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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被alpha偏执迷恋后
　　作者：雀别枝
　　文案：
　　姜家的小女儿，人美音甜，笑起来如同小天使。
　　因为年幼时遭受了意外，智商变的低于平均值。
　　更是失去了分化能力。
　　很多人都扼腕叹息，说好好的小孩子，算是废了。
　　*
　　在这个人种分为abo的世界里，姜音感受不到任何人的信息素。
　　没有甜蜜信息素的她，本应无法吸引任何人。
　　却未曾想，仍有人会对她见色起意。
　　*
　　桑倦摁着墙壁，发情期折磨得他双眼通红，声音嘶哑：“你就不能看我一眼？”
　　美丽的姑娘蜷缩在角落里，脚腕带着锁链的伤痕，娇怯又冷淡。
　　“不能。”
　　*
　　亲爱的，你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一种见色起意，矢志不渝。
　　【轻abo设定】
　　~女主感应不到任何人的信息素，没有发情期，abo世界里唯一的地球人。
　　~女主智商低的表现是记忆力差。
　　~故事开始时女主18岁，已成年
　　~男主是个疯子，真疯，要进精神病院的那种。
　　~不保证甜，但保证虐男。
　　~he.
　　一句话简介：我无动于衷。
　　立意：即使生活百般挫折，也要勇往直前。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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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的美人娃娃   笨手笨脚小美人X偏执黑……
　　Chapter1
　　金碧是A市最大的娱乐场所，权贵游集。
　　“今天会所里来了一位贵客，要小心招待，尤其是你姜音！”
　　“……唉，算了，你就在一边端个茶吧，也不指望你做什么了。”
　　经理叹口气。
　　姜音低下头，应了一句是。
　　姜音想，她可能确实和别人有些不太一样——在这个人种分为abo的世界里，她无法感觉到信息素。
　　而且比起那些机灵的人，她反应也有些慢吞吞的。
　　经理会这样也无可厚非。
　　而且她打心底也不想去招待什么贵客。
　　但是姜音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一场灾祸，起因很简单，她去别的包厢送东西的时候，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摔在了刚刚从包厢出来的男人身上。
　　姜音整个人都懵逼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又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摔在了地上，只觉得生疼。
　　她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就看见了在昏黄灯光下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留着细碎的短发，眼眸狭长而冰冷，面庞弧度锐利，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姜音来送的是酒，现在也摔在了地上，稀里哗啦一大堆，玻璃碎片蹦在地上，划过脚踝有点疼，男人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衣服，冷冷淡淡，吐出一个字。
　　“脏。”
　　这是姜音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
　　他看上去极度的冷漠而傲慢，格格不入。
　　之后姜音就被解雇了。
　　*
　　姜音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是一个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到他。
　　姜音父母离异，跟母亲在一起过日子。
　　她的妈妈是个beta，一辈子吃苦耐劳，不图其他什么，就想把她拉扯大。
　　她反应总是有些迟钝，比别人慢半拍，学习也学不好，母亲工作辛苦，她也不想拖累她。
　　所以高三一毕业，她就找了一份工作，搬到外面去住了。
　　工作不太好，她也不是很喜欢，但工作了半个月就被解雇了。
　　也许是社会险恶，她也没能拿到该拿的工资，饶是她生性乐观，此时也难免有些沮丧。
　　母亲半个月没有见她，十分想念，让她来陪她住一晚。
　　主人家很是和善，母亲跟女主人私交甚好，姜音搬出去后不久，母亲就搬到了主人家了，跟女主人说了一声，就让姜音过来住一晚。
　　姜音也是第一次到那么气派的别墅。
　　半夜，她觉得口渴，下楼去接水，别墅很大，房间和格局有点复杂，姜音上了楼，模模糊糊的推开一个门进去了，进去后隐约感觉不对。
　　她本来和他妈妈睡在一起，但是现在……别说人了，连床都没有了。
　　……床呢？
　　她迷迷糊糊的把灯打开。
　　森绿的灯光乍然亮起！
　　她一瞬间就清醒了！
　　不仅是醒，姜音简直要吓哭了，阴森森的灯光，奇形怪状的娃娃，还有各种诡异的骷髅，他们用阴森森的眼睛看着她。
　　姜音的魂都要吓出来了！
　　她下意识的就想走，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那人似乎已经站在那很久了，安静的看着她。
　　像是守候多时的魔鬼，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姜音：“对……对不起，打扰了。”
　　她好像走错房间了！
　　随后就想走，那人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就拦住了她的动作。
　　他声音有些阴郁：“你是谁？”
　　姜音结结巴巴的解释，然而因为紧张，言语听起来十分苍白，对方听了沉默半晌，却没有要放她走的打算。
　　姜音在这里吓得要命，也不敢吭声，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偷瞄对方，越看越觉得对方十分的眼熟，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姜音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导致自己被解雇的那个罪魁祸首吗！
　　男人似乎是刚刚洗完澡回来，碎发略微潮湿，他穿着宽松的睡衣，腰间松松垮垮的被系带系着，露出了宽阔结实的胸膛，眼神冷淡的看着她，无端多了性感。
　　其实姜音挺想把手里的水泼到对方脸上的，但是她一声也不敢吭。
　　男人低头看着这个矮矮的小姑娘，眼神阴冷又带着三分打量。
　　他是alpha，可他没能在这个女孩身上，嗅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灰暗的灯光，小姑娘穿着睡衣，露出漂亮的锁骨，他低着头，可以看到脑袋上两个发旋，耳尖微微红，害羞一般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欺负一下。
　　小姑娘偷偷抬起头看他，却正好和他对视。
　　男人对上了小姑娘的脸，只觉得那眼睛极其漂亮，映着墙壁上幽幽的绿光，像是上好的绿色琉璃。
　　一瞬间，男人竟然有些晃神，他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小姑娘，越看越觉得楚楚动人，像是他收藏的那些布娃娃。
　　只不过比那些死物多了三分属于活人的生气，让人看着就觉得欢喜。
　　男人嘴角扯开了一抹冷淡恶劣的笑。
　　他冷冷淡淡的说，“要不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姜音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啪的就被关上了。
　　姜音整个人懵逼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后就去拉门，但是门锁的死死的，怎么也拉不开，她又试图大喊，让人来开门，但这别墅的隔音做得非常好，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
　　姜音努力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筋疲力尽，终于放弃了，房间的灯都是绿的，阴森森恐怖的吓人，姜音简直就想哭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要跟自己过不去，简直是有病。
　　求救无门，姜音在角落里哭了一会儿，感觉哭的没什么力气了，她抽了抽鼻子，站起来四下打量，这个房间很大，但是到处都堆满了各种布娃娃，还有人形骷髅，绿色的灯光一照，显得阴森森的，但仔细一看都是各种仿真人的娃娃罢了。
　　他们的做工极其精致，不仔细看的话简直是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姜音小心的摸了摸其中一个女娃娃的眼珠子，入手冰凉剔透如琉璃。
　　姜音直觉这些娃娃都很贵，也许随便一个都能换一个她。
　　她把娃娃重新放回去。
　　这房间没有床，也没有沙发，只有冰冷的娃娃和骷髅。
　　她躲在角落里，显得可怜极了。
　　隔壁房间男人懒懒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打开了电脑屏幕，看着女孩。
　　屏幕微光里，女孩睡在角落穿着睡衣，拖鞋里的小脚趾圆润的像是玫瑰的花苞，缩头缩脑，像是想要躲起来的布娃娃。
　　可爱的让人想亲吻她玫瑰一般的唇。
　　男人的指尖轻轻的抚摸屏幕，仿佛能触到那柔嫩的脸颊。
　　漂亮的小姑娘。
　　*
　　翌日。
　　天光大亮，剔透的阳光照进来。
　　姜音迷迷糊糊的醒了，她抱着布娃娃，咳嗽了两声。
　　她感冒了。
　　房间空旷又大，到处都是诡异的布娃娃，就是白天，看着也很吓人。
　　姜音醒来之后，就拼命拍门，干涩的嗓音喊妈妈。
　　很久都没有回应，直到她妈妈打扫房间，听到有细微的动静，这才给她开了门。
　　“你怎么在少爷的房间里？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
　　姜音：“……走，走错了。……没有感冒。”
　　原来那个坏人，是这栋别墅的少爷。
　　林淑赶紧给她泡了感冒冲剂让她喝。
　　她心疼说：“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忍心让你出去工作，妈妈也不是养不活你。”
　　姜音：“不要妈妈养。”
　　她认真的说：“要学会，自己养自己。”
　　虽然母亲不曾跟她说起，但她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别的孩子，十六岁就分化了，要不成为Omega，要不成为beta，或者是alpha，但是她不一样。
　　她十八岁了，也没有任何分化的迹象，更没有信息素，也不能感受到信息素，在她的眼里，世界的人，只有男女两种性别。
　　而且她做事总是做不太好，学习也不好，很多人都背地里说她智商和发育都有问题，她爸爸才不要她的。
　　“你……唉，算了，少爷不怎么回来的，你赶紧出来，他脾气不好，要是知道自己的房间被别人进了，肯定要发脾气。”
　　姜音想，他才不会发脾气，就是那个变态把她关起来的。
　　“你……还是要在外面住吗？”林淑不安的说：“要不妈妈……”
　　“我要回去了。”姜音书：“妈妈，我已经十八岁了。”
　　她认认真真的说：“我已经是个要学着照顾自己的大人，我要努力挣钱，不可以再依赖妈妈了。”
　　“嘴上这样说，还不是要妈妈帮你。”林淑说。
　　姜音低下了头。
　　“算了。”林淑把钱给她，“再给你点时间，要是还是过不好，就要回来，妈妈养你。”
　　*
　　桑倦一天的工作漫不经心，他满心都是被他藏起来的小偷姑娘。
　　真是太可爱了。
　　真没想到回一趟家，还能碰到这样一个意外之喜。
　　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小可爱，真是哪里都撩人。
　　要把她从家里带走，藏到其他地方才行，不然，可能会跑掉。
　　桑倦有些难耐的舔了舔唇。
　　不过，应该也跑不掉。
　　跟桑倦工作的助理面面相觑，怎么也不明白，性情沉郁的总裁，今天看起来为什么心情那么愉悦。
　　不过这份愉悦，并没有维持多久。
　　桑倦回到家后，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绿幽幽的光芒铺满，而那个漂亮精致的娃娃，却已不知所踪。
　　那一瞬间，愉悦的心情尽散。
　　男人长眉压低，凌厉的气息带着压抑，铺散开来。
　　姜母过来，看到桑倦在门口，心中浮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少爷？”
　　男人转头，死死盯她，“这里的人……去哪里了？”
　　姜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心中陡然沉了下去，少爷的房间，一向不许任何人进入，而唯一进去过的……只有姜音。
　　他在问姜音的去向？
　　林淑下意识的撒谎：“我……我没有见过这里有人。”


第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并没有找到姜音。
　　别墅的房间，只有外围和他的那间屋子有监控。
　　他在监控里只看到小姑娘抱着布娃娃朦朦胧胧醒过来，就开始拍门，她脸颊微红，咳嗽着，像是感冒了。
　　有人给她开了门，但那人站在门口，监控并不能拍到是谁。
　　之后就只能看着小姑娘离开别墅的影子。
　　桑倦觉得烦躁。
　　他兴师动众，把别墅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召集起来，直接指着监控里的少女。
　　“谁见过她？”
　　众人面面相觑。
　　姜母有些紧张的捏紧了手，少爷这样兴师动众，难不成是因为音音惹到了少爷？
　　还好因为姜音只是过来住一夜。
　　有人：“这小女孩不会是贼吧？她是不是偷东西了？”
　　桑倦冷然道：“没有。”
　　姜母闻言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问：“少爷……为什么找她？”
　　桑倦淡淡道：“她碰了我的娃娃。”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姜母新来工作半年，不知道桑倦的怪癖，只听他脾气不好，面对周围的抽气声，却有些茫然。
　　桑倦烦躁的挥手：“都滚。”
　　姜母拉住一个关系还算好的别墅老管家，“少爷的娃娃……”
　　老管家：“说来话长……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你知道少爷的娃娃是不准任何人碰的就行了。”
　　“之前有人不小心碰了少爷的娃娃，被少爷整得，现在还在医院呢。”
　　桑母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小女孩是怎么进来的？”老管家也有些疑惑，“门口都有保安监控，没道理什么都拍不到啊……”
　　姜母心知肚明，因为她是别墅的保姆，所以厨房那边是有个后门的，她当时正在厨房忙，就直接让姜音从厨房的那个接菜的小门进来了。
　　姜母勉勉强强道：“这，也不太清楚……”
　　等老管家走了，姜母立刻给姜音打电话。
　　*
　　姜音从妈妈那里拿到了钱后，拿出小本本，认真的算账。
　　妈妈给了她三千块钱。
　　X市的生活水平不高不低，少花一点钱，三千块至少能撑三个月了。
　　姜音有点开心。
　　她长得小，别人都觉得她是童工，都不太敢收她。
　　发传单的话，还迷路过，拜托好心人找到警察，才认出了回家的路。
　　后面她就花钱买了化妆品，故意把自己化得很成熟，然后去找附近的工作了。
　　好不容易有家酒吧要她，不过她笨，端茶倒水的也会出错，其实她看出来酒店经理忍她很久了。
　　能一直留下来，可能就是因为她那张脸吧。
　　虽然她不是娇弱受人喜欢的omeag，但是她长得还是很符合大众审美的。
　　姜音照照镜子，她现在觉得出去打工太不靠谱了，努力了那么久，还容易变成一场空。
　　为了省钱，她住的出租屋并不宽敞。
　　小小的房间，却被姜音整理的很是舒服温暖，床单被罩都是暖呼呼的小黄鸭，床头放着几个可爱的毛线兔子娃娃，地上还铺着米白色的地毯，还有个嫩黄色的小太阳靠枕。
　　床单被罩地毯靠枕都是pdd的，这一套努力收拾下来，也就一百块钱。
　　她歪头，看到了床上的毛线娃娃。
　　是两个憨态可掬的毛线小兔子。
　　姜音什么都做不太好，唯独针线活很不错，尤其是做毛线娃娃。
　　在初中暑假的时候，她在网上晒过自己卖的娃娃，很多人都想买，只是她那个时候还没有身份证，也不太会寄东西，所以就算了。
　　姜音手机响了起来。
　　“……喂？”
　　“是音音吗？”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昨天是少爷把你关到房间里的？”
　　姜音点点头，反应过来妈妈看不见，才说：“……是呀。”
　　姜母心里沉沉的，“你是不是碰了他的娃娃？”
　　姜音想了想，“好像是的……”
　　她感冒还没好，压抑着两声咳嗽。
　　姜母深吸了一口气，“音音，你这几天先在外面，别来找妈妈，没钱了跟妈妈说，妈妈给你打钱。”
　　姜音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可怕男人，略微瑟缩了一下，小声问:“他在找我吗？”
　　“音音别怕。”姜母的声音心疼起来，“不行你就不要出门了。”
　　“妈妈，我不害怕的。”姜音说。
　　“总之乖乖呆着，不要乱跑。”姜母说：“冰箱里应该还有吃的，别老是吃外卖。”
　　姜音乖乖应了。
　　姜音打开了冰箱，里面塞满了姜母做的便当。
　　姜母是知道她在哪里住的，也有钥匙，姜音出门打工的时候，姜母得空就过来做饭，把姜音的冰箱塞满。
　　外面的工作太危险了，一点都不适合自己，再加上母亲那里突然遇到的变态，姜音彻底歇了出去开辟新天地的心思。
　　姜音就开始想着卖一些自己做的娃娃，她以前也卖过一些，赚点小钱，聊胜于无。
　　她从网上买了毛线团，编织针，开始做毛线娃娃。
　　好久不做，有些生疏了，她做到了晚上，做了三个娃娃，兔子，乌龟，还有一个小红帽娃娃。
　　憨态可掬，很是可爱。
　　她拍了毛线娃娃的照片，然后在微博，xhs，loft，各种平台都挂上了照片，认真的标价。
　　10r/个。
　　小红帽娃娃非常可爱，也是姜音最喜欢的一个。
　　姜音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标了30r。
　　她想，没有人买也没关系，这个太可爱了，她也不是很想卖的。
　　*
　　桑倦拔地三尺，也没能找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
　　就像是突然出现的小精怪，撩拨他一下，就要跑得无影无踪，让人连尾巴也找不着。
　　公司所有人都发现桑总身上的气压很低，顶尖alpha身上的气息压人压的紧，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那天的愉悦与高兴仿佛昙花一现，眨眼就无影无踪。
　　金碧酒吧。
　　“怎么了桑总，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有人给桑倦点烟。
　　昏暗迷离的灯光下，男人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渺渺，朦胧他沉沉的眉眼。
　　“去去去，在这呆着碍什么眼。”
　　有个少年把那人赶走，过来：“桑哥又来啦？”
　　少年穿着松散嬉皮，笑嘻嘻的样子，“怎么了，又心情不好？给弟弟说说，帮你解决！”
　　桑倦沉声：“滚。”
　　“哎嘿，我说真的。”少年道：“不就是之前被人扑了一下嘛，你是女人吗？要生那么久的气？”
　　桑倦眉头微蹙，“什么？”
　　他已经不记得了。
　　少年察言观色：“诶？那你不是因为之前那个扑到你的女人生气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都开掉了。”
　　“既然不是为了女人，你这是又怎么了？跟我说说呗？”
　　桑倦掀起眼皮，看少年。
　　他笑嘻嘻的，看不出任何打探的意思。
　　少年叫谢时，年纪轻轻，却是非常顶尖的心理医生。
　　虽然是医生，但家里是娱乐行业的，医生当的好好的，被家里人绑来做生意。
　　只是桑倦是他的长期客户，所以也不妨碍他在金碧当他的心理治疗师。
　　桑倦掐灭烟，淡淡道：“我见到了一个很想要的娃娃。”
　　谢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喜欢那就买回来啊，你不是搜集了很多嘛。”
　　作为桑倦的心理医师，谢时对于桑倦喜欢搜集娃娃的怪癖了十分清楚。
　　这是一种恋物癖，只有通过触摸这些东西，才能获得安全感。
　　这次桑倦却沉默了。
　　谢时敏锐的察觉了不对劲，他顿了顿:“……被人提前买走了？”
　　“不见了。”
　　桑倦低声说，“不见了。”
　　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一些无自觉的偏执。
　　“那个娃娃有什么特别的吗？”谢时问。
　　桑倦眯起眼睛：“很特别。”
　　幽绿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很美丽。
　　她的眼珠，哭起来的时候，像在流淌的翡翠琉璃。
　　谢时看着桑倦。
　　男人长得高大健壮，西装得体，身影半藏在黑暗里，提起心仪的娃娃，半眯着眼睛，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带着势在必得的贪婪。
　　谢时想，得亏桑倦只是喜欢一些诡异的娃娃，要是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其他东西，怕是难收场。
　　谢时提出建议：“你可以找这个娃娃的制作者，再重新做一个。”
　　“不。”桑倦重新倚靠在了沙发上，他想到了小姑娘因为恐惧而潋滟的眉眼，低声道，“独一无二。”
　　他像是懒得再谈，把外套搭在肩膀上，“回去了。”
　　谢时：“啊？这么早就回去？才六点钟，不再玩一会儿了？”
　　桑倦没有回话，留了一个冷漠硬挺的背影。
　　*
　　桑母看着晚归的儿子，十分惊喜：“今天怎么想起回家了？”
　　桑倦：“想你了。”
　　他说起这种话来，气质沉稳，脸不红气不喘。
　　桑母听得高兴，嘴上却说：“想我还一副不高兴的死人脸，赶紧来吃饭。”
　　桑倦：“您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没什么胃口也要陪妈妈吃饭。”桑母起来把他摁到座位上，“不吃饭对胃不好。”
　　老管家：“……”
　　桑倦心不在焉，桑母觉察，“你怎么回事，吃个饭都走神。”
　　桑倦突然道：“我们家安保是不是该换了。”
　　桑母疑惑：“怎么了？”
　　桑倦轻嗤了一声，薄薄的眼皮垂下来，“连个小女孩都看不住。”
　　“……小女孩？”桑母更是茫然，看向一边的老管家，老管家连忙跟桑母把那天的事给说了。
　　桑母愣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女孩？前天？出现在我们家？”
　　老管家：“对，我一开始以为是贼，但查了一下，贵重物品并没有少……”
　　桑母想了想，忽然说，“那应该是林淑家的孩子吧。”
　　“那天她跟我说她女儿要在我们家住一天来着。”
　　桑倦抬眼，一霎间眼神锋利，“林淑是谁？”
　　“是我们家的保姆。”老管家说，“您应该见过的……”


第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的娃娃第一天就卖了出去，她赚到了第一笔钱。
　　虽然只有五十块，但姜音已经非常高兴了，她手机查了附近的快递站，抱着三个娃娃就去寄。
　　快递站的姐姐一脸冷漠：“这个在b市，邮费要十八。”
　　“这个在a市，邮费8r。”
　　“这个邮费20。”
　　姜音：“……”
　　姜音拿着寄完快递后还剩的四块钱，站在快递站门口，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手机又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妈妈的电话。
　　“喂……”
　　“怎么了？有气无力的。”姜母担忧的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早饭？”
　　姜音把事情告诉了妈妈。
　　“很厉害了，赚了五十块钱呢。”姜母鼓励她，“虽然邮费是贵了一些，但是剩下的四块钱，也可以买一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怎么样，这都是音音独立以来赚来的第一笔钱。”
　　“去街边买点东西夸奖一下自己吧。”
　　虽然知道母亲在把她当小孩子哄，但姜音的心情也不是那么低落了。
　　快递站附近有个小卖部，她进去花了一块钱买了两根棒棒糖。
　　“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一些，妈妈过两天去看看你。”
　　“好的，妈妈也要好好的。”
　　电话里女儿的声音又乖又甜，姜母心情柔软。
　　她挂了电话，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不远处，男人站在阴影之下，指尖轻烟渺渺，一点红明灭不定。
　　她有些局促道：“……少，少爷？”
　　男人的脸色有些模糊不清，声音却有些漫不经心的倦懒：“林阿姨在跟谁打电话呢？”
　　姜母：“嗐，家里人来问些琐事。”
　　“哦。”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林阿姨这边忙着，还要顾家里，想来很辛苦。”
　　林淑心中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什么辛苦的……”
　　*
　　因为心中不□□定，总觉得桑倦在暗示些什么，林淑下班就去了姜音那边。
　　打开门，看到了在地毯上窝着的女儿，她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小姑娘穿着柔软的米黄色蓬松睡衣睡裤，微卷的头发散落的落在肩头，尖尖的下巴，雪白的脸蛋，地毯上滚着好多色彩各异的毛线球，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可爱极了。
　　“妈妈来看我啦？”
　　她抱着织了一半的小红帽，把口袋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一根给她：“我买了棒棒糖！”
　　“你自己留着吃吧，妈妈不吃糖。”
　　林淑把姜音的冰箱打开，检查了一下，又做了些吃的放进去。
　　叮嘱道：“这几天先不要出门，好好呆在家里……”
　　她话音还未落，手机就响了。
　　“……诶？现在要赶过去？……好吧。”
　　林淑皱眉想，她把工作的事都处理好才过来的，怎么突然又有事了？
　　林淑：“别墅那边有事，我要回去一趟，你在这边乖乖的。”
　　姜音乖乖点了头，目送林淑离开。
　　窗外响起雷声，不多久，就有大雨撒下来。
　　姜音想起妈妈没拿伞。
　　她手里缝了一半的娃娃都没来及放下，拿起伞，“妈妈等一下，伞……”
　　女孩穿着棉拖鞋，都没来得及换，拿着伞出去，却一下撞到了一个人。
　　男人胸口硬邦邦，撞得姜音额头生疼，手里印着小白兔的伞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泞。
　　雨势变大，雨珠如同豆子劈里啪啦的洒下来，她懵懂抬起头，遮天蔽日黑伞下，男人轮廓硬挺的脸映入眼帘，在即将摔倒的时候，肩膀被揽住，生生扣在了他的怀里。
　　他垂眸看她，唇角微微勾起。
　　姜音听到他说。
　　“逮到了。”
　　姜音呆滞了一会儿，认出了男人。
　　“啊……”
　　是那个坏人！！是要抓她的那个坏人！是把她关在房间里一夜的少爷！！
　　姜音在他怀里努力挣扎，“松手，松手，你松开……”
　　她害怕极了，唇都在哆嗦：“你松开我……”
　　她狠狠心，对准男人的手臂用力咬下去！
　　桑倦眼睛都没眨一下。
　　姜音：“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逮我……”
　　小女孩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桑倦微微僵硬，垂下眉，松开了手。
　　姜音一得自由，立刻就要跑，在即将要跑出黑伞覆盖的区域时，却被拽住了睡衣的后衣领，生生被拽了回来。
　　姜音手里缝了一半的娃娃都拿不住了：“你……你想干嘛？”
　　桑倦眯眼看她，半晌，他把黑伞给了姜音，黑伞又大又沉，姜音没撑住，一个踉跄，被男人摁住了肩膀，生生扶稳。
　　桑倦躬身，捡起地上的伞，气息擦过少女耳畔。
　　“感冒好了吗。”
　　回答他的是少女猛然踹下的一脚，黑伞一拉，遮住了视线，姜音甩开他拽着她肩膀的手，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他的气息覆盖范围，跑回了家，把门紧紧的锁上！
　　桑倦直起身，站在原地。
　　风吹走了黑伞，瓢泼的大雨打湿了他黑色的丝质衬衫，露出了精致有力的锁骨。
　　他手中，是一把略显可爱的折叠伞，和一只做到一半，被雨水打湿的小红帽娃娃。
　　是姜音落下的。
　　娃娃遭受了风雨摧折，可怜兮兮，像是在哭。
　　像极了小姑娘在他怀里时的可怜模样。
　　桑倦抬起眼，看着不远处，紧闭的门扉。
　　明明是破旧的房屋，里面却藏着世界上，最可爱的娃娃。
　　*
　　姜音躲在房间里，湿漉漉的衣服也来不及换，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门外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想要打110，然而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几个解锁的数字怎么也按不对。
　　越急越是出错，姜音怕的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打嗝，哭到头晕。
　　她把手机屏幕擦干净，抽噎着打110，警察叔叔的声音温和，姜音把自己家住的地方哆哆嗦嗦的说清楚，还打了个喷嚏。
　　“好的……您……”
　　后面警察说了什么，姜音已经听不清了，她之前就有点小感冒，现在一淋雨，更是气势汹汹的反扑了上来。
　　手机摔在了一边，姜音晕了过去。
　　*
　　姜音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人绑架了，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没有水，没有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门缝里有细微的绿光。
　　她快要饿死了。
　　她哭的很难过。
　　……
　　姜音倏然睁开眼睛。
　　一霎间，仿佛噩梦成为了现实。
　　黑暗的房间，摆布着无数可怕恐怖的娃娃，幽绿的光芒蔓延，她躺在棉柔的小床上。
　　她只觉得浑身酸软，忽冷忽热，脑子也晕晕乎乎的，有点不管用。
　　有人推门进来。
　　她抬眼，看到男人的一瞬间，脸色吓得雪白。
　　男人走到她近前来，“不是吃过药了？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
　　他声音沉沉的，伸手想要摸她的额头。
　　姜音猛地拍开他的手，大叫：“走开！！走开！！”
　　桑倦动作微微一顿：“你在害怕？”
　　“走开啊！”姜音一把推开了桑倦，赤着脚跑下床，朝着门口就跑。
　　但是她没有什么力气，跑了两步就直直的要摔倒，被男人一只手握住了肩膀，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要害怕？”
　　桑倦的声音低沉，“别怕。”
　　姜音看他的样子，怕极了：“……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音只觉得无法呼吸，她病得厉害，又受了惊吓，很快又晕了过去。
　　桑倦把姜音抱起来。
　　柔弱无力的娃娃，会生气，应该是嫌这个房间不够精致华丽。
　　这样精贵的孩子。
　　确实应该放在更安全的地方。
　　*
　　姜音又做梦了。
　　是一些往事。
　　“……这位小姐……很久之前精神受到过刺激……所以智力有些……”
　　“还能治好吗……”
　　“恐怕很难……除非再次刺激神经……”
　　“……”
　　……
　　“音音，你看这些神经类的书做什么？”
　　“……想要，受刺激，变聪明。”
　　“……”
　　她是个笨蛋。
　　尽管妈妈瞒着她，但她其实很清楚这一点。
　　她做什么事情都要比别人慢半拍，头天学过的东西第二天就忘的差不多，爸爸因此天天跟妈妈吵架，就因为她是个笨蛋。
　　……
　　姜音又醒了，这次是在一个大房间，床很大，她在一个黑暗，亮着幽绿光芒的房间，摆着各种各样的娃娃。
　　它们在幽绿的光芒下，精致而美丽。
　　苍白细弱的手挂着吊水，她感觉身体似乎有了力气。
　　她拔掉了针管，跌跌撞撞下了床。
　　地上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踩在上面暖暖的，她到处翻自己的手机，没有翻到。
　　她又去找门。
　　门似乎被锁起来了，怎么样都打不开。
　　姜音窝在地毯上，发了一会儿呆，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害怕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无措，这种恐怖可怕的环境，带给她的那种不安恐怖的心情，竟有种诡异的，似曾相识。
　　她歪头，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目光停在了她刚刚□□的针上。
　　“啪嗒。”
　　门开了。
　　稍显刺眼的光照进来。
　　姜音掀起眼皮，看到男人垂眸看她，他有力的手中，是缝了半只的红帽子毛线娃娃。
　　他单膝跪地，像在谒见自己的公主，语气温和。
　　“地上冷。”
　　男人就算跪下，个子也很高，他看她的眼瞳又深又黑，偏偏带着热。
　　他有力的拇指摩梭过她细嫩的眉，这一刻，哪怕是把心脏掏出来给她，他也是愿意的。
　　她在这个安全的地方，属于他，永远也不会被带走。
　　姜音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恐慌和惊惧散去，她反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小姑娘声音怯怯的，“我……没有力气了。”
　　她温软的请求：“……你可以抱我起来吗？”
　　“当然。”
　　桑倦把她抱起来，她又小又软，可怜的很，他感觉她柔软的抱住他，然后……
　　后颈传来了细微的刺痛，桑倦瞳孔一缩，一下攥住了女孩的手！
　　他的手十分用力，温柔的目光一瞬锐利如刀，锋芒毕露！
　　然而下一刻，他就狠狠摔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姜音本来以为自己会被砸到，然而他却把她推开了。
　　她踉跄到了一边，害怕的看着男人后脖子上闪烁着微光的针尾，整个人都在发抖。
　　*


第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以前看过神经类的书，脖子后面的神经连接脊椎，如果扎到哪里，很可能就让人不能动弹。
　　慌乱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扎的对不对，但也没空去探寻了。
　　她转头就跑。
　　关着她的地方似乎是个地下卧室，要走过向上的长长走廊。
　　她走到尽头，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入目是大大的客厅。
　　现在是正午，刺眼的阳光从敞开的落地窗照到地毯上，暖洋洋的精致漂亮，唯独安静的有些过了头。
　　别墅的喷泉在阳光下撒着灿烂的水花，别墅的大门紧闭，四下无人，门上还是指纹锁。
　　她怎么扯都扯不开。
　　姜音跺跺脚，又回到了男人旁边，用力往上拖，她有些笨呼呼的想，把人拖到门口，就能用手开锁了。
　　但男人身体很沉，姜音根本拖不动，几次三番，差点把自己带下去。
　　她看着他的手指，气坏了，简直想拿菜刀把对方手指剁下来。
　　她忍着坏脾气，在男人身上摸索，他穿着黑色的丝质薄衬衫，劲瘦的肌肉虬劲，露出三分诱人的锁骨，她没摸到钥匙，也没摸到什么遥控器，只摸到了他衬衫下光滑的肌肉，和他口袋里的手机。
　　她对着手机输了好几次密码，都输错了，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她愁的都快要哭了。
　　翻来覆去的时候，手机屏幕一黑，她点亮之后，忽然弹出了指纹解锁的选项。
　　姜音：“……”
　　她用他的指纹开了手机锁。
　　下一刻。
　　他的手机就嗡嗡嗡的响了起来，姜音吓了一大跳，手机咣当摔到了地毯上，滚了好几个圈。
　　过了一会儿，看男人没有什么反应，她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把那些娃娃的裙子扯下来，笨拙的把男人给绑在了床柱上，打了三四个死结。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没有停过，嗡嗡嗡的，姜音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谢二。
　　跟坏人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共犯。
　　姜音咬唇想了想，挂掉了他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男人，毫不犹豫的拨了110.
　　……
　　手机有定位功能，警察叔叔的效率非常快，很快把锁撬开了。
　　姜音被救了出来。
　　警察看了看被绑在床上的男人，又看到她，非常诧异：“……你说是他绑架了你？”
　　姜音有点怕生，说话却咬字清楚：“嗯。”
　　“是他，要把我关起来。”
　　“很可怕。”
　　警察记得这个小姑娘，之前她报警，也是他处理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了。
　　警察说：“我记得之前也是你报警……这个男人有令母在他家的工作证明，当时联系了令母……”
　　姜音懵懂：“令母……？”
　　警察顿了顿，察觉姜音似乎没听懂，“你妈妈。”
　　姜音睁大眼睛：“他联系过我妈妈？”
　　警察：“对……你妈妈当时似乎有急事，过不来，我和你妈妈确定了一下他的身份，便把你交给他了，你当时昏迷，我以为他会带你去医院……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姜音想了一会儿，大概能想懂了。
　　她之前报警，警察来的时候，碰见了少爷，结果妈妈在别墅被工作给拖住了，只能把她托付给当时还没走的少爷……但是没想到他路子这么野，直接把她给拐带走了。
　　男人被松绑，送去了医院。
　　医生说，姜音的针扎在脊椎后面，再扎歪一点，也许桑倦这辈子都可能醒不过来了。
　　姜音听着，一点也不愧疚，是他先做坏事，一声不吭的把她带走了。
　　林淑得到消息赶过来，吓坏了，她抱住了姜音，心疼的不得了，“没事吧，我的乖乖，是不是又受惊了……”
　　姜音幼年的时候精神就受过一次刺激，记忆力变差，智力也有些下降，更是失去了分化能力。
　　如今旧事重演，林淑可是吓死了。
　　之前警察联系她的时候，她是知道少爷在的，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管家给她安排了一堆活，根本走不开身，只能按捺着不安，拜托少爷把女儿带过来。
　　结果少爷把女儿直接带走了。
　　如今姜音受到这样的惊吓，她愧疚的几乎哭出声来，“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又没能看好你……”
　　姜音伸手，摸摸妈妈的头发，声音软软：“妈妈不哭，我没事。”
　　林淑道：“妈妈不呆了，妈妈这就辞职，妈妈带音音去别的城市好不好？”
　　桑家家大势大，硬争的话是争不过的，姜音又一针把桑倦送进了医院，想来不会善了。
　　姜音也害怕桑倦，她觉得他简直就是个疯子，可是她更不想妈妈因为自己颠沛流离，到别的地方讨生活。
　　她怯怯的说：“那样妈妈会很辛苦的……”
　　“妈妈不辛苦。”林淑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说：“妈妈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音音能像其他正常人一样长大。”
　　“听妈妈的话，我们去别的地方，再上一年学，好不好？”
　　姜音失落：“妈妈我笨，上几年学，都学不会的。”
　　“我家音音一点都不笨。”林淑知道姜音这是同意了，她松了口气，揉了揉姜音的脑袋：“音音都能一个人解决掉那么可怕的坏人，课本这种事情，也一定没问题的对不对？”
　　姜音不太确定，她的记忆力是真的时好，时不好，想东西也是一会儿灵光，一会儿不灵光。
　　但看着妈妈看她的眼神。
　　她还是慢慢的点头。
　　*
　　桑倦醒了。
　　空气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后脖颈还隐隐作痛。
　　他眯了眯眼，回忆起来大部分的事情。
　　他执意把他的布娃娃带走，藏起来。
　　然后她给了他一针教训。
　　那不是好捏的软娃娃，是朵又野又美的小蔷薇。
　　“你醒了？”
　　他抬眼，看到了警察。
　　警察拿着记录本，看他的表情不太好看，“桑先生，接下来的审问，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句话将成为呈堂证供……”
　　桑倦挑了挑唇角，睫毛散漫的垂下来，呈现出驯服的姿态。
　　他说。
　　“如您所见，我有罪。”
　　医院房门被粗暴的打开，匆匆赶来的谢时看见桑倦，整张脸都不好看了，他狠狠瞪了桑倦一眼。
　　谢时把名片递给了警察。
　　“是这样的，这是我的名片……不介意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桑倦听到门外模糊传来的声音。
　　“关于桑先生……他精神状态稍微……嗯……”
　　“是的……这是精神诊断证明……”
　　“……”
　　“这次是我的错，作为他的心理医生没能即使察觉病人的精神状态……我保证他不会再犯……”
　　桑倦听了，只想笑，于是笑了半晌。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
　　看见她。
　　他还会再犯。
　　桑倦眯着眼，睨着一朵开在窗台的粉嫩小花，娇娇弱弱的，随时会夭折。
　　那是他的娃娃。
　　只有放在自己的领地里，才会安心啊。
　　*
　　“好……下面我问你答，”谢时送走了警察，忍住暴躁，努力道：“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很想要的娃娃……是个女孩儿？”
　　桑倦没有回答。
　　他浓密的睫毛垂下，遮着眼睛，不置可否。
　　“不是塑胶娃娃，不是sd娃娃，也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手办，是个大活人？”谢时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说清楚？”
　　桑倦掀起眼皮，淡淡道：“因为那就是娃娃。”
　　应该被他珍藏的娃娃。
　　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谢时：“很好……”
　　谢时拿出了专业的态度：“你为什么觉得她是你的娃娃？”
　　桑倦沉默，显然不想回答。
　　谢时也不催促，语气甚至和缓下来：“你第一眼看到她，有什么感觉？”
　　“应该属于我。”
　　桑倦很笃定。
　　“很好。”
　　谢时先不去纠正他的想法，循循善诱，“我们假设她暂时属于你。”
　　“那么，你觉得她和其他娃娃一样吗？”
　　“认为她就和其他娃娃一样，应该放在你的安全空间。”
　　谢时说，“还是无论她在哪里，都能和那个空间一样，让你觉得安全？”
　　“桑倦，你只要回答我，前者，还是后者就好了。”
　　久久的沉默。
　　桑倦回忆起了他和她的相逢的数面。
　　女孩像是沾染着雨露的蔷薇娃娃，惊慌又美丽，只一眼，就觉得钟情。
　　男人的嗓音低沉悦耳：“后者。”
　　抱住她的时候。
　　确实，会有安全感，愉悦，快乐。
　　虽然她没有其他o一样让人愉悦的信息素，可是抱着她的时候，太幸福了。
　　他总能感觉到来自世界的，四面八方的敌意，可是她不一样。
　　谢时：“既然是后者，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她放到安全空间去”
　　因为要把这一份独一无二。
　　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男人还是那副倦怠惫懒的样子，然而长长的睫毛下，藏着的却是无人知晓的野性。
　　他没有回答谢时的问题，保持着散漫的沉默。
　　谢时合上本子，看着桑倦，表情严肃起来。
　　“我认为，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
　　“很遗憾，桑倦，你要去精神疗养院一段时间。”谢时道：“等正常一点了，再出来。”
　　桑倦掀起眼皮，看谢时。
　　他的眼睛平淡又危险，谢时被他看得有点怂。
　　他定了定神：“你要不想去，也没人能管得了你，但是……”
　　“你这个样子……谁见了，都会害怕的。”
　　“因为这次的事件，你已经被打上了危险的标签。”谢时道：“而且，你想要的，和过去的那些布娃娃，都不一样。”
　　“她不是随便就能属于谁的木偶，而是个大活人，人有灵魂，有思想，会哭，会反抗，被逼急了……”谢时敲了敲脖子，暗示他，“说不定还会杀人。”
　　桑倦挑起唇角，散漫道：“能杀了我，也是她的本事。”
　　谢时看着桑倦。
　　桑倦是个典型的反社会人格，而且，还受过很大的刺激，整个人的精神其实都是病态的。
　　只是以前他的疯收敛的很好，一个对他而言，有着很多布娃娃，标志着他人不可进入和侵犯的安全空间，就能够让他满足，扮演着一个正常人的角色。
　　可是姜音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他对她，有了想要占有的……欲/望。
　　谢时忽然道：“你既然喜欢她。”
　　“为什么不让她喜欢你呢。”
　　“她喜欢你。”谢时说：“你就拥有了她。”
　　桑倦若有所思的：“喜欢？”
　　“但是。”谢时一字一句：“桑倦，没人喜欢疯子。”


第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被人拦住了。
　　她警惕的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少年，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的紧紧的，“你是谁？想做什么？”
　　她认识这个人，她看见这个人进了那个男人的病房，他们是一伙的。
　　她现在看见人就害怕，下意识的就想找母亲或者身边人求助。
　　但是林淑在房间里和警察做笔录。
　　“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谢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毕竟是个心理医生，一旦拿出专业素养来，还是很有亲和力的，“我是来还钱的。”
　　还钱？
　　姜音有些茫然的看他。
　　谢时：“你是不是在金碧打过工？”
　　小姑娘下意识的往房间里瞟了一眼，见妈妈没有听到，才心虚的转回眼，看他：“你瞎说什么，我……我没有。”
　　姜音是笨，但是不傻，酒吧是不好的地方，妈妈知道她在那里打过工，肯定会生气。
　　“不是吧？就是你吧？被桑倦撞倒被开除的那个？”
　　“不是！”姜音立刻否定，“不是我！！”
　　“不是吗？”谢时：“那你的劳动所得我可就独吞啦？”
　　姜音小脸绷的紧紧的：“我不要了。”
　　“诶，逗你的。”谢时把钱塞到姜音怀里，“放心，我不是来给桑倦说好话的，这是你正当劳动所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姜音拿了钱，略微迟疑：“……桑倦？”
　　谢时：“……”
　　好家伙，这姑娘连人名字都还不知道。
　　谢时：“就是……被你一针管捅进医院的那个。”
　　姜音恍然，随后微微捏紧了拳。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谢时看小姑娘整个人都绷起来，立刻说：“桑倦他脑子有问题，会被强制送医的……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
　　“他，去精神病院？”姜音问，“不用，被罚吗？”
　　“对。”谢时斟酌着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也是控制不住，而且你不也是报复了嘛，哈哈……”
　　“所以，他控制不住，我就应该，被他关起来？”
　　姜音看谢时，“我就，应该一个人躲在有着很多可怕娃娃的房间里，变成他一个人的娃娃？”
　　“因为他有病，所以，他不应该遭受惩罚，我应该，怜悯他，宽恕他，忘记自己的害怕和恐慌，甚至，我不应该报复他……”
　　“或者说，因为我已经报复了他，所以他，就不该被制裁了……”
　　谢时：“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孩厌烦的说：“除非是，他坐牢。”
　　“否则你说的，关于他的，每一个字，我都觉得，是一个加害者，以精神病为名，逃避责任的，炫耀。”
　　女孩说话很慢，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不容反驳。
　　谢时语塞。
　　一墙之隔。
　　男人点燃了一支烟，袅袅烟雾升起，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垂眸，手里是缝了一半的小红帽娃娃，小娃娃只有个小脑袋，歪着头看他。
　　它眼珠圆圆的，目光温柔呆傻，半点不见尖锐。
　　谢时走了之后，林淑做完笔录出来，牵着姜音的手往外走，姜音乖巧跟着，蓦然感觉如芒在背。
　　她下意识的回头。
　　医院冰冷雪白的院墙，高高挂起的公告牌旁。
　　男人掐灭了手中的烟，见她望过来，他微微一笑。
　　姜音汗毛瞬间竖起来。
　　他直起身，朝她走过来。
　　强烈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那一瞬间，姜音的手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林淑察觉到了她的不对，“音音……”
　　下一刻，牵着的小姑娘如同脱兔，朝着电梯跑了过去。
　　林淑：“诶，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姜音躲到了电梯里，直接摁下去的键，她一秒都不想看见那个大变态！
　　电梯下行，还没等她松口气，电梯门打开的瞬间。
　　姜音瞳孔一缩。
　　男人倚靠在电梯门前，身形修长，领口松散，露出了一点漂亮的锁骨。
　　他唇角带着一点笑。
　　“哟，跑的还挺快。”
　　姜音瞪大眼睛，刚想叫，却被人一下捂住了嘴巴。
　　男人身上带着医院浅淡的消毒水味儿，混着一点沉香。
　　他散漫道：“我脾气不好，你乖一点。”
　　她纤细的手腕被他攥住，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姜音声音发抖：“你，你想做什么……？”
　　她怕极了，连尾音都在颤，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桑倦垂眸在她耳边，“警察叔叔说。”
　　“我该跟你道个歉。”
　　他拇指擦过她的眼圈，认认真真“对不起。”
　　姜音红着眼圈：“我不要你道歉！！”
　　“别误会。”桑倦低笑道：“虽然警察叔叔说的对，但我不是在为绑架你道歉……”
　　桑倦：“同样的事，只要对象是你，我还会做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姜音：“你！”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他的语调奇异的温柔起来：“但我要为我在金碧的事情道歉。”
　　桑倦道：“对不起。”
　　初次见面，他不该对她那么粗暴，直接把人推倒。
　　给她挂吊水的时候，看到她脚踝上有细细的疤，当时他还疑惑，如今细细回忆起来，却似乎找到了缘由。
　　怀里的女孩子却沉默了。
　　桑倦：“嗯？怎么不说话？”
　　他喜欢听她的声音，有点甜，有点软，每一个字，无论是尖锐的，平静的，都是那样的悦耳。
　　姜音：“你……你妈妈来了。”
　　桑倦根本不信她胡说八道，但仍是随意的回过头。
　　手腕上却忽然一痛，姜音下足了力气咬在了他手腕上！
　　他下意识的松开手，怀里的女孩一瞬从他怀里窜出来，夺路而逃！
　　桑倦十分意外，却并不生气。
　　等回过神来，他看着手腕上的咬痕，摩挲一阵，唇角的笑意温柔又病态。
　　她在他身上留记号呢。
　　电梯门再次打开，姗姗来迟的林淑看到了桑倦，脸色大变：“……桑倦？”
　　她已经不叫他少爷了，显然对于绑架姜音的事，林淑耿耿于怀。
　　桑倦收起了笑，眼光沉沉，声音却礼貌。
　　“阿姨好。”
　　林淑压下心中火气，冷冰冰道:“你好。”
　　林淑转而想到了刚刚跑下来的女儿，脸色又变了：“音音呢？”
　　谢时到处找不到桑倦，正急得团团转，下楼就看到了桑倦在和一个姜音母亲剑拔弩张。
　　连忙上去救场：“哎呀真不好意思阿姨，我没看住，让人跑出来了……桑先生，医生在找你，请吧？”
　　最后两个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不能走，音音去哪里了？”林淑心慌极了，拦住了桑倦。
　　桑倦摩挲着手腕上的咬痕，漫不经心道：“跑掉了。”
　　他露出一个微笑：“要不，我帮阿姨找回来？”
　　“不过我找回来，您就得把她让给我……”
　　谢时一把推开桑倦，打断他继续说话：“哎哟！我刚刚看到那小姑娘跑过去了！！您赶紧去找找，别跟他计较了！”
　　谢时现在无比的确信，桑倦病的可太严重了！
　　林淑狠狠的瞪了桑倦一眼，拿着包赶紧去找人了。
　　“跟我上去！你病还没好，瞎跑什么！”谢时气道，但看到桑倦眼神，忽的失语。
　　有点吓人。
　　谢时转而又软道：“桑哥，该回病房了……”
　　桑倦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手腕上不轻不重的咬痕，想。
　　小姑娘看他的时候，总是满眼愤怒，满口尖牙，嗷呜嗷呜的。
　　当然，也很可爱。
　　他总会逮回来的。
　　*
　　林淑最后在厕所找到了姜音。
　　小女孩有点固执天真的相信，女厕所是保护她的重要地点之一，在里面，就可以免除一切伤害。
　　看得林淑心疼的不行。
　　林淑当下下定决心，留下一封辞职信，带着姜音从桑家辞别，桑母外出旅游不久，加上桑倦的刻意隐瞒，目前还不知道家里的变故。
　　她们去了离a市很远的B市。
　　等桑倦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连她们的影子都找不着了。
　　“她们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倦问话的时候，平平淡淡，好像并没有很生气。
　　老管家却觉得毛毛的。
　　他斟酌着语气，“林女士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没有当面辞别……”
　　男人唇绷着，手也攥得很紧，指骨发白。
　　老管家：“还有关于您……要去疗养院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夫人？”
　　“不要告诉她。”桑倦声音淡薄，“没必要。”
　　老管家总觉得桑倦整个人像一张被拉紧的弓，马上就要绷断了线，却还在强撑。
　　桑倦去了姜音租的房子。
　　惊鸿一瞥的温暖小屋子，已人去楼空。
　　真的不见了。
　　“她们去哪儿了？”桑倦眉眼沉沉，压抑着火。
　　老管家：“……这……少爷想找的话，可以找人查一查……”
　　那么多年，老管家第一次看到少爷的脸色那么难看。
　　即使是再倒霉落魄的时候，少爷也都是不温不火，从容不迫的。
　　“为什么要走呢？”
　　男人忽然又问：“她为什么要走？”
　　老管家一时间竟摸不清楚，桑倦是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为什么要跑掉呢……”
　　那么脆弱温柔的娃娃，轻轻一推就倒下了。
　　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不受风雨，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要走呢。
　　为什么那么抗拒呢。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
　　桑倦忽然道：“因为我是一个疯子？”
　　老管家大惊失色：“少爷当然不是疯子……只是之前……”
　　“不，我是疯子。”桑倦忽然低低的笑了，“我确实是个疯子。”
　　他现在，像疯了一样在想念那个娃娃。
　　那些曾被他珍而重之藏在房间里的人偶娃娃，他连看一眼都厌倦。
　　满心满眼。
　　都是那个少女的样子。
　　他甘愿这么思念她，因为只是想像一下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就觉得心满意足。
　　就算她没有信息素，就算她笨笨傻傻，就算她屡次伤害，可是世上总有一种见色起意，矢志不渝。
　　桑倦垂眸，看着手里的小红帽娃娃，它只有一半。
　　老管家看到少爷手中，捏着一个编了一半的小红帽娃娃。
　　老管家微微一怔，竟觉似曾相识。
　　那小红帽被男人反手握住，薄唇冷冷淡淡道：“查。”
　　他就是疯子。
　　偏要肆意。
　　他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人，逍遥在他的眼界之外。


第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b市靠海，空气中沾染着涌来的潮气。
　　姜音在b市复读高三。
　　但是她记忆力一点都不好，再怎么努力，都是吊车尾。
　　班主任把她妈妈叫过来，无奈说，“姜音妈妈，您女儿这个样子，不可能考上的。”
　　姜音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不过还有一个选择。”班主任说：“也许可以去艺考。”
　　一年后。
　　经过各项检查，桑倦各项精神指标都显示正常，已经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
　　谢时吊儿郎当：“恭喜你啊，桑先生，刑满释放了。”
　　桑倦并没有理会他，眉眼沉沉。
　　男人西装革履，气质沉稳清淡，看不出半分当年的疯狂。
　　谢时知道桑倦的心情不太好。
　　应该说，从姜音不见后，就一直都不太好。
　　这一年，虽然桑倦人在疗养院，但私底下可没少为了那个女孩大费周章，a市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各种去向也查了一遍。
　　但不得不说，林淑也是聪明，自己和女儿的身份证买的票给了别人，又买了黄牛票辗转b市，愣是让桑倦的人追了个空。
　　别人不太理解桑倦为什么能为一个人做到那么疯狂。
　　但作为他的心理医生，大概明白他的感觉。
　　就好像一颗怀揣着无尽不安和惶恐的黑洞，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所有能吞噬的一切，只有呆在安全区，才能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如果谢时没有理解错的话，那个女孩，存在的本身，就是桑倦的安全区。
　　所以桑倦本能的把她当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只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一定是那个女孩，而不是别人呢？
　　神经上突然出现的病症都是有病因的，常见的病因在于遗传。
　　但谢时知道，桑倦的病并不是遗传，而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神经刺激导致的应激反应。
　　谢时看到桑倦手里的小红帽。
　　小红帽娃娃只有一半，已经很旧了，但是他一直带着，谢时大概明白这是那个女孩留下来的东西。
　　“唔，桑哥，我说过你出院，我会送你个惊喜吧？”
　　桑倦理都没理他，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后面。
　　谢时拽住车门：“诶诶你倒是看一眼啊。”
　　桑倦眉眼生出一分厌倦：“什么？”
　　重见天日，他并没有觉得愉悦和开心，心中反而更加沉郁。
　　他惯常会伪装，他能控制自己身体每一个部分，把正常人这个设定表演的活灵活现。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那个找不到的娃娃。
　　那个活灵活现，本应该属于他的娃娃。
　　只是想一想，他就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沉郁和暴躁。
　　谢时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当当当——”
　　桑倦随意瞥一眼，目光瞬时凝固了。
　　盒子里，是一个完整的小红帽娃娃。
　　原主人大概是很爱惜的，但依然克制不住时光为它带来的陈旧，小红帽坐在盒子里，扣子做成的眼睛直视前方，细细的毛线勾着的嘴巴是向上弯的。
　　几乎是一眼。
　　桑倦就知道，这只娃娃，和他手里编到一半便放弃的娃娃一般，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谢时得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桑倦伸手，宽大的手轻轻捏住了娃娃的脖颈。
　　像是怕捏散了。
　　他声音低哑：“你从哪里弄到的？”
　　“买来的，三百块钱。”谢时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之前陪朋友参加了个展子，有人在卖自己的珍藏，一眼就看到了。”
　　“我琢磨着那小姑娘可能是模仿着这个做的……”
　　“不是模仿。”桑倦忽然道，“是她自己做的。”
　　谢时：“得得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你要说这是她做得，那么就有意思了。”
　　谢时：“我可是从买家那里拿到了制作者的账号哦。”
　　*
　　长风吹过树梢，弱蝉的轻鸣带来初秋的凉意。
　　上天还是垂怜她的，给她重重挫折后的曙光。
　　虽然笨，但她在绘画和设计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虽然文化课不太达标，但总算是考上了B大的艺术学院。
　　“姜姜姜姜！没有信息素是什么感觉呀？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吗？一点点也感觉不到？”
　　姜音抱着画板，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这样？这样能感觉到吗？我信息素加大了哦，还是没有感觉吗？”
　　女孩叫楚安，是姜音的同学，一个性格大气的女beta。
　　由于姜音心中只有男女之别，所以学校考虑了一下，把她分到了女beta的宿舍。
　　Beta的信息素味道都很淡，不过对姜音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因为她是感觉不到的。
　　“真的感觉不到吗……”
　　其他的舍友也好奇的围过来。
　　姜音长得漂亮，像个可爱的娃娃，腼腆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
　　“诶，开学典礼要开始了……我们先去集合吧。”
　　B大的开学典礼主持人是个温柔的小甜O，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出众的男alpha。
　　“宋歌真的越来越好看了……她信息素味道好甜，是奶油味的。”
　　“我好喜欢这种味道啊，但是好淡，应该是打了抑制剂了……”
　　“林谙的信息素味道也很强，宋歌居然没有被影响，发挥的真好啊。”
　　“……”
　　同学们说的话，对于姜音无异于另一个世界。
　　她格格不入。
　　不过姜音也不是很在意，低头在平板上继续画画。
　　她在设计新款的小玩偶了。
　　艺考后，除了紧张的等待消息，好几个月的暑假，她在家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做娃娃和设计。
　　自从从a市走后，妈妈就让她把之前的账号，用过的有痕迹的东西都丢了。
　　她学了设计之后，学以致用，做了一些新娃娃，结果卖得不错，新账号也涨了很多粉丝。
　　还有很多死忠粉。
　　有一些玩具厂来联系她，要她出设计，来做新玩具。
　　虽然对方给的薪酬很诱人，但姜音还是用自己还不太成熟的理由拒绝了。
　　她还是希望能好好上学，多学一些东西。
　　开学典礼的各种表演都非常精彩，ao主持人也非常优秀。
　　名叫宋歌的Omega人美声甜，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叫林谙的少年也是发挥优秀。
　　开学典礼结束后，已经将近十点，姜音也画完了新娃娃的设计。
　　夜晚星光遍布，她和几个beta舍友一起回宿舍。
　　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宋歌和林谙。
　　“他们这一对好般配啊。”
　　“Omega可是很娇弱又稀有的存在呢，没有哪个人会不心动的吧？”
　　“我都闻到她信息素的味道了，好甜，好喜欢啊。”
　　“我更喜欢林谙，他看起来好帅好有型，信息素味道感觉有点像红酒，我是清酒味的信息素，感觉和他很配呢……”
　　“做白日梦吧你，哈哈哈……”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聊的热热闹闹，姜音听着她们说，想跟着说点什么，然而张张嘴，却有些茫然。
　　因为她既嗅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楚安的动作却忽然一顿：“哎呀。”
　　“怎么了？”
　　“我忘记买水盆了！”楚安拽住了姜音：“你陪我去趟小卖部吧？”
　　“啊，哦，好。”姜音懵懵的被抓走了。
　　楚安：“真是的。”
　　姜音懵然看她，不懂为什么楚安看起来不太高兴。
　　“……”楚安看她半晌，也是服了她的粗神经了，“你不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吗？”
　　姜音：“啊，是的……”
　　“那刚刚她们说的话你能插上嘴吗？”
　　姜音下意识：“这没什么的……”
　　楚安看了她半晌，肩膀垮下来：“行吧行吧，走了，跟我买水盆去。”
　　少女插着兜走在前面，她个子很高，站起来的时候，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把姜音整个人裹在影子后面。
　　姜音跟在女孩身后，心中忽然有些温暖。
　　去小卖部的路上有一片人工树林，楚安跟姜音买了水盆，去宿舍的路上会路过。
　　楚安的脚步一顿，眉头皱起来，“好像有味道……”
　　姜音：“味道？”
　　楚安：“嗯……有些熟悉……”
　　楚安的目光放到了小树林的方向，“有点像Omega……”
　　楚安跟姜音走到附近。
　　“好像就在这附近……”
　　下一秒。
　　清亮的巴掌声响起来。
　　“喜欢我？就凭你？你也配？”
　　姜音和楚安下意识的往声源望过去，随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女孩似乎刚从舞台上下来，妆还没来及卸，漂亮精致的脸颊上，带着肆无忌惮的嚣张和厌恶。
　　她穿着主持人的裙子，omega的气息若隐若现，竟然是宋歌。
　　鼓起勇气告白的beta少年脸上挨了一巴掌，身体微微发着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学姐……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少年的声音染上了一点哭腔，“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宋歌说：“我也不想听！”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少年狼狈而走。
　　楚安跟姜音躲在树的后面，面面相觑。
　　谁也不曾想，原来舞台上温柔可人的宋歌，私下里居然是这个样子。
　　楚安也觉得不太好，拽着姜音想走，但脚下不小心踩到了碎树枝——
　　“谁在那？”
　　宋歌敏锐的察觉了不对，“出来！！”
　　楚安安抚的拍了拍姜音的手，出来了。
　　宋歌打量了她们一眼：“怎么，躲在树后面看我笑话？”
　　楚安说：“你不该那样对他。”
　　“我要你教我做事？”宋歌冷哼一声，随后威胁道：“不许说出去，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她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宋歌拿出了手机，威胁的瞪了两人一眼。
　　她手机很漂亮精致，挂了一个好看的毛线小娃娃。
　　姜音盯着那个熟悉的娃娃，一时间居然有些恍神。
　　“嗯……知道了。”宋歌挂了电话，看到姜音盯着她的手机看，立刻把手机藏起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宋歌似乎很忙，没空理会她们两个小学妹，接了电话就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子。”楚安眉头紧紧皱起来，“太过分了。”
　　姜音回过神来：“啊……是，是很过分……”
　　但是宋歌手机上的那个……怎么看起来，像是她第一批卖给死忠粉的毛线小娃娃……？
　　*
　　桑倦找到了谢时说的账号，然而账号已经停用了。
　　但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所以桑倦很平静。
　　他把这个账号的发布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
　　账号主人发布的东西很少，只有各种手作娃娃，看出有些笨拙和生疏，但无一都很可爱。
　　他正看着，助理进来。
　　“桑总。”助理说，“夫人说b市宋家那边有位Omega小姐的生日会，邀请您参加。”
　　桑倦声音淡薄：“不去。”
　　助理感到为难：“可是……”
　　姜音之前的账号很快翻到了底，底下是同类型的手作博主推荐。
　　他本来没什么兴趣看，然而指尖一掠，他的目光随即定住。
　　那是一个新锐博主的账号。
　　柔软的毛线娃娃被放在阳光下。
　　一行字在上面。
　　【新生活。】
　　他盯着那个布娃娃，每一个针脚和回路，都透着入骨的熟悉。
　　是他在孤单与难熬的白昼与黑夜，掌心摩挲过那个小红帽娃娃的每一寸肌骨。
　　这样勾针而出的肌骨纹路，只会在那个娃娃柔嫩的指尖沐光而生。
　　助理正想着怎么说服桑倦。
　　却见男人忽然笑了，低低的，有些病态的温柔。
　　“啊……”
　　“找到了。”
　　*


第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宋歌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之后，仍觉得晦气。
　　想到自己发脾气被人看到，人设有崩塌的危险，再加上家里人表面上让她参加生日宴内里是为了相亲的电话，她的心情难免变得差劲起来。
　　“烦死了。”
　　宋歌摸了摸手机上的娃娃，感觉稍微心情平复了一点。
　　这是薇薇安的手作娃娃。
　　薇薇安是这半年内突然火起来的手作博主，做的娃娃不多，但每一个都活灵活现的可爱，而且每一个都独一无二，很戳心。
　　omega手里有一个薇薇安小姐的娃娃，那几乎就是圈子里最靓的崽！
　　作为一只Omega，宋歌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觉得薇薇安的娃娃有种神奇的魔力，每当心情烦躁沉闷的时候，看一看这个微笑娃娃，就能感觉到暴躁的情绪似乎就有了些许缓和。
　　虽然薇薇安出道时间很短，但看到她手作娃娃的第一眼，她就毫不犹豫的入了她的坑。
　　宋歌把手机扔到一边，想到了窥探到她真面目的两个学妹。
　　她们足够聪明的话，就知道不能去乱说。
　　不过她们乱说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
　　宿舍。
　　姜音把设计好的娃娃用毛线编出来，在微博草稿上编辑了一会儿。
　　楚安：“姜音~我洗好了，你可以去洗澡啦。”
　　姜音露出脑袋，“哦，等等我。”
　　“快去，现在直接开的话水还是热的，等会水就冷了。”
　　姜音顾不得检查什么了，匆匆的把编辑的内容放到了微博上，就去洗澡了。
　　宋歌刷着微博，冷不丁的首页弹出一条薇薇安的微博。
　　是新娃！！
　　这次娃娃的主题是秋蝉。
　　拟人的秋蝉娃娃抱着一棵麦子，歪着小脑袋。
　　小小的一个，很可爱。
　　她的定价是100块包邮。
　　宋歌眼睛瞬间发亮，当机立断的抢购了！！
　　*
　　【歌祭：我抢到了我抢到了！！是我的了！！大大什么时候发货呀！！】
　　【爱马仕k：淦！！】
　　【啊水水：呜呜呜没有抢到，呜呜呜好难过……】
　　账号的粉丝已经有很多了，姜音洗完澡回来，发现自己居然上了热门，粉丝又涨了一波。
　　有粉丝私信她说让她涨价。
　　姜音觉得自己这已经是涨价后的了，再涨价会不太好，于是拒绝了。
　　她不是不缺钱，但是涨价太高的话，她觉得她现在的作品水平，好像还不值那个价。
　　【歌祭：诶，大大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吗？】
　　宋歌激动坏了，抢到了想要的娃，还发现大大可能是自己学校的！！
　　姜音对着这个私信，愣了一下。
　　【薇薇安：什么学校？】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发过来一个截图。
　　截图上是她刚刚发的微博，只不过在对方的显示界面里，多出了一个定位。
　　显示在b大。
　　刚刚匆忙去洗澡，忘记隐藏地址了，手机一自动定位，直接发出去了。
　　姜音人都傻了，连忙把微博删了，又重新发了一条。
　　【歌祭：诶，大大怎么删了？】
　　姜音有些心虚，她慢慢打字。
　　【薇薇安：我在b市旅游，刚刚路过b大了。】
　　【歌祭：啊，原来是这样吗，好可惜，要是大大来我们学校玩，我还可以给大大当导游呢。】
　　【薇薇安：谢谢呀。】
　　【薇薇安：娃娃明天会寄给你的，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下啦。】
　　姜音回完之后便下了微博，她有些害怕，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她之前的账号，已经被她丢了，现在是新的账号，只是一次不小心，桑倦不可能会查到她的。
　　而且……都一年了。
　　虽然这样想，但姜音还是十分的不安，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努力平静下来。
　　*
　　另一边。
　　谢时非常惊讶：“你居然同意去b市相亲了？”
　　桑倦淡淡道：“不是相亲。”
　　“噢噢我懂我懂，不是相亲，是公司业务，公司业务。”谢时嬉皮笑脸，“不过还真是稀奇啊。”
　　寻找姜音的动作还是没有消停，这边就打算相亲了？
　　“也不是公司业务。”桑倦把手机放到兜里，他的目光落到了办公桌的娃娃上，“我去b大。”
　　“验证一件事。”
　　谢时的目光，也落在了娃娃上。
　　桑倦的办公室总是很暗，窗帘半遮半掩，正午的阳光只能从窗帘的夹缝中在房间内挣扎求存。
　　而那一寸挣扎的阳光。
　　恰好，落在了那个娃娃身上。
　　无尽阴影中，它的微笑，是唯一光亮长存的地方。
　　*
　　艺术学院的课还是很多的，一节课接着一节。
　　要不停的跑教室。
　　姜音吃不惯食堂的菜，肚子有些不舒服，让楚安她们先走，自己去了一趟厕所。
　　蹲在小小的隔间，姜音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小歌，你这个美甲做得真的好漂亮呀。”
　　“在哪里做的呀？”
　　少女的声音响起来，温柔又暖和，“在XX路的那个店。”
　　“我有空了可以带你们去。”
　　居然是宋歌。
　　姜音在厕所里蹲着，想半天，觉得还是不要出去了。
　　可是下节课马上就开始了……
　　“哇啊，宋歌真是太温柔了，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也有人追吧……”
　　“Omega果然天生就很迷人温柔呀。”
　　“感觉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姜音在厕所隔间里听着，想了一下昨天被无情拒绝的少年。
　　宋歌被夸的心满意足，面上却一片虚伪：“没有啦……”
　　隔间的门被打开，姜音从厕所里走出来。
　　宋歌一下认出了姜音，笑容微微僵硬。
　　姜音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洗了手，走了。
　　奉承宋歌的人察觉了宋歌的不对劲，跟着去看姜音：“怎么了？”
　　宋歌回过神来，对姜音那一眼耿耿于怀：“你们先去上课，我有一点私事儿。”
　　姜音刚出厕所，走到楼梯拐角，就被人拽住了。
　　“你给我站住！”
　　Omega的力气并不大，语气却凶的很，“不许走！”
　　姜音懵然：“干嘛呀？”
　　宋歌：“你刚刚那一眼什么意思？你挑衅我？”
　　姜音回过神来：“……”
　　如果有人在这里，必然能嗅出来Omega柔柔弱弱，却变得充满了攻击性的信息素。
　　姜音认认真真的解释：“没有挑衅。”
　　宋歌：“那你为什么要看我？”
　　她想到了这个学妹看到了她昨天的事情，情绪开始起来了。
　　“谁让你看我的？你看我干嘛？你凭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看不起我？”
　　姜音：“……”
　　小姑娘抱着自己的平板，面对这样凭空而来的指责，人有点愣。
　　“你是不是觉得我表里不一，是不是觉得我有病，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特别虚伪——”
　　宋歌的呼吸急促，“你是不是觉得——”
　　姜音回过神来：“我……我觉得你说话很温柔。”
　　宋歌的话戛然而止。
　　小姑娘抱着平板，柔软的黑发被有着毛绒绒球球的皮圈束起来，眼睛又温柔又亮。
　　她说：“所以出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你一眼。”
　　“但是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被人这样对待。”
　　姜音说，“如果冒犯了你，我很对不起。”
　　女孩乖乖巧巧，声音温和，道歉也很诚恳。
　　宋歌回过神来，一时间有些怔愣，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她是Omega，发情期快到了，即使打再多的抑制剂，有时候情绪也会控制不住。
　　宋歌压抑住情绪：“你以后离我远点！滚吧！”
　　姜音走了没几步，又被叫住。
　　“站住！”
　　宋歌压着情绪，“……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等姜音走了。
　　宋歌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也不想去上课，转身下楼，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不远处学校的领导，围着一个男人，似乎是在视察。
　　很多学生都在偷看那个男人。
　　男人宽肩窄腰，西装革履，眉眼微沉，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的冷峻。
　　周围难得一见的领导围在他身边献殷勤，他看起来却有些漫不经心。
　　宋歌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
　　她嗅到了alpha淡淡信息素的味道。
　　那一瞬间，Omega的信息素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宋歌眼前一花，踉跄了一下，手机从手里掉出来的一瞬间——
　　Alpha的气息席卷而来。
　　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即将甩出去的手机，却被男人轻巧的攥在了手中。
　　宋歌身体发冷又发热，摔的身体生疼，她大脑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alpha。
　　她人摔的生疼，摔出去的手机却在男人手中，小娃娃随风荡起小小的弧度，未染半分尘泥。
　　他垂眸看着小娃娃，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周围的alpha都为她散乱的信息素发了疯。
　　偏偏这个男人，在Omega甜腻诱人的信息素味道里，眉眼淡然，安之若素。
　　*
　　姜音上课迟到了，从后门进去的。
　　楚安给她留了位置。
　　“怎么来那么慢？”
　　姜音：“肚子有点难受，耽搁了一会儿。”
　　好在老师也没有来，让他们先自习。
　　楚安：“说是有重要的领导来视察了，让我们先自习看看。”
　　姜音噢了一声，正准备打开笔记本预习一下内容，手机却震动了两下。
　　打开后，却是一个未署名的短信。
　　她正准备看，却听到楚安惊叫一声，周围的人骤然开始骚动起来，甚至有几个人直接红了眼睛，嘶声起来。
　　“是谁的信息素失控了？！”
　　“是个Omega……好香……”
　　有只Omega直接进入了发情期！信息素失控了！
　　猩红眼眶的是几个alpha，楚安当机立断，喊着几个beta把门给死死锁上了。
　　空气中弥漫着属于Omega的清甜味道。
　　“这个味道……好像是……宋歌学姐？”
　　姜音茫然的看着周围狂乱的众人，大部分的beta还算冷静，但也有些晕晕乎乎，楚安撑着墙壁，也不是很清醒。
　　被Omega信息素引诱的alpha们像是失控的野兽，拼命砸门，看起来又凶又可怕。
　　姜音看着那些失控的alpha，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桑倦。
　　莫名有些心慌。
　　楚安忍耐着：“宋歌学姐的信息素失控了，音音你不会受影响，要不去看看什么情况？”
　　姜音认真应了，几个beta忍耐着信息素的甜香，拉扯住了那几个失控的alpha，给她开了门。
　　她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一时间对方向有些茫然，但很快，她就知道怎么找了——
　　只要跟着发疯最厉害的人走，就没有问题！
　　她的小聪明显有成效，也毫不犹豫，将她推向了成功的深渊。
　　姜音看着不远处的男人，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
　　他手里捏着手机，小小的挂坠娃娃随风飘扬，像是被牵了绳的风筝，无力挣扎半分。
　　姜音下意识的想跑，却被他的目光钉死在了原处，像被蛇缠住的青蛙，一动也不能动。
　　而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没有信息素的感应，没有任何存在的牵扯，不属于任何科学范畴的指引。
　　他抬起头。
　　就看见她在那里。
　　*


第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什么了，转头就跑。
　　她动作飞快，像只看见大灰狼的兔子。
　　桑倦想追过去，几个被Omega信息素勾引到失控的alpha却挡住了他的路，他眉眼骤然一沉，强悍的alpha信息素瞬间席卷了整个校园！
　　b大是个很大的学校。
　　Omega的甜蜜香气在这样恐怖的信息素压制下，变得不值一提。
　　无论是Omega，alpha，还是beta，都在这样可怕的信息素下颤抖。
　　桑倦本以为姜音会在信息素的压制下妥协。
　　然而少女动如脱兔，对于他的信息素，无动于衷。
　　*
　　姜音跑着跑着就感觉周围的人有些不对劲。
　　刚刚还被Omega信息素勾引的双眼通红的alpha同学们此时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个个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瑟瑟发抖。
　　无论是alpha还是beta，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过。
　　姜音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同无数次躲藏一般，跑到了最近教学楼的厕所里。
　　这教学楼有些破败的旧，她也未曾注意，只是躲到隔间里，认真把所有的门关好。
　　她想。
　　女厕所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都不会知道。
　　*
　　“……桑先生？”
　　Beta领导脸色有些苍白，“……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领导们一脸茫然，刚刚好好的，先是失控的Omega扑上来，桑总还没表态，又转眼朝着一个方向追了几步，结果撞上了几个alpha，脸色瞬间沉下来，之后便开始释放信息素。
　　他们从未感受过这样恐怖又迫切的信息素，迫切到仿佛在寻找什么最重要最重要的东西。
　　却又偏偏，对香甜的Omega信息素，不屑一顾。
　　桑倦回过神来。
　　女孩惊鸿一现，眨眼又无影无踪，像一场梦。
　　却牢牢攥住了他的视线。
　　桑倦收敛了信息素：“不好意思……刚刚突然有些失控。”
　　宋看着桑倦，艰难说：“把手……”机……
　　上面有薇薇安小姐的娃娃！！！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柔软的声音戛然而止，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结实的挂坠绳在他指尖脆弱无比，挂坠娃娃瞬间落入掌中。
　　桑倦把宋歌的手机轻轻放到了她的手上，“这位同学看起来有些严重，还是早点送去Omega专属医院吧。”
　　等护工来把宋歌抬走以后，桑倦微微掀起眼皮，看着手心里微笑的娃娃。
　　是只抱着梧桐叶的小娃娃，小小一只，笑容又软又甜。
　　“唉，真的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领导擦了擦汗，“您看，还继续吗？”
　　桑家一直是商界的龙头，根据地在a市。
　　桑倦作为桑氏集团的领头羊，一年前突发意外，不再出入公共场合，最近才有了风声，却未曾想到复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b大投资。
　　这一出谁都摸不着头脑。
　　要投资，也应该投资给a市的a大啊。
　　桑倦把娃娃攥在掌心，“嗯，当然。”
　　领导们瞬间松了口气。
　　他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栋烂尾教学楼——正是缺少资金翻修的时候，本来b大就没多少钱，都准备扩招了，如今有桑氏投资，这楼在明年翻修有望了。
　　桑倦想着那个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小兔子，眼神微深。
　　桑倦倏然道:“说起来，我一直想找一个人。”
　　b大的领导面面相觑。
　　找人？
　　有人有些机灵：“是什么人啊，能劳烦桑总挂心？”
　　桑倦摩挲过手中的娃娃。
　　不得不承认，即使她身上没有任何诱人的气味。
　　可是她只是站在那里，一个抬眼，就足够勾引得他为她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想要把她抓住，放到自己的安全区，永远永远，永远属于他。
　　黑暗的想法如同藤蔓般不可遏制的蔓延。
　　然而外人看来，男人却是捏着手里的娃娃，若有所思的沉默。
　　半晌。
　　“是个不怎么重要……”
　　“却想要叙叙旧的故人。”
　　领导们心思陡然活络了，“没想到我们学校居然还有人能和桑总沾亲带故的，叫什么名字啊？”
　　“姜音。”桑倦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她叫姜音。”
　　领导看着桑倦的表情，又想到刚刚男人释放的迫切又疯狂的信息素，莫名觉得背脊稍微有些不对。
　　信息素总是能更加直白的表达人的情绪和诉求。
　　那样的痴狂。
　　再怎么隐藏。
　　也是瞒不住的。
　　那个叫姜音的故人，想来不是他轻描淡写的，那样简单。
　　*
　　日暮西斜。
　　Omega突然信息素失控的事告一段落，被引诱的失控的alpha也被带走安抚了。
　　楚安这些受影响不太大的beta们回到了宿舍。
　　“你们看见姜音没？”
　　楚安问宿舍里的人。
　　“不知道啊。”
　　舍友之一的刘烟摇了摇头，有些茫然：“你们不是一起上课去了吗？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回来的。”
　　楚安愣了一下：“下午不是有Omega失控了嘛，我让她出去看看，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后面我们就被护士带走了……”
　　“也可能也是被护士带走，在做检查呢。”另一个正在敷面膜的舍友梁箬开口了，“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吧。”
　　确实，Omega信息素的失控会引起其他一些不应症状，但是多出现在alpha身上。
　　“可是姜音她不是不能感应到信息素吗？”刘烟说，“这样说的话Omega信息素失控应该也不会影响她吧……”
　　“她这样说你就信啊。”
　　梁箬不屑说：“我还说我感受不到信息素呢，我看估计是因为自己信息素是很难闻的味道，所以就不愿意放出来吧。”
　　楚安眉头皱了皱。
　　“不过呢，看她这么笨，我也能理解她这样的自卑……”梁箬说，“毕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只能靠自己的一点特殊性引起大家的特殊照顾了。”
　　楚安怒了：“你怎么说话呢！”
　　梁箬：“我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怎么，你还为她打抱不平啊？像她这样要钱没钱，要身家没身家，连信息素都遮遮掩掩不敢放出来的人，指不定有什么隐疾呢……”
　　这次连刘烟也皱起了眉：“箬箬，你说话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哪里过分了？我说的不是大实话吗？”
　　梁箬其实早就注意到姜音了。
　　姜音长得小，个子不高，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是整个宿舍最好看的一个。
　　梁箬本就爱美，最讨厌被人比下去，偏偏这个姜音，只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哪怕整个人没有一点信息素的味道，也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她梁箬长得也不差，信息素也很好闻，偏偏站在姜音这边，就被衬成了一棵草。
　　偏偏姜音对那些在意的目光，还没有半分知觉。
　　怎么能让她咽的下这口气。
　　梁箬说完也有点后悔，但是说出口，反而有种发泄一般的爽意，甚至忍不住继续说：“我看她家里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家里越穷越喜欢装清高……”
　　她话音刚落。
　　宿舍门被人礼貌的敲了敲。
　　“请问有人在吗？”
　　楚安狠狠瞪了梁箬一眼，给开了门。
　　门口是大一的女辅导员。
　　辅导员进来之后，有些诧异宿舍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不过她此时也顾不上调节，看了一下表，“姜音在宿舍吗？”
　　楚安：“她不在，导员有什么事吗？”
　　辅导员笑了：“是这样，有人特地过来看她。”
　　刘烟略微好奇问：“是谁来看她啊。”
　　辅导员也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孩，闻言笑了笑，“是个很帅的alpha。”
　　刘烟一下激动了：“哇，有多帅啊。”
　　“是哥哥吗？”
　　辅导员眨巴一下眼睛：“就在楼底下等着呢，你们从阳台看应该能看见。”
　　刘烟和楚安于是去阳台好奇的往下看，梁箬心里不屑，但也跟着往下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梁箬的眼神就凝固了。
　　她家也算有些小钱。
　　她见过他。
　　在某次去a城的宴会上……
　　梁箬仍然记得，觥筹交错的华丽舞会上，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淡薄又耀眼。
　　而她站在角落里，看着爸爸奉承的跟他说话。
　　这样的人，居然会来找姜音？？！
　　梁箬只觉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刘烟：“哇，确实好帅啊。”
　　楚安：“这是姜音的哥哥吗？”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今天他过来，指名道姓的要看她呢。”辅导员说，“她是去洗澡了吗？”
　　楚安：“没有去洗澡，她今天出去就没回来，可能在护士那边……”
　　辅导员：“啊我去过那边看了，那边没有呀。”
　　楚安一时间愣住了，她下意识的拿出手机：“那我给她发个消息……”
　　她打开手机，看到自己两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没有回复。
　　那时候她觉得她可能在护士那边忙着体检，所以没有及时回消息。
　　可是如今看来……
　　楚安有些心慌的给她发了个消息，却仍然没有回音。
　　辅导员察觉不对：“她没回来吗？”
　　“没有……”楚安说：“没有回来……”
　　*
　　姜音失踪了，任何人都联系不上，也没有她出校门的监控。
　　两天两夜，都没有踪影。
　　姜音失踪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因为当时本应该是目击者的人都被桑倦的信息素给压迫住了，根本无从注意一个慌不择路的女孩。
　　莫名其妙，简直犹如人间蒸发。
　　警察推测出她可能进入了那几栋烂尾教学楼。
　　因为姜音没有信息素印记，所以一直依赖信息素分析仪的只能一栋楼一栋楼的找，效率极低。
　　“你知道姜音信息素的味道吗？”
　　“没有……姜音她没有信息素残留，找不到的……”
　　“所有的监控里都没有她的影子，跟人间蒸发一样……”
　　“卧槽这也太灵异了吧？”
　　“报警了，都两天两夜了我的天……”
　　学生们窃窃私语，说话时，目光却情不自禁的落在男人身上。
　　那个信息素触角无限蔓延，红着眼睛，一步一步从未停止过寻找的alpha。
　　信息素里的情绪，暴躁，沮丧，偏偏裹挟着满腔的期待与眷恋，甚至带着偏执与病态的紧张。
　　他的心思，在信息素的触角下，昭然若揭。
　　所有感受到他信息素的人，都能明白。
　　他寻找的，是重要的人。
　　对这个alpha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


第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这是个废旧的厕所，好像很少有人过来了。
　　很黑，很暗，没有声音。
　　姜音模模糊糊的觉得很安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厕所很暗，她可以从缝隙里看到微光亮起，从晨起的微光，到午时的亮堂，再到日暮的暗淡。
　　一开始，她还有精神，但是慢慢的，她的意识就有些模糊了。
　　她眼皮子打架，慢慢睡了过去。
　　秋日的衣服，穿得单薄，她在梦里很冷，却一点也不愿意醒过来。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漆黑。
　　有人在桀桀桀的怪笑。
　　梦里，姜音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好冷，好黑，几乎战栗到发抖，被黑暗裹挟，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她努力出声。
　　努力努力的，想要发出一点呼救的声音。
　　却只能嘶哑的发出一声哀鸣——
　　然而下一刻。
　　破门的声音清脆，黑暗骤然被这声响击破，她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姜音浑身无力又冰冷。
　　桑倦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姜音。
　　少女蜷缩在废旧厕所的角落里，两日来，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她唇色苍白，整个人像一朵即将干枯的花。
　　桑倦颤抖着身体，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
　　像是抱住了自己的生命。
　　为了找她，他也已经两日不眠不休，刺刺的胡茬扎在她的脸上，她有些不舒服的推拒。
　　他嗓音嘶哑：“你就这么怕我？”
　　只为了躲他。
　　就可以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
　　她不像这里所有任何人像葱郁的花儿一样绽放着信息素的芬芳。
　　她没有任何气息，即使消失在角落里，他的信息素也无迹可寻。
　　如果不是被他偶尔听到的低喃，也许会再次擦肩而过。
　　想到这里，桑倦只觉得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酸涩，又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力。
　　“你跑的那么快，躲的那么疯，把自己糟践成这样——”
　　他是天子骄子，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看一眼，就会有人拱手奉上。
　　从来，从来都没有人，可以让他低头。
　　他居然为一个……本应不相干的人，贱成了这副让人看不起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她昏昏沉沉的，浑身冰冷，为了男人身上的热度，如同本能的扎在了他的怀中颤抖。
　　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找姜音找了整整两天两夜，找到快要疯魔的男人压抑的笑，“我没有来找你，姜音，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才没有那么贱。
　　因为微微的热意，姜音听到了朦胧的声音，她的意识缓缓的复苏。
　　她渐渐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如同受伤的野兽，声嘶力竭。
　　“我来这里，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桑倦重复着，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姜音，我求求你看看自己狼狈的蠢样子，你告诉我，你哪里值得？？”
　　——你是我的。
　　——你哪里都值得。
　　“你不要把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想象的那么重要。”他磨着后槽牙，仗着她听不到，肆无忌惮的放着狠话，“你算什么？你根本不重要！”
　　——你最重要。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发现动静的警察们过来，却被冲天的信息素给震慑住了。
　　强悍的alpha如同受伤的野兽在肆无忌惮的对怀里昏迷的姑娘说着伤人的话，信息素却疯狂纠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争先恐后的传达主人要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与惊惶。
　　几乎每一个能感知到信息素的人。
　　哪怕信息素感知天生比Omega和alpha微弱的beta。
　　也能感觉的到，这信息素里痛苦又疯狂的爱意。
　　然而桑倦的话音刚落下。
　　少女的眼睫如蝶翼一般颤抖着，缓缓睁开，她声音弱弱，有些干巴巴。
　　“我、我不重要。”
　　“那你……放开我，好不好呀。”
　　怀里的姑娘，神情微恍惚，偏偏脆弱柔软。
　　她只听得到他失控愤怒的狂言，却对于他心疼痛苦又满怀爱意的信息素。
　　无动于衷。
　　他冷笑：“你想得倒美。”
　　姜音昏昏沉沉，弱弱的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他脱下西装盖住了她的身影，健步往外走。
　　桑倦：“我说什么了？”
　　他说：“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姜音记性不好，但是这个男人说话太凶太狠了，偏偏说的还都是她想听的话，所以她想了一会儿，就全记起来了。
　　“你……你说你跟我一点关系都，都没有。”
　　“我这样狼狈的蠢样子，哪里都不值得。”
　　“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一点都不重要。”
　　“我……我什么都不算。”
　　桑倦曾经查过姜音的资料。
　　资料上说姜音智力受损，有些问题，记性不太好。
　　偏偏这个时候灵智初开，几句话总结的精妙绝伦，差点没把桑倦气笑了。
　　明明气到要炸，却只能死死的抱紧她，冷笑道：“是吗，可是我记性不好。”
　　他低声，带着散漫的笑：“说过的话，总爱转头就忘。”
　　姜音睁大眼睛，未曾想世界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怎么这样。”
　　“我不仅这样，我还会那样呢。”
　　他睨着怀里被他几句话憋到红脸的姑娘，似笑非笑：“要你非要我记起来，也不是不行。”
　　“劳烦你时刻跟着，随时提醒才好。”
　　楚安和刘烟也在找姜音，结果就看到桑倦把人从里面抱了出来。
　　男人宽肩窄腰，碎发微微散乱，两天两夜的找寻掩饰不住憔悴，可是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他怀里的姑娘被他以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抱紧，只露出一点雪白的脚踝。
　　楚安看到男人把姜音抱到了车上，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又顿住了。
　　空气中飘荡着强悍的alpha信息素，如同坚硬的钢铁化作绕指之柔，三分潇洒肆意，六分心满意足的眷恋缠绵，剩下一分是赤/裸/裸的警告。
　　能散发出这样气味信息素的alpha，一般都是遇到了命定的Omega。
　　这个味道的几乎是在赤/裸/裸的告知众人。
　　从此这个alpha，会视怀里人为此生挚爱，守护的至宝，别人不可侵占，不可觊觎。
　　否则必然会被撕成碎片！！
　　而他也会践行守护她一生的誓言。
　　所有人都震惊了，还有人偷偷拍了照片。
　　“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信息素……”
　　“就算是高匹配度的alpha遇到命定的Omega……也不过如此吧……”
　　“……我居然从一个alpha的信息素里嗅到了神仙爱情……”
　　“……”
　　刘烟喃喃道：“天哪……这个味道……”
　　她说：“我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的信息素里感觉到这样恐怖深沉的爱意……”
　　刘烟激动道：“天哪！！没有一个Omega会在这样的爱意下无动于衷的吧！！我是不是遇到神仙爱情了！！”
　　楚安沉默的看着车开走。
　　半晌，她说。
　　“他把姜音带走了。”
　　刘烟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原来是姜音啊，那她好幸福啊哈哈哈哈，所以呢……啊？等等，姜音？”
　　她话说完，就反应过来了。
　　所以呢？
　　所以。
　　桑倦藏于信息素与内心里再狂热的爱与誓言。
　　对无法感知信息素的姜音而言。
　　都是对牛弹琴，毫无意义。


第1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身体不是很好，又被桑倦给气到了。
　　昏迷了两天。
　　桑倦临时来b市出差，住在五星级酒店，但考虑到环境问题，他还是把她送到了医院。
　　医生诊断完：“嗯……小姑娘身体不太好，可能平时不爱吃饭，还有点低血糖。”
　　桑倦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她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一般来说，16-18岁就会分化，成为Omega，或者beta，或者alpha，最晚，没有超过18岁的。
　　但无论是什么，都会有信息素的味道，或浓或淡。
　　初遇的时候没有，他以为她还没到年岁。
　　可是他查了她的资料，她已经成年了。
　　“她确实有些不一样。”医生说，“她的体质本来就有些罕见，腺体本来就发育的很弱小，后来大概是幼年的时候，精神受到了什么刺激，导致了和精神联系的腺体不再发育了。”
　　医生叹息：“是个很脆弱的姑娘。”
　　*
　　姜音醒的时候，手腕上挂着营养针，男人坐在她身边，手里翻着一本书。
　　他长得很英俊，是那种受人欢迎的长相，宽肩窄腰，身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醒了？”
　　他声音沙哑，眼里略微带些血丝。
　　姜音不想和他说话，她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针管。
　　桑倦唇角微弯，“怎么？”
　　“扎上瘾了，还想给我来一针？”
　　他语调散漫，却因为眼里泛着细微的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
　　姜音轻微的瑟缩了一下。
　　这个坏人，掘地三尺的找她，果然是来报复她的吗。
　　桑倦看到姜音那轻微躲避的小动作，只觉得刺眼又扎心。
　　他熬了两天两夜搜遍了那几栋教学楼里几百个教室和角落找来的姑娘。
　　看他一眼就发抖。
　　“……啧。”桑倦似笑非笑：“我就那么可怕？”
　　两天没吃没喝，又遭受了惊吓，如今元气大伤，她没有什么力气去和他说什么。
　　但他确实很可怕。
　　小姑娘一声不吭，但是小鸡啄米的点头。
　　桑倦扯了扯唇角：“既然如此。”
　　“我不做点儿什么让人害怕的事儿，倒是对不起你了。”
　　桑倦站起来，他身形高大，灯光下的阴影几乎把女孩整个人笼罩了。
　　姜音瞪大了眼。
　　他想做什么？！
　　然而桑倦嘴上放着狠话。
　　Alpha信息素却雀跃的把小姑娘笼罩着，全是珍视和偏执的爱意。
　　只要有一个能感知到信息素的人在这里，就知道他温柔到了骨子里。
　　姜音又慌又害怕，却没有办法像别的那些人一样，通过信息素来感知对方真正的情绪，揣测对方的意图。
　　她感受不到那些藏匿于深处的爱意与温和，只觉得野兽对她露出了可怕的獠牙。
　　在她眼里，他货真价实的可怕。
　　小姑娘皮肤雪白，眼瞳乌黑，弱弱的，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圆圆的眼睛瞪着他。
　　几乎可爱到桑倦心尖里去了。
　　他一只手撑住小姑娘病床后的墙，呼吸可闻的距离，在她惊惶的目光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咔哒”
　　门开了。
　　前来提醒的医生未曾想一开门就会直面这样富有冲击力的景象。
　　整个人都有些尴尬。
　　半晌道：“医院不是你们调情的地方……注意一下影响。”
　　空气里alpha遇到真爱一样欢欣雀跃的信息素几乎要溢满整个医院了，有些Omega病人甚至还受了影响。
　　姜音难以置信的看着医生。
　　……调……调情？？？
　　医生没有注意到姜音的目光，“桑先生，您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桑倦顿了顿，面色淡定的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医生出去了。
　　走到门口，还侧头看了她一眼。
　　姜音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刚刚桑倦握她手的时候，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她害怕的手心微微沁出汗。
　　感觉，是个圆圆的东西，难道……难道是……眼珠子吗？
　　姜音想到了桑倦满屋子的恐怖娃娃，几乎要吓哭了。
　　她鼓起勇气，哆嗦着把没有扎针的手慢慢展开……
　　姜音：“……”
　　姜音：“？？？”
　　那是一颗魔鬼糖。
　　说要做让她害怕的事情的坏人，一番凶残演绎后。
　　在她手里，用力塞了一颗魔鬼糖？
　　虽然姜音不知道为什么桑倦要塞糖给她，但是她一点也不稀罕，坏人就是坏人，童话故事里，多少小红帽被大灰狼一颗糖就骗走了啊。
　　思及此，姜音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
　　姜音一瞬间觉得这魔鬼糖居然长得比眼珠子还可怕！
　　他觉得她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笨孩子，给颗糖就能什么都不要，忘记他做的坏事，跟着他走。
　　他长得还行，想得也美。
　　姜音毫不犹豫的把糖丢进了垃圾桶。
　　她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是单人vip病房，设备什么都很先进，都是她看不太懂的字符。
　　她睡了两天，身体没有什么力气。
　　却还是费劲的起来，把营养液的针拔掉了，她看着针尖，有点想藏起来，故技重施。
　　想到坏人说的话，姜音觉得他好像不会被自己骗第二次了。
　　姜音又想，也没关系，他要是对她做不好的事情，坏的事情，她就扎他。
　　毕竟针要比她的牙齿尖呀。
　　姜音想把针头拔下来，但是营养针的针头，好像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姜音有点弄不下来。
　　她元气大伤，力气也不大，手还有点发抖。
　　桑倦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低着头，认真的在做什么。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为她软软的头发度上了一层漂亮的金光，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起来认真又温柔。
　　她认真的样子，好看到了骨子里，像是麦穗的尖尖，蹭得他心痒。
　　他不想打扰她，轻轻掩上了门，无声无息的走上前。
　　于是桑倦就看到，那个在他眼里认真又漂亮的姑娘，把营养针的胶管摁在铁质的柜子上磨断了。
　　为了取这个针，她大概历尽了千辛万苦，以至于取到的时候，露出了灿烂又惊喜的笑。
　　她笑容灿烂。
　　一瞬间，像追求极致之美的人见到了心中的缪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桑倦想。
　　她要是肯对他笑一下。
　　哪怕下一刻成为她针下亡魂，也心甘情愿。
　　只可惜人姑娘连让他成为针下亡魂的机会都没给，看到他的一瞬间，笑容消失，小脸刷白。
　　手里针下意识的超里攥紧——
　　桑倦瞳孔一缩！
　　*


第11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猝不及防被摁在那里，即将合起的掌心也被错手用力握住！
　　应激之下，姜音因为恐惧和遮掩，几乎爆发出了所有的力气！
　　尖针一下狠狠刺入了男人的手背，几乎穿透。
　　她朦胧感觉好像刺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睁大眼睛，然而眼前一黑。
　　却是眼睛被人死死捂住了。
　　姜音见到桑倦的恐慌还未褪去，又被他这样强势的摁住，身体瑟瑟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手太用力了，把她的掌心和眼睛裹得严严实实。
　　他与她近在咫尺，控制着她的一切。
　　姜音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她耳边轻微的嘶声和喘息。
　　他的气息，味道，还有呼吸，与交织触感，在黑暗中被姜音无限放大，成为了囚困她脆弱意志的牢笼。
　　无端蔓延出了无处可逃的惶惑。
　　“……你……你松开！！”姜音回过神来，想要挣扎，桑倦却喝道：“别动！”
　　他语气又沉又凶。
　　姜音立刻不动了，身体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桑倦垂眸，看着扎穿了他手的长针。
　　针尖几乎透出掌心，这种钻心的疼痛，一般人怕是要直接叫出来，但桑倦却面不改色。
　　桑倦慢慢松开攥着她掌心的手，他很怕，透骨的针尖伤到他美丽的娃娃。
　　她也不应该看见这样的景象。
　　他的娃娃，娇弱，爱哭又漂亮，而且胆子还小。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把针□□，让医生处理，可是他根本一动也不想动。
　　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细腰，慢慢把她收到自己的怀里。
　　她在他怀里，细细的战栗着，整个人温软漂亮，对他又乖又怕。
　　让人心疼又怜爱。
　　哪怕右手疼痛的神经紧绷到发出剧烈的警告，哪怕这只手残废了，他也没有什么不甘心。
　　真奇怪啊。
　　哪怕她没有任何Omega的味道。
　　他也觉得控制不住的迷恋。
　　属于他的Alpha信息素，对无数有着美丽气味的Omega无动于衷，却独独为一无所有的她，兴奋钟情。
　　即使无法被标记，无法被满足，也没有什么所谓啊。
　　她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他就觉得她值得。
　　然而属于alpha的本能还是禁不住浮现，他低头，像个野兽一般，轻轻靠着她的后脖颈，试图嗅出哪怕一星半点的信息素味道。
　　可是，没有。
　　她的腺体发育是失败的，藏在皮下，像是鼓胀起来的血管，根本找寻不到半分踪迹。
　　但是那又怎样呢。
　　一点一点的咬过去，总是能咬到的吧。
　　他尖牙露出来一星半点，蹭过她的后脖颈——
　　下一刻，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温热的泪水滚落，浸湿了他的指缝。
　　女孩被捂住眼睛，腰肢被扣住，整个人又弱又可怜，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战栗的无法反抗。
　　可是又真的害怕啊。
　　被捂住的眼睛，把她关进了黑暗的世界，被困住的腰肢，像是无法逃脱的枷锁。
　　湿热的泪，从他修长的指缝滚下，咸咸的泪落在被针扎穿的伤上，一瞬比扎进右掌的针，还要来的剧痛。
　　他深爱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属于她的绝望。
　　女孩终于忍不住恐惧，抽噎着，哽咽，“你……你，松开我，你……你要做什么……”
　　她控制不住哭腔：“你放开我……”
　　桑倦道：“不许发抖。”
　　顿了顿，他的声音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不许哭。”
　　姜音恐惧到极致，瞬间一动不动了。
　　桑倦甚至能听到她怕到极致，而几乎骤然停止的心跳。
　　桑倦怔怔垂眸，看着自己困住女孩腰肢的，被针扎穿的手，和心脏深处隐约的疼。
　　剧痛而不得善终的爱，像穿过骨头和血肉的针。
　　那是深刻到穿过了血肉和白骨，也是要被拔除的不得善终。
　　自姜音童年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后，记忆力下降的厉害，想东西也不会刻意去想很多，胆子也变得特别小，极其容易受惊，一旦受惊，就会下意识的做出很危险的应激反应。
　　譬如第一次送给桑倦的那差点变成植物人的一针，又譬如现在明明浑身无力，却狠狠扎穿桑倦手的长针，人总是能在遇到刺激的时候做出超出常理的反应，而姜音像只弱小的猫，随时都会应激，不细心照看，就会像朵娇嫩的花儿一样逝去。
　　她妈妈心疼她，怜爱她，一直很努力的给她营造一个温柔安全的环境，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
　　哪怕是瞧不起她没有分化，瞧不起她笨的高中同学，也会因为她人美嘴甜，对她有三分怜让。
　　只有他。
　　只有他，是她生活中，最危险，最危险的存在。
　　初遇时的冷漠无情，别墅再遇时的肆意囚禁，他的目的肆意而单纯，却也因此更让她觉得危险。
　　她真是怕极了这个男人。
　　他的牙齿蹭在她后颈时，她更是绝望——那是一种绝境在前，深渊在后，彻底无能为力的绝望。
　　她听他在耳边沙哑着嗓音说：“闭上眼睛。”
　　沉沉的危险，仿佛又压抑着某种可怕的情绪：“你听话，我放开你。”
　　感到女孩睫毛如小刷子一般颤动，擦过掌心，仿佛羽毛拂过他的心尖。
　　她很怕，所以很乖的闭上了眼睛。
　　桑倦极其缓慢的松开了困住她腰肢的手，所有的温暖随风而逝去，明明才初秋，桑倦却感到了丝丝的凉。
　　那失去温暖而骤生的凉意，生生从皮肤，浸入骨头。
　　反而带起了深深不甘。
　　桑倦把被针穿透掌心的手背在身后，依然捂住她的眼睛，他并不信她会乖。
　　这个小姑娘，永远只是披着乖和笨笨的表皮，骨子里的叛逆疯狂，半分不比他少。
　　但是现在……
　　桑倦垂眸看她。
　　她柔软的黑发被简单的发圈缠起来，因为刚才的依偎和肆意，点缀着小草莓的发圈滑落到了发尾，摇摇欲坠。
　　看似无辜。
　　却偏偏勾人。
　　桑倦缓慢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勾走了她发尾的草莓发圈，女孩的头发一下散开，遮住了她雪白带些咬痕的脖颈。
　　桑倦一瞬出神。
　　“我……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怯懦。
　　桑倦骤然回过神来，半晌，沙哑着嗓子：“嗯。”
　　姜音：“那，我……我可以动了吗？”
　　她声音带着弱弱的，恐慌的哭腔，满是即将被伤害的恐慌。
　　桑倦摁住了胸口汹涌压抑的情绪，低声：“嗯。”
　　她那么弱，好像他除了肯定她，不能再多说一个字。
　　但凡多说一个字，就会让她如惊弓之鸟,惶惶难以终日。
　　小姑娘得了赦令，立刻蜷进了被窝里，把整个人都用被子裹起来，躲在大床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这里是vip病房，床很大。
　　桑倦觉得自己把受伤的手藏在背后不想让她看到的行为，似乎有些多余。
　　因为她根本不曾看他一眼。
　　从小到大，桑倦天不怕地不怕，无愧天之骄子之名，长大后，更是翻云覆雨，一切唾手可得。
　　他从来不屑，也没有必要去和别人解释什么。
　　可是这一刻。
　　他很想说。
　　——别那么怕我。
　　——我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
　　男人立在原地，高大的身躯沉默而笔直，他紧紧的抿唇，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
　　即使alpha信息素满盈疯狂爱意与不甘，却终不能压弯他强撑骄傲的脊梁。
　　他终归强大，所以无需多言。
　　*
　　出了病房后。
　　桑倦全身的信息素不可抑制的朝着病房里的女孩汹涌而去，贱的像条舔狗。
　　桑倦狠狠一拳打在墙上，血流出来，有些可怖。
　　仿佛身体上的疼痛，能转移心中汹涌不停的情绪，半晌，他回过神来。
　　他抿唇，背靠在墙壁上，深吸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窗外的秋枝。
　　秋意染黄了枝叶，无力的蝉鸣也不能拉长远去的夏天。
　　他从兜里掏出了姜音的发圈。
　　发圈上面沾染着属于姜音的味道。
　　不是信息素的味道，是有些甜，却淡到闻不出来的奶香。
　　桑倦知道这个味道。
　　疗养院前半年的日日夜夜，桑倦都是靠着那半个小红帽娃娃身上浅淡的，属于姜音的味道进入安静的梦乡。
　　只是再浓郁的味道，都会随着时光慢慢消散，然而因此诞生的心结，却越积越深。
　　他吻了吻发圈，是久违的温柔香气。
　　轻微安抚着他心脏里翻涌的不甘。
　　他闭了闭眼，很久，才将那种疯狂的，想要直接把人掳走的情绪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又是不可自拔的躁动与眷恋。
　　从小到大，他做什么决定，都能冷静，镇定，从容不迫。
　　只有姜音。
　　只有她。
　　就好像。
　　她出现的意义。
　　就是为了让他把一生的疯狂，都透支在她身上。
　　他垂眸，看着被长针扎穿的手，那里还有少女的泪痕。
　　他怔怔的，想到了她灿烂的笑。
　　仿佛向阳而生的无忧无虑。
　　她对他笑一次，多好啊。
　　才只是想想，信息素就忍不住开始躁动起来，几乎要发了疯。
　　桑倦自嘲一笑。
　　他一身骄傲，终难敌过这alpha信息素，不顾一切，渴求她展颜一笑的满心贱骨啊。
　　楼下的医生和护士们纷纷抬头，躁动的alpha信息素所释放的情绪，让很多人都被影响了。
　　“……这alpha是被拒绝了吗？”
　　“好躁动的信息素……也好强……”
　　“……感觉有点无法呼吸了……”
　　“根据临床研究分析，越强的alpha占有欲就越强，求而不得时候也会越痛苦越疯狂。”
　　“不过这么强大的alpha，一点信息素放出来就能让Omega软了腿吧？没道理会出现被拒绝的情况啊……”
　　“……”
　　“听说被激怒或者拒绝的alpha，往往会很可怕啊……但这种程度的alpha求爱，没道理会拒绝吧？”
　　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医生摇摇头。
　　隐藏在信息素里再多的爱意，不被传达，也就毫无意义。


第1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躲在被子里发抖。
　　那种心窒，急促，无法呼吸的感觉如影随形。
　　过了很久，周围的安静让她慢慢恢复了些许冷静，她试探的冒出了脑袋，盯着门。
　　门紧紧的关着，没有人突然进来。
　　这个认识让姜音慢慢松了口气。
　　她开始找自己的手机，但是周围没有。
　　推门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来——
　　姜音整个人都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如同惊弓之鸟，恐慌的睁大了眼睛！
　　进来的护士没想到姜音的反应会那么大，也是吓了一跳，手在门把手上，“……姜小姐？”
　　姜音看到不是桑倦，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许。
　　护士回过神来，推着餐车走过来，“现在可以吃一些流食了……”
　　走到近前，她语气一卡。
　　营养液的胶管被磨断，针不知所踪。
　　护士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场景，一时也愣住了，看她：“针呢？”
　　女孩裹着被子躲在角落里，柔软的黑发披散，衬得小脸雪白又脆弱，像瘦弱又警惕的小猫，看着她，一言不发。
　　护士叹口气，以为姜音耍小孩子脾气，不想打针：“小姑娘，你这样任性，营养跟不上啊。”
　　姜音感觉到这个护士姐姐是和善的，和桑倦不一样。
　　姜音睫毛扑扇了两下，认真的道歉：“对不起。”
　　她这么乖巧的道歉，护士看得有点喜欢，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看你，这么瘦……虽然女孩子瘦点没什么不好，但还是要多吃饭，有力气才能有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呀。”
　　姜音怔了一下，点头。
　　乖得让人心软。
　　护士把粥放到了姜音桌子上，观察了一下姜音，“嗯……能吃饭吗？能吃饭的话，就不需要再打营养针了。”
　　姜音说：“可以。”
　　护士看着姜音喝粥。
　　她吃饭的动作很慢，一点一点的抿着，护士看着，忍不住问：“你是哪个初中的啊？”
　　姜音：“我不是初中生。”
　　她认真纠正，“我今年大一了。”
　　护士震惊了：“……你都大学了？？”
　　姜音软软的嗯了一声。
　　她有一张娃娃脸，所以认错年龄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姜音习以为常。
　　护士：“真看不出来。”
　　姜音喝完了粥，看着护士收拾东西，忽然说：“护士姐姐。”
　　“嗯？”
　　“你知道，我手机在哪里吗？”
　　护士愣了一下，“手机？”
　　她摇摇头：“那还真不知道。”
　　“你可以去问问带你来的那个alpha呀。”护士笑着说：“我看他好像还挺关心你的。”
　　姜音低下头：“哦……”
　　不知道是不是护士的错觉，她总觉得女孩似乎很不待见那个alpha。
　　她忍不住说：“怎么了吗？”
　　姜音摇摇头，转移话题：“护士姐姐，我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她好像在这里躺了很久，妈妈肯定已经很担心了。
　　妈妈教过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就应该联系她。
　　护士愣了一下，有些抱歉的说：“因为怕辐射，所以手机我没有带在身上。”
　　“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去帮你拿。”
　　姜音：“那就，麻烦姐姐借我一下了。”
　　护士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了。
　　吃了点东西，姜音感觉不是那么无力了，她从床上下来。
　　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长毛软地毯，床边是柔软的小猫棉拖鞋，如果没有冰冷的设备，简直看不出这里是病房。
　　姜音没有穿鞋，赤着脚丫走到门前，拉了一下门把手。
　　拉不开。
　　姜音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力气问题，她用了点力气，拉动了些许——
　　是锁舌轻微擦过坚固凹处的声音。
　　这门是被锁起来的，从里面，打不开。
　　姜音怔怔的盯着门，她想到了昏暗的暗室，以及摆满的恐怖娃娃。
　　姜音努力想，不是的，这里是医院，有护士，有设备，还有……还有窗户。
　　不是黑乎乎的密室。
　　为了说服自己，姜音走到窗前，往下看。
　　这里似乎是医院的最顶层，风景独好，也因此一目了然。
　　她推了推窗户，却一动也未曾动。
　　这落地窗，是封死的。
　　姜音的心一瞬间冷了下来。
　　*
　　护士张初离开了姜音的病房，把餐车推给另一个护士让她帮忙送走，自己回去拿手机。
　　休息室并不是很远。
　　几个护士忙碌之余，会过来歇一下，吃个饭，聊聊天。
　　她取了手机，听见一边跟她相熟的护士刘丽说。
　　“今天一个alpha不知道怎么回事，受了很严重的穿透伤。”
　　另一个护士李三说:“穿透伤不是很常见吗？”
　　她们这种见惯了各种伤口的护士，穿透伤这种确实算不上什么特殊的。
　　“穿透伤是很常见。”刘丽说：“但凶器是我们医院的针头。”
　　李三这下震惊了，“啊？我们医院的……针头？”
　　“我认识那个针的型号。”刘丽说，“是个营养针的专用针头，国外进口的……”
　　张初忽然想到了姜音病房里，那个针头不知所踪的营养针。
　　但想到姜音柔柔弱弱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可能。
　　刘丽：“而且最夸张的是，那个alpha居然还不要打麻醉……”
　　李三“嘶”了一声，自觉戴上了痛苦面具：“那得多疼啊……”
　　刘丽：“他信息素很躁动，反常其实也正常。”
　　刘丽捧住脸：“不过那alpha长得又高又帅，看起来还很有身份的样子，领导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样的，哪个Omega能拒绝啊……说实话，虽然我是beta，但我拒绝不了。”
　　李三：“alpha现在怎么样了？”
　　刘丽：“在病房呢，还在消毒，估计包扎也得一会子。”
　　张初没继续听下去，拿上手机，就去了姜音的病房。
　　房门口，大大的1字,因为之前发生过一些盗窃案件，所以医院的统一装修，在vip病房上了指纹锁。
　　她摁了一下指纹，打开门就吓了一跳。
　　小姑娘守在门口，仿佛等她很久了，脸色有些苍白。
　　张初：“你在这站着做什么呢？赶紧回床上休息。”
　　“护士姐姐……”姜音：“手机。”
　　张初把手机借给了姜音。
　　姜音：“我可以，在外面打电话吗？”
　　张初：“你这身体还是不要吹风吧。”
　　张初：“医生刻意叮嘱过，门和窗户都不要随便打开，着凉的话病情会加重的。”
　　姜音从小到大都很乖很听话，无论是妈妈的话，还是医生护士的话。
　　但是这次，她不能听话了。
　　姜音：“我，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张初看了看姜音坚持的样子，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姜音走到外面，长长的走廊有温柔的过堂风，她看了一眼护士。
　　护士姐姐没有注意这边，把手机借给她后就打扫病房了，一看就是闲不下来的性格。
　　她打开了护士姐姐的手机，没有打电话，而是打开了百X地图。
　　她搜到了自己的位置。
　　b市最好的三甲医院。
　　她搜了一下这里离b大的距离。
　　隔了三个区，很远很远，打车的话，要一百块钱。
　　可是现在，别说一百块钱了，没有手机的她，身无分文。
　　她没有给妈妈打电话，护士姐姐没来的时候，她已经想过了。
　　如果逃走的话，桑倦肯定会追查到妈妈。
　　姜音打开了微博，登录了自己的微博号，她一上来，就看到了满满的私信。
　　歌祭的私信是最多的。
　　姜音知道她肯定会找自己的，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给她发货。
　　但是点开私信。
　　里面不是问娃娃的事情，而是问她是不是身体出了一些问题。
　　【歌祭：大大已经三天没有更新微博了！！！是三次元出什么事情了吗！！】
　　【歌祭：呜呜呜我最近倒霉透了出了很丢脸的事情，好想要大大一个温暖的抱抱啊。】
　　……
　　【薇薇安：/抱抱】
　　【薇薇安：三次元确实出了一些事情……抱歉，娃娃可能要晚一些发给你了。】
　　姜音以为要很久才会有回复，结果那边几乎是秒回。
　　【歌祭：没关系没关系！！……大大三次元出了什么事情呀，有我可以帮忙的吗？别担心我超有钱的！！】
　　姜音心中微动，慢慢打字。
　　【薇薇安：确实有事情要拜托你。】
　　一边被关紧闭的宋歌激动极了，打字飞速。
　　【歌祭：什么事！！！愿意为大大赴汤蹈火！！】
　　【薇薇安：可能要拜托你帮忙……打个车。】
　　【歌祭：……？？？】就这？？！
　　姜音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离谱奇怪，她也从未拜托过别人做这个，感觉像是在利用别人的感情，羞愧的有些脸上发烫。
　　她把地址发过去，为了隐藏自己是去b大的，她的终点去了另外一个很近的区。
　　她慢慢想了一会儿，才笨笨的发出了一个理由。
　　【薇薇安：嗯，来旅游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终点是我朋友家……打车的钱我之后会还给你的。】
　　【歌祭：就这就这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大的事，包在我身上好嘛！】
　　【歌祭：大大来b市旅游的话，我远程包车都问题不大的！！】
　　宋歌看了薇薇安发来的起点和目的地，忽然亮起了期待。
　　如果她亲自去，岂不就知道薇薇安大神是谁了吗？！
　　但是因为她Omega信息素泄露，发情期不太稳定，现在被家里人关着禁闭，根本没法开车亲自去接。
　　宋歌气到牙都咬碎了。
　　忽的，她灵机一动。
　　她不能去，林谙不是还闲着吗？
　　林谙可是b大最帅的alpha，人气比她这个最美的Omega人气还高。
　　让一个高大帅气的alpha司机彬彬有礼的接架，这种言情小说女主角才有的待遇，相信一定能让大大为b市之旅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宋歌火速把地址发给林谙，让他去接驾。
　　她要身体力行的证明她是最宠爱薇薇安大大的粉丝！
　　大大一定会感动到哭出来的！！


第1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歌祭：所以就在b大医院的后门接你对吧！大大放心，半个小时……不，十五分钟就能到！】
　　【歌祭：这是车牌号￥%……&*（】
　　【薇薇安：谢谢。】
　　姜音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没觉得放松。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病号服，还有棉拖鞋。
　　姜音看向护士姐姐。
　　她背对着她在收拾垃圾桶，没有注意她。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房间门的指纹锁上。
　　这个锁，好像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
　　姜音捏着手机，几乎渗出冷汗，她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声歉，走到了门口，轻轻拉上了门。
　　因为是vip病房，这门设计的非常静音。
　　她拉上门后，攥着手机，感觉很愧疚。
　　张初收拾垃圾：“噫，这里怎么有颗糖……”
　　然而回过头却发现门被关上了。
　　张初愣了一下，还以为是风刮上的，没怎么在意的站起来，去拉门，“姜小姐……”
　　门拉不动。
　　她愣了一下，才发现门被指纹锁上了。
　　姜音背靠着门：“护……护士姐姐，这门不小心被关上了，要怎么开呀。”
　　张初也没多想：“和我换班的护士可以开，你直走右拐有个休息室，问问一个叫李三的，她知道。”
　　“哦……那，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我去跟她说。”
　　张初觉得女孩说话的声音有点颤，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张初以为她是不小心把门给关了，所以很愧疚，所以才那么紧张的，于是宽慰说：“没事，小问题，你去找李三，跟她说小张被关到病房里了，她知道去找谁的。”
　　*
　　姜音找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护士在聊天，姜音看了看休息室。
　　姜音找到了那个叫李三的护士。
　　初秋有点冷，在看记录。
　　李三看见有陌生的病人进来，愣了一下：“怎么了？”
　　小姑娘穿着病号服，棉拖鞋，脸色看起来苍白，给了她一个手机。
　　“这是张初姐姐的，手机。”姜音说：“她刚刚，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忽然很急，说手机不能带着，有辐射，我就说，可以帮忙带过来。”
　　李三接过手机，不赞同的说:“怎么可以让病人做这样的事。”
　　姜音：“我没有什么事情的。”
　　送完了手机，姜音刚要走，李三忽然道：“你哪个病房的？”
　　姜音：“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注意呀。”
　　李三顿了顿：“哦，那你赶紧回去吧，看你身体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别在外面吹风了。”
　　送完了手机，姜音松了口气，在心里给张初默默又道了歉，转身要走。
　　李三：“等一下。”
　　姜音吓得一个哆嗦，回头看李三。
　　李三拿了个长外套，披在了她身上，“你这样一看就不能吹风，赶紧回去休息吧。”
　　李三个子高，外套也长，几乎要把姜音整个人都裹住了。
　　姜音捏着外套，怔怔的看着李三，李三已经回到位置上看记录了。
　　*
　　桑倦伸着手，有娴熟的护士替他包扎。
　　他信息素充满了一种不寻常的浮躁。
　　一边助理护士偷偷看他，身上的信息素暗流涌动。
　　阳光混沌，细碎的穿过窗户，照在男人英俊的脸上。
　　察觉到信息素的波澜，桑倦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厌倦。
　　他垂眸，意外温柔。
　　替他包扎的护士也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动作，瞪了那个助理护士一眼。
　　助理护士察觉到自己失控了，脸一下羞愧的烧了起来，但又有点不甘心，她偷偷瞄了一眼桑倦，却发现他的表情意外的温柔，然而温柔之余，却还有些许的恍惚。
　　他在看什么？
　　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男人挽起来袖子，有力手腕上，除了那块名表，还有一个草莓发圈。
　　两个完全不搭的东西放在一起，却意外的和谐。
　　他看到那草莓发圈时，眼角眉梢，都是眷恋和略微怔伤。
　　老练的护士包扎好了伤口后，叮嘱桑倦：“针细，恰好没有伤到重要的筋骨，先观察看看，己住伤口不要沾水。”
　　桑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抬起眼，恰好看到助理护士一直盯着他手腕上的草莓发圈。
　　一瞬间，仿佛野兽被冒犯了自己珍而重之的至宝，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一下狂躁浓郁起来！
　　助理护士被alpha的信息素给压制住，一瞬间瞪大眼睛，就好像一只凶兽对她露出了獠牙，让她恐惧到几近无法喘息！
　　老练的护士连忙道：“桑先生！！”
　　桑倦骤然回过神来，收敛了信息素，他略微按住了太阳穴，嗓音压抑：“……抱歉。”
　　“最近有些失控。”
　　年长一些的护士把助理拉到一边，道：“没关系，可以理解。”
　　alpha本就会像野兽一样，占有一切有关恋人的一切，不允许他人冒犯半分。
　　更何况这位。
　　似乎，还是一厢情愿的，求而不得。
　　桑倦站起来，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她。
　　可是她应该还在害怕吧。
　　只是想想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中就无端一阵烦躁，一开始，他觉得她哭起来也很好看，可是久别重逢，他还是想她笑。
　　她笑起来，更好看。
　　他出了病房，想去花园散散心。
　　远远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影子，那人把长长外套的帽子戴在脑袋上，踩着棉拖鞋，步伐很快，朝着医院后门的方向，一闪而过。
　　桑倦怔一下，几乎是本能的追上去，追了几步，又停下。
　　桑倦站在原地，冷静的想。
　　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果断的回到了姜音住的vip病房，房门紧闭。
　　张初久久等不到人来开门，其实还挺急的，突然见门开了，还是很高兴的，“小李……”
　　她的嗓音忽然卡住。
　　外面的男人定定的看着她，背脊笔直，眼神冰冷。
　　他一字一句：“她呢？”
　　Alpha的信息素又开始失控，像是受伤的野兽，在马上失去她的痛苦中，遏制不住的哭号。
　　而就在电光火石间！
　　桑倦想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张初张张嘴，刚想说话，便见眼前的男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往楼下跑！


第1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林谙接了宋歌的电话，觉得不可思议：“你要我去接你的……太太？”
　　林谙：“你结婚了？还有太太了？”
　　宋歌：“……”
　　宋歌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一下此太太非彼太太。
　　林谙听完，略微不耐：“你这些小女生的把戏能不能不牵扯上我啊？”
　　宋歌威胁：“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幼儿园还尿裤子的事情告诉你正在追的那个Omega……叫韩甜对吧？是她吧？而且告诉你，她最近也掉了娃娃坑，如果你有生之年还想拉到人小手，就赶紧去给我跪舔太太！”
　　林谙：“……”神他妈跪舔太太。
　　林谙：“行行行，服了你了。”
　　宋歌：“记住，态度！！
　　林谙在医院后门口，倚靠着车门，随意拍了个照片给宋歌发过去，证明自己已经到了。
　　【明谙：到了到了，完全没人嘛，你说的那个太太不会是耍你玩的吧？】
　　那边宋歌秒回。
　　【颂歌：那你就当我耍你玩好咯，就算太太耍我，那也是情趣好伐？】
　　你他妈情趣非得耍我头上来？？
　　林谙差点被宋歌给气笑了。
　　【颂歌：记得摆个好看点的pose！态度要恭敬！！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薇薇安太太的随身小太监小安子！记得给我长脸！】
　　去他娘的小安子，这世界上能让他当太监的人还没出现呢！
　　他正想回复点什么，冷不丁的，听到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车牌号￥%&*……是你吗？”
　　林谙正想着回消息，漫不经心的抬起头。
　　一瞬间，他目光凝固了。
　　她戴着大大的帽子，帽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却也显得那双眼瞳更加温柔明亮。
　　她瘦瘦小小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气息，偏偏显得又乖又甜。
　　女孩披着不合身的外套，微微仰头看他，大帽子被风刮落，她黑软的长发落下，更衬得小脸雪白。
　　姜音看到林谙，脑袋也宕机了一下。
　　……不是司机吗？怎么会是这位校园主持人？？
　　姜音一下就有些茫然。
　　当然，没有人知道她是薇薇安，每次她都很庆幸这一点。
　　林谙回过神来：“你，你是薇薇安？”
　　老天爷，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
　　姜音下意识否认：“不，不是的！”
　　她不是很愿意被学校里的人知道她是薇薇安，因为这两天，她发现学校里有很多人都喜欢她的娃娃。
　　被人喜欢并不是什么令人害羞的事情，但姜音不觉得自己的娃娃值得那么多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很多人拿着你觉得还有很多瑕疵的作品到处吹神仙，虽然被肯定会开心，但有的时候，难免会面红耳赤。
　　每次看到这样的，姜音都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林谙：“那你……”怎么知道车牌号？
　　他话没说完，便感到了一股非常可怕的alpha信息素！
　　身为alpha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放出了信息素来抵抗，然而额头微微泛出了冷汗。
　　林谙抬起眼，看到了不远处，匆匆朝着这边赶来的男人，他得体的西装略微凌乱，身材挺拔高大，看人眼神如雪般冰凉。
　　偏偏信息素的味道又躁又热，充满了隐忍与暴怒，甚至……委屈。
　　男人的声音隐忍，“姜音。”
　　那一瞬间，林谙发现小姑娘脸色倏然如纸一般白。
　　她没有往身后看一眼，只是眼里盈满了泪：“救我……求求你救我！”
　　桑倦缓缓的，“过来。”
　　空气中的信息素压抑又疯狂，带着一股不正常的危险，饶是林谙自诩超牛逼的alpha，此时也有些受不住。
　　林谙虽然没搞清状况，但看对方来势汹汹，当机立断，把女孩塞到了车上，“行吧，救命之恩，记得谢哥哥。”
　　桑倦眼见着一个毛头小子把小姑娘塞到了车上，扬长而去。
　　他停下脚步，信息素一瞬狂暴，又被死死按捺住。
　　他盯着远去的车牌号，把每一个字都印在了脑海里。
　　他的娃娃……
　　被带走了。
　　然而激烈的情绪在膨胀，男人面色冷峻，像一栋无法被触动的雕像。
　　却也因此显得更加骇人。
　　周围有路过的人，诧异的感受着这个可怕的信息素，脚步匆匆的走远，生怕被波及。
　　桑倦的情绪在脑海之外，冰冷的理智，在一遍一遍的重复。
　　她没有错。
　　她只是不太懂事，爱闹脾气。
　　就像谢二说的，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当然喜欢外面的一切。
　　她怎么坏，怎么对他闹脾气，都没关系的。
　　他永远会原谅她。
　　好像这样，就能压制住那喷涌而出的，黑暗的，关于嫉妒的，吞噬理智的情绪。
　　他慢慢卷起袖子，手腕上的草莓发圈，折射着黄昏的颜色。
　　她无法被标记，无法理解他的感情，他都可以容忍。
　　但是她跟别人走。
　　这个，不行。
　　不可以。
　　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冷静了些许，接了电话。
　　“宋家小姐的晚宴延期到了后天……”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
　　“阿烈。”他慢慢说，“￥%……&，这个车牌号。”
　　他一字一句，“给我查。”
　　他要把她带回来。
　　教她，一些道理。
　　*
　　“哎哟，李晗，薇薇安大大的毛线娃娃，你现在还没抢到吧？”
　　“喂，楚褚，薇薇安大大的手作你买不到二手的啦……”
　　“哎，韩甜，我跟你说啊，我约到了薇薇安大大真人哦。”
　　宋歌拿着手机，挨个给自己的Omega姐妹团打电话吹牛。
　　她的Omega姐妹简直沸腾了！
　　“哎？真的吗？！是活的薇薇安大大？那个火爆Omega圈的手作娃娃师？”
　　“哇!”
　　“那当然了！！她还要亲自给我签名呢~”宋歌越来越得意，尾巴几乎要翘起来。
　　姜音的手作娃娃独树一帜，因为细腻的针脚和可爱的设计，总是戳得心思柔软细腻的Omega们嗷嗷直叫。
　　李晗：“亲自给你签名？别开玩笑了吧？”
　　韩甜：“薇薇安大大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跑过来给你签名，你吹什么牛逼呢？你以为我是你们学校那些好骗的学妹学弟吗？”
　　楚褚直接笑出来：“真是我本世纪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草我先笑为敬啊。”
　　宋歌脸都气绿了：“你还别信，只要我一个电话，薇薇安大大就会立刻过来！！”
　　她说完之后有点心虚，后来一想，薇薇安大大现在不就在林谙车上吗？
　　她，她当面来要个亲笔签名，不、不过分吧？
　　好像、好像不太好……还是……但是撒撒娇应该没问题？
　　没有人会拒绝一只娇软的Omega的！
　　楚褚：“等等，等等宋歌你现在在家关禁闭是吧？不行，这个笑话我一定要去你家亲自看，你要是能请来大大我算你牛逼，以后都听你的话……哈哈哈哈哈草，不行，我要喊上其他人一起，一起……噗。”
　　宋歌脱口而出:“来就来！”
　　她被激怒了，“你们都来给我等着！”
　　火气上头，宋歌当机立断的给林谙打电话。
　　林谙接了电话：“喂，大小姐，你又有什么……”
　　“林谙！！”
　　那边声音超凶，转而似乎又想起什么，声音又变得像如水般婉转温柔：“薇薇安太太在你那里对吧？”
　　她的声音变得超级小声，隐含威胁：“你刚刚没开免提吧？”
　　林谙：“开了，但是……”
　　林谙想自己应该怎么把自己见色起意结果接错人这件事和宋歌条理清晰的解释一下……
　　宋歌：“草……咳咳一种植物，一种植物……”
　　宋歌：“大大在b市一路舟车劳顿的，不如来我这边坐坐嘛，我真的很想要大大的亲笔签名嘤嘤嘤……”
　　宋歌故作娇软：“哎哟我这发热期，一想到大大会给我签名，我腰有力气了，腿有劲了，发热期也不是那么痛苦难过了呢！！”
　　林谙：“……”
　　姜音：“……”
　　姜音恍惚想，这个歌祭，听起来，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呀。
　　宋歌如泣如诉：“那大大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见！！”
　　因为发热期影响，宋歌的信息素和情绪都变得极其不稳定，她挂上电话，娇软的表情立刻裂开，她恨恨的想。
　　等薇薇安大大来了，非得打烂那些Omega小□□的脸！


第1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林谙的手机传来一阵忙音。
　　他沉默了一下，抬起眼，从后视镜上看女孩，然后默默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女孩穿着薄薄的长外套，医院的病号服从脖颈露出一星半点，更是衬得她脸色苍白，弱不禁风。
　　车开得很平稳，也有点慢。
　　“你……是从医院跑出来的？”林谙问：“那人是你男朋友？”
　　姜音：“不是！”
　　女孩否认的这一声很急促，甚至微微喘息：“……是个无干的人。”
　　林谙略一挑眉：“我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
　　姜音：“……”
　　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林谙略微放缓了语气，“那你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咯？是不是还在生病？”
　　姜音低着头，“……你，不要问这么多。”
　　“那可不行啊。”
　　林谙说：“我可是受人之托，来陪个重要人物游山玩水的，你这一打岔，哥哥可就没法交差了啊。”
　　姜音呐呐：“你……你还兼职做三陪呀。”
　　姜音以前在金碧打工的时候，见过那样的职业。
　　她有些迷茫的想，她不是只拜托歌祭帮她打个车吗？
　　林谙：“……”
　　林谙差点没被气笑了，“哥哥我长得那么像三陪？？”
　　小姑娘被吓到了，眼圈差点红了。
　　林谙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我说着玩的，你别害怕，得，我是，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说要去哪儿，哥哥我今天包接包送行不行？”
　　姜音：“那你把我送到……”
　　她慢慢说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地址。
　　她在心里跟一心想让她去那边的歌祭说了一声抱歉。
　　一路从病房里逃到现在，她真的已经身心俱疲。
　　林谙把她送到之后，姜音想要下车，中控锁却没有开。
　　姜音的手微微颤抖，她现在对锁一类的东西，都有些敏感。
　　林谙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舒服，玩笑问：“下车之前，怎么也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姜音：“……我……我叫姜音。”
　　林谙试图得寸进尺：“那你的微信号也告诉我一个……”
　　他的声音忽然卡住。
　　因为他发现，小姑娘眼圈通红，身体发抖，一副状态不对的样子。
　　林谙：“你怎么了？”
　　姜音：“你……你开锁……我，我害怕……”
　　女孩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林谙神色略微僵硬的打开了中控锁，小姑娘拉开车门，几乎落荒而逃。
　　林谙有些怔神，他手机又震动了。
　　低头，是宋歌电话。
　　他略微不耐的接了电话，指尖刚刚按上接听的一瞬间，他的车窗被敲响了。
　　他抬起头。
　　被他吓到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却很努力的郑重微笑，跟他道谢。
　　“谢谢你，送我回来。”
　　姜音记得妈妈教给她。
　　如果有人在危难时刻愿意对她伸出援手，无论事情大小，要认真的道谢。
　　黄昏的暖光披在女孩身上，她逆着光，苍白的手拢着外套，风吹起衣角，一片浅薄又轻软的温柔。
　　不远处跟着他们的车子，有人无声拍下了这张照片。
　　等小女孩走了，林谙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宋歌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黄昏的微光，被黑暗吞噬。
　　姜音无处可去。
　　她原来想去妈妈那里，可是很害怕妈妈看见她这个样子会担心。
　　最后她偷偷的回了学校。
　　校园里还有些情侣在谈恋爱，回宿舍的路上，姜音看到了原来是废弃教学楼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大型的推土机和挖掘机矗立在黑暗里，像阴森的怪兽，森然注视着可怜的猎物。
　　姜音站在原地，看着它，觉得浑身都冷。
　　有几对情侣路过，也有出门买小吃的同学，看她穿着奇怪，也会注目几眼。
　　姜音避开了宿管阿姨，敲开了宿舍门。
　　楚安开了门，看见她非常惊讶：“……姜音？”
　　*
　　冉冉的烟雾从男人指尖升起。
　　酒店高层，能看到b市的霓虹灯火。
　　他身后的茶几上，关于林谙的资料厚厚一沓，而姜音这一年的经历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纸。
　　她总是简简单单。
　　却也因为简单，而非他所能触及。
　　香薰烛火燃烧着，被烧了一半的照片，升起点点白灰。
　　剩下的一半，少女眉眼低垂，映着黄昏，带着微笑，苍白柔软的漂亮。
　　男人慢慢的把手中的烟摁灭在了烟灰缸，回身，捡起了照片。
　　他修长漂亮的指尖长久的停留在少女略微苍白的笑靥上，随后有力的拇指，一点一点将烧起的痕迹抹掉，略微病态。
　　干干净净。
　　放在一边的手机微微一震。
　　【桑先生，她已经安全到学校了。】


第1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让林谙请薇薇安，结果请了个寂寞。
　　而且宋歌毫不犹豫的被Omega姐妹们狠狠嘲讽了一番，并且彻底沦落为圈子最底层。
　　气得宋歌差点把肺炸出来。
　　但是最让宋歌又痛又气又绝望的是——
　　无论怎么跟薇薇安太太疯狂道歉，都得不到任何回复了！！！！
　　她听到那个声音了，林谙以为她不认识——但是她一听那个声音，她就认出来了！
　　是那天那个在厕所的小学妹！
　　她是不是跟那个学妹八字不合？？碰见就倒霉！一次也就算了，这都两次了！她是不是就是见不得她好？？
　　宋歌咬牙切齿。
　　她倒霉，让她倒霉的人，也别想好过！！
　　宋歌当即给自己学校相熟的姐妹打电话，去查那个学妹。
　　虽然她现在是Omega圈子的底层，但不妨碍她依然是b大高高在上的温柔女神。
　　姐妹学生会的，效率高超。
　　“姜音……”宋歌看着姜音的资料，冷哼了一声，嘱咐了她几句。
　　*
　　因为身心俱疲，姜音在宿舍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勉强醒来。
　　她睡得不太好，老是做噩梦。
　　室友都去上课了，只有楚安还在。
　　楚安递给她了一杯水。
　　“醒了？”
　　楚安其实很好奇发生了什么的，她也就没问，“你能起来吗？”
　　姜音脑袋还有些钝钝的，接了水，抿了一口，“谢谢，可以……”
　　姜音想到了昨天回来看到的废墟。
　　“安安……我们学校，是要拆掉了吗？”
　　楚安：“拆掉？哈哈哈哈，音音你想什么呐。”
　　“那……”
　　“拆的是以前的烂尾楼啦，就是你之前不是躲到楼里，结果没有摄像头，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嘛，之后你被你人带走去医院，第二天就来了那些拆楼的大块头……这几天下来都拆的差不多了呢。”
　　姜音低下头，“我……我是不是给人添麻烦了。”
　　“不不不，没有啊！”楚安说：“你不知道，那些学校领导老开心了。”
　　姜音：“？？？”
　　楚安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音音，你是不是跟那个桑氏有些关系啊？”
　　姜音茫然：“……桑氏？”
　　她想到桑倦，心跳快了一些，满满都是不安。
　　楚安说：“就是，要投资我们学校的公司就是桑氏嘛，本来只是来看看，没打算定的，结果你出事之后，第二天那些烂尾楼都被推平了，马上就要盖新楼呢。”
　　楚安：“而且，你失踪之后，我们看见有个alpha找你都要找疯了，我听人说，他好像就是桑氏的领导人……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姜音生硬道：“我跟他，没有关系。”
　　楚安一愣，发觉姜音不开心，立刻闭上了嘴巴。
　　姜音也察觉自己说话好像变凶了，“……对不起，我，我不喜欢跟他扯上关系。”
　　楚安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嗐，是我这喜欢瞎八卦的毛病又犯了，不提啦不提啦。”
　　“哦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有人把你快递送到我们宿舍门口了，还是隔壁班一个女生捎过来的。”
　　姜音茫然：“……快递？”
　　楚安把一个快递箱拿过来递给她，“你看看？”
　　姜音暂时顾不得什么快递，她说：“安安，可以把你电话借给我吗？”
　　借来了楚安的电话，姜音想给妈妈打电话。
　　然而打开手机，她一下顿住。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妈妈的号码了。
　　这种事情，其实经常发生，突然忘记一些曾经记的很牢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突然很难过，好像一个人在自己的孤岛，被切除了所有外援和力量，只能默默承受所有的狂风骤雨。
　　楚安：“……怎么了？”
　　女孩拿着手机，眼圈红了：“我……我忘记妈妈的号码了……”
　　“这有什么好哭的，谁记得啊。”楚安道：“我也不记得我妈的电话啊，你手机呢？”
　　姜音低下头，嗫嚅：“丢了。”
　　楚安：“啊？丢了？你打过电话没？说不定有人捡到呢。”
　　楚安是宿舍长，有舍友的所有电话号码，当下找到姜音当时记的号码拨了出去，“得，你别怕，我帮你打。”
　　姜音还未来及阻止，她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姜音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然而下一秒。
　　轻快又可爱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在寂静的宿舍，这铃声显得突兀，沉闷，每一个熟悉至极的欢快的音节，都沉重的戳人心扉。
　　姜音浑身僵硬，目光落在了楚安拿来的快递盒子上。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楚安也愣了一下，挂上了电话。
　　快递盒子里，声音平息了。
　　姜音沉默了半晌，拿小剪刀，拆开了盒子。
　　里面是她的手机。
　　楚安：“诶？居然有人寄过来了——”
　　她去看姜音，声音倏然卡住。
　　明明失而复得，少女脸上，却没有分毫高兴的模样。
　　她紧紧的抿唇，指尖攥紧，唇色苍白。
　　如同囚笼之鸟，满眼都是困兽般的绝望。
　　楚安不明白为什么姜音看起来心情那么差，她小心道：“你……你怎么啦？这个手机……”
　　姜音努力平复下心情，温软道：“没事。”
　　她低头说：“谢谢你，安安。”
　　姜音打开了手机，她打开微信。
　　她每天都会给妈妈发消息，前两天没有发，妈妈没有找来，是工作太忙……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微信上，是已经发出去的信息，有人模仿她的口吻，给妈妈发过了微信，一字一句，模仿的惟妙惟肖。
　　所以妈妈一直没有找她。
　　姜音看着手机上不是她发出的信息，一瞬间陷入了困窘的茫然。
　　她退出了聊天窗口，随后发现简简单单的联系人那里，多了一个黑色头像。
　　沉默，存在感十足。
　　里面简简单单几个字。
　　【身体没好，不要受风，记得吃药。】
　　姜音气得发抖，用力把它删掉了。
　　姜音知道，自己做这些小报复毫无意义。
　　种种迹象，都是桑倦在漫不经心的告诉她。
　　她已是他的笼中之雀，无处可逃。
　　*
　　姜音的心情很不好。
　　她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都爱做娃娃。
　　她没了拿手机的心思，窝在宿舍里，做了一天的娃娃。
　　楚安看不惯她恹恹，把她从宿舍拽出来，“出来吃饭出来吃饭！老窝在宿舍里，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姜音把做了一半的娃娃和一些小材料放到了兜里，跟着她去吃饭了，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机带上了。
　　毕竟钱都在支付宝里面。
　　她想，周末的话，去买个便宜的手机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吃饭的时候，姜音总觉得好像食堂里的菜，比平时要好吃很多。
　　而且也是很适合病人吃的清淡。
　　楚安抱怨：“虽然很好吃啦，但怎么都这么素啊……”
　　姜音把鸡胸肉夹给她：“我把我的肉给你呀。”
　　楚安：“诶诶算了，你多吃点补补吧，看你小脸白的，跟雪似的。”
　　回宿舍的时候，一个学生会的学姐把楚安叫走了。
　　姜音站在原地等着，但是下一刻，眼前一黑。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漂亮精致的房间里了。
　　悠扬的音乐，弯弯绕绕的响着，她后颈有些痛，茫茫然的看着一切。
　　却反而有些早知如此的平静，她漠然想。
　　又是……桑倦吗？
　　*


第1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宋家的宴会上，觥筹交错。
　　桑倦拿着一杯红酒，神态漫不经心。
　　他看得很清楚，宋家明面上是办女儿的生日宴，背地里打的心思，还是想要攀个好一点的高枝。
　　毕竟都知道，宋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宋致，整天吃喝玩乐嫖女人，也只有女儿能靠得住。
　　周围有不少人都知道桑倦的身份，很多人过来敬酒。
　　宋歌的父亲更是殷切。
　　桑倦推杯换盏，目光散漫的扫过宴会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林谙身上。
　　林谙穿着得体的西装，虽然初出茅庐，但笑意挂在唇边，倒也像模像样。
　　宋父连忙殷切的介绍：“那是林氏的小公子。”
　　桑倦：“哦？”
　　他说：“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嗐，他还没毕业呢，听说学校里的小姑娘们都把他当校草。”宋父说：“我家小歌跟他一起长大的，关系不错，所以来这里帮帮忙，哈哈哈。”
　　桑倦微勾唇角，似笑非笑，“倒是挺招小姑娘喜欢啊。”
　　他说的轻慢不经意，眸光却没有什么温度。
　　想到那张照片。
　　他晃了一下酒杯，将猩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不紧不慢的朝着林谙走了过去。
　　冷不丁的，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
　　喷了抑制剂的宋歌穿着优雅得体的裙子，长得漂亮精致，亭亭玉立。
　　那些omeag姐妹们也来了，言语间虽含些许笑意，偏偏总带着三分冷嘲热讽。
　　又把宋歌本就脆弱的玻璃心戳碎了一地。
　　她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咬牙切齿道：“……你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了？”
　　“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呢。”
　　名叫韩甜的Omega柔柔的笑：“毕竟想起那天，人家千里迢迢赶过来，想要见薇薇安小姐为姐姐献上亲临的墨宝，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说，对于我这种脆弱的Omega，都是身心俱疲的伤害呢。”
　　宋歌脑子冒火：“你懂什么！！那是个意外！！”
　　“姐姐总是喜欢这样找借口呢。”韩甜无辜的说，“其实不过都是吹牛罢啦。”
　　宋歌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毫无办法。
　　“哎，你哥在不在啊。”韩甜忽然问，“我刚刚好像看见他的车了。”
　　宋歌厌恶道：“我管他去死。”
　　宋致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还是个私生哥哥，宋歌从来没把他当棵菜。
　　韩甜捂住嘴笑：“这么恶毒的话容易长不高的哦。”
　　等保持着还算得体的态度把这些嘴巴贱兮兮的脆弱Omega送到休息区，宋歌立刻拿出手机给学生会的姐妹打电话。
　　“人给我送到了没？？”
　　在得知人已经送到之后，宋歌冷笑一声：“先好好招待着，等我过去。”
　　她刚放下手机，回头就看到了林谙，吓得手猛然一抖，手机差点摔地上。
　　林谙皱眉：“什么人？”
　　顿了顿：“你要招待谁？”
　　宋歌心虚极了，努力镇定：“有那么……一个需要特殊照顾的客人。”
　　年轻的alpha敛起了微笑和情绪，“什么特殊客人？”
　　宋歌跟林谙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发小。
　　Alpha看似喜欢撩闲，平日嬉笑怒骂，情绪散漫没个正经，但其实从来都有原则。
　　他出现这个表情，就是真的生气了。
　　宋歌有点怂：“就，就特殊的客人嘛，因为……嗯，因为有点不太正常，所以……所以就要……特，嗯，特殊招待一下……”
　　“宋歌。”
　　林谙说：“有没有人告诉你。”
　　“你撒谎的时候，总不爱看着人说话。”
　　林谙：“而且，不说人话。”
　　宋歌：“……”
　　宋歌受不了他的眼神了：“我就是让人把姜音掳过来了嘛！！”
　　*
　　而另一边。
　　露台。
　　梁箬已经偷偷观察他很久了。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每一刻都散发着不可抵挡的魅力。
　　她这次本来是没有什么机会来宋家的宴会的，但是因为一个学姐要请她帮忙观察姜音的动向，她跟姜音在一个宿舍。
　　用这个条件，她换来了来参加宴会的一个机会。
　　其实她就是想借这次机会，扩展一下自己的社交圈子，甚至为此做了十足的准备，身上还喷了Omega香水，能让她暂时拥有Omega迷人的气味，配合某种小药剂，还能让beta有些迟钝的感官变得像Omega一样敏锐。
　　这种Omega香水在beta圈子里很是受女孩欢迎。
　　却没想到，能遇到桑倦这样的意外之喜。
　　桑倦此时正在露台接电话。
　　梁箬觉得自己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微末的机会。
　　她悄悄靠近。
　　“她怎么样？”
　　她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天生散漫冰凉的声音，略带温和。
　　梁箬只是听一个尾音，就觉得心都酥了。
　　她情不自禁的开始嫉妒那个被他关心的人了。
　　“……”
　　电话里说了什么，梁箬听不到了，她心情开始紧张的怦怦跳起来。
　　她在思考，她应该怎样用更得体的态度和微笑来撩动这个男人——
　　然而下一刻——
　　“你说什么？”
　　男人的声音依然平静。
　　那一瞬间，被药剂改造过的感官一下变成了恐怖的折磨，梁箬当时腿就软了，整个人像是麻痹了一样！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Alpha的信息素充满了尖锐而愤怒的攻击性，梁箬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几乎窒息。
　　整个宴会的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可怕的alpha信息素！
　　一时间，觥筹较错的宴会，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有些alpha脸色还好，有些敏锐度比较高的beta直接开始瑟瑟发抖。
　　只有悠扬的音乐还在继续，偏偏在这样森然的信息素下，所有的声音都寂静的可怕。
　　然而露台上，男人的声音依然平静，甚至还染着一点风轻云淡的笑：“你再说一遍？”
　　*
　　姜音窝在角落里，很久都没人来。
　　她大脑放空的空白，有些无法去理智的思考。
　　她摸摸兜里，摸到了兜里的娃娃，柔软的触感，让她的意识一下回笼。
　　她拿起娃娃还有针线，默不作声的开始缝。
　　一开始，手还有点抖，但全神贯注的开始后，心情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可是这里的针，应该怎么走呢……
　　林谙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景象。
　　小姑娘穿着软软的薄粉卫衣，窝在铺着雪白长毛地毯的角落里，鼓着小脸摆弄着手里的毛线小东西。
　　像个揉毛线球的粉团子。
　　林谙一开始听宋歌说她把姜音掳过来还以为她在瞎说。
　　如今开门见山，只觉荒唐。
　　她好像没有注意有人过来，专心和手里的毛线娃娃做斗争，气鼓鼓的样子，偏偏可爱。
　　林谙进来的时候，把门轻轻留了一个巴掌大的缝隙。
　　他记得这姑娘好像很害怕锁门。
　　林谙走到她身边，她也没有发现，专注的盯着娃娃。
　　林谙轻轻：“有什么想喝的吗”
　　姜音：“牛奶……”
　　她的视线还在娃娃身上，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好，牛奶。”
　　林谙打电话让人把牛奶送过来。
　　姜音也回过神来，看到他，略微茫然：“……你？”
　　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啊，是你——”
　　不是桑倦……
　　姜音松了口气，随后更加警惕害怕，“你想做什么呀？”
　　林谙说：“呃……我……”
　　林谙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解释，他把别人送来的牛奶塞到姜音手里，“说来话长……”
　　姜音看着他，沉默很久才接了牛奶。
　　她问：“是你把我打晕，绑架的我吗？”
　　林谙果断：“不是。”
　　他略微尴尬的说：“是一个朋友在跟你开玩笑，然后……嗯。”
　　他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林谙表情略微严肃起来：“我会让她跟你道歉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姜音听了理由，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心情复杂。
　　姜音刚想说话，林谙的表情却倏得一变！！
　　恐怖的信息素蔓延上来，几乎引起人窒息的不适，他下意识的用自己的信息素裹住了姜音，在这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下作保护作用——
　　然而这在外人看来，却是侵占欲的表现。
　　只有alpha想要占有这个Omega的时候，才会让信息素这样肆无忌惮的裹住对方。
　　林谙回过神来，心跳微微加速，耳尖微红。
　　无法感知任何信息素的姜音略微茫然：“怎么了吗？”
　　林谙发现姜音脸上没有任何不适，“……你感觉不到吗？”
　　姜音：“什么？”
　　他试探着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女孩脸上也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
　　林谙略微松了口气，把信息素都收了起来：“……没什么。”
　　林谙说：“我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你在这里别乱走，我等会带你回去。”
　　姜音懵懂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没有危险后，就喝了一点牛奶，继续缝自己的娃娃。
　　过了一会儿。
　　房门被人缓缓打开，沉重的脚步声，带着一些微醺的酒气：“啊……”
　　姜音以为是林谙回来了，歪头一看。
　　小姑娘唇红齿白，长得好看，像个粉团子。
　　她刚刚喝了点牛奶，唇边还带着点奶渍，懵懵懂懂的样子，更是可爱。
　　喝得烂醉想随便找个房间睡觉的宋致眼睛一瞬间就亮了，他□□起来，“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妹妹啊……”
　　姜音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恐惧的感觉，从指尖颤抖到骨髓。
　　一瞬间，黑暗的房间，男人的喘息，电光火石般复苏。
　　“来……嗝……来陪哥哥玩啊……”
　　下一刻。
　　他被人狠狠踹开！！
　　整个人像是烂醉的一滩肉泥，被踹到了墙上！
　　“操他妈的，谁——”
　　男人高大的影子，带着阴冷的风，下一刻，宋致喉咙被人按在墙上掐住，眼珠子不受控制的瞪大。
　　桑倦劲瘦的手掐着他的脖子，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偏偏眼睛通红，像地狱里勾魂的厉鬼。
　　“我陪你玩，嗯？”
　　*


第1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脖颈上的力道非常大，窒息的感觉让宋致被酒精麻痹的脑子，也有了几分清醒。
　　他开始用力挣扎起来，嘴里发出破碎模糊的声音，脸色也开始了扭曲。
　　桑倦快疯了。
　　他是真的快疯了。
　　从他知道姜音被人从学校掳走，到从手机定位查到她的位置出现在这里，再到他推开这扇半掩着的门，嗅到空气中浓郁的alpha信息素，最后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朝着姜音扑上去——
　　不过区区十五分钟。
　　然而，组成这一刻钟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桑倦而言，都是痛苦而可怕的煎熬。
　　【她会被人伤害】这个前提，像一把尖刀，在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反复凌迟。
　　尤其是推门看到的那一幕——
　　这个人，死不足惜。
　　姜音看着那个男人的身体开始在桑倦手中抽搐，他绝望到每一根神经好像都在疯狂颤抖挣扎，偏偏无能为力。
　　他要杀人了吗……
　　姜音是第一次直面这样可怕的景象，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身体发抖，害怕到几乎窒息，微弱的说：“别……”
　　别这样。
　　别做这样可怕的事情……
　　她的声音又小又细，但偏偏如同惊雷，在桑倦耳边炸响。
　　他慢慢回头。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卫衣，一直在哭，她哭的很小声，手里攥着做了一半的娃娃，看着他，满眼都是恐惧。
　　他吓到她了。
　　桑倦沉默了很久，手中力气渐松。
　　宋致得以呼吸后，抱着脖子疯狂咳嗽，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吓得连看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空旷的房间，弥漫着陌生alpha的信息素，呆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桑倦觉得难以忍耐，他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直到那股恼人恶心的味道全部被他的味道驱散干净，才稍显舒心。
　　桑倦抬眼，看向角落里的姑娘。
　　姜音以为自己，已经能够足够淡定的面对桑倦了，可是当这一刻出现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感到恐慌。
　　她死死抱着娃娃，根本不敢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一块地毯。
　　满脑子都是他刚刚凶残的模样。
　　她心脏跳得又快又急促，简直像失控的野马，横冲直撞。
　　轻缓的脚步声，慢慢朝她逼近。
　　眼前出现了做工精致的皮鞋。
　　裁剪精良的西装裤角。
　　姜音大脑一片空白，她想到了刚才他掐那个男人的凶残模样。
　　他是要……伤害她吗？
　　在姜音的恐慌达到极点时——
　　眼前的男人，屈膝跪下来。
　　门被大力推开，宋致捂着脖子，对围过来的一众人说：“就是他，就是他刚刚掐我的脖子——”
　　宋致几乎被吓破了胆子，一跑出去，就匆忙喊人过来。
　　宋家宴请众宾，不少人见宋家大少爷慌乱的样子，都上来看热闹。
　　但一见房间里的人，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男人强烈霸道的信息素味道，偏又隐含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小姑娘躲在角落里，弱不禁风，眼角含泪，瑟瑟发抖。
　　男人眼睛通红，半跪下看她，拇指抹掉了她唇角的奶渍。
　　他对门外而来的众人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害怕哭泣的姑娘。
　　男人声音沙哑：“别哭。”
　　别哭。
　　我听你的话。
　　*
　　宋致见没有人动作，踹了保安一脚，大叫：“你们是死了？？！快上去啊，他刚刚差点掐死——”
　　他话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宋父狠狠扇了一个巴掌：“你瞎胡闹什么！”
　　这巴掌声又响又亮，宋致捂住脸，瞪大了眼。
　　“还不赶紧滚你房间去！！”
　　宋父吼道。
　　宋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父亲，等发现对方真是他亲爹的时候，只得狼狈的走了。
　　宋父咳嗽了两声，想要进去，“桑先生……”
　　桑倦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姜音身上，遮住了她被人观察的视线。
　　姜音害怕，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甩在一边，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声音警告：“不许动。”
　　他闻到她身上，残留着别人信息素的味道。
　　很轻很淡，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折磨得他神经发疼。
　　他没有理宋父，想要把人抱起来。
　　然而小姑娘一下推开了他，“别碰我！！”
　　她像是无法再妥协下去了，推得很用力，眼神也努力很凶，“不许……不许碰我！”
　　姜音想。
　　门外，有那么多人看着他。
　　他不可能再，肆无忌惮的做坏事了。
　　那么多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她不用害怕他！
　　桑倦的目光轻轻扫过门外众人，大概理解了她突如其来的勇气。
　　勇气可嘉，是件好事。
　　他总归不想她一直害怕他。
　　他垂眸看她。
　　小姑娘死死瞪着他，像是突然有了可以依仗的依靠一般，睫毛微染泪意，偏偏圆圆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眼里只有他的样子。
　　是惊艳到让人屏息的美。
　　也天真的让人心疼。
　　桑倦想，他要是想把她带走，在场没有人会管她的。
　　真可怜……
　　年轻alpha的声音微带疑惑：“怎么这么多人……”
　　是林谙！
　　姜音下意识的朝门口望过去，然而下一刻，眼前一黑，她被人抱了起来。
　　呼吸中，都是他的味道。
　　姜音本能想要挣扎，却被抱的更紧。
　　他压着嗓子：“你最好别动……”
　　他语调带着莫名的危险。
　　姜音一下僵住了，更是害怕。
　　林谙看到桑倦，一下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个追到了医院门口的男人——
　　林谙堵在门口：“你是谁？”
　　桑倦冷眼看他，“让开。”
　　姜音：“救我！”
　　女孩的声音又急又喘，像极了渴求自由却被困囿的鸟儿，然而下一刻，她就说不出话了。
　　她被捏住了后颈，很合适的力道，不轻不重。
　　姜音却一下想到了他掐人脖子的模样。
　　嗓子一下被冻住了。
　　林谙察觉不对：“你放下她！！”
　　年轻的alpha露出了气势，信息素铺开，试图逼退桑倦。
　　然而桑倦嗅到对方信息素味道的一瞬间——
　　他眼睛又红了。
　　这是之前，缠绕在姜音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
　　桑倦当下毫不留情，凶猛的信息素骤然压住了林谙所有的信息素！
　　林谙额头布满了冷汗，僵在了原地。
　　他虽然是整个b大最优秀的s级alpha，然而对抗桑倦，依然有着蚍蜉撼树的无能为力。
　　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桑倦眼底压着沉沉的风雨欲来，唇角却挑起了淡薄的微笑。
　　冷漠又傲慢。
　　宋父擦了擦冷汗，艰难又不确定的说：“桑先生，这位是您的……”
　　桑倦道：“是我的爱人。”
　　他唇角弯着笑，眼神薄凉，“脾气不太好，不爱听话，总是乱跑。”
　　于是周围人都纷纷道：“桑先生跟女朋友真是恩爱……”
　　“桑先生真是负责的alpha……”
　　“……”
　　没有人跟她说话。
　　没有人在乎她。
　　姜音茫茫然的在桑倦怀里，抓紧的娃娃不知道掉到何处去了，手里和心底都是空空茫茫。
　　好像，真的，没有人能救她。
　　她只是一座孤岛，被名叫桑倦的大海所困囿。
　　*
　　宋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小小的教训一个学妹，会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
　　“啊，你就把你那个小学妹关到这个房间了？”
　　韩甜怪叫道。
　　“是啊。”宋歌一边打扫卫生一边愤愤的说：“我脑袋被驴踢了行不行……”
　　父亲知道是她做的事儿后暴跳如雷，罚她来这里打扫房间。
　　“诶，那位桑先生你也敢惹……”楚褚说：“我可听说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茬啊。”
　　宋歌欺软怕硬的说:“我……我一时冲动的时候，也没想过随随便便掳个小学妹就和那个大人物有关系啊！”
　　那位桑先生，宋歌也有所听闻。
　　除了是宋氏如今的掌权人以外，还是个基因非常强悍的alpha。
　　如今他有意来a市发展，宋父真的非常想搭上他这根高枝。
　　宋歌对于父亲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也没想得罪人。
　　她闷闷道：“我就是发情热到了，管不住情绪……”
　　楚褚：“得得得，自己没脑子别怪到Omega头上，我们可不背这锅。”
　　李晗：“就是你脑子笨。”
　　宋歌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闷闷不乐的扫地。
　　几个人也懒得嘲讽她了，韩甜目光一扫：“诶，那是什么？”
　　韩甜从床上跳下来，拿起了角落里的东西：“……！！！”
　　宋歌看见韩甜盯着娃娃，一动不动，“你怎么了中邪了？？”
　　韩甜声音颤抖：“不是，宋歌……你看这娃娃的针脚……”
　　宋歌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眼神瞬间凝固了。
　　“卧槽！！！？？？薇薇安太太？？”
　　她不会认错的！！！
　　作为薇薇安大大的死忠粉，薇薇安做的每一个娃娃，就算拿不到实物，她也会认真观察每一步的走针。
　　但是这个娃娃的完成度，只有百分之八十。
　　它的裙角还没有缝完，就好像做了一半，就遇到了什么意外，匆匆放弃。
　　宋歌这声尖叫把其他打游戏看笑话的Omega也吸引过来了。
　　“哇，真的是薇薇安太太的走针，我不会认错的！！”
　　“啊啊啊啊，是的是的，这是新款吗！！怎么只做了一半啊！！”
　　“……不是不是，是在这个房间里捡到的……”
　　“那有可能是……”
　　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个猜测。
　　韩甜激动到声音都开始扭曲了：“谁……谁来过这个房间？”
　　宋歌恍惚了一阵子：“薇……薇薇安……太太”
　　韩甜恨铁不成钢的猛锤宋歌的脑袋：“我当然知道是薇薇安太太!！！我问你最近有谁来过这边吗？”
　　宋歌抱头：“这客房一般闲置不用好久了，就昨天有个小学妹……”
　　就昨天，抓了一个上错车的小学妹。
　　她声音忽然一卡。
　　宋歌：“……”
　　韩甜不可置信：“……就，昨天那个，你让人一手刀劈晕打包送过来的晾了半天后来被桑总接走的小学妹？”
　　几个Omega的目光全部凝聚在了宋歌身上，一个个目光幽冷。
　　宋歌额头疯狂冒汗，“哈哈哈，怎么可能这么巧呢，别瞎说了，这房间我还有监控呢，我们去监控看看不就知道啦，哈哈哈，说不定那小学妹只是薇薇安太太的朋友……”
　　越抹越黑。
　　Omega们看她的眼神更黑暗了。
　　你把人家朋友绑架过来教训一顿，和把人绑架过来教训一顿，有何区别？？
　　在座的Omega，无一不是薇薇安太太的死忠粉。
　　娃圈里，薇薇安虽然是新秀，但做出的娃娃总是有着吸引Omega的神奇魔力，虽然她的设计很青涩，但神奇的是，没有一个Omega不会为她的娃娃着迷。
　　那是能透入Omega灵魂的温柔和安静。
　　宋歌硬着头皮：“我们去看看监控就是了……”
　　……
　　监控里。
　　小姑娘蜷缩在角落里，低头编娃娃。
　　她安安静静的，针线在她手里像是有了灵魂，听话又乖巧。
　　……
　　顶着一众Omega的森冷的目光。
　　宋歌觉得自己可以投湖自尽了。
　　她感觉自己从此会在Omega圈的最底层，永无翻身之地。
　　“所以昨天，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你去威胁薇薇安大大了？”
　　韩甜温柔的问：“是吗？”
　　宋歌此时一百万分的感谢林谙昨日让她金盆洗手，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楚褚突然道：“有人进去了。”
　　宋歌根本不敢直视监控：“我知道我知道，我我我我让林谙进去了……”
　　楚褚面无表情：“林谙走了，进去的是你哥。”
　　宋歌：“……”


第1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她被桑倦在大庭广众下直接带走，没有人拦着他。
　　姜音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被男人放在了后座。
　　姜音一得自由，马上缩在了角落里。
　　桑倦：“安全带。”
　　女孩一声不吭，也不动弹，无声的抵抗。
　　桑倦垂眸，伸手要帮她拉上了安全带，她抵着他的手，不愿意系。
　　“不要。”她说。
　　此时天色已晚，车窗外透过朦胧路灯的暖光，分出三分光色照在女孩白嫩的脸上，浓密睫毛染了细细的金色，像只垂翼的蝴蝶。
　　桑倦没有听她的，给她把安全带系上。
　　男人声音淡淡：“去东山别墅。”
　　东山别墅是桑倦在b市新入手的别墅。
　　姜音忽然道：“去b大。”
　　她声音很弱，好像是陷入沼泽的蝴蝶，在颤动着翅膀挣扎。
　　司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视线落在了桑倦身上。
　　男人的表情有一半落在阴影中，声音轻描淡写：“你身体不好，这几天还是先不要去学校了。”
　　司机如获大赦，启动了车子。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还是觉得讨厌。
　　这人怎么这样讨厌。
　　姜音被裹在西装里，整个人都有些恹恹。
　　她脑袋有些空茫茫的。
　　每当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她都会放空大脑，这样的话，她就能从那些毫无作用的情绪中解放，得到一些温柔的安宁。
　　逃避虽然可耻，但总归是有用的。
　　东山别墅确实在郊外的山上，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弯弯绕绕，很久才到达了目的地。
　　桑倦下了车，彬彬有礼的给她开了车门。
　　姜音窝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桑倦：“我抱你下来？”
　　他声音似笑非笑，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车里的小姑娘动弹了一下，仿佛在挣扎。
　　最后妥协了一般，慢慢下了车。
　　他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他手掌有力，攥得很紧，带着她往前走。
　　到了别墅正门，她停下了脚步，不愿意走了。
　　整个人都写着抗拒。
　　桑倦蹲下来看她，语调温柔的哄她：“小公主，怎么啦？”
　　就像一个好人。
　　姜音觉得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积压，膨胀，也许叫愤怒，也许叫其他的东西。
　　她紧紧抿着唇，别开眼，不看他，也不说话。
　　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桑倦叹了口气。
　　他慢慢说：“小公主，你知道，我有时候，会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微微一笑：“你听话一点，嗯？”
　　*
　　姜音刚刚被他带过来的时候，一直在哭。
　　她哭的很慢，很小声，眼睛红红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兔子，很可怜。
　　也闹腾了很久。
　　但是她没什么精神，哭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整个人恹恹的。
　　桑倦帮她脱了鞋子，把她放在床上，盯着她看了很久。
　　姜音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只能努力别开眼。
　　姜音很想咬他一口。
　　桑倦还想说什么，他手机震动起来，他微皱眉头，拿起来看了一眼。
　　大概是有工作，他终于离开了姜音的视线范围。
　　出来的时候，他朝着候命的保姆随意叮嘱了一句，“看着她。”
　　姜音窝在床上，过了很久，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姜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把手机带着的。
　　仿佛绝处逢生，姜音把手机拿出来，手机在嗡嗡嗡的震动，她看了一眼。
　　【从今天开始，不要随便吃凉的东西喔^_^】
　　是提醒。
　　姜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好像是，小日子快到了。
　　姜音以前忘记过自己来了小日子，又偏爱喝冷牛奶，肚子疼到哭出来。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她经常会忘记自己不能喝冷的。
　　因为她的记性很不好，所以妈妈就在她手机上设置了这个提醒。
　　前几天，会提醒她不要吃凉的，等到了固定的日子，就提醒她，换姨妈巾。
　　因为她的作息很好很规律，所以日子也会很准。
　　不过这个提醒，现在不是很重要。
　　她按下拨号键，准备拨110，门忽然开了。
　　有个看起来很和善的阿姨拿着饭：“吃饭了。”
　　姜音下意识的把手机藏到了身后，但保姆眼尖，还是看到了她准备拨的号码。
　　她的脸沉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姜音说：“我不想吃饭。”
　　保姆把她的手机抢过来，看见上面要拨的号码，脸色更差了。
　　*
　　桑倦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他来b市，投资了b大，也准备在b市发展，虽然有手下人帮忙处理，但关键问题还要看他自己。
　　自然要务缠身。
　　但这对他并不是什么难题，简单处理完了工作，他想到了姜音被绑架的事情。
　　手下的私家侦探效率很快，给了他结果。
　　是宋歌，还有一些帮凶。
　　看着名单上的名字，桑倦冷淡的笑了笑。
　　宋家么。
　　*
　　宋致醉醺醺的从酒吧出来，被宋爹当着那么多人面打脸，他心中气郁交加，只能出来喝个闷酒。
　　宋歌：“他出来了他出来了姐妹们！！”
　　韩甜：“看到了看到了！！1号姐妹行动！”
　　宋致醉醺醺在门口，等着司机从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忽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Omega香气。
　　这香气太诱人了，简直像个快要发情的Omega。
　　宋致是个alpha，又酒精上头，当下就有些蠢蠢欲动。
　　他追着味道走过去，喃喃：“小美人儿，等着老子……”
　　宋歌：“姐妹们他上钩了！！”
　　然而等在尽头的并不是娇软可人的Omega，而是黑麻袋和一头闷棍。
　　……
　　宋歌：“淦，精虫上脑的傻逼！！我薇薇安太太也是你能肖想的！”
　　楚褚：“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想死！”
　　韩甜：“姐姐现在打死你，你下辈子就能好好做了人哦。”
　　李晗：“不太好吧……照着脸打比较爽嘛，打成猪头才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熊样！”
　　……
　　打着打着，宋歌痛哭出声：“就是因为你，我再也没脸见薇薇安太太了！！”
　　韩甜失声：“说起来老娘今年Omega考试又是倒数第一名啊！！都是你的错！”
　　楚褚咬牙切齿：“说起来我抢娃娃从来没抢过宋大头那个傻逼，肯定都是你瘟到我了！”
　　李晗难过：“呜呜呜呜呜我喜欢的alpha为什么不喜欢我……肯定是你这个傻逼长得丑到我了——”
　　宋歌回过神来：“？”
　　……
　　几个Omega拿着棍子，在黑麻袋上尽情发泄完了生活上的怨气，趁着夜黑风高，溜着跑了。
　　*
　　宋歌尽情发泄了生活上的怨气，感觉神清气爽。
　　回家后看到自己亲爹有点愁眉苦脸的，整个家里阴云密布。
　　宋歌一个激灵，想到自己还在禁闭期，偷跑出去……
　　“你干什么去了！！”
　　宋爹凶道。
　　宋歌：“啊，哈哈哈，我去韩甜家里做客，做客去了……”
　　“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去玩。”宋爹道，神态疲惫。
　　宋歌忐忑：“……怎么了啊。”
　　宋爹道：“我们公司被调查了。”
　　宋歌：“？？？”
　　宋歌直言不讳：“谁让你偷税漏税了。”
　　宋爹脆弱的玻璃心被宋歌一刀扎了个粉碎，“还不是为了养你！……你以为为什么公司会突然被调查吗？！”
　　宋歌：“为什么？”
　　宋爹：“因为你绑架了桑先生的人！”
　　所以他一直遮掩的很好的东西，被人轻轻松松就搜查到证据打包举报了。
　　宋歌：“……”
　　宋歌：“……啊，这样。”
　　宋歌愧疚的说：“我确实错了。”
　　宋爹心情稍缓，说：“你找个时间给人道个歉……”
　　宋歌认真点头：“嗯这是很有必要的。”
　　宋歌随即又愁：“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公司什么时候能倒闭啊。”
　　家里公司倒闭宋歌乐得轻松，毕竟穷了，她爹就没钱养小三了。
　　当初领回来宋致这个哥哥，可把她给恶心坏了。
　　宋爹：“……？？？”
　　宋爹：“你给我滚回楼上看书！！”
　　*
　　桑倦正在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他眉头微蹙。
　　保姆敲门进来。
　　“桑先生，姜小姐她不吃饭……”
　　保姆为难的跟桑倦说。
　　桑倦手中的钢笔转了转，他想到了少女唇边的奶渍。
　　别人给的东西可以随便喝，他给的，一口也不愿意。
　　“先别管她。”
　　他声音寡淡，似是毫不在意。
　　保姆发觉他态度冷淡，略微松口气，拿出了手机，“这是姜小姐的手机……”
　　她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桑倦：“怎么了？”
　　保姆说：“姜小姐当时，在报警……”
　　桑倦并不意外。
　　保姆犹豫着说：“我觉得影响不太好，就把手机拿过来了……”
　　桑倦漫不经心：“你做的很好。”
　　保姆心中一喜。
　　桑倦顿了顿，微笑：“不过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保姆：“？”
　　等保姆走了，男人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了桌子上，在规整的文件上抹出墨水的痕迹。
　　桑倦想。
　　他可真是走火入魔了。
　　知道她报警的一瞬间，他不是愤怒。
　　而是想，哪怕是为她坐牢，也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是她亲手送他进去的话。
　　他略微抬眼。
　　干净整洁的桌子上，做了一半的小红帽娃娃和一个完整的小红帽娃娃，一起对着他微笑。
　　看起来乖巧温柔，甜软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最近情绪略微有些起伏不定，有些微妙的失控感。
　　他揉了揉眉心，冷静了一下，起来去看姜音。
　　推开门。
　　房间里氤氲着淡淡的安神香，小姑娘睡得很沉，一边放着粥，已经冷了。
　　桑倦想到之前，她唇边的奶渍。
　　想来，应该是喜欢喝牛奶的。
　　桑倦冷静的想，也许不是不愿意吃，只是不爱吃。
　　他打了个电话，让助理送些牛奶过来。
　　助理非常诧异：“可是您……”
　　“送过来，有人要喝。”


第2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小姐的身体还是不能受风……还有些低血糖。”
　　“最好在家里好好调养……“
　　“……应该好好补充一下营养……而且也要注意养神……”
　　“她腺体发育不完全，如果再疏忽的话……”
　　“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男人沉默听着诊断。
　　“这是姜小姐的诊断书。”
　　……
　　“谢二。”
　　“哟，桑总不是去b市开辟新天地去了嘛，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凌晨的风略冷，吹的人却清醒。
　　桑倦手里的烟隐约烧尽，他嗓音低哑却清醒。
　　“我找到她了。”
　　“……”
　　……
　　姜音这一觉睡得很沉，睡醒了之后，那种虚弱的感觉似乎去掉了不少。
　　但是没有做噩梦。
　　她侧眼，看到了一边，有一个玻璃罐装的牛奶，和一个三明治。
　　姜音慢慢眨眼，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垂下眼睫，不是很想喝。
　　她起床，到处看了看。
　　这里是个很少女的房间，地上铺着厚而繁复的地毯，哥特式的装修风格，显得华丽而厚重。
　　房门是很沉重的木门，她用力推了推，不是很能打的开，似乎没有锁，只是她没什么力气。
　　姜音思考了一会儿。
　　现在，是困境。
　　要解决困境，需要想法，还需要力气。
　　她面对的是很凶残很可怕的人，一个动不动就会杀人的可怕大魔王。
　　绝食=削弱自己。
　　弱小的自己＜强大的敌人。
　　四舍五入也=被欺负。
　　弱小的自己+脑子+食物=强大的敌人。
　　四舍五入勉强能平手。
　　姜音想通了，回去拿起了牛奶。
　　这牛奶是温热的，姜音拿起来，又不太高兴的放了回去。
　　她不爱喝热的牛奶，温的也不喜欢，就喜欢喝冷的。
　　凉凉的牛奶喝起来口感更好。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又不太能想的起来。
　　反正，她一定要喝冷的牛奶。
　　小姑娘认死理，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得达成。
　　房间里温度合适，甚至有些高。
　　要等牛奶冷，是一件很漫长的事。
　　但是姜音已经有些饿了。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了花纹繁复的窗户。
　　她推了推，看到它被一个木头卡扣从里面拴上了。
　　卡扣古朴，是个雕刻着很精细的花纹的装饰品。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在四处看了看，最后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硬硬的铁质娃娃摆件。
　　她搬来椅子，爬上去，踮着脚，用摆件努力的去砸卡扣。
　　梆梆作响。
　　她力气虽然不大，但是装饰用的卡扣也本就不需要多大力气。
　　桑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踩着板凳，踮着脚尖，在用他几百万的铁艺小娃娃在砸木窗。
　　她砸得非常专注，根本没注意到他过来。
　　桑倦唇角扯了扯，朝她走了过去。
　　卡扣啪嗒裂开，紧闭的窗倏然敞开，初秋的风猎猎席卷而来。
　　姜音有点高兴，她踮起脚尖，往外看。
　　而在桑倦眼里，却是少女要踢了板凳，整个人往窗外倾了过去！
　　桑倦瞳孔一缩，猛然扭住了女孩的肩膀，把人扣到了自己怀里！
　　简直心跳都要骤停。
　　“你……”桑倦喉结滚动，压着声音，气怒：“想死是吗？”
　　一切发生的太快，姜音大脑空白了半晌，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钝钝的想，这人怎么回事，莫名就污蔑她想死。
　　她就是想喝个冷一点的牛奶。
　　但是妈妈以前跟她说，她不可以和很坏的，或者打不过的人争执，要表面上顺着他，服软，然后再想办法。
　　她打不过他。
　　“不是。”
　　姜音：“想喝……牛奶。”
　　桑倦笑里带冷：“桌子上的牛奶，你要去太阳上拿？”
　　姜音：“太阳上没有。”
　　“那你知道没有……”桑倦指着窗户，语调荒唐：“还想给爷上天？”
　　姜音：“……”
　　姜音低着头一言不发。
　　桑倦闭上眼睛都是女孩从窗户摔下去的样子，简直，心有余悸。
　　男人缓缓松开她，握住她的肩膀，冷静半晌，“你就这么讨厌我？”
　　姜音不看他，想，那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桑倦顿了顿：“讨厌到要自杀？”
　　姜音又想，那他这倒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活到现在，才不会随随便便，为一点点困境去死。
　　女孩自始至终没有看他，漂亮的唇抿得紧，晨光从窗外穿破摇曳的枝桠，照在她面颊上，像是一枝沾染晨露的柳枝，美丽又柔韧。
　　却始终沉默。
　　桑倦闭了闭眼，半晌，冷静的说：“医生说你身体不好，所以我不会一直留你。”
　　“但是在你身体好之前，还是呆在这里养养比较好。”
　　冰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姜音感觉有些微的头痛。
　　她微微蹙眉，但想到桑倦的话，还是努力假装没事：“我身体很好……”
　　男人注意到她蹙眉的动作，沉默一下，伸手拉上了她背后的窗子。
　　他身高手长，这个动作让他完全把姜音护在了他的怀中。
　　姜音抬起眼，可以看到他深色斜纹衬衣微敞领口下的有力锁骨，还有淡淡烟草的香气。
　　风停下来了，屋子里重新回暖。
　　“十天。”桑倦看着窗户上重叠的花纹，“就十天。”
　　姜音一时有些茫然。
　　……什么十天？
　　桑倦说：“在我这里，呆十天。”
　　姜音：“……”
　　小姑娘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桑倦慢慢的说：“你这个样子，以后会生很严重的病。”
　　这个桑倦没有骗她。
　　姜音的腺体发育不完全，精神又脆弱，本就是温室里被呵护的娇弱花儿。
　　折腾这么多天，她的身体本就脆弱，又半路从医院跑出去。
　　如果不好好调养，风邪入体，会化为沉疴。
　　很可能短寿。
　　桑倦找回了自己商务谈判上的理智，把医生的诊断告诉了她。
　　随后给她分析利弊，“你可以不担心你自己，但是如果你生病了，阿姨想必会很辛苦。”
　　知道她不信，桑倦把医生的诊断书给她看。
　　姜音看了，她不太能看懂一些专业名词，但是大概也是可以看懂上面表达的意思。
　　大概就是，她现在确实，身体不是很好，需要好好调理。
　　诊断书可以造假。
　　姜音其实并不信他。
　　可是她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就算他信誓旦旦的说她得了绝症，要在他这里养伤到死，她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十天的期限，以为她好的名义，像极了温水煮青蛙。
　　姜音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接受他对她的好的任何理由，无论是一天，还是十天。
　　姜音说：“我拒……”
　　桑倦倏然低头看她。
　　男人眼皮褶子很深，略垂眸的时候，有着深深的阴影，更映衬着眼瞳黝黑。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总是有点吓人的。
　　姜音忽然想到了他很凶的样子，又有点犹豫。
　　姜音：“……十天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只要十天而已。”桑倦漫不经心的说：“有什么不好呢。”
　　他扯着唇笑：“怎么？觉得不划算？”
　　姜音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十个手指头的天数。
　　好像，有点难熬。
　　她小声说，“一星期，好不好。”
　　桑倦面无表情：“你在跟我谈条件？”
　　小姑娘似乎被吓到了，微睁大眼。
　　桑倦顿了顿，暗自提醒自己压住坏脾气，说：“你可以说其他的条件。”
　　小姑娘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条件好说的。
　　感觉，说了，这个人也不会听。
　　可是不说的话，又憋着点什么。
　　那就说吧。
　　姜音小声试探着说：“那你不许限制我自由……不，不许锁门。”
　　“你不许随随便便，进这里，你要敲门……我答应，你才能进来。”
　　桑倦听着，眼睛盯着女孩柔顺的黑发，她头上有两个小发旋，头发又软又细，有点小头发翘起来。
　　有点可爱。
　　“你还要……把我的手机给我。”姜音小声说：“你不许看我的手机。”
　　桑倦似有疑惑：“我看你手机了？”
　　姜音想起来这件事，就觉得气得慌，“你，你拿我的手机，给我妈妈发消息。”
　　桑倦的指尖隔空擦过女孩的头发，闻言微微顿了顿，想了一会儿。
　　“好像是有这回事。”
　　桑倦道：“但是你很想让她知道你在医院，生死未卜？”
　　姜音：“那是，两回事。”
　　她说：“如果真的生死未卜，我也希望陪在我身边的，是妈妈，而不是一个没有关系的人。”
　　桑倦呼吸微微一窒。
　　为什么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总是能随随便便的，说出比刀锋还要凌厉刺心的话。
　　缠绕在小姑娘身边的alpha信息素像是受伤的野兽，有些无措和茫然。
　　桑倦压下眼底的情绪，一字一字的重复：“没有关系的……人？”
　　姜音：“就是，没有关系的，人。”
　　他气笑了，压着情绪，“行。”
　　“我答应你，但是十天。”他说：“一天也不能少。”
　　姜音抿着唇，算是同意，但是想到手机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姜音忍不住又说：“我知道我身体不好，我也知道我可能没办法像别人那样活的很好。”
　　姜音说：“可能我走的时候，妈妈会很悲伤。”
　　姜音：“但无论痛苦，还是难过，这都是妈妈的权力。”
　　姜音：“这是，连我都没有办法剥夺的东西……”
　　姜音越说越气，“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小姑娘说起这些的时候，也不怕他了，眼睛又怒又亮，呼吸急促，像只炸毛的小猫。
　　桑倦本来压着情绪，但看她的样子，又觉得可爱。
　　那不太愉快的感觉很快就消散了。
　　他真的很迷恋她因为他而情绪起伏的样子。
　　哪怕是愤怒。
　　可是她为什么发怒呢？
　　桑倦想到了谢二跟他说的话。
　　——“你要像对待正常人，对待别人会对待的态度，去对待她。”
　　——“她是一个人格完整的存在，不是谁的娃娃，也不为你所有。”
　　——“你反思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如果你认为这件事，你不应该对你的下属，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做。”
　　——“你就不应该对她做。”
　　——“如果她认为你做错了。”
　　——“那就道歉。”
　　姜音也不管害怕了，说了一大通，以为桑倦会稍微有点愧疚心——
　　然而，回应她的，是男人把她扯入怀里的动作。
　　姜音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胸膛。
　　耳边微痒，桑倦的呼吸噙着笑意：“那我道歉，嗯？”
　　他语气愉悦，不见丝毫悔意。
　　好像她所有的认真与怒火，在他这里，都是一场漫不经心的笑话。
　　他只要她哭要她笑，要她当个橱窗里的美丽娃娃。
　　她的所有情绪和感受，都不被他在意。
　　姜音所有的愤怒和情绪，瞬间消散成灰。
　　她垂下睫毛，眼瞳一片漠然。


第21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谢二挂了电话。
　　他倒是没想到桑倦一去b市就找到了人。
　　想到桑倦那表面上正正常常, 背地里疯疯癫癫的行事，谢时就觉得有点牙疼。
　　他已经竭尽全力的去叮嘱了，剩下的就看桑倦能不能听懂人话了。
　　就在此时。
　　“谢时哥哥！”
　　一个穿着可爱裙子的少女朝着谢时扑过来。
　　谢时一下闪开：“欸欸欸——别见人就扑！有没有一点o的样子啊！”
　　Omega名叫尚鲤, 是谢家的远方表妹, 虽然和谢家都一起在a市，但其实很少来往。
　　但是尚鲤很喜欢桑倦, 又因为谢时和桑倦走得很近, 她就开始缠着谢时出来了。
　　桑倦刚回国的时候，她没多少机会，之后又莫名去了疗养院，更没接近的机会了。
　　这次听说他出院了，当然要抓紧时候来打探消息了。
　　“我怎么就没有o的样子了！”尚鲤说完, 眼珠子咕噜一转, 讨好的问：“谢时哥哥，这几天怎么没见桑倦哥哥呀？”
　　谢时玩着手机, 玩味道：“你家公司现在那么大一个危机, 你爸爸到处找设计师，急得焦头烂额没办法，你也不替你爸愁愁, 满脑子还想着你桑倦哥哥？”
　　尚鲤家开玩具店的, 但是因为设计毫无新意，正在逐渐被市场取代。
　　尚鲤一时语塞。
　　半晌又说：“哎爸爸肯定会想到解决办法的啦, 你快告诉我桑倦哥哥去哪儿呀。”
　　她委屈道：“我在哪儿都找不到他。”
　　谢时想到远在b市疯病复发的桑倦，又看看眼前满眼迫切的尚鲤，想了想，还是不做那个缺心眼的了。
　　他挑起眉来：“你桑倦哥哥啊……”
　　尚鲤眼睛闪亮亮的。
　　谢时忽然就起了坏心思，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慢悠悠的说：“金屋藏娇呢。”
　　尚鲤：“？”
　　*
　　姜音和桑倦约法三章。
　　也约好了十天。
　　中间她那些附加的乱七八糟的条件，桑倦满口答应。
　　姜音虽然对他的信任值和好感度已经拉到了负一万，但被迫寄人篱下，也只能相信他单薄如纸的口头承诺。
　　等桑倦走了，桌子上的牛奶已经如她所愿的变冷了。
　　窗外隐约开始能听到雨声，秋风渐冷，秋雨渐来。
　　姜音慢吞吞的喝了冷牛奶，一边喝，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边把心里的小情绪咽下去。
　　她喝了一半，就有点喝不下去了。
　　她把牛奶罐拧上，抱着牛奶罐，盯着门想。
　　桑倦真的有那么好心吗？
　　虽然她的条件他都答应了，但是总感觉，他好像没有那么好心的样子……
　　但是，桑倦到底是，为什么会对她那么执着呢。
　　好奇怪。
　　姜音抱着半罐子冷牛奶，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是那些娇软漂亮，天生拥有吸引alpha信息素的Omega。
　　并没有吸引桑倦这个顶级alpha的客观因素。
　　而且，她在一些新闻，和一些电视剧上，也见过被Omega吸引的alpha，但就算那样，人家也算的上是彬彬有礼，绅士温柔。
　　姜音虽然智商稍微有点跟不上，但也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尊重，理解，温柔。
　　那样，才是真正的，对人的爱吧。
　　桑倦这个样子，对她，不像是……对人的感情。
　　倒是，很像，对布娃娃……或者说，对待，一个物品的感情。
　　姜音看着手里的奶瓶。
　　玻璃奶瓶光可鉴人，映出姜音白嫩的脸蛋。
　　她确实有些娃娃脸。
　　想到桑倦房间，那些可怕的布娃娃，姜音觉得自己有些想通了。
　　只有对待物品，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无视她的尊严，无视她的想法，以对待附属物品的，漫不经心的态度对待她。
　　可是，她又不是物品。
　　但是，好像，这个世界上，也会有很多坏人，把活人做成物品，比如娃娃。
　　姜音想到了以前搜索娃娃设计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关于娃娃的新闻，包括一些负面的。
　　不是娃娃又怎么样呢，如果桑倦杀掉她……
　　姜音一下就开始害怕了。
　　毕竟，桑倦他真的是个疯子呀。
　　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肚子似乎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
　　不，并不是错觉。
　　姜音捂着肚子，怀里的牛奶瓶滚了下去，她脸色苍白。
　　她看着牛奶瓶子，慢慢睁大眼睛。
　　*
　　助理打来了电话，和他商议一些投资细节上的问题。
　　还有在b市开办公司需要的一些签字手续。
　　助理那边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
　　桑倦依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烟雾氤氲，他听得有些漫不经心。
　　外面的雨势渐大了，新来的阿姨敲了敲门进来，在桑倦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便礼貌的走了。
　　桑倦看着下着的雨，脑海里都是女孩低着头时，脑袋上，小小的两个发旋。
　　“……桑先生？”
　　那边助理久久没听到回声，忍不住出声。
　　桑倦：“嗯，你继续说，我听着。”
　　这份电话会议有些漫长，中间助理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好像是什么铃声。
　　他有些迟疑，“桑先生……？”
　　对面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那边挂断了。
　　助理：“？”
　　*
　　桑倦挂掉了助理的电话，看着书桌上震动的手机。
　　小姑娘的手机很漂亮，背面朝上，手机壳带着点小孩儿的稚气。
　　此时正在嗡嗡的震动，铃声还很可爱。
　　桑倦拿起手机的时候，铃声偏偏停下了。
　　桑倦对着小姑娘的手机。
　　——你不许看我手机。
　　桑倦垂下眸，眼皮褶微深。
　　窗外雨声大了，稀里哗啦，听起来，偏偏像野兽在咆哮。
　　占有的，迫切的，想要了解某个人一切的欲望，如同毒蛇，支配着他所有的理智。
　　桑倦盯着手机，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握着手机的指骨却略微青白。
　　——“你要像对待正常人，对待别人会对待的态度，去对待她。”
　　过了一会儿，他绷紧的指骨微微松开，把手机放回原处。
　　他心烦意乱的扯了扯领口，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手中的咖啡啪嗒摔在地上，脸色非常难看。
　　新来的阿姨听见动静，匆忙进来：“怎么啦？”
　　桑倦忍耐胃里翻江倒海：“……咖啡里有牛奶？”
　　阿姨回过神来：“啊……我是加了一点奶，我看见冰箱里有……”
　　从a市跟过来的管家今天才刚到，还没来得及跟新来的阿姨说桑倦的忌口，闻言面色一变：“少爷他乳糖过敏！”
　　阿姨陡然惊慌失措：“啊，这，对不起！！我不知道……”
　　管家恼怒道：“冰箱里怎么会有牛奶这种东西？全部丢掉！！”
　　桑倦：“张伯！”
　　张管家一愣，他压着嗓音，淡淡道：“不许丢。”
　　……
　　管家：“我去叫医生！”
　　他看了看外面，又有些心急：“这下着雨，山路崎岖，医生可能也不好过来……”
　　桑倦漱口漱了很久才缓过来，身体还是有些过敏反应。
　　对于医生能不能过来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
　　连带着信息素都有些懒洋洋的倦怠。
　　反正也死不了。
　　他垂眸看了一会儿姜音的手机，去见姜音。
　　然而推开门——
　　稍显昏暗的华丽房间，厚厚的繁复地毯上，窝着一个小小的团子，她抱着肚子，脸色惨白。
　　桑倦脸色巨变！！
　　“姜音！！”
　　女孩紧闭着眼，大概是听到了人声，有些虚弱的睁开眼。
　　桑倦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你怎么了？”
　　他对管家说:“医生！去叫医生过来！”
　　Alpha的信息素一片惊慌错乱，甚至带着感同身受的痛苦。
　　管家脸色为难，他刚刚已经叫过了，然而外面下着大雨，医生过来也要很久。
　　女孩小小的一团，脸色白的像雪一样，水润的眼瞳半睁看着他，气若游丝。
　　桑倦心疼极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就一眼没见，这姑娘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Alpha的信息素努力的依靠她，缠绕她，温暖她，好像这样就能给它心爱的姑娘一点点安慰。
　　可是它总是绝望。
　　因为深爱的姑娘并不是Omega，并不能因为alpha释放的信息素，来缓解来自身体的半分痛苦。
　　她张张嘴，似乎是想说话。
　　桑倦：“你说什么？”
　　他抱紧她，努力凑近，听她叫他的名字。
　　“桑倦……”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总是板板正正，一本正经的，好像在读课文。
　　可是桑倦觉得好听。
　　她在他耳边，声音微弱：“你其实是想……让我死掉吗？”
　　姜音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单纯的猜测而已。
　　有点痛苦，不含恨意，平淡又天真。
　　就好像，已经知道自己任人鱼肉的处境，所以无论出现什么，都能平平淡淡的接受。
　　热血遭遇了寒潮，化作冰霜，最后破碎成一片凄冷的凉。
　　桑倦的眼睛红了。
　　他嗓音沙哑：“你……觉得。”
　　他一字一句，带着嘲意，偏偏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
　　“我想……让你死？”
　　这个世界上。
　　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为她的存在，而夙夜欢喜。
　　可是她觉得。
　　他想让她死。
　　姜音：“你不想吗？”
　　桑倦：“我为什么想？”
　　她说：“因为我死掉了。”
　　“就永远不会跑掉，可以当一个娃娃了呀。”
　　姜音茫然的说：“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桑倦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想要这个？？你再说一遍？”
　　小腹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姜音脸色更白了，她又害怕又难受：“不是，就不是，你凶，凶什么啊。”
　　“再说，要，要不是的话……你干嘛在牛奶里，下毒呀。”
　　桑倦:“？”
　　老管家拿着滚在地上的半瓶牛奶，还真担心里面有没有毒。
　　桑倦看到了那半瓶牛奶，面无表情：“给我。”
　　老管家愣了一下，把牛奶给了桑倦：“不如等医生过来，化验一下……”
　　他还没说完，就见桑倦不紧不慢的拧开了牛奶，把剩下半瓶子牛奶一口咽了下去！
　　管家：“？？？！！！”
　　桑倦压着胃里翻江倒海，用拇指抹了抹唇角，对着姜音，笑得又疯又肆意。
　　“要有毒。”
　　“我今个就跟你一起死。”
　　*


第2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被他的话给吓住了。
　　她有些呆呆的, 有些迷惑，但很快又被小腹的抽痛吸引了所有的精神。
　　姜音觉得好难受，她蜷缩成了一团, 唇色发青, 又冷又难受。
　　桑倦：“怎么了？”
　　姜音咬着唇，“……”
　　他摸她的手, 一片冰冷。
　　桑倦忍住身体的不适, 捂住人的手，把人摁到自己怀里。
　　姜音有些想要挣扎，她不适应和人靠那么近。
　　桑倦耷拉着眼皮：“别动。”
　　她不仅手冷，身体也很冷，好像所有的温度, 都被抽走了。
　　桑倦自嘲的想。
　　果然是个冰做的姑娘。
　　冰冷的手被滚烫的手握住, 暖热的感觉穿透四肢百骸，姜音恍然觉得, 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她困得迷迷糊糊, 下意识的往身后靠了靠。
　　桑倦眼尾微扬，无意识勾出三分笑意。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是已经有了渐停的趋势。
　　医生姗姗来迟, 看着房间里的两人, 一时怔住。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空气中弥漫着的alpha信息素挣扎又痛苦, 却偏偏执着。
　　管家：“周医生你可来了……快看看我家少爷，他……”
　　桑倦道：“我没事。”
　　顿了顿：“给她看看怎么回事。”
　　老管家一时语塞。
　　周医生看了一眼桑倦，他脸色不好，明显在强撑。
　　他闻到了很淡的一股牛奶味。
　　周医生顿了顿，问姜音：“你怎么啦？”
　　姜音小声道：“肚子疼。”
　　“哪里疼？”周医生指了指她捂住的地方, “是这里吗？”
　　“嗯，对。”
　　他摸了一下脉，看了一下女孩的脸色还有她捂住的小腹，心中略有了然。
　　“她……”
　　桑倦顿了顿：“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和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冷漠态度不同。
　　周医生甚至从桑倦的态度里，看到了几分藏得很深的小心。
　　周医生：“不是什么大病，你别担心，我有话要交代这个小姑娘，你先回避一下？”
　　桑倦没有动。
　　姜音小声：“你不要不听医生的话。”
　　桑倦漫不经心的问：“我倒也想。”
　　他眼瞳很黑，忍着不适，唇角牵出嘲意：“但我们同生共死的关系，动不动回避，不大好吧。”
　　周医生：“？”
　　同生共死是个什么关系？
　　小姑娘抿起了唇，不吭声了，也不看他，像是不想跟他说话了。
　　桑倦呵了一声：“小白眼狼。”
　　桑倦把手机塞到了姜音怀里：“拿好了。”
　　他顿了顿：“之前响了，我没看里面的东西。”
　　起身出去了。
　　*
　　等桑倦走了，周医生温声问姜音：“是不是喝了冷的东西？”
　　姜音回过神来，小声：“喝了一点冷的牛奶。”
　　姜音害怕的问医生：“医生，我是不是中毒了？”
　　周医生失笑：“不是，是生理期。”
　　“……生理期？”
　　姜音明白这话的意思后，脸陡然红了，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不知所措。
　　“生理期不能喝冷的。”周医生温声说：“会肚子疼，你得记住了。”
　　姜音低下头，耳尖都红了。
　　她想过自己肚子疼的很多种可能，唯独漏下了生理期。
　　她朦朦胧胧的想，好像误会桑倦了。
　　周医生也知道姜音的病情，女孩的腺体发育并不完全，精神也有过受刺激的记录，偶尔会出现这种忘事的现象。
　　周医生：“如果记不起来，可以记在手机里，设置一个每日提醒。”
　　姜音小声说：“谢谢医生，我以后会记得的。”
　　其实她设置了的，但是手机被那个阿姨拿走了，她就忘记了。
　　周医生看着一边的奶瓶，忽然道：“桑倦他是不是喝牛奶了？”
　　姜音点头。
　　“以后不要让他发疯了。”周医生略有无奈道：“他乳糖不耐受，喝多了真的会死。”
　　*
　　桑倦出了房间，等周医生出来。
　　周医生大概跟桑倦说了一下情况。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周医生说：“但是还是要注意一下。”
　　他说完，看桑倦，“……你喝牛奶了？”
　　桑倦知道姜音没事后，松了口气。
　　他脸色已经有点发绿了，终是忍不住，冲进了卫生间。
　　桑倦从小就乳糖不耐受，不能跟乳制品沾一点关系。
　　轻则上吐下泻，重则痉挛。
　　半罐牛奶下去。
　　牛奶是没毒，但对桑倦，可真是要了命了。
　　过了很久，桑倦才缓过来，他倚靠着墙，睫毛微垂，信息素有些暴躁。
　　他的信息素，最近确实有些不正常的躁动。
　　有些痛苦。
　　桑倦垂眸，忍耐着脱水和信息素躁动带来的双重痛苦，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淡薄又习惯。
　　*
　　老管家亲自给姜音准备了红糖姜水。
　　姜音喝了之后，感觉胃里舒服多了。
　　小姑娘在摆弄自己的手机，桑倦说手机响，是她的提醒响了。
　　刚刚提醒又响了一次，之前的提醒也没有显示已阅，说明刚才，桑倦确实没有动她的手机。
　　打开了很久没开的私信，却发现有个人给她疯狂发了很多的私信。
　　点开之后几乎爆屏了，把姜音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好像是某玩具公司的负责人，迫切恳求她帮忙做一款玩具的样本。
　　他大概是真的很迫切，语气也非常真诚，开出的价格也非常诱人。
　　姜音有些发呆。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拒绝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在，桑倦说她身体有很严重的问题，治不好的话，可能会拖累妈妈。
　　她也问了周医生，周医生说桑倦没有骗人。
　　去医院，总是要花很多很多钱的。
　　她在桑倦这十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她犹豫的想了想，回复了对方，表示同意了。
　　……
　　老管家想到喝了半罐牛奶，导致严重脱水在挂吊水的桑倦，再看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玩手机的小姑娘，突然觉得三分不值。
　　他忍不住道：“少爷生病了，你……不去看看吗？”
　　他在这里，都能嗅到空气中信息素不正常的味道，心疼的不得了。
　　姜音有些茫然，“……啊？”
　　等回过神来，老管家说了什么，姜音低下头，有些为难。
　　她不是很想去看桑倦的。
　　牛奶是他自己发疯要喝的，她又没逼他喝。
　　知道自己乳糖不耐受，还要那样发疯。
　　她干嘛要为别人的行为负责。
　　不过……
　　她好像确实做错了一件事。
　　她误会桑倦给她下毒了。
　　如果不是她说下毒的话，他也不会发疯吧。
　　可是，谁让他就长着一副让人误会的样子。
　　所作所为，也没法不让人误会啊。
　　“……”
　　老管家看到女孩努力的想了一会儿，仿佛想通了什么，放下书起来。
　　姜音:“那他在哪里呀。”
　　“呃……在书房。”
　　老管家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居然真的劝动了姜音。
　　姜音想起以前妈妈看生病的姥姥的时候，都会带点水果什么的。
　　她就从桌子上摆着的水果那里拿了个苹果，好像有点单薄，于是想了想，又撅了一根香蕉。
　　老管家：“……”
　　老管家拉住她，“你给少爷带这个吧。”
　　姜音看着手里的魔鬼糖，“哦”了一声。
　　*
　　尚玩公司负责人。
　　“她回复了！！天哪她回复了！！”
　　熬了两天两夜等待回复的尚玩公司负责人红着眼睛说：“薇薇安回复了！！”
　　“真的吗！！怎么说的？”
　　负责人隐忍着激动：“她……她同意了！！！”
　　“她说，明天就可以开始做了！”
　　公司老总尚千秋猛然松了口气，他喃喃说：“同意了就好，同意了就好……”
　　尚玩公司是做玩具的公司，前几年有知名设计师李楠在，在娃圈算是风生水起。
　　喜爱娃娃的多是Omega，一般有Omega的家庭，都不会很缺钱。
　　尚玩公司走的是高端路线，只要握紧了Omega市场，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是前些年，李楠出国深造，失去了这位娃圈顶级设计师，后来的设计师差强人意，尚玩公司的人气就年年开始下滑。
　　尚千秋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月月下滑的财报焦头烂额，最近更是开始了负增长。
　　如果再这样下去，破产清算也指日可待了。
　　直到前些日子……
　　一位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横空出世。
　　她的设计风格，仿佛跳出了abo的思考范围，用一个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的角度，单纯又温暖的观察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她的设计不够成熟，却因为富有极强的个人风格，而被Omega们极度迷恋。
　　她的粉丝数爆涨，偏偏整个人安静如鸡，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粉丝经济。
　　她做的娃娃数量屈指可数，甚至卖得可以称得上是廉价，但是在Omega圈背地里却炒到了匪夷所思的价格。
　　这种现象，简直前所未有。
　　这让尚玩公司抓住了一丝希望。
　　他们疯狂联系薇薇安，但从未有过回音。
　　这位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就仿佛忘记了微博这个软件，安静的隐居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而毫无回应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尚玩公司，都是地狱级的煎熬。
　　直到刚刚。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
　　他们又见到了人间。
　　“立刻，马上！！”尚千秋激动的说：“马上做宣传！！薇薇安要给我们公司设计新娃！！马上宣传！”
　　公司现在资金周转困难，如履薄冰，作为一个玩具公司，如果有Omega娃圈顶流薇薇安的加入，那无异于起死回生！！


第2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浓郁到紧绷, 带着浓浓的躁动与不安。
　　周医生一进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情绪也被带的躁动起来了。
　　他压下了被桑倦信息素影响的情绪。
　　“为什么突然要喝牛奶？”
　　周医生说：“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我不相信你连自己的忌口都能忘。”
　　桑倦淡淡道：“没忘。”
　　“我相信你下次, 也不会忘了。”周医生说, “你这次过敏有点严重，影响到腺体了, 身体痉挛很容易引起信息素暴动……”
　　他语气微妙：“做出过激行为。”
　　桑倦没吭声。
　　“再考虑到你信息素的情况。”周医生说：“离人小姑娘远点儿吧。”
　　“……”
　　“她腺体发育不完全, 根本没法回应你的信息素。”周医生说：“身为一个alpha，我不建议你在她身上消磨下去。”
　　桑倦语调微妙：“消磨？”
　　他像是在品酌这个词，唇角勾起的笑有点冷漠的懒散，“……周医生真是个文化人。”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周医生淡淡道：“当然，我也不多说, 毕竟你路子多, 要是罔顾意愿，非要强求, 也不是没有办法。”
　　让姜音感受到信息素。
　　并非没有办法。
　　用药, 或者其他的，总归有路子可以走。
　　只是受苦的，必然是姜音。
　　桑倦微微掀起眼皮, 慢条斯理：“您如果不提醒。”
　　“我还真忘了。”
　　周医生看着桑倦。
　　云雨初霁, 淡淡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 却仿佛没有丝毫温度。
　　他性情从来凉薄冷漠，对想要的更是入骨偏执。
　　如果姜音把人逼急了。
　　会发生什么。
　　也未可知。
　　周医生给他挂上吊水，说：
　　“因为过敏反应，接下来你的信息素会产生爆发性的波动，只是身体的话, 问题不大，熬过去就好。”
　　“不过，理智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好自为之。”
　　*
　　姜音看到了桑倦。
　　以前姜音见人生病，都是无力的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苍白，连喘息都很难。
　　可是桑倦不是的。
　　他吊着水，戴着眼罩，穿着浅灰色的斜纹衬衫，露出有力的锁骨。
　　他随意的倚靠在沙发上，明明生着病，身上也有股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
　　姜音看他挺好的，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其实姜音不是很情愿来看他的。
　　但妈妈以前教过她，做人要努力是非分明，如果做错了事，就要道歉。
　　虽然桑倦很坏，但她又不是桑倦那样的人。
　　桑倦做错了事可以不道歉，但是她不可以。
　　姜音想走到他近前，然而没走几步，她又开始有些害怕了。
　　就像一种过敏反应，本能，就是不想靠近这个男人。
　　姜音也觉得自己和他亲自说对不起这种事情，挑战性有些高了。
　　姜音犹豫的想。
　　他既然看上去没事的话。
　　那就……写个，真诚一点的道歉纸条吧。
　　……
　　男人下颌骨收紧，看样子却也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岂止是不轻松。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郁到几乎要爆炸，压抑到一个圈中。
　　乳糖不耐受引发的腺体过敏反应，导致了信息素的严重躁动。
　　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痛苦。
　　Alpha和Omega一样，偏向于兽性，会被本能所控制。
　　Alpha爱上Omega，无论这只Omega与其匹配不匹配，愿意不愿意，都会有Omega的信息素给与回应。
　　要么同意，要么抗拒，但总是有来有往，两者在这来往之间水乳交融，让腺体获得满足。
　　可是姜音没有信息素。
　　无论是推拒还是同意，她都不会给予alpha任何回应。
　　她是扔下石子也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深渊，是满腔爱意捂不热的顽石，也是黑暗中不见灯火的长路。
　　是他的无能为力，也是他永远煎熬的无可奈何。
　　精神的疼痛几乎让桑倦五感都变得麻木。
　　此时此刻，他不是强悍到sss级的超级alpha。
　　他只是埋藏于黑暗的囚徒。
　　无望的期待与爱意，绝望到几近怨恨。
　　也许病痛总能让人牵动所有的情绪，桑倦指骨攥紧，一片青白。
　　他想。
　　为什么要纵容她呢。
　　终究是不得善终罢了。
　　反正，他的爱与奢求，她永远不解其意。
　　如果非要如此，那为何要压抑呢？
　　不如放肆。
　　她感知不到，那就让她感知到啊。
　　他当然知道这会付出什么，但手段狠厉残酷些，她才会听话啊。
　　她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呢
　　香甜的草莓味，软腻的牛奶香？或是覆盆子的气息，抑或是微酸甜的葡萄？
　　……无论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她的，那都无所谓。
　　他是alpha。
　　他的信息素不用再无望的等待，回应也不会是奢望，哪怕是仇恨。
　　可是，仇恨也是回应的感情啊。
　　他再也不用像是沙漠的旅人，终日在不得回应的干渴中煎熬——
　　信息素不再压抑在一小块，瞬间如洪水一般扩散开去!
　　很多在别墅里工作的beta面色陡然一变，露出了无法呼吸的表情。
　　就仿佛绝望到了尽头的野兽，只管露出能撕咬的獠牙——
　　他用力扯下眼罩，通红的眼睛带着属于alpha的汹涌暴戾。
　　然而偏偏，汹涌的情绪，在视线触及某处的瞬间——
　　戛然而止。
　　那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简简单单，笔锋带着点儿女孩家的小温柔。
　　“桑倦，误会你下毒，很对不起。”
　　“快点好起来吧。”
　　“——姜音”
　　纸条上面还压着一块魔鬼糖。
　　所有的焦躁和痛苦，在这颗糖面前，一瞬，黯然失色。
　　桑倦对着纸条沉默半晌，躁动的信息素缓缓平静下来。
　　这张纸上写着的温柔，就像深渊传来的回音，微热的顽石，抑或是黑暗长路尽头的星点灯火。
　　哪怕微弱。
　　却也足以让他从怨恨与不甘的土壤里，生出眷恋与怜爱的嫩芽。
　　它一路疯长，满腔爱意，喋喋不休。
　　桑倦拿起糖和纸条，喉结微动，半晌，自嘲的笑了出来。
　　看啊。
　　只是一点点垂怜，他就可以这般心软。
　　他盯着纸条，眼神渐冷，唇角的笑，却依然病态温柔。
　　*
　　姜音留了纸条就回了房间。
　　她给妈妈发了消息，犹豫了一下，撒了一个小谎。
　　那边妈妈工作也很忙，没有时间经常来学校看她，叮嘱她最近天气转凉，要注意身体。
　　姜音又有了一点欺骗妈妈的愧疚。
　　她又想，只要坚持十天，就好了。
　　她把窗户推开，刚刚下过雨的天气，还带着湿意，细微的阳光冒出了脑袋，山间的风轻快又凉爽。
　　她去找老管家要了一些针和毛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管家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有些难受的样子。
　　“管家爷爷，您不舒服？”
　　姜音问。
　　老管家看了一眼似乎毫无反应的姜音，不可思议：“……你感觉不到吗？”
　　姜音：“……什么？”
　　她有些懵然的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您是觉得冷吗？”
　　她把沙发上铺着的厚毛毯拿过来，给他披上，“管家爷爷，秋天了，您要多穿衣服。”
　　“你……”老管家说：“感觉不到信息素吗？”
　　姜音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老管家难受，并非是因为秋日渐深。
　　而是那无处不在的，所有人都能感应到的，只有她感觉不到的信息素。
　　小姑娘动作稍顿：“嗯。”
　　老管家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少爷信息素那样暴躁绝望，这姑娘也毫无反应了。
　　“不过。”
　　姜音揉了揉脸，认真的说：“感应到，与感应不到，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呀。”
　　除了这一点，确实与其他人不太一样，能让姜音感觉自己与其他人的格格不入以外。
　　她便没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了。
　　而且，有的时候，姜音并不觉得拥有信息素，是一件好事。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有人性，有理智，能思考，被约束。
　　可是信息素这种存在，将人简单粗暴的分为三种，并且像野兽一样，拥有发热期，发情期。
　　它让人冲破理智，冲破约束，使得情绪危险而无法控制。
　　姜音模糊记得自己看过一些有关alpha和Omega的社会新闻。
　　Alpha发情期失控强迫Omega，因为alpha信息素对Omega的绝对强势和掌控，原来可以有逃跑机会的Omega被信息素压制，根本无法抵抗。
　　强迫Omega是重罪，那个alpha被判了死刑。
　　姜音记得很久之前，她也曾经为自己没有信息素，和别人不同，而伤心过。
　　但是看了这个新闻之后，她就再也不曾为这件事失落了。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掌控，那为人，又与被信息素控制的奴隶有何区别呢。
　　老管家沉默了一下，看姜音：“有区别的。”
　　“小丫头，你得知道。”
　　“人与人之间交流里，字句之间，情绪三分暗藏，七分试探。”
　　“这世上不用信息素就能被理解的感情，总是少数，多的是一时失语，而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
　　老管家说：“但信息素里藏着的感情。”
　　“总是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姜音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这样是不对的。”
　　桑倦推门的动作微缓。
　　他听见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如羽毛般搔在心尖。
　　“爱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对方从信息素里感觉爱意呢？”
　　“如果只能因为信息素，而感觉自己被爱着。”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少女的声音温柔。
　　“那也太可怜了啊。”


第2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不知道桑倦就在外面, 她找老管家要了针和粗毛线。
　　之前，她答应尚玩公司要做一个娃娃的模板给他们。
　　桑倦推门进来后，就看到小姑娘穿着卫衣, 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单薄的阳光下，专注的勾针引线, 像一个小团子。
　　她做娃娃的时候, 总是心无旁骛。
　　桑倦眉毛微蹙起，他发现姜音有个坏毛病。
　　那就是不爱好好坐在应该坐的地方，总是松松散散的窝在某个角落里，或者直接就窝在地毯上。
　　像一团黏在地毯上的糯米团子。
　　好好的沙发不坐，椅子不坐, 床也不坐, 就坐地上。
　　也不知道谁惯出来的坏毛病。
　　——“人小姑娘生理期来了，不能喝冷的, 不能沾凉气, 注意保暖就成了，别一副人得绝症的样子……啊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
　　——“你多注意一下就行了。”
　　地毯虽厚, 但却也冷。
　　姜音正在思考着娃娃的走线, 心无旁骛，冷不丁的。
　　整个人被抱起来, 平移到了床上。
　　抱着娃娃的姜音：“？”
　　男人的气息带着些许散漫的烟草香，不紧不慢的笼罩着她，却让她瞬间寒毛竖起。
　　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坐在了柔软宽大的床上。
　　姜音：“……”
　　小姑娘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他, 脑袋上略微凌乱的头发竖起一撮呆毛。
　　等反应过来后。
　　“啊——”
　　她惊慌的扔了手里的线球，整个人缩到了床的角落里，睁大眼，警惕的看着他：“……你，你干嘛呀？”
　　温香软玉消弭，怀抱微染凉意，桑倦眉眼稍暗，淡淡道：“地上凉。”
　　姜音可是怕极了桑倦动不动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了。
　　姜音抿着唇，过了很久才憋出了一个“哦……”
　　随后就窝在床的角落里，不吭声了，做了一点儿的毛线球扔在他这边，也不敢过来捡。
　　像极了遇见老虎的小鹌鹑。
　　桑倦被姜音这态度气得后脖颈隐隐作痛，信息素也有些焦躁。
　　他唇角掀起一抹笑，看起来有些凉薄：“我能吃了你？”
　　他笑意浓郁，眼里却冰凉带着火气。
　　姜音看着，更觉得害怕。
　　桑倦很快摁下来。
　　腺体的痛苦如影随形，他努力控制好自己失控的情绪和信息素，捡起滚到一边的毛线球，想要给她递过去。
　　小姑娘见他靠近，倏然睁大眼，一下滚到了床底下。
　　语调带着一点哭腔：“我……我不要了。”
　　她懦弱的说：“你别吃我。”
　　桑倦：“……”
　　桑倦：“你起来。”
　　姜音不吭声，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摆得非常明显。
　　桑倦被姜音气笑了，“怎么，你是小猫吗？专门钻床底？”
　　小姑娘还是一声不吭。
　　桑倦想，要是猫的话，那应该也是只相当记仇的猫。
　　桑倦：“医生来了，你也要在床底下治病？”
　　姜音：“……”
　　姜音犹豫的想，好像，确实不能这样子。
　　妈妈跟她说，看医生的话，要规规矩矩的坐好，还要乖乖听医生的话。
　　这样身体才可以快一点好。
　　姜音努力的想，要是身体好的慢的话，这个狡猾的坏人，就会用这个借口，又扣留她。
　　她说不过他，也斗不过他，但是身体快一点好的话，就算他说话不算话，她也有办法找机会溜走。
　　床下有了细微的动静，小鹌鹑似乎在犹豫。
　　桑倦眉毛微微一挑，精准的摸住了姜音的想法，他慢慢说：“你这个样子，医生可能会很为难。”
　　“医生过来一趟，要爬很远的山路，辛辛苦苦到这里，偏偏最后，连只猫都瞧不见。”
　　“倒是挺不容易。”
　　桑倦不紧不慢：“我善解人意，从不让人为难。”
　　他语气微带笑意，“那我们就不让他过来了，嗯？”
　　这席话效果显著。
　　小姑娘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头发乱乱的，咬着唇盯着他，满眼都是你欺负人。
　　桑倦：“怎么不吭声？”
　　“哦。”桑倦唇角弯起来，慢条斯理：“你是不是……”
　　“也不想让他过来？”
　　姜音憋了半天，“……不是。”
　　她似乎真的很不想和他讲话，说了两个字，又低下头，过了很久，才又憋出来一句话，“你……你不能这样子呀。”
　　小姑娘说话语气软软的，怒气藏在其中，又显得无力。
　　“我为什么不能这个样子？”
　　桑倦似笑非笑：“我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强盗，你又不是不知道。”
　　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褪去了所有的强势，显得萎靡又暗淡，又仿佛带着几分奢求怜悯的希冀。
　　“反正，无论我坏成什么样子。”桑倦语调平静：“不都是你的早有预料吗？”
　　姜音：“……”
　　姜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间竟然连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她想了半天，才认真的说：“我预料的坏，用十只坏老鼠来衡量的话……那你比我预料里，还要再坏三十只。”
　　桑倦：“……”
　　“你为什么用老鼠当计量数据，我不想知道。”
　　“但我知道，你要是再在地毯上滚着。”
　　桑倦语调冷淡：“那我从现在开始，不介意在你心里再坏个三百只。”
　　……
　　傍晚。
　　来给姜音检查的医生照例过来了。
　　小姑娘窝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毛毯，额头上有细细的汗。
　　看着热得不轻。
　　医生：“……”
　　医生有些茫然：“你裹那么厚做什么。”
　　姜音：“……”
　　桑倦：“她不能受凉。”
　　来检查身体的医生并非周医生，哦了一声，看着小姑娘不太好的脸色，也没说什么。
　　例行检查过后，桑倦跟医生一起出去了。
　　姜音看着紧闭的门。
　　其实这是第二次检查了。
　　她不知道这个医生都检查了些什么，她的病，他好像只给桑倦说。
　　姜音也不知道，他给开的什么药，有些名字，也不太能听得懂。
　　桑倦也不让她知道。
　　姜音犹豫了几秒，拿着手机下了床，跑到门口，拉开了门。
　　她知道书房在哪里。
　　*
　　医生和桑倦说了一下姜音的身体状况，斟酌了一下，给开了一些药。
　　药的名字，姜音也不是很能听得懂，模模糊糊的，也记不住。
　　她想了一下，打开了手机录音。
　　她想要自己查查，这些药是做什么的。
　　医生开的药不算很多，很快说完。
　　“嗯，其他时间要注意调养，多休息，应该也就没什么了。”
　　谈话似乎到此就要结束了。
　　偷听是不好的行为，姜音心里有些别扭，想着不多听，就要把录音关了。
　　“我记得，M国那边有一种药。”
　　姜音即将关掉录音的指尖倏然一顿。
　　桑倦的声音带着一点散漫，“可以让人拥有某种信息素。”
　　医生一顿：“……确实有这种药。”
　　“但是副作用也很大。”医生用专业的口吻说：“这种药一般是用来给一些想变性的beta们准备的，但是beta们腺体发育完全，用这种药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姜小姐腺体天生发育不完全。”医生斟酌了一下，“不建议用药。”
　　桑倦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扯起唇角，散漫一笑：“我随便问问。”
　　姜音站在门口，有些茫然的听着，手机中的录音还在运转，而想要摁下暂停的指尖，略微冰冷。
　　“不过您如果特别想的话，M国有一种腺体移植手术。”医生说：“这个还是可以考虑的。”
　　桑倦：“手术之外的，还有吗？”
　　医生说，“还有一种，是在beta圈子里很流行的信息素香水药，能让人暂时拥有其他人种的信息素，也不会有什么很严重的副作用。”
　　桑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
　　门里传来了脚步声，谈话结束了，有人要出来。
　　姜音从怔愣与冰冷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将手机塞到兜里，落荒而逃。
　　桑倦推开书房门，光洁的地面上，滚着一根细细的针。
　　见桑倦一动不动，医生疑惑：“桑先生？”
　　桑倦俯身捡起地上的针。
　　细细的长针，泛着幽冷的光泽，姜音今天裹着毯子，用它做了一下午的毛线娃娃。
　　掌心的伤痕隐隐作痛。
　　桑倦垂下眼，半晌，自嘲的笑笑：“没事。”
　　解释不解释的。
　　于谁都是，毫无意义。
　　*
　　姜音回到房间里，紧紧的抿着唇。
　　她心里有些慌乱的茫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桑倦，他一意孤行。
　　她根本没有办法呀。
　　姜音想到那些被信息素控制的Omega，只觉得难以接受。
　　如果，如果她有了信息素。
　　她会像那些Omega一样吗？
　　像Omega一样，失去理智，失去想法，成为被alpha控制的野兽？
　　……太可怕了。
　　这样的话，还不如死掉。
　　姜音想。
　　她不会再吃桑倦给的任何药。
　　姜音这样说服自己，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裹着自己的大毛毯。
　　她有些讨厌的皱了皱鼻子，把毛毯扔到了地上，四下偷偷看，没有人过来，就用力踩了两脚。
　　裹了一下午，热死啦。
　　她又窝到了角落里软绵绵的厚地毯上，准备继续做娃娃，让自己冷静一下。
　　做了一会儿，想到桑倦，又觉得很不安，她又起来，把所有的板凳，木头化妆桌，全部抵在了门上，然后在最上面，放了一个陶瓷花瓶。
　　姜音满意的缩到了地毯的角落里。
　　这样，桑倦就进不来了。
　　要是进来了，摔碎了花瓶，她也就知道了。
　　姜音把鞋子也踢掉，准备继续做娃娃缓缓糟糕的心情。
　　没有人管的感觉真是太好啦。
　　下一秒。
　　“哗啦——”
　　价值千万的花瓶，碎掉的声音，极其悦耳。
　　姜音下意识的抬头。
　　轻轻松松推开门的sss级Alpha站在一堆碎片之后，看着脱了鞋子，露着小脚丫，肆无忌惮窝在角落里做娃娃的小姑娘。
　　她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表情还残留着一点儿小肆意的快乐。
　　沉默半晌，男人率先开口。
　　“你这门铃。”
　　桑倦弯起唇角，漫不经心的笑，“还挺别致。”
　　*


第2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
　　有阿姨听见动静过来, 看见一地乱七八糟的桌子木头椅子和陶瓷碎片，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来收拾。
　　阿姨手脚利落, 很快收拾的干干净净。
　　桑倦语调懒散：“那看来, 得多给你放几个花瓶。”
　　眼里却殊无笑意。
　　小姑娘似乎是被吓到了，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才说：“因为，你，不敲门。”
　　桑倦眉梢微扬，“那我敲门……”
　　他视线扫过她。
　　她倒是肆无忌惮的很，整个人又窝在了地毯上, 还光着脚。
　　厚毛毯被扔到一边, 被□□的不成形状，细腻的毛毛上隐约还能看到两个泄愤的脚印。
　　看来他说的话, 她半分都没听进去, 阳奉阴违的操作非常熟练。
　　桑倦笑意渐收：“你就能不睡地上了？”
　　姜音：“……”
　　她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无措感。
　　但是回过神来，姜音又想。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又不是她的谁, 凭什么管着她？
　　但看到桑倦不笑的样子, 她又开始害怕了。
　　桑倦确实不是她的谁，但他是个神经病啊。
　　他要抓她, 强制给她手术，她要怎么办啊。
　　桑倦走进来，他身高腿长，步伐缓慢。
　　一下就给了姜音浓浓的压迫感。
　　她身体紧绷起来，眼睛也慢慢瞪圆了, 瞳孔有些缩小，像是即将面对猛兽的小猫咪。
　　桑倦捡起了地上被□□的厚毛毯，目光落到她□□的脚丫上。
　　女孩的脚丫白嫩，脚趾圆润微粉，如同玫瑰花苞。
　　她紧张的盯着他，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脚，想要把脚藏起来。
　　空气中略有躁意。
　　桑倦移开了目光，按捺了一下情绪，把毛毯放到一边，嗓音略低：“穿上鞋。”
　　姜音这次没有非暴力不合作，非常快的把鞋子穿上了。
　　穿上鞋子后，她的目光一直在桑倦身后的门上游移，好像在想直接跑出去的几率有多大。
　　桑倦忽然弯起唇笑了：“你看什么呢？”
　　姜音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抿紧了唇，收回了目光。
　　桑倦：“医生已经开好药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平缓，不紧不慢，看着姜音的眼神，也很平静。
　　“我……我不要吃药。”
　　小姑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虽然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桑倦还是看到了她变得有些苍白的唇色。
　　桑倦想到门口的那根针，眉梢微微挑起：“为什么？”
　　姜音盯着自己软绵绵的小拖鞋，“没有，为什么。”
　　她脑子反应有点慢，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于是只能闷声：“反正，我，不要吃。”
　　“你答应我在这里十天……”
　　桑倦：“我也答应你，要让你好起来。”
　　桑倦语调斯斯文文：“你这样任性……”
　　他唇角微笑：“是在逼我食言吗？”
　　姜音消化了一下他的话，模模糊糊好像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她不吃药的话。
　　十天之约，也许，他会食言。
　　而且，还是她逼他。
　　姜音气坏了：“你……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呢？”桑倦语调散漫，“不听话的孩子……”
　　“……”
　　“总得得些教训。”
　　小姑娘不擅和人吵架，紧紧抿着唇，想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憋得狠了，眼眶慢慢红了。
　　桑倦心中瞬间一抽，回过神来。
　　“不过……如果你理由够充分的话。”桑倦垂下眸:“我也不是不可以，听一听。”
　　桑倦想。
　　如果她愿意跟他说她的不安，他也不是，不能解释。
　　“没有什么理由呀。”姜音语调平静：“我就是任性嘛。”
　　“就像不听话的小猫和小狗一样。”
　　小姑娘唇角忽然弯起了笑：“教训一下，就会乖啦。”
　　她说话的时候还有点俏皮，只是眼睛还红着，藏着害怕。
　　却没有掉眼泪。
　　桑倦宁愿她对他哭，也不想她这样笑。
　　桑倦站在原地，沉默半晌，他拿出了针。
　　细细的针，闪烁着微芒，他看着姜音，语调平静，“我在书房门口，捡到了这个。”
　　姜音怔了一下，认出了那根针。
　　桑倦垂下眼睫，“你都听到了，所以才不想吃药的，对吗？”
　　姜音矢口否认：“不是！”
　　她害怕极了，否认的又急又快。
　　桑倦淡淡道：“那我们去看一下监控？”
　　姜音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他，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所以，你都听到了。”桑倦又问了一遍，“是吗？”
　　姜音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态度趋向默认。
　　桑倦慢慢的说：“为什么听到了，就不愿意吃药了？”
　　女孩茫然的看着他，好像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能问出这样的话。
　　桑倦离姜音的距离，几米开外，不算很远，却也绝对不是亲密距离。
　　但凡他踏近一点点。
　　她就开始像应激的小猫一样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曾经问过谢时，姜音对他的反应。
　　——“你和正常人不一样，你的病症，你之前的行为，你存在的本身，对她来说就代表是一种不安全。”
　　——“危险，不确定，不信任，厌恶，反感，加上本身身体弱，是她应激的一部分缘由。”
　　——“一般这个时候，为了双方的生命安全，我诚挚的建议你们两个隔离一下……”
　　——“当然如果隔离行不通的话，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如果非要逆天改命的跟人相处，首先，你要建立信任吧？老是这样应激人会死的……得得得，不说死。”
　　——“建立信任的关键，第一，保持安全距离。”
　　——“第二，尊重……啊，这个词这么说你可能有点费解，我就换个说法……咳咳，你懂啊，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哈哈哈……那我也要说一遍。”
　　——“……就是，你得知道，她在想什么。”
　　作为专业的心理医生，谢二的话还是很有参考性的。
　　看见姜音没说话，桑倦就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听到了，就不愿意吃药了？”
　　他说：“你听到了什么？”
　　小姑娘抿着唇，不说话。
　　他平静的说：“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害怕的，恐惧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姜音说：“你也不会听。”
　　桑倦想了想：“我会参考。”
　　姜音：“……”
　　姜音被他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她憋着气，一字一句地说：“不用你参考。”
　　“我的想法，从来，无关紧要。”
　　姜音说：“您只要做您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桑少爷。”
　　她长得又小又弱，偏偏说话硬邦邦的，刺的人骨头发疼。
　　桑倦沉默半晌说：“不是小猫小狗，也不是……”
　　他顿了顿：“无关紧要。”
　　桑倦说：“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很在乎。”
　　就像毒蛇的温言软语，姜音一个字都不信。
　　桑倦说：“我很想离你近一点。”
　　姜音一下就变得警惕起来，死死盯着他，生怕他真的说来就来。
　　但是桑倦没有动。
　　他慢慢的说：“但是有人跟我说，你不高兴的话，我就要和你保持距离。”
　　他站得距离，确实还算安全。
　　姜音却还是不放松，神经也绷得很紧。
　　“我也很想要侵入你的私人空间。”桑倦说：“也很想知道你日常和谁交流。”
　　“但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看你的手机。”
　　“所以，你手机响了之后，我没有去看。”
　　桑倦一番真情实感，差点没把姜音给气坏了——这明明都是正常人应该做到的事情，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用这副牺牲很大的艰难样子说出来！
　　本来，本来就不应该那个样子！
　　但是姜音憋了憋，没说出口。
　　桑倦思考了一下：“我确实，很难，对你像对其他人那样，正常。”
　　桑倦：“但是你所有的不愿意。”
　　桑倦：“只要你说出来。”
　　桑倦：“我就可以放在心里去参考。”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即使说着示弱一样柔软的话，背脊却还是笔直。
　　他总有着不输人的傲慢。
　　姜音：“那……那我们协议结束，你让我回家好不好。”
　　空气中的信息素，一瞬暴躁到心痛。
　　仿佛被泼下冷水的沸腾火花，哪怕疼痛入骨，也要蒸发出不甘的烟尘，挖出三分无望的希冀来。
　　无论他怎么解释，什么态度。
　　示弱，还是如何。
　　她心心念念的，也都是如何摆脱。
　　桑倦平静的看着她，无动于衷。
　　姜音就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说到底，说是参考，真的只是参考。
　　而且，只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范围之外。
　　都是撒野。
　　桑倦道：“你如果不愿意跟我说，为什么害怕。”
　　“那就要吃药。”
　　桑倦平静的说：“你说过你会吃药，对吗？”
　　怀柔的手段与解释毫无效果，还引起了反弹，他似乎懒得再戴虚伪的面具了。
　　就像一只暴躁的坏脾气野兽，虚伪的给她一条脆弱的纸链作约束，纸链之下，他能漫不经心的听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命令，爱听的就听听，不想听的就不听，过分了的，尖锐的牙齿就威胁的放在链子上，用眼神告诉她——这链子断了之后，下一个就要她的命。
　　姜音没吭声，她想了一会儿。
　　以前电视剧里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可是也有古训说。
　　温水煮青蛙。
　　这条纸链，像极了那缓缓烹青蛙的温水。
　　尽头。
　　皆是死路。


第2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垂下睫毛, 一字一句的坚定：“我不要吃药。”
　　桑倦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害怕？”
　　他语调认真，仿佛是真的不太明白。
　　姜音一时间, 竟然有些茫然。
　　她有些看不懂桑倦。
　　他是真的不懂。
　　还是, 只是想要逼她把话讲出来的步步为营。
　　前者杀死幼鸟的孩子，满眼无辜的伤害。
　　后者是心机深重的逼迫, 攻城掠池的满足。
　　哪一项, 都是罪无可赦。
　　反正都是死路。
　　与其被人撕咬，还不如鱼死网破。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知道我的无助。”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地毯, 话语温吞：“但我永远也没有办法, 把这样的无助，说给你听。”
　　像是被关在玻璃箱里, 与猛兽共存的娃娃, 偏偏毫不犹豫的撕碎了手里禁锢野兽的纸链。
　　她语气温吞而轻。
　　对桑倦而言，却如同看不见的匕刃。
　　字句疼的钻心。
　　*
　　又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
　　姜音推开窗，看着窗外的雨。
　　娃娃做到一半,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看。
　　设计上, 似乎出了一些小问题。
　　好像哪里都有些问题。
　　她那句话说出口之后，桑倦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沉默的看了她很久。
　　他眼瞳很黑，看她的时候，眼尾弥漫着浅浅的红意，仿佛下一秒，他就又要发疯了。
　　偏偏让人觉得脆弱。
　　好像要碎了。
　　这让姜音, 觉得很困惑。
　　她有点想不太明白。
　　想不通，就放弃了。
　　对于她而言，桑倦并不是什么，需要值得细细思考的人。
　　别墅很大，打开窗，姜音能看到爬满墙壁的爬山虎，秋意把它们染成灿烂的红色，却在一片细雨中，展现出寂寞而脆弱的暮色。
　　它们明明依墙而生，却又有着自己的灵魂和傲骨，即便风雨催折，也半分不愿服输。
　　风有些大，吹进来一片爬山虎的叶子。
　　她捡起来，放在手心，觉得很漂亮。
　　突然，就有了些许灵感。
　　有开门声响起来，姜音下意识的回头，发现进来的是阿姨。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了一会儿底下的小花园。
　　这别墅依山而建，很大，从她这里能看到花园里，结着大葡萄的漂亮的葡萄藤。
　　姜音踮起脚尖，轻轻拉上窗。
　　回过头，阿姨已经走了。
　　风吹的她微微有些头疼，姜音跑到角落里，想继续窝着，然而脚步一动，就怔了一下。
　　她爱呆的角落里铺了厚厚的毯子，和一个披肩用的柔软羊毛毯。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桌子和小书架，架子上层摆了五颜六色的毛线球和针，下面放着一些做设计用的专用铅笔，和素描本。
　　冰冷的角落，无端多了几分暖色。
　　*
　　姜音踌躇的一下，目光忍不住在另外的三个角落里巡视。
　　然而巡梭良久，她的视线还是诚实的落在了小书架那些五颜六色的毛线上。
　　是颜色，很正的毛线。
　　可以做出，更好看的娃娃来。
　　有彩铅。
　　还有素描纸。
　　可以画设计图了。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姜音已经窝在了角落里，手里的铅笔在干净的素描纸上沙沙作响了。
　　姜音呆了半晌，看着已经画了好的设计草图。
　　是个爬山虎小娃娃。
　　它抱着爬山虎的叶子，姿态傲慢又冷漠。
　　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想了一会儿，她用毛毯把自己盖起来，往角落里更小心的缩了缩，露出两只大眼睛和细白的手。
　　好像这样，就没人可以发现她了。
　　羊毛毯不是很厚，但绒毛很细，非常保暖，开了窗受风而感受到的细微头痛，似乎也在这份温暖里，慢慢消弭。
　　专注画图的时候，手机响了，姜音思路被打断了一下，那一瞬的灵感没有捉住，流畅的笔触瞬间停顿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
　　是微信提醒，好像是广告。
　　姜音瘪了瘪嘴，不太高兴，她拉下手机的设置栏，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她继续想设计，却怎么都不太能想的出来，有些小烦躁，手无意识的摸摸，摸了个空。
　　没有……凉凉的牛奶。
　　她呆了一会儿。
　　……
　　冰箱，会有牛奶的。
　　小姑娘下了楼。
　　手机的提醒亮了一会儿，又暗淡下来。
　　*
　　姜音把娃娃做了一半。
　　桑倦一直都没有来打扰她。
　　她也没有问他去哪里了。
　　肚子稍微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她的反抗，药没有送过来。
　　倒是晚上，阿姨准时送过来了晚饭。
　　姜音从来不会做绝食这种事，乖乖吃饭。
　　鲜嫩的蘑菇汤入口即化，几个清淡的小菜也很好吃，她吃了一点点。
　　只是吃完后，就有些倦了。
　　她去洗了脸，清醒了一点，就继续做娃娃。
　　但只做了一会儿，就有些撑不住打架的眼皮了。
　　羊毛毯裹得人暖暖的，更是困倦，她想起来去床上，但是太困了……
　　……算了吧。
　　她把脑袋往毯子里一缩，窝成个团子，在角落里就睡了。
　　*
　　桑倦喝了很多的酒。
　　酒精能麻痹人的理智和感情，好像能让人忘却一些伤人的话。
　　他给谢时打了一个电话。
　　谢时听完他说的话，无语死了。
　　谢时：“所以呢，你怎么做的？”
　　桑倦语调散漫，带着些许醉意：“我没有强迫她了。”
　　谢时松了口气：“那应该还有点挽回的余地……不过姜小姐那个身体，不吃药也不行……”
　　桑倦“嗯”了一声，“所以我让阿姨把药放到晚饭里了。”
　　谢时一口气梗住，差点没上来。
　　谢时：“……你是在喂猫啊？？？把药混猫粮里猫就吃了？？”
　　桑倦：“她吃了。”
　　谢时：“……”
　　桑倦沉吟一下：“她生病了，不可以不吃药。”
　　谢时：“……”
　　桑倦似乎又有些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觉得，我是在喂猫？”
　　桑倦声音低沉：“我没有把她当作小猫小狗。”
　　谢时：“桑倦。”
　　“你说你没有把人当小猫小狗，但你的行为，就是这么表达的。”
　　“……”
　　“这不是对方生病不生病，可不可以吃药的问题。”谢时说：“你的行为很危险。”
　　谢时说：“你今天可以以为了她身体的名义无视她的意愿喂药，明天就可以为你的一己私欲，做出更危险的事情。”
　　他的声音略微严肃起来：“你不可以将你的意愿，毫无保留的施加在另一个并不愿意的人身上。”
　　“你要不，还是回a市吧。”
　　风很沉静，又微染凉意。
　　男人垂下了眼眸，半晌。
　　“我不可以……留她一个人。”
　　这句话，说出来后，桑倦微微恍惚。
　　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
　　好像某年某月某日，在某个遥远的黑暗里。
　　他在无尽的枷锁中，满身狼狈，嗓音嘶哑又带着血泪。
　　说。
　　我不可以……留她一个人。
　　谢时听后只觉荒唐：“你老实放人家上学去，怎么可能会是留她一个人。”
　　那边却沉默了。
　　谢时知道，这是拒绝了。
　　谢时头疼：“行行行，你一意孤行我也拦不了你。”
　　桑倦：“……”
　　谢时：“不过，你想过，为什么她不愿意吃药吗？”
　　桑倦：“害怕。”
　　哟呵，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谢时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好吧，大部分原因。”
　　谢时：“但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我觉得你也要想一想……她当初既然答应你留下十天，就是答应了你找医生给她治疗。”
　　“只有这个，双方是接受的。”谢时说：“对不对？”
　　“嗯。”
　　“突然不接受，是她听到了你在书房里和医生的话。”
　　“那我们来说一下她的动机……她为什么要去偷偷听你和医生说话？”
　　桑倦垂下了眸。
　　“我猜你并没有告诉她，她需要吃什么药，有什么作用。”
　　谢时说：“你说想要治好她，但是，你要给她治什么呢？”
　　桑倦想。
　　一个健康的人，不应该那么弱不禁风，应该健健康康的，不要一吹风就头疼，不要羸弱的他一下就能提起来。
　　还要和其他人一样……拥有信息素。
　　谢时道：“说到底，你也只是想把她，治成你想要的样子罢了。”
　　“桑倦……”谢时说：“你喜欢一个人。”
　　“是要学会尊重的。”
　　那边挂了电话。
　　谢时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a市了。
　　一回头。
　　就看见了尚家的千金。
　　她眼眶通红：“……桑倦哥哥……喜欢谁？”
　　谢时：“……”
　　完了。
　　*
　　桑倦挂了谢时的电话，他在寒风中若有所思，酒也醒了不少。
　　想了想，他还是去看姜音。
　　门被轻轻推开。
　　结果床上什么都没有。
　　他呼吸一紧，下意识的望向了角落里。
　　那里窝着一个羊毛毯的小团子，露出了一点小脚趾，大概觉得稍微有点冷，又往里面缩了缩。
　　桑倦：“……”
　　桑倦沉默了一下，他走过去，走到了那个“安全距离”，又停下来。
　　顿了顿，他又走了一步。
　　小姑娘睡的似乎很香，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桑倦轻轻走过去。
　　他把人抱起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怀里的姑娘在发抖，好像很难受，桑倦惊觉，立刻打开了灯。
　　女孩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
　　……
　　“……小姐好像喝了冷牛奶。”
　　阿姨不安的说：“冰箱里的牛奶少了两罐……”
　　桑倦气笑了：“你眼瞎了？？不会看着吗？”
　　姜音还是没有醒，治疗身体的药吃下去会倦，桑倦喊来了医生，医生看完之后说要保暖。
　　桑倦把人裹得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像是遭遇了寒冬的猫，无意识的朝着暖处依偎。
　　桑倦眼圈通红，心疼极了。
　　他以前总是肆无忌惮，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为别人的伤口和痛苦遭遇流泪心疼。
　　可是姜音总是能让他懂。
　　懂得那种共情，是多么刻骨铭心。
　　他不该嘴上说着不留她一人，又把她放到一边。
　　他知道自己有病，知道自己，不太会爱一个人。
　　爱她的路又远又长，那份她独有的温暖，也遥遥无期。
　　可是他真的想，竭尽全力。
　　她坏毛病那么多，又爱忘事，一个人在学校，会因为信息素被排挤欺负。
　　他听说过，有些没有信息素的人，是会被看不起的。
　　他查过她的资料，有一段日子，他的姑娘，因为没有信息素，活在被欺负的噩梦里。
　　只是她总是爱忘事。
　　医生说。
　　难熬的日子，她总会忘记。
　　就像会为了喜欢喝冷牛奶而忘记讨厌的生理期。
　　那些被排挤的痛苦，她也应该不会记得，不会在意。
　　可是她经历的那些痛苦，每一个字在他眼里，都扎心。
　　……
　　姜音模模糊糊的睁开眼，肚子疼的很难受，她不得不从睡梦中回到现实。
　　她恍惚想起来自己偷偷喝的那两罐牛奶，又在疼痛里想起来，好像有时候，是不能喝牛奶的。
　　她感觉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脸上，朦胧的灯光下，她被人紧紧的抱着。
　　好像。
　　有个人，因为她的痛苦。
　　而在，难过伤心。
　　*


第2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等姜音反应过来是谁的时候。
　　她很想挣扎。
　　她手脚都冰冷, 蜷缩在毛毯里，还是冷冰冰的。
　　桑倦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热，刚好把她两只手都握住了。
　　姜音不高兴, 抽了抽手, 偏偏抽不开，挣扎几下, 也就由他了。
　　但他的手, 确实很暖。
　　他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给她，小肚子的那种阵痛似乎缓和不少。
　　暖意带来了困倦，没多久，姜音就又睁不开眼睛了。
　　她温吞又缓慢的想。
　　他刚刚，是不是, 哭了？
　　……
　　他好像, 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好困啊。
　　她不想思考那么多了。
　　桑倦感觉到, 怀里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散下来, 少女挣扎无望，慢慢依靠着他，睡着了。
　　桑倦垂下眼, 轻轻把人抱的更紧了些。
　　*
　　姜音第二天醒过来, 感觉自己睡得很暖，很舒服。
　　然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 自己还在桑倦怀里。
　　他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没有动弹。
　　略微狭长的眼睛，轻轻阖着，眼尾困倦着，微带一点红意。
　　姜音有点呆,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这样抱着她一夜吗？
　　她回过神来，想要去推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被他握着，她想要把手从他手中拽出来，然而无意识的，却扯开了他的袖子。
　　昂贵的男士手表，衬得他手腕清瘦有力，熟悉的草莓发圈，却也因此羞涩的露出了冰山一角。
　　姜音看着那个发圈，觉得很眼熟。
　　男人却被她折腾醒了。
　　桑倦的嗓音微带着沙哑和懒意，尾音上挑：“醒了？”
　　顿了半晌。
　　“你……”桑倦调子懒散，“还疼不疼了？”
　　怀里的姑娘没吭声。
　　桑倦能看到她细软长发下，雪白的后颈。
　　桑倦呵笑了一声：“疼不疼的……”
　　“您倒是……”
　　他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施舍个字给我啊？”
　　“……”
　　姜音又挣扎了一下，想把手抽出来。
　　桑倦缓缓松开了手。
　　姜音有些意外。
　　她想到昨晚的桑倦，犹豫一下：“……不疼了。”
　　“你……起来。”
　　桑倦起开身，他居然，很听话。
　　姜音松了口气。
　　桑倦也不在意，他语调缓慢：“我怎么觉得在你眼里……”
　　他弯起唇角：“我跟个玩具一样。”
　　姜音：“？”
　　“你看你对我。”
　　桑倦也不嫌丢人，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身上略微褶皱的衣服，丝质的黑色衬衫，在他修长的指尖很快规整，他喉结微动，“召之即来……”
　　“挥之即去的。”
　　他眼尾还带着点儿红，稍显困倦，笑意却浓。
　　说着抱怨的话，却好像，遇见了什么极其高兴的事情。
　　姜音看着他，满眼都是匪夷所思。
　　姜音迷惑的想，她什么时候召他了？
　　她不太理解他的高兴，但是也不是很想去理解。
　　只是很认真的解释：“我没有把你，当玩具。”
　　“嗯。”
　　桑倦漫不经心的应着，姜音看到他不紧不慢的挽着袖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又顿住，半晌，又若无其事的把袖口拉平。
　　仿佛，要藏着点什么。
　　桑倦斯斯文文的说，“但我想想……”
　　他眼梢微抬，含着笑：“总碍不着什么吧。”
　　姜音：“……”
　　“碍不着什么。”姜音迟疑了一下，“就是……”
　　桑倦：“嗯？”
　　“觉得。”
　　姜音说：“你，想得挺美。”
　　“……”
　　*
　　姜音的娃娃很快就做好了。
　　做了一些简单的收尾，她拿着娃娃，下了楼。
　　小姑娘瘦弱，走到门口，就被阿姨拦住了。
　　阿姨怜惜的说：“你这身体，还不能出门哦。”
　　姜音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她接受十日之约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拿着娃娃，轻声细语的解释：“我要去寄东西。”
　　阿姨温声问：“我可以帮你寄吗？”
　　阿姨是新来的，没有想很多，只是听医生说，这个孩子腺体发育弱，精神受过刺激，身体也虚弱，又应激了很多次，不能受很大的风和外界刺激。
　　这些天，要好好养着身体。
　　姜音想了想，“可以。”
　　她说：“但是，你要把快递单子，给我看。”
　　女孩倒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固执和严谨。
　　阿姨笑了。
　　她找来小纸箱，把姜音做的娃娃包好，“我去帮你寄，回来给你单子。”
　　姜音看着阿姨出门，总觉得关于娃娃，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就把手机找出来，刚准备看备忘录，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咳嗽了一声。
　　她回头，就看见了老管家。
　　老管家：“去寄东西啊？”
　　姜音点了点头，想了想，说：“是个娃娃。”
　　老管家：“小孩子就喜欢这种玩具，哈哈哈。”
　　老管家：“桑少爷小的时候，也抱着娃娃不爱撒手，跟个姑娘似的。”
　　姜音：“……”
　　老管家发觉姜音好像不是很想听关于桑倦的事儿，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啊，我听人说，你不是很想吃药？”
　　姜音默然，大概明白老管家为什么突然来找他了。
　　“小孩儿生病怎么能不吃药呢。”老管家说，“你身体现在很弱，不吃药好不起来的。”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有什么担心的，也可以跟我说，我年纪大了，看得东西多了，有些也知道。”
　　姜音沉默了一会儿，她可以拒绝桑倦，但是没法拒绝一个长辈的关心。
　　她模糊的记忆里，姥姥是很爱她的，什么好吃的都要留给她，看见她，就要给她塞红包。
　　明明生活拮据，也要把最好的留给她。
　　长辈在她眼里，都有一种温柔的滤镜。
　　姜音不安的说：“他，可能也会，让我吃奇怪的药。”
　　姜音说：“他一直都，强迫我做他想做的，但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老管家恍然，“这样。”
　　他叹了口气：“那孩子……”
　　“我知道他，不太正常。”姜音语调温吞，“可这不是我怜悯他，原谅他的……理由呀。”
　　*
　　午饭后，阿姨把快递单和药，一起送过来给了姜音。
　　“姜小姐。”
　　阿姨顿了一下，把药品的成分分析单给她，“这是药的成分，和大概作用。”
　　“这是医生对您身体状况的诊断，还有开具的药的清单。”
　　开药的单子，不像她去医院开药时写的龙飞凤舞的看不懂，上面的字笔锋凌厉，一笔一划的清晰。
　　她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的看了。
　　最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药品分析的某些，不是很能看懂的东西，居然有人给写了批注。
　　字迹清晰又有力，给她解释的很清楚。
　　……
　　看起来，确实是对症下药，没有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没说什么，只是吃完晚饭之后，看着医嘱，乖乖的吃了药。
　　吃完之后，有些熟悉的困倦感浮起来，姜音顿了顿，她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什么，却又模模糊糊的忘记了。
　　*
　　尚玩公司拿到了姜音的娃娃之后，欣喜若狂。
　　这几天，有关薇薇安与尚玩合作的话题，早就在网上被他们的营销组炒得火热。
　　如今几十万粉丝翘首以盼。
　　新娃娃一露面。
　　爬山虎的可爱傲娇，加上独属于薇薇安的设计，一下就惹住了Omega们的心。
　　陡然引起了粉丝们的狂欢，付下定金的预订单源源不绝，Omega们都陷入了疯狂。
　　虽然杯水车薪，但这笔资金，也一下解了尚玩公司的燃眉之急。
　　尚千秋瘫在了椅子上，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
　　他随即露出了笑来，赶紧让那边再去联系薇薇安，谈下一笔合作。
　　然而。
　　发出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除了寄来的娃娃存在过，之后，再没有半分回应。
　　尚千秋一下就又急了。
　　这可怎么行？
　　只是一次合作，不过是空中楼阁，想要长长久久，自然是要把人签下来更好啊！
　　但是无论怎么联系，都是毫无回应，急得尚千秋团团转。
　　“爸爸！！”
　　尚千秋正在思考怎么联系薇薇安，冷不丁的，脖颈被人抱住。
　　娇小的Omega穿着漂亮的裙子，眼睛红彤彤的，好像刚哭过。
　　尚千秋回过神来，看见自家爱闯祸的女儿，只觉额头隐隐作痛：“又有什么事情啦？小姑奶奶？”
　　“我能有什么事……”尚鲤红着眼睛说：“反正，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
　　她哽咽道：“有，有也不重要！”
　　尚千秋长出了一口气，满脸沧桑：“你又喜欢上谁了？”
　　尚鲤：“……”
　　尚鲤：“什么叫又！！我……我就喜欢那一个人！！”
　　她红着眼睛：“他……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尚千秋只想快点把闺女打发走，他好想想怎么找到薇薇安，把人给签下来。
　　这闺女心思一天变一个，仗着自己柔弱，天天欺负人家小alpha，一开始他无条件站闺女这边，直到一只alpha被他惯着的好闺女花钱找人把腿骨给打断了，理由是对方脚踏两只船。
　　但问题在人家根本没答应跟她谈恋爱，一直是她死缠烂打，揪着不放。
　　……
　　当真往事不堪回首。
　　尚千秋搪塞着，“哪家的女孩子能比我家姑娘好看？你上门跟她比比，保准自惭形秽，自动退出。”
　　尚鲤：“……真，真的吗？”
　　尚千秋：“嗯嗯真的。”
　　尚鲤：“那，爸爸，我没钱了。”
　　尚千秋：“……”
　　他给尚鲤转了账，又警告的说：“给钱可以，但不许再发生以前那样的事情！”
　　拿到转账的尚鲤胡乱点头。
　　回头就咬紧了唇。
　　她恶狠狠的想，不管桑倦喜欢的是谁，她都要让她明白人和人之间，庞大的差距！
　　她是Omega，天生就比那些人有优势！
　　*
　　翌日。
　　阳光悠长。
　　姜音睡醒之后，只觉得精神好像，又比以前好了一点点。
　　她迷迷糊糊的下楼，幽魂一般的，慢悠悠的飘到了厨房，准备拉开冰箱，来一罐透心凉的冰牛奶。
　　“……”
　　然而冰箱像是被焊死了。
　　她怎么拉，都扯不开。
　　她盯着冰箱，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冷不丁的。
　　听到了一声轻笑。
　　姜音一个激灵，清醒了，下意识的抬头。
　　男人一只手抵着冰箱门，垂眼看着她。
　　桑倦唇角微挑，“人小。”
　　他把手里的温热的牛奶塞到了她手中，语调散漫，尾音稍扬，“力气倒是不小。”


第2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垂眸看着怀里的热牛奶, 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过了一会儿。
　　桑倦就看见她慢慢睁大了眼睛。
　　整个人像是醒了一般，慢慢往后退, 退了四五步, 她脸上浮现出见了鬼的表情，抱着牛奶, 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桑倦：“……”
　　桑倦眉毛微抽, 有些不太高兴。
　　回回见他，都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他手机微微震动，桑倦看了一眼。
　　【谢二：我到b市了，劳您大驾？】
　　*
　　姜音回到房间，怀里的牛奶还是暖的, 她把牛奶放到一边, 不太高兴喝。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备忘录, 往下翻, 看看自己有没有需要记得，又忘记的事情。
　　……
　　结果还真的被她翻出来了。
　　她还欠着歌祭一个玩偶。
　　姜音盯着备忘录，人都傻了。
　　之前说要给她寄过去, 却因为种种意外, 给耽搁下来了，导致现在还没能寄过去。
　　那个玩偶现在还在宿舍放着。
　　她有些迟疑的想了一下, 打开了微信。
　　却发现有人想要加她好友。
　　是个不认识的人。
　　姜音迟钝的想起来，那天的微信提醒，好像不是广告，是有人要加她。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通过。
　　她不是很常用微信这种通讯软件, 但是里面加了楚安。
　　有几条信息，一开始是问她去哪里了。
　　后面就是。
　　【病还没好，就跑回来学校，傻不傻啊。】
　　【好好养病，等你回来。】
　　姜音盯着那几条信息，后知后觉，她离开学校那么久，好像也没有人找她。
　　不知道，桑倦用了什么借口。
　　桑倦的手段，想把人藏起来，自然可以打点的天衣无缝。
　　她给楚安发消息，请她帮忙把娃娃寄过去。
　　楚安很快回了消息。
　　【安安：你身体怎么样了啊？好一点了吗？】
　　【vivian：已经好多啦，不要担心我。】
　　【安安：哎你当时怎么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了，找了好久，后来问了辅导员才知道你被家里人接走了。】
　　姜音愧疚极了，她当时被绑走，脑袋空空的，忘记了手机这回事。
　　【Vivian：对不起】
　　【安安：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没事，我就叨叨你两句。】
　　【安安：下次记得打声招呼就行啦。】
　　【安安：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你碰见梁箬了吗？】
　　姜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梁箬这个人。
　　【Vivian：？她怎么啦。】
　　【安安：嗯……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也没请假……嗐，也没事，那么大个人了。】
　　【安安：诶，就寄个娃娃对吧？包我身上啦。】
　　【安安：你好好养病啊，等你回来上课哦。】
　　后面还跟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姜音看着，唇角微微弯起了一个笑。
　　桑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抱着手机，窝在角落里，阳光照在她细软的头发上，染出漂亮的金色。
　　她在笑，唇角的弧度，明媚又温柔。
　　……
　　细微的闪光灯声擦过，姜音微微侧眼，有些怔愣。
　　“看什么呢。”
　　阳光将人的影子拉长，桑倦对她扬起了手里的照相机，神态略微懒散。
　　“笑得那么开心。”
　　姜音回过神来：“你……”
　　“……拍我？”
　　“嗯。”他低头拨弄着照相机，唇角的弧度意味不明，“不行？”
　　姜音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行的，只要他不靠近她，不做过分的，危险的事情，他怎么样都随便。
　　但是，莫名其妙的拍照，还是有些，怪异。
　　好像，也不应该这样随随便便，就给别人拍照的样子。
　　没有人告诉姜音被人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她陷入了纠结中。
　　好像，这种事情，应该跟动机有关，动机是好的，就可以，动机不好，就不行。
　　半晌，她不高兴的问，“你拍我作什么。”
　　“因为难得……”
　　男人修长的指尖随意的把相机拨弄好，慢悠悠的说，“见你笑得可爱。”
　　他确实难得见她笑。
　　她好像没有什么时候是开心的。
　　她看见他就会害怕，排斥，发抖，厌恶。
　　他只能从她与他无关的世界里，窥伺到一点点她属于别人的温柔。
　　他嫉妒的发疯，很想偷走，也很想，小心藏起来。
　　可是她不能再受到惊吓了。
　　他只能戴上温和柔软的面具，一点一点，用最柔软的地方，靠近对他满身尖刺的天使。
　　……
　　姜音抿唇，收了那点笑，不太高兴。
　　“瞧瞧。”
　　桑倦懒洋洋的说，“你不对我笑也就算了。”
　　“怎么连我留个纪念。”他挑起唇角，笑的凉薄，“都要这么小气。”
　　*
　　十天，过得不紧不慢。
　　姜音每一天都按时吃药，身体恢复的也很快。
　　桑倦没有再强迫她了。
　　但是会时不时的，像背后灵一样出现在她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角落。
　　以至于她再也没能喝上哪怕一次冷牛奶。
　　这难得让姜音觉得烦。
　　她抱着热牛奶，厌倦的想，她只是，有一段时间，不可以喝冷的。
　　但并不是，天天不可以喝。
　　她就偷偷把牛奶罐子用毛线缠住瓶口，开窗吊在外面，秋风又疾又冷，很快就把温牛奶吹的冰凉。
　　等牛奶凉的时候，她就温吞的看书。
　　阿姨进来收牛奶罐，并没有看到，很疑惑的看她。
　　她就窝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满脸茫然无辜。
　　阿姨欲言又止，于是只能疑惑的四处看看，收了其他的东西，走了。
　　姜音就慢吞吞的开窗，把自己吊在外面自然风冷的牛奶给拉上来。
　　这种行为大概进行了两次。
　　就被抓包了。
　　……
　　那次她吊好温牛奶，看书的时候，桑倦进来了。
　　他有时候会来她这里办公，或者看书，或者批文件。
　　他身高腿长，陷进沙发里的时候，即使懒散随意，也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姜音心心念念着她挂在外面风干的冰牛奶。
　　平时懒得理会的桑倦，一下就变得更加碍眼起来。
　　桑倦对她的眼神非常敏锐，她正眼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每一次，桑倦都会格外在意。
　　他挑起唇角，“看什么呢？”
　　姜音收回视线，一声不吭，低头看书。
　　被无视了。
　　桑倦一个人在原地，也不在意，莫名笑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收敛了笑，不紧不慢的扫过了小姑娘手边的桌子。
　　本应该空空的牛奶罐不知所踪。
　　桑倦坐到了他常坐的沙发上，漫不经心的问:“阿姨来过了？”
　　姜音没吭声。
　　桑倦的眼角余光扫过她。
　　小姑娘好像有点莫名紧张，她没看他，盯着手里的书，漂亮的唇线略微绷紧。
　　以前他这么随口一问。
　　她可是充耳不闻的。
　　“我随便问问……”
　　桑倦从喉咙里逸出几声轻笑，“你紧张什么。”
　　女孩不吭声，眼角余光却有点控制不住的瞄了一眼窗户。
　　桑倦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窗户，看到了窗棂边，捆着细细的毛线。
　　桑倦微微眯起眼，指尖轻轻摩挲过手中的文件，半晌，起身出去。
　　推开门的瞬间，他听到了小姑娘轻微的松了口气。
　　他阖上门，和门口的阿姨不期而遇。
　　阿姨也愣了一下，想要进去。
　　他声音压低，语气漫不经意的：“等一下。”
　　阿姨不明所以，停下来。
　　桑倦在心里数着数，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唇角的笑意微微变浓。
　　Alpha笑起来的时候，是极清俊好看的。
　　信息素飘逸出温柔甜腻的爱意。
　　打扫阿姨的眼神都直了。
　　姜音见桑倦走了。
　　她有点心虚的等了一会儿，起来就溜达到窗户那边，把冷牛奶捞上来。
　　牛奶被秋风浸透了寒意，姜音刚要拿到手里，线就被一只手轻慢的勾起来，像是被吊起来的晴天娃娃，在她够不着的地方晃来晃去。
　　姜音没反应过来，还踮起脚尖，伸手够了两下，结果怎么都够不着。
　　她听见了男人轻慢的笑：“怎么这么矮啊。”
　　过会儿，又慢悠悠的说：“矮了好。”
　　他视线扫过晃荡的冷牛奶，“矮了才聪明。”
　　姜音：“……”
　　姜音回过神来，就看到桑倦在她身后，漫不经心的勾着她的毛线，把她费尽心思冷下来的牛奶吊成了她够不着的晴天娃娃。
　　偏偏眼角眉梢，都拢着轻慢的笑，笑得胸膛微震，不见半分愧意。
　　姜音慢慢把手拢到身后，唇紧紧抿起来，过了半晌，她闷声不吭，往回走。
　　却被拦住。
　　姜音瞳孔微缩，警惕的盯着他。
　　桑倦动作微顿，半晌，他收了笑意，淡淡道：“你身体不好。”
　　“现在不能喝这个。”
　　姜音想。
　　他家住山上，也不住海边，怎么管得那么宽。
　　还说她矮。
　　……
　　后来姜音再喝牛奶。
　　就是桑倦看着了。
　　或者他忙，没有空的时候。
　　温热的牛奶送到，半个小时后，就要拿走。
　　喝没喝，都要换新的。
　　藏起来，也会被发现。
　　每次都让姜音苦恼又生气。
　　但她又爱喝牛奶。
　　最后只能慢慢开始适应温牛奶的味道。
　　喝久了，居然觉得，温牛奶虽然没有冷牛奶那般提神醒脑。
　　但却有种，微染倦意的舒服。
　　……
　　有次姜音在房间里呆的倦了，打开窗户，盯着院子里的葡萄藤。
　　秋意浓重，葡萄藤肆意生长，垂坠弯曲重叠的葡萄，看起来诱人又美好。
　　午饭后小憩醒了，她小角落的桌子上就有了一盘大葡萄，颗颗都很饱满，诱人。
　　又或者，她去花园里，盯着盛放的郁金香，去设计新图纸。
　　她听见附近有人说。
　　“最近桑总好像很爱笑……”
　　“你瞎说什么呢，他手段狠着呢，以前在a市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对谁都不笑的。”
　　“我也没怎么见过桑总笑的……”
　　“……”
　　秋日阳光温暖，她坐在雪白的秋千架上，无意听别人说桑倦，困意染上眉梢，她跑到小凉亭。
　　醒来的时候，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男人离她的距离不远不近。
　　他似乎收敛了那些卑鄙冷硬的手段。
　　每一次靠近，都试图将爱意明目张胆。
　　见她醒了，他阖上了手里的文件，眼瞳落在她身上。
　　“等你醒……”
　　姜音看到他唇角弯出细小的弧度，语调不紧不慢，“可真不容易。”
　　姜音低着头，扯了扯身上的毯子。
　　“我忽然明白……”
　　姜音有些紧张的看他。
　　她擅自跑出来，她害怕他说出一些警告，或者其他的话。
　　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动静都惹人怜惜。
　　“睡美人。”桑倦喉咙里滚出一声笑，语调却无意识的温柔起来，“也不仅仅在童话里。”


第2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尚玩公司的娃娃非常畅销。
　　一经上市, 抢购一空。
　　尚千秋非常高兴的时候，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嗯？想要收原版娃娃？”
　　尚千秋不耐道：“拒绝。”
　　想要薇薇安亲手做的原版娃娃的人不在少数，多数都是有钱有闲的Omega, 尚千秋一律拒之门外。
　　然而电话那边的声音却非常为难：“……可能不太好拒绝。”
　　电话那边的语气顿了顿, “是桑先生。”
　　尚千秋：“桑先生？”
　　整个a市，能被尊称为桑先生的, 只有一个。
　　尚千秋沉默了半晌, 慢慢说：“……他开价多少？”
　　桑先生的开价，自然是让人满意。
　　尚千秋思虑半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成交吧。”
　　他可以跟钱过不去，但在a市，不可以跟桑倦过不去。
　　*
　　桑倦的指腹摩挲着爬山虎娃娃的脸蛋。
　　“真是的, 一个娃娃而已, 寄过来不就行了，还亲自来a市拿。”
　　谢时抱怨说：“你来就来了, 还拖着我过来。”
　　桑倦把娃娃放在盒子里, 盖好，对谢时的抱怨充耳不闻。
　　谢时见桑倦不搭理他，也就算了, 吊儿郎当的坐在一边, 问起了姜音：“你最近和你那对象怎么样啊？”
　　桑倦：“……”
　　桑倦刚想说不是对象，她没同意。
　　但话到舌尖, 却觉得对方无意说起的这个词，对他而言，过于悦耳。
　　半晌，他舔了舔唇，漆黑的眼里露出温柔笑意来。
　　“还不错。”
　　这些天, 他听谢时的话，总是沉默的站在不会被她发现的角落里，安静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反应总是很慢，有时候，也不会察觉他的存在。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不在的时候，她会自在很多。
　　他发现她很多小动作和小习惯。
　　比如喜欢注视着一些漂亮鲜艳的东西，一看就是很久。
　　又比如看书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藏在安静的，不被人发现的小地方。
　　有时候，也会悄悄的给一株长在墙缝里的嫩芽浇水。
　　在这个总是为信息素里藏着的味道和情绪所吸引，为之起伏的世界里。
　　只有她的眼睛里，存在的是蓝天白云，嫩草新花。
　　她像是安静的玻璃娃娃，与这个世界同在。
　　他按照谢二说的话，有时候会刻意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安全距离之外，又偏偏惹人注目。
　　他努力不理会她，做自己的事情。
　　她一开始十分紧张，但是时间长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的情绪就会慢慢缓和下来。
　　像只警惕又疲惫的小动物。
　　直至有些习惯。
　　走向她的路总归漫长。
　　但总归有了微末的希望。
　　谢时：“你收敛点坏手段和坏脾气，什么女孩子追不上。”
　　桑倦瞥他一眼：“你可以回a市去了。”
　　“有这样过河拆桥的嘛。”
　　谢时想到个自己惹的麻烦，头疼说：“那个，我给你说个事儿，你还记得……嗯，尚鲤吗？”
　　桑倦：“谁？”
　　男人脸上毫无波澜，显然对于这个人没有半分印象。
　　谢时：“……就是尚家的那个Omega，以前，嗯，不是老喜欢在你屁股后面吗？”
　　桑倦淡淡道：“不认识。”
　　谢时：“哎……那算了。”
　　谢时想到缠着要去b市找桑倦的尚鲤就头疼，“不过我没说你住哪儿，她应该也找不到吧。”
　　去了b市也没用，桑倦人在这，她肯定是扑空。
　　谢时这样想着，也稍微放下心来。
　　*
　　十天已经过去了九天。
　　阳光氤氲着灿烂，姜音想着，已经可以跟桑倦说一下，回学校了。
　　但是桑倦一整天都不在。
　　问老管家。
　　老管家说他临时有事，回a市去了。
　　姜音有些怀疑，桑倦是故意在拖着她。
　　她不想问桑倦，桑倦要是不想让她回去，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问老管家。
　　“那我，明天可以直接回去吗？”
　　老管家不知道桑倦和姜音的合约，他想了想：“要是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的话，想回去就回去吧。”
　　“我今晚也要回a市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老管家和蔼的说：“你要是明天要回去，我给你安排一下车。”
　　姜音这才缓缓的松了口气，礼貌道谢，“谢谢。”
　　这几天的调养，姜音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回去的话，也没有什么大碍。
　　翌日。
　　老管家回了a市，别墅里，几个新来的阿姨安安静静的。
　　桑倦还是没有回来，准备送她的司机在下面等她收拾。
　　姜音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没想到带很多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是这里对吧？？”
　　“你是谁啊……不能进来——”
　　“姜音……给我出来！”
　　少女的声音嚣张跋扈，伴随着阿姨生气阻拦的声音，“保安呢！”
　　居然会有人来这里找她。
　　姜音很意外，她闻声下楼，就看到了人。
　　来人是个女孩儿，好像是个Omega，打扮得精致又漂亮，带着好几个人闯进来，保安没有拦住。
　　“你是姜音？”
　　尚鲤看见姜音，愣了一下。
　　女孩穿着小裙子，外面披了一件毛茸茸的小外套，脸蛋漂亮精致，又带着一些病弱的白。
　　气质独特又温柔，像个精致的玩偶娃娃。
　　连尚鲤都被女孩柔弱的颜色，迷了三分神。
　　尚鲤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感情桑倦哥哥金屋藏娇，藏的就是你啊。”
　　就算漂亮上输了三分，那气势也是不能输的！！
　　闻言，姜音再傻，也知道来者不善了。
　　她沉默的听她评价，想，这姑娘，应该是桑倦的女朋友，或者情人？
　　她又想，像桑倦这样高高在上，肆无忌惮的少爷，就是同时谈好几个女朋友，也好像理所当然。
　　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我还以为是个Omega。”尚鲤说，“来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呢。”
　　尚鲤上下打量着姜音，嘴角的笑十分嘲讽：“没想到，居然是个连信息素也没有的小废物。”
　　姜音保持礼貌：“请问，您是？”
　　尚鲤哼了一声，“我是桑倦的正牌女朋友！！尚鲤！”
　　她挺起胸膛，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我们两家都决定订婚了！！”
　　几个被尚鲤请来的保镖拦住的阿姨望向姜音的目光，陡然怪异起来。
　　姜音却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毕竟，桑倦那样的人。
　　他就是谈十个八个女朋友，养十个八个的女情人，姜音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
　　这个人有些观点，让人觉得困惑。
　　尚鲤讥讽道：“桑家的门槛，可不是你这样连信息素都没有的小废物能高攀的，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思！”
　　“为什么，没有信息素……”姜音有些迷惑，“就是废物？”
　　“你以为alpha是什么啊？随随便便大街上找个人就能结婚的吗？”尚鲤捋了捋自己的精心打理的头发，哼了一声，“alpha的信息素，如果没有Omega信息素来舒缓的话，一辈子都会被信息素所折磨。”
　　“你连给他缓解痛苦都做不到。”尚鲤嘲弄道：“不是废物是什么？”
　　“……”
　　姜音沉默很久。
　　尚鲤以为她无话可说了，暗自得意，然而还没得意三秒。
　　她听到少女清澈，又疑惑的声音。
　　“那你活着的意义……”
　　姜音若有所思：“就是为了给别人，缓解痛苦吗？”
　　尚鲤一时语塞。
　　姜音说：“你的人生太有意义。”
　　姜音摇头：“我比不过的。”
　　尚鲤：“……”
　　尚鲤涨红了脸：“当然不是！！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缠着桑倦哥哥！！”
　　姜音：“……”
　　误会太大，姜音都不想解释了。
　　尚鲤又瞧了瞧姜音的脸蛋，按捺着喷涌的嫉妒：“你也就只有脸能看看，桑倦哥哥也应该只是玩玩罢了。”
　　“我桑倦哥哥那么好。”尚鲤说：“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的上吗？”
　　“不用照镜子。”姜音说，“是我不好，半点不配他。”
　　尚鲤：“……”
　　姜音有些倦了，平平淡淡的祝福：“祝你们新婚愉快，百年好合。”
　　尚鲤没想到事态发展的如此顺利，一时间满腔怨气居然不知道往哪发泄，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格外憋得慌。
　　姜音想了想，觉得自己被莫名误会了那么多，不能白白受委屈。
　　她得讨回来。
　　她朝尚鲤伸手。
　　尚鲤：“？”
　　姜音温吞道：“那你们两个结婚的红包，我总得，见者有份。”
　　尚鲤：“……”
　　姜音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太对，改口道：“你们结婚应该还有些日子，红包这个好像不合适。”
　　她认真思索了一个名义，“那就，嗯，遣散费吧。”
　　尚鲤：“……”
　　尚鲤的钱都拿去请私家侦探了，为了查到姜音和这个地方，她可是花了大价钱。
　　如今身上也所剩无几。
　　姜音看对方犹疑，迷惑问：“怎么了？”
　　尚鲤强词夺理：“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少女安静的看着她，过了半晌，遗憾般的啊了一声。
　　“你那么喜欢桑倦，还是他正牌女朋友。”
　　姜音叹息：“怎么连这点钱，都不愿意为他花。”
　　尚鲤涨红了脸：“……给就给！！多少钱！！”
　　又犹疑道：“我没现金。”
　　姜音慢吞吞的拿出了支付宝，打开收款码，不紧不慢：“三十万，转账也行吧，谢谢。”
　　尚鲤：“………”
　　*
　　这边姜音拿着一笔巨款远走高飞。
　　桑倦这边接到了别墅阿姨的电话。
　　阿姨语调略有犹疑：“桑先生，姜小姐回去了。”
　　桑倦：“回去？”
　　他笑意渐褪，眼神凉薄起来：“谁让她回去的？”
　　“是老管家安排的……”阿姨略微慌张，“今天走的时候也拦了，小姐说，先生和她约定的十天已经到了。”
　　桑倦这才想起，今天居然已经是第十天了。
　　他和姜音约定的时候，十天确实只是缓兵之计，只是这几天，她不温不火，不抵不抗，太过温馨美好，差点忘记，这些美好，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求来的骗局。
　　桑倦的下颌慢慢收紧，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了一下，都是恼意。
　　十日之期一到，她釜底抽薪，哪会里管他烈火烹油。
　　他稳住情绪，语调低慢，“那她有什么话，要留给我吗？”
　　阿姨：“呃……”
　　“嗯？”
　　男人的语调危险起来，“怎么，不能说？”
　　“姜小姐她……”阿姨略微紧张局促道：“她祝您和未婚妻……”
　　“新婚愉快？”


第3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回到学校后, 楚安和刘烟非常高兴，说要给她接风洗尘。
　　“学校那边新开了一家叫xx的高级餐厅。”楚安说，“听说里面的东西特别好吃！就去那边吧！”
　　梁箬还是不在宿舍, 刘烟没有异议。
　　于是就这么定了。
　　楚安说：“诶, 不过说起来，音音, 你这两天不在, 找你的人还挺多的。”
　　姜音：“？”
　　刘烟突然激动：“啊，我记得我记得，那天林谙过来了，手要音音的微信呢。”
　　刘烟说：“我听他说有事儿找你，就把你微信号给他了。”
　　姜音忽然想起了前些天。有人加她微信。
　　她通过了, 但是对方也没发什么消息。
　　楚安眉头微蹙, 看刘烟：“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音音的微信给人呢。”
　　刘烟拍了拍自己微红的脸，“嗐, 这不是被人帅哥的美色所迷惑了嘛。”
　　刘烟：“音音你要是介意, 这顿饭我请。”
　　姜音摇头，“没事的。”
　　“哦，说起来。”楚安：“还有几个Omega的学姐, 之前天天在宿舍门口蹲着, 跟我要你的微信。”
　　她顿了顿，“我感觉她们的态度怪怪的, 怕她们有什么坏心思，就没给。”
　　刘烟遏制不住自己八卦的心思，问姜音：“诶，那个林谙加你了没？说什么了吗？”
　　姜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几天加她的人虽然就那一个，但他加了之后, 也不声不响的。
　　刘烟哦了一声，难掩失望，“那也行吧。”
　　但是很快她八卦心思又爬了起来，“那那天接你的那个帅哥alpha是谁呀？”
　　姜音：“？”
　　“就那天，你不是跑到废弃楼里了吗？”刘烟说，“警察来了，没有监控，信息素搜查器也没有什么用，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姜音还是第一次听说别人找她的这个事儿，略微好奇。
　　“哎哟你可不知道。”刘烟说：“就那帅哥，两天两夜，没休息，一个楼一个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眼睛都熬红了，信息素焦虑的简直吓人。”
　　“好多人都劝他休息，但是根本不听的。”刘烟说，“就真的是硬找。”
　　姜音微怔。
　　刘烟说，“全校的好多人都在找你，但他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刘烟：“哎哟，那个信息素，真是高兴的要疯了，讲真，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嗅到那样的alpha信息素啊。”
　　刘烟感叹道，“废弃教学楼那么大还那么多，要不是他，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楚安去看姜音。
　　少女脸上的表情略微古怪，像是从刘烟嘴里，听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楚安表面上的大大咧咧，为人心思却细腻，她能感觉出来，姜音对于桑倦，并没有什么好感。
　　也许alpha的深情不悔，在姜音这里，只是苦苦纠缠。
　　楚安连忙推了一下刘烟：“行了行了，收拾收拾等会去吃好吃的了。”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真的是。”
　　姜音想。
　　好像把她从那些废弃教学楼的黑暗里带出来的人，确实是桑倦.
　　但同样也是他的存在，把她逼进去的。
　　如果他不苦苦纠缠。
　　她也不会经受无妄之灾。
　　*
　　桑倦连夜赶回了b市。
　　晨光伴随着细微的雨露，山间的别墅里，少了一位公主。
　　桑倦的心情很差。
　　尤其是看了监控之后。
　　“我怎么不知道。”
　　桑倦声音缓慢，唇角绷着，语调冷漠：“好好的，我就多了一个正牌女朋友？”
　　别墅里的阿姨都不敢说话。
　　怪就怪那位小姐的气势太过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到简直以假乱真，甚至有几个阿姨真的开始怀疑姜音就是桑倦养在外面的小情人，被正牌女Omega找上门来。
　　桑倦几乎气笑了。
　　监控里的Omega，以他正派女朋友的身份自居，每一个字都跋扈至极。
　　偏偏可笑的是。
　　他根本对她没有半分印象。
　　桑倦看着低头不吭声的阿姨，语调轻讽：“你们的眼睛，都长哪里去了？”
　　姜音在监控里，平平淡淡，未曾吃亏。
　　但是这些人吃着他的饭，偏偏一声不吭，任她被嘲笑，冷眼旁观。
　　“连这里真正的女主人，都能认错？”
　　桑倦：“真是吃的白饭。”
　　男人说话的时候，语调冰凉，浑身的信息素都带着遏制不住的怒意。
　　其实最让桑倦生气的不是这些人。
　　是姜音的态度。
　　对于他可能会有女朋友这件事，她神态平淡，不见半分波澜。
　　甚至还能微笑的送出祝福。
　　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不带半分虚伪的作假。
　　对于他的是是非非，纠纠缠缠。
　　她是真真切切。
　　一点都，不在乎。
　　*
　　就在此时。
　　桑倦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顿了顿，打开一看。
　　【未署名的信息。】
　　【桑倦哥哥，我去b大找同学玩，在附近迷路啦，你还记得我吗？】
　　【听说这边XXX店里的牛排味道非常好，就在b大旁边，我等你过来哦。】
　　底下是一张自拍。
　　桑倦冷漠的看了一眼，正是那位自称他正牌女友的尚鲤。
　　尚鲤居然知道他的私人电话。
　　想来跟谢时脱不了干系。
　　桑倦呵笑了一声。
　　他还未来及找她算账，她倒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
　　尚鲤对自己Omega信息素十分自信。
　　她可是万里挑一的Omega，她这样可爱，什么样子的男人不喜欢她！
　　那个一点信息素都没有的姜音，凭什么跟她争？
　　她尚鲤想要的男人，就要亲自抢到手！！
　　……
　　尚鲤对着镜子，化好了精致的妆容。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b大附近一家高级餐厅，气氛优雅。
　　她有着非同寻常的自信，能凭借自己的美貌和关系，约到桑倦。
　　她想了想，在身上喷了一点催化剂。
　　这催化剂味的作用很微妙，能激化正常的alpha，使其发情。
　　尚鲤沾沾自喜的想，她也不用多，只用一点点，来营造出一种一见钟情的错觉，就完全没问题了！
　　剩下的催化剂，被她扔到了口袋里。
　　*
　　高级餐厅。
　　姜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她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就开始点菜了。
　　姜音点好了菜。
　　餐厅里氤氲着的细而淡的香水味，里面会有些让人感觉温馨的信息素味道。
　　姜音感觉不到里面的信息素，只是感觉这细细的香水味，嗅起来有些让人难受。
　　楚安：“怎么了？感觉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姜音：“……没什么，感觉有点闷闷的，我出去透一下风，等菜来了你们叫我就好了。”
　　“哦哦行。”
　　空气中的香气确实有些扰人，楚安也就应了。
　　姜音一个人出了餐厅外，长长的舒了口气，下一秒。
　　她就听到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姜音怔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耳熟。
　　她犹豫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身板，不太想管闲事。
　　“嗯？”
　　男人的声音浅薄又散漫，“你说，谁是废物？”
　　姜音怔了一下，这次她听清楚了。
　　居然是桑倦。
　　女孩的声音隐约带着一点抽泣：“对，对不起……”
　　“你哪里对不起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深秋的冷意，“要跟我道歉？”
　　姜音犹豫着，循声望去。
　　穿过浓密的观赏林，男人身高腿长，倚靠在栏杆上，月光披在他身上，手中一点猩红氤氲着明灭不定烟尘，笼着他眉眼朦胧。
　　却带着浓郁的冷意。
　　而他身前，Omega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姜音被面前这个场景给冲击大脑，她想了一会儿。
　　桑倦……
　　这是在欺负女孩子？
　　她定睛一看。
　　那个女孩子，还是今天那个，桑倦的女朋友。
　　姜音：“……”
　　这，这好像还是人家的家事。
　　姜音准备拨110的手陷入了犹疑。
　　可是桑倦他，精神又有点不正常，会不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她略微紧张的看着。
　　“可是她本来就是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小废物啊！”
　　尚鲤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受不住alpha愤怒时的信息素压制，害怕的腿都在发抖。
　　可是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桑倦会放着Omega不喜欢，去喜欢一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人！
　　如果姜音是随随便便一个Omega，她都不会觉得如此的意难平。
　　她居然连个没有信息素的人都比不过！！
　　“那样的人，活着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尚鲤冲动起来，她带着哭腔，还不忘要强词夺理：“你只是玩玩罢了！！”
　　“那你还挺能想。”
　　男人呵笑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都冷冷的，“谁跟你说，我是玩玩罢了？”
　　“不是玩玩，你还是认真的吗？”
　　尚鲤抽泣说：“她哪里比我好？？”
　　男人眼神薄凉，语气淡淡：“她是没那么好。”
　　脾气又硬又倔，胆小如鼠，还不爱搭理人。
　　尚鲤眼里浮现了一丝希望。
　　然而男人下一秒就残忍打碎了。
　　“但你没法和她比。”
　　夜风擦过草丛，带起萧瑟的风声。
　　尚鲤：“你是alpha，还是那么厉害的alpha，没有信息素的回应，跟她在一起，这一辈子都会很痛苦很痛苦的！！！”
　　“那又怎样。”
　　桑倦懒得再和她多言，“她在上面。”
　　他的眼神彻底冷下来，生硬而冷道：“你去跟她道歉，把事情解释清楚。”
　　想到尚鲤造谣是他女朋友，还订婚，桑倦就觉得可笑。
　　偏偏桑倦又清楚——这种谎言跟谁说都不会信，但是如果跟姜音说。
　　她一定会信。
　　姜音在一边听着，有些云里雾里。
　　她想，桑倦这个人，怎么对女朋友，也那么坏。
　　没有信息素的小废物……听起来，似乎又有些耳熟。
　　尚鲤有些哑，带着点哭腔的决绝：“你是真的，真的就要她，也不要喜欢我吗？”
　　桑倦很不耐，他冷淡的说:“你是真的不愿意去？”
　　下一刻。
　　姜音闻到了空气中漂起奇怪的味道，那味道挥发很快，让人觉得十分不适。
　　“不管怎么样，桑倦哥哥。”尚鲤声音带着略微病态的温柔，“alpha和Omega，才是天生一对。”
　　姜音感觉不对，望过去。
　　恰好和倏然抬起眼的桑倦，对上了视线。
　　催化剂让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火速交融，药物催化而成的发情热开始燃烧——
　　女孩穿着薄薄的宽松毛衣，影子绰约在丛林浅处，略微茫然的凝视。
　　桑倦被兽性控制一般失去的理智，在她的凝视下，顷刻回笼。
　　他似乎惊怔，眼尾泛起潦草的红意，却如同本能般，掐掉了手里的烟。
　　——她身体不好。
　　不能嗅到烟草的味道。
　　*


第31章 他的美人娃娃   。
　　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 被□□控制的alpha陡然清醒很多。
　　尚鲤勉勉强强起来，就要去抱桑倦。
　　尚鲤说：“信息素才是决定爱情的真谛啊，我们会很契合的……”
　　桑倦一把把人推开, 只觉得空气中浓郁的Omega信息素令人作呕, 他低声道：“滚！”
　　尚鲤被他粗暴的推开，身体站不稳, 踉跄的摔在地上, 她被催化剂激出了发情热，整个人的脑袋也有些混沌。
　　她仰头去看桑倦，朦朦胧胧，只觉得他真的很好看。
　　浅薄的月光笼罩着他，他唇线紧绷, 偏偏显得更加英俊。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的。
　　虽然别人都说她的喜欢浅薄, 见一个爱一个。
　　但是那些人，其实都是掩藏喜欢这个人的借口罢了。
　　她藏在心中的人, 一直都是桑倦。
　　可是就算用了催化剂了, 他也没有看她，他专注的，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
　　她忍住浑噩的大脑, 和发情期的感受, 顺着桑倦的目光望过去。
　　月色与星光笼罩的观赏丛中，穿着灰色薄毛衣的少女拿着手机, 略有茫然的看着他们。
　　她漂亮又可爱，灰色的毛衣更衬得皮肤雪白，潋滟的唇不点而朱，此时轻轻抿起，看起来有些不安。
　　尚鲤感觉, 因为催化剂而和自己交融在一起的alpha信息素开始失控了。
　　它背叛了本能，一点点，从她的信息素里剥离。
　　尚鲤回过神来，尖叫一声：“桑倦！！你不可以这样——”
　　这种感觉，非常痛苦。
　　两个人都会非常非常痛苦！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催化剂的作用下融合，再强行分开，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痛到极致的精神暴击。
　　然而男人面色冷漠，强行按捺着躁动的信息素，沙哑的声音不冷不淡：“我可以。”
　　姜音不太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桑倦和他的女朋友好像都非常痛苦。
　　姜音隐约感觉好像是跟信息素有关的事情。
　　准备拨110的手犹豫了一下，转而拨了120。
　　桑倦朝她走了过来。
　　姜音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
　　桑倦的脚步停下来，沉默的看着她。
　　剥离了Omega信息素的alpha信息素变得躁动又痛苦，后脖颈的腺体隐隐作痛。
　　桑倦眸光扫过了她单薄的毛衣，语气隐忍至极：“你出来不知道穿外套？”
　　姜音：“……”
　　他家住海边吗？管得好宽。
　　姜音沉默了一下，看着尚鲤单薄的丝质小长裙：“你……你女朋友，也没穿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音总觉得她这话一出来，桑倦的眼神就变了。
　　变得又凶又冷。
　　他逐字逐句，重复她的话：“我女朋友？”
　　每一个字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嘲讽。
　　姜音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她有点怕桑倦发疯，但看着那边狼狈的女孩子，犹豫的劝他：“你……你不可以对女朋友那么凶。”
　　她刚刚看到了，桑倦对他女朋友真的好凶，而且女孩子都那个样子了，也不知道扶一下。
　　桑倦定定的看着她，“好。”
　　他忽然这样坦然，姜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见他好像是能听懂人话了，便试探的又说:“你、你也不能把丢下你女朋友，一个人。”
　　“你要对你女朋友，负责。”
　　发情期的信息素躁动着，让桑倦头昏脑胀，女孩的声音像小猫一样柔柔软软的挠在心尖，信息素几乎为她发了狂。
　　他牙关收紧，脸颊上的肌肉生硬的绷紧，“好。”
　　然而他却缓缓的朝她逼近，姜音一直往后退，最后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她心慌意乱：“你……”
　　“别怕。”
　　桑倦自嘲的笑笑：“我不对你凶。”
　　他只是，真的很想靠近她，想要感受一下她的气息，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这份气息，不含任何信息素，哪怕不能缓解半分痛苦，甚至，饮鸠止渴。
　　他也万分迷恋，甘之如饴。
　　夜风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吹入耳畔。
　　“也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姜音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恼羞成怒：“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她想，桑倦果然，脑子有点问题。
　　桑倦垂眸：“那我就没有女朋友。”
　　男人身上还缠绕着淡淡的烟草味，有些朦胧。
　　姜音仰头，能看到他流畅的下颌线，略微滚动的喉结，还有他略微带着些红意和疯狂的眼瞳。
　　就在姜音以为他要强迫她而惊慌失措的时候。
　　他伸手撑住她身后的墙壁，脱下了外套，搭在了她身上，拢紧。
　　薄毛衣无法抵挡的冷风被带着温暖热意的外套隔绝。
　　随着他的动作，他袖口微微滑落，昂贵精致的名表后面，发圈上的小草莓羞涩的露出了一角。
　　姜音看到那颗小草莓，略微失神。
　　不知道为何，姜音虽然很惊慌，但似乎，对着他的眼瞳，她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催化剂的刺激下，谢二的叮嘱几乎被滚滚欲望埋没，却又偏偏留了三分向她解释的理智。
　　桑倦眼瞳里都是少女略显惊慌的模样，他闭了闭眼。
　　“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未婚妻，从小到大，除你之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所以。”
　　桑倦隐忍着信息素剥离的刺痛和滚烫的妄想，薄唇扯出生硬隐忍的弧度，一字一句：“除你之外。”
　　“我不必对任何人负责。”
　　*
　　尚鲤眼里流下了泪。
　　那些剥离的信息素，即便带着累累的伤痕，也如贪婪的鬣狗，围绕在了姜音身边。
　　月光铺下一地的寂寞。
　　在这一刻。
　　尚鲤就知道。
　　她虽然身为精贵的Omega。
　　但在桑倦眼里。
　　她确实是连那个，一无所有的姜音，半分都比不过。
　　这边的信息素波澜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好多人走过来，想要瞧个究竟。
　　尚鲤腿软的不行，根本走不动路，她渴望的看着桑倦，希望桑倦能搭理一下自己——毕竟就算念及旧情，也不当把一个Omega丢在这里。
　　可是桑倦眼里，只有姜音。
　　她什么都不是。
　　*
　　120的人很快就来了，把因为催化剂失控的尚鲤拉上了救护车。
　　姜音目送着救护车离开，才松了口气，她看着身后一声不吭的男人，有些犹疑。
　　刚刚她看他面色不太好，也想让他去救护车上。
　　毕竟他本来脑子就有问题，又不小心吸入了催化剂，要是身体再出了问题，那可太可怜了。
　　结果他根本不听。
　　……他不听，她也没办法管人家。
　　毕竟身体是他自己的，就像他的女朋友一样，都和他自己有关。
　　又和她没有关系。
　　她抿着唇说：“那……那我上去吃饭了。”
　　桑倦懒洋洋的倚靠着墙壁，唇角扯起：“我千里迢迢，从a市回来，给你出个头。”
　　他闭了闭眼，语调轻嘲，“你就把我扔这儿？”
　　姜音怔愣一下，匪夷所思：“……你……你给我出头？”
　　桑倦：“不然呢？”
　　姜音：“……你不是在和你的女……”
　　她在男人阴蛰的目光下，缓慢而谨慎的换了合适的形容词：“女……性朋友吵架吗？”
　　桑倦盯着她，半晌，喉结滚动一下，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唇角，“我从来不和人吵架。”
　　向来就地解决。
　　但这次赴邀，情况特殊，毕竟，如果尚鲤不亲自解释女朋友这个事儿。
　　他还真没把握，自己的解释，能让姜音信服。
　　毕竟，姜音一点也不信他。
　　姜音想了想，觉得得和桑倦讲讲道理，她问：“那你为什么要出头呢。”
　　姜音：“出头的意思是，给受了委屈的人争一口气。”
　　姜音说：“可是，我没有受委屈呀。”
　　她不仅给对方讲道理，讲得对方心服口服，还白拿了人家三十万，有什么委屈的。
　　桑倦道：“真的不委屈？”
　　男人倚靠着墙，盯着她，唇角扯起了嘲讽的弧度，“说你是小废物，不委屈？”
　　“被人说是小情人，说你配不上。”
　　桑倦盯着她，“你一点儿也不委屈？”
　　姜音低头，不吭声了。
　　女孩垂着眼，身上披着疏离的月光，眉眼又偏偏显出了几分冷淡的温柔，惹人着迷。
　　桑倦长出了一口气，语调轻嘲。
　　“行。”
　　“那是我自作多情。”桑倦说：“替你委屈。”
　　姜音觉得有点憋得慌。
　　他这人，怎么强词夺理，还理直气壮的。
　　姜音慢慢说：“那我要是，跟你没什么关系的话。”
　　“我，也不用被人找上门来。”
　　女孩声音不紧不慢：“还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逻辑清晰，毫无破绽。
　　姜音说：“再说。”
　　“我……也不是很在乎，被人说那些的。”
　　她犹豫说：“……你也不用为我在乎。”
　　姜音说完之后，感觉空气似乎有些凝滞起来。
　　男人低下了头。
　　阴影覆盖住了他的表情，仿佛野兽，带着寥落一般的神情。
　　他身体不知为何，微微颤抖。
　　姜音没有觉得冷，但露在外面的手，也感受到了深秋夜风带来的凉意。
　　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渐渐有些疯了起来，催化剂下无法忍耐的痛苦，伴随着无法言语的委屈，像受伤的野兽，带着即将撕咬一切的失控与疯狂——
　　欲望渐渐控制了理智。
　　桑倦想，算了，求什么呢，把人带走就好了。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么珍贵。
　　她也永远不会在乎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么珍贵。
　　他永远一厢情愿。
　　求而不得。
　　姜音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不好的。
　　毕竟，虽然是一厢情愿的，可是他的出发点，也是好心。
　　她被骂废物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习惯了一样，并不觉得是很过分的话。
　　好像很久之前，很多人都这样说过她，以至于，她听到了，也不是很在意了。
　　可是，他好像很在乎，而且，她听见他强硬的要那个骂她废物的女孩，跟她道歉。
　　而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假冒他女朋友，对她来说，本来也不是很重要。
　　就算一个陌生人，站出来替被骂了的她说话，她都要表示感谢的。
　　桑倦的话，他若觉得委屈，她也不是不能，一码归一码。
　　肆意的信息素渐渐变得危险而又疯狂，桑倦手微微颤动，而就在他即将失控的那一刹——
　　少女踮起脚尖，把他的西装套回了他的肩膀，动作温柔，收回的指尖无意擦过他的耳际，一瞬间，桑倦感觉心跳如鼓。
　　所有的轻狂都被压下，沉湎出万分温柔。
　　血液奔腾之余，便是遏制不住的澎湃心动。
　　“那，”
　　“谢谢你为我出头……”
　　她像是月下的女神，眼神清澈，偏偏温柔。
　　“夜里风冷。”
　　小姑娘声音，即便犹豫，也柔软微甜：“要……早点回家。”


第3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怎么才来呀, 饭都冷了。”
　　楚安问。
　　姜音露出了稍显抱歉的笑：“在外面碰到人。聊了一会儿。”
　　姜音看着餐厅露天的落地窗，想，他应该是回去了。
　　吃完饭, 夜幕渐深, 三个姑娘聊了很多，不知不觉就很晚了。
　　她们结伴从餐厅出来, 要打车回学校。
　　刘烟有些愁, 看着手机，“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好打车。”
　　b大本来就在很偏的地方，现在又晚了，确实很少有车经过。
　　“虽然少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等久一点。”楚安说, “也没什么。”
　　她嘴上这样说, 其实心里也有些急。
　　姜音拿着手机，准备也用打车软件叫一下车看看, 能不能找到附近的。
　　打车软件缓慢开启, 但是没有什么车过来，等待的时间稍显漫长。
　　但很快就显示有人接单。
　　就看见上面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抬头。】
　　姜音一怔，微微抬眼。
　　就看到不远处缓缓驶过来一辆黑车, 最后不疾不徐的停在她们三人身前。
　　楚安和刘烟认得桑倦, 下意识的看向姜音。
　　姜音也微怔。
　　她没想到，桑倦居然还没有回去。
　　桑倦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面色淡淡：“上车。”
　　他眸色沉暗，偏偏语调平淡而不见波澜，“送你们回去。”
　　姜音抿起唇，有些迟疑的看他，最后说：“不……”
　　不用了, 她打到车了。
　　刘烟打断了姜音的话：“啊，那就谢谢先生了！”
　　刘烟干脆利索的拉开了车门，把姜音和自己塞了进去，招呼楚安：“安安，上车啦。”
　　楚安：“……”
　　楚安沉默一下，瞄了一眼车牌号，才上了车。
　　姜音刚想说什么，就被刘烟轻轻掐了一下手，她小声说：“我刚刚根本没打到车的。”
　　姜音：“……”
　　姜音去看楚安。
　　楚安轻轻咳嗽了一声：“其实我也没打到。”
　　姜音忍不住说：“可是我打到了……”
　　刘烟意外：“你打到了？给我看看？”
　　姜音把打车软件给刘烟和楚安看，刘烟看完愣了一下，犹豫：“它怎么在提醒我们确认上车啊……”
　　楚安看着上面显示的车牌号：“……”
　　姜音：“？”
　　没等姜音拿回手机，便听到了前面男人懒懒的声音。
　　“嗯，点个确认吧。”
　　刘烟：“……”
　　楚安：“……”
　　姜音：“？？”
　　姜音犹豫的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司机的资料。
　　上面显示是个新司机，今天是第一次接客，车牌号是XXXXXX。
　　打车软件上的司机要注册录入，为了保证乘客安全，还要装监控系统。
　　姜音忽然看到自己打的车的价格，陷入了沉默。
　　桑倦：“想当你的司机……”
　　他微微侧眼，望过来，路灯微暖的颜色掩映着他的深色眼瞳。
　　他语调带着些散漫，“是有点小麻烦。”
　　*
　　这次没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一路都很沉默，强悍的alpha在给她们开车，楚安和刘烟都变成了不吭声的鹌鹑。
　　姜音更是鹌鹑中的战斗鹑，低头玩手机，脑袋恨不得扎地上去。
　　气氛相当压抑。
　　桑倦把她们送到了学校，下车的时候，姜音忍着心痛，点了确认付款。
　　桑倦拖腔带调的：“记得给个好评啊，老板。”
　　他弯着唇，笑得略显妖冶：“以后我能不能当个好司机，就看您心情了。”
　　姜音：“……”
　　到了宿舍，姜音收拾完，洗完澡，才慢吞吞的想起来，好像还没给桑倦评价。
　　打开打车软件的车单评价，底下有对司机的评价，什么神准时，是个帅哥，什么的选项。
　　姜音点了个五星，随后看着自己付出的三百块车费。
　　桑倦的车是豪车，所以打车软件给刻意调高了价格，她打车的时候没在意，确认上车的时候看见价格差点就想就地下车。
　　但桑倦那气压，一副特地为她而来，敢拒绝就直接一波带走的模样，她又不敢吭声。
　　但是，这委屈，又不是很想忍。
　　半晌，姜音把五星改成了四星，然后在“下次是否愿意同行”的选项里选了否。
　　也许这会是桑倦在司机这个行业初开业就遭受的重大打击。
　　但姜音觉得，司机这行对他这种浑身凶气的alpha有点不太合适，再加上他脑子有点问题，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她有必要使其知难而退。
　　她认真又诚恳的回复给他。
　　【车技很不错，就，刚刚好……】
　　她狠狠心。
　　【长成了大家，氪不起的样子。】
　　手机半晌没什么回音。
　　姜音发完，有些犹豫想要不要撤回，毕竟她这话，好像还挺打击人的。
　　但想到自己被打击的钱包，那点愧疚又悄然散去了。
　　虽然，虽然有了一笔意外横财。
　　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娃娃只卖一百块的小穷鬼。
　　要是她没有那笔横财，桑倦这一次，可就掏空了她的零花钱。
　　“啊，那车一看就好贵。”刘烟在底下打滚，“一百块坐一次人间值得！！”
　　楚安：“瞧你那德行。”
　　刘烟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
　　刘烟瞅了一眼姜音，“你那个追求者”到喉咙里转了一圈，“……觉得你那个朋友的信息素味道好像怪怪的。”
　　姜音茫然：“？”
　　刘烟琢磨了一下：“总之……有点不太正常，好像有点病态的样子。”
　　楚安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总感觉他信息素有点不太正常的病态……”
　　“一会儿活跃的厉害，一会儿又萎靡的很。”
　　她的视线掠过姜音，想了想，没说那些怪异的信息素全部都黏在了姜音身边。
　　活泼高兴的时候，是姜音对着手机上的段子微笑的时候。
　　只是姜音在车上，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但流露出一点点愉悦，都能让那些信息素欣喜若狂。
　　萎靡不振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姜音情绪的时候。
　　楚安揣测：“不会是要到发情期了吧？”
　　刘烟：“不不不，肯定不是正常的发情期。”
　　刘烟：“我以前在医院见过被甩了的Omega，就是那种用了催化剂强制催化，又得不到满足的Omega……很可怜的。”
　　刘烟：“那个alpha虽然很强，但不知道为什么，信息素闻起来就，就是那种，有点可怜的感觉。”
　　她们俩说着，去看姜音。
　　姜音刚洗完澡，发尾还有点湿漉漉，抱着被子，迷茫的看着她们，仿佛在听天书。
　　可什么怜？什么可怜？谁可怜？
　　楚安：“……”
　　刘烟：“……”
　　她们俩互相看了一眼，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
　　桑倦目送人回到学校，随后把车开到了别墅下面。
　　催化剂导致信息素过于活跃，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诡异的不适。
　　他微微闭上眼，压制着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照理来说，在强制剥离Omega信息素之后，他就该去看医生的。
　　可是她在那边。
　　他就，不是很想去了。
　　他想听她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
　　随便说点什么，都要比去看医生，要来得好。
　　即便她心硬肠冷，倔又无情。
　　但再怎么苦涩。
　　也是他的良药。
　　信息素又开始躁动的疼了，桑倦微微仰头，手捂了一下后脖颈上微微抽搐的腺体。
　　他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那颗没有心的良药终于漫不经心的给了他回复。
　　总结一下，就是嫌他太贵，她高攀不起。
　　桑倦莫名笑了几声，脑海里已经想象出小姑娘窝在一边，有点不高兴的模样了。
　　在那行有些小抱怨的文字下，仿佛连疼痛都变得不再难耐。
　　他漫不经心的敲了几个字，笑意藏在眼里。
　　想了想，把前面的【贫穷的】删掉。
　　那边似乎是睡了，久久未曾有回音。
　　夜风似乎又变得寂寞起来。
　　桑倦阖上了手机，长出一口气，看着手腕上的小草莓，低头，轻吻了一下。
　　也许是夜风略冷，他感觉头微微有些晕眩，身上的信息素都开始止不住的混乱，他有些撑不下去了。
　　他意识略微混沌，打开车门，上了车。
　　*
　　姜音睡醒了之后。
　　看到了桑倦对她的评价。
　　【知道了，小鹌鹑。】
　　姜音：“……”
　　与此同时，银行卡到账的提醒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她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是尚玩公司给她的报酬。
　　有十多万。
　　爬山虎娃娃似乎卖的很好。
　　姜音打开了微博，消息一如既往的塞满了私信框框，其中以尚玩公司最多，因为娃娃非常热销，所以有了很多衍生活动，还有一些后续的合作合同要签。
　　这些消息都是在邀请她去参加各种线下活动的。
　　姜音不是很想参加这种大型的露脸活动。
　　她犹豫了一下，拒绝了签售真身出场的邀请。
　　但是耐不住对面的邀约，决定了面对面签一些合同，最后约定五天后签合同，地点由她来定。
　　*
　　“催化剂这种东西对Omega影响不大，多加调养就好。”医生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被催化剂影响的alpha呢？”
　　尚鲤萎靡道：“不知道。”
　　医生说：“抓紧时间让他来医院，这种强行剥离信息素的行为，越是强大的alpha，越是容易引起信息素失控症！”
　　尚鲤茫然：“信息素……失控症？”
　　“如果alpha信息素得不到满足，会引导alpha在睡梦时做出失控行为。”医生说：“比如强行和喜欢的Omega信息素结合，或者为了满足alpha控制欲，死死控制住他想要的Omega……直到得到他想要的为止，这对双方都会造成伤害。”
　　催化剂导致的信息素失控症对alpha来说很严重，但对Omega来说却没有什么严重。
　　尚鲤打电话给桑倦，但桑倦好像把她拉到黑名单了。
　　尚鲤咬唇，她想到了桑倦对她冷若冰霜的态度。
　　半晌，尚鲤恨恨，“那你就活该好了。”
　　尚鲤在医院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蔫巴巴的回了a市，养了两天，终于恢复了精神。
　　偷偷去b市找人告白还被拒绝的这个事儿，她嫌丢人，没敢跟她爸爸说。
　　她爸爸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一整天都很高兴。
　　尚鲤被爸爸的好心情影响，也略微从被拒绝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些许，她问：“什么事情那么高兴呀？”
　　“是薇薇安！！同意线下见面签合同了！！”
　　尚千秋十分高兴，“我们公司又有希望了！！”
　　“线下见面？？！”
　　尚鲤对于这个惊艳Omega娃圈的超级设计师也略有耳闻，她设计的娃娃她也很喜欢——或者说，她身边的Omega都很喜欢。
　　如果能拿到薇薇安的签名，或者真人照片，那绝对是她在圈子里扬眉吐气的巅峰时刻！
　　尚鲤的坏心情一扫而空，雀跃道：“我也要去！！”
　　尚千秋眉头蹙起：“你去做什么？”
　　尚鲤说：“我……”
　　她灵机一动：“我是Omega呀爸爸。”
　　“薇薇安那么多娃娃，也需要一个可爱的Omega模特呀。”
　　“再说。”
　　她眨眨眼睛:“谁不喜欢可爱的Omega呢！”
　　*


第3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b市最大的夜总会。
　　b市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里, 几个alpha抽烟喝酒，聊着Omega，气氛热烈。
　　梁凡陪着笑, 给桌上的人一一敬酒, 到了一个男人那儿。
　　男人西装笔挺，眉眼清淡, 不轻不重的一句, “我不喝酒。”
　　梁凡立刻道：“嗐，您看我，您不喝酒这事儿都忘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天南海北的扯过一通, 酒过三巡, 梁凡凑到男人身边，试探着问：“桑总, 那个项目的事儿……”
　　为了拉到桑氏集团的投资, 梁凡几乎是跑断了腿。
　　如今好不容易找人牵线搭桥，赶上了桑总的场子，他怎么能不激动。
　　公司管理不善, 老会计做假账, 捅了了通天大窟窿，如今现金流断裂, 在破产的边缘岌岌可危。
　　桑氏集团的这笔投资，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其实梁凡也很心虚，之前公司出事，他找了好几个远房亲戚的关系，攀亲带故的, 才勉强跟桑家扯上一点点关系。
　　好几次公司的难关，也都是靠着这点儿关系度过的。
　　如今桑倦要来b市发展，他更是要抱紧了这大腿。
　　桑倦眉眼稍抬，瞧他半晌。
　　顶级alpha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冷，仿佛在打量着什么。
　　梁凡额头略微浮出冷汗，百般思索，想着最近没有做什么得罪桑倦的事儿。
　　谁都知道，桑倦在a市只手遮天，睚眦必报，并不好惹。
　　桑倦漫不经心的：“梁先生的事儿，我可不太好管。”
　　桑倦隐约有些烦躁。
　　信息素也暴躁的很。
　　他想她了。
　　想她楚楚动人的眼睛，想她缱绻淡薄的唇色，想她瓷白的皮肤，想她牵针走线的嫩白指尖。
　　他想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但她一定没有在想他。
　　那个姑娘，她没有心。
　　……
　　看出来桑倦的心情并不好，梁凡也不敢再提项目的事儿，转而又笑着说起来其他的。
　　只是桑倦一直漫不经心，最后像是厌倦了这里的乌烟瘴气，不知道何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凡总觉得，桑总的信息素，有些不太正常。
　　有点失控的病态。
　　*
　　自从回了学校，姜音就一直老老实实的。
　　除了上课，吃饭，她基本都窝在宿舍里，不怎么出门。
　　只是令人讨厌的是，学校给大一的学生设置了晚自习。
　　梁箬还是没有来上课，楚安家里有事情先回家了，不过楚安她倒是打听到了梁箬的消息。
　　“听说梁箬家里出事了，焦头烂额呢。”
　　刘烟一边给脸上扑粉，一边绘声绘色的转述着从楚安那边听来的八卦：“好像是公司高层做假账，挪了款子吃喝玩乐，现在到处拉不到投资，马上就要破产清算了。”
　　姜音对梁箬的印象非常浅薄。
　　虽然是舍友，但是好像，也只有说了两句话的交集。
　　但是身边人遭这种事情，还是很难不让人感慨世事无常。
　　刘烟八卦完了别人，又照照镜子，“哎我怎么就那么好看。”
　　她描完了最后一笔口红，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又美又靓。
　　又觉手痒，目光落在了在床上画图的姜音脸上。
　　姑娘长得小，是有点幼的，不施粉黛的好看。
　　……
　　那要是经她妙笔生花，岂不是更好看啊。
　　刘烟手痒极了，“音音。”
　　姜音：“？”
　　刘烟：“你下来，我给你画个妆呗？”
　　姜音：“……”
　　姜音有点犹豫，想拒绝，但看着刘烟殷切的神情，最后心软同意了。
　　她以前为了去酒店工作，也画过妆。
　　当然，往事不提也罢。
　　刘烟没给她画浓妆，薄施粉黛，描了一下眉眼，又给涂了一层艳艳的口红。
　　姜音看着镜子，觉得口红有些太过红艳，犹豫一下，轻轻擦薄了。
　　薄薄一层粉色，衬得她更是白皙。
　　刘烟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装饰了一个漂亮娃娃，从身到心的成就感。
　　“等等等等，还有一个超刺激的。”刘烟从口袋里拿了个香水模样的小瓶子，“我们来喷点这个！”
　　姜音：“？”
　　她闻到了很甜的桃子香。
　　姜音犹豫：“这个是……香水？”
　　刘烟：“对呀。”
　　她神秘兮兮：“超赞的香水！！”
　　“唔，就是这个味道，真甜。”刘烟笑眯眯的把Omega信息素香水揣兜里，“等下一起去上晚自习吧！！”
　　晚自习到九点才下。
　　刘烟一直在自习课上玩手机，中间似乎是接到了谁的邀约，笑得牙不见眼，最后偷偷跟姜音发信息说她要逃课了。
　　“你今天晚上就先回宿舍吧，不要等我啦。”
　　姜音也没觉得有什么。
　　不愿意上晚自习的人很多，毕竟大学了还有晚自习，很多人都在墙上吐槽学校脑子有问题，是以逃课这种不正之风甚嚣尘上。
　　晚自习下课，姜音一个人慢吞吞的收拾东西，回宿舍。
　　踏出教室的一瞬间，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却仿佛被谁注视着。
　　如芒在背的危险。
　　姜音下意识的四处望，却看不出个什么理所当然来，她只能想是自己想太多了。
　　但是她不太敢继续走。
　　林谙一抬眼，就看到了姜音。
　　小姑娘薄施粉黛，眉眼精致的漂亮，她拿着手机，神色略微彷徨。
　　她身上有清淡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蜜桃味的，诱惑的香。
　　林谙的眼神一下就变了，alpha强势的信息素笼罩起了小姑娘，又被强行压制下去。
　　之前宴会上的事儿，被顶级alpha压了一头的事儿他还没忘，只是心有不甘。
　　他与桑倦之间等级并不差，只是他比起桑倦，却是缺少了历练，所以才会一下被压了过去。
　　林谙是想和姜音保持距离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魔障，女孩清秀漂亮的模样，还有那声温柔的谢谢，在脑海里，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于是，还是找了借口，向她舍友要了她的微信。
　　她是有主的人，所以他自然也要秉持礼貌，一言未发。
　　却遏制不住的，耿耿于怀。
　　……
　　林谙拢了拢眉眼，走上前去，露出了温和的笑：“放学了，怎么还不走？”
　　他顿了顿，语调漫不经意：“是在等人？”
　　姜音回过神来，看到林谙，觉得有三分熟悉。
　　男人身高腿长，穿着休闲，教室的灯光映得他眉眼精致，几分落拓温柔。
　　姜音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林谙是谁。
　　她礼貌又局促道：“……没有在等人……这就走。”
　　小姑娘身上蜜桃信息素的香气，配上她略微抬起的水润眼瞳，漫卷的星光下，楚楚动人。
　　林谙心脏漏跳了一拍：“我送你回去？”
　　姜音下意识的摇头：“谢谢，不用的。”
　　她有些紧张的拒绝了林谙：“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说着，扭头就走了。
　　她有些想要甩开一切有关桑倦的事情，包括林谙这个附带。
　　因为她一开始的踌躇犹疑，时间流逝，学校里的人也渐渐少了，她走了一段路，感觉身后有脚步声，略有仓皇的回头。
　　林谙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她回头，略有无奈道：“男生宿舍也这个方向。”
　　姜音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就这样一路回了宿舍。
　　那种如芒在背的注视感终于缓和，姜音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林谙远远朝她摆摆手，转身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姜音发觉，他的宿舍并不在这个方向。
　　这样的感觉，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几天，除了感觉自己被人盯着以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有时候姜音觉得可能是自己被桑倦吓坏了，想太多了，老是臆想有人跟踪伤害自己。
　　而晚自习下课，林谙像是得到了一个默认的许可，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回宿舍。
　　姜音很别扭，想要拒绝这种奇怪的送人方式，但偏偏嘴巴笨，不知如何说起。
　　五天如水般流逝，很快就是和尚玩公司的签约日子了。
　　刘烟这几天拿姜音的脸蛋化妆上了瘾，各种香水更是买的层出不穷，还送了姜音三四种不同味道的。
　　姜音一开始有些抵触，但是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抗香水和美貌的诱惑呢。
　　“女孩子嘛。”刘烟挤眉弄眼：“就应该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香香的！”
　　“你今天可是要签约的大日子，当然得把自己打扮的有点气场啦。”
　　姜音把地点定在了离学校不是很远的地方。
　　到了约定时间，她准备打车去餐厅，想起上次打车遇到的桑倦，生怕这次又请来一次三百块的大佛，思虑再三，决定坐个公交。
　　偏偏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她四处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路边，公交，餐厅人来人往，好像每个人都是嫌疑犯，又偏偏并非如此。
　　姜音咬了咬唇，进了包厢，把门关紧。
　　她想，会是桑倦吗？
　　姜音又不太确定。
　　未曾想，抬起眼，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女孩穿着漂亮裙子，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嘴上装甜的笑容未曾卸下，就对上了姜音的眉眼。
　　表情当下略有僵硬，半晌，她瞪圆了眼睛：“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尚鲤是谁？
　　她啪嗒阖上了小镜子，对于勾引桑倦不成反被姜音抢这事耿耿于怀，她上下看了姜音一眼，尖酸道：“怎么？傍上个好男人还不知道多捞点钱？”
　　“怎么连身牌子的衣服都买不起？”
　　姜音默了一瞬，也有些茫然，不太明白，自己好好定下迎接尚玩公司总裁的包厢，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桑倦女朋友的撒泼现场。
　　“果然，小废物就是小废物。”尚鲤嘲讽道：“你以为你喷了信息素香水，就能变成Omega了吗？”
　　“你知道Omega是什么吗？每一万人里，才能诞生一个Omega，是万里挑一，天之骄子！！”
　　从小被娇养的大小姐任性妄为，毫不留情的朝着她嫉妒的对象疯狂喷洒毒汁，好像话语说的再恶毒点儿，就能消磨掉被喜欢的alpha丢到公园里不闻不问，最后被一群陌生护工扯上救护车呼啸去医院的尴尬和委屈。
　　姜音一怔，还没理解信息素香水是个什么意思，就听包厢略微一声响，一个中年大叔进来，看见姜音，满脸堆笑，“哎，是薇薇安小姐对吧？”
　　尚鲤脱口而出：“爸……”
　　她的第二声爸因为尚千秋的话倏然卡住，随后用不可思议，火星撞地球一般的眼神，瞪着姜音。
　　活像看到了外星人。
　　薇薇……安？？！
　　尚鲤尖声道：“她怎么可能是薇薇安！！爸爸你搞错了吧！！？”
　　尚千秋一瞬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又看向姜音，“……”
　　姜音之前已经发给了尚千秋她的个人资料，所以，尚千秋可以肯定，这是薇薇安本人没错。
　　他想到可能会飞走的一系列订单，额头冷汗下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尚先生。”
　　姜音沉默而冷静的分析了一下如今的情况，扯了扯唇角：“贵公司已经有您女儿这样的天之骄子。”
　　“我这种小废物。”
　　“到底高攀不起。”
　　*


第3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极其沉默的尴尬。
　　尚千秋回过神来, 斥责道：“怎么跟薇薇安小姐说话呢！！还不过来道歉！”
　　尚鲤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咬着唇，也是满脸的不情愿。
　　姜音礼貌又拘谨的摇头：“不用道歉了。”
　　尚千秋擦了擦冷汗：“怎么能不道歉呢, 小女孩惯坏了不太懂事, 道歉还是要……”
　　对于尚千秋的称呼，姜音默了一下。
　　是她太笨, 还是见识短浅, 这世上，还有二十多岁还不懂事的小女孩。
　　“不用了。”姜音道：“尚小姐就算道歉，我也不会接受的。”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优秀的设计师。”姜音道，“承不住您的青睐。”
　　姜音说:“和贵公司的合作就到这里吧。”
　　姜音不欲多谈，转身拉开包厢门, 就要出去。
　　尚千秋却是急了, 他从a市飞过来一趟不容易，合同都准备好了, 还没说几句话呢就吹了可怎么行！
　　上去就要拉姜音的手：“姜小姐, 我们可以再谈一下的——”
　　姜音被他猝不及防的接近，吓了一跳，整个人汗毛竖起, 还未来及反应, 尚千秋的手忽然一颤。
　　他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连尚鲤原来趾高气扬的表情也变得畏缩起来。
　　姜音顿了一下, 似有所感，回过头。
　　背后，男人穿着丝质的黑衬衫，倚靠着门，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怎么扣好, 露出一点鲜明的锁骨。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躁动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说说。”
　　他看着尚千秋，声音却极其冷淡：“你们要谈什么？”
　　尚千秋被信息素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也是个alpha，却不知为何，在桑倦这样强势的信息素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尚鲤恐慌的看着桑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的桑倦并不好惹。
　　信息素失控症。
　　失控的alpha，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男人唇角勾起，满眼冷漠：“不道歉，就可以继续往下谈吗？”
　　尚鲤最先受不住，呜的哭出声来，哽咽道：“对不起，姜小姐，对不起……我道歉，我不该出言不逊……”
　　“我是废物，我才是废物……”
　　桑倦懒得理会，视线落到姜音身上。
　　姜音僵在原地，她有些害怕这样的桑倦。
　　他好像浑身都写着暴躁，像头按捺着脾气的野兽。
　　他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扯了扯唇角，把她推到了包厢外面，西装套到她脑袋上。
　　姜音猝不及防，劈头盖脸被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眯着眼睛，隔着西装，低头轻轻嗅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半晌，他舔了舔锋利的虎牙，“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说完，就松开了她，回过身体，把包厢门啪得关紧。
　　姜音站在包厢外面，一时茫然。
　　半晌，才闻到身上淡薄的桃子香水味。
　　这味道其实已经很淡了。
　　桑倦把包厢门关紧，目光缓缓挪到了尚千秋身上，一字一句：“你刚刚，哪只手想碰她？”
　　他看人的眼神极其冰凉。
　　尚千秋喉咙艰涩的动了动。
　　他当然认识桑倦。
　　“桑……桑总？”
　　尚千秋语调艰难：“这是个误会……”
　　桑倦眼尾微微带着一点不太理智的猩红，语调却平平静静，“误会？”
　　他唇角微微扯起了一个冷笑，一拳头朝着尚千秋打了过去！
　　尚千秋被打的一个趔趄，整个人天旋地转。
　　尚鲤吓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吓得浑身发抖，连尖叫都忘记了。
　　“那我和您签合同的时候。”
　　桑倦眼神冰冷，“您怎么也不扯我一下，让人误会误会？”
　　*
　　包厢里传来了板凳晃荡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架。
　　姜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所措极了，连忙去找餐厅的安保。
　　等姜音匆匆跟着安保过来的时候，就在包厢门口看到了男人。
　　姜音出现的一瞬间。
　　他的目光就锁定了她。
　　锐利的眼神，让姜音十分不适。
　　包厢里已经不见了人，尚千秋和尚鲤不知所踪。
　　安保看着没事，古怪的看了一眼姜音和桑倦，“怎么回事？”
　　姜音：“好像……”
　　桑倦倚在包厢门口，衬衫领口微敞，露着精致有力的锁骨，碎发略微凌乱。手里的打火机转来转去，另一只手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冷冷淡淡道：“没什么事儿。”
　　安保便走了。
　　桑倦眼瞳又黑又冷，整个人都显出莫名的暴躁，不太好惹的样子。
　　晃着打火机的手一顿。
　　姜音抿唇，“你……你怎么在这？”
　　半晌，看着他手里的烟，又说：“不要在这里吸烟。”
　　桑倦扯了扯唇，嘲道：“你谁啊。”
　　“这么管我。”
　　姜音抿起唇，不想和他说话了，她想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还给他，却被男人一手摁住了肩膀。
　　另一只手把火机和烟统统丢到了垃圾桶。
　　管就管。
　　他心里稀罕。
　　桑倦睫毛垂着，刚刚揍完人，舒展的指骨刚好锁住女孩的肩膀，他唇边掀着薄薄的冷笑，字句挑她话里的毛病。
　　“我怎么不能在这？”
　　他语调带着些冷：“这店，你开的？”
　　姜音：“……”
　　姜音觉得他可能是有点毛病。
　　“不理人？”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慢慢拿出了一沓薄薄的文件，唇角弯起，冷嘲：“那也行。”
　　“跟我说说。”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姜音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她今天本来应该和尚千秋签的合同。
　　合同她看过了，薪酬好几万，还有分成什么的。
　　姜音耐着性子：“合同。”
　　“你签这种合同？”
　　一个一个暗坑埋得跟地雷似的，也就骗骗姜音这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签了就是十几年被套的牢牢的。
　　桑倦盯着她，气笑了，“你要是缺钱，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他靠得太近了，愤怒与深埋的情绪，都是那样明显。
　　可是姜音不太能看得懂。
　　姜音觉得不能跟疯子一般见识，但是终究还是耐不住了坏脾气，问：“那你谁啊。”
　　“我要什么都跟你说？”
　　桑倦：“……”
　　不知道为什么，姜音总觉得桑倦今天的脾气，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以前的桑倦，虽然也很疯很危险，但总有着三分理智，后面几天，也是彬彬有礼的克制。
　　可是现在的桑倦，莫名给她一种，不太稳定的感觉。
　　就好像，理智随时会消失，时时刻刻都会发疯给她看。
　　姜音觉得还是要理智点，顺着毛捋一下，她抿了抿唇，忍气吞声，扯开他的手。
　　“反正我也不签了。”
　　她把西装塞到他怀里，“我要回去了。”
　　姜音转头就走，然而没走几步，她听见桑倦低低的，仿佛自嘲一样的声音。
　　“那你。”
　　桑倦说：“总得跟我，说声谢谢吧？”
　　姜音回头，对上男人深黑的眼瞳。
　　他仿佛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她说，却又因为骨子里的骄傲，唇抿出一条沉默的线，眼瞳却紧随着她的影子。
　　而那攀折不碎的骨头，终于裂出了，他藏不住的苍白爱意。
　　桑倦想。
　　他是喜欢她，珍惜她，爱她。
　　可是他才没有卑贱到泥里。
　　他帮助她，那她就要给她道谢。
　　一次，两次，很多很多次。
　　他要攒够很多很多次。
　　最好是一辈子。
　　姜音被他那双眼睛注视着。
　　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谢谢两个字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姜音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办法真挚的对桑倦表示感谢。
　　思来想去。
　　可能是因为……
　　她对这个人的情绪更多的是讨厌和害怕，他帮助她，她也没有办法说谢谢吧。
　　“你还欠我很多对不起。”
　　姜音想了想，认真的说：“所以，我没有办法，向你道谢。”
　　女孩表情认真严谨，像是在解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
　　也在背地里，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公式。
　　想要解开她这道，近乎无解，又复杂的难题。
　　*
　　姜音回到宿舍以后，意外看见了梁箬。
　　几天未见，刚开始的意气风发的姑娘瘦成了皮包骨头，像是一夜之间凋零，看起来，有些病态。
　　姜音怔了一下，礼貌的和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谁知下一刻。
　　“姜音！！”
　　梁箬像是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扯着女孩的手，“你帮帮我吧！！”
　　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了！”
　　姜音不知所措极了，下意识的看向楚安和刘烟。
　　楚安和刘烟也被梁箬这骚操作弄懵了，看看梁箬，又看看姜音。
　　姜音回过神来：“你……怎么了？有话慢慢说。”
　　“你是不是认识桑倦!!”梁箬病态的问，“你认识桑倦对吧？？求求你让桑倦帮帮我们家吧，我们家真的不行了……有好多人上来要钱……呜呜呜呜呜，好可怕……”
　　看来这几天，她是受够了精神上的折磨。
　　“我不明白，以前我们家和桑家还是很好的，以前他们还是愿意帮我的，为什么这次不帮我们了……”
　　梁箬噗通给姜音跪下来了，说：“桑倦那么喜欢你，你求求情，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这边姜音还没说话，楚安已经是听不下去了，她上来把梁箬扯起来，“你是没有骨头吗？不能好好的说话还是怎么了？说跪就跪？”
　　刘烟也匪夷所思，“你能跪人家不嫌折寿啊！”
　　两个人的重点同时偏了十万八千里。
　　姜音：“……”
　　梁箬哭得厉害。
　　楚安嘲讽道：“现在知道求人家了，当初冷嘲热讽说人家穷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嘴脸哦。”
　　梁箬：“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姜音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懵然的看向楚安。
　　楚安翻了个白眼，“烟烟你跟她说。”
　　刘烟也是无力吐槽，“我也没法说。”
　　刘烟瞧着梁箬，一点都不同情：“你自己犯得事，还要我帮你说吗？”
　　梁箬急病乱投医，此时也是没有了什么希望，干脆涕泪横流的把自己做得事情全招了。
　　“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说你是没有信息素的小废物，说你穷……”
　　楚安和刘烟一边听一边哼。
　　姜音人都傻了。
　　她一点未曾想过，看似和和气气的梁箬，背后还有这样她不知道的坏心思。
　　她完全没有感受到。
　　梁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之前还帮着那些学姐，告诉你去哪儿了，害你被绑架……”
　　楚安：“？”
　　刘烟：“？”
　　姜音：“？？？？？”
　　看着三个人同时懵逼的表情，梁箬表情却没有丝毫顾及，继续往下说，一边说，一边哭着道歉。
　　只因为桑倦给她说了。
　　如果想她家里好。
　　就要跪下来求姜音。
　　“如果音音愿意来找我。”
　　梁箬依稀还记得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也不是不能给你们……”
　　“留条生路。”
　　*


第3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
　　她看着梁箬：“对你的经历我很同情。”
　　就在梁箬眼里浮现出希望时，姜音垂下眼，说:“但……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即使事情过去那么久了, 当初被陌生人带走的惶恐, 依稀耿耿于怀。
　　那种惶恐不安，不知道前路如何的感觉, 现在想想, 还觉得绝望。
　　“也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请求。”
　　梁箬：“为什么！！”
　　她情绪终于崩溃了，上去就要抓姜音：“为什么，你不能救救我吗——”
　　楚安一下把她摁住：“你怎么回事？”
　　刘烟也帮忙拉住人，忍不住骂道：“你根本不想道歉吧？？你就是想请音音去给你帮忙！被拒绝了就恼羞成怒，真的绝了！！”
　　梁箬挣扎厮打, 疯疯癫癫：“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你为什么不救我——”
　　她只不过是跟那边人说了一声她的行踪, 绑架她的又不是她！！
　　她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只是想往上爬而已, 她有什么错！！
　　如果不是她出现。
　　桑氏也不会对她家见死不救！
　　而且, 明明还有机会，她只要去求一声，她只要去跟桑倦说一声就好了,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可以？！！
　　梁箬崩溃指责姜音：“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刘烟匪夷所思：“你这人怎么回事, 你自家出事，怎么能赖别人身上”
　　梁箬却根本不听, 只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姜音。
　　楚安忍无可忍，“你也别发疯了，走跟我去找辅导员！”
　　梁箬被楚安拉走了，刘烟留下来。
　　姜音有些茫然：“我应该帮她吗？”
　　在她单薄而简单的世界里，没有人教她应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只是母亲教她一些简单的道理, 告诉她。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很难判断，那就做出你认为对的选择。”
　　她不觉得她做错了。
　　“你没道理帮她。”
　　刘烟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屑的说：“就是她自己家里的一堆破事，我都听说了，她爹任人唯亲，挪用公款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靠着和桑家那点儿关系，天天靠着人投资补窟窿，这次人家擦亮眼睛，不愿意补了，看桑倦跟你关系匪浅，就想着让你帮忙呗。”
　　刘烟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鄙夷：“但你们俩什么关系啊，背后又说你坏话又害你绑架，最后还掂着脸过来让你给她帮忙我要吐了好吗？”
　　姜音想了想：“她们公司，很大吗？”
　　破产的话，可能会很多人，吃不上饭。
　　刘烟翻了个白眼：“跟着这样的老板，活该底下的人喝西北风咯。”
　　因为梁箬这个事儿，姜音的心情也受了一些影响。
　　趁着周末，她从学校回了一趟家。
　　妈妈带着她搬到b市不久，租了两室一厅，小区的位置不是很好，但足够安全。
　　她回来没有提前跟妈妈说，摁下电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四五十岁的年纪，神色略有些憔悴。
　　身上的穿着打扮，很贵，不像是出现在这种便宜小区的样子。
　　姜音怔愣一下，觉得男人有些眼熟。
　　他却没有注意她，默不作声的走了。
　　姜音也没在意，只当是有些眼熟的陌生人，上了电梯就到了家。
　　姜母找了份工作，有些忙，没有休息日，要轮休，姜音从备忘录里算着妈妈今天休息，这个时间点，很可能会睡觉。
　　她轻手轻脚开了门，一转身，却见母亲背对着门口，拿着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发呆。
　　姜音怔了一下，疑惑：“妈妈？”
　　姜母整个人一个激灵，她下意识藏住手里的东西：“……音音？”
　　姜音：“妈妈，你手里，是什么呀。”
　　姜母看着姜音，面色复杂，半晌，轻轻吐了一口气，“没什么，交水电的条子。”
　　姜音紧张的说：“我们家已经连水电费都交不起了吗？”
　　妈妈刚才那个样子，好像很忧虑。
　　姜母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不是，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都没想起来做饭。”
　　“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姜母捏了捏姜音的脸：“你看脸都瘦巴巴的。”
　　姜音认真说：“我有认真吃饭的。”
　　就是被桑倦那个坏蛋掳走，她也没有绝食，每一顿都有好好吃。
　　姜母嗔道：“那怎么还那么瘦，去看电视去，我做饭。”
　　姜音：“我可以帮忙。”
　　“小孩儿帮什么忙。”姜母道：“只给我添乱，老实一边看电视去。”
　　姜音哦了一声，她看见妈妈先回了一趟卧室，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放起来，然后才出来洗手做饭。
　　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面播的是猫狗大战的动画片，姜音看得津津有味。
　　中间有个小故事。
　　大狗勾做了不好的事情，惹了喜欢的小白猫猫生气，怎么哄都哄不好。
　　大狗勾非常着急，他每天都送小猫猫喜欢的猫薄荷和小花花，可是猫薄荷和小花花都会被小猫猫毫不留情的扔进垃圾桶。
　　他每天都偷偷的看小猫猫在做什么，有一次大猫猫欺负了小猫猫，说没有人喜欢小猫猫。
　　第二天大猫猫就被揍得灰溜溜的来给小猫猫道歉。
　　但是小猫猫一直都不理狗勾，因为她讨厌狗勾的热情，讨厌狗勾胡乱舔她的好不容易舔好的毛毛，总觉得他又粗鲁又不矜持，霸道又惹猫厌，一点也不懂猫迷间成熟温柔的社交辞令，总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搞砸她每一场可爱的喵喵茶话会，害她没有一个好朋友。
　　狗勾什么不懂，他只会像笨蛋一样，竭尽全力的，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
　　哪怕一次一次被拒绝。
　　但狗勾的喜欢炽烈又忠贞，哪怕一厢情愿，却也竭尽了余生的温柔。
　　然而小猫咪高傲又倔脾气，就是不愿意回头看狗勾一眼。
　　狗勾的思维总是简单粗暴，每次说话都能惹的小猫咪炸毛生气内伤，而一直被狗勾温柔护在怀里的小猫咪，却也永远看不到狗勾背后为她受下的累累伤痕。
　　细密的雨幕下。
　　优雅高贵的小猫咪在伞下温柔的和她的小伙伴聊天，大狗勾趴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她规定的社交距离，巴巴望着她。
　　爱意如同困于灯笼的烈火，明亮，热烈，又偏偏温柔。
　　……
　　姜母把炒好的番茄炒蛋放到餐桌上，费解的看着在沙发上泪流满面的女儿：“怎么哭啦？”
　　她去看电视，结果就看到一只狗送了一只猫一朵猫薄荷。
　　猫薄荷被小猫猫一爪子拍走了。
　　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狗勾那么好，她怎么能不要狗勾的花花呀！！”
　　“狗勾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呜呜，他受了好多伤呜呜呜，为什么猫猫都不知道……”
　　姜母不懂猫和狗的浪漫，面无表情：“洗把脸过来吃饭了。”
　　姜音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姜母有些头疼，问她为什么哭。
　　姜音抽抽鼻子，把自己看到的故事跟姜母说了。
　　姜母无奈：“狗狗虽然很爱猫猫，可是猫猫又不知道。”
　　姜母：“猫猫只看见狗狗嚣张跋扈，闹坏了她的茶话会，到处闯祸打小动物，狗狗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危险又不安呀。”
　　姜音一想，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只是动画片用狗狗的视角讲的比较多，她就下意识的带入了狗狗。
　　“可是狗狗这样好可怜。”姜音忍不住说，“他给猫猫做什么，猫猫都不知道。”
　　“所以如果音音喜欢谁。”
　　姜母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定不要像狗狗这样委屈。”
　　姜音红着鼻尖，点了点头。
　　姜母看着姜音，忽然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尖。
　　“我家音音这么好看。”
　　“要谈恋爱，也是骄傲的小猫咪。”
　　姜母说：“不会受委屈的。”
　　姜音：“可是妈妈。”
　　小姑娘抱着自己的温牛奶，眼圈红红的，“猫猫被人爱着，却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可怜。”
　　姜母一怔。
　　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的女儿，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也无法感应。
　　确实如那只猫一般，很难去理解别人热烈的爱意。
　　半晌，慢慢出了一口气，她摸摸姜音的脑袋，“那……”
　　那你想要，成为Omega吗？
　　话到喉间，她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她也问过小姜音同样的话。
　　小姑娘裙子灰扑扑的，因为没有信息素，被人在学校欺负的厉害，偏偏带着一身伤，对她笑得牙不见眼。
　　“妈妈，Omega，没什么好的呀。”
　　“音音当自己就好啦。”
　　姜母：“可以后有人爱你，你也不会知道。”
　　“音音有妈妈爱着就好了。”
　　小姑娘说：“如果爱我还不让我知道，我也不要喜欢那样的笨蛋啦。”
　　姜母便带着小姑娘转学，学孟母三迁。
　　好在小姑娘忘性大，不好的事情，总是忘记的很快。
　　可是因为没有信息素，而被扯过的头发，弄脏的裙角，却总是如光逐影，如影随形。
　　后来姜音大了一点，没有脏兮兮的裙角了，总是弄得非常干净。
　　直到有一天，姜母看到小姑娘在背着她，偷偷洗衣服。
　　小姑娘学会打理自己，也学会在妈妈面前，悄悄藏起自己的伤口与别人的恶意。
　　姜母想到过去，眼眶微热，忍住泪意，温柔的说：“我们音音，一定比那只笨猫猫聪明。”
　　姜音闷闷的嗯了一声，她嘟囔的说：“我要是喜欢谁的话。”
　　小姑娘有点赌气的样子，“一定不要让他受委屈的。”
　　*
　　被动画片惹哭了，姜音回过神来，也觉得有点丢人，吃饭就回房间窝着了。
　　房间里有很多小时候做的娃娃，惟妙惟肖的，搬家的时候舍不得丢，便也一起带过来了。
　　姜音看了一会儿，找了个小狗娃娃和小猫娃娃。
　　姜音抬起小狗娃娃，对小猫娃娃点点脑袋：“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再也不弄脏你的小裙子，弄坏你的茶话会啦。”
　　姜音又动了动小猫的脑袋，“哼，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你，你自以为是，你不仅弄坏了我的小裙子和茶话会，你还会舔乱我的毛毛，让我在猫猫里带一身讨厌的狗狗味道。”
　　……
　　姜音根据它们的人设演了一会儿。
　　最后又难过的发现。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猫猫和狗勾，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没有人愿意为了谁改变，没有谁愿意为了谁发现，便是一道无解的僵局。
　　*
　　姜音玩了一会儿就困了，晚上，她模模糊糊想起来这次回来，是要跟妈妈说说梁箬的事情的。
　　这件事她虽然拒绝了梁箬。
　　但是她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所以她要问问，这件事怎么做才好。
　　她敲了敲门，没人应。
　　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却发现妈妈睡着了，被子落在了一边。
　　她上前，帮妈妈把被子拉好，却看到了一边的文件。
　　姜音好奇的看了一眼，怔了一下。
　　【Omega腺体恢复手术文件资料】
　　她拿起来，资料好几页。
　　最后一页是她的身体信息。
　　【姓名：姜音。】
　　【分化基因：顶级Omega基因组】
　　【病因：腺体未发育时被注射某种强效alpha催化药剂而导致腺体强制分化萎缩】
　　……
　　【手术费用：300000rmb】


第3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看了一会儿文件, 沉默了一会儿，叫醒了妈妈。
　　姜母醒来之后，看见姜音手里的文件, 表情略微僵硬, 沉默一会儿说：“……只是稍微，有这种打算。”
　　她说：“如果要做的话, 还是要问问你的。”
　　夜色微倦, 台灯的光芒显得昏黄。
　　姜音：“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做这个了？”
　　姜母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妈妈……”
　　“想到你原来……”
　　她语调微顿，笑容微带着一丝疲倦：“终归还是，心有不甘啊。”
　　姜音把手中的文件撕掉了, 丢进了垃圾桶, 抱住了姜母。
　　“妈妈不要这样。”她轻软的说：“音音这样，没有什么不好。”
　　姜母顿了顿, 转移了话题, “音音来找妈妈，有什么事儿吗？”
　　姜音这才想起梁箬的事儿。
　　她犹豫一下，不想让母亲担心, 便换了种说法：“我……我玩了一个小游戏。”
　　“里面有一个人, 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情。”
　　“然后有一天，她变得很倒霉很倒霉, 连带着很多无辜的人，也要跟着她倒霉。”
　　“但是我伸手，就可以把她，还有很多人，拉出来。”
　　姜音低下头：“……但我不是很想帮她。”
　　姜母揉了揉她的脑袋：“人之常情。”
　　“可是……”姜音说：“可是, 我总觉得，好像我成为了一个坏人。”
　　“我只要轻轻一句话，就可以把很多人从泥潭里拉出来。”姜音低声说，“但是我，视而不见。”
　　姜母：“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做是情分，不做，是本分。”
　　“没有情分，就不必为了这种事情埋怨自己。”
　　姜音点了点头，过一会儿，又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姜母：“？”
　　“好像，我成了别人命运的主宰。”
　　姜音低着头，声音略有无助：“我……不想去成为这样的人。”
　　“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姜母温和的说：“还记得妈妈以前教你的吗？”
　　姜音迷茫看她。
　　姜母：“一码归一码。”
　　姜音一怔，随后，微微恍然。
　　*
　　姜音回学校的时候，还是觉得仿佛有谁，跟在身后。
　　沉默，无声，却又执着。
　　上了公交车，那种感觉才消失掉。
　　她回过头，又没看见有谁。
　　公交车上，在播着小电视，电视上面是某公司破产清算，很多员工失去了工作，欠了很多工资没有发，在公司门口抗议，还有人带了家属，抱着哇哇哭的小孩，说连奶粉钱都没有了。
　　深秋的寒风里，小孩哭得很可怜。
　　但这事儿，其实，跟她关系不太大。
　　她抿了抿唇，到学校后，楚安和刘烟也都在，她们都没提梁箬的事情，照常的样子。
　　梁箬也没来。
　　到了晚上，准备休息了，楚安去洗澡，姜音也换了自己的睡衣。
　　“啊，说起来。”刘烟说：“林谙好像被谁给打了。”
　　她故意提起，偏偏姜音没什么回应，刘烟一看，姜音在看一只狗和一只猫的动画片。
　　眼眶看得红彤彤的。
　　刘烟:“……”
　　刘烟咳嗽两声，胳膊捅了捅她：“喂。”
　　姜音“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什么？”
　　刘烟只能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然后嬉笑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啊？”
　　林谙被打了？
　　姜音摇了摇头，拒绝了。
　　她和林谙并不是很熟的关系。
　　刘烟哀声叹气了一会儿，等楚安洗完澡躺在床上，也收拾去洗澡了。
　　姜音想着今天在公交车上看到的事儿，又有些闷，她关上手机，有点想去散散心，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好像又没有什么必要。
　　楚安在床上玩着手机，忽然：“卧槽！”
　　姜音：“？”
　　楚安：“让人帮我拿的资料给我送到男生宿舍楼底下去了！！”
　　她有些烦躁，手忙脚乱的就爬起来穿衣服，姜音顿了顿，道：“别穿了，我去帮你拿吧。”
　　楚安：“啊？”
　　姜音挠了挠脸，慢吞吞的说：“我准备去小卖部买点饮料，顺路帮你带回来。”
　　男生宿舍就在对面楼，不是很远，小卖部也就在楼下。
　　姜音不想换衣服了，她挑了个长外套，把睡衣裹在里面，暖呼呼的要出门。
　　楚安：“诶等下。”
　　姜音：“？”
　　楚安裹着被子下来，把外套裹着的睡衣的兔耳朵揪出来，放外面。
　　楚安长舒了一口气，“好了，你去吧。”
　　姜音：“……”
　　*
　　爬山虎的叶子，零零散散的卷落。
　　桑倦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姜音的宿舍楼下，飒飒的寒风吹得人发冷，他穿着薄衬衣和长裤，呼吸都微微发凉。
　　兜里的手机，震天响。
　　桑倦眉头紧紧的蹙起来，他仰头，望着姜音宿舍所在的位置。
　　半晌，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别开眼，接了电话。
　　“桑总！您去哪里了？”
　　电话里的助理焦灼的问：“有什么意外的行程吗？”
　　桑倦闭上眼，淡淡道：“没有。”
　　助理欲言又止。
　　桑总今天开着开着会，话没说一半，突然就走了，也没说去哪，就，非常突然。
　　“我没事。”
　　桑倦：“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这种事情，其实，这几天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一睁眼。
　　就出现在姜音，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地方。
　　第一次，是他上一秒还在开会，下一秒回过神来，就已经夜色漫天，他在她的宿舍楼下，凝视着她和林谙告别。
　　她刻意为别人做了妆扮，染上了信息素香水，看人的时候，眉眼温柔又动人。
　　那一刻，他的心脏又酸又疼，嫉妒填满了心脏，几乎要发了疯，偏偏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
　　之后也是，他明明在做其他的事情，失去意识，回过神来，又是在餐厅里。
　　看她踏进定下的包厢，偏偏被人那样羞辱的一瞬。
　　理智刹那失去了控制，于是把她推出包厢，又狠狠的教训了尚家那对父女。
　　……
　　他的理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忠诚告诫。
　　——“她并不想见你。”
　　偏偏他的信息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强词夺理。
　　——“那又怎样。”
　　……
　　其实桑倦已经告诉自己理智一点了。
　　但每次，总是能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她的学校宿舍，又不经意看到林谙送她回去。
　　于是某天失去意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把林谙给揍了一顿这个事儿。
　　桑倦也没觉得很意外。
　　甚至还镇定的打了个120。
　　林谙妈妈看着昏迷的亲儿子，愤愤不平，报了警，说一定要让桑倦付出代价，桑倦听得不耐，随她去了。
　　只是让桑倦没想到的是。
　　“……嗯，监控显示，是林先生先动的手。”
　　桑倦：“？”
　　林谙妈妈：“？？”
　　桑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谁先动的手？？
　　桑倦匪夷所思：“你再看一遍？”
　　警察叔叔非常有耐心的跟自以为是加害者的受害者先生解释：“桑倦先生，根据监控显示，您是正当防卫。”
　　顿了顿，警察叔叔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林谙，“当然，有防卫过当的嫌疑。”
　　桑倦：“……”
　　根据沿路监控，概括总接一下就是，默默尾随着姜音的乖巧桑倦大狗勾，被林谙小狗勾发现了。
　　林谙小狗勾认为桑倦大狗勾对姜音图谋不轨，外加上次信息素被压制的耿耿于怀，上去便决定用alpha的方式教狗做人。
　　结果被早就暴躁不已的失控桑倦大狗勾暴打一顿。
　　——老子还没揍你，你他妈找上门来挨揍，那就怪不得老子心狠手黑了。
　　*
　　桑倦微微揉了揉太阳穴，倚靠在一边的梧桐树下。
　　信息素失控症，对于Omega来说并非什么不治之症，也就是休养几天的事儿。
　　其实对有Omega伴侣的alpha来说，也不算什么为难的症状。
　　但是对于桑倦这种单身还死心眼的alpha。
　　那问题就有点大了。
　　他不准备在这里久留，谁知一回头，他就看到了从宿舍出来的姜音。
　　小姑娘没注意他，穿着个小拖鞋，露着脚趾头，毛茸茸的兔子睡衣从厚外套里露出两只长耳朵。
　　这么晚了，穿着跟个小熊一样，是要去哪儿？
　　桑倦就看着小姑娘朝着男生宿舍一路走。
　　桑倦：“……”
　　桑倦的唇抿起来，心情坏起来了。
　　她这是要去找林谙？
　　他又冷冷的，充满恶意的想，找他也找不到。
　　林谙他打人，现在在医院躺着呢，有什么好找的。
　　桑倦这样想着，又觉得烦得很。
　　他想，要是她真的去找林谙，又找不到怎么办，然后男生宿舍那群人，又说林谙被打了。
　　然后再知道林谙是他打的。
　　……
　　桑倦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小姑娘那本就破产的印象，再次雪上加霜的未来。
　　桑倦想。
　　他没打人。
　　……虽然他打了，但他那是正当防卫。
　　他努力回忆起那根本毫无印象甚至不想看一眼的监控，模糊的记着林谙是先朝他脸上打了一拳。
　　……总之他是被打的，他也委屈，他老疼了。
　　等桑倦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姜音走了好长一段路。
　　他想着一堆姜音会质问他为什么要把林谙打进医院的借口，想着应该怎么理智又温和的搪塞。
　　抬眼却看见小姑娘对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孩子露出了拘谨的微笑。
　　桑倦：“……”
　　姜音从男孩子那里拿过楚安想要的资料，转身要回去的时候，却感觉如芒在背。
　　她回过头，没有看见人。
　　姜音想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总觉得有谁在跟着自己。
　　闹得她有些心慌意乱，很害怕。
　　可是这些天过去了，似乎也没发生什么。
　　是她自己的臆想，还是……
　　姜音想了一会儿嫌疑人。
　　……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
　　她身无长物，对她有所觊觎的，还总是发疯，脑回路不在正常人之上的。
　　好像，也只有一个人了。
　　*
　　桑倦在梧桐树后，目送着女孩慢吞吞的抱着资料回了女生宿舍。
　　半晌，他转过身，倚靠在树上，习惯性的点了一支烟。
　　又下意识的把烟掐灭。
　　等这个动作做出来的时候，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无论他在哪，做什么。
　　对她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吧。
　　不过，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他把烟扔到垃圾桶里，转身一刹——
　　“桑倦。”
　　小姑娘戴上了睡衣的帽子，兔子耳朵一边翘起来，一边耷拉着。
　　她抱着资料，站在原地，眸中映着微弱的光。
　　今夜的月光温柔又寒凉，女孩的嗓音，听起来轻灵又软和。
　　桑倦浑身都僵硬了。
　　他听到了自己血液奔涌，又仿佛心脏在低声咆哮。
　　但他的信息素欢快的为她这一声呼唤而奔涌，高兴的几近难过。
　　她喊他的名字了。
　　每一个字都好听。
　　信息素奔涌雀跃，只求一遍一遍将他想要掩藏的狼狈和心机，在她澄澈的眼瞳下翻来覆去的撕扯成破布，只求能毫无保留的给她践踏。
　　再呆一秒。
　　怕是就要原形毕露，露出疯子的本像来。
　　桑倦压下所有的沸腾与奔涌的渴望，转身就走。
　　即使是折断骨头，他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半分狼狈和不堪。
　　不要去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不要去想她为什么会叫他，也不要去看她现在瞧着他的眼神与目光。
　　再看一眼。
　　他肯定会做出让人不齿的事来——
　　下一刻——
　　“桑倦。”
　　她又喊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又仿佛不要了命。
　　“你不要走。”
　　他步伐一霎止住，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她说他不要走。
　　那他就……不走。
　　他可以筑好最坚固的堡垒，把心与她隔起铜墙铁壁，来迎接她任何可能伤到他的冷言冷语。
　　然而今夜月光那样温柔，星辰又这样明亮，好像把所有的美好与温柔，都凝聚在她天籁般温软的声音里。
　　她只需轻轻那样说一句——
　　“我有话想对你说。”
　　桑倦自以为的铁壁铜墙，眨眼便层层失守，顷刻间溃不成军。
　　*


第3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微微回头。
　　半晌, 他扯了扯唇角：“想说什么？”
　　月光下，他的神色略显不耐烦，也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 姜音忽然就觉得有点说不出口了。
　　他跟她其实好像, 也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为了无关紧要的别人，和这样危险的人扯上关系呢。
　　不太划算的样子。
　　如果不说, 顶多也就是, 心里稍微有些过意不去。
　　说了的话，倒是她欠了他一份不太好还的人情。
　　“要说就快点。”桑倦想起之前受的委屈，语调凉凉:“你哥哥我，赶时间。”
　　桑倦就看小姑娘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抬起头, “那没事了。”
　　桑倦：“……”
　　桑倦耐着性子问：“那你喊我做什么？”
　　姜音也有点后悔，她抿了抿唇：“我……”
　　“我看着好像是你。”
　　她目光略微飘移, “我随便喊喊, ”
　　“看看是不是。”
　　桑倦：“……”
　　姜音“啊”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那……你怎么在这里？”
　　桑倦：“……”
　　桑倦穿着单薄的衣服, 顶着b大萧瑟的冷夜寒风, 镇定自若：“我来看看工程进度。”
　　桑倦确实给b大的教学楼投资了。
　　姜音迷惑的说：“教学楼在学校南面。”
　　宿舍在最北面。
　　而且大半夜了，来看进度？
　　桑倦淡定极了：“我就随便看看。”
　　姜音犹豫半晌：“那你看得还挺……”
　　她顿了顿, 找了个合适的词：“……迂回。”
　　桑倦：“……”
　　“啊，这样说的话。”
　　姜音想着前几天被人窥伺的感觉，迟疑的试探：“那你怎么随随便便……”
　　“就随便到我这里来了？”
　　桑倦：“……”
　　大概是觉得随便看看，看着看着就看到姜音宿舍这个理由显得无力又丢脸。
　　“我迷路了。”
　　桑倦咬着牙，找着理由, 偏偏字句都藏着冲天的委屈和埋怨：“你们学校那么大，我迷个路怎么了？”
　　我就是想见你，怎么了？
　　我就是想和你说话，怎么了？
　　姜音：“那……你没有手机导航吗？”
　　桑倦绷着脸：“忘了。”
　　姜音：“你怎么比我还笨。”
　　“所以，现在我想起来了。”桑倦冷着脸说：“谢谢提醒。”
　　姜音哦了一声：“那你继续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要进宿舍，然而下一刻。
　　她的手腕被人扯住了。
　　姜音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一个颤栗。
　　桑倦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松开了手，姜音回头，就看到男人站在离她很近的距离，手背在身后，唇抿的很紧很紧。
　　他忍耐又克制的说：“你刚刚……”
　　“想说什么？”
　　姜音迟疑一下：“……你不赶时间了？”
　　桑倦：“你要是有话想对我说的话。”
　　桑倦绷着的脸隐隐作痛：“那我……”
　　“也可以不是那么赶。”
　　姜音语气诚恳：“倒也不用这样委屈。”
　　姜音：“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你要是有急事，我不用……”
　　下一刻！
　　姜音瞳孔一缩。
　　他像是终于忍无可忍——
　　她被抱住了。
　　姜音一开始有些僵硬，随后身体微微放松。
　　男人的怀抱，在寒冷的夜色里显得有些滚烫，他压抑着的声音在她背后弥漫：“没有。”
　　“我没有急事。”
　　他嗓音沙哑又克制，“我也没有委屈。”
　　“我也不赶时间。”
　　他紧紧的抱着她，嗓音“我就是……”
　　我就是，想见你。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仿佛夜色将一切爱意都朦胧，他竭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住想要亲吻她的冲动，字句都沙哑：“我就是……”
　　我就是，想要跟在你身边。
　　我就是那样喜欢你。
　　“就是想要听你。”桑倦垂下睫毛，压抑住胸腔奔涌的酸涩：“听你跟我讲讲话。”
　　“所以。”
　　他慢慢松开她，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垂眸看她。
　　她眼神澄澈又温柔，静静的凝视他。
　　偏偏让桑倦有些无从下手的无能为力。
　　汹涌澎湃的情绪被按压在心头，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他终究无法在她的视线下，安之若素。
　　桑倦闭了闭眼，亲手为她，一寸寸掰折了所有的傲骨，“所以，是我求你。”
　　求你，不要把想要说的话，藏在心里。
　　求你把它，赐给我听。
　　无论是恨还是爱，是温柔还是埋怨，是至关重要的事件抑或无关紧要的随便。
　　求你不要欲言又止。
　　求你赐给我听。
　　*
　　姜音：“我……”
　　桑倦突然这个样子，她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她不太懂，这是桑倦的欲擒故纵，亦或者，其他不太好看的手段。
　　可是无论如何。
　　他看起来，都不太好。
　　好像，真的很难过。
　　——一码归一码。
　　无论桑倦这个人怎么样，她都不可以用刻薄的话，伤害一个难过的人。
　　她犹豫说：“你不用求我……”
　　“这件事，也没什么。”
　　姜音便把梁箬的事说了出来。
　　桑倦以为是什么其他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这件，他早有预谋的事儿。
　　“她求你了？”
　　姜音迟疑半晌，低低嗯了一声。
　　桑倦：“她□□你，你还要来替她求情？”
　　明明是他设计，偏偏人姑娘真来说了，他又觉得生气又替她憋屈。
　　言语又咄咄逼人起来。
　　桑倦道：“她给你道歉，你受着就是了。”
　　他何尝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洪水猛兽，不过如此。
　　他扯了扯唇角，语气凉凉的自嘲：“何必要为她来求我。”
　　“我不是帮她。”姜音慢吞吞的解释，“你也不一定要帮她。”
　　“我只是不想，无缘无故，背负那么多人的命运。”
　　公交车里看到的公司破产的那一幕，小孩子的哭声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姜音：“我觉得，我没有权利主宰任何人的命运。”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冷眼旁观。”
　　姜音说：“我不想变成，对他人的难过，视而不见的人。”
　　小姑娘声音在夜色下很是温柔，又偏偏冷静。
　　她看过很多社会新闻，什么扶老人被反咬，又或者其他好心被讹钱。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变得脆弱而单薄，渐渐对于苦难视而不见。
　　这没有错。
　　只是看到，还是会觉得，好像，太过冷漠。
　　她声音单薄：“我只是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变成那样，可以帮助别人，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伸手的人。
　　桑倦很想嘲笑她天真，然而话到喉咙，看到小姑娘坚定温柔的眼瞳，又转而沉默。
　　天真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见过的风霜太少，忘记的苦难又太多。
　　但她本就应该这样，天真至死，又浪漫不渝。
　　桑倦低声说：“你不觉得解气吗？”
　　姜音：“？”
　　她茫然的看他：“啊？”
　　桑倦的唇抿起来，微微侧开眼，避开了她的目光。
　　之前姜音被绑架，梁箬可谓功不可没。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向来睚眦必报。
　　梁家的烂摊子，碍着母亲的面子，他顺手帮忙，那家公司才勉勉强强撑到今日。
　　他想要报复梁家，什么都不需做，只要冷眼旁观，那破公司，不久就会树倒猢狲散。
　　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姜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迟疑一阵：“是你……让她来求我？”
　　桑倦的情绪已经收拾好，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是她自己来求你的。”
　　又仿佛怕姜音不信，冷着脸加上一句：“与我无关。”
　　姜音“哦”了一声，信了。
　　桑倦：“……”
　　桑倦又隐隐觉得不太甘心。
　　“那我已经，给你说了。”
　　姜音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松了口气，“你去赶时间吧。”
　　她转身要走。
　　手却又被拽住：“——等一下。”
　　姜音回过头，目光落在他握着她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长又好看。
　　桑倦又慢慢把手松开，压着心里的那股心有不甘，语气稍顿：“那我要是——”
　　姜音的视线循着手，慢慢抬起，她的睫毛是漂亮的鸦黑色，抬眸间微颤，衬得那张脸在月色下，楚楚动人。
　　他嗓音稍微干涩：“——不帮忙呢？”
　　姜音：“……”
　　这个人，怎么回事。
　　姜音：“反正，我已经跟你说了。”
　　姜音认认真真的给他讲道理。
　　“你看。”
　　“你帮忙，是情分。”
　　“不帮忙，是本分。”
　　姜音：“你怎么帮，会不会帮，都是你的事呀。”
　　“就像动画片里。”姜音认真的说：“狗勾要去毁灭世界。”
　　“只有猫猫可以阻止他。”
　　姜音：“就算猫猫不确定这么做能不能阻止狗勾，她也会为了世界努力一下的。”
　　“因为她如果不努力的话，世界真的毁灭的时候，她可能会遗憾后悔，想，啊，其实我也许可以阻止狗勾的？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这样稍微努力一下。”姜音说：“就算世界真的毁灭，她也没有遗憾，不会后悔了。”
　　“因为世界毁灭。”
　　“是狗勾的选择，而不是她的旁观啦。”
　　她讲动画片的时候，眼里有光，头头是道。
　　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可爱。
　　桑倦长出了一口气：“那世界没有毁灭的话。”
　　他没有看过什么猫猫狗勾的动画片，也不懂里面爱恨难懂的纠纠缠缠。
　　但那只毁灭世界的狗勾，一定是，一只可以被猫猫打动的狗勾。
　　“猫猫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那条蠢狗的每一个选择。”
　　夜风绵长，他唇角扯起生硬的弧度，俯身在她耳边，揪住那晃动的兔耳，呼吸微热，嗓音哑极——
　　“都与她至关重要呢。”
　　*


第3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怔了一下, 也有些苦恼:“这个问题我也没法回答你。”
　　“你可以问一下作者。”
　　桑倦：“……”
　　姜音很小心的和他拉开距离：“天色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桑倦垂眸，声音懒懒：“那我不想走。”
　　小姑娘瞳孔微微一缩, 好像有些害怕, 警惕的盯着他。
　　桑倦喉中一塞，半晌, 胸口微震, 自嘲的笑出声来：“……我随便说说。”
　　他松开手，慢慢的说:“回去吧。”
　　姜音闷闷的嗯了一声，转身一路小跑，溜走了。
　　这次桑倦没有拉住她，他沉默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喉结微微滚动, 只觉心口发痒。
　　好像，烟瘾又犯了。
　　他有些不耐和烦躁, 拿出了打火机, 指尖扣在上面，半晌又松开。
　　他患了一种名叫姜音的病。
　　他应该理所当然的把人扯走，嚣张或者温柔的威胁, 把人留在身边负责。
　　省得他在这里, 为她避他如蛇蝎，一眼都不愿意看他的背影而糟心难过。
　　他的眼神又沉又冷, 像是孤寂的夜色。
　　半晌，他长出一口气，压抑着所有属于黑夜的瘾，转身要走——
　　“等……等一下。”
　　小姑娘忽然又回来了，她跑的微微喘, 递给了他一张纸。
　　“……喏。”
　　桑倦一愣，浑身僵硬的接过来。
　　那是一张手绘的地图，略有些潦草，但清晰的表明了东西南北，还细心的画了从她这里走到学校门口的捷径。
　　她小心的和他保持着距离：“你别再迷路了。”
　　桑倦攥着纸的手僵硬，半晌，他哂笑一声：“你这是……”
　　“可怜我？”
　　“不是。”
　　小姑娘逻辑清晰：“你不迷路。”
　　“我就能少遇见你两回了。”
　　桑倦：“……”
　　*
　　姜音回了宿舍，把资料给了楚安，便去洗了澡。
　　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问桑倦这几天是不是在跟着她。
　　姜音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不是桑倦。
　　如果是桑倦的话，以他那副做了坏事死不自知而且毫不顾及她心情的样子，感觉会很直白嚣张的说出来。
　　之后，姜音没再看见桑倦了。
　　他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再也没迷路过。
　　只是那种被人跟踪窥伺的感觉似乎偶尔还是会出现，让姜音觉得有些不安，但是报警的话，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说起来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好像对现实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所以姜音犹疑一下，只当是自己可能犯了一些精神毛病。
　　也不是没有可能。
　　除了身边隐隐约约存在的眼睛，姜音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生活。
　　和尚玩公司的合作告吹之后，也有好几家公司要来和姜音签约，姜音有时候也动摇过。
　　但是想到之前桑倦说的那些，她又恍惚觉得好像平平淡淡的合同里都藏着一些她并不知道的坑。
　　再看看自己的设计，还是有很多还未进步的缺憾，签公司太早了些。
　　最后歇了心思。
　　刘烟看着新闻，“梁箬的父亲被判了好几年，大概出不来了……公司的员工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楚安道：“我听说桑氏集团开了个和之前梁箬公司差不多的新项目，倒是把之前梁箬公司的员工都给接手了。”
　　刘烟：“诶，那听起来还不错啊。”
　　姜音画画的笔微微一顿。
　　刘烟：“不过还是倒霉，毕竟之前的公司还拖欠了那么久的工资。”
　　“不过总归没之前那么惨了，毕竟好多三四十成家的老员工了。”楚安说，“再找工作感觉有点难，桑氏这波还不错。”
　　楚安：“梁箬出这事儿，恐怕是没法来上课了，我听说她父亲入狱，她精神受了很大打击呢。”
　　刘烟：“啊，那我们宿舍不是要空一个床位出来了？”
　　楚安：“是这样，可能会调其他人进来吧……”
　　秋日渐渐走到了尾声，宿舍一直都是三个人，还是没有调人进来，姜音也渐渐习惯了自己三个人的宿舍生活。
　　她开始在微博里发布更多的设计稿和娃娃，粉丝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有些甚至狂热的过分。
　　有人评价她的作品。
　　“这是一场属于Omega的狂欢。”
　　姜音不怎么注意微博里的粉丝，只是觉得这个数据有些虚高。
　　生活平平淡淡，只是偶尔，姜音会遇到一些Omega。
　　……
　　……行吧，不是偶尔。
　　她们总是很无意的假装与她擦肩而过。
　　或者食堂刷卡的时候，会遇到一些平日不太常见的Omega集合在她隔壁桌吃饭。
　　她和楚安在a桌，那b桌或者c桌必然会是Omega们的大本营。
　　又或者是体育课打卡的时候。
　　总会有些Omega不小心靠近她身边，虚弱的挥挥手：“同学，能不能帮我买杯水。”
　　姜音担心，帮她买了水。
　　于是之后每次姜音跑完步打卡，那个Omega妹子总是抱着一瓶水等她：“哎呀谢谢你上次给我买水，这次我当然要帮你买啦，你要大麦茶还是什么呀？”
　　一日如此，天天如此。
　　姜音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建立一段关系，每次面对Omega妹子的热情，她都觉得无所适从。
　　“……”
　　后来楚安买了个摇步机，姜音再也不用去跑步打卡了，虽然对那个Omega妹子略微愧疚，但反而松了口气。
　　时间久了，楚安都有些恍惚：“音音，为什么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我遇到Omega的次数就变多了呢。”
　　刘烟也很恍惚：“好像真的是这样，区区半个月，我就已经偶遇这些罕见的校园之星们五十次了。”
　　姜音也很迷惑。
　　每次姜音望着隔壁桌们热火朝天的Omega，总是欲言又止。
　　……虽然她们都假装不经意偶尔不小心恰到好处刚刚好坐在她旁边。
　　但这种碰巧多了总是让人觉得神奇的诡异。
　　学校里因为alpha和Omega罕见，受欢迎，又比beta们聪颖机智，是以往往会担任各个部门的高层，作管理者。
　　所以姜音提交的一些资料和申请，也会很快通过。
　　这种来自Omega们明目张胆的偏爱，令姜音很是困惑，不过好在对生活影响不是很大，姜音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了。
　　秋天很快，冬日的冷风吹来，元旦到了。
　　细细的雪花也下了起来。
　　楚安也谈了个男朋友，只是是家里人介绍的，相处的似乎磕磕绊绊。
　　“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姜音问她。
　　“敷衍一下家里人罢了。”楚安耸了耸肩，“毕竟我只是个beta，家里还是很担心我的婚姻大事的。”
　　姜音似懂非懂。
　　元旦放了个短假，姜音没有回家，给母亲发了节日祝福，晚上要去聚餐，宿舍里的妹子都打扮了一下，连楚安都稍微涂了个口红。
　　姜音的手放在香水上，顿了顿，又挪开了。
　　刘烟埋怨：“送你那么多香水，怎么不用嘛。”
　　姜音笑笑。
　　她楚安和刘烟聚餐，刘烟男朋友也在，是个长相清俊的alpha，叫李闲。
　　李闲看见姜音，愣了一下，奇怪的说：“你居然没有信息素啊。”
　　刘烟打了一下男朋友的脑袋：“没信息素怎么了，你嘴巴不会说话就闭上。”
　　李闲：“诶诶我没什么，就是没见过嘛……对不起啊小丫头，给你道歉给你道歉——”
　　姜音：“没事。”
　　没信息素，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异类。
　　姜音已经习惯了某些不经意的好奇。
　　姜音吃饭的时候，看到李闲总是会夹给刘烟吃的，明明刘烟什么都没说，也没往菜上看。
　　她有些好奇的盯着。
　　楚安看她盯着，戳了她一下：“你怎么了？看上人男朋友了？”
　　姜音回过神来，哭笑不得，摇摇头，认真说：“不是的。”
　　“就是……”
　　她有些迷惑的，小声的问：“烟烟什么都没说，他就可以夹到烟烟想吃的菜。”
　　好像，即便刘烟什么都不说，李闲也什么都知道。
　　楚安：“啊，这很正常啊。”
　　楚安：“他们有……”
　　楚安蓦然想起什么，对着姜音好奇茫然的眼瞳，语调微微有些凝滞：“……”
　　半晌，她低声说：“他们有信息素。”
　　“所以有些话，即使不用说，也可以知道。”
　　姜音奇特的睁大眼：“连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也可以知道吗？”
　　“嗯，知道的。”楚安说，“尤其李闲还是个alpha，alpha的话，只要有信息素，那么对于自己伴侣的所有情绪和喜好，都会了如指掌。”
　　“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找alpha谈恋爱嘛。”楚安说：“虽然控制欲强是烦了点，但只要你有信息素，他保准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
　　“他永远会知道怎么让你高兴。”
　　姜音：“那如果……没有信息素呢？”
　　楚安下意识:“怎么会……”
　　回过神来，意识到姜音就是的，她咳嗽了一声，有些茫茫然的说：“可能……那就像是……盲人摸象？”
　　楚安托腮，“是哦，没有信息素怎么谈恋爱啊。”
　　她陷入了困扰中：“那你要是不说，你对象不是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喜欢什么，那也太难了吧。”
　　姜音给她夹了个大闸蟹，认真发问：“那你要是想和我谈恋爱的话，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你高兴呢。”
　　楚安：“？”
　　楚安：“……你想跟我谈恋爱？？”
　　“是不是非常困扰啊。”姜音有些纠结，回过神来看楚安看她眼神诡异，立刻道：“我假设一下啦。”
　　“就是，如果你对象没有信息素的话。”姜音说：“你又要他走下去，他要做什么，才能改变这种窘状呢。”
　　姜音陷入了困扰。
　　她这样的，是不太好找男朋友呀。
　　李闲突然插嘴：“是我的话。”
　　李闲：“我大概会很希望她能把信息素表达不了的话，说给我听吧。”
　　李闲笑：“虽然我能通过信息素能变得体贴一点，但还是希望小丫头能亲口告诉我，哈哈哈。”
　　刘烟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拿出红酒：“这可是我从我爸那偷过来的酒，每个人都得喝！”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刘烟和男朋友吃完就表示要去单独约会了。
　　姜音也跟着喝了一杯，不是很多，也没觉得醉。
　　楚安和姜音一起回去，中间楚安接了个电话，她眉头皱起来。
　　姜音：“？”
　　“我送你到学校。”楚安道：“我男朋友那边说有事，一定要我跟他一起跨年。”
　　姜音：“那你去吧。”
　　楚安皱着眉头看她。
　　“我一个人能回去的。”
　　小姑娘穿着厚厚的毛绒外套，戴着小熊手套，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又不是小孩子。”
　　她越是这样说，越是显得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楚安：“得，还是送你到学校门口吧。”
　　她用力揉了一下姜音的脑袋：“之前你就被那样丢了一次，这次我可不敢再冒险了。”
　　楚安把人送到了b大门口，跟她挥了挥手，“我去了啊。”
　　姜音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楚安在雪色中叫了辆车，走了。
　　楚安的影子也分了三四个。
　　她歪了歪头，红酒的后劲上来了，感觉眼前有点花，晕晕乎乎。
　　呼出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被人抓住了胳膊。
　　电光火石间，她模糊看到几个人围过来，好像埋伏了很久。
　　凛冽的寒意滚来，她还没看清是谁领头，就被人狠狠推开，又眨眼摔到了一个温暖到滚烫的怀抱里。
　　模糊的风雪中，她的耳朵被人捂住，头被摁到一个滚烫热烈的胸口，转而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他热烈到心疼的呼吸。
　　桑倦抱着醉得不知东西南北的小姑娘，看着不远处穿着病号服，带着一群人，有些疯疯癫癫的梁箬，眼瞳比寒霜冰冷。


第3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朦胧的想。
　　啊, 那个跟了自己好几个月的人。
　　终于要忍不住，下手了吗。
　　她有点后悔的想，要知道不是错觉的话, 就早点报警了。
　　但她又模模糊糊的想,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那这个人, 不是很早就跟着她了。
　　醉意朦胧了精神, 也麻醉了恐惧，姜音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后悔的想。
　　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
　　桑倦看着怀里的姑娘，半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梁箬。
　　梁箬自从家里遭受了催债和破产, 精神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而姜音的拒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就是后来被扭送到精神病院, 也疯疯癫癫, 记恨的都是姜音。
　　梁箬说：“姜音……都是她的错……”
　　“我数三个数。”桑倦沉静的说：“带着你的人滚。”
　　梁箬尖叫：“我不要走——你谁啊，你凭什么让我——”
　　朦胧路灯下，男人的侧脸清晰又冰冷。
　　梁箬看清楚是谁后, 声音倏然卡住, 嚣张的脸上露出了恐慌的神色，她语无伦次：“是你……是你……”
　　她抱住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滚，我这就滚——”
　　她家里遭遇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至于, 那么难看。
　　对于他，梁箬不敢起任何报复的情绪，她满心，都只有恐慌。
　　*
　　桑倦看着怀里醉得不行的姜音，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只手抱住姜音，想要把手机拿出来。
　　怀里喝醉酒的小女孩却不□□分，她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冷不丁的。
　　小姑娘踮起脚尖，重重抱住了他的脖颈。
　　她咕哝着：“我……我也要有男朋友。”
　　桑倦浑身都僵硬了，信息素一瞬间波动的厉害，桑倦感觉眼前黑了一瞬，又勉勉强强恢复了神智。
　　他有时候，会失控的厉害，甚至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他的信息素失控症一直都没有好，只是一直在用药物控制。
　　但是依然时好时不好，有的时候，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出现在姜音周围。
　　理智告诉他，他最好放手，接电话，告诉助理他现在在哪儿。
　　可是情绪上。
　　他贪恋这一瞬间。
　　“男朋友……”他压抑着所有的情绪，沙哑着嗓音：“你抱着的不是啊。”
　　半晌，他又觉得这个设想真是太好了，低低的笑出来。
　　他说：“你怎么这么肆无忌惮的。”
　　“抱着一个，还要再想一个。”
　　小姑娘根本不知道桑倦在偷偷占便宜，只是有点赌气的说着自己想说的梦话，她醉醉的，什么都说。
　　“我也……也要有一起跨年的人。”
　　她说：“就算……没有信息素，我也……我也和大家一样。”
　　“我也要有个，会在新年夜，对我说，新年快乐的人。”
　　她咕哝着醉话：“只对我一个人说，对其他人，都不说。”
　　雪花飘零，桑倦把她裹到怀里，也许是夜色和雪色混在一起，昏黄的路灯晕染出属于她梦里的浪漫。
　　桑倦说：“你……”
　　察觉她没有醒，他轻轻呵了口寒气，微微放松身体，学她说话，“想的倒美。”
　　小姑娘听不到他的怨气，只是嘀嘀咕咕的自说自话：“我……我现在就淘宝下单……下单一个。”
　　姜音抽抽鼻子：“十块钱一次新年快乐，二十块钱单独跨年服务……”
　　桑倦：“……”
　　桑倦气笑了，又莫名觉得怜爱和温柔。
　　瞧这个，小可怜。
　　要什么淘宝二十块钱的单独跨年服务，他的话倒贴钱还能全套。
　　“行啊。”
　　桑倦哑着嗓音，吊儿郎当的说，“你亲我一下，”
　　“我就只对你一个人说。”
　　他说：“我倒贴，一分钱都不收你的。”
　　小姑娘当然不会亲他，她只是睡着了，想随随便便，说两句撩人的醉话。
　　睡醒了，赖个账，当真的只有他自己。
　　元旦的烟火冲上寂静的夜空，炸开了一片清冷的寂寞，桑倦呵了口凉气，睫毛沾染着雪色，“还没到零点，现在是……”
　　“十点四十八分。”他抱着她，往学校的方向走，有点倦懒的笑，“那我先……提前预支给你一声。”
　　信息素战栗了一下，失控症又有复发的预兆，他强行摁住那股冲动，拿起手机，低声说，“……新年快乐。”
　　半晌，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哑，不太好听。
　　删掉，重来了好几次，最后才挑了一个慢慢设置了定时。
　　他想到了自己的毛病，哂笑了一声，笑声中都是自嘲。
　　桑倦：“这次，”
　　“就这一次。”
　　他自言自语：“哥哥倒贴，不收你钱。”
　　说着，又莫名笑起来。
　　所有的不高兴和不开心，都烟消云散。
　　要赶紧把她送回去，等下次，再遇到，要告诉她，她这酒量，不要再喝酒了……
　　……
　　他的手机从手上滑落下去，整个人倏然变得僵硬沉默起来。
　　他的表情有些沉默，也有些冰凉，信息素不正常的雀跃着。
　　雪花飘零，他抱住了他想要拥抱的公主。
　　地上的手机，又迫切的响起来。
　　桑倦像是没有听到，他抱着姜音，朝着学校的方向微微逆转，慢慢某个方向走去。
　　……
　　姜音这一觉，睡得还挺香。
　　梦里，她听见有人低声对她说。
　　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又柔软又低沉，带着眷恋和温柔。
　　……
　　是个好梦。
　　她感觉脸上有点热热的，像是太阳照到的感觉。
　　姜音揉了揉眼，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
　　因为喝了酒，姜音肚子稍微有点不舒服，她揉了揉眼，看清自己在哪里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破旧的小仓库，堆积着一堆垃圾，因为屋顶漏了个洞，所以有阳光从洞里照进来，正好照在她睡得这张小床上。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然后想起来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像是，终于有人对她下手了！！
　　姜音有些犹犹豫豫的感受了一下，却也没觉得自己受了什么伤，也没有人捆着她什么的，跟绑架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哗啦。”
　　仓库的卷帘门被人拉开，有些暴躁的声响，高大的男人端着水进来。
　　姜音：“！！！”
　　姜音下意识的缩到了床头，瞪大眼，在看清来人后，一时怔住。
　　“……桑倦？”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呼唤，沉默的坐到她的旁边，把一碗蜂蜜水放到了她一边的桌子上。
　　他的睫毛上，还沾染着未曾融化的雪花，碎发略微凌乱，对于她喊他的名字，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的眼睛盯着她，显得空洞，却又藏着执着的麻木。
　　虽然，好像是桑倦，也没有那么好。
　　但是姜音还是，稍微觉得松了口气。
　　至少是个认识的人。
　　但是桑倦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姜音压住心底略微害怕的情绪，小声喊：“桑倦。”
　　蜂蜜水很是温热，他用勺子搅了搅，放到她唇边。
　　他的眼神盯着她。
　　姜音有点悚然，乖乖的喝了下去。
　　她想到桑倦的疯子人设，也不敢吭声，他喂她就喝，没一会儿，就把蜂蜜水喝完了。
　　稍带烫意的蜂蜜水喝得她很舒服。
　　姜音：“桑……”
　　桑倦收了碗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他的动作突然，像是在摸一只听话的猫儿。
　　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他手掌的温度很热，衬得她额头的温度倒是冷了。
　　他的动作让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了他瘦削的手腕。
　　不过几个月未见，他比之前见到的更瘦了，精致的名表后，带着草莓的黑色发圈圈着他清瘦白皙的手腕。
　　姜音怔怔的看着他手腕上的草莓发圈。
　　他大概也是嫌弃她太冷的温度，于是就捂着她的额头，等暖起来，才慢慢把手松开。
　　他睫毛上的雪花已经融化了，是很温柔的温度。
　　他拿着碗筷，转身走了。
　　姜音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她下了床，打量四周。
　　这里是个废旧的仓库，姜音观察了一会儿，有些认识这里。
　　b大新教学楼还在建设，之前一波工人就睡在这边，她起来，卷帘门被拉开了，阳光在外面很是灿烂。
　　床铺却收拾整理的很干净。
　　她走到门口，却看见桑倦倚靠在门口，手里点着一根烟。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无声无息的把烟熄灭了。
　　姜音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他：“昨天晚上……怎么了？”
　　然而男人眼睛没有任何神采。
　　姜音隐约发现了不对劲，她再次喊他的名字:“桑倦？”
　　他还是没有任何回声，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姜音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她为难的说：“……你这是，又迷路了吗？”
　　他像是变成了一个哑巴。
　　姜音又问了几句，但是完全无法和他交流，但是如果她贸然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就会慢慢跟上，然后，如果她溜走的过远，大概是某个在他看来有些超过的范围，就会被他皱着眉头，揪住后衣领，把她整个人提溜回仓库的床上摁好：“……”
　　几次三番，姜音也大概试探出了他范围的底线——大概就是仓库周围三百米范围。
　　林林总总的试探下来，姜音觉得桑倦可能疯病又犯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姜音虽然觉得有点害怕，但好像……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的样子。
　　姜音琢磨了一会儿，最后她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带着手机。
　　她打开了手机，想着这次打个120吧。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
　　是某个忘记拉黑的陌生人，发来的一段语音。
　　时间刚刚好，在跨年的凌晨。
　　姜音怔了一下。
　　她看着在床边，木木乖乖的桑倦，有点迟疑着点开了语音。
　　“新年快乐，音音。”
　　男人的声音沙哑，隔着午夜才有的风雪与烟花，让错过的跨年之夜，错开梦境与幻想，又在此刻复现。
　　热烈又温柔。


第4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是桑倦的声音。
　　姜音有些怔怔。
　　微信里还有其他消息, 妈妈元旦加了班，睡过了头，迟来了一个祝福, 其他人的祝福, 简单的像是群发。
　　认认真真的，在十二点跟她说一句新年快乐的, 居然只有这一个。
　　姜音对着这个定时发送的语音略微迟疑了一下, 看桑倦。
　　男人对她望过来的视线并没有什么反应。
　　姜音可以确定，桑倦，好像确实出了点儿问题。
　　可能要联系一下他的家人……他带手机了吗？
　　姜音用微信拨了电话回去，然而没有什么应答，桑倦身上, 也没有响起来什么手机的声响。
　　他没有带手机。
　　姜音最后拨了120.
　　*
　　救护车来的时候, 桑倦不愿意走，他不愿意走, 谁都拉不了他。
　　最后医生问：“你是他女朋友？”
　　医生没等她回答, “算了你先上车，他信息素一直缠着你转，你上去他就跟上去了。”
　　姜音：“？”
　　姜音上了救护车, 男人盯着她, 半晌，慢吞吞的也走了上去。
　　姜音：“……”
　　*
　　医院里有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儿, 姜音等在外面，望着天花板。
　　她被很多人送来过医院，这次，倒是第一次送别人到医院。
　　隔壁似乎有谁出了车祸，气氛悲伤的有些迫人, 有男人大叫：“这可是我们唯一的Omega孩子！！多少钱也得治好她！！”
　　伴随着女人的低声抽噎，一片愁云惨淡。
　　弄得姜音也有些紧张起来，但紧张一会儿，想到桑倦，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了。
　　他总是强势的很，好像没什么能打垮他。
　　“……”
　　但……什么叫，信息素，一直缠着她？
　　关于桑倦的检查也很快，医生把检验单给她：“是信息素失控症。”
　　姜音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信息素，失控症？”
　　“嗯，是一种……”
　　医生看着姜音，斟酌了一下用词，“很常见的病症。”
　　姜音“哦”了一声，“那应该很好治吧？”
　　医生说：“这个病症确实很常见，但由于他是alpha，又严重到这个地步。”
　　医生：“家属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姜音：“……”
　　姜音回过神来：“我不是……”
　　医生疑惑：“你不是家属吗？”
　　姜音点头，想了想，有些小含糊的说：“我……我只是路过的。”
　　医生瞅着她：“真的吗？”
　　姜音：“……”
　　医生也没追究：“那你有办法联系他的家人吗？”
　　姜音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他手机好像也不在身上。
　　虽然以前，好像去过他家……那个别墅，但是时间太久，连当时打车回学校的记录都没有了。
　　她也不太记得是在哪里了。
　　“那我就跟你说说吧。”
　　医生摇摇头：“alpha的信息素失控症，多是由于和Omega信息素融合时，alpha通过意志强行剥离会产生的一种，渴求Omega信息素的负面状态。”
　　“但是这种负面状态的信息素。”医生说：“也很好治，只要有Omega释放信息素安抚他，就好了。”
　　“但是桑先生，显然是长期没有得到……或者说，拒绝安抚。”医生慢慢说，“他的信息素都在你身上。”
　　姜音一怔。
　　“其实就是联系上他的家属，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医生说：“冒昧问一下，这位小姐，你能释放一下信息素吗？”
　　医生其实觉得稍微有些奇怪，从遇到姜音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任何信息素。
　　她身周，都是alpha强势的信息素，缠得很紧。
　　偏偏本人的信息素，滴水不漏。
　　“如果你能释放一下信息素，他应该会好受很多。”
　　姜音犹豫了一下，跟医生说：“我没有信息素的。”
　　小姑娘声音温软的说：“我腺体没有发育，所以从小就没有信息素……”
　　“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吧。”
　　“原来是这样……”
　　医生恍然，说:“那你一定对那位先生很重要吧。”
　　姜音：“？”
　　姜音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医生说：“患上这种信息素失控症的alpha，Omega的信息素会是缓解他们痛苦的良药。”
　　“alpha的信息失控症很难熬，还容易发疯，但是有Omega的安抚，很快也能好起来。”
　　“但是这位桑先生。”医生说：“我用Omega信息素药水做了检测。”
　　“他的信息素强硬拒绝，任何除你之外的信息素。”
　　姜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都怔住了。
　　医生沉吟说：“单纯为了患者的病情考虑，你照顾他是最合适的。”
　　姜音犹豫问:“那我……不照顾的话，这个病，会更严重吗？”
　　“会。”医生说：“现在的症状是尾随，并且希望一直跟在你身边，看上去他的意志力很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但是再严重下去，就不太好说了。”
　　“血检上显示的药物成分，可以看出他之前也是在努力治疗。”医生沉吟一下，“只是他的信息素非常排斥除你之外的存在，所以也无从下手。”
　　医生说：“所以……”
　　医生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清晰。
　　姜音内心稍微有些挣扎，她昨天醉酒，好像是他照顾了她。
　　还给了她一碗蜂蜜水。
　　现在他生病……
　　姜音低头，半晌，“好。”
　　就当是，谢他那句，新年快乐吧。
　　*
　　姜音其实还是不太能理解信息素失控症的意义。
　　好像平时一个锋芒毕露，嘴上说说笑笑，偏满眼写着傲慢和轻狂的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木木呆呆的木头桩子。
　　失去了鲜活的影子，偏偏看起来沉默又让人觉得有些靠谱。
　　姜音去替桑倦交了医药费，几百块钱。
　　姜音摸着自己的钱包，拿着缴费单，有些难过的想，她怎么老是为桑倦花钱。
　　上次那个天价车也是的。
　　但想到从桑倦前女友（）那里拿到的三十万。
　　姜音又平衡了很多。
　　羊毛出在羊身上，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姜音拿着缴费单，一回头，吓了一跳。
　　男人沉默的站在她的身后，碎发略微凌乱，眼瞳漆黑的盯着她。
　　姜音下意识：“你……”
　　男人却倏然抬起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她的缴费单上。
　　他从兜里掏出了钱包，整个交到了姜音手上。
　　皮质的钱包质感高级。
　　他慢慢的说：“给。”
　　姜音：“……”
　　姜音没有接，她有些怀疑他其实是好了，现在只是在装相。
　　她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好了？”
　　男人沉默的看着她，眼里的情绪还是木木的，却很真实。
　　里面没有什么傲慢和冰冷，也没有什么狡诈的算计，只是木然，甚至，还沉湎着一点温柔。
　　姜音观察了半天，也观察不出个什么来。
　　她不接，他就一直保持着给的动作，仿佛有着全天下最难以消解的执拗。
　　但姜音却也没像之前那样，觉得危险。
　　姜音默然一会儿，接过了他的钱包，她小声咕哝着：“那我就拿个医药费。”
　　他看着她，慢慢点头。
　　但是姜音想拿的时候，又想起来。
　　之前，十日之约的时候，他找人给她治病，也没有要什么医药费。
　　虽然那个时候，他图谋不轨，打着想把她变成Omega的坏主意，但是最后，她的身体确实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姜音这样一想，心中又稍微平衡了些许。
　　她把钱包塞回去：“算了……”
　　男人歪了歪脑袋，看着她手里的缴费单。
　　他好像，还是有些意识的，只是反应略微迟钝，想法也单纯。
　　姜音把缴费单丢进了垃圾桶，对他说：“小钱。”
　　姜音刚做完这个潇洒的动作，路过就听见人说。
　　“你看看人家，对男朋友多好。”
　　姜音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双腿有点问题的男alpha抱怨着身后的女朋友：“不求你对我一掷千金，这个轮椅倒也不必推得如此跌宕起伏吧？”
　　那女孩翻了个白眼：“老娘这么伺候你，少得了便宜卖乖了。”
　　却还是把轮椅弄得稳当了点。
　　姜音：“……”
　　两个人显然只是随口一说，嘻嘻笑笑的过去，倒也不用特地追上去解释。
　　姜音决定当没听到，回过头准备把人带到病房去，就看见男人盯着她看，唇角弯起来。
　　姜音以前把他当疯子。
　　但从未发觉，疯子笑起来，原来也是这么好看的。
　　他长得清俊，棱角分明，这些日子不见，又瘦了很多，笑起来的时候，眉角常年积郁悄然融化成了一汪暖暖的流水。
　　他满眼都是信任与温柔。
　　他说。
　　“你对我，真好。”
　　姜音：“……”
　　姜音觉得这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功夫，越来越巧妙了。
　　把人送到病房，也不是很难，她也不用刻意牵着，只要人到了病房，回头就能看到他在后面。
　　病房不是单人病房，隔着很多的床位，姜音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干干净净的。
　　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环境，站在门口，不是很想进来。
　　姜音：“过来呀。”
　　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慢慢腾腾的走进来，靠近了她。
　　姜音没有料到他居然这样听话，有些犹疑。
　　姜音又让他把病号服换好。
　　男人一一照做。
　　他是有照顾自己的能力的，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可能会比平时稍微慢一点。
　　她说的话，他基本上，都会听。
　　而且还很……黏人。
　　桑倦换了病号服，也很好看，眉眼清俊，他扣子没扣好，露出一点脖颈，显得极其瘦削。
　　姜音学着别人，去给他接了热水，一回头，就看到他在身后。
　　他好像习惯性的跟着她，她去哪里，都要跟着。
　　姜音把他带回了病号房，指着病床，耐心说：“你要在这里。”
　　他看着她，碎发耷拉着，有些不太高兴。
　　姜音犹豫一下，说：“我不会走。”
　　男人看着她，过了一会儿。
　　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他嗓音沙哑，眼瞳却清澈。
　　“拉钩。”
　　姜音：“……”
　　姜音：“？”
　　*


第41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一时间被桑倦这童趣的方式给镇住了, 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姜音有点想说“还是算了吧”。
　　毕竟这么童真的方式，谁她都觉得合理，唯独桑倦,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但是看着桑倦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 拒绝又有点说不出口。
　　桑倦发现了她的犹豫。
　　他唇微微抿起, 眼里的光微微黯淡下来。
　　姜音：“……”
　　桑倦慢慢的收回手。
　　下一刻。
　　手指被钩住。
　　女孩的手指雪白又柔软，轻轻的，有点迟疑的勾住了他的手指。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哄孩子的软。
　　“嗯。”
　　稍顿了一下，姜音慢吞吞的说：“拉钩。”
　　*
　　拉钩之后的桑倦, 果然没有再跟着她。
　　他真的有乖乖的呆在了那个他并不是很喜欢的病房里。
　　姜音给他买了生活用品, 热水壶，还有一堆零零总总的东西, 医生给开了药, 桑倦一日三餐过后都得吃药，一次都不能落下。
　　姜音发现，桑倦的口味也极其挑剔。
　　……简单来说, 医院食堂的饭, 他一点也不愿意吃。
　　她拿着药跟他说，“这个吃完饭后就要吃。”
　　然后有些绝望的发现桑倦并不吃饭。
　　姜音买了两份饭, 简简单单的番茄炒蛋，酱爆茄子。
　　他光是盯着。
　　姜音以为他是忘记怎么吃饭了，慢吞吞的吃了几口，示意他一起。
　　然而他并不动筷子。
　　他真是娇生惯养大的大少爷，即便摆脱掉骨子里的傲慢, 也没有办法摆脱他挑剔的坏习性。
　　姜音说：“你不吃吗？”
　　桑倦视线缓缓的落到她的手上，露出了几分巴巴的模样。
　　姜音认真的说：“我是不会喂你的。”
　　桑倦垂下了脑袋，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姜音想，这种吃个饭还要人喂的狗，干脆饿死算了。
　　她伸筷子，把一块西红柿夹到他碗里，“吃。”
　　桑倦慢慢腾腾的动了筷子，把她夹给他的西红柿吃完了。
　　医院里的菜炒得确实不怎么样，男人吃得很慢，整个没动几口。
　　但是姜音夹给他的，他全都吃下去了。
　　吃完饭，看着他吃完药，她想要收碗筷的时候，他也过来帮忙收，比她还要勤快。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桑倦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吃完饭后，总显得有点苍白。
　　有一次，医院有些手续要处理，姜音买了一份饭让他自己吃。
　　她回来的时候，饭菜还是在那里，冷了也没有动。
　　姜音有些生气了。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就是抿了下唇，有些不太高兴。
　　之后晚餐，姜音也没给他夹菜，他好像有点委屈，慢腾腾的自己夹菜吃，好像自己吃饭就能让姜音开心一样。
　　姜音被他的动作给逗乐了，她想，桑倦吃不吃饭，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你看她不高兴，也不高兴的莫名其妙的。
　　元旦有三天假期，姜音在医院照顾了桑倦两天，她一直试图给桑倦的手机打电话，这次万幸，终于打通了。
　　“我是桑总的助理……”
　　桑倦的助理姓李，只觉得跟着这么一个上司真是太难了。
　　平时要应付上司阴晴不定的脾气，偶尔这位上司还会闹失踪，然后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整个人是个石沉大海的状态。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莫名其妙的，后来发现，上司居然有信息素失控症。
　　而且，对所有的Omega信息素都过敏。
　　……这就精彩了。
　　李助理这几个月的心酸，真是不堪回首。
　　这次桑倦又凭空失踪，他真是见怪不怪了，好在桑倦也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太定，给自己的手机装了定位。
　　他就没见过行踪如此诡异不定的上司。
　　要不是公司待遇真的是丰厚，他是真的要辞职不干了。
　　李助理这次循着定位找，只找到了一个手机。
　　“……”
　　手机结实，并没有摔坏，上面有很多未接来电，在李助理决定报警以失踪处理的时候，恰好接到了姜音的电话。
　　……
　　“是桑倦的助理吗？”
　　李助理匆匆赶到医院，就看到了姜音，连忙道：“是的是的，桑先生现在……”
　　姜音:“在里面。”
　　李助理一进病房，就看到了桑倦。
　　男人身长腿长，随意的倚靠在病床上，手上拿着本书，桌子上是收拾整齐的饭菜。
　　姜音跟在李助理身后进来。
　　桑倦第一眼看到姜音，随后目光缓缓落在了李助理身上，漆黑的眼瞳很冷。
　　李助理瞬间觉得自己周身的气温下降了三个度。
　　李助理迟疑：“……桑先生？”
　　桑倦：“他是谁？”
　　他问的慢，一字一句的，眼里都是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明明是他的助理，在他的眼神下，偏偏好像变成了这人和她有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
　　姜音：“是……”
　　她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他怪异的眼神，于是强调道，“和你，关系匪浅的人。”
　　桑倦：“我和他没有关系。”
　　李助理：“……”
　　李助理：“桑先生我们……”
　　男人认真的撇清关系，“让他滚。”
　　……
　　“是这样的。”
　　姜音跟伤心欲绝的李助理把桑倦最近的情况说了一下。
　　李助理收拾了一下破碎的心情，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有些诡异的看着姜音。
　　他刚刚没反应过来，现在却忽然发现——桑先生的信息素，居然牢牢的缠在姜音身上。
　　如光逐影，如影随形。
　　他早就知道，桑倦的信息素对一个女孩念念不忘，信息素失控症也是因此而无法摆脱。
　　居然是眼前这个人……
　　如今乍然见到人，他虽然有些吃惊，却也不是很惊讶了。
　　女孩长得精致又漂亮，像是漂亮的娃娃。
　　谁见到，都会忍不住喜欢。
　　姜音不知道李助理在想什么，她还在想桑倦的毛病：“他这个样子……”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很久了吗？”
　　李助理：“确实很久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之前在a市的时候还没这个症状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了……”
　　“大概几个月之前吧。”李助理有些愁的说:“就，突然失踪不见，电话也不接，到处都找不到人。”
　　“但是……嗯，有时候自己就回来了，有时候找不到的话……”
　　他有些含糊的说：“去某些特定的地方，就很大几率能碰到的样子……”
　　姜音：“某些特定的地方？”
　　她盯着他，慢慢的问：“什么，特定的地方？”
　　李助理：“……”
　　李助理咳嗽两句，忽然想起了病房桌子上还未收拾的饭，忽然匪夷所思。
　　“他……吃饭了？”
　　姜音：“？”
　　姜音迷惑的看着他，“你不吃饭吗？”
　　李助理：“我当然是会吃饭的，但是……”
　　他犹豫一下，说：“但是桑先生，他这几个月折腾的有些厉害，把胃给折腾坏了。”
　　姜音怔了一下。
　　几个月未见的桑倦，确实瘦了很多。
　　神态也略微有些苍白。
　　她没有多想，却不曾想过，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嗯……因为信息素失控症会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清醒时候，也不知道会在哪里。”
　　姜音忍不住，“你们不会，想办法看住他吗？”
　　姜音想，桑倦这个人，看住别人厉害的很，怎么看住自己，就不行了。
　　“虽然我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桑先生总是有办法摆脱我们。”
　　“然后经常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李助理苦笑了几声，叹口气，“姜小姐，有的时候找不到人，我们是真的很怕他哪天失去意识，就这么冻死在街头了。”
　　他语调平静，却也囊括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其实用强制手段，也是能好的。”李助理说，“比如他和某个Omega结合。”
　　姜音：“那为什么……”
　　“因为他不愿意。”李助理说：“他连接触Omega的信息素，都会因为心理抗拒而产生排异反应。”
　　姜音一时间，有些茫然：“……为什么？”
　　李助理：“因为他有个很喜欢的人。”
　　姜音一怔。
　　李助理说：“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一直不接受Omega的治疗，是怕她介意。”
　　姜音：“……介意？”
　　她有些茫然。
　　“因为那个人不是Omega。”
　　姜音心中一跳。
　　李助理：“其实，在遇到桑先生之前。”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些alpha，真的可以这样执拗又深情。”
　　李助理回过神来，“啊，抱歉，我好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他轻轻出了一口气，“总之……因为这些事情，他把胃给弄坏了，所以有的时候，他会有些厌食。”
　　“今天看到他吃饭了……”
　　李助理想了想，慢慢说：“还是有些惊讶的。”
　　姜音想到了桑倦吃饭的时候。
　　他确实是不太想吃饭的，但是她夹给他，他就会慢慢的吃掉。
　　吃掉之后，不舒服，也不说话，有的时候，还会对她笑。
　　他总是对她笑。
　　“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李助理犹豫一下，“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再照顾他两天？”
　　姜音沉默了一下，她有点想要拒绝。
　　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可是她……不是很想对桑倦，这个她，很讨厌很害怕的人，心软。
　　“真的就两天。”李助理说，“因为公司那边有事儿要我来处理，桑总这个样子也没法处理公司的事务，至少要等人清醒过来才好。”
　　姜音还是沉默，依然不是很想同意。
　　李助理叹了口气，“也行……”
　　李助理把桑倦的手机塞给她，“不过现在桑先生不认识我，他手机你帮忙拿给他一下吧……”
　　姜音猝不及防，接了桑倦的手机。
　　很智能的新款商务机，只是大概是被人摔过，边缘有些裂开，但最引人注目的。
　　是手机上吊着的小娃娃。
　　这娃娃，稍微有些眼熟，但是毫无疑问。
　　是出自她的手笔。
　　姜音看着这个娃娃，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她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
　　桑倦身上，零零碎碎的，似乎总有一些，属于她的影子。
　　无论是手腕上不曾摘下的草莓发圈，还是手机上的小娃娃。
　　……
　　李助理还在叨叨，有些头秃，“不行的话就得找人过来照顾了……”
　　他有些愁，桑倦这个毛病一直瞒着a市那边，虽然手底下人嘴巴都严，可是这也不是个事啊。
　　就在此时。
　　他听见姜音轻声说，“好。”


第4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助理帮忙办手续, 把桑倦转到了单人病房。
　　姜音和助理相互留了电话。
　　“有什么麻烦您就打这个电话。”李助理说：“保证随叫随到。”
　　姜音略有拘束道：“嗯。”
　　她想了一下，说：“我大概，就能帮你们看两天, 我后天有课的。”
　　李助理：“哎。”
　　李助理：“你能多看这两天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李助理行色匆匆, 办完手续，挪完病房, 交了钱就走了。
　　姜音看着桑倦手机上的娃娃, 她总觉得这个娃娃很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哪里眼熟。
　　他是从哪里弄得这个娃娃？
　　桑倦已经呆在新病房里了，姜音看他无聊，给他整了些手工的小玩意儿。
　　他有时候会玩玩, 有时候就出神, 更多的时候，会看着她发呆。
　　她把手机给了桑倦。
　　桑倦没有看她给他的手机, 只是坐在床上看她。
　　雪没再下了, 屋檐上覆着一层层的白色，裹挟着些许的寒意。
　　屋子里开着暖气，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 长长的睫毛下, 眼瞳很是干净。
　　姜音见他不接，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你胃不好。”姜音想着助理的话, 问桑倦：“怎么不说？”
　　他就盯着她，不吭声。
　　姜音轻轻出了一口气，拉了个板凳，坐到他病床前。
　　她问：“之前……”
　　她顿了顿：“之前，几个月之前……跟着我的人, 是不是你？”
　　桑倦不吭声，只是眼睛有些亮。
　　姜音又问：“这个娃娃我没有送过你，你是从别人那里弄过来的吗？”
　　桑倦并不会回答她，只是见她的瞳孔里有自己的影子，他就会笑。
　　唇角就那样微微向上一勾，带着三分清艳，姜音说什么都点头。
　　姜音问了几句，得到的都是肯定到几乎敷衍的回答，觉得有点挫败。
　　她小声说：“桑倦是狗。”
　　桑倦点头，“嗯。”
　　姜音：“……”
　　行吧。
　　*
　　姜音想着桑倦手机上的娃娃，越想越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
　　就放弃去想了。
　　她打开了自己的微博。
　　自从她把不接商务的tag置顶后，一些乱七八糟的私信就少了很多，多的是一些Omega小粉丝的告白。
　　姜音忽然看到了那个叫颂歌的妹子给她的私信。
　　自从上次那件事过去之后，她戳的也少了，后来事儿又多，她记性又差，把人抛在了脑后。
　　但是姜音忽然想起来，虽然好像把欠的娃娃寄过去了，但好像还欠着人一笔打车费。
　　她打开了私信。
　　颂歌：太太……这件事憋在我心里……真的很久了。
　　颂歌：我其实一直都欠您一个很郑重的道歉……
　　姜音：“？”
　　薇薇安：什么？
　　薇薇安：对了，你上次帮忙，我还没有把车费给你……
　　那边几乎是秒回：太太！！！不用！！我那是托朋友接的您！！我也没花钱！
　　姜音：“……”
　　颂歌：但是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道歉！！
　　薇薇安：什么事儿？
　　那边又不回了。
　　姜音看着手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眉头微微蹙起，下一刻——
　　手机不翼而飞。
　　姜音对着空空如也的手：“……”
　　她反应了两秒钟，慢慢抬起眼，就看到桑倦拿着她的手机。
　　他手指修长，掂着手机。
　　他慢吞吞的说：“不要看它。”
　　姜音：“……”
　　桑倦：“都不高兴了。”
　　男人的拇指摩梭过她蹙起的眉心，擦过滚烫的暖，将她的眉心，一点一点抚平。
　　然后在她手里，放了一颗手叠的粉星星。
　　他嗓音沙哑，又带着一点点的好听。
　　“小姑娘，要高兴。”
　　*
　　姜音看着手里的星星。
　　这是她给他买的一堆小玩意里的星星纸。
　　她以为他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总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却没有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叠了这么个星星。
　　星星叠的并不是很好，有些笨拙，她唇角略微有些弯，又很快拉平。
　　姜音抿着唇：“你把手机给我呀。”
　　她说：“你把它拿走，我就不高兴了。”
　　桑倦不紧不慢的跟她讲道理：“你看着它，也不高兴。”
　　姜音匪夷所思：“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桑倦说:“你皱眉了。”
　　阳光沾染着雪色，在窗外吹起绚烂的花朵，病房里暖气吹拂，小姑娘穿得有些毛茸茸，桑倦只是看着，就觉得发自心底的温暖。
　　躁动的信息素，依赖着她，就有着岁月静好的温柔和安稳。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幸福和快乐了。
　　所以，她要不皱眉，笑一笑，就更好了。
　　姜音：“……”
　　姜音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她有些好笑，偏偏脾气又上来，也跟他掰扯：“皱眉了就是不高兴吗？那我笑了，就一定是高兴吗？”
　　这个问题好像问住了他，桑倦一时沉默。
　　姜音：“你看，表情又不是一切。”
　　姜音刚觉得自己掰扯赢了，就听桑倦说：“那你又没对我笑过。”
　　姜音：“……”
　　桑倦道：“我连你的强颜欢笑。”
　　他嗓音沉沉的，偏偏藏着三分委屈：“都没见过。”
　　姜音：“……”
　　姜音忽然想，她在这里，跟一个脑回路有点问题的病人，掰扯个什么输输赢赢。
　　“你从不对我笑。”
　　桑倦说：“你每次见我，是不是都……”
　　“不太高兴？”
　　姜音：“……”
　　桑倦听见小姑娘说。
　　“那你还……”
　　她语调微微顿，稍显迟疑：“挺有自知之明的。”
　　桑倦：“……”
　　*
　　桑倦最后还是把手机给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音总觉得，桑倦好像比起之前，更加关注她的喜怒哀乐。
　　他好像一个笨拙的初学者。
　　在某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想要敏锐起来。
　　姜音也没有细想，拿回手机的时候，颂歌那边已经又给她发了好多私信了。
　　颂歌：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呜呜呜，我真的很抱歉，事情其实也过去好长好长时间了……
　　颂歌：本来应该立刻就跟您道歉的但是真的很怕吓到您……
　　颂歌：呜呜呜就是我就是不敢和您坦白，这个事，我真的很想当面说……
　　颂歌：太太我们可以三次元见一面吗……
　　……
　　颂歌：太太你怎么不回我了TAT
　　颂歌：哭哭。
　　姜音有些迟疑，三次元见面？
　　薇薇安：还是不要了吧……刚刚手头有些事情耽搁了。
　　姜音回消息的时候，总觉得某个人在盯着她看。
　　姜音忍了忍，慢慢的挪了个角度，留了个背影给他。
　　【你看 不见 我】
　　颂歌：啊太太您回我了！
　　颂歌：是这样的……那个，就，我不是b大的吗，然后我……我好像知道您是谁了……
　　姜音：？？？？
　　薇薇安：？？？？
　　姜音一下心虚，打字如飞。
　　薇薇安：啊，那你是不是弄错了……
　　颂歌：我可能……没有弄错……然后因为之前我要道歉的事情，所以b大很多Omega，都知道您是谁了……
　　姜音：“……”
　　姜音忽然想到了身边突然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的Omega。
　　……
　　原来是这样。
　　颂歌：啊啊啊我是真的很抱歉！！！所以，所以真的很想和您当面道歉！！呜呜呜，请太太一定要原谅我呜呜呜，这次无论如何都是我有错在先的！！身份也不是我故意发现的呜呜呜
　　姜音不知道颂歌到底找她要说什么。
　　但是拜托人帮过忙，还欠着人车费，甚至人家第一个抢到的娃娃还拖了那么久才想起来发货，人也没催。
　　这么真情实感的粉丝，姜音也没法拒绝的太过干脆利落。
　　而且，她今日按知道她三次元是谁了，就算不同意，刻意躲躲藏藏的，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
　　虽然但是。
　　——啊，薇薇安小姐，一定是一位漂亮精致的小蔷薇，只有观察生活细致入微的姑娘，才能做出这样美丽的布偶。
　　——这是仙女才能造出的杰作啊。
　　——薇薇安小姐的信息素，一定是天底下最美好的香气！！我猜是白茶味的！
　　——草，神他妈白茶味，要我说肯定是小苍兰！
　　……
　　姜音刷着微博相关，还是慢慢陷入了马甲被扒的极端尴尬中。
　　原来那些Omega……
　　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啊。
　　所以天天都在围观她的日常吗？
　　好尴尬啊。
　　好尴尬好尴尬啊。
　　简直不能细想。
　　她们有没有看到她在便利店把喜欢吃的东西放进购物车然后再因为某些原因偷偷放回去？
　　有没有看到她跑步只跑三圈就跑不动只能慢慢爬着走？
　　有没有发现她上课打瞌睡？
　　或者划水偷偷摸一些奇奇怪怪的图？
　　有没有看到她其实是个挑食怪？
　　有没有发现她买水果的时候老是对着绿色的桔子发呆？
　　有没有发现她其实是个死宅？
　　……
　　有没有发现，她其实是个，一点信息素都没有的……
　　小废物？
　　……
　　肯定，都发现了吧。
　　……
　　姜音想到粉丝给薇薇安草的各种高冷美好不近人间烟火的人设，又想到这人设每天都在她们面前崩塌一遍又一遍，只恨不得连夜坐飞机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城市。
　　姜音对着手机，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不像微博粉丝给她草的人设那样好，她就是个连信息素都没有，只会做点娃娃的小废柴而已啊。
　　和那边约好了见面时间，她有些闷闷的退了微博，回过头，却看见桑倦在叠星星。
　　大概是姜音背对着他的动作伤害了他脆弱的心灵，他也不吭声，盘腿坐在床上，长长的星星纸卷着弧度，耷拉在床下。
　　他有些笨笨的，叠不太好，枕头边放着几颗有些狼狈的星星，红红绿绿黑黑的。
　　他却很专注，碎发略微长了些，遮住了眼睛。
　　仿佛没有注意她。
　　不知道为什么，姜音忽然有股气，很想说点什么。
　　比如。
　　“桑倦是狗。”
　　她说的可小声了，还有点心虚，偏偏生气：“野狗。”
　　要不是他之前那么疯，她也不会麻烦颂歌，然后露出了三次元的马脚。
　　桑倦折星星的动作顿住了，掀起眼皮看她。
　　他眼睛很好看，眼皮很薄，带着深深的褶，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深情。
　　姜音想着之前的那些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说这四个字理直气壮。
　　反正……他只有现在这样子的时候好欺负。
　　等他不病的时候，又混蛋又爱发疯，就是条野狗。
　　他欺负她那么多回，那她欺负他一两回，也不算什么吧。
　　……
　　但是对着桑倦看过来的视线，姜音又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了。
　　她低下头，有些灰心丧气。
　　她觉得自己变得也不太像自己了。
　　以前她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桑倦怎么坏怎么狗，都是桑倦，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他想做的坏事。
　　可她又不是桑倦啊。
　　怎么可以落井下石的欺负人。
　　可是她……又真的，不太高兴。
　　她正低头反省的时候，眼前忽然覆下了阴影，随后这阴影向下，又渐渐消弭。
　　男人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蹲在她面前，微微仰头看她。
　　他拉起她的手，把他所有的星星，都捧在了她的手心。
　　“嗯。”
　　他语调又轻又慢，“那你要不要，看看野狗的星星……”
　　“高兴高兴？”
　　*


第4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手里的星星还带着男人掌心的余热。
　　姜音低头看着桑倦, 胸口忽然浮现出了一股，很奇怪的情绪。
　　这股情绪伴随着这些星星，和陈助理说的那些话, 让她有了一些近乎荒诞的想法。
　　姜音：“……丑死了。”
　　她把星星塞回到他怀里, 星星零落下来，“我不要这个。”
　　她说：“你欺负我, 吓唬我, 威胁我，骗我，还想要把我关起来。”
　　“你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
　　她说：“你以为你叠几个丑星星，发两句新年快乐，卖卖惨, 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她胸口的情绪在膨胀, 让她一下变得有些失控了，她想到之前的坏遭遇, 眼圈有些红了。
　　散落的星星落了一地。
　　他任由她发泄着坏情绪, 小姑娘吵吵嚷嚷起来，要哭不哭的。
　　桑倦拇指擦过她的眼角，低声说：“对不起。”
　　姜音深吸一口气, 慢慢冷静下来了。
　　得了信息素失控症的桑倦, 只对她一个人好，他没那么多规矩, 也没那么深沉，不那么骄傲，她不高兴，他就能放下身段哄她，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无论那是不是口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就好像，她真的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姜音以前很想要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
　　就像她看得那个动画片，她很羡慕那只猫有那样一条喜欢它的狗，并且对猫的不自知无能狂怒。
　　你看，世界上有这样对你好的狗勾，你还要求什么呢？
　　姜音：“桑倦。”
　　她认真喊他的名字。
　　桑倦看着她，眼神很澄澈。
　　姜音说：“你这样真的很好好。”
　　他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后，眼睛亮起来，唇弯着。
　　他是真的很好看，隔着窗外的风雪，笑容精致又带着点苍白的少年气。
　　姜音低声说：“但你不会一直这个样子的。”
　　“你只是病了。”
　　她慢慢的说：“等你好了，你会轻轻松松的把所有东西都忘记。”
　　得了信息素失控症的人，不会记得自己在失控期间做了什么。
　　“然后继续你，肆意妄为，也不用负什么责的人生。”
　　满地狼狈的星星，有些破开，卷了边，显得有些可怜。
　　男人唇角弯起的弧度慢慢拉平。
　　姜音看着他：“是这样的吗？”
　　桑倦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说些什么为自己开脱，可是他脑袋有些混沌，只凭信息素驱使的本能，只想要点头，哄她开心。
　　可是混沌的理智告诉他，这个选项，他不可以点头。
　　男人僵硬又沉默的看着她，眼瞳的光黯淡下来，有些零落。
　　姜音不看他的眼睛，低声替他肯定：“是这样的吧。”
　　“其实……”
　　“你病好了之后，什么都想不起来，才是最好的。”姜音说：“你要是知道，自己这样在一个不是很重要的猫猫狗狗面前，这样卑躬屈膝，可怜兮兮的。”
　　“一定会生气的吧。”
　　——不是的。
　　“别担心。”姜音语调很轻，“你只是生病了，这不是你的错。”
　　她说：“我会替你守住这个秘密的。”
　　她踩着一地的星星，眼瞳天真又残忍。
　　——不是的。
　　“桑倦。”
　　“你要一直都那么骄傲。”
　　姜音：“千万别……”
　　姜音想到了他之前做的那些坏事，胸口压着沉沉一团，低声说，“别对我这样低头。”
　　……
　　桑倦只觉得心脏剧烈的跳动，澎湃的情绪涌在胸口，一阵酸涩莫名，又偏偏无力的疼。
　　他大脑混沌，努力的想要表达一点什么，可是再怎么样都很苍白。
　　你看。
　　猫猫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不喜欢那条狗罢了。
　　不喜欢的话。
　　别说正眼看他了。
　　连呼吸都是错的吧。
　　*
　　姜音把要出去的事情跟李助理说了一下，让他找个人来看着桑倦。
　　姜音跟颂歌约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处咖啡馆。
　　姜音被桑倦的事情，弄得有些小心烦，所以提前就过来了。
　　咖啡馆很安静，位置被卡座隔开，姜音坐在卡座里，让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冷牛奶。
　　“阿怜她真的快不行了……”
　　身后的卡座有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我知道现在这样说有点……对不起你们，但是真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血库真的很紧张……”
　　姜音听了一会儿，都是男的在说话。
　　大概就是他家的Omega女儿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躺着，失血过多，很需要跟她血型一致的来献血。
　　被恳求的那人一直都没吭声，也没说同意和不同意，姜音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她也无心去探究别人家的喜怒，戴上了耳机。
　　正当她看着耳机的时候，有阴影覆盖下来，她抬起眼，愣了一下，摘下耳机。
　　“……学姐？？”
　　宋歌：“啊……是，是我。”
　　姜音：“？”
　　什么是你？
　　你是什么？
　　宋哥憋了一口气：“我是颂歌！！”
　　姜音反应了一会儿：“学姐当然是宋歌了……”
　　等反应过来：“？”
　　姜音：“……啊？”
　　宋歌脸涨得通红：“……对，就是我……”
　　姜音：“……”
　　宋歌深吸一口气，“嗯，所以我来……是为了上次……嗯，绑架你的事情，道歉……”
　　姜音：“？？？”
　　宋歌说出来之后，整个人如获大赦，她坐下来，局促的说：“我……太太这个事情你不用原谅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歉意……”
　　“……”
　　姜音想了一会儿，“那么久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之前，嗯，是因为桑先生。”
　　姜音：“？”
　　宋歌倒也不藏着掖着，直白的说：“因为冒昧绑架了您，所以我爸的公司，嗯，那段时间在桑总的运作下有些艰难。”
　　宋歌没察觉姜音古怪的神色，她说：“那个时候是桑先生在给您出气嘛，我要是那个时候过来道歉，显得像是被人压迫的一样，不太真心。”
　　姜音：“……”
　　这个脑回路稍微有些清奇。
　　但是……
　　姜音：“桑先生……”
　　她迟疑的说:“给我出气？”
　　宋歌：“是啊。”
　　她说：“你不知道，我爸被他整得好惨的，天天半夜抽烟失眠，然后，嗯……”
　　宋歌小声说：“我那段日子也不太好过就是了。”
　　虽然看着自己亲爹被整挺爽的，但是不得不说她也受了很多影响，原来的出国计划也取消了，名下的房子也卖了几栋。
　　不过宋歌也知道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对不起人，发热期过了之后，做事也没那么冲动了。
　　宋歌递过来一张卡：“就，因为这个事情，我也不太好意思求原谅啊什么的……给太太造成的身心伤害还挺大的，就……以后有太太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宋歌局促的说：“这里面是五十万。”
　　姜音下意识：“不用这样子……”
　　“不不不，这个您一定要接的。”宋歌把卡塞到了姜音手里，小声说：“我本来就过意不去了，之前零零总总的那些……”
　　“就，这是我自己攒的零花钱。”宋歌说，“太太你不应过意不去的，而且，嗯，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姜音想了想，也没再客气，接了钱。
　　宋歌说的事情，是一个娃娃。
　　“就您之前第一波送的娃娃嘛。”宋歌打开手机给姜音看照片，“是这个娃娃。”
　　姜音看了一眼:“……”
　　这个娃娃，看起来，非常眼熟。
　　她前不久，才在桑倦的手机上见过。
　　“我……我之前不小心把这个娃娃给弄丢了。”宋歌十分苦恼，“就是发情热在学校的时候……也可能是丢在其他地方了，总之到处都找不到，急死我了。”
　　“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娃娃。”宋歌沮丧的说，“太太您要是觉得我不值得原谅的话，那这五十万，就，就当是那个娃娃的钱了。”
　　她期期艾艾。
　　姜音:“你……”
　　她顿了顿，“你丢娃娃的那段时间……是不是碰到过桑先生？”
　　宋歌回忆了一下，“说起来……好像是的。”
　　姜音默然半晌，把卡推了过去。
　　宋歌：“？”
　　姜音：“我……”
　　姜音轻轻吐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
　　宋歌：“？”
　　“我知道你丢的娃娃在哪里。”姜音声音温和，“过几天我把它还给你。”
　　宋歌满头问号：“啊？你怎么知道？”
　　姜音却悄悄转移了话题，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姜音便说要走了。
　　“要回B大吗？我可以送你呀。”咖啡馆门口，宋歌巴巴的说。
　　“不回去。”姜音婉拒了她的热情，她说，“我等下自己回去就……”
　　姜音声音一顿，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某个影子很像她妈妈。
　　姜音下意识的跟过去，然而一辆公交车过来，公交车站的人陆陆续续的上了车，望着公交车尾，姜音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姜音有些踌躇，这里离医院不远，一般来医院，都会在这一站下车……
　　要是妈妈的话，她来医院附近是做什么？
　　她慢慢走到公交车站台，结果一下愣住。
　　本应在医院乖乖等着她的男人，依靠在公交车站牌上，静静看着她。
　　随后，露出了一个笑。


第4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还是那身单薄的病号服, 脖颈都被冻红了，笑意在阳光下有些虚弱的苍白。
　　“……桑倦？？”
　　姜音都震惊了，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着他的人。
　　公交站台上细碎的雪花被风吹下来, 落在了少女眉间。
　　桑倦站起来, 走到她身前，碎发遮掩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 声音带着些沙哑。
　　“我的错。”
　　姜音愣住。
　　……什么？
　　他似乎很努力的, 想要把他心里的话，传达给她。
　　是以不顾寒冬腊雪，不顾人阻拦，也要跟她说——
　　“以后，忘记你。”
　　他语调低沉, 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眉间雪, “就，是我的错。”
　　她的话他不太懂, 偏偏字字听起来都让他心痛。
　　他现在这样, 是什么都记不清楚，浑浑噩噩，不太像个, 值得被人喜欢的人。
　　他能忘记一切, 但永远也不会忘记她。
　　姜音怔怔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是把外套脱下来, 套在了他身上。
　　她外套毛绒绒的，有些小，他个子高，她得踮着脚尖，才能够得到。
　　风雪微冷, 她温暖的手擦过他的脖颈，轻轻呵出了一口寒气。
　　——“傻子。”
　　*
　　这一波下去。
　　铁打的人也要生病了。
　　“医院都要找疯了。”李助理看见被牵回来的桑倦，简直感动的要哭出来了：“谁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大能耐，说不见人就不见人。”
　　“连个厚衣服都不穿，就这么跑出去。”
　　桑倦彻底病倒了。
　　姜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又在咖啡馆外面等了多久。
　　桑倦发烧了，有些厉害，躺在床上挂吊水。
　　少了印象里似笑非笑，颐气指使的傲慢模样，眉眼间带着深深的倦意，瘦削的身形，显得十分脆弱。
　　桑倦这一病病了很多天。
　　姜音把桑倦手机上的娃娃摘了下来，还给了宋歌。
　　宋歌看到物归原主的娃娃，十分震惊，随后欣喜若狂，又是一通溢美之词。
　　她也很有眼力见，没问怎么回事。
　　姜音想。
　　桑倦这人，在她身上，真是五毒俱全了。
　　偏偏……怎么又那么会装可怜。
　　元旦结束，姜音那边也开学了。
　　她是真的怕了他信息素失控症的坏毛病，每次去上课都提心吊胆，生怕一回头就看见某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站在她教室门口，默默看着她。
　　所以等没课了，就承了李助理的恳求，来看看桑倦，确定他还在医院好好的。
　　……不过她这个顾虑，也稍显多余。
　　桑倦发烧昏迷了好几天，姜音看他的时候，他都没醒。
　　元旦过去了，新一年伊始，宋歌给她介绍了一个Omega。
　　那Omega开了一百万的天价，要她给她定制一个恐怖主题的娃娃。
　　其实，微博上也有这种天价找她约稿的，但是姜音总觉得是在骗人和钓鱼，从来都不理会。
　　对于自己的设计让一个公司起死回生的这回事，她也并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娃娃卖的好，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我敢保证绝对不是骗人的！”宋歌说：“太太你得相信我，不信我也要信你自己啊！”
　　宋歌拍着胸脯保证：“要是她跑单了，剩下的钱我补给太太！！”
　　姜音最后接下了这个单子。
　　*
　　恐怖主题的娃娃，就要看恐怖电影。
　　姜音觉得自己好像抽不出时间来看些恐怖题材的电影，她平时去上课，下课就要去看着桑倦。
　　姜音稍微有些发愁。
　　推开医院的病房门，姜音意外的发现桑倦居然醒了。
　　病床周围摆着一些清淡的小菜，他没有吃，只是拿着自己的手机，表情看起来……
　　不太高兴。
　　姜音看到手机，就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桑倦:“没有了。”
　　姜音眨了眨眼，装傻：“什么呀？”
　　他嗓音低哑：“娃娃。”
　　姜音“哦”了一声，她说：“有人说这个娃娃是她的，我就物归原主了。”
　　小姑娘穿着浅灰色的厚毛衣，围着厚厚的围巾，看起来暖洋洋的，说话的声音也温和带着些许甜。
　　桑倦看着门口的小姑娘，神色还有些委屈。
　　桑倦：“我的。”
　　他不高兴的说：“是我的。”
　　姜音：“……”
　　好家伙，还耍起赖来了。
　　姜音：“那个娃娃，很重要吗？”
　　那是她一开始随手做的娃娃，很小，适合当钥匙扣，做得简简单单，卖不了几个钱。
　　所以就送给了那几个一直关注她的铁粉。
　　桑倦：“嗯。”
　　桑倦：“很重要。”
　　“那你之前……”姜音说：“连娃娃，带手机一起丢的时候。”
　　她语调慢吞吞的：“好像，也不是犹豫过的样子呀。”
　　其实姜音也不知道桑倦是怎么丢的手机。
　　毕竟那天她喝了酒，模模糊糊的好像断片了，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丢了手机的桑倦给她的蜂蜜水。
　　但是，反正，丢了就是丢了。
　　他也不记得怎么回事，浑水摸鱼把锅怼过去就对了。
　　桑倦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眉头慢慢的蹙起来。
　　他似乎陷入了思维的风暴，努力的想要回想一些东西。
　　但是姜音知道，他想不起来的。
　　信息素失控症的人，他的记忆只有当下。
　　过去会慢慢模糊，未来也不会设想。
　　他果然低下了头。
　　姜音欺负了桑倦，也没能获得什么成就感。
　　她找到自己惯常窝着的角落，准备脑一些新娃的设计。
　　却听见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记不太清了。”他语调有些模糊的温柔，带着大病未愈的沙哑，“但……”
　　姜音手中的平板跳出了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简略又突然的开机音乐让他的声线变得模糊又遥远。
　　“……你更重要。”
　　桑倦确实，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但是碎片一样的场景，在他脑海里盘旋。
　　那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怀里的小醉猫，就是他眼里仅有的一切。
　　她藏于寒冷的温暖，顷刻间，就填满了他空虚又贫瘠的魂灵。
　　那是生于灵魂的满足。
　　平板的音量设置的太大声了，姜音没听清：“……什么？”
　　她迷惑的看着他，无意识的样子呆呆傻傻的可爱。
　　桑倦抿着唇，看着她，只是笑，却不说话了。
　　姜音嘟哝了一声，“怪怪的……诶。”
　　她喃喃：“……缪斯？”
　　病房的角落里摆着个小柜子。
　　柜子里还放着她哄小孩一样随便买给桑倦的小玩意。
　　什么叠纸，拼接玩具啊什么的，之前被她丢散的星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瓶子装起来了。
　　原来只是一堆材料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人细心的做好，让它们从毫无作用的一堆材料，拼成了一些有血有肉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很精致的纸片娃娃，叫缪斯，这个有很多很多的小碎片，要拼好它简直要花费无数的精神力。
　　这种娃娃是姜音小时候很喜欢的东西，买玩意儿的时候看到了，隐约有些印象，就顺手买了几个。
　　这一款的所有娃娃姜音小时候都拼过，只有缪斯，怎么拼都拼不好。
　　姜音记得自己小时候拼这个，还哭过。
　　倒也不是故意为难桑倦，只是买的时候看到这个，就顺手买下来了。
　　没想到，桑倦居然全都拼好了。
　　无论是难的，还是简单的。
　　有些小娃娃里还藏着一些细致的小彩蛋，要很用心才能拆出来，姜音看到，这些彩蛋，居然都是完整的。
　　姜音指着缪斯，问桑倦：“……这个是你拼的吗？”
　　姜音不太相信，一个连星星都叠的笨笨的人，居然会拼出这种东西。
　　桑倦“嗯”了一声。
　　看着小姑娘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他思索了一下，慢慢说：“以前……”
　　“好像弄过。”
　　姜音：“……”
　　真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还会玩这些东西。
　　姜音“哦”了一声，“那你还挺厉害的。”
　　“不是很难。”桑倦说：“简简单单。”
　　姜音不得不承认。
　　她被桑倦八个字的轻描淡写，怼到破防了。
　　妈妈说她小时候，拼这个，被难哭了。
　　到现在还经常扒啦出来这个事儿笑她。
　　现在这个男人轻描淡写，不是很难。
　　姜音拳头硬了。
　　姜音忍耐了一下：“……哦。”
　　姜音：“那……你看会书吧，别看我了。”
　　盯着姜音的桑倦：“？”
　　姜音微笑：“你看我，我会不高兴。”
　　桑倦：“……”
　　过一会儿，姜音想，她干嘛要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
　　姜音低下头，继续画她的恐怖娃娃。
　　……
　　她没怎么看过恐怖的东西，脑袋里空空如也，几次下笔都没有什么感觉。
　　思维渐渐跑偏，眼神也慢慢从稿子挪到了缪斯上。
　　她盯着缪斯想。
　　……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她……以前小时候手笨，弄不了这个，现在她长大了，还弄不了吗？
　　要她现在弄这个，肯定也，简简单单呐。
　　姜音记得她买了这个的很多材料，应该有同款。
　　姜音果然在柜子底下扒出了同款纸娃娃材料，pdd就是良心，在它家买多了，这个娃娃还能买一送一。
　　……
　　过一会儿。
　　看着《信息素之外的表情所代表的100种人类情绪》的桑倦听到了女孩小声的抽噎。
　　桑倦回头，就看见小姑娘对着拼着一半的娃娃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拼。
　　她显然已经忘记了桑倦的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再一次被她永远也拼不好的缪斯，欺负哭了。
　　桑倦想。
　　他看着她，她只是不太高兴。
　　他要是不看着她。
　　怎么看起来，好像更难过了呢。
　　*


第4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怎么都拼不出来。
　　姜音难受极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稍有些认死理的性子，一件事做不到底，是誓不罢休的。
　　偏偏这个娃娃, 又不是认死理能认出来的东西。
　　姜音拿着一个纸碎片, 却不知道装在哪里，镶嵌在哪里, 都觉得违和。
　　怎么都弄不好。
　　就好像画画, 画出来的东西跟想的东西完全不一样，那种油然而生的烦躁和委屈感。
　　姜音还未回过神来。
　　她捏着小纸片的手，被人攥住，轻轻放到了一个位置。
　　握住她的手缓缓松开。
　　那是缪斯的腰。
　　小小的纸片是完全绯红的颜色，让人觉得无迹可寻, 偏偏扣在缪斯漂亮的蓝色腰带内扣上, 又恰到好处的精致和完美。
　　一瞬间，仿佛瓶颈被人冲破, 她跟着引路人的步伐, 世界都豁然开朗。
　　纸娃娃并不是生硬的同样颜色拼接，要找到最适合它的颜色。
　　姜音似有所悟，她是学艺术的, 虽然是半路出家, 但并不笨，其他那些颜色各异的碎片, 在她手中，很快都有了归宿。
　　美丽的缪斯在她手中缓缓趋向完美。
　　她没有拆出彩蛋，却是第一次叠出了属于自己的女神。
　　那一瞬间的成就感非同凡响，她露出了一个笑来：“好啦！”
　　高兴到想和人炫耀的感觉一下溢满胸腔，她抬起头, 想问身边人好不好看，声音却忽然塞住。
　　穿着病号服的桑倦坐在地毯上，离她很近。
　　他身高腿长，手指捻着一块碎片，皮肤苍白，却不减英俊。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她。
　　小姑娘眼圈还带着微红的泪意，偏偏又笑得这样张扬开心。
　　桑倦是第一次，看到她对他笑得这样高兴。
　　姜音一下想起来，刚刚攥着她，指引碎片落入缪斯腰间的手。
　　当时全神贯注，未曾注意，现在回神来，想到刚刚着急到哭，姜音一瞬间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羞耻。
　　他特地来这里，不会……就是想借着帮她的名义，来炫耀自己的厉害，顺便，想……想看她笑话吧？
　　小姑娘盯着他，眼神逐渐变凶。
　　姜音想，他要是嘲笑她为这么简单的东西哭，她现在就打包走人。
　　姜音越想越气，刚想说什么，却听男人低声说——
　　“很厉害。”
　　窗外风雪逐渐温柔。桑倦看着小姑娘通红的小耳朵，还有有些泪花的眼睛，他终究忍不住，拇指蹭过她的眼角，擦干了她的泪痕。
　　他的语调轻柔又温暖：“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缪斯。”
　　是我深爱的缪斯。
　　*
　　桑倦这副样子，姜音一时间，万千语言塞在胸口，反而讲不出来。
　　桑倦：“怎么了？”
　　姜音：“……”
　　小姑娘低下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
　　她小声问：“真的很好看吗？”
　　这种纸偶很考验配色，姜音凭着感觉拼好了。
　　但她其实觉得自己的成品好像并没有桑倦拼得好看。
　　“好看。”
　　桑倦说：“很漂亮。”
　　姜音手指缠着衣服上毛茸茸的带子，细细的毛毛蹭过手指，有些细腻的触感，很是温柔。
　　她嘟囔着说：“……反正你这样，也只会说肯定句。”
　　心情莫名的，却好像很放松。
　　桑倦就看着她，唇角弯起来。
　　阳光在外面肆意铺撒，灿烂的金色铺进来，好像能融化所有冰冷的白雪和隔阂。
　　姜音把自己拼的小缪斯放到了柜子上，对桑倦说：“早点好起来吧。”
　　桑倦低低的“嗯”。
　　姜音看着他依然略微苍白的脸色，想了想，“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桑倦“嗯。”
　　姜音：“……”
　　姜音说：“你现在是病人，不可以在地毯上坐着。”
　　姜音说完后，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但她拒绝去回忆哪里似曾相识，话说完就拿出了平板，打开了新娃娃的设计图。
　　新娃的设计图只有几个轮廓，干巴巴的，也想不出来什么。
　　她看了一会儿，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苦恼，喃喃，“恐怖的东西……”
　　病房里好像有个电视，不知道能不能放点恐怖片看看，找找灵感。
　　她抬眼就看见了桑倦还盯着她：“……”
　　姜音语调迟疑：“……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桑倦就看着她，半晌，慢慢的拿出了手机。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手机原来挂着娃娃的地方，表情流露出了几丝神伤。
　　姜音：“……”
　　姜音：“……那，那娃娃也不是你的呀。”
　　桑倦并不回话，只是忧郁的看着手机半晌，然后看了看床的方向，最后又把视线落在了手机上。
　　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如果没有娃娃那我就要在地毯上赖到天荒地老】这个中心思想。
　　并且，看起来真的十分悲伤。
　　姜音勉勉强强说：“你……你不可以这样耍赖。”
　　桑倦低下了头，碎发散下来，像只失魂落魄的大狗狗。
　　姜音：“……”
　　姜音犹犹豫豫的试探：“那我给你，重新做一个……？”
　　于是姜音就看到悲伤的桑倦保持着悲伤的表情，缓慢的站起来。
　　一副，虽然你给我做了新的娃娃，但旧的娃娃永远是最好的，当然你非要给我做的话，我勉为其难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样子。
　　姜音眼睁睁的看着桑倦自己慢吞吞的回到床上躺好了，甚至还自己拉好了被子，掖上了被角，把自己照顾的非常专业。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照顾好我们的新孩子就好了.jpg
　　姜音默默的看了一眼桑倦，然后把视线挪到了单人病房的电视机上。
　　有护理敲门进来送饭，一进来就诧异道：“桑先生的信息素，怎么好像有点亢奋？”
　　姜音看着满脸悲伤凝望着手机的桑倦，匪夷所思：“……啊？”
　　护士也被桑倦难过的表情给镇住了，迷惑的说：“……桑先生……的信息素好像很高兴。”
　　姜音：“……”
　　姜音面无表情的看着桑倦。
　　桑倦：“……”
　　桑倦的悲伤的表情逐渐消失，同样用面无表情的看着护士。
　　男人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眉眼耷拉，显得极其冷漠，有些未病时的危险。
　　等护士走了。
　　姜音迟疑的看着桑倦：“……你很高兴？”
　　桑倦缓缓摇头。
　　没有，护士在骗人，都是瞎说。
　　他从始至终都很悲伤。
　　姜音眉角微跳。
　　啊这个人可太会装可怜了。
　　她缓缓问：“那我给你做娃娃。”
　　“你不高兴吗？”
　　桑倦还未来得及回答，姜音又说：“既然那么不高兴。”
　　姜音露出微笑：“我就不做了。”
　　桑倦：“……”
　　*
　　于是姜音又欠了桑倦一个娃娃。
　　姜音照顾完桑倦，晚上还是要回宿舍的。
　　李助理跟她打电话，问了一下桑倦的情况。
　　姜音问出了一直以来都藏在心里的疑惑：“桑倦这个样子……”
　　她顿了顿：“桑夫人，不知道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李助理那边有些为难。
　　姜音说：“要是不能说的……”
　　李助理：“唉，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出了一口气，说：“桑先生他年幼丧父后，桑家经历了不少波折，都是桑母一个人撑过来的……所以桑母的身体也不是很好，现在，很多事情都是桑先生一个人在操劳。”
　　姜音一怔。
　　“所以桑先生自己的病……包括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他一直都瞒着桑夫人的。”
　　“虽然很多人都说桑先生做得很好，现实也确实如此……可是背地里的辛苦，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吧。”
　　“他那个性格，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扛着，谁都不爱说。”
　　“信息素失控症严重到这个地步，知道内情的人，也只有你我，和几个医生罢了。”
　　李助理说：“我听人说……去年，因为精神失常而去疗养院的一年，他也没停下有关桑氏的工作。”
　　姜音语调微迟疑：“精神失常……去疗养院一年？”
　　“嗯。”李助理说：“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和正常人的思路不太一样，所以，他大概也是很想控制自己和常人一样吧。”
　　姜音回忆了一下一年后和桑倦的种种，半晌：“那他，去的哪家疗养院啊？”
　　李助理：“嗯？”
　　姜音声音诚恳：“告诉我，我避个雷。”
　　李助理:“……”
　　李助理说：“不过这些，我也都是听上一任助理说的。”
　　李助理：“姜小姐。”
　　他缓缓说：“虽然桑先生……一直都很骄傲。”
　　“但是他想对谁好的时候，是愿意掏心掏肺的。”
　　李助理说完了，他是有些后悔的。
　　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姜音说这些。
　　李助理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刚刚……”
　　“李助理。”
　　李助理：“？”
　　姜音想了想，还是轻轻出了一口气：“……没事。”
　　她其实是想问李助理，单人病房里的那个电视，能不能放点儿恐怖片。
　　但是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太奇怪，姜音最后还是没能问出来。
　　她自己摸索一下怎么开就是了……
　　姜音：“你刚刚想说什么？”
　　李助理：“……没什么，就是刚才桑先生托我往他那送了点东西……现在应该送过去了吧。”
　　姜音哦了一声，也没太放在心上。
　　翌日。
　　她上完课，来到了桑倦的病房，一进来，整个人都惊呆了。
　　病房一片漆黑，投影仪上，贞子姐姐温柔的张开了血盆大口！
　　姜音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张脸吓到破防，猛地后退一步，整个人撞上了一个滚烫的胸膛，那人顺势一倒，两个人一下滚在了一起。
　　姜音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桑倦：“？”


第4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大脑反应了三秒, 才顿悟发生了什么。
　　她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起来，投影仪上的贞子姐姐还在尽职的演绎着一个合格的恐怖反派，但是给姜音带来的惊吓加起来都没刚才摔到桑倦怀里多。
　　桑倦在地毯上, 曲着腿, 仰头看她。
　　屋子里暖气开得足，男人的病号服穿得随意, 上头的几个扣子都没扣, 松散的露着胸膛，手里勾着什么小玩意。
　　病房的窗帘被拉上，半分阳光都未曾透出来，小姑娘逆着投影屏幕上折出的光。
　　桑倦眯着眼，一时间竟然也看不出女孩的表情。
　　姜音感觉自己碰到男人胸膛的的手, 好像被烫到了一样, 大脑微微有些乱。
　　过了一会儿，姜音犹豫：“你……”
　　桑倦：“嗯？”
　　他嗓音有些淡淡的倦懒, 听起来十分的悦耳。
　　姜音过了一会儿, 犹犹豫豫说：“是不是，怕鬼啊？”
　　桑倦：“？”
　　桑倦顿了顿：“……怕鬼？”
　　姜音立刻道：“人要是紧张的话，体温会升高的。”
　　桑倦：“……”
　　桑倦听见小姑娘体贴道：“你怕鬼的话, 不要强迫自己看这些呀。”
　　——她在关心他
　　姜音：“你亏心事做那么多。”
　　“不用特地去看, 它们半夜也会去你家敲门的啦。”
　　桑倦：“……”
　　桑倦歪歪头，看着她, 眼眸带光，唇角弯起来：“那我……”
　　他不紧不慢的说：“提前熟悉一下，会来我家造访的贵客，不过分吧？”
　　姜音：“……”
　　姜音模糊的感觉到这时候的桑倦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姜音：“……挺好的。”
　　“那我不打扰……”
　　姜音转身要走, 手却一下被拉住：“别走。”
　　姜音僵硬了一下。
　　那手立刻松开。
　　她回过头，便看到一米□□的男人抿着唇，碎发下的眼瞳光影明灭不定。
　　姜音：“？”
　　他怎么了？
　　桑倦道：“我……”
　　男人轻轻出了一口气，缓缓说：“有点……害怕。”
　　书本上说，对于喜欢的女孩子，要适当示弱。
　　不要太有攻击性，要隐藏掉爪牙，变得温柔一些。
　　姜音：“……”
　　姜音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桑倦镇定自若，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姜音：“……”
　　姜音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桑倦：“那你害怕为什么还要看？”
　　桑倦就不吭声了。
　　姜音想到他前面说的【熟悉贵客】，虽然不懂他的脑回路，但大概也理解了，诚恳的劝他：“……你不要看这些啦，我开玩笑的，不会有鬼去敲你家门的。”
　　桑倦垂下眼：“真的吗？”
　　姜音：“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没等桑倦露出了被安慰的笑来，就听小姑娘小声嘟囔着，“你可比鬼可怕多了。”
　　“哪个想不开要去敲你家的门嘛。”
　　桑倦：“……”
　　姜音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咳嗽了两声，挽回了一下：“那……”
　　她其实，不是很想和桑倦一起看什么电影。
　　总感觉，有些奇怪。
　　她来照顾他，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而且，从别人那里，也知道，这个人在她背地里，照顾了她很久。
　　她没有原谅他的恶行，却也不想他因为她，因为失控的信息素，而在某天，冻死街头。
　　还是拒绝掉吧。
　　姜音抬起眼：“那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她看到了男人漫不经心的摆弄起了手里的小玩意儿——那是一个恐怖小骷髅娃娃。
　　姜音一时间忽然想到了自己毫无进展的设计，再看这投影仪营造出的完美恐怖氛围，沉默半晌。
　　她忽然露出了诚恳的甜蜜笑容。
　　“那你非要和我一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陪你一起看看。”
　　少女的笑容甜蜜又温柔。
　　桑倦一时出了神。
　　他其实，昨天就有些模模糊糊的醒来的感觉，但是身体又有些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很奇特，就仿佛，身体被信息素控制着，但灵魂已经苏醒。
　　他失去了身体的部分控制权。
　　他模糊记得，姜音在为恐怖题材的娃娃困扰，于是他就不受控制的去让助理收集来一堆恐怖片，布置了投影仪。
　　可是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音不会来看他，不会喜欢他，无论他怎么追逐，无论他为她做了什么，她留给他的，永远只是一个无情又冷漠的背影。
　　所以，准备再多她需要的恐怖片，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模糊的觉得，一切都是一个梦。
　　直到她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
　　这个梦，就开始，真实的让人眷恋。
　　*
　　和桑倦一起看恐怖电影，是个很奇怪的体验。
　　甚至还有护士贴心的送来爆米花和奶茶。
　　姜音抱着带着甜蜜奶香的爆米花，和桑倦一起坐在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沙发上。
　　恐怖片的氛围营造的非常好。
　　姜音第一次看恐怖片，还是有些新奇的，但是她反应有点慢。
　　当鬼脸乍然出现，在屏幕上张牙舞爪的时候，姜音钝钝的看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抓了一团爆米花，却一下抓到了一只手。
　　姜音也没敢往下看，盯着屏幕，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迟钝的缓了一会儿，姜音发现爆米花的手来自于另一边。
　　哦，桑倦。
　　……
　　姜音：“……”
　　姜音觉得有些过分。
　　他不是不吃爆米花吗。
　　为什么要偷她的爆米花。
　　吓死了喂。
　　姜音冷静而镇定的侧过脸。
　　男人镇定自若的盯着屏幕，也不知道是因为偷爆米花的行为被姜音抓包，还是被屏幕上的鬼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血泪脸，姜音看着他额头隐约浮起了细微的冷汗。
　　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姜音：“……”
　　姜音有些稀奇的看着他，桑倦居然真的害怕鬼吗？
　　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呢。
　　不过，害怕还要看，好奇怪啊这个人。
　　姜音慢吞吞的转过头，假装不知道自己爆米花里多出来的手，继续看着屏幕。
　　电影里已经演到了楼梯的拐角，安静的楼梯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楼梯口的门被人突然打开！
　　姜音感觉到爆米花微微一跳——
　　门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虚惊一场。
　　姜音咬着爆米花，想，也没什么嘛，桑倦这也要害怕吗？
　　主人公跟姜音想法一样，松了一口气，回过头——
　　赫然一张狰狞带血的鬼脸！！
　　姜音迟钝半秒：“……”
　　手里的爆米花哗啦撒了一地，她瞳孔放大又缩小，想要尖叫，却一下没有了声音，一瞬间似曾相识的恐惧应激，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
　　内心深处被雪藏的黑暗记忆在此刻被沾满血色的鬼脸唤醒。
　　她仿佛回到了某时某刻，某个黑暗的空间，无时无刻，都被环绕着的恐惧和未知的不安。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人捂住了眼睛，紧紧握住了手。
　　男人的声音微微沙哑。
　　“别怕。”
　　姜音大脑一片空白，在她所有的感知里，只有被紧紧握住的手。
　　握住她的那只手不再是似曾相识的温暖，冷到毫无温度，甚至还有些颤抖。
　　曾经肆无忌惮，满身高傲棱角的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磨碎了所有的尖锐，变得脆弱，柔软，甚至不堪一击。
　　就像被击碎了壳的蜗牛，削掉刺的刺猬，磨掉了尖牙的野兽。
　　如果靠近就会伤害，那就削掉所有的棱角。
　　然后。
　　用满身伤痕的躯体。
　　给她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那张鬼脸带来的恐惧，在这样的温暖下，如潮水般散去，姜音僵硬的身体，缓缓的放松下来。
　　她慢慢的“哦”了一声。
　　空白的大脑慢慢能够思考，她听见自己说。
　　“桑倦……”
　　桑倦低低的：“嗯。”
　　姜音：“……你以后，少做点坏事吧。”
　　桑倦：“……”
　　“我瞅着……”
　　“以后要去你家的贵客……”
　　姜音慢慢腾腾说：“一个一个都……长得还挺刺激的。”
　　桑倦：“……”
　　姜音想了一会儿：“我年纪小，受点惊吓，没什么。”
　　姜音语调诚恳：“你好像，比我大好多岁。”
　　“老年人的话，得，行善积德。”
　　桑倦：“……”
　　桑倦被姜音这歪理给气笑了，他扯了扯唇：“我老？”
　　“我大你几岁，就老了？”
　　还行善积德？？
　　他祖坟是不是还得冒烟？
　　姜音：“我怎么知道你比我大多少岁。”
　　她又不关注他。
　　桑倦：“……”
　　桑倦今年25，虽然比姜音大了六岁，但绝对说不上老。
　　只是平时工作西装革履，穿着成熟，姜音又长得偏小，站在一起，确实老牛吃嫩草。
　　“再说了。”
　　姜音跟他讲道理：“你长得那么老，大我多少岁都是应该的吧。”
　　桑倦：“……”
　　桑倦想说点什么让姜音把这个想法纠正一下，但是瞅着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心里一阵温柔的滚烫。
　　他怎么也想不到。
　　一觉醒来。
　　怀里，就有了他求而不得的人间理想。
　　桑倦轻轻出了一口气，半晌，“嗯。”
　　他说：“是我老，配不上你。”
　　就好像杠精遇到了只会说【你是对的】的对象，姜音忽然觉得老没意思了。
　　虽然好像这人病的时候就总爱她说什么都说是，但她怼人的时候，对面老是顺着她说，也老没意思了。
　　姜音又想，算了。
　　也就趁他现在生病占占便宜了，醒过来之后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呢。


第4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
　　姜音勉勉强强：“……你知道就行。”
　　她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还在人怀里，把人推开。
　　桑倦慢慢松开，一片空落。
　　经此一吓, 姜音发现自己和桑倦都不太适合看恐怖类的电影, 于是也没有继续再看下去。
　　不多久，护士敲了敲门, 进来给桑倦挂吊水。
　　桑倦眉头微微蹙起, 有些习惯性的抵触，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桑倦心跳骤然失控。
　　姜音却仿佛习以为常，对护士说：“姐姐，扎针吧。”
　　桑倦发烧昏迷的时候还好，挂起吊针来不痛不痒, 但是一旦醒了, 那必然是要挣扎的。
　　他不爱挂吊针。
　　姜音没办法，在护士恳求的目光下, 帮忙摁了一下他的手。
　　挣扎起来几个人都摁不住的男人, 在小姑娘纤细的手中，却乖的像条认主的狼狗。
　　他看着她，放任冰冷的长针扎进血管。
　　所以有护士来扎针的时候, 如果桑倦没醒还好, 醒着的时候，那吊水必然是挂不了的。
　　所以护士就趁姜音在的时候, 来给桑倦挂吊水。
　　小姑娘的手很软，带着清晰，又暖和的温度。
　　她靠得那么近。
　　桑倦一瞬间，恍然身在梦中。
　　护士找了一下血管，有些为难的说：“这只手不太好扎了。”
　　“之前这只手扎过太多次了……”
　　姜音“哦”了一声, “那换右手吧。”
　　桑倦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的把右手握了起来，放在了背后，仿佛想藏。
　　姜音：“？”
　　姜音说：“桑倦。”
　　小姑娘盯着他，很认真。
　　“你不可以不打针。”
　　天。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多漂亮。
　　桑倦喉结微微滚动，几乎缴械投降。
　　她把他藏在背后的右手拿出来，递给了护士，“护士姐姐，换这只吧。”
　　护士扎了针，给他贴上药用胶带，桑倦低着眼睫，护士和姜音，似乎都没有发现这只手的秘密。
　　被长针扎透的伤，再剧烈的疼痛，也只会留下针眼一样，不会被人轻易注意到的伤痕。
　　一如他不会被人拆穿的骄傲。
　　就在桑倦松了口气的时候——
　　护士：“这只手要好好养啊。”
　　说着，轻轻摁了一下那个细小的穿透伤，桑倦“嘶”了一声，眉头蹙起来——
　　护士：“能松开手让我看看吗？”
　　桑倦眼神冷漠的看向护士。
　　姜音：“桑倦。”
　　桑倦：“……”
　　姜音：“给护士看看呀。”
　　桑倦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十分的冷峻，他视线缓缓落在了姜音身上。
　　姜音发觉他看她。
　　看样子又是不情愿。
　　她想了一下，“你不愿意给护士看吗？”
　　桑倦没吭声，但表情显然是这样。
　　姜音“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呀。”
　　还没等桑倦说什么，就听小姑娘：“人护士给你看手相呢，免费的，乖啊，伸手。”
　　姜音：“你看你这样，三天两头，不是进疗养院就是进病房的，一定是冲了神，让人护士给你看看，以后也好知道得行多少善积多少德才好逆天改命嘛。”
　　桑倦：“……”
　　桑倦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开了。
　　会看手相的护士显然没看出个吉凶点卯，张口就说：“看来是很严重的穿透伤，还没好全吧？”
　　姜音愣了一下，疑惑的看护士：“……穿透伤？”
　　护士“嗯”了一声，她也大概了解桑倦的信息素失控症，不太好和他交流，把姜音当成了他的家属，说：“这只手受过穿透伤，看这个小小的针眼。”
　　桑倦下意识的握紧了手，然而之前被长针扎透的手，藏住了手心，也藏不住手背。
　　用力攥紧，只会让伤痕更显眼。
　　姜音的目光落在上面。
　　护士：“看样子是非常细小又长的针扎透的，这伤看样子是几个月前的……愈合情况有些不太好，看起来主人似乎不太上心。”
　　护士走了，姜音盯着那个伤口，有些发呆。
　　她总觉得自己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好像又想不起来。
　　“你……”姜音小声问：“什么时候受的伤呀。”
　　桑倦：“忘了。”
　　男人神情有些散漫。
　　姜音这才想起来，他现在还在病着，有些东西，也记不太清。
　　姜音也觉得自己挺不好的，刚才连哄带骗，岂不是硬揭人伤疤。
　　姜音怀着一点愧疚之心，“那我……帮你看看？”
　　桑倦：“？”
　　桑倦有些匪夷所思：“你看什么？”
　　姜音拿起手机，打开百度：“看个手相。”
　　桑倦：“……”
　　桑倦眼皮微微掀起：“那也行。”
　　灯光下，男人伸出左手，唇角勾着，有些吊儿郎当：“那你帮我瞧瞧……”
　　“我这么个人渣，该行多少善，积多少德……”
　　他眼眸带着碎光:“才配得上你啊？”
　　*
　　姜音被他这句话镇住了。
　　她查着百度的手顿了一会，看他半晌，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桑倦：“？”
　　桑倦：“……”
　　桑倦觉得这小丫头，说话听起来刺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比说话的时候还要刺人。
　　就。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她照常陪了桑倦一会儿，看着护士给他换完药，看到时间到了九点，就要回去了。
　　上次跑出去发烧之后，桑倦的病情就稳定了很多——大概是病得没多少力气，所以也没法跟着她到处乱跑了。
　　所以这几天到时间，姜音都是回学校的。
　　姜音刚推门，就听到桑倦问：“去哪儿？”
　　姜音：“回去呀。”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你又想跟着我吗？”
　　桑倦：“……？”
　　桑倦其实不太能记得他之前做了什么，表现的怎么样，但是看姜音对他，好像，没有那么避之不及了。
　　姜音盯着桑倦，男人披着厚衣服，还挂着吊水，病房里灯光开得有些暗，衬得他眉眼明灭不定的。
　　其实她是真的有些怕桑倦再跟着她乱跑，她还不知道。
　　姜音：“总之……你别跟着我乱跑了。”
　　桑倦倒是知道这个。
　　他信息素失控症的时候，确实会追着她乱跑……
　　“今天晚上，好好呆这里。”
　　桑倦想，那他倒也没有必要如此听话。
　　姜音出了口气，走到桑倦面前，伸手：“我们拉钩，好不好？”
　　桑倦：“好。”
　　*
　　等姜音走了，桑倦捏了捏眉心，找自己的手机，他对着光秃秃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娃娃丢了。
　　桑倦摁住心底浮现的烦躁，打电话给了李助理。
　　这么折腾下来，那边积压了很多工作要处理，而且桑夫人那边，也快瞒不住了。
　　李助理对他的清醒表示了欣喜若狂。
　　屋子里有些闷，桑倦站起来，右手撑着吊水，左手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医院里多是一些悲欢离合。
　　“爸爸一定会治好你的。”
　　桑倦漫不经心的听着好父亲深情的发言，一边穿着精致昂贵的中年女人失声痛哭，“你光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女儿那么小，还那么可怜，你快点让你那个前夫人说服她女儿献血啊！！她俩血型那么近！！”
　　男人劝道：“你放心吧……”
　　桑倦觉得有些吵，站得远了一些，漫不经心的听着李助理汇报工作。
　　“夫人那边……暂时还是不要透露消息。”桑倦声音低沉，“其他的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我让你查的那个，关于我父亲的事情，那边怎么说？”
　　李助理：“哦哦这个……”
　　桑倦的父亲早年因为意外去世，桑家因此落魄了很多，桑倦还因此患上了很严重的自闭症，在那段颠簸的岁月里，还曾经被人拐走过。
　　当时桑夫人顶着两重打击，收整家业，把桑家扛在了肩上，却也因此过劳，现在年纪大了，各种毛病都显了三分。
　　但是当时，桑父的死看起来简单，事后却仿佛藏着蹊跷，桑倦问过母亲，然而得到的都是叹息和疲倦，仿佛不想再谈。
　　但是桑倦一直都想要一个答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我知道她——就是那个叫姜音的对吧！！”
　　桑倦心中一跳，精神一下分散，他抬起眼就看到之前那对因为女儿出车祸吵架的夫妇。
　　穿着精致的妇人带着冷笑：“没用的废物！！你要是劝不动，那我亲自去！！”
　　李助理：“因为年代久远，虽然您这几年一直在搜集线索，但是能用的还是很少，毕竟您父亲这个案子当时已经被定性是意外了……”
　　“但是最近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和您的父亲似乎有些关联，我查到当时的那个货车司机，和当年一家研究药剂的公司有着密切的联系……喂？桑先生？”
　　李助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电话那边已经忙音了。
　　李助理：“？”
　　*
　　姜音回到学校不久，就开始收集各种恐怖素材了。
　　恐怖电影到底是不太适合她这种身心脆弱的，经历了一次也就避而远之了。
　　她跟李助理联系了一下，表示因为工作原因，暂时不会去医院那边了，让他好好照顾好桑倦。
　　李助理苦口婆心的劝她，姜音都当没听到，无视掉了。
　　在学校闭关了两天，把那个恐怖娃娃做了出来，给了宋歌。
　　宋歌把娃娃带给了那个Omega之后，钱很快就到账了。
　　姜音看着自己银行卡的数额，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她长那么大，从没见过那么多零。
　　一时暴富，姜音居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花，她想了一会儿，恍然。
　　她赚钱啦，要兑现小时候的承诺。
　　给妈妈买大房子，要买车子，还有好看的衣服，以后妈妈出门不要走路，不要挤地铁和公交车，让她一个人的妈妈，过得不比别人差。
　　姜音想明白之后，高兴的给妈妈打电话。
　　然而，电话怎么打，都是忙音。
　　没有人接。
　　*


第4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看着两个人争吵, 姜音两个字好像只是那个妇人说出来的一个符号，之后她就被男人劝着拽进了病房。
　　也许只是同名。
　　但是那两个字，桑倦既然听到了, 就没办法不牵肠挂肚。
　　他眉头微微蹙起, 想要和李助理说话，拿起手机才发现, 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挂掉了。
　　他走到病房门口, 看了一下病房号，随后再次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
　　姜音没打通电话，有些奇怪，后来想起母亲现在的工作，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想着明天反正没课, 干脆回家一趟, 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好了。
　　刚做好这个打算，她就听见电话响了, 来电是妈妈。
　　“喂？”
　　姜音高兴的接起来：“妈妈……”
　　“不是, 我不是你妈妈。”
　　对面的声音是个女声，听起来有些拘束：“这是你妈妈的手机吗？我在XXX路捡到的这个手机……”
　　姜音怔了一下：“啊？”
　　她想了一会儿，Xxx路是妈妈回小区的必经之路, 旁边有很多小吃店, 便利店什么的，所以因为意外掉了手机, 好像也情有可原。
　　“那你有空来xxx路一趟吗？”那女声说：“我现在刚好有时间。”
　　姜音“哦”了一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谢谢你……但是现在天色太晚啦，明天可以吗？”
　　那边女声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姜音觉得对方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 但还是和她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地点。
　　“谁给你打电话呢？”
　　楚安贴着面膜，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像是在和男朋友发消息。
　　虽然嘴上说男朋友不好，但谈了恋爱之后，女汉子明显变得细腻起来了，各种护肤一样都不落下。
　　“妈妈手机被人捡到了。”姜音说：“和她约好了时间去拿。”
　　楚安忽然扔了手机：“啊，烦死我了。”
　　转而对姜音道：“我明天陪你去拿。”
　　刘烟眨眨眼：“怎么了？不是说明天没课，要和男朋友约会吗？”
　　楚安有些烦躁：“就是感觉挺烦的，alpha这么可怕的吗？什么心思都被猜得差不多了。”
　　刘烟：“淡定淡定，毕竟是alpha嘛。”
　　她拿出了一个香水，“不过你要是烦恼的话……可以试试这个？”
　　“据说能掩藏掉Omega90%信息素的信息素抑制香水。”刘烟得意的说:“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国外买来的进口货哦，Omega那么浓郁的信息素都能遮掩掉90%，像我们这样的beta，喷了就相当于是没有信息素味道啦。”
　　楚安：“诶？那么好？”
　　*
　　翌日。
　　Xxx路有很多便利店，姜音便和那个捡了手机的妹子约到了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有些座位。
　　姜音还换了几百块的现金，放到了一个小红包里，准备做对方捡到手机的谢礼。
　　楚安咋舌：“你妈手机是不是很贵啊？”
　　楚安今天先陪她出门，等把她送回家再去约会。
　　姜音笑笑：“没几个钱。”
　　妈妈的手机可能不值几个钱，但是里面也存了很多东西，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对方拾金不昧。
　　但楚安和姜音到了约定的地方时候，没有看到女孩子，姜音想了想：“我去便利店里面买点东西。”
　　楚安：“我在外面等你啊。”
　　等姜音进去，楚安就低头摆弄起了从刘烟那里顺来的香水。
　　她想，今天她可是喷了信息素抑制香水，这个狗男人还能再猜她的心思？
　　但不一会儿，有人敲了敲桌子，“你好……”
　　楚安下意识抬头，是个中年男人。
　　他西装革履，眼下稍微有些青黑，但看起来很有气场。
　　他看着楚安，面色复杂，嗓音也有些艰涩：“几年不见，都长那么高了……”
　　楚安：“？？？”
　　哪来的神经病？？
　　楚安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好声好气的问：“……你是谁？”
　　中年男人大概也有了对方认不出他的心理准备，他深吸一口气，说：“那么多年没见，你不认得爸爸了吗？”
　　楚安额头青筋一跳，她看了看自己的桌子号——她记得她是在陪室友等那个捡到手机的好心人吧？这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傻逼还自称她爸爸？
　　楚安很想一拳头打他脸上让他清醒清醒。
　　楚安忽然注意到他手上的老年手机——姜音描述过款式。
　　就是这一款。
　　楚安：“你是来还手机的？”
　　“是……”
　　姜晖阳看着楚安：“音音，你妈妈不想让爸爸见你，所以爸爸只能这样出此下策了……”
　　楚安：“……”
　　楚安一瞬间恍然，随后又从背脊升起一股难以置信的荒谬。
　　……
　　这个爹，连亲女儿都能认错吗？？？
　　“爸爸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对不起你……”
　　楚安：“我不是你……”
　　“我知道你不想当我女儿！！”姜晖阳痛苦的说：“爸爸知道不该在你生病的时候扔下你们不管……可是爸爸当时真的不容易。”
　　楚安叹气：“你不容易和我又没有关系。”
　　姜晖阳一时语塞。
　　这句是大实话。
　　楚安站起来，准备去叫姜音，看看这情况怎么处理，手腕却一下被拽住，“现在爸爸真的没办法了，你……你妹妹她出了车祸，只有你的血型能配的上，现在你妹妹生死未卜，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楚安：“……”
　　楚安下意识：“……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姜晖阳脸色一僵，默认了。
　　楚安一瞬间有种吃了X的感觉。
　　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楚安觉得自己不应该插手——
　　但是楚安忍了忍没忍住，冷声道：“那你可别羞辱爸爸这个称呼了吧？”
　　“怪恶心的。”
　　姜晖阳脸上一僵，他说：“音音，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楚安：“那你知道我还在怪你，你怎么还能腆着脸在这里啊？”
　　这要是真的姜音，以她那个温温软软的性格，说不准还真被那个渣爸拿捏在手里了。
　　楚安光是想想，拳头都硬了。
　　姜晖阳：“……”
　　他怎么也没想到，记忆里那个温温柔柔的Omega，突然就变得如此锋芒毕露，他刚想说什么，就听眼前的少女冷冷淡淡的说：“还有，我不是姜音，我是楚安，另外，你骚扰我，我已经报警了。”
　　这一句话如同铁锤，锤得姜晖阳半天没回过神来：“……你不是音音？”
　　他似乎难以置信：“可是你身上没有信息素……”
　　下一刻。
　　“楚安？”
　　姜音抱着三杯热奶茶，疑惑的看着姜晖阳：“这位是……”
　　对着姜音的小脸，楚安忽然说：“啊，刘烟，你怎么来那么慢。”
　　姜音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安拽到了怀里，“买什么奶茶啊真的是，又没人喝。”
　　姜音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脖颈被人掐了一下，凉凉的信息素香水轻轻落在脖颈上。
　　姜音愣了一下，她有些摸不准状况，“安安……”
　　楚安：“你别说话。”
　　姜音：“？”
　　姜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闭上了嘴巴，奇怪的看着事情发展。
　　姜晖阳看着姜音，一瞬间觉得熟悉，但她身上传来的信息素味道很快打消了他的想法，对楚安道：“不对，你就是音音，只有音音没有信息素——”
　　楚安扯了扯唇角，“是是是，您是我亲爹，行了吧？”
　　姜晖阳道：“那跟爸爸去XX医院吧……”
　　楚安眉头挑起来：“那你得把手机给我，还有，我妈呢？”
　　姜晖阳把手机给她，“你妈她今天上班，我是托同事让她借得手机，你别担心……”
　　楚安转手把手机给了姜音：“你拿着吧，我先跟他去趟医院。”
　　姜晖阳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喜出望外：“你愿意……”
　　楚安敷衍点头，随后跟姜音说：“嗯嗯我愿意了……你先回去吧。”
　　姜音：“他是……”
　　楚安看着搓着手，很激动的中年男人，撇撇嘴，跟姜音说：“是不好的人，你没必要认识。”
　　*
　　姜音看着两个人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记把红包给人家了。
　　当下有些懊恼，她给楚安打电话，然而怎么都打不通。
　　姜音很奇怪楚安为什么突然喊自己刘烟，也感觉那个男人有些奇怪，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Xx医院她知道，好像就是桑倦住的那个医院……
　　姜音正想着，妈妈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电话。
　　她接起来：“喂？”
　　“喂——是姜晖……音音？”
　　是妈妈，她的声音听起来焦虑极了。
　　姜音：“……妈妈？”
　　姜母语气一顿，“……音音，手机在你手上呀？”
　　姜音：“嗯对，妈妈你是不是丢手机了？”
　　“……”
　　姜母：“……你怎么会有这个手机？”
　　姜音便把事情说了一下，又说：“妈妈我今天回家，你会在家吗？”
　　小姑娘声音欢快：“我有高兴的事情，要和你说。”
　　她赚了好多好多钱！！
　　以后妈妈都可以不用工作了！！
　　姜母的声音有些疲倦的温柔：“音音。先回学校吧，有事也可以在学校说，妈妈这几天有点忙——”
　　姜音有些奇怪，但是想了一下，还是乖巧的同意了。
　　*
　　病房之外，爬山虎慢慢在料峭的春寒下，长出了新叶。
　　桑倦沉默看着李助理查来的，有关姜音父母的资料。
　　他一直都知道，那个温柔的姑娘，是生长在温室里孤独又脆弱的花儿。
　　却从未想过。
　　伴生她成长的温室，却也并非坚不可摧。
　　也曾被劲风洗去温暖，向着中心那朵脆弱的花儿，张牙舞爪，从温暖里，撕出丑陋又凄苦的寒凉来。


第4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李助理说：“嗯……这几天姜晖阳一直在骚扰林淑。”
　　林淑是姜音的母亲, “姜小姐，租的房子那边都被王家的人给守着了。”
　　他看着男人，委婉的说：“林淑这几天都没有回家住。”
　　窗外的阳光被一片乌云遮住, 断续破烂的影子挡住了本应照进窗内的光。
　　桑倦：“阿姨认识我。”
　　而且, 印象很差。
　　他慢慢缓缓的说：“阿姨是在一家纺织厂工作吗？”
　　李助理翻了翻资料，“是的。”
　　他说:“而且从报表来看, 这家场子的效益不是很好。”
　　桑倦垂下眉, “我记得，桑氏在b市发展的企划里面，应该是有服饰这一块的吧？”
　　李助理：“……”
　　李助理翻着资料的手顿了一下。
　　桑氏从来只做中高端服饰，而林淑工作所在的纺织厂……
　　桑氏这是打算进军低端服饰市场了吗？
　　半晌，感受着周围暴躁信息素的李助理按捺下抽搐的唇角, 缓缓的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桑氏进军哪个市场并不重要。
　　讨好一下林阿姨, 让姜小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吧。
　　*
　　楚安在去医院的路上取消了报警电话。
　　她听姜晖阳絮絮叨叨，知道这男人在准备找姜音之前, 还经常去骚扰姜音的母亲。
　　楚安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耐心演下去了。
　　*
　　刘烟今天没约会，在宿舍一边放着电视剧，一边捣鼓着她的香水, 随口问：“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喷信息素香水了？”
　　姜音一愣：“信息素香水？”
　　刘烟靠近嗅了嗅, “是我今天给楚安带着的一款……诶，她给你喷这个做什么？”
　　姜音也不知道, 摇了摇头，想起今天的事儿，忍不住问刘烟:“你认识楚安的家里人吗？”
　　刘烟：“？”
　　刘烟：“不认识啊，怎么了？”
　　姜音：“没事……”
　　刘烟有些奇怪姜音的欲言又止，但看姜音没有说的打算, 就继续看电视了。
　　电视剧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
　　姜音想。
　　好像大家的态度，都有点奇怪的样子，连妈妈也怪怪的。
　　姜音拿起妈妈的手机，上面显示内存空间已满，要删短信。
　　她妈妈用得是老年机，内存少，要经常删。
　　老年机没什么密码，随便就解锁了。
　　姜音打开短信，尽管里面塞满了各种无用的广告，她也没有直接全选删除，而是一条一条慢慢的删。
　　姜音想，等见了妈妈，先带她去买个不用删短信的手机吧。
　　她删短信的指尖忽然一顿。
　　【林淑，我有办法见她的，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像你这样铁石心肠。】
　　是一个陌生的，没有备注的号码发过来的。
　　姜音以为是什么电视剧的新营销手段，删了。
　　往下继续看得时候才发觉不对劲。
　　……
　　姜音看了一会儿，想。
　　这个号……如果是真的话，他好像觉得自己是她的……爸爸？
　　刘烟的手机里传来电视剧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今天是愚人节，当然是骗你的。
　　——要是被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叫爸爸，我胃里都要犯酸水了。
　　姜音的思绪一下被打断，忍不住问刘烟：“你看什么电视剧呢？”
　　刘烟：“愚人节2015。”
　　刘烟：“不知道讲了什么，打发时间的，怎么了？”
　　姜音：“……没事。”
　　她又看了一下日期。
　　几天前，这个号码曾经约妈妈在某家熟悉的咖啡馆喝咖啡，谈事情。
　　姜音在同一家咖啡馆约过宋歌，且也是这个日子，患着信息素失控症的桑倦还作了个大死。
　　所以姜音对这一天的印象很深刻。
　　所以姜音记得。
　　当时……确实在咖啡馆门口，遇到了像妈妈的影子。
　　所以，当时并不是看错吗？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好像，又有事相求？
　　姜音对着这几条短信沉默了一会。
　　妈妈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所以说，妈妈让她回学校，不要回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姜音阖上手机，她知道妈妈上班的地方在哪。
　　*
　　“这是你妹妹……”
　　姜晖阳搓着手说：“她之前出了车祸，现在……”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很是浓郁，穿着精致的中年妇女提着昂贵的lv包，上下打量着楚安，大概也是有事相求，忍耐着自己尖酸和着急的坏脾气，然而语气中却还是忍不住横生三分优越来：“你就是姜音？”
　　楚安没承认，也没否认。
　　中年妇女说：“是这样的，我家姑娘和你的血型一致，我知道你缺钱，只要你能救她，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楚安：“那你能给我多少钱呢？”
　　她抱着肩，闲闲的开价：“一百万怎么样？”
　　中年妇女脸色一变，连姜晖阳眉头也皱起来，他忍不住说：“音音，你阿姨赚钱不容易……”
　　楚安打断他：“那听你这么说。”
　　“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那么大，就还挺容易的呗？”
　　楚安说：“怎么，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们俩之间还能有点父女情，能给你打个折？”
　　姜晖阳被戳中了痛点，不吭声了。
　　中年妇女忍了忍，虽然肉痛，还是铁青着脸色说：“一百万就一百万，你什么时候去抽血？”
　　哎哟，瞧瞧这个嘴脸。
　　“哎，阿姨，看你那么爽快，我又改主意了。”楚安：“要不三百万吧？”
　　中年妇女脸都绿了，她咬着牙：“你不要得寸进尺！”
　　楚安：“哎呀，三百万就得寸进尺啦？”
　　中年妇女想，反正口说无凭，先把人骗过去抽血，姜音这小丫头她还不清楚，无权无势，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拿捏。
　　“三百万也行！！”中年妇女打断她，“你赶紧去抽血！！”
　　看完了人变脸，楚安挑了挑唇角，“哎呀，那也不能这么急吧。”
　　她说：“口说无凭的，你得立个字据吧？”
　　“未媛，要不……”姜晖阳说：“还是先立个字据吧。”
　　王未媛捏紧了包，脸色铁青的瞪着姜晖阳，指骨微微发白，过了一会儿，“行，行。”
　　她抽出了纸笔，写了字据，还按了大名，递向楚安：“给你！”
　　却见少女支着身体，笑了。
　　她乐不可支，看着那张纸，像是在看什么笑话。
　　王未媛和姜晖阳都被她笑得心慌意乱，姜晖阳：“音音，你笑什么……”
　　信息素抑制剂的效用开始渐渐过去，属于楚安beta的青草淡香溢出来。
　　姜晖阳脸色忽然一变，“你——”
　　王未媛也察觉出了不对——之前她查过姜音，姜音明明是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可是这个人……明明就是个beta！
　　楚安看他们差不多察觉了，笑着挑起眉，把自己的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放——
　　“哎呀，看把阿姨急的……”
　　“你怎么也不心疼一下啊？”
　　楚安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嘲讽，“爸爸？”
　　姜晖阳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听着那声爸爸，脸色一下红绿交加。
　　*
　　姜音去了彩虹纺织厂。
　　她妈妈的纺织厂在b市的最边缘，几乎称得上是荒郊野外。
　　下了车，和司机告别，姜音在纺织厂门口，看到了几辆看起来很贵的车。
　　姜音不太认识，却还是在等保安叔叔开门的时候，盯着看了一会儿。
　　她进了纺织厂，问了熟悉的阿姨。
　　“哎，你是林淑的女儿吗？”那阿姨奇怪的说：“领导给你妈批了好几天的假呢，她今天没来上班……”
　　姜音人都傻了：“啊？”
　　妈妈放假？没有跟她说过啊。
　　姜音想跟妈妈打电话，拿起手机才想起来妈妈的手机在她这里。
　　姜音出了纺织厂，一时间对着空旷的郊外，竟然有些不知道去哪里的迷茫。
　　自称她爸爸的人，还有失踪的妈妈。
　　姜音觉得脑袋有些混乱，她蹲在纺织厂的门口，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茫然。
　　她现在，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花，可是想给花的人，好像都不在家。
　　春寒料峭，小姑娘穿着小裙子，蹲在门口，像只无家可归，等着被人领走的棉花娃娃。
　　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眼前的光，逐渐被灰色的影子覆盖，姜音盯着眼前的做工细致的皮鞋，有些迟钝的抬起眼。
　　是桑倦。
　　他西装革履，看起来很精贵。
　　男人蹲下来看着她。
　　“哪里的娃娃。”
　　男人嗓音带着些低沉的温柔，“找不到家了？”
　　郊外多风沙，他昂贵的西装裤角沾染了些许灰尘，却浑不在意。
　　姜音对于他的出现，反应了一会儿。
　　半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姜音：“你怎么净说胡话。”
　　桑倦：“……”
　　姜音：“果然还有点烫。”
　　“你病没好，就又从医院跑出来了呀。”
　　桑倦：“我……”
　　姜音：“你不要解释，我不要听。”
　　姜音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不见的妈妈，鼻子忽然一酸，“你这个人，干嘛一生病就乱跑呀，乖乖的呆在医院不好吗？”
　　爸爸出现了，为什么要瞒着她呀，乖乖的告诉她不好吗？
　　现在又偷偷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姜音憋着气：“反正我现在不高兴，不想送你去医院。”
　　“所以你要做一个懂事的，会自动寻路的桑倦，不要打扰我好不好？”
　　桑倦：“……”
　　桑倦看着理直气壮，偏偏眼眶都红了的姜音，轻轻叹口气。
　　料峭的春风下，男人把女孩拢到怀里抱起来。
　　“不去医院。”
　　“懂事的，会自动寻路的桑倦。”
　　他轻轻呵气，声音带着些温柔懒意：“这次带迷路的小孩，找找妈妈。”


第5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有点想挣扎, 闻言一愣，揪着他的衣领问：“你知道她在哪儿？”
　　寒风之下，他的怀抱, 像是藏在细碎冰雪下, 灼灼烈火。
　　桑倦的嗓音略微有些低：“你如果再乱动，我就不敢保证我知不知道了。”
　　男人的嗓音低哑, 带着莫名的危险。
　　姜音立刻不再动了, 她不太懂危险是何在，只是巴巴的盯着他。
　　她的眼圈微微泛着红，偏偏眼睛细碎闪光：“那你怎么知道，我妈不见了？”
　　桑倦被她这样看着，只觉得心都要化开了, 融融的一片暖。
　　他抱着她, 把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温声道：“因为你不开心了。”
　　春日的风卷着寒意, 墙角的几朵三角梅开出了稚嫩的小花。
　　他说：“你的所有不开心。”
　　“我都知道。”
　　姜音：“你别骗人了。”
　　姜音抽抽鼻子, “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猜的吧？”
　　桑倦想说什么，但听着小姑娘有些哽咽的语气, 也不和她争：“嗯猜的。”
　　“毕竟音音和别人家的小孩不太一样。”桑倦声音带着些懒：“她所有的心思, 都得用心猜。”
　　姜音有些恼：“我没让你猜……别叫我音音。”
　　“你看。”桑倦轻轻捋过她的头发，“猜错了她不高兴。”
　　桑倦低低的叹息一声, 带着三分散漫笑意：“猜对了，也不见得有奖拿。”
　　你瞧这姑娘，他费尽心思，却连声音音也叫不上。
　　姜音：“……”
　　桑倦把人带到了车上，让司机开了车。
　　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 姜音依然如同之前上车时候那样，窝在角落里，却没有再刻意躲开他。
　　姜音过一会儿，忽然缓过神来了，想到，所以桑倦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吗？
　　姜音去看桑倦，却一下和他的目光撞到了。
　　男人的眼瞳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汪洋，见她看他。
　　桑倦倏然对她弯起唇。
　　他穿着规整的西装，领带打的也很整齐，好像刚刚结束了某个重要的会议。
　　姜音心陡然漏跳了一拍，她匆匆别开眼——忽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所以，如果桑倦，不是从医院跑出来的，那他现在……是，是好了吗？
　　姜音想到了从在厂里出来，到现在他说的话，做的事——
　　是啊，肯定是好了吧。
　　如果是那个，神志不清，什么都不知道的桑倦……
　　那个桑倦……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的，也不会说那么多话。
　　……
　　那……那他现在，说带她去找妈妈，是在骗她吗？
　　一定是在骗她吧，先把她骗上车，之后去哪里都随他……他之前又不是没这样做过。
　　反应过来的姜音，陡然陷入了深深的懊恼。
　　桑倦:“怎么又不高兴？”
　　姜音回过神来，她决定开门见山：“你，病是不是好了？”
　　桑倦：“……”
　　桑倦避重就轻：“我还有些发烧。”
　　姜音越想越气，她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你发烧。”
　　桑倦略微挑眉，斯斯文文的笑：“但我发烧确实没好。”
　　姜音:“……”
　　这家伙就知道装相！！
　　小姑娘瞪着他：“那就离我远点，你传染我怎么办！”
　　桑倦：“……”
　　桑倦想，刚认识的时候，这姑娘像个脆弱的小蝴蝶，温室里的戳一下就惊慌失措的小猫咪。
　　现在不知道哪借来的胆子，倒变成了一戳就炸的小辣椒。
　　小姑娘抿着唇，盯着车窗外的风景，不再问了。
　　所以说。
　　桑倦是，失控症是真的好了。
　　他应该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桑倦，危险的，桑倦。
　　黑色的轿车离开郊外，穿过城市车流和拐角，姜音越来越不安，她不安的时候喜欢绞着手指。
　　桑倦看着平板上的报表，他生病的那段日子，堆积了不少的工作，所以空余时间，也要来处理这些东西。
　　他的眼角余光却还是放在对着窗外发呆的女孩身上。
　　她看起来，很不安。
　　姜音忽然问：“你会骗我吗？”
　　桑倦：“嗯？”
　　姜音重复了一遍：“……你，会骗我吗？”
　　桑倦：“不会。”
　　姜音：“是吗？”
　　她的意思非常直白简单——我不信。
　　桑倦想了一会儿，“我不会骗你的。”
　　选择性隐瞒并不是欺骗。
　　姜音试图唤起禽兽的良心，闷声说:“我妈说我，记性不好，容易被人骗。”
　　桑倦回忆了一下小姑娘因为意外差点在尚玩公司签下的卖身契，深表赞同：“确实如此。”
　　姜音：“……”
　　她！要！被！气！死！了！
　　姜音长那么大还没受过这委屈——也许受过但是她不记得了，于是不记得就等于没有。
　　于是姜音憋了憋没憋住，说:“那我妈还说，有些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最喜欢骗人了。”
　　桑倦：“……比如”
　　姜音：“比如你这样的。”
　　桑倦：“……”
　　姜音：“那我这样的，又容易相信别人。”
　　姜音：“所以，我觉得你没骗我的时候。”
　　小姑娘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你一定是在骗人，是吗？”
　　桑倦：“……”
　　桑倦侧眼看姜音。
　　小姑娘笑得灿烂，嘴角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明明说着气话，偏偏可爱的要死。
　　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桑倦沉思了一下，问得真诚：“那我骗你。”
　　“你怎么还笑。”
　　姜音：“……”
　　*
　　桑倦为他的直男行为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这一路姜音都没和他再说半个字。
　　司机尽忠职守的把人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区，姜音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林淑。
　　姜音：“我要下车——”
　　桑倦爽快的让她下了车。
　　小姑娘怔了一下，回头看他，对他做出的人类行为感到了震惊。
　　读懂了姜音眼神的桑倦：“……”
　　桑倦淡淡道：“你过去吧。”
　　姜音想到之前对他的质疑，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好意思，她小声的客气了一下：“你不要一起吗？”
　　声若蚊蝇，得亏桑倦是顶级alpha，不然还真听不清她说什么。
　　“我就不过去了。”桑倦沉沉的说：“阿姨一定不是很高兴看见我。”
　　桑倦想。
　　要是能被挽留就好了。
　　那他勉为其难，也不是不可能……
　　信息素飞快的把他的想法出卖了，每一分都是巴巴的渴望。
　　然而姜音再次对他的自知之明露出了震惊之色，并且飞快的点头摆手:“那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记得吃药呀。”
　　随后如同归巢的小鸟儿一样飞快的朝着妈妈蹦跶了过去，头也没回。
　　桑倦:“……”
　　司机瞟着后视镜里，老板努力淡定但维持不住的表情，感受着空气中暴躁辛酸的信息素，慢慢又把视线挪回了方向盘。
　　你说想谈个恋爱，怎么就那么难呢。
　　*
　　林淑看见姜音的时候十分意外：“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姜音没回答她，只是好奇的看着和她说话的一个女人，她见姜音看她，立刻热心的说：“哎呀这就是您女儿吧？”
　　林淑有些拘谨：“嗯……是的。”
　　“哎呀这样的话，我推荐您租这里的两室一厅，真的特别便宜——月租只要两千五！”
　　这下不用林淑介绍，姜音也知道这人是谁了——房产中介。
　　姜音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爸爸，也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来看这些了。
　　但她嘴上还是假装不知道：“妈妈，怎么突然要搬家呀？”
　　林淑：“房子住久了，总是要换换的嘛……倒是你好好的不上课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这里来看房子了，虽然她是有这个打算，但今天来，也是突然。
　　她被姜晖阳骚扰的不厌其烦，回去还会被堵门，这几天都是借宿在员工宿舍，偏偏他还能买通人拿走她手机，还给姜音打电话。
　　她其实是有换工作和换住处的念头的，但是姜音四年的学费还没有攒够，还有零零总总的房租，生活费，她下辞职，也不确定能不能很快找到新工作——总归是有两个月的空窗期的。
　　不要小看这两个月。
　　对于攒不下钱来的家庭，别说是两个月，一个月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在闺女的学费还没凑齐的情况下，林淑不敢冒这个险。
　　可是就很突然，厂里的领导就单独批了她一周的带薪假。
　　林淑被这一周的带薪假弄得云里雾里，但是就算有假期，她也没法回去，毕竟姜晖阳堵着家门，偏偏手机还被顺走了，中间只能借个手机叮嘱一下姜音不要回去，然后就打算赶紧去看房子——就很巧，她在员工宿舍里看到了某楼盘的出租广告。
　　林淑也是租过b市房子的，这上面写着的租金都比正常租金便宜个两三百，但她也知道有些中介习惯在广告上把租金压的很低，到了之后又是另一个价。
　　但是正好没事，林淑也就打算去看看——
　　结果跟着中介看了一圈房子，房源很好，位置不错，房租比广告上还要低，简直让林淑怀疑自己是不是找了黑中介。
　　但是周围不少同事都有租在这边的。
　　姜音：“我今天没有课……妈妈看中哪个啦？”
　　中介热情的说：“哎，光看这些也没意思，我带你们俩一起去看看房子好啦。”
　　林淑有点想拒绝，她不想姜音跟着她跑，然而姜音抢先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林淑：“你这孩子……”
　　中介带着两个人看了房子，姜音一边走一边问：“这边租的房子，也能卖的吗？”
　　中介：“啊，也是可以出售的，不过比较贵。”
　　姜音：“妈妈喜欢这边的房子吗？”
　　林淑：“我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不过这里空气好，离你学校也近，离地铁站也不远……”林淑说着，语气里难掩喜爱。
　　姜音心里就懂了，她忽然说：“我想看大一点的，有吗？”
　　中介：“啊，行。”
　　林淑想着心里的预算，也没说什么。
　　中介倒是心黑，直接带她们到了一个五室两厅，南北通透的房子来，“这里的租金是有点贵的，一个月要八千左右……”
　　林淑：“啊，这好像有点贵了……”
　　姜音：“确实有点贵呀。”
　　姜音弯着眼睛：“我能买下来吗？”
　　*


第51章 他的美人娃娃   。
　　中介愣了一下, 随后大喜：“当然，当然可以……”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林淑也被姜音这一声给吓了一下, 转头对中介摆摆手：“不用不用, 小孩瞎说的，我们不买房子。”
　　又说：“这房子太大了, 我们换一个再看看？”
　　说完拽了拽姜音的手, 有些责怪的看着她。
　　然而一直听话的小姑娘，此时却一反常态，“妈妈，我们就买这里的房子吧。”
　　中介接了个电话，走到了外面, 非常体贴的留给了她们交流的空间。
　　林淑责备道：“房子能是说买就买的？哪里来的钱呀。”
　　姜音：“我有钱的。”
　　姜音便把自己卖娃娃赚的钱告诉了林淑。
　　林淑愣了一下, 下意识：“那你学费有着落了。”
　　姜音鼻子忽然一酸。
　　妈妈这么辛苦的打工，就是为了她艺术学校的高昂学费。
　　姜音重重的点头：“嗯, 学费有着落啦, 我们还能买大房子。”
　　林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拒绝，姜音忍不住了，说：“那我们不买房子, 是要回家住吗？”
　　“然后被爸爸找到, 缠着，不得安生吗”
　　林淑一下回过神来, 不可置信的看着姜音：“你知道了？”
　　她露出懊恼憎恨的神色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去找你的，那个孬种……”
　　她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在女儿面前说了脏话，又来不及懊悔，忙问：“他是不是找到你学校去了？”
　　姜音：“没有……他应该不知道我在哪里上学吧。”
　　要是知道的话, 早就找上门来了。
　　姜音：“所以，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林淑沉默了一下：“……是的。”
　　姜音露出迷茫疑惑的神色：“可是您不是一直跟我说……他死了吗？”
　　“确实是死了。”
　　林淑冷笑一声：“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姜音看妈妈不太好的脸色，知道她不想谈有关爸爸的事，好奇心升起来，又缓缓压了下去。
　　妈妈不想说的话，她就不问了吧……反正爸爸这个词，在她心里，也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符号罢了。
　　林淑：“我们走吧。”
　　姜音：“要回家吗？”
　　林淑：“不是。”
　　看着女儿垮下来的小脸，她眼神温柔下来，温和的说：“反正要买了，不如多看几套房子再下定论吧。”
　　姜音的眼睛便又亮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挑了一个一百万以内的三室一厅。
　　中介小姐：“确定是这里了吗？”
　　姜音：“妈妈不挑个大一点的房子吗？”
　　林淑：“妈妈喜欢小房子，就是做好饭，就能把你从房间喊出来的房子。”
　　姜音却知道，林淑并不是喜欢小房子。
　　她小时候，是住在很大很大的房子里的，那个时候生活似乎富足，她是个众星拱月一般的小公主。
　　后来她就病了，记性变差，模糊的记忆里，她从医院出来后，走哪里都跌跌撞撞……也只有妈妈一个人照顾她了，后来，她就和妈妈搬进了小房子里。
　　小房子不像大房子那样，会有妈妈照看不到她的地方，她再也不会因为记不清楚房子的结构而摔倒过。
　　但是她一直，都想给妈妈买很大的房子，跟久远到几乎是梦的过去里，一模一样的大房子。
　　姜音看着林淑坚持的表情，轻轻嗯了一声，乖巧的说:“那我们就先买个小的。”
　　“等音音赚了钱，再给妈妈买大房子。”姜音想了想：“要靠海的那种大房子！”
　　林淑就笑了：“要那做什么，够住就行了。”
　　姜音严肃：“可以不住，但不可以没有。”
　　林淑失笑。
　　确定房子之后，中介小姐打了个电话，随后去拿表。
　　然而很快，新的问题就出来了，林淑发现自己没有带户口本。
　　她本来是打算出来租房子的，所以只带了身份证，但是买房是要身份证和户口本一起的。
　　林淑一下站了起来：“完了。”
　　姜音疑惑：“怎么了？”
　　林淑焦急：“户口本还在家里。”
　　姜音怔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户口本在家里的话，就得回去，但回去的话……谁知道会不会碰到她那个本应去世的爸爸呢。
　　拿表回来的中介小姐看两个人焦急的样子，疑惑：“出什么事儿了？”
　　姜音：“我们没带户口本，但是也不能回家去拿……”
　　中介小姐表情微妙了一下，“啊，没关系的。”
　　姜音一怔。
　　中介小姐露出了甜美的笑：“只要您带身份证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
　　买房的事情顺利的匪夷所思。
　　这家中介公司的速度和效率都非常快，快到姜音都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暗箱操作。
　　最后房产证上，林淑填上了姜音的名字，收了起来。
　　买的房子不是毛坯房，是装修好的精品房，可以直接拎包就住。
　　*
　　姜晖阳经过了医院认错女儿的尴尬事情被人给传开了。
　　起因很简单，楚安拍身份证的时候，有护士刚好进来换药，正好看到了那一幕。
　　一时间成为了医院护士们的笑谈。
　　“诶，听说有个病房里……认错女儿了……”
　　“哈哈哈，好像是那个男的抛弃妻女又找了一个，结果生了个顶级omega，结果出了车祸，顶级Omega的血型那多稀有啊，对不上，又得厚着脸皮回去求女儿鲜血……”
　　“结果居然还认错了……噗，笑死，这也能认错啊，顶级omega找了个beta来献血？”
　　“……”
　　姜晖阳和王未媛脸都丢尽了，姜晖阳不甘心，想去厂里找林淑，结果林淑厂里给林淑批了假，不知去向，林淑住的地方他也一直让人守着，结果却被告之，守了那么久，林淑根本就没回来过。
　　他找人问邻居，姜音的学校，但因为林淑和姜音只搬过来b市一年，跟邻居也很少有交流，所以邻居也是一问三不知。
　　林淑跟姜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什么痕迹。
　　王未媛恨的不行，最后花大钱找了私家侦探，查到了姜音在的学校，并且还拿到了姜音的课表。
　　她决定亲自去堵人。
　　*
　　“姜小姐在楠秀雅园买了房子。”
　　林助理尽职的报告。
　　桑倦看着报表，表情略微意外：“买房？”
　　“嗯……”林助理也很意外，“我听那边中介说，姜音要给妈妈买房。”
　　“但是她们看上去也是临时起意，没有带户口本。”
　　楠秀雅园是桑氏临时投资的一个楼盘。
　　林淑会在厂里宿舍看到出租房的广告单，是桑倦授意的，出租房的那一片都是桑倦投资的楼盘。
　　毕竟林淑并不待见桑倦，直接送房子显得诡异，他便只能把一切做得毫不经意，引着人先在这边落脚。
　　毕竟林淑现在确实没地方去。
　　而且，就算他直说，人也不一定能领他的情。
　　却没想到，他的小姑娘财气大粗很。
　　桑倦一时失笑。
　　窗外的爬山虎迎风生长，十分繁盛。
　　男人莫名笑了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什么，慢慢的，唇角弧度消失，竟有些失了神。
　　那么小一个小丫头，看着乖乖软软的，胆子小还爱哭，偏偏还是个浑身是刺的倔骨头。
　　她对所有人都很好。
　　好像，她只对他不太好。
　　李助理看着桑倦，委婉提醒：“桑先生，您做这些……姜小姐不一定知道。”
　　“那小丫头脾气怪的很。”
　　桑倦手中金色的钢笔在修长的指尖转了几个圈，若无其事：“何必惹她不高兴。”
　　李助理看着一脸浑不在意的桑倦，感受着周遭苦得像杯美式咖啡的alpha信息素，
　　半晌，才缓缓说:“桑先生。”
　　桑倦:“嗯？”
　　李助理面无表情：“新时代了。”
　　桑倦：“？”
　　李助理把自己的话委婉了个山路十八弯：“事实上，大家都不是很爱看苦情剧了。”
　　桑倦:“……”
　　*
　　自从知道薇薇安就是姜音之后。
　　宋歌跑学校的次数就勤了起来。
　　事实上，她已经大四了，基本上学校没什么事情了，但是——
　　这并不妨碍宋歌每天当个薇薇安的头号大粉，享受生活。
　　她每天的乐趣就是追着姜音的课表，在远远的大后面，和一众Omega们与自己的偶像薇薇安小姐上同一堂课。
　　但是这一天，发生了一次微妙的意外。
　　大课间。
　　宋歌的小妹巴巴的找上来：“宋学姐！”
　　宋歌坐在最后排，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观察着自己刚做的精致指甲，慵懒的问：“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什么样子。”
　　“有个不知道做什么的大妈，在找薇薇安小姐。”小妹说：“她找了个我问A401教室在哪，我给她指了路——然后她问我认不认识薇薇安小姐！”
　　宋歌的雷达一下就警惕的摇晃起来：“你说什么？”
　　随后宋歌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就殷切起来：“她是薇薇安的妈妈吗？”
　　身为粉头，有必要理清自己偶像的家庭关系——宋歌在做一个和私生饭十分相近并且自认为并非如此的角色的时候，非常尽职尽责的把姜音小姐的家庭关系理的清清楚楚，并且在无意（真的）之间知道了阿姨的样貌。
　　小妹为难的说:“我不知道是不是阿姨……但是感觉来者不善。”
　　宋歌有了一次绑架错偶像的前车之鉴，非常谨慎的打开手机，找到了阿姨的照片，给小妹看：“是她吗？”
　　小妹：“不是。”
　　小妹打开手机，“我偷偷拍了一张照片，长这个样子……”
　　楚安打着哈欠，从厕所回来，刚好路过小妹——作为姜音的舍友，虽然没问过，但次数多了，她也是隐约知道姜音这些诡异的粉丝的。
　　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小妹手机上，那张刚刚在医院见过的恶心嘴脸，“……”
　　宋歌犹犹豫豫：“这……长得有点别致啊……”
　　小妹：“……会不会是姜音小姐的远房亲戚啊。”
　　楚安：“那还真不是。”
　　楚安弯弯唇：“冷知识，这个是你小偶像的后妈，不是亲戚。”
　　宋歌表情一整，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冷漠：“哦，找茬的。”
　　她收拾了一下美甲，在后援群里发了个消息。
　　宋歌强按住心中激动，满脸高贵冷艳——
　　她将功赎罪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5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b大偌大, 王未媛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姜音的教室在哪儿。
　　学校里人来人往，都是学生，有omega, 也有beta, 王未媛抛开几个beta，拉着几个Omega问了路。
　　快要摸到姜音教室的时候, 忽然有个Omega拦住了她的路。
　　上课铃声响起来, 有学生陆陆续续的都进了教室。
　　王未媛认识，就是刚刚给她指路的Omega。
　　“哎呀，您还没找到教室吗？”
　　王未媛这几天憋着气，她心里想，这次甭管怎么样, 都得找到人, 把人拽到医院去。
　　反正听说那小丫头又笨又傻，还忘事, 到时候随便拿钱哄哄, 把人哄到医院还不容易嘛。
　　王未媛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心情终于好了几分，脸上也多了和颜悦色, 她看了看教室牌号：“谢谢你啊同学, 这不就快找到了。”
　　Omega：“阿姨是要找姜音吗？”
　　王未媛：“嗯对……”
　　Omega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她们班刚刚调课了。”
　　王未媛：“啊？”
　　Omega：“就刚刚调的，那老师出了点事儿, 就调到素描教室去上速写课了。”
　　王未媛看了看牌子，去那个教室一看，果然没有什么人，于是她又问：“那素描教室在哪啊？”
　　Omega的笑容看起来热情又温柔：“我带您过去吧！”
　　王未媛跟着Omega来到了新教学楼。
　　新教学楼盖得十分气派，王未媛进去后, 四处看着，“这楼盖的真不错，就是怎么看着没什么人……”
　　Omega带着她，走到了四楼一个有些暗的走廊里，笑嘻嘻的：“是新盖的楼啦，有时候教室不够，就会先用这里的教室……”
　　王未媛心里有些犯嘀咕：“这边怎么有点黑……”
　　Omega：“这边素描教室都这样的，现在这个时间她们都在上课。”
　　“喏，就是那个素描室。”Omega往前一指：“Q444号。”
　　王未媛：“真是麻烦你了。”
　　Omega：“一点都不麻烦，那阿姨，我先去上课啦。”
　　告别了善良热情的Omega，王未媛想到了姜音，嘴角泛起冷笑，随后又摆出了温柔可亲的样子，推开了Q444的门——
　　“哗啦——”
　　一桶脏水当头落下！
　　她新买的香奈儿眨眼间一片狼藉，lv包也瞬间一片泥泞，王未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狠狠一推，推进了门里，咔哒一声，身后的门被锁死了。
　　王未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尖叫了一声，去锤门，“谁！！你们要做什么！！”
　　然而没有人应答她，她打了几个喷嚏，四处看，这里显然真的是素描教室——乱七八糟的花架，好几个骷髅在黑暗里，对她露出了阴森森的笑来，窗户也被封死了。
　　王未媛再蠢也知道自己被套路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温柔的Omega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她哆嗦的拿出手机，然而却发现信号竟然都被屏蔽了！！
　　王未媛愤恨的摔了手机，带着满身的脏水去锤门：“放我出去！！”
　　隔壁教室。
　　宋歌慢悠悠的拨弄了一下信号屏蔽器上的天线，问给王未媛带路的Omega，“钥匙呢？”
　　Omega把钥匙给了宋歌。
　　宋歌弯唇一笑，把钥匙丢到了垃圾桶里。
　　*
　　姜音觉得有些奇怪，好好上着课，老师接了一个电话，就说要换教室了。
　　刘烟：“怎么突然换教室了？”
　　姜音也很奇怪。
　　为什么换教室，楚安倒是心知肚明：“换就换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换的教室在新教学楼，老师讲了一会儿内容，就开始让人自习。
　　姜音便拿出了针线，开始做小娃娃，手机挂件一样的小娃娃很好做，姜音很快就缝好了一个。
　　下了课，刘烟因为报名了个香水比赛，被辅导员叫了去填些资料，姜音陪着她过去。
　　因为新教学楼有些也陆陆续续的开始启用了，辅导员的办公室在新教学楼的六楼。
　　但是好像比赛有很多细节要商量，刘烟给她发信息，让她不用等了，先回去。
　　新教学楼人比较少，姜音不太爱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叫，好像还在骂人，很恶毒，她有些奇怪，循着声音过去，却碰见了宋歌，宋歌看见她，表情一瞬漂移。
　　“哎呀，怎么跑这里来啦。”
　　宋歌随即笑嘻嘻的凑过来，“你不是在上课吗？”
　　姜音：“临时改了这里的教室……”
　　宋歌：“……”
　　宋歌：“啊，哦，改教室了，哈哈哈……那你不回宿舍吗？我陪你回宿舍吧？”
　　宋歌暗骂打电话的Omega不省心，安排教室不知道安排的远一点嘛。
　　姜音：“我好像听见什么声……”
　　宋歌急促的打断她：“啊那你肯定是听错了！！”
　　姜音：“？”
　　姜音有些疑惑的看她。
　　宋歌擦了擦额头的汗：“……嗯，哈哈哈，其实……”
　　她凑到姜音耳边：“就，你知道吧，校庆快到了，社里的同学都在秘密排剧本呢。”
　　宋歌是Omega学生会的龙头老大，姜音也不太懂什么剧本能排出那么奇怪的台词，但是对方都那么说了，她再打扰也不好。
　　于是姜音恍然，随后礼貌的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啦。”
　　“诶……等等！”
　　姜音忽然被叫住，有些奇怪的回头。
　　宋歌有些犹犹豫豫的说:“我这边还有个单子……”
　　她想，薇薇安小姐会不会觉得烦啊……
　　下一秒。
　　宋歌的手被小姑娘握住。
　　姜音露出了渴望的眼神：“什么单子呀。”
　　宋歌：“……”
　　姜音想，她一定要多赚钱才行呀！
　　从宋歌这里得了单子，姜音有些高兴的下了楼，然而在回宿舍的路上，却突然被人拽住胳膊，搂在了怀里——
　　姜音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却看到了手。
　　男人的手腕上，有熟悉的草莓绳。
　　姜音犹犹豫豫：“桑倦……？”
　　桑倦：“……嗯。”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害怕和恐惧慢慢烟消云散了，她不确定的问：“……你又发病了？”
　　桑倦忍耐半晌：“……没有。”
　　姜音：“那你……”
　　桑倦松开了手，“……抱歉，我……”
　　他嗓音带着些许隐忍：“我有些失态了。”
　　姜音回头。
　　男人似乎是匆匆赶过来，头发稍乱，然而看着她的漆黑眼睛却十分明亮。
　　姜音想了想：“没关系。”
　　她大度的原谅了他。
　　桑倦微微松了口气。
　　姜音：“反正，你见我的时候，就没有哪次不失态的。”
　　姜音：“我都习惯了。”
　　桑倦：“……”
　　姜音：“你这次突然找过来，不是病了吗？”
　　桑倦放松的心情陡然被击中，气得牙痒：“……我只有病的时候，才会来找你吗？”
　　姜音人很思考了一下，诚恳的说：“但你每次找我，不是迷路，就是发疯。”
　　女孩的声音诚恳，桑倦竟无言以对。
　　但其实。
　　无论是迷路，还是发疯，都是想见她的借口。
　　只是这话说出来，到底显得太卑微。
　　“……今天……没人来找你吗？”桑倦沉默半晌，问。
　　他之所以会急匆匆的开车过来，是因为李助理告诉他，王未媛查到了姜音的学校，并且去b大找她了。
　　虽然小姑娘在他面前是个牙尖嘴利能讲半天道理的窝里横，但是对上王未媛那样不讲道理的中年妇女，怕是会吃上大亏。
　　姜音迷茫：“找我？”
　　微风吹过少女的发梢，她歪了歪头，想了一下，“谁找我呀？”
　　桑倦：“没什么。”
　　微风吹过，桑倦终是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这几天在宿舍呆着，别乱跑。”
　　姜音忽然想到了那个到处找她的父亲。
　　难道……
　　但是桑倦他……
　　桑倦轻轻出了一口气，眼神冷冽：“不会有人找你了。”
　　知道人没事，他转身要走，却一下被小姑娘拽住了。
　　他心中一动。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拉住他。
　　他按捺着高兴，装作不经意的回头，“……音音？”
　　姜音本来想问他来找她，是不是因为那个自称她父亲的人，然而话到嘴边……
　　小姑娘犹犹豫豫：“桑倦，你真的没病吗？”
　　桑倦：“……”
　　桑倦面无表情，他想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但动了几下，终归没舍得。
　　也许。
　　他的病还没好。
　　也许好不了了。
　　桑倦：“是，我病了。”
　　午后的阳光从枝叶中倾泻而下，他的面色苍白，轮廓却英俊，他露出了自嘲的笑来：“病入膏肓了。”
　　桑倦想，反正，就是病入膏肓。
　　她也不会，施舍给他半分怜悯吧。
　　总归，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想再听答案，转身要走，然而下一刻。
　　一个小小的娃娃被人放入他的手心——
　　一瞬间。
　　桑倦心中巨震，他僵在原地，只觉掌心的娃娃滚烫，带着他所有的渴望，和求不得的温柔。
　　“那……”
　　“这是欠你的祈福娃娃。”
　　她错开他的目光，自顾自的说：“有人说，娃娃会把别人身上的坏运气送给抢走它的强盗。”
　　“不过现在，既然物归原主，坏运气，也应该到此为止吧。”
　　姜音轻轻吐了一口气，转眼看他，“桑倦。”
　　“就算百病缠身。”
　　小姑娘细声细气：“我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掌心里的娃娃，还有着属于她的余温，她字句平淡，偏偏听起来，又让人千般心动。
　　桑倦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有些酸。
　　他闭了闭眼，握紧了这个，她为他做的，唯一的娃娃。
　　他费尽心思，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姜音说：“嗯，那我……回去了。”
　　她转过身，肩膀却被人摁住。
　　桑倦：“那我得承认一件事儿啊。”
　　他嗓音慵懒，带着一点酸涩的温柔：“是这样的。”
　　“说到底。”
　　“我这个人啊，狡猾的很。”
　　“无论迷路还是发疯。”桑倦说：“都是某件事的借口罢了。”
　　姜音心跳倏然漏了一拍，有些茫然：“……什么事？”
　　“……”
　　桑倦轻轻抱住她的脖颈，嗓音的肆无忌惮里藏着叹息：“想见你这件事，不找点借口的话。”
　　“总归，难得很。”


第5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王未媛电话打不通, 在学校呆了一晚上，冻到感冒，第二天才被学校巡逻的保安给发现。
　　她在医院里, 气得七窍生烟。
　　“都怪你那死鬼女儿！！”
　　王未媛骂：“都是些什么同学！！”
　　她郁怒在心, 让人查了omega的身份，想要报复回去, 然而一看对方的家世：“……”
　　在b大上学的Omega非富即贵, 在b市有着大大小小的势力，以后在哪里再见面的时候，甚至还得憋着气，笑嘻嘻的招呼一声。
　　就算满腔气愤的上门讨说法，也因为没有监控没有证据, 而吃了个闭门羹。
　　这股气, 只能咬断牙齿血吞了。
　　姜晖阳也没想到，他原以为最容易的, 反而最难找到, 不过他也从王未媛那里拿到了姜音的课表，想找到她，倒也说不上难。
　　……
　　但这个想法, 在他去学校, 受了和王未媛一样的苦头后，也就作罢了。
　　b大的omega们像是同时认识了他们两个人, 费尽心思的给他们找难堪。
　　*
　　b大大一有个美术展要去b市内参观。
　　美术展在b市最大的体育馆里开办，人潮熙攘。
　　楚安瞧着姜音，这几天，小姑娘脸上没有出现过什么烦忧的表情，想来她那个便宜爸爸, 应该没来找她的麻烦。
　　但是楚安这几天出去约会，也看到姜晖阳经常在b大门口阴魂不散。
　　楚安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姜音打个预防针。
　　“音音。”
　　“前几天不是你那手机吗？有个事儿我得给你说一下……”
　　姜音疑惑看她。
　　楚安干脆道：“关于你爸的。”
　　*
　　到了休息时间，姜音找了个地方坐着，等楚安她们出来。
　　她拧瓶水的功夫，眼前的阳光就被遮住了。
　　“……”
　　姜音抬起眼，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她礼貌的说：“不好意思。”
　　她站起来，刚要走，就被挡住了路：“音音！”
　　陌生男人挡住她，语调有些激动的艰涩：“……你……你不认识我吗？”
　　姜音：“你是谁？”
　　只要有坚持不懈的毅力，想要蹲到一个人，还是简单的。
　　姜晖阳说：“我是你爸爸啊。”
　　姜音沉默了一下，就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害得母亲到处躲藏，连家都回不了的人渣了。
　　姜晖阳见她没急着避开她，眼里浮现了一丝光亮：“音音还认识爸爸吗？”
　　“爸爸？”
　　姜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我爸爸，不是很早就死了吗？”
　　姜晖阳：“……”
　　姜音礼貌的说：“对不起，您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姜晖阳信誓旦旦：“我不可能认错的！！”
　　“哦？真的？”
　　“那我记得前几天，叫嚣着我室友是亲女儿。”姜音：“还把人带到医院去的人。”
　　“好像也是您吧。”
　　姜晖阳一时语塞，随后恍然想起，当时认错楚安为女儿的时候——姜音也在那里。
　　“您这人可真有意思。”
　　姜音嗓音不轻不重：“见着个姑娘，都说是您女儿。”
　　姜晖阳想到刚才的信誓旦旦，陡然面红耳赤起来，偏偏强词夺理，厚着脸皮说：“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
　　眼前的小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温和，轻描淡写：“既然都那么多年没见了，那以后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吧。”
　　姜晖阳说：“爸爸知道这么多年，真的对不起你，可是现在——”爸爸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姜音突然打断他：“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一个陌生人当街突然说亏欠另一个陌生人。”姜音整理着自己的裙摆，笑容温柔，“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呀。”
　　“我这个人，从小没有爸爸，也没有什么烦恼。”
　　姜音看着姜晖阳：“也不需要，去自寻烦恼。”
　　姜晖阳见姜音软硬不吃，急了，伸手要拽她，“你不能这样，你妹妹在医院里躺着，你和她血型一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其实这些话，楚安已经跟她说过了。
　　姜音倒也没有多伤心，只是替妈妈觉得有些不值。
　　姜晖阳语气又急又快，“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定会补偿你，但是现在，算爸爸求你了好不好”
　　姜音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姜晖阳却猛然被人提了起来！
　　桑倦单手就把人提起来扔到了一边，他的嗓音平平淡淡：“滚。”
　　桑倦来的突然，他站在她身前，背对着她。
　　姜音印象中，看过他好多次背影。
　　凶残的，冷漠的，高傲的，瘦削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让人恐慌的，不□□心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姜音却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是被保护着的。
　　姜晖阳心有不甘，“你谁啊你——”
　　然而顶级alpha的信息素刹那间滚出来，姜晖阳陡然被压制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抬眼，对上桑倦，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鬼。
　　他又急又气又恐慌，最后跪下来，试图让女儿心软：“音音，你救救爸爸好不好……”
　　他语调悲痛欲绝，美术馆人流本就不少，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很多人开始对着姜音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啊……”
　　“哇，这个男的是这女孩的爸爸？”
　　“……”
　　姜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一直没有波澜的心忽然慌起来，幼时模糊破碎的记忆仿佛一霎间苏醒三分。
　　——“就是那个姜音……原来检测出基因，说是顶级Omega，结果这才风光了多少日子啊……”
　　——“那是个小废物啦，听说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成为Omega，所以她爸爸才不要她了，嘻嘻嘻……”
　　——“姜音是个笨蛋，哈哈哈哈，课本都念不会，小弱智……”
　　……
　　姜音心脏陡然失控的，跳得非常快，久违的茫然与难过，一霎间填满了心脏。
　　如果她足够好，足够优秀，足够聪明，足够漂亮，怎么会被爸爸抛弃呢。
　　因为她不好，所以，才会被爸爸抛弃。
　　她是小弱智，书都念不会，做什么都很笨，所以爸爸……才会不要她。
　　她是被抛弃的，不太好的，废物，和残次品。
　　……
　　桑倦敏锐的发觉，女孩的手在抖。
　　他心中骤然一跳，回过头，就看到女孩脸色苍白，盯着跪下来的姜晖阳，眼神放空。
　　桑倦久病成医，一下就明白她这是魇着了。
　　“音音，音音？”
　　姜音捂住耳朵，语调带着些哭音，“好吵……好吵……好多人说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真相的观众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
　　桑倦眉眼陡然一沉，强悍的顶级alpha信息素如同烈火般滚开：“都闭嘴!!”
　　一霎间。
　　世界，鸦雀无声。
　　姜音喃喃：“是我不好……”
　　她哭到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因为音音不好，所以，所以才会被丢掉……”
　　姜音小声的，弱小的说：“是吗？”
　　她的眼神是放空的。
　　桑倦知道，这是潜意识里的姜音。
　　那个脆弱的，被逼到角落里的，被她自己遗忘的伤痛，所组成的姜音。
　　这个姑娘，总是满眼温柔与不在乎。
　　把受到的伤害，逼到心底的最深处，永远露着微笑和温柔。
　　“不是。”
　　桑倦拇指替她擦去了眼泪，低声说：“没有人比你更好。”
　　她怔怔的看着他：“……倦倦？”
　　桑倦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你喊我什么？”
　　他呼吸略微急促，alpha信息素也一下紊乱起来，混乱的记忆，似乎因为这两个字，冒出了三分端倪——
　　人们脱离了信息素压制，齐齐松了口气。
　　“天……居然有这么强的alpha在这里”
　　“嘘……”
　　桑倦：“音音？”
　　然而姜音却不说话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擦都擦不完，她哽咽说：“你骗我，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
　　“并不是因为你不好，他才抛弃你。”
　　桑倦说：“因为你太好了。”
　　他垂下睫毛：“上帝觉得他，配不上这么好的你。”
　　“所以把他，带离你的身边吧。”
　　……
　　感觉到桑倦的信息素紊乱，姜晖阳感觉身上一松，看着掉泪的姜音，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女声慵懒的响起来：“哎哟，爸爸，你怎么在这儿啊。”
　　姜晖阳听见声音就觉不好，一回头果然看见了楚安。
　　少女嫌弃的说：“您怎么又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乱认亲了啊。”
　　她跟周围人解释：“这人有病啊，不是我亲爸，前几天把我认错当成他女儿，还要拉我去医院给他亲女儿献血呢。”
　　“这人怕是女儿出了车祸，自己脑子也被撞坏了。”楚安嘲讽说：“以为是个人都是傻子，掉点鳄鱼的眼泪，就能骗个便宜血包呢。”
　　“是啊这个我也知道的哦。”
　　宋歌从楚安身边慢悠悠的出来：“这人我认识啊，经常在我们学校周围，尽盯着好看的omega哭着当女儿，原来打的是这个坏主意啊——”
　　“啊，宋歌学姐这样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他确实经常在我们学校门口乱晃——”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那被他缠上的Omega也太可怜了吧……”
　　“……”
　　“亏得不是他真女儿，我的天，这样的人渣也配有女儿吗……”
　　“……”
　　姜音怔怔的看着，视线茫茫然扫过所有人。
　　桑倦握紧了她冰冷的手。
　　“你看。”
　　“你那么好。”
　　桑倦低声，温柔哄她：“所以，大家都站在你这边啊。”
　　*


第5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晖阳的纠缠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最后只能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下落荒而逃。
　　桑倦看着姜晖阳的背影，眼神冰冷。
　　姜音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她紧紧握着桑倦的手, 不松开, 桑倦温声问：“我送你回学校？”
　　姜音懵懵的盯着他，慢慢摇头。
　　桑倦耐着性子问：“你想去哪儿？”
　　小姑娘湿润的眼睛盯着他, 满眼茫然, 只是攥着他的手，看起来不知所措。
　　一边楚安走过来：“姜音？”
　　姜音有些惊慌的看着她。
　　楚安一怔，匪夷所思：“你不认识我了？”
　　她躲在了桑倦身后，怯怯的盯着人，白嫩的手还是抓着桑倦的手。
　　桑倦心中一跳。
　　宋歌走过来, 小心喊, “薇薇安？”
　　姜音更是迷惑的看着她。
　　楚安看了看姜音，又看了看桑倦, 最后目光落在了姜音攥着桑倦的手上：“……”
　　楚安：“……她这个样子, 得去医院吧？”
　　桑倦害怕吓到她，努力放柔声音问她：“去医院？”
　　小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词，用力摇头, “不, 不去医院。”
　　桑倦：“为什么不去医院？”
　　她警惕又害怕的说：“不，不打针, 音音不打针。”
　　桑倦失笑半晌，又觉得心疼，“那你要去哪？”
　　小姑娘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看他的时候, 满眼都是依赖。
　　最后，桑倦把姜音带回了家。
　　他联系了谢时，让他从a市过来，给姜音看看情况。
　　“啊……我可真是您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工具人啊。”谢时抱怨说：“也不见您多给点奖金。”
　　桑倦淡淡道：“我记得你的娱乐事业，桑氏投了不少资金给你增砖添瓦。”
　　谢时：“……”
　　谢时：“那都是我家的产业！！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心理医生！”
　　谢时说着也觉得没意思：“算了算了，还有，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桑夫人好像知道你信息素失控症的事儿了。”
　　桑倦也没多意外，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他之前因为生病，缺席了那么长时间，全靠助理撑着，而且信息素失控症时不时的发作，多少也被人察觉到了异常。
　　a市虽然远，但有心让桑夫人知道，却也不难。
　　“知道了。”
　　桑倦：“机票我给你报销，最多三个小时，我要见到你人。”
　　谢时：“……”
　　谢时：“喂你……”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谢时：“= =！”
　　*
　　桑倦挂了电话之后，思索半晌，又拨了一个号码。
　　他吩咐好之后，忽然听到了巨大的动静——
　　“哗啦——”
　　好像是姜音的房间……
　　桑倦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的往声源跑过去，却不曾想，出事的不是姜音，而是……
　　应该说，惹事儿的是姜音，出事的是他那一屋子的娃娃。
　　因为打算常驻b市，所以桑倦把他在a市的那一屋子的恐怖娃娃也给搬过来了。
　　就放在了姜音房间的隔壁。
　　一开始，姜音是没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后面瞧见有阿姨进去打扫，她也就好奇的跟着进去了。
　　房间漆黑，打开灯偏偏还是绿的，好多娃娃摆在那里，看着有点瘆人。
　　阿姨却见怪不怪的开始打扫。
　　姜音好奇：“这些，都是什么呀。”
　　阿姨：“这些都是桑总很重要的娃娃，我听说桑总从小珍惜到大呢。”
　　这个房间有些阴森森的，阿姨没有多打扫，清理一下就走了。
　　她是认识姜音的，之前姜音来的时候就见过，还见过桑倦因为姜音的事情发脾气。
　　这个房间又刻意装在姜音房间的隔壁，桑倦的信息素对姜音的偏爱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不知道姜音此时精神不太对劲的阿姨并没有把人从房间里赶出去。
　　于是阿姨走后，姜音就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房间。
　　娃娃们原来被放在有精致绒布的柜子上，但是这些布连在一起，在最角落的地方，缝着一个小红帽。
　　因为小红帽是半成品，坐不起来，所以就被人小心的缝在了布上。
　　姜音盯着小红帽看了很久，越看越心痒，很想把缺的地方缝补起来。
　　于是去想把娃娃拿下来。
　　但是怎么也拿不下来，她有些懵的看了一会儿，稍微用了点力——
　　结果整张布都被她扯了下来。
　　把上面的恐怖娃娃也给扯了一地。
　　而现在，那些恐怖骷髅娃娃，布偶还好，而那些玻璃的就倒大霉了，不是断了头，就是摔了脑袋，精致的恐怖娃娃们裙子也四散摔得粉碎。
　　姜音虽然懵懂，但也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桑倦看到站在满地碎玻璃中间的姜音，心脏差点吓到停跳，失声：“你在做什么！？”
　　姜音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她以前也笨手笨脚的，经常容易碰坏东西……
　　她听见有碎玻璃被碾碎的声音，更是紧紧的闭上眼睛，她有些胆怯的想，她可能要被打了吧……
　　随后她被狠狠扯入他的怀中。
　　她听到了他激烈到澎湃的心跳，一声一声。
　　桑倦一声低低的叹息，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你吓到我了。”
　　姜音：“你……不打我吗”
　　桑倦：“……”
　　桑倦：“我为什么要打你？”
　　姜音指着一地的狼藉，小声的说:“我弄坏了你的东西。”
　　姜音想了想，又说：“刚刚有阿姨来打扫这里，说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我会赔给你的。”
　　姜音笨笨的说:“对，对不起。”
　　抱着她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最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笑。
　　笑声里，三分无奈，三分复杂，他压着情绪，“你……”
　　他闭了闭眼，把人紧紧的摁在怀里，“你怎么就不明白……”
　　姜音茫茫然抬头：“……”明白什么？
　　“这些垃圾……”桑倦说：“哪比得上你一根头发。”
　　*
　　姜晖阳回到病房去看女儿的时候，一推开门，一片陌生面孔。
　　一个壮汉纹着纹身的躺在床上，胳膊上流着血，正在打针，一边站着一群壮汉。
　　姜晖阳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出门去看门牌号——完全没错。
　　但是里面却不是他女儿了。
　　他下意识的：“你们是谁我女儿呢？”
　　没人理他。
　　一群人看样子不是好惹的，姜晖阳也不敢问什么，转头去问医生。
　　医生也知道这人认错女儿的事儿，他说:“转院走了。”
　　姜晖阳失声：“转院？？我女儿那个样子，怎么转院——”
　　“这边医疗条件不行。”医生实话实说：“没有血源，这边不敢给你女儿手术，还是去血源多的Omega医院，有保障一些。”
　　姜晖阳扯住医生的衣领：“不行，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我没有不讲道理。”
　　“你妻子已经在同意书上签字了。”医生就算被拽住了，也依然温和的说：“不信你打电话问一下。”
　　姜晖阳：“那也不行！！我女儿不能大幅度移动的现在——”
　　“你推医生做什么！！”
　　他被一壮汉猛然扇开——
　　正是之前在那个病房里看到的大汉，看起来凶悍异常，“你是想医闹？！！”
　　姜晖阳这人欺软怕硬，灰溜溜的离开医院就给王未媛打电话。
　　打了电话就问:“为什么签转院？！！那个样子怎么转院——”
　　然而得到的却是更暴躁的，带着哭腔的回复：“你以为我想转吗？！！你什么时候得罪的桑氏？？家里的生意都要不行了！！”
　　“现在b市也没有Omega医院愿意让她住院！！”王未媛哭着说：“花多少钱都不行！！”
　　姜晖阳一愣。
　　“自从嫁给你，就没过一天的好日子。”王未媛尖声道：“你之前还骗我，说没结过婚，没有小孩！！如果不是这次出事，你还要瞒我多久？？”
　　姜晖阳急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吗？”
　　王未媛：“你为了孩子？？你是为了孩子吗？？！你从来都只为了你自己！！我查过了……那个叫林媛的，当年也很有钱对吧？？是那个林家的大小姐，你骗人离家出走和你结婚，生了姜音，和家里彻底断绝了关系——因为姜音是顶级Omega的基因，你想着能靠孩子和这份检测报告让林家认孩子，没想到姜音出了意外伤了腺体，而且林家也破产了，你就骗了林淑的钱远走高飞了！”
　　王未媛：“怎么，同样的套路又想在我身上走一遍吗？？！我告诉你姜晖阳你想的美！！”
　　那边的电话“啪”得挂断了。
　　姜晖阳心中一片冰凉，他曾经设想过自己会被拆穿，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他又给王未媛打电话，然而怎么打都打不通了。
　　但是他又镇定了一下，给王未媛发了信息。
　　这些年，王家的公司多多少少也不太干净，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公司出了事儿，谁都跑不了。
　　他习惯性的走到林淑之前住的房子的巷口，刚发完信息，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回过头，就看到了那几个在医院见到了壮汉。
　　他们脸上掰着手腕：“怎么，医闹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了”


第5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谢时来了之后, 问了姜音几个问题，慢慢舒缓了人的情绪。
　　谢时问：“你最喜欢的事儿是什么？”
　　谢时进入医生状态的时候，还是很亲切的。
　　姜音的不安感觉慢慢散去, 她思考了一下, 小声：“娃娃。”
　　谢时声音温柔的问:“为什么喜欢呢？”
　　姜音盯着谢时的脸，周围的气味也让她有些放松……
　　……
　　谢时出来以后。
　　桑倦:“她怎么样？”
　　谢时：“问题不大, 受了点儿刺激, 睡一觉就行了。”
　　眼见桑倦就想进去，谢时拦住他：“欸欸现在还是别进去了，她睡着了。”
　　桑倦顿了顿，也没再坚持，他说：“她谁都不记得了。”
　　“她之前就有这个趋向性。”谢时并不意外, “毕竟腺体受损, 发育不完全，她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健全的人, 毕竟大脑的成长, 信息素的刺激也很重要。”
　　桑倦沉默了。
　　“问题也不是那么严重。”谢时顿了顿，“不过，我用了一下催眠。”
　　桑倦：“？”
　　“问出了一点……不知道算不算对你有帮助的答案。”谢时看了桑倦一眼, 说：“里面那小姑娘的腺体……”
　　“好像是她, 自己主动破坏掉的。”
　　桑倦一下盯住了他，“……你说什么？”
　　谢时耸耸肩：“这是她自己说的。”
　　桑倦站在原地, 僵硬很久。
　　他本能的不相信，她是那种会主动破坏自己腺体的人。
　　小姑娘虽然笨呼呼的，但是每一天，都在认真生活。
　　桑倦:“……有没有问出来为什么？”
　　谢时耸耸肩：“没。问再多的话她就有些不良反应了。我怕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安顿好谢时之后，桑倦的手机响了。
　　他打开一看, 是桑夫人。
　　*
　　桑倦敲了敲门。
　　里面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响起小姑娘温弱的声音：“进来。”
　　桑倦推开门，就看到了姜音手里的斗篷娃娃。
　　娃娃已经被补好了，有些精致。
　　她低着头，也不吭声。
　　桑倦：“好点儿了？”
　　姜音指尖绕着娃娃，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桑倦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娃娃，说：“这个是……”
　　“这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姜音顿了一下，把话塞回喉咙里，“……那你先说。”
　　桑倦想要问的问题太多，比如，她为什么要破坏自己的腺体，比如，她小时候经历了什么，又或者，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问题……但集合在一起，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因为，即使问了，她也不一定会记得。
　　最后他轻轻出了一口气，“……没什么。”
　　姜音：“那……我先说了。”
　　阳光从拉开的窗户里透出光来，姜音瞄过桑倦，总觉得和睡完之后精神一振的她比起来，他眼底青黑，似乎带着些疲倦。
　　是因为那些被她弄坏的娃娃……还是……
　　姜音想到了他在小黑屋里说的那些话，心中一动，随后就是满满的不知所措。
　　她想了想，小声说：“弄坏你的娃娃，很抱歉。”
　　“多少钱？”
　　姜音认真的说:“我赔给你。”
　　桑倦睫毛微动，他慢慢说：“我不缺钱。”
　　姜音想了想：“那你缺什么？”
　　桑倦的目光，落到了她补好的娃娃上。
　　姜音，“……”
　　其实她回过神来，想到在小黑屋看到这个娃娃的时候，有些匪夷所思。
　　这只小红帽娃娃，是个未完成品，当时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她还惋惜了很久。
　　却未曾想，是被人藏起来了。
　　但是现在再看这个娃娃，姜音又觉得，它实在算不上好。
　　姜音有些迟疑：“……你想要这个？”
　　她说：“我弄坏的那些娃娃……好像都……很贵。”
　　桑倦想。
　　她记得她在小黑屋里弄坏的那些娃娃，却仿佛刻意忘记了他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他。
　　桑倦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林助理说过的话。
　　现在，好像都不怎么流行苦情剧了。
　　但最可怕的，从来不是默默付出而无人知晓。
　　可怕的是。
　　她仿佛知他的心意，偏偏又无事发生。
　　桑倦垂下眼睫，眼底一片深黑，半晌：“娃娃的价值，又不是只有金钱才能衡量。”
　　桑倦不紧不慢的说：“你手里这个娃娃，对我来说，有点重要。”
　　小姑娘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钝钝的“哦”了一声，“那……那你想要，就拿走吧。”
　　姜音又说：“钱……我再另赔给你。”
　　桑倦：“你不问我为什么重要吗？”
　　他向她走了一步。
　　他无意逼她，只是难免心有不甘。
　　姜音：“……”
　　她有些惊慌的看了他一眼。
　　桑倦便停下来，只是说：“我很想你问我。”
　　小姑娘抿着嘴，瞄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桑倦神色自然：“但是你不问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说。”
　　姜音：“……”呸！！
　　姜音在他说话之前说：“我不想知道你的想法。”
　　她嘟囔着：“你的想法，又和正常人不一样。”
　　“而且……”
　　姜音说：“这娃娃又不好看，还是个残次品。”
　　她把能想到的，贬低的话，都放在了这个她稍显稚嫩的作品上：“配色也不对，针脚和走线，也怪怪的，又丑又笨……”
　　她指桑骂槐：“只有奇怪的人，才会喜欢这样的娃娃吧？”
　　桑倦赞许：“嗯，你说的对。”
　　姜音：“……”
　　姜音一下被桑倦憋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在说他奇怪，偏偏对方那么顺水推舟，她却觉得更生气了。
　　然而还没等她排解这股郁闷，便听到男人低沉缓和的声音。
　　桑倦慢慢把视线，从娃娃挪到了小姑娘身上：“但你说……”
　　他语调里带着些散漫，偏又自嘲的笑意：“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儿？”
　　“昂贵的娃娃摔了一地，我也不见在乎。”
　　只有这个娃娃。
　　磕碰一下。
　　便是夙夜难安，满满都是心疼。
　　“虽然如你所说，它确实是个不太好的残次品。”
　　固执，笨，自残，把心割下来捧到眼前，也不会看一眼的无情姑娘。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它更好的娃娃了。
　　“但我确实……”
　　桑倦眼睫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阴影遮住了略微青黑的眼底：“……割舍不下。”
　　*
　　姜音回学校后，谢过了帮忙的楚安和宋歌。
　　姜音其实不是很怕那个便宜爸爸，相反，她还有很多问题想亲自问问他。
　　只是经过一次地雷式的精神刺激，姜音虽然有话要问，但也害怕自己又被刺激出个好歹来。
　　她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尘封了很久的记忆，却不这么想。
　　倒是回宿舍后，刘烟跟她挤眉弄眼：“我听楚安说，之前那个帅哥把你带走啦？”
　　“有没有发展出点什么呀？”
　　姜音：“……”
　　姜音迷惑：“……发展出点什么？”
　　楚安敲了一下刘烟的脑袋：“你脑子里整天除了情情爱爱就没点别的了？”
　　刘烟：“我要什么别的啊！那么大一个有钱的帅哥就在我身边发生这样的绝美爱情故事，我怎么不能听听了？”
　　姜音：“……绝美……爱情故事？？”
　　她匪夷所思的看着刘烟。
　　“是啊。”刘烟一语道破天机：“人帅哥不是在追求你吗？”
　　姜音：“？？？？”
　　姜音：“不——”
　　她忽然想起了桑倦在小黑屋里跟她说的话，一时间，竟有些犹疑起来，连否认都有些迟疑了。
　　刘烟：“啊行了行了别否认了，那个男的叫什么啊？你现在还没给我们说。”
　　姜音：“……桑倦。”
　　“桑倦？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刘烟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也就算了，“行，就那个桑倦——你们俩亲兄妹吗？”
　　姜音：“我跟他没有关系呀……”
　　“哦那就不是兄妹。”刘烟快速提取重点：“那就是追人和被追的关系了！”
　　姜音：“不是的……”
　　“怎么不是了？？”刘烟瞪大眼睛，掐着手指头给姜音算：“你看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你一个人跑到教学楼里，哇，几天几夜啊，警察来了都找不着你，人连饭都没吃，那破教学楼多少教室啊，真是一间一间的找哇。”
　　姜音：“……”
　　那要不是他步步紧逼，她也不会被他吓到那么惨呀，归根到底还是他的错。
　　“然后我们吃个饭，半夜三更打不到车，人帅哥还费尽心机的过来当专车司机。”刘烟说：“那个车不便宜啊……”
　　姜音忍气吞声，小声说：“那我不是付钱了。”
　　三百块钱呢。
　　刘烟瞪她一眼，“重点是这个吗？那都是借口啊！！”
　　刘烟循循善诱的跟她科普男女相处之道：“这东西就跟请客一样，今天我请明天你请的——只有付了你本不该付的钱，才能有理由在他身上找回来啊！”
　　姜音恍惚：“……”
　　刘烟匪夷所思的说：“你不会没找吧？？”
　　姜音：“……”
　　能拿钱打发掉桑倦简直不要谢天谢地了，还找回来，她是得多喜欢刺激啊。
　　但是请客是为了对方能请回来这一说，姜音还是感觉到自己简直打开了新世界。
　　“……行吧。”
　　刘烟：“我们不说你的态度……毕竟你是被追的那个——但是你看啊，就前天，美术馆，那么多人面前，给你撑腰。”
　　“我们学校论坛都要羡慕疯了好吗？”
　　“更何况，他信息素明明晃晃的就是喜欢你啊！！”
　　姜音感觉自己被冲击了三观，她想了一下，桑倦……喜欢自己？
　　他对她，确实是……喜欢的吧。
　　但是，是那种，对于娃娃的喜欢？
　　或者说，对于一个物品的病态迷恋。
　　但是……
　　刘烟嘟囔：“不过说起来，你之前进医院没多久教学楼就被拆了，那个什么桑氏出资帮忙盖新楼，虽然早……”
　　刘烟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桑氏？桑倦？？？”
　　“不会是那个超级有钱的桑倦吧？？？”
　　“嗯……”姜音想了想，慢吞吞的点头：“但是……也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桑倦。”
　　刘烟：“……？”
　　姜音说：“他有信息素失控症，所以，嗯，他的信息素，对我有点特殊吧……”
　　“音音……”
　　刘烟闻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匪夷所思的看着姜音，半天才说，“你难道不知道……”
　　“alpha的信息素失控症。”
　　刘烟说：“有史以来。”
　　“从来只会对心动的人失控啊。”
　　*


第5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alpha的信息素, 有史以来，从来只对心动的人失控。
　　姜音对这句话消化了很久，她想到了桑倦的很多事儿。
　　……
　　他好像, 确实, 对她很好。
　　“唉，其实男人怎么想不太重要啦。”刘烟说, “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呀？”
　　姜音：“我……”
　　她想了一会儿, 有些为难：“我不知道。”
　　她对他的坏印象，根深蒂固。
　　可是……
　　姜音想到生病时的桑倦。
　　漫天的大雪下，他病号服很单薄，就站在公交站台前，然后对她露出笑来。
　　姜音那时候, 其实, 觉得他的笑很好看。
　　那种单纯的，带着爱意的耀眼。
　　“alpha有什么好想的。”宋歌从厕所里出来：“都是一群狗。”
　　姜音：“……”
　　刘烟震惊的看着宋歌：“你怎么在这？”
　　“我拉肚子没找着厕所。”宋歌理所当然：“就来你们寝室借一下呗。”
　　姜音：“……”
　　b大厕所那么多, 你怎么就借栋女生宿舍楼这一宿舍的。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宋歌说：“要说那些alpha, 他们就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发情，恶心的要死。”
　　“音音那么好看, 多的是裙下之臣。”
　　宋歌把刘烟挤到一边, 坐在姜音身边，理所当然的说：“狗男人喜欢你你就要喜欢他？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道理嘛。”
　　刘烟：“……”
　　楚安：“这就是当初你扇你追求者一巴掌的原因？”
　　旧事重提, 宋歌肩膀一僵：“……”
　　她重重咳嗽了一声，警告的瞪了楚安一眼，心虚的看了一眼姜音：“这有什么，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教他认清天高地厚怎么啦？”
　　楚安：“……”
　　姜音：“你这样……不好的。”
　　宋歌鼓起脸：“我怎么不好啦。”
　　姜音想了想, 慢吞吞的说：“你可以拒绝他……”
　　“但是，不应该伤害他。”
　　宋歌：“……”
　　宋歌嘟囔：“我那也不算伤害他吧，他可是alpha啊，我……我扇他一巴掌又不疼。”
　　刘烟：“……”
　　楚安：“……您那一巴掌可不轻啊。”
　　宋歌恼羞成怒：“你们又不是Omega，你们都不懂！！”
　　宋歌说：“被alpha喜欢上，对Omega来说，是一件……很讨厌的事！！”
　　“以前有个alpha很喜欢我一个Omega朋友，然后他就用信息素控制她。”宋歌很烦躁的说，“Omega的信息素是很容易被alpha影响的。”
　　“那些alpha，嘴上说着我喜欢你，我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但实际上，就是为了控制你，掌握你，为他生，为他死。”
　　“他永远不会在乎Omega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宋歌说：“那些肤浅的爱意和喜欢，谁他妈稀罕——”
　　她正说着，忽然感觉自己被摸了摸头。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我知道。”
　　“所以，就是这样，才要更珍惜，那些真正喜爱你的人呀。”
　　宋歌一怔。
　　姜音说：“爱一个人，并且要对方知道，也是一件，需要鼓起很多很多勇气的事。”
　　楚安忍不住：“就是啊，再说，你又不是你朋友，给你表白的alpha也不是你朋友对象，倒也不用一棒子打死嘛。”
　　宋歌有些脸红，别扭的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alpha。”
　　“最好所有的alpha都别喜欢我。”
　　她瞧见姜音看她，最后又不情不愿的说，“知道啦。”
　　宋歌：“但我还是觉得alpha都是披着人皮的坏东西，我没关系，你可要擦亮眼睛呀。”
　　姜音点了点头。
　　宋歌：“诶不说这个了，过两天有个慈善晚宴，我们一起去啊。”
　　姜音：“慈善晚宴？”
　　宋歌：“对对，就周末！”
　　刘烟：“我周末得约会……”
　　楚安：“我周末也有点事儿。”
　　宋歌：“……”
　　宋歌巴巴的看着姜音:“去嘛去嘛。”
　　姜音：“……”
　　宋歌小声说：“会有很多娃单的！！”
　　姜音果断：“我去。”
　　女孩子的话题变得快，聊完ALPHA，刘烟就说起了她的香水。
　　姜音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音音？你爸是不是去缠着你了？？”
　　是林淑，语速焦急。
　　姜音愣了一下：“没有。”
　　“但是我昨天，见到他了。”
　　那边倒抽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他是不是强迫你去医院了？”
　　姜音：“没有，我现在在学校……”
　　姜音顿了顿，忽然问：“他为什么要强迫我去医院？”
　　那边沉默了，似乎难以启齿。
　　姜音：“不可以说吗？”
　　姜音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迟早也会知道的吧。”
　　“也许是那个叫爸爸的人亲自告诉我……”
　　“不行！！”林淑说：“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林淑大概也是想通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和我离婚之后，结婚又生了个女儿。”
　　姜音沉默。
　　“结果他女儿意外出了车祸，需要输血，她跟你血型相似，于是又回来求我。”
　　林淑说：“我不可能答应他，他便想缠着你……去给那个Omega献血。”
　　“嗯。”姜音说：“我知道的。”
　　林淑愣了一下：“……你知道？”
　　姜音知道，在美术展的时候，楚安已经把事情告诉她了。
　　“嗯，我知道的。”姜音说。
　　林淑愤怒了，“是不是姜晖阳说的!”
　　“妈妈。”姜音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姜音：“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外人呢？”
　　“对不起……妈妈确实不该瞒着你。”
　　“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好。”林淑的声音有些疲倦的说，“我这辈子做了很多糊涂事，欠了不少糊涂账，但糊里糊涂的，也算是开开心心的过了半辈子。”
　　“不是妈妈故意不说，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把你牵扯进来。”
　　“只是妈妈没用……”
　　姜音温温和和的说：“没有。”
　　“我们是一家人呀。”
　　姜音说：“我知道妈妈爱我。”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会永远站在妈妈这边。”
　　林淑眼眶酸了。
　　她年轻的时候，是肆意妄为的性子，哪怕姜晖阳当时一介白身，她还是嫁得义无反顾，生下了姜音。
　　在一地鸡毛的种种破事发生之后，林家破产，姜晖阳带着钱跑了，她也曾经恨过，可是女儿又小又乖，眉眼精致漂亮的不见半分那男人不负责任的肮脏模样。
　　那么小的孩子，那么乖巧的姑娘，她怀胎十月，割下来的骨血。
　　在医院里，治病的时候那么疼，还要努力伸手给她擦眼睛，跟她说妈妈不哭，音音不疼。
　　“音音。”
　　“可能妈妈识人不淑。”
　　她轻声说：“但你，是妈妈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
　　姜音给妈妈打完电话，已经很晚了。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微信列表，黑名单里，有某人的头像。
　　她想到刘烟的话，又想着宋歌的话，有些纠结。
　　这个人，她对他的印象，就像宋歌说的那样，接近她，只是为了控制她，掌握她，为他生，为他死，像个毫无尊严的洋娃娃。
　　但是……
　　刘烟又说……alpha是对她心动了。
　　……
　　姜音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心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份奇怪又危险的心动，做出怎样的回应来。
　　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很少，所以有关她的每一份爱，她都会努力珍惜。
　　但是姜音想了一下，自己努力珍惜桑倦的样子。
　　……
　　姜音被自己的想象出了奇怪的鸡皮疙瘩。
　　她有点犹豫的想，强扭的瓜一点也不甜，谁规定这个世界上，别人喜欢她，她就要喜欢回去了？
　　她对着他乌漆嘛黑的头像看了一会儿，想着干脆把人拉回黑名单算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悄悄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桑倦在外面倒是挺能装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很多是别人拍的，别说，摄影师特别会抓拍。
　　姜音又往下滑——桑倦的朋友圈内容不太多，看起来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活得像个僵尸号，一下就滑到了底。
　　她觉得有点没意思，又刷了一下，结果第一条，就蹦出了一个娃娃。
　　好像是她手机卡，这条是昨天不久发的，她没刷出来。
　　是那个被缝补好的小红帽，被男人轻轻的捏在手中，那手骨相极好，指腹摩梭过娃娃的小脸蛋，虚虚的压住了那一点凹陷的小酒窝。
　　暧昧又似无意。
　　小红帽依然对外露出天真无邪的甜美微笑。
　　姜音手一抖，在上面点了个赞。
　　……
　　姜音连滚带爬的把赞取消并且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把手机关机扔到了枕头底下。
　　*
　　男人在处理公务，精细昂贵的书桌上，一卷厚厚的文件摞在那里，他修长白皙的手落在文件上，久久都未动过。
　　上面写了很多，有关他父亲的资料。
　　男人的心情沉郁而冷漠。
　　他跟他的父亲并不亲厚，甚至算的上是陌路。
　　但父亲的意外死亡，却是对桑家一个很沉重的打击。
　　李助理在一边，也不敢吭声，资料上的内容虽然匪夷所思，但种种痕迹，都证明桑倦的父亲，并非如此简单的死于意外。
　　一边的手机冷不丁的震动一下。
　　李助理偷偷在内心嘶了一声。
　　……谁这个时候要触他霉头哦。
　　桑倦眼神有些倦懒，带着森冷的锋芒，他沉沉的打开了手机——
　　……
　　下一刻。
　　男人盯着手机，怔愣半晌，拉紧的唇角微微翘起。
　　积雪消融，春风化雨。
　　他眼底的沉冰碎成温水，三分笑意后，藏着烈烈的温柔。
　　好像那些沉郁的过去，阴冷的真相，在此刻，都因为那个姑娘，染上了三分暖泽。
　　李助理没忍住：“……桑先生？”
　　什么事儿高兴成这样？？？
　　桑倦回过神来，唇角笑意收敛，放下手机，若无其事：“没什么。”
　　半晌，桑倦又似不经意的说：“也就有个小猫咪，用小爪子偷偷给我点了个赞吧。”
　　听着好像还有炫耀的意思。
　　李助理：“……”1个赞啊，有点可怜。
　　李助理开始回忆，桑倦什么时候发过朋友圈。
　　他想了想：“为什么是偷偷？”
　　桑倦镇定自若：“她取消了。”
　　李助理：“……”
　　桑倦顿了顿，散漫语气里，藏着三分笑意：“好像……”
　　“是害羞了？”


第5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愉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 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了。
　　“喂？”
　　“桑倦。”桑夫人的声音响起来：“你前些天，是不是病了？”
　　桑倦对此并不意外，淡淡的说：“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不严重？”
　　桑夫人笑了一声, 有点冷, “是信息素失控症对吧？”
　　“……”
　　桑夫人顿了顿，“我查了这病的资料, 说是要有Omega信息素的安抚才行。”
　　“你这个年龄, 也该找个合适 Omega小姐结婚了。”
　　桑倦的眼神寡淡下来：“不需要。”
　　桑夫人顿了一下，声音又柔软下来：“……你一个人照顾自己，说实话，妈妈有点担心。”
　　“桑氏的担子大是大，但是也别累垮了。”
　　“再说, 你不可能一个人一辈子啊。”
　　桑倦没吭声。
　　桑夫人沉默了一下, 也没强求什么，“你要在b市发展事业也没什么, 好久不见了, 过两天有个慈善晚会在b市，我要去参加，到时候你也一起吧。”
　　桑倦应了一声, 随后就挂了电话。
　　窗外, 春雷轰然响起，随后闪电划破了稍显沉郁的夜空, 撕开一片雪亮。
　　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打湿了窗外开始抽出新芽的爬山虎。
　　桑倦望着阴沉落雨的夜空，顿了顿，他起身，在书房里找出了厚厚一摞的硬纸。
　　硬纸有些是皱的, 有些带着深深的折痕，有些还磨着边角，像是被人折腾过。
　　上面用钢笔，写了很多的字。
　　他打开了手机。
　　*
　　自从不小心点到桑倦朋友圈的赞之后，姜音感觉做什么都不太得劲。
　　这几天都下着绵绵的春雨，学校里的枝叶都渐渐抽出了好看的新芽。
　　因为害怕对方发现了她点赞了他的朋友圈，再发些调侃过来，她几次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偏偏觉得这样子有点矫情，纠结一会儿，又把人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不过让人舒心的是，一天过去了，他没有在她雷点上蹦迪，发什么不清不楚的话。
　　姜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宋歌已经把邀请函给她了，说是葛家的一个Omega姑娘办的慈善晚会。
　　“葛玉是个超级好的Omega姑娘！！也超级喜欢你的！！”
　　宋歌：“而且你知道她叔叔吗？”
　　姜音：“？”
　　“就是葛南。”
　　姜音：“……葛南？”
　　“b市的一个alpha大佬呢。”宋歌说：“葛家以前可是b市的呼风唤雨的大家族呢，现在都是葛南一个人撑起来的哦。”
　　宋歌：“要说我最不讨厌的alpha，那就非他莫属了。”
　　“听说这次晚宴，葛叔叔也会去。”宋歌说：“不过他都快四十多岁了，还没娶妻。”
　　姜音其实对这个葛叔叔没什么兴趣，但看宋歌好像很激动，于是配合的问：“为什么呀？”
　　“可能是没遇到合适的？”
　　宋歌十分自信：“比如我这样的。”
　　姜音：“……”
　　姜音委婉的说：“那你们可能稍微有点年龄差……？”
　　宋歌：“真正的爱情是可以突破年龄的！！”
　　她搓搓手：“我觉得我真的行。”
　　姜音看着宋歌，认真的说：
　　“你不介意年龄的话。”
　　“你长得这么好看。”姜音说：“肯定可以呀。”
　　*
　　半夜。
　　姜音被雷声惊醒了。
　　春雷阵阵，随后窗外是撕裂夜色与雨幕的雪亮电光，刺目的光芒把寝室照亮。
　　太过吵闹，睡眠质量很好的她第一次有点睡不着了。
　　手机亮了一下，她揉揉眼睛，打开看看，发现是朋友圈的消息提醒。
　　她微信朋友寥寥无几，楚安不爱发朋友圈，刘烟倒是天天在□□空间发自拍，却不怎么玩wx。
　　所以她朋友圈常年安静。
　　她带着些许困倦，点开想看看是谁半夜睡不着发朋友圈。
　　居然是桑倦。
　　姜音：“……”
　　姜音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了。
　　这人怎么回事。
　　都这个点了，还发朋友圈。
　　朋友圈的图加载了出来，姜音小心的避开了点赞键，迟疑了一下，还是遏制不住好奇的点开了。
　　那是一张硬纸板，带着纵横交错的深深褶皱，像是被人生生折断的力道，每一个痕迹都泛起了毛边。
　　这样凹凸不平的硬纸上，写着清晰有力的钢笔字。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XX年xx月xx日。】
　　【这一天，我见到了我的缪斯。】
　　【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娃娃。】
　　【她似乎很害怕，可怜兮兮的，很迷人。】
　　【于是我把她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并且怀着卑劣的心思，上了锁。】
　　姜音心中一跳，她去看日记的时间。
　　是一年前的某一天。
　　她推算日子，似乎……就是她在别墅遇到桑倦，被桑倦锁起来的那一天。
　　姜音：“……”
　　这个疯子！！
　　她用力抿着唇，压着自己的坏心情，往下划。
　　【xx年xx月yy日】
　　【我找到了她，她很抗拒我，还掉了一只娃娃。】
　　【我开始反思自己行为。】
　　【但是警察过来了，她的电话却打不通，警察找了房东，拿了钥匙打开了她的房门。】
　　【她生病晕倒了，发烧很严重。】
　　【我很后悔。】
　　【我把她带回了家。】
　　……
　　*
　　【xx年xx月wy日】
　　【我似乎做了不容于社会道德的事情。】
　　【但我不是很后悔。】
　　【如果把脆弱的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算是一种暴行……那我愿意为我的暴行付出任何代价。】
　　【谢时说我病了，需要治疗。】
　　*
　　【xx年xx月ty日】
　　【我找不到她。】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完全没有办法工作，信息素也很狂躁。】
　　【……这是从未出现的状况。】
　　【虽然我确实有些心理问题，但是我克服的很不错。】
　　【但是我的信息素似乎疯了。它中了她的毒，失控了。】
　　……
　　【但确实……我真的很想要看见她。】
　　【看见她，在安全的地方，或者说，我的视线之下。】
　　这张纸的褶皱更深，似乎被人狠狠的揉成了团，又被人细心的捡起来。
　　【xx年xx月xy日】
　　【因为她确实不知所踪，我整夜失眠。】
　　【那半只小红帽的娃娃是她留给我唯一的礼物。】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那么迷恋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姑娘。】
　　【甚至会产生恨。】
　　【我恨她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又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
　　【可是信息素的声音，与灵魂的呐喊，总是振聋发聩。】
　　【——不可以丢掉她】
　　【我可以丢掉我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不可以——丢掉她。】
　　【我觉得我病入膏肓，也许，无药可救了。】
　　*
　　【xx年xy月xy日】
　　【依照警察的建议，我去了疗养院。】
　　【可是，我也疯狂派人找她。】
　　【我想，我要找到她，然后我会温柔的原谅她，我不会生气，我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宠着她，爱着她，做我最漂亮的娃娃。】
　　【煎熬了两个月后，她依然不知所踪。】
　　【爱意开始收敛，恶花开始发芽。】
　　【我想，如果我找到她，我会欺负她，让她害怕，要让她哭。】
　　【为什么只是一个突然狭路相逢的路人，我就要因她如此备受折磨。】
　　【像是突然开启了魅魔的魔咒，中了无法摆脱的蛊毒——我凭什么要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硬纸板上的笔迹几乎撕裂了硬纸。
　　【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
　　【xx年xy月yy日】
　　【我时常会梦到一个黑暗的地方。】
　　【那里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但是有细细的奶香味，温柔的像孩子染着泪痕的吻。】
　　【我觉得很安全。】
　　【我睁开眼，起来，看到早霞与残云，手心里，小红帽娃娃带着余温在微笑。】
　　【替我熬过疗养院漫长枯燥又痛苦的时光。】
　　【我又开始想。】
　　【要是能见她一眼就好了。】
　　【不过几面之缘，她从未对我笑过。】
　　……
　　【我输了。】
　　【我终归做不了狠毒的恶人，我只是一个，想要她垂怜的病人。】
　　……
　　【可我……心有不甘。】
　　*
　　硬纸板上纵横交错深深的折痕，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力气。
　　窗外的惊雷声已经淡了，连淅淅沥沥的雨，似乎也歇了。
　　姜音看完后，才恍惚反应过来。
　　这似乎是。
　　……桑倦的日记。
　　桑倦的这条朋友圈，没有任何留言，也没有任何点赞。
　　姜音想，也许他……已经发现她手滑的点赞了。
　　可是他没有找她说什么，也没有打扰她，只是把想要给她看得东西，放到了她也许会看到的地方。
　　如果她对他稍微有一些在意。
　　她就会看到。
　　姜音抿了一下唇，关上了手机，闭上眼。
　　明明骤雨初歇，雷声不响。
　　她却再也没了睡意。
　　*
　　葛家的慈善宴会邀请了很多人过来。
　　姜音在宋歌的帮助下换上了一身粉白小礼服。
　　她长得本就漂亮，长发在发尾微微烫了个小卷，只是小小收拾一下，便显得精致又可爱明艳。
　　宋歌也穿了浅蓝色的礼服裙，看起来优雅又翩然。
　　她跟宋歌一进来，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这是哪家的姑娘……”
　　“怎么没见过……”
　　“诶，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点眼熟，那个粉裙子的好像在哪见过……”
　　姜音有些不自在，宋歌很有眼色的把人拽到了角落里。
　　宴会的人很快就到齐了，宋歌给姜音拿了个小糕点，姜音咬了一口，很甜。
　　不一会儿，人群出现了骚动，很多人迎了上去。
　　宋歌：“诶，那个alpha……好像是你那个桑倦？”
　　姜音顺着宋歌的目光看去。
　　就看到了一个好看的Omega姑娘，跟桑倦说话。
　　桑倦垂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有一句没一句的，有些不耐。
　　来了这个慈善晚宴，果然有母亲准备好的相亲对象。
　　他思索着，应付一下就脱身，抬起眼，却一下对上了少女的眼瞳。
　　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即使身影被角落的阴影埋没，那双眼睛也是遍布光华的温柔漂亮。
　　她没有逃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随后慢慢把目光挪到了他对面的Omega姑娘身上。
　　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
　　姜音想。
　　桑倦既是一条疯了的恶犬。
　　为什么她要做以身饲犬的圣人呢。
　　*


第5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您便是桑先生吧？”
　　少女眉目漂亮精致, 带着笑意：“您好，我叫葛玉，您来的有点晚啦。”
　　基于社交礼仪, 桑倦向她点头示意。
　　男人长得英俊, 偏偏眉眼间并无笑意，神色带和些许疏离。
　　“桑夫人在那边等您好久了。”葛玉笑着, “我带您过去吧？”
　　然而男人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一双乌黑如点墨的眼瞳死死盯到了一个地方——
　　姜音对他笑完，便拿着小蛋糕，被宋歌拉走了。
　　葛玉感觉到他似乎在看别人，循着目光望过去，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她却什么也没看到。
　　桑倦放下酒杯，声音平静：“你先过去吧, 我等下再过去。”
　　葛玉：“诶, 可是……”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走了。
　　然而这晚宴地点确实有些大，两个姑娘像两只躲在花丛里的蝴蝶, 桑倦一错眼, 就不见了。
　　他想着少女立在阴影之下，望过来的微笑, 心中隐隐不安。
　　*
　　“我就说吧？Alpha没有一个好东西。”
　　休息室，宋歌在姜音身边添油加醋：“你看你看，这不就是个典型？表面上追你如火如荼，背地里还对别的Omega勾搭来勾搭去。”
　　姜音咬着芝士小蛋糕，这边的甜点都非常好吃, 她想了想，认真的纠正，“他没有在追我。”
　　宋歌：“……”
　　宋歌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人，当即眼都亮了：“啊，葛南叔叔！！”
　　姜音望过去，却见到一个穿着银色西装的男人，不显半分老气，他眼黑唇薄，动静之间，只觉光华潋滟，气质斐然。
　　有种成熟温和的气质。
　　“你敢相信他四十多岁了吗？”宋歌抱着姜音的胳膊：“这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呀。”
　　姜音：“喜欢就去追呀。”
　　宋歌：“……”
　　宋歌：“那你跟我一起。”
　　姜音：“？”
　　然而等出了休息室，宋歌又怂了。
　　宋歌咳嗽了两声：“有美人兮，只可远观。”
　　姜音：“……”
　　姜音：“我们都出来了。”
　　姜音长得本就漂亮，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很多人都凑了过来，又被宋歌瞪了一眼，又讪讪回去。
　　宋歌：“而且，你怎么回事，omega喜欢alpha就一定是想睡他吗？我这可是真挚的，崇敬之情！”
　　她义正言辞的很，最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说不定我真的就上了。”
　　姜音：“……”
　　姜音想，宋歌之前还说不介意他年龄来着，今天就耿耿于怀了，真是善变的Omega。
　　看着姜音瞅她的眼神，宋歌咳了咳，“我昨天认真思考了，年龄确实相差的有点……嗯，大。”
　　姜音抬眼去看葛南。
　　有女人朝他搭讪，葛南拿起酒，手腕上袖子微微收敛，露出了闪闪发光的一条银链。
　　他的笑意温和有礼，似乎还有些幽默，女人被逗笑了。
　　“葛先生真是幽默呀。”
　　葛南笑了笑，转过头，目光却一下凝住。
　　姜音恰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宋歌：“哇，他在看我们这边呢……他他他他是不是在看我呀？”
　　宋歌：“他朝我们过来了——”
　　姜音：“……”
　　“你们好。”葛南在她们面前站定，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可以冒昧问一下你们的名字吗？”
　　宋歌紧张的不行，她磕磕巴巴的说:“当……当然可以。”
　　“我……我叫宋歌，这个，这个是姜音。”
　　葛南的目光落在了姜音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姜音稍觉有些不太自在，她垂下了眼睛。
　　葛南察觉了自己的目光太奇怪了些，“……抱歉，可能有些冒昧，我是葛南，算是这场慈善宴会的发起者。”
　　他落在了姜音身上，轻咳了一声，“不介意的话，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宋歌激动的快晕过去了，非常高兴的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葛南于是又看姜音。
　　姜音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应该努力扩展一下社交圈，于是拿出了手机，两个人刚交换完联系方式——
　　姜音就从葛南身后，看到了桑倦。
　　他背脊笔直，定定的盯着她，即便是站在衣香鬓影，光鲜亮丽的人们身后，却也不输半分光彩。
　　他拨开人群，朝她走过来。
　　夺目的人天生就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他身上。
　　他走到了姜音身前，眼瞳光彩黝黑。
　　姜音心中一跳，有些不安，桑倦性格疯的很，他——
　　却见男人的目光掠过葛南，眼瞳带着冰冷的傲慢，随后把目光放在了姜音身上。
　　就在姜音以为他要发疯的时候。
　　“那我……”
　　却见男人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唇畔弯起了三分凉薄的笑来：“也想和你交换联系方式。”
　　姜音：“……”
　　宋歌：“……”
　　宋歌匪夷所思，这男人追了姜音那么久，她可不信他没有姜音的联系方式。
　　葛南打量了一下桑倦，目光在姜音和他两人身上巡视片刻，唇角也弯起了玩味的笑来。
　　姜音沉默了一下，她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最后抬起眼。
　　就在宋歌以为她要礼貌性同意的时候。
　　少女露出浅浅的微笑来，“不给。”
　　桑倦：“……”
　　*
　　其实桑夫人让他参加慈善宴会，会在宴会里安排姑娘相亲，桑倦真是毫无意外。
　　他其实也觉得无所谓，毕竟桑夫人就算安排十个八个一百个Omega排队来给他相亲，也不会得什么好结果。
　　无感就是无感。
　　但桑夫人知道了他的病情，若是不来，便显得叛逆了。
　　……
　　但无论如何，千算万算，桑倦也未曾算到会在这边遇到姜音——
　　而且，这也就罢了。
　　还能遇到有人来和姜音搭讪。
　　他的姑娘本来就漂亮又耀眼，会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和喜爱，桑倦一点也不意外。
　　葛南看了看两个人，又看了一眼宋歌，对她露出了微笑，“这位宋小姐，我们这边说话？”
　　宋歌犹豫了一下，葛南对她一笑，宋歌一下神魂颠倒，巴巴的跟着人走了。
　　非常体贴的给两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众目睽睽之下被干脆利落的拒绝，桑倦却没什么愤怒的神色，他慢条斯理的把手机放回了兜里，微笑着说：“那是我冒昧了。”
　　所有想向姜音搭讪的alpha都默默收了心思。
　　连桑倦这样优秀的alpha都能拒绝，那他们更是没什么戏了吧。
　　姜音不晓得桑倦险恶的心机，她点点头，认真的说：“没关系，我原谅你。”
　　小姑娘认认真真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可爱。
　　桑倦眼里带出了三分温柔笑意来。
　　“总归你做什么坏事……”
　　姜音说：“我都该原谅你的。”
　　桑倦唇畔的笑意一下僵住。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比任何锋利的话语。
　　都要诛心。
　　桑倦扯出笑来：“你还不如不要原谅我。”
　　他自觉自己的行为，不用向任何人解释，但是想到阴影之下，少女凝望着他的微笑。
　　以及刚刚的拒绝。
　　虽然拒绝与否，字句输赢都有他的算计。
　　可是真的被她拒绝。
　　却也总归，不是那么好受。
　　桑倦轻轻出了一口气：“桑夫人知道我生病了，她想让我找个Omega结婚。”
　　姜音“哦”了一声。
　　她想了想：“你的病，确实应该找个Omega结婚。”
　　宴会上，音乐温柔和缓，柔软的灯光照在她温和的眉眼上，她的眼睛凝视着他，干净又澄澈。
　　“虽然你不是很好。”
　　姜音又想到了漫天的雪色，男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对着她，笑意单纯又耀眼。
　　“但也不应该因为奇怪的病。”姜音说：“流浪在街上。”
　　“流浪……在街上？”
　　桑倦微微失神，生病的片段，他虽然记忆模糊，但是大概也知道具体的症状。
　　桑倦这个人，生来就一身骄傲，受不了半分折辱，哪怕是他自己。
　　“嗯。”姜音慢慢回忆，努力的描述：“那是很可怜，很可怜的样子。”
　　然而少女裙摆翩然，谈起那个他不记得的自己，嘴上说着可怜，眼里却徜徉着不自知的温柔。
　　“你如果不快点，找个Omega治好的话。”姜音说：“你会很可怜的。”
　　“那……听起来，确实很可怜。”桑倦垂下眼，轻轻出了一口气。
　　姜音以为自己说服了他。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却见桑倦又抬起头，不紧不慢的扯了扯领口，对着姜音笑，“但怎么办，我还是不会和Omega结婚呢。”
　　姜音：“……”
　　姜音不知所措了一下，最后严肃的警告他：“那你病严重的话，会一辈子流浪的！”
　　“如果有人愿意带着一份怜悯，多看我一眼。”
　　桑倦想到了姜音提起病时他的温柔眼神，唇畔带起散漫的笑来：“一辈子都流浪在街上，又有什么所谓？”
　　光芒破碎于他眼底，散漫的表情背后，字句都藏着认真。
　　*
　　“叔叔，我听说你去要了一姑娘的联系方式？”
　　葛玉缠着自己的小叔叔：“你终于想结婚啦？”
　　葛南有些无奈：“不是。”
　　“什么不是，我都看见了！”葛玉不满的说:“那么多女的都盯着你呢，也没见你理过谁，这次居然主动去要人联系方式！！”
　　“我才不信没有猫腻！！”
　　葛南被缠得很了，只能叹口气，“没什么猫腻。”
　　他转移话题，“听说家里要趁这次给你安排相亲对象？怎么样，有瞧上眼的没”
　　葛玉：“我瞧上人家，人家不一定能瞧上我啊。”
　　葛南失笑：“你瞧上谁了？”
　　葛玉面无表情：“瞧上跟你一起要那女孩联系方式的人了。”
　　葛南：“……”
　　葛玉：“一面之缘的alpha也就算了，小叔叔你居然也要了人联系方式！！”
　　葛玉：“所以！！”
　　葛家的小辈里，葛南最疼她，所以葛玉撒起娇来也顺风顺水，“那姑娘有什么魔力啊！！你跟我说嘛。”
　　葛南沉默了一下，知道今儿是不能善了，他无意抚过手腕上的银链：“只是觉得那姑娘……”
　　“长得，像位……故人。”


第5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故人？”葛玉好奇：“谁呀？”
　　小姑娘人机灵, 脑筋一动，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葛南眉头微微一挑：“你知道什么？”
　　葛玉眨眨眼，狡黠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等你跟我讲呢！”
　　葛玉：“反正, 肯定跟这条链子脱不了干系吧？”
　　葛玉是知道小叔叔的事儿的。
　　他前半生多波折，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 被抱错了, 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山里，过得不太好，偏偏天生聪颖，自己走了出来，白手起家, 自己打下了一份产业。
　　后来机缘巧合, 自然是认祖归宗。
　　而听家里长辈说，她就是在小叔叔回家之后不久就出生的。
　　因为是在葛家看着长大的孩子, 所以小叔叔偏宠她一些。
　　但从葛玉有记忆起, 小叔叔很久之前就戴着这个链子。
　　哪怕是侍弄最喜欢的花草的时候，也没摘下来过。
　　就算小叔叔最疼她，但是凡她缠着要看链子, 他就会哄着她玩其他的, 或者转移话题。
　　宝贝的不让碰一下，
　　小时候葛玉总是耿耿于怀。
　　葛南瞥她一眼, “就你知道的多，在这缠着我，不用去招待客人？”
　　葛玉：“小叔叔真是的，我一来就赶我走。”
　　她说：“你不在的时候，小花园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我照顾的, 也不见你心疼一下。”
　　葛玉再缠，葛南也没再说什么了，她也知道葛南不会跟她说了，嘟囔着走了。
　　葛南望着手中的链子，若有所思半晌后，自嘲的笑了一声。
　　终是搁在心上的一个结，怎么都放不下。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楼下的小花园。
　　*
　　姜音对着桑倦的话反应了半晌，最后抿起唇：“那你去流浪好了。”
　　桑倦：“……”
　　姜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我要走了。”
　　她回头，认真的看桑倦：“你不要跟着我。”
　　桑倦道：“我没有跟着你。”
　　他掩饰着自己的心思，镇定的说：“顺路。”
　　姜音：“……”
　　姜音看了他一眼，也没吭声，转身就走。
　　小姑娘背影纤细，长发落下来，带着淡淡的卷。
　　她身上没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干干净净的，在这个充满了信息素味道的宴会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并不因此而减半分颜色。
　　桑倦便跟着她，没多久，小姑娘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姜音回头，眨眨眼：“您……这也顺路？”
　　桑倦回过神来，抬头。
　　女洗手间。
　　桑倦：“……”
　　*
　　通过厕所大法，顺利甩掉了桑倦，姜音拿着手机，通过了葛南的朋友申请，又问宋歌在哪。
　　宋歌说在二楼的休息室。
　　姜音问了位置，就把手机放下了，她出了厕所，转个圈，却有些找不到方向，迷迷糊糊的，摸劲了一个小花园。
　　这小花园人倒是人迹罕至，姜音想走，却看到了花园里的男人。
　　他背脊挺的笔直，戴着手套，拿着花壶，在浇一盆兰花。
　　手腕上的链子闪闪发光。
　　姜音犹豫了一下，上去问了一下：“请问……”
　　男人回过头。
　　姜音愣了一下。
　　葛南微微失神，露出微笑：“又见面了。”
　　姜音：“啊……那个，之前和你聊天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里呀？”
　　葛南温和的给她指路：“她好像从那边去了二楼。”
　　姜音道了谢，转身要走，葛南却突然道：“等一下。”
　　姜音怔了一下。
　　葛南捏着水壶的手微一迟疑，随后笑起来，“我这花，最近老是蔫巴巴的，所以，我心情也不是很好。”
　　姜音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奇怪的看着他。
　　“可能是它不太喜欢我吧。”
　　葛南把水壶递给了姜音：“你来试试？”
　　姜音虽然不懂花，但是也隐约知道这小花园里的花各个价值不菲，“还是不要了吧，我也不太懂……”
　　“不用这样顾忌。”葛南保持着递给她水壶的姿势，笑容温和，“我一直都相信，花是有灵魂的，它也是会挑人的。”
　　“显然我可能哪里招惹它了。”葛南笑，“这兰花看我不顺眼，不知道换个小姑娘，会不会开心呢？”
　　姜音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有些新奇，她接过了水壶，给花浇水。
　　这花并不像葛南说的那样蔫巴巴，相反，枝叶舒展，看起来精神头很足，姜音不敢浇太多，淋漓的水珠下，叶子变得更加清透了。
　　葛南便闲聊一般，跟她说话。
　　姜音发现他学富五车，博闻强识，好像什么都能聊一些，她聊了一会儿，便有些羞愧，因为有些东西她不知道，或者说，以前好像知道一点，但是记不清楚了。
　　葛南便不会为难她，笑着跟她解释解释，就转移了话题，让人如沐春风。
　　但渐渐的，葛南也发现了姜音好像有些迷糊，她身上，不仅没有信息素，而且有时候记性也很差。
　　试探问她过去的时候，多是混沌的状态。
　　葛南轻轻叹口气：“我居然会说那么多话……”
　　“这么多年，真是很少能让我遇到像你这样一见如故的人了。”
　　姜音礼貌对他笑笑。
　　女孩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小酒窝。
　　葛南一时间有些失神。
　　*
　　二楼。
　　葛玉正在二楼招待客人，桑夫人看着葛玉，眼里都是丈母娘看儿媳的满意。
　　然而这份满意心情没有维持多久，转头就看见桑倦倚靠一边，眉眼压低，指尖夹着燃尽的烟。
　　桑夫人带着微笑，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桑倦的衣角，斥道：“怎么不上去跟人说两句？”
　　桑倦却没吭声，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眼瞳深黑。
　　察觉桑夫人看过去，他别开了目光，掐灭了手里的烟，淡淡道：“我累了。”
　　他起身走了，桑夫人劝不动他，便顺着他的目光，窗外是小花园。
　　桑夫人倒是听葛玉说起过，这是葛南很喜欢的小花园。
　　桑夫人会认识葛南，也很简单，桑倦父亲桑诺跟葛玉的父亲关系很好，两家本来就是世交。
　　只是桑倦父亲沉迷科研，不想继承家业，但是迫于家族压力，他停止了自己正在做的研究，回来和桑夫人结婚，生下了桑倦——桑倦一出生，就被测出是顶级的alpha的基因。
　　有了孩子，桑诺也收了心思，和桑夫人一起打理家业，有两人一起，桑家的事业在b市蒸蒸日上。
　　桑夫人知道桑诺还是会背地里做一些科研，但毕竟是丈夫的爱好，也就由着他去了。
　　但是好景不长，没多久，桑父就因为车祸意外，抢救无效死亡，桑氏被狙，股价疯狂下跌，而桑倦也被绑架，意外失踪，那段时间当真是焦头烂额，桑夫人现在回忆起来，都是浓厚的阴影。
　　后来找到了桑倦，桑夫人果断带着孩子去了a市，慢慢的，在葛家和当时林家的扶持下，才又慢慢发展出了现在的规模。
　　只是林家现在已经败落，唯一的大小姐也因为一时任性，现在还不知所踪。
　　桑夫人小时候和林家的大小姐还是手帕交，只是对方失踪多年，连面容都模糊了。
　　葛南的事儿，桑夫人多少也知道一些，从山沟沟里出来的葛南想要白手起家，初始资金缺了一大笔，四处无门，最后求到了林家，林家父亲本不想理会，奈何林家大小姐骄纵放肆，正和家里正闹不和，凉凉说了一句莫欺少年穷。
　　林父为了哄叛逆期的女儿高兴，挥手给了葛南资金。
　　却未曾想，葛南竟真的因此风生水起。
　　到后面葛南认祖归宗，葛家也因此跟林家牵上了关系，当时双方还说要联姻，结果因为和人私奔的林家大小姐，到底不了了之。
　　想到往事，难免惆怅。
　　桑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收回目光，眼神却一下凝住。
　　穿着粉色礼裙的姑娘带着礼貌又温柔的微笑，和葛南说话。
　　金红的晚霞照着天光耀眼，小姑娘微笑站在葛南身边的样子，不骄不躁，眉眼染着淡淡温柔。
　　明明气质半分不像，偏偏一下让桑夫人想起了多年以前。
　　骄纵肆意的女孩吊儿郎当，半分Omega的淑女模样也不见，穿着一身潮牌，手腕上非主流的链子叮里咣啷，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向她求婚的葛南笑：“想娶我？到时候老娘包养十个八个的小白脸，我怕你气狠咯。”
　　桑夫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那时的b市，谁不知道骄纵肆意的林家姑娘？
　　那是偏偏认准了死理，看准了一条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
　　也许撞了，还不信，非得撞死了才知道后悔莫及。
　　只是那么多年，桑夫人也不知道林雪听有没有后悔。
　　她只记得彼时，桑氏风雨飘摇，找不到失踪女儿的林家鼎力相助。
　　桑夫人失神的盯着姜音，金黄的阳光照下来，照在姑娘和葛南身上，仿佛撕破了时空，像极了当年b市那一对惊为天人的才子佳人。
　　偏偏耀眼。
　　只是这佳人年纪略小了。
　　葛南虽这么个岁数了，但是毕竟有钱有权……
　　桑夫人轻轻叹息一声，刚想收回目光，去催催自己家那愈发轻狂的儿子早日找个Omega收心，毕竟连葛南这个四十多的单身汉都要找对象了——
　　下一秒。
　　她就瞧见，自己要劝的轻狂儿子，出现在了那才子佳人的中间，成了比太阳还要刺眼的电灯泡。
　　这灯泡甚是理直气壮，把人姑娘拽到了背后，盯着葛南的一双眼，像是淬了火。
　　桑夫人：“……”
　　桑夫人刚有种不详的预感，就听到身后葛玉甜甜的声音:“哎呀，桑阿姨，我这边有自己烧了个冰糖雪梨水，给您尝尝……”
　　桑夫人急急回头，“不——”
　　却未曾想人就在身后，这一急着回头，竟是直接将葛玉手里的一壶冰糖水给打翻到了楼下——
　　“哗啦——”
　　“小心！！”
　　姜音刚想问桑倦来做什么，然而刚说了个“你来”便听见动静，下意识的抬头，泼下来的蜜水带着滚烫的热意，下一刻，她被人死死抱在了怀里。
　　热水滚烫。
　　他攥着她的手，十指交错，穿透掌心和手背的伤痕，与那无意滑下，与她指尖相吻的草莓发圈，成了滚烫温度中，沁人心脾的凉意。
　　姜音大脑一片空白，迟迟未曾回神，嘴巴先把之前该说的话说出了口，“做什么……”
　　桑倦忍耐着后背的疼意，小心看她是不是有没有被烫着。
　　发觉没有，才哑着嗓子，扯着唇角，“不巧。”
　　他撇开眼，自嘲道：“……顺路。”
　　*


第6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怔怔的盯着桑倦。
　　男人面庞英俊, 瘦了很多，见她失神，以为她被吓到了, 又低声哄着：“没事儿, 水温的。”
　　热气还在地上翻腾。
　　她握住他的手，能感觉到他那种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突然战栗的瞬间。
　　可是他还能这样, 对她睁眼说瞎话。
　　姜音握住他的手, 收紧了一点，又收紧了一点。
　　她想起了李助理对她说的那些话。
　　——虽然桑先生……一直都很骄傲。
　　——但是他想对谁好的时候，是愿意掏心掏肺的。
　　她眼眶有些温热。
　　“桑倦。”
　　她说：“你是不是，当我傻。”
　　桑倦指尖微微战栗，半晌。
　　“那你如果不傻, 又半点不心疼。”他才笑说：“我得多难过。”
　　是他的姑娘太傻了, 才会被他骗过去，才没有心疼他。
　　不是因为。
　　不在乎他。
　　*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葛玉, 她惊叫了一声。
　　桑夫人才从这惨烈的车祸现场中回过神,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家儿子，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这个泯顽不灵的儿子，有朝一日, 居然也学会横刀夺爱了？？
　　一时间, 竟然心情复杂。
　　葛玉慌张道歉：“啊，桑夫人。真的很抱歉……”
　　“……没事。”桑夫人镇定的说：“是我的错。”
　　葛玉担忧的打开手机叫救护车, “我现在叫医生来……”
　　葛南已经打了医生的电话，伸出援助之手要把桑倦扶到了房间里。
　　谁知桑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直起身子，没让他扶。
　　葛南眉毛略微一挑，看向姜音。
　　小姑娘乖乖巧巧, 说：“谢谢叔叔，还是我来吧。”
　　葛南:“……”
　　葛南一时间没从叔叔这个称呼中回过神来。
　　但一想，姜音和葛玉一般大，可不是得叫叔叔么。
　　倒是桑倦眉眼略微舒展，瞧了一眼葛南。
　　葛南：“……”
　　葛南摇了摇头，倒也懒得跟年轻人计较。
　　他看着姜音扶着桑倦。
　　看着好像是姜音扶着他，然而男人步履缓慢，却更像是护着怀里的姑娘不被人看到。
　　她似乎是撑着他。
　　他却把有关她的所有的重量，都凝在自己的心上。
　　葛南看着，莫名笑了。
　　葛玉百忙之中看见了葛南笑，忍不住分神问了一句：“小叔叔笑什么呢？”
　　葛南说：“没什么。”
　　只是想到，他曾经也如这个年轻人一般，对喜欢的人，有着这样单纯又幼稚的心思。
　　想要把她藏在怀里。
　　不被任何人发现。
　　*
　　姜音把人送到了房间，桑倦道：“出去。”
　　到底又是救了自己一回，姜音有些担心他的伤，道：“我还是看着吧。”
　　姜音说：“那水肯定很烫，你本来脑袋也不好，年纪也大，还有信息素失控症，这样也就算了，你还天天这样上赶着折腾自己……”
　　姜音耿直的说：“你也就这张皮能看看了，还被烫成这样。”
　　桑倦：“……”
　　桑倦抿了唇看她，眼瞳很黑，半晌又勾起笑：“你担心我？”
　　他字句本是调笑，就如同那个被拒绝的联系方式一样，不准备得到她恳切温柔的回答。
　　“嗯。”
　　小姑娘却重重点头，字句认真的说：“我担心你。”
　　轻轻的一声，如同巨石，重重的砸在心上。
　　桑倦一时间，竟没能回过神来。
　　他怔怔的看着她。
　　医生进来了，带着一把剪刀。
　　桑倦低低的笑了两声：“要是真的担心我。”
　　他说：“就不要在这里……看着我吧。”
　　姜音：“？”
　　瞧着小姑娘小心翼翼拉扯着他衣服，用冷毛巾敷着伤口的动作，桑倦眼眶微微发涩，只觉得那些成为骨架，撑起高楼的骄傲。
　　逐渐被另一个名位爱意的骨架所替代。
　　“我脑袋不好，年纪也大，还有信息素失控症……”
　　他数着她挑出来的缺点：“现在就这张能看得皮还被烫成这样。”
　　“你这样瞧着我。”
　　他哂笑一声，肆意的温柔：“我不会自卑的吗？”
　　姜音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那你自卑就是了。”
　　桑倦：“……”
　　小姑娘把湿冷的毛巾轻轻敷在他背上，嘟嘟囔囔：“我又不会嫌弃你。”
　　那么烫的水。
　　该多疼。
　　桑倦瞧着医生手里的剪刀，小姑娘的手却无意擦过他后脖颈。
　　那手动作轻柔，温热。
　　脖颈后是敏感点，桑倦气息一时紊乱，信息素也有点躁，他摁住太阳穴，过一会儿，轻叹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吧。”
　　姜音：“？”
　　桑倦散漫的笑：“我有点害羞。”
　　*
　　姜音大概是被害羞这两个字给镇住了。
　　半天没能回神，最后帮他擦完了热水，就恍惚出去了。
　　桑夫人等姜音出来了，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没能注意她，想来也不知道她是谁。
　　桑夫人只觉得女孩眼角眉梢，都像极了当年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女。
　　只是气质温婉柔和，带着点粉蔷薇的一般湿润的天真。
　　只是她一点信息素也没有。
　　医生把粘着的衣服剪开了，露出了红了一大片的肩膀和后背。
　　桑倦背上烫伤略微严重，起了水泡。
　　伤得狠了。
　　桑夫人进去见了桑倦的伤，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费解，“那姑娘是谁啊？平时也没见你那么上赶着。”
　　“受那么重的伤，疼的不还是你自己。”
　　桑倦低垂着眉，看了一眼肩膀上的烫伤，却笑了。
　　果然有些难看。
　　桑夫人瞪着他：“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桑倦笑着道：“还好。”
　　还好这样难看的伤痕。
　　是在自己身上。
　　纵然是被她嫌弃，也没有关系。
　　她嫌弃他多了去了，倒也不差这一个。
　　只要她好好的，嫌弃三分，又有什么干系？
　　……说到底。
　　他其实，不怎么相信她说的不嫌弃。
　　……或者说，不怎么敢相信。
　　“你喜欢人姑娘，人姑娘喜欢你吗？”桑夫人打击他。
　　桑倦想。
　　她总是不喜欢他的。
　　他也确实，不是她的良人。
　　可是，他也不会放弃。
　　桑倦弯起唇：“我不求她喜欢我。”
　　他不是那么好。
　　桑倦说：“她肯回头看看我……”
　　就已经是天赐的温柔。
　　*
　　姜音在外面遇见了葛玉和宋歌，两个人在聊天，宋歌见她出来，高兴的朝她招手：“这边这边！”
　　葛玉一个劲的盯着她瞧。
　　宋歌推了她一下：“你看什么呢？这可是薇薇安小姐！”
　　葛玉一下回过神来：“啊……薇薇……薇薇安？？”
　　她露出了惊喜的目光：“你就是薇薇安呀！”
　　姜音点点头。
　　“是不是很好看啊。”宋歌说：“人美手巧！”
　　葛玉却还想着小叔叔的事儿，她还是盯着姜音看——这下连迟钝的姜音都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迷惑的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长得像谁啊。”葛玉喃喃问。
　　她竟然从姜音脸上找到了一点熟悉感，一时间却有点想不起来像谁。
　　宋歌敲她脑袋一下：“什么长得像谁？女儿当然是像爸爸——”
　　宋歌忽然想到了姜音的爸爸，嗓音一卡，生生扭了一个调：“……之外的妈妈了。”
　　姜音：“……”
　　葛玉：“！！！”
　　葛玉却像是忽然打通了什么，上前一步忽然握住了姜音的手，死死盯着她的脸：“！！”
　　姜音被她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你……”
　　葛玉：“你怎么有点像……”
　　她话音还未曾落下，姜音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有些抱歉的看着葛玉，葛玉回过神来，松了手。
　　礼貌的保持着安静。
　　神色却有些恍惚。
　　电话是妈妈的。
　　“音音，我来你宿舍帮忙收拾柜子了，这边有个外套，好像不是你的？”
　　姜音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前高中有段时间寄宿，她记性不好，照顾不好自己，妈妈有时候会过来宿舍帮她整理东西。
　　只是大学之后，妈妈工作太忙了，她也有了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便也没来过了。
　　现在换了新房子，妈妈又有了假期，临近换季，所以就来宿舍帮忙收拾一下看看。
　　“你现在是在外面玩吗？”
　　姜音“嗯”了一声，看了看天色：“也快回去啦。”
　　她说：“外套什么样子呀。”
　　于是林淑就拍了一张照片给姜音。
　　这外套很大，牛仔的，有些陌生，姜音看了一会儿，迷糊的记忆忽然浮现。
　　那是……
　　是她很久之前被桑倦困在医院，借的护士的外套！
　　居然那么久了！！
　　她居然忘记还了！
　　这件外套被她无意间压箱底了。
　　姜音心里有些着急，她说：“妈妈，那是我借的别人的衣服。”
　　林淑：“那你得早点还给人家，我把你不穿的厚棉衣都拿走了，换了薄点的，你回来再看看啊。”
　　便挂了电话。
　　葛玉：“阿姨的电话吗？”
　　姜音点点头，她犹豫了一下，跟宋歌说：“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宋歌：“？”
　　宋歌：“为什么啊？”
　　姜音想到了被烫伤，还没人照顾的桑倦。
　　“我……我等下再过来吧。”姜音犹豫着，又跟宋歌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桑倦。”
　　宋歌愣了一下，睨着葛玉：“这事儿不该你来吗？”
　　葛玉讪笑：“啊，确实该我来……毕竟是我不小心，哈哈哈。”
　　……
　　见姜音走远，宋歌瞧着葛玉：“你刚刚怎么了？”
　　葛玉沉默一下，半晌。
　　“我觉得……”
　　“她长得好像有点像我……小叔叔。”
　　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找到人暂时照顾受伤的桑倦，姜音便打车回到了学校，等她到宿舍的时候，林淑已经走了。
　　她翻出了那件衣服，又去了b市的医院，她模糊记起了那个护士，问了些人，稍微周折。
　　但终归是找到人，把衣服还上了。
　　那护士也是未曾想到，瞧着姜音，看着衣服，倒也回忆起了蛛丝马迹，“啊，是你啊。”
　　她打趣着，“这衣服我都快忘了。”
　　姜音低头，道歉。
　　“不用道歉，一件衣服而已。”那护士道：“不过那次带你来医院的alpha怎么样啦？”
　　姜音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桑倦。
　　没等她说话，那护士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嘶声说：“那alpha之前被我们医院的针给把手掌给扎穿了……嘶。”
　　“后面有人好奇查了一下。”护士说：“跟你病房里的针型号对上了。”
　　“那段时间医院护士背地里都传开了，都说可能是病人扎的。”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说完又看着姜音的小身板笑：“我原来也想信的，现在一看果然还是不太可能吧。”
　　女孩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
　　雨变大了，瓢泼大雨，铺天盖地。
　　葛家人招呼着不能走的人住下。
　　葛玉过来帮忙照顾桑倦，桑倦没让她进来，反而问姜音去哪里了。
　　葛玉莫名其妙：“她回去了，可能……”还会回来？
　　然而话没说完，桑倦打断她：“我不用人照顾。你回去忙吧。”
　　桑夫人也被赶走了。
　　他的信息素变得暴躁，明眼人，都能感觉到他不高兴。
　　有人推门进来。
　　桑倦语气烦躁侧身：“不是说不用人照顾——”
　　因为他动作过大，女孩伸出的手一下碰到了他烫伤的肩膀，桑倦猝不及防，嘶了一声。
　　却在看见姜音的瞬间，什么都忘记了。
　　女孩一只手拿着雨伞，水珠顺着透明的伞布滚落在地上，浸出一片湿痕。
　　她头发有些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带着水痕，披着外套，衣角也有些湿。
　　她像是化成了人类的美人鱼，踩着刀尖一般的陆地，带雨而来。
　　她凝视着他，睫毛也湿润了，桑倦第一次看到这样狼狈的姑娘，一时间喉结滚动，居然失语。
　　她慢慢蹲下来。
　　桑倦看着她，女孩雪白的手与他带着伤痕的右手，慢慢十指交错。
　　她雪白的指尖蹭过他手背的伤痕，掌心熨帖着他曾经被刺穿的掌心。
　　“桑倦。”
　　她眼睫沾染着雨痕，轻声问：“你因为我疼的时候。”
　　“能不能，告诉我。”
　　*


第61章 她的美人娃娃   。
　　十指相扣, 她的手带着些许初春的凉意，就那么熨帖在他的掌心。
　　窗外的雨势渐大，时而有电闪雷鸣。
　　姜音没有听到桑倦的回答, 回过神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被拽到了他略显滚烫的怀里，身体被厚厚的被子和他的怀抱裹住, 手里的伞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她身上还带着被雨水染上的湿意，但他毫不介意。
　　厚而轻的被子带着深深的暖。
　　姜音听到他略带漫不经心的一声：“嗯。”
　　似乎是应了下来，又似乎，在出神想旁的事儿。
　　她感受不到那些人人都能知晓的信息素，也感受不到那些藏于信息素之中, 属于这个男人汹涌澎湃的情绪。
　　但她能感觉到, 他略微起伏的胸膛，低沉的气息, 以及略带清凉的, 烫伤药膏的味道。
　　像是一瞬间打破了某个壁障，那些不曾被她在意过的东西，如同雨后春笋, 在荒芜的土地间开始肆意疯涨。
　　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怦然的心跳, 一声一声。
　　她不太懂这是什么，只是略微慌张。
　　姜音不太习惯被人抱着, 而且她衣服还有点湿，于是想挣扎起来。
　　“别动。”
　　桑倦蓦然道。
　　姜音怕扯到他的伤口，一下就不动了，嘴上却认真的说：“我衣服是湿的。”
　　“没关系。”桑倦低声说。
　　房间里灯火通明，她依偎在他怀里, 仰着头看他，水润的眼瞳显得淡薄又茫然。
　　却又乖又可爱。
　　他的手插进她略微松散的发，把她的脑袋摁到了他怀中，低叹一声：“让我……”
　　“抱一会儿就好。”
　　他的嗓音，克制又隐忍，为了遏制某种情绪和欲望，他耗尽了所有的心神。
　　他不能看她的眼睛。
　　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的吻上去。
　　姜音不太懂得他藏于嗓音里复杂的情绪。
　　只是晓得。
　　她好像。
　　真的对他，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姜音忽然，就有些心软了。
　　*
　　桑倦受了烫伤，精神不济，很快就睡着了。
　　姜音来到的时候身上特别冷，但是被他抱怀里捂了一会儿也不冷了，姜音怕被子潮，还给他换了一套被子。
　　拿着伞出了房间，刚拉上门，她就看到了葛玉。
　　屋檐上的雨在厚厚的夜色下哗啦啦的掉下来，掉到小水洼里，迸出可爱的小王冠。
　　天色很晚了，虽然很多人还没休息，但春天夜晚的寒意却是不减半分。
　　葛玉披着一件厚衣服，仿佛等她很久了。
　　葛玉看了一眼被拉上的门，忽然说：“你是第一个没被他赶出来的人。”
　　姜音：“？”
　　姜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葛玉却也不再解释，盯着她的脸又看了一会儿，半晌笑：“我来给你安排今天晚上休息的地方。”
　　姜音看了看天色，确实也没法回去了，于是礼貌的点头，“那麻烦你啦。”
　　然而走到半路，却看到了葛南。
　　男人掐着烟，一点红色袅袅飘着细雾，穿着西装，手腕中的银链隐约泛着光，整个人都依稀沾染着初春的寒，他凝望着夜色与落雨，像在出神。
　　葛玉有些意外：“小叔叔？”
　　葛南看到她们，略有意外，随后掐掉了手中的烟，目光落到了姜音脸上，又看葛玉，浮现出了温和笑意：“去休息？”
　　葛玉：“我带姜小姐去客房。”
　　葛南微微颔首，“去吧。”
　　姜音跟着葛玉走了，然而在错开葛南的一瞬间，葛南道：“等一下。”
　　葛南看着葛玉，笑：“我有些话想对这位姜小姐说。”
　　葛玉心中一跳，她的目光落到姜音脸上，又落到小叔叔身上，最后有些晃神：“啊……哦。”
　　她把那种诡异的猜测摁死在了心里：“……那我去其他的地方招呼一下人吧，客房在二楼中间……”
　　葛玉走了之后，葛南对姜音笑了一下，说：“陪我看会儿雨吧。”
　　姜音虽然很疑惑，但是也没问，她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子。
　　雨渐渐的又变大了，有些滂沱，院子里的花草都被打压的低下了头，萎靡起来。
　　姜音忍不住说：“好大的雨啊。”
　　语气无意识透出了一些埋怨。
　　葛南说：“b市靠着海，总爱下这样的雨的。”
　　“你不喜欢下雨？”
　　姜音想了一下，老老实实的说：“也没什么不喜欢的。”
　　只是从医院出来，想要找桑倦的时候。
　　下了这么一场滂沱的大雨。
　　总让人觉得老天也在跟她作对。
　　葛南笑笑，过会儿又问：“那你长那么大，有喜欢过什么吗？”
　　姜音想了想：“喜欢做娃娃。”
　　葛南：“那，有喜欢的人吗？”
　　姜音一瞬间想到了桑倦。
　　她心跳略微紧了一下，然后又觉得有些困惑，最后嘟囔了一声：“谁喜欢我，我就喜欢谁。”
　　她语气天真，带着些理所当然的，小孩子一般任性和意气。
　　葛南笑起来，眼角带起了笑纹：“那要是有很多人喜欢你，你都要喜欢回去？”
　　姜音说：“没有很多人喜欢我。”
　　葛南一怔，随后说：“怎么会没有呢？”
　　小姑娘把手背在身后，看着哗啦啦的雨幕，说：“就是没有。”
　　姜音又觉得自己刚才这话说的生硬了，低着头又补充：“我感受不到信息素，记性又不好。”
　　人情世故，就像是那件被遗忘归还的衣服，即使满心诚意，也总是带着天生的笨拙。
　　葛南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孩子身上没有信息素了，他见多识广，知道有些女孩特立独行，会把信息素用香水藏起来。
　　却未曾想，这个孩子，居然是本来就没有信息素的，一时竟有些意外。
　　为什么没有呢？
　　每个孩子都会有信息素，无论是alpha，或者omega，或者是beta。
　　信息素是上帝给他们来到这个世间最温柔的礼物，让他们长大后，能够用信息素来晓得他人心意。
　　除非，在她成长的路上，曾遭遇重创。
　　葛南心莫名被揪起，随后又有些恍惚，他失神半晌，又略有自嘲。
　　那么多年过去了，只是这孩子稍有故人旧影，便听不得她半分不好。
　　可是又和他何干呢。
　　他整理了一下心绪，把自己从旧日的情绪中剥离，慢慢说，“那你这个样子……”
　　“你家里人……一定特别担忧吧。”
　　“哈哈，还好啦。”姜音说：“我会努力赚钱，让妈妈住大房子的！”
　　葛南：“妈妈？”
　　他笑：“你爸爸呢？”
　　小姑娘的表情略微冷淡下来：“我没有爸爸。”
　　葛南怔了一下，随后明白自己揭了人伤疤，“抱歉。”
　　姜音复又笑起来：“我没关系啦。”
　　“倒是你，是有什么事情，不太高兴吗？”
　　葛南怔愣一下，随后莫名笑了：“没什么，只是看见你，就想起了一点儿以前的事儿。”
　　姜音：“？”
　　葛南说：“你跟我以前喜欢的姑娘，长得很像。”
　　姜音倒是没有想太多，她歪了歪脑袋，只是懂了为什么葛南会对她那么特殊了。
　　于是说：“世界上相像的人有很多。”
　　“是啊。”葛南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姜音：“你们没再联系过吗？”
　　葛南：“没有了。”
　　姜音想了想，小声猜测：“是她不主动联系你，还是你也没有联系她呢？”
　　葛南哑然。
　　他不是没有查过她。
　　但每一次离她只有一点点的时候。
　　他又会觉得恐慌。
　　他不确定，自己如果找到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也许，克制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会在那一刻，克制不住。
　　可那个骄纵肆意到极点的姑娘，最讨厌的就是死缠烂打。
　　所以他唯一能做到的事儿就是，努力划清界限，努力忘记她，努力把与她相关的方方面面，都划开天堑。
　　那么多年了，她应该，早就和她的良人在一起，有了孩子，可能，过得也很好。
　　所以，他不可以，也不应该，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葛南看着姜音疑惑的眼神，笑了笑，没再多解释，只是说：“只是想到，如果我有女儿，大约也像你这么大了吧。”
　　姜音想到了有关葛南的传言。
　　他现在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难道，一直在等这位故人吗？
　　用情深到令人羡慕。
　　“被你喜欢的人，一定特别好。”姜音说，“但无论喜欢一个人，还是被一个人喜欢，都应该是高兴的事儿。”
　　“如果觉得不高兴。”
　　小姑娘嗓音温软，带着真挚：“还是早些放下吧。”
　　*
　　翌日。
　　这场慈善晚宴到了尾声，宋歌跟姜音一道回了学校。
　　葛玉没有去送姜音，却进了姜音住过的客房。
　　葛南却看到葛玉从姜音的客房匆匆出来，眉头略微一挑，叫住了她：“做什么呢？”
　　葛玉一个激灵：“啊？小叔叔？”
　　女孩眼下有些黑眼圈，看起来一夜都没睡好。
　　她咳嗽了两声：“我……收拾一下客房。”
　　葛南蹙眉看她，葛玉却忽然道：“哎呀小叔叔！”
　　她踮起脚尖，从葛南头上摘了根头发：“叔叔那么年轻，怎么连白头发都有了？”
　　葛南被她薅的猝不及防，刚想斥责，葛玉却一溜烟跑了。
　　葛南眉头蹙起来，又好气又好笑。
　　而葛玉溜走之后，立刻去了医院。
　　她想着葛南和姜音的事儿，辗转难眠，姜音那张脸，像是梦魇一样缠在她心上。
　　越想越觉得相似。
　　世界上相似的人何其多。
　　但葛玉是那种既然想了，就要去证明的性子，反正做个简单的dna检测，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葛玉看着手里基因配对99%检测报告，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第6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回到学校没多久, 就接到了林淑的电话，问她旧房子那边有没有东西要拿。
　　姜音有些奇怪：“可是那里不是被……”
　　她想说姜晖阳不是在那边守着，却听林淑高兴的说：“姜晖阳好像是被人打了, 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没几天起不来，我等会儿就去那边拿户口证明, 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姜音奇怪：“好好的, 为什么会被打……”
　　“估计是得罪了谁吧。”林淑说着，有些嘲讽：“像他这样的人，早该遭报应了。”
　　说完又隐约觉得不该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又补道：“不过也没必要关心，跟我们关系不大。”
　　姜音闻言沉默了。
　　她忍不住想, 既然妈妈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当初为什么又要嫁给他呢？
　　她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听了她的问题, 林淑那边久久未能说话。
　　b市的风景还是跟当年差不离。
　　就连墓园也是与当年一般模样。
　　林淑拿着手机, 看着眼前的坟冢，当年的照片已经有些模糊斑驳，但依稀能看出两位老人带着笑意的面庞。
　　一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白百合, 还带着新鲜的露水气息。
　　林淑不知道这花是谁放在这里的。
　　她把手里的□□放下, 眉眼黯淡下来，她说：“音音。”
　　她轻轻说：“因为妈妈当时, 总觉得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
　　姜音有些懵懂。
　　林淑轻叹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问:“还有要带的东西吗？”
　　姜音说了自己要带的东西，却有点不放心，犹豫说：“真的可以去拿吗？”
　　“他现在自身难保, 没空管我们这边的事儿。”林淑说：“证件什么的都不好补办，我拿了就回来了，别担心。”
　　姜音想了一下，还是说：“还是不要去了吧，身份证，户口本什么的，补办一下，麻烦了一点，比被那些坏人查到要好。”
　　林淑却有些坚持：“没事儿，妈妈就回去一趟，拿点东西就回来了，别担心。”
　　姜音比她更坚持：“还是不要去了，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林淑沉默半晌，说：“……音音，妈妈有很重要的东西一定得回去拿，这次姜晖阳进医院是个机会，要是他回来了，可能就拿不了了。”
　　姜音疑惑：“什么东西？”
　　林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沉默半晌：“你外婆留给我的。”
　　姜音愣了一下，想了半天，隐约想起，妈妈确实有个外婆留给她都红盒子。
　　姜音从来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依稀记得那段很艰苦的日子，妈妈变卖了所有的东西给她治病，只把那个盒子留了下来。
　　妈妈很疼她，什么都给她完，唯独那个盒子却会放到她碰不到的地方。
　　问起来，就是外婆留给妈妈的东西。
　　姜音从出生起就没有外婆，甚至在她浅薄而经常遗忘的记忆里，外婆和外公什么的，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个盒子对妈妈来说非常重要。
　　姜音想了想，也没那么坚持了，声音软了下来，“那能不能托别人去拿呀。”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也知道不太可能，那个小盒子，妈妈连她都不给碰，怎么会假借他人之手。
　　林淑果然拒绝了，她说：“妈妈心里有数，你这会儿没课吗？”
　　姜音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等下有两节课……”
　　“好好准备上课啊。”
　　林淑挂了电话，最后看了一眼墓碑。
　　她终究为她当年的任性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她离开墓园时，在墓园门口看到了一辆车，雪白的车子，看起来昂贵又奢华。
　　林淑看了一眼，一时略微失神，随后又收回了目光，不留恋的走了。
　　姜音对着手机，等到上课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好像妈妈并没有答应她不去……
　　上完课，她看到微信里有了个小红点。
　　——是桑倦的朋友圈。
　　她顿了一下，想起桑倦因为烫伤，现在应该还在医院。
　　又因着烫伤，想起了他掌心那贯穿的伤痕。
　　姜音心微微跳了一下，竟略有些恍惚，初初知晓后，只觉得心疼和愧疚，满腔都是这人怎么那么闷，那么粗的针直接穿过掌心，那得多疼啊。
　　这人怎么能忍着，一声都不吭？
　　……
　　可是他确实一声也没有吭过。
　　如果不是她去医院，她永远都不知道这道伤痕。
　　这个人仿佛知道自己是应该受罚的加害者，带着自以为是的慈悲和受难者般的虔诚，用身体上的痛楚，去成全自己的并不正确的偏执。
　　她低低的说了一句：“活该。”
　　姜音嘴上说着，手里却忍不住点开了朋友圈。
　　内容简简单单，几行字。
　　——今天没下雨。
　　——这么好的天气。
　　——适合去看病人。
　　下面是几张照片。
　　医院病房的病房号，医院地址大门，最后给她拍了一下晴朗的天气。
　　不得不说桑倦的照相技术特别好，简简单单的几张图，也拍出了点艺术气息。
　　文字很隐晦，但意图十分明显。
　　姜音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轻轻撇了撇嘴，半晌，又慢慢弯起唇，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
　　下了课，她去医院看了桑倦。
　　走到病房门口，姜音刚想推门，就听见桑倦的声音：“会留疤吗？”
　　姜音推门的手忽然一顿，她脑海里蹦出莫名的想法，像桑倦这样的人，还害怕留疤啊。
　　医生的声音传过来：“不会。”
　　桑倦便笑了。
　　是那种姜音很熟悉的，低低的，带着点沙哑的笑，“那就行。”
　　医生似乎也年轻，带些玩笑心思，“桑先生这样的，也怕留疤？”
　　“没办法。”桑倦的声音带着余笑，散漫说：“年纪大了，就剩一副皮相讨姑娘喜欢。”
　　“可不能毁了。”
　　姜音在门口沉默了一下，忽然有点莫名的想笑。
　　她偏偏忍住，听着医生告诉桑倦要怎么用药，半晌，拉直了唇角，推开了门。
　　桑倦看到了姜音，一时间也没想到，嘴角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
　　医生感受到了周围略显躁动不安的信息素，稍显意外，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姜音一眼，把用药的事情说完，随后说了句不打扰了，拿着东西走了。
　　桑倦很快恢复了自然，他略微挑起眉：“怎么不进来？”
　　姜音站在门口，忽然歪了歪脑袋：“嗯……”
　　她说：“我在想一件事儿。”
　　桑倦:“想什么？”
　　姜音看他半晌，又忽然说：“没事了。”
　　她走了进来，还拉上了门。
　　桑倦看她动作，眼瞳微闪，竟略微失了神。
　　见姜音看他，半晌，才说：“你不害怕？”
　　姜音：“我当然害怕啦。”
　　桑倦：“……”
　　他想说，害怕还关什么门。
　　便见小姑娘弯起唇：“不过我更害怕开着门。”
　　“毕竟……”
　　姜音说，“你这模样吓到我没关系，吓着哪家姑娘，可就不好啦。”
　　桑倦：“……”
　　桑倦看着姜音，很想说。
　　其他姑娘还好说。
　　就你最不禁吓。
　　偏偏今日阳光又这般灿烂，窗帘也没有拉，她的笑容又那样单纯漂亮。
　　一时间竟觉得。
　　这样好的天气，这般漂亮的姑娘提着礼物和笑意来看他。
　　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说：“好。”
　　*
　　桑倦的烫伤虽然很严重，但好在这个时代的医疗还算发达，对于这种外伤治疗起来倒也不算麻烦，而且也不会留疤。
　　姜音：“医生怎么说？”
　　桑倦：“不会留疤。”
　　姜音默然一下，表情略微奇怪。
　　桑倦：“怎么？”
　　“我没有问你会不会留疤。”
　　姜音眨眨眼：“你一个alpha，怎么还在乎这些东西呀。”
　　桑倦睫毛翘起，沉默半晌。
　　“因为……”他眼瞳漆黑如点墨，瞧着她，“有一个很想娶回家的姑娘。”
　　姜音心中一跳。
　　“我年纪大，病痛缠身。”桑倦慢慢说：“脾气也不讨人喜欢，要是连皮相也不剩下。”
　　“岂不是太可怜了。”
　　“那人姑娘要是不喜欢你的话。”姜音说：“你徒有一副好皮相，又有什么用处呢？”
　　桑倦道：“那我改就是了。”
　　他说：“她不喜欢哪里，我就改哪里。”
　　“我总不能。”他说，“一直那么惹人厌吧。”
　　姜音抿唇，拿起一边的药膏，哼了一声：“就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看桑倦还想说什么，打断他：“脱衣服。”
　　桑倦瞳孔一缩，半天没能回过神来：“……什么？”
　　姜音见过这人高傲的时候，骄傲的时候，放肆的时候，轻狂的时候。
　　唯独没见过这般震惊模样，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一时不可置信。
　　姜音便道：“医生说要上药，你没听吗？”
　　桑倦：“……”
　　桑倦一时间心情竟然复杂，一半是内心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涌起的欢喜，但随即，他就想到了被烫伤背部的狰狞一片。
　　他不想让他的姑娘看到这个，甚至想到如果被看到，如果被嫌弃，就会觉得心脏隐隐发疼。
　　她已经足够，不喜欢他了。
　　没必要，再添一笔。
　　他轻咳了一声，隐忍着心中隐隐作痛，道：“……不必。”
　　姜音：“为什么？”
　　桑倦轻出一口气：“没有为什么。”
　　姜音拿着药膏，想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害怕我弄疼你？”
　　桑倦失笑：“没有。”
　　他哪里害怕她给的疼。
　　自始至终，他只是都害怕她疼罢了。
　　姜音看他半晌，忽然说：“桑倦……你是不是很疼？”
　　桑倦：“没有。”
　　他坐在床上，阳光洒下一片，这个漂亮精致的像娃娃一般的姑娘，蹲下，在他的床沿，一双眼写着认真，“可是你答应我的。”
　　“疼的时候，要跟我说。”
　　桑倦笑起来，有些习以为常的散漫，带着些认真的解释：“我现在没有疼。”
　　“你骗人。”
　　桑倦失笑，“我怎么骗人了？”
　　姜音说：“你眼睛说你很疼。”
　　小姑娘的手，又白又软，轻轻的覆在他的眼睛上：“我看见你眼里，很疼。”


第6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喉结滚动, 手几乎颤抖的握住了女孩遮住他眼睛的手。
　　仿佛连血液都又酸又涩，带着滚滚的疼与欢喜。
　　姜音：“你松手呀？”
　　桑倦回过神来，便把手松开。
　　女孩手搭上了他的领结, 慢慢解开他的病服的扣子, 替他脱了衣服，露出背上的伤口来。
　　桑倦没有反抗, 女孩靠得很近, 气息干净又温柔。
　　烫伤确实很严重，火红的燎泡一大片，在男人雪白干净的皮肤上，显得十分刺眼。
　　桑倦嗓音微低，带着自嘲：“有点丑。”
　　姜音：“会好起来的。”
　　姜音说：“我会看着它好起来的。”
　　姜音眉头微微蹙起, 随后慢慢给他涂药。
　　只是涂药的动作很温柔。
　　桑倦的呼吸渐渐发紧, 他抬眼看她，女孩眉头微微蹙起, 眼里没有厌恶, 也没有嫌弃，幸灾乐祸也无，只是抿着唇, 眼里的情绪, 他竟读不太懂。
　　桑倦喉咙微微沙哑：“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姜音怔愣, 有些疑惑：“我可怜你？”
　　小姑娘似乎不太懂得说话的艺术，琢磨了一会儿，又疑惑说：“可是你很惨吗？“
　　她看了看他背上的伤，好像确实很惨。
　　姜音想了一下，最后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可怜的话, 那我就是在可怜你吧。”
　　桑倦：“……”
　　男人看着她，锐利的眼神慢慢温软下来。
　　他想。
　　可怜，也行。
　　只要她的心放在了他身上，理由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他百般算计图谋，图不来她的爱，到底是图来了一份怜。
　　足够了。
　　“要是可怜我的话。”
　　桑倦低声说：“那你一定要多可怜我一点。”
　　“嗯。”姜音细致的把药给他涂完，认真的说：“所以疼的时候。”
　　“一定要跟我说。”
　　*
　　墓园。
　　葛南在林家二老墓前放了一束白百合。
　　他低声说：“一晃过去那么多年了。”
　　墓园青草萋萋。
　　葛南望着墓碑，莫名想起了他第一次去林家做客。
　　那个时候，他还是靠着林家小姐一句话被提拔上来的一个小破落户，十分拘谨。
　　林父给他帮助，不过是哄女儿开心，林母却瞧着他好，又是给他夹菜又是倒水。
　　虽然林家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但林父白手起家，林父还未显贵时，便已经一起度过了不少年岁，是以就算后来富贵了，林母还是习惯自己做饭。
　　那个时候，林家的小姐骨子里叛逆，看她妈妈给他端菜倒水，凉飕飕的来了一句：“你是没手吗？”
　　她活得倒是任性，不给人一点面子。
　　初次到贵人家做客，自然拘谨万分，然而不知为何。
　　姑娘这瞧不上眼的一句话，却仿佛一锤子打破了某种壁垒，那种拘谨感，反而烟消云散。
　　只是往事如烟。
　　葛南看着二老的墓碑，心情百般复杂。
　　他喉咙微动，想说什么，手机却忽然响了。
　　怕凡间俗世扰了老人清净，葛南走远了，才接了电话。
　　是葛玉。
　　电话里女孩声音带着惶惶然，还有茫然，像是知道了什么大事儿，又不知如何说起，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小叔……”
　　葛南：“你又闯什么祸了？”
　　葛玉被这一句话噎得什么都说不上来，只能气闷道：“我没闯祸！！”
　　“这次闯祸的明明是小叔叔！！”
　　葛南只觉这姑娘自从慈善宴会后就变得莫名其妙，他略一挑眉：“那我怎么闯祸了？”
　　葛玉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叔叔，你当爹啦！”
　　*
　　帮桑倦收拾完，姜音的手机就响了，她洗了手，接了电话。
　　桑倦在一旁，眼神微微抬起。
　　是谁给她打电话？
　　姜音的朋友圈很小，轻易就能摸个清楚，但昨晚宴会一过，桑倦莫名想到了宴会上那个叫葛南的男人。
　　他的气息一下就压了下去，眉眼也藏了三分阴霾，刚想说什么，便见少女脸色忽得苍白：“什么……”
　　电话那边冷漠的挂断了。
　　姜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一时间竟然有些怔愣的六神无主。
　　桑倦心中一跳，猛然感觉到事儿不对：“怎么了？”
　　姜音大脑一片空白：“我……”
　　桑倦下意识的放出了安抚的信息素，意识到没有用后，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有力的手握住，滚烫的温度让她冰冷的神思似乎一瞬间战栗。
　　桑倦：“不要急，慢慢说。”
　　“出什么事儿了？”
　　姜音攥紧了手机，一时间竟然定了神，只是事发的突然，她还是有些心慌意乱，她语调艰涩：“我妈……”
　　“被绑架了。”
　　打来电话的是王未媛。
　　女人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嚣张，要她去医院给人献血，不然就不放她妈走。
　　桑倦听完事儿，眉头聚拢起了冰冷的戾气来。
　　但看着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样子，又强压下戾气来，他把人拉到了怀里，蓦然笑起来：“就这么点小事儿。”
　　“瞧你吓的。”
　　*
　　王未媛本来也不想出此下策，但是没办法，她女儿的血源要等一个月后才能等到，但是她闺女真的拖不下去了，再拖下去，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姜晖阳又进了医院，一点用都没有。
　　王未媛本来都已经绝望了，谁知林淑却急匆匆的回来拿东西。
　　那可是自投罗网。
　　王未媛直接把人绑架了，然后给姜音打了威胁电话。
　　虽然林淑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但现在怎么说，都是个没有什么后台的破落户，谁都依仗不上，姜音更是无依无靠，拿捏住她妈妈，想要拿捏她还不容易？
　　她冷冷的打量着林淑的租房，语调带着嘲意：“真想不到，当年的林家大小姐，现在居然住在这么破落的地方。”
　　林淑原以为王未媛只是姜晖阳的妻子，想要用她来威胁姜音，未曾想对方居然一句话道出了这个她百般想要隐藏的秘密。
　　她唇微微发抖：“……你……你怎么知道？”
　　这是她最不愿意为人所知的秘密。
　　太丢人，也太不齿。
　　“我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王未媛嘲笑着说：“当年谁不知道林家的大小姐林雪听啊，桀骜不驯的顶级Omega，香车宝马，哪里的风光没有她？”
　　“最后呢？跟人私奔，落得个这般下场。”王未媛说完，睨着眼瞧她：“我说的没错吧，林雪听？”
　　林家的大小姐，叫林雪听。
　　林淑……或者说林雪听，听完反而镇定了。
　　毕竟那真的是她的过去。
　　她没有办法否认的，过去的事儿。
　　她轻出了一口气，“你说完了？”
　　她随后轻嘲道：“我呢，现在虽然落魄，但好歹曾经风光过。”
　　“哪像阴沟里的老鼠，汲汲营营，庸庸碌碌，可怜兮兮的把一个顶级Omega当成上层圈子的敲门砖，一旦丢了这把金钥匙，就要患得患失，惶恐这辈子也见不得半分光来。”
　　林雪听弯起唇，轻声笑：“当真可怜。”
　　王未媛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她上去便给了人一巴掌，但打完后，难免想起以前有关林雪听睚眦必报，把人打断腿的传闻，终究是有些畏，但打都打了，她冷哼了一声，瞧了林雪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红盒子上。
　　料想里面的东西对林雪听而言必定万分重要，否则也不必冒着这样的风险回来取，当下不顾对方脸色抢了过来，“让我看看你这破落户，还藏了什么传家的宝贝——”
　　窗户吹来一阵微风，出租房的门微微敞开一条细微的缝隙。
　　缝隙后，隐约藏着一个人的影子。
　　一只修长而漂亮的手，搭在了出租房门的门把上。
　　红盒子被人打开，一道银光闪烁，带着清脆的碰撞声。
　　王未媛看清楚了，嘲笑道：“以为是什么精贵的玩意儿，没想到是条不值钱的银链子，破落户就是破落——”
　　她话还未说完，就看见林雪听面色剧变，却不是盯着盒子，而是王未媛身后。
　　王未媛：“怎么？看什么呢？”
　　她一点也不怕林雪听耍诈，毕竟她今天带的人足够多，足够制住林雪听区区一个了。
　　但是为了给林雪听一点无足轻重的面子，她还是懒懒的回了头，然而就是这一回头，她脸色也骤然变了！！
　　出租房的门，缓缓拉开。
　　因为这房子年岁久了，门拉开或者闭合的时候，总会有轻微的吱呀声。
　　现在，那吱呀声被慢慢拖长，缝隙敞开太半，男人西装革履，长身玉立，眼瞳深黑，带着一点细碎的冷意。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林雪听，目光落在她被人打红了的脸上，定了很久。
　　林雪听也惊呆了。
　　回过神来之后，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只觉那人一声不吭，偏目光火辣，灼得她每一寸皮肤都发疼。
　　那一耳光本没那么疼，可是被他看到。
　　就疼的刺骨了起来。
　　随后，他目光稍微倾斜，落到了王未媛手中的红盒子，和银链上。
　　那条银链做工细腻精巧。
　　与他手上那串，一般无二。
　　*
　　年幼的姑娘去农家乐去山里玩，失足落了水，哭声微弱近乎窒息。
　　他把人从河里捞了出来。
　　小姑娘死了逃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把手腕的银链子脱给了他。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哽咽着说：“我将来一定嫁给你！”
　　……
　　小姑娘的话天真似一派胡言。
　　只有他当了真。
　　*


第6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他安抚好了姜音, 便打电话吩咐了几句。
　　王未媛会这么急切，说到底，都是为了她的女儿。
　　桑倦知道王未媛的女儿住在哪家医院。
　　*
　　王未媛回过神来, 她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仍强撑着底气，打量着男人：“你谁？”
　　葛南默然半晌, 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有些浅薄的笑意, 稍显冰冷，“她的脸……”
　　“是你打的？”
　　王未媛心中一咯噔，知道来者不善，她看了看周围带来的人，又有了底气, “是我打的怎么样”
　　葛南声音平静:“不怎么样。”
　　葛南的目光落在了林雪听身上。
　　林雪听却心慌意乱, 别开眼，根本不敢直视对方。
　　那么多年过去了。
　　他好像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只有她, 过得越来越狼狈了。
　　葛南目光沉沉, 半晌，拍了拍手。
　　他身后立刻上来个几个人，各个都是肌肉虬结的壮汉, 男人的目光平静的落在了王未媛带来的人身上, 几个人上前，要给林雪听解绳子。
　　王未媛下意识的尖叫：“拦住他们！！”
　　姜晖阳请来的人都是社会上不学无术的浑浑, 面对练家子自然不太行，上前却被打得落荒而逃。
　　王未媛大惊失色，慌乱的也想逃跑，却被葛南的人摁住了，有人把王未媛手里的盒子拿过来, 给了葛南。
　　林雪听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
　　可是她却觉得，如今的状况比身上捆着绳子还要窒息。
　　他的目光，就是困囿她的枷锁。
　　她近乎天真的想，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变化又那么大，他……肯定认不出来自己了吧。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又荒谬的幻想。
　　在葛南的眼神示意下，王未媛被摁到了林雪听身前。
　　葛南看着林雪听，一字一句：“打回去。”
　　林雪听茫然的看着葛南，几乎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葛南非常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他说：“林雪听。”
　　“打回去。”
　　幻想被戳破。
　　他是记得她的。
　　林雪听并非是个软弱性子，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张扬的，可是十几年的风霜敲打，让她变得世故而圆滑。
　　而这份圆滑，在他面前，近乎懦弱。
　　她几乎抬不起手。
　　葛南看着林雪听。
　　岁月与风霜在她身上雕刻出了痕迹，她眉眼不似少女时那般锋芒毕露，低眉耷眼，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来，她不敢看他。
　　葛南想。
　　她确实，变了很多。
　　也许他不该强迫她。
　　王未媛被摁着，她又害怕又是愤怒，最后冷笑一声：“这是上哪里勾搭的男人来给你撑腰？这么能勾男人，你女儿知道吗？”
　　“啪——”
　　清脆有力的巴掌声，打破了所有的寂静。
　　林雪听：“你有胆再给我说一遍？！”
　　林雪听被女儿两个字勾起了所有的愤怒，想到王未媛绑架自己给姜音打威胁电话，一瞬间所有的顾忌都没了，只见左右开弓，啪啪啪又是好几个耳刮子上去：“我女儿知不知道，还用得着你操心？？！”
　　王未媛被打得两边脸都高高的肿了起来，又气又怒，偏偏连话都说不上来。
　　愤怒冲昏了头，等林雪听回过神来，正对上葛南的目光。
　　一时间林雪听又是浑身僵硬，只觉出丑。
　　葛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似乎，没有理由跑来这里。
　　毕竟当年。
　　她可一点面子，也不曾留给他。
　　万一人家……只是路过，她这么蹬鼻子上脸，岂不尴尬。
　　林雪听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她抿起唇，露出一点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来：“葛先生……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了，您来这里做什么？”
　　葛南静静的看着她，半晌，他说：“来给你撑腰。”
　　*
　　王未媛被人从电梯里扔了出去，王未媛眼睁睁的看着葛南带着林雪听走了。
　　王未媛恨极了，就在此时，她的电话又响了。
　　她接了电话。
　　“喂，王女士吗？”
　　那边电话的声音有些冷漠：“你的女儿是在xxx医院的姜闲吗？”
　　王未媛陡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是，是……怎么了？”
　　“如果一天时间内，林女士没有回家，你也不要想在医院见到你女儿了。”
　　王未媛大惊失色！！
　　王未媛尖叫道：“林雪听她现在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她已经被一个男人接走了——”
　　然而她脸被打肿了，说起话来模模糊糊，对方显然懒得听她说什么，直接把电话挂了。
　　王未媛连忙叫车，随后给医院打电话，最后得知，医院里现在确实没有她女儿了——姜晖阳把她带走了！！
　　可是姜晖阳被人打，在医院里起不来，怎么会去接她的女儿？？
　　王未媛难以置信之余，只觉天崩地裂。
　　*
　　桑倦的安抚虽然有些作用，但姜音还是感觉十分焦灼。
　　“妈妈真的会没事吗？”
　　姜音心中惶然。
　　桑倦道：“那是自然。”
　　便把缘由说给了姜音听。
　　王未媛这般汲汲营营，说到底都是为了她那个女儿。
　　桑倦声音略有嘲讽：“我查来的消息说，一个月后就有合适的血源，这人却是连一个月都等不得，非要拿捏你来。”
　　姜音听完，气闷声：“她倒是爱女心切。”
　　桑倦眉头一挑，“可别辱没了爱女心切吧。”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女儿是顶级Omega罢了。”
　　姜音道：“顶级Omega？”
　　她隐约记得，姜晖阳当时会抛弃妻女，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她失去了顶级Omega的身份。
　　“顶级Omega，这么重要吗？”
　　桑倦顿了顿，轻描淡写：“有些人会看重这些。”
　　顶级Omega与顶级alpha结合，生下的孩子，必然是优秀的。
　　如果普通人家生出了一个顶级Omega，那必然是欢欣雀跃，仿佛中了五百万大奖。
　　那不仅仅是孩子，更是跨越阶层的金钥匙。
　　桑倦对于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但见姜音好奇迷茫模样，想到她之前也是顶级Omega，甚至姜晖阳因此弃她而去，沉默一下，道：“但这个，也不是那么重要。”
　　姜音茫然看他。
　　桑倦道：“无论什么东西。”
　　“被人看重，才显得重要。”
　　桑倦说：“若是不被人看重，便是无价之宝，也一文不值。”
　　他的目光落在姜音身上。
　　小姑娘若有所思，过一会儿，又露出笑来。
　　她笑起来煞是好看，露出一点小小的虎牙，显得明媚又温柔。
　　“嗯。”她点点头，颇为认同的样子：“你说的对。”
　　桑倦心中一刺，酸涩又觉宽慰。
　　这个姑娘，她曾也是被庸碌之人追捧的无价之宝。
　　明珠蒙尘，便被人弃如弊履。
　　……
　　但也还好。
　　暗室盈光。
　　她还是那么好，是他的千金难换，无价之宝。
　　只有他知道。
　　*
　　正说着话，姜音的电话又响了，是妈妈的电话。
　　她连忙接起来。
　　她本以为又会是王未媛，口气都故意冷了三分：“谁？”
　　“是我。”
　　林雪听遭逢突变，身心俱疲，又听自己女儿这般声音，自然又是自责。
　　她家姑娘从来都只会软软的说话，哪里又会这样冷言冷语。
　　姜音惊喜极了：“妈妈？”
　　“你没事吧？？”姜音看了桑倦一眼，眼里带上了星星。
　　又抓紧问了林雪听一些事儿，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又或是其他的一些琐事，等林雪听一一答了，最后又抱怨，“就说不让你去，你非要去。”
　　林雪听听着女儿的叽叽喳喳，不知为什么，因得见故人而恐慌不安的心，却安定了不少。
　　无论如何。
　　她都不是以前那个肆意妄为的骄纵姑娘了。
　　她现在是一个母亲，有着需要自己保护的女儿。
　　不过与故人叙叙旧，谈谈过去的事儿，谈起往事，虽然相欠良多，但她欠的到底是父母至亲，于葛南，虽直接拒绝未留情面，但感情一事，本就当断得断，就算旧事重提，也没什么好怕的。
　　林雪听想明白了，心中也安定了，她安慰了一下姜音，让她放下了心。
　　姜音：“你现在在哪里呢？”
　　林雪听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沉默了一下，说：“妈妈……遇见了以前的朋友。”
　　她语气还算轻描淡写：“可能要叙叙旧，你先在学校里好好上课，有事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姜音等那边挂了电话，有些惑然。
　　从她有记忆起，似乎就不曾见到妈妈有什么朋友。
　　她向来独来独往，有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扛着，带她搬家好几次，也不曾见她呼朋唤友，喊谁来帮忙。
　　她沉默又坚定的活着。
　　有时候姜音也觉得妈妈活得很累。
　　可是她从来都不说自己累。
　　这样的妈妈，会有什么故人？
　　“怎么样？”桑倦问。
　　姜音回头，看桑倦的眼睛亮亮的。
　　“妈妈没事啦。”
　　她语气欢欣了几分，“谢谢！！”
　　桑倦略一挑眉，有些疑惑，虽然给王未媛打了威胁电话，却也不想那人竟如此识相，那么快就把人放了？
　　但看着小姑娘真心实意的感激，他轻轻出了一口气，半晌，“别跟我说谢谢。”
　　姜音一板一眼：“受人恩惠，自然要道谢的。”
　　“我欠你那么多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些自嘲，“怕是受不来你的谢意。”
　　姜音想，这人脾气真是古怪，上赶着谢谢，反倒不愿意了。
　　“那总归，是要谢谢的。”姜音想了想：“一码归一码……”
　　桑倦说：“要什么一码归一码。”
　　“不要一码归一码。”
　　“你的谢，就先欠着吧。”
　　桑倦眼微微垂下，带着浅淡的笑意，“我们都欠着。”
　　“一直欠着。”
　　总好过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


第6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愣了一下, 她未曾想过对方会这么说。
　　她抿起唇，想了一下，说：“那还是最好, 不要相欠吧。”
　　桑倦看她。
　　他坐在床上, 背脊挺拔，眼瞳上染着初春的阳关, 英俊的面庞看她的时候, 总显得专注又深情。
　　只是这眼瞳的光逐渐暗淡，最后似乎又要变成深渊一般的黑。
　　姜音却未曾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只是说：“一个人要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好的。”
　　桑倦：“……变好？”
　　“嗯。”
　　姜音说：“希望他变好。”
　　女孩的目光落在了男人背后的伤痕，“我不要他欠我多少, 也不要他总是因为我受伤。”
　　“我希望他会因为我, 变得越来越好。”
　　桑倦微微怔愣。
　　“桑倦。”姜音说：“虽然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喜欢我。”
　　“可是如果喜欢我, 总是让你受伤。”姜音说：“我觉得我不是适合你喜欢的人。”
　　她语调平静, 还算温柔，不怎么冷淡，甚至带着些劝诫。
　　可是说的话, 却字字不对味。
　　桑倦盯着她, 目光锐利起来，不多时, 他笑了。
　　“从没有看出来……”他喃喃半晌，又摇头，“不……早该看出来的。”
　　他上半身刚刚上了药膏，衣裳只是浅浅的搭在了身上，他笑着说：“你就是个榆木疙瘩啊。”
　　金红色的阳光染在他英俊的眉梢, 只让人觉得那笑意都带着三分热烈。
　　姜音：“……”
　　姜音好好跟他讲道理，反倒被说是榆木疙瘩，眉毛一抽搐，认真的纠正，“我在跟你讲道理。”
　　桑倦说：“所以说，你是个榆木疙瘩啊。”
　　“感情这种事儿。”桑倦轻叹说：“哪里讲得了道理呢？”
　　他也摆出了如她那般，讲道理的模样：“就是撞破了南墙，瞎了眼睛，刀剑火海上滚过一遍，遍体鳞伤，那喜欢，能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吗？”
　　姜音语塞。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辩驳。
　　男人好整以暇，慢慢腾腾的说：“再说。”
　　他垂下眉头，喉咙微动，像是塞了很久，才慢慢说出声来：“我从来不是……”
　　姜音的手机却突然又响了，打断了他的话。
　　姜音回过神来，竟下意识的有些逃避的说：“我……我先去接个电话。”
　　桑倦看着姜音离开的背影，慢慢把未能说出口的话咽在了喉中。
　　……
　　我从来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受伤。
　　喜欢一个人，能受什么伤呢？
　　从来受伤的。
　　都是不被喜欢。
　　*
　　姜音走到病房外面，竟然有些心慌意乱。
　　母亲从小就教育她，无论怎样，都要学会尊重别人的心意。
　　每一份心意，都是珍贵的东西。
　　可以拒绝，但不可以践踏。
　　妈妈教会了她很多为人的道理，让她能用愚钝的脑袋，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勉为其难，安身立命。
　　可是妈妈从来没有教过她，在这个鲜少有人对她好的世界里，如何舍得，去拒绝一份热枕赤诚的心。
　　她定了定神，慢慢的接了电话。
　　“喂？”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了之后，却是葛玉。
　　“……喂？”
　　葛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又有些压抑的激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是姜音？”
　　姜音迟疑了一下，不太明白葛玉为什么要跟她打电话：“是……”
　　“啊，是啊，哈哈哈哈。”葛玉带着些紧张的说：“那……你干什么呐？”
　　姜音：“？？？”
　　姜音刚想回点什么，忽然见到病房外，李助理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神态十分焦急的进来：“桑先生在里面吗？”
　　姜音下意识的点头，电话里的葛玉顿了一下：“……桑先生？”
　　她迟疑说：“你和桑倦在一起？”
　　姜音：“嗯……”
　　姜音：“他在医院，我来看看他。”
　　姜音：“你有什么事儿吗？”
　　葛玉小声说：“我……我想，嗯，就是，我出去玩不知道找谁，想……想跟你一起。”
　　高档商业街，人来人往，装备严实的葛玉视线落到了商场门口，看着葛南下了车，慢慢拉开了后车门。
　　一个面孔陌生，却和姜音有着八分相似的女人从后车门走了出来。
　　姜音听得满脸迷惑，她和葛玉又不是很熟，这个邀请来的着实突然了些。
　　于是想了想，便要婉拒：“还是不……”
　　葛玉急中生智：“哎肚子疼，啊……糟了我好难受……”
　　姜音：“？”
　　葛玉捂着肚子，偷偷摸摸跟上葛南和那个面孔陌生的女人，嘶声道：“我……我上厕所没带纸……”
　　姜音：“？？？”
　　葛玉飞速把地址报给了姜音：“麻烦你能过来送个纸吗”
　　那边久久没能回话。
　　过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葛玉以为她正在准备过来，谁知过一会儿，一个丑团女外卖员提着一大包纸在四周徘徊，她的手机响了。
　　“喂？”外卖员说：“葛小姐，您定的纸。”
　　葛玉：“……”
　　葛玉急得七窍生烟。
　　她可知道姜音这个性格的，她都听说了，之前姜晖阳那个便宜爸爸来认姜音，结果姜音半点情分也不认……虽然这样子是对的，可是姜晖阳换成小叔叔，那就万万不行了啊！！
　　虽然有亲子鉴定证书什么的，但怕的也是姜音不认啊，要是她觉得小叔叔弃养了她，可如何是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小叔叔和那个阿姨叙旧的时候，让姜音知道！
　　葛玉又给姜音打电话。
　　姜音这回又接了，她看着丑团上面显示的已收到：“收到纸了吗？”
　　那边葛玉似乎压着气，憋了半晌，“我不要纸！！我就直说了！！”
　　葛玉：“你妈和你爸都在这边！你爱来不来！！”
　　那边啪的把电话挂了。
　　姜音对着嘟嘟叫的手机，第一反应，妈妈不是说，姜晖阳已经被人打进医院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b市的中心商业街？
　　但终归事关母亲，姜音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她回到病房，就看到李助理在和桑倦说话，仿佛说的是一些严肃的话题，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李助理见她进来，愣了一下，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她点了点头，随后便给了桑倦一个文件资料。
　　姜音和桑倦说有些事情要去做，要告别。
　　手却蓦然被人攥紧，指尖交错，温度滚烫。
　　姜音回头看他。
　　他仿佛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长眉压着一点沉冷的阴郁，整个人像裹在了一片迷蒙清冷的云里，琢磨不透，偏又引人侧目。
　　姜音的脚步迟疑了一瞬，“……怎么了？”
　　桑倦看着她，指尖慢慢收紧，半晌，他对她露出的一点笑来。
　　“你说……”他低声说：“喜欢一个人，是要让他好的。”
　　他的嗓音含着一点苦涩，像是磨透的咖啡与茶。
　　姜音楞了一下，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说：“就是这样呀。”
　　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他好，变得更好。
　　如果一份喜欢对人对己都是折磨，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样啊。”桑倦说，“这样。”
　　——喜欢一个人，是要对他好的。
　　他像是在重复着一件已知的，沾满了痛苦的命题，以至于他眼睛都有些红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都让李助理，查他父亲当年的死因。
　　顺藤摸瓜的往下查，便也查出了他当年的许多蛛丝马迹，和一些，被他所遗忘的过往。
　　父亲当年很喜欢科研，于是技术入股了某家科研公司，研究有关信息素的催化药剂。
　　只是一个实验课题，让年幼的Omega或者alpha腺体提前发育成熟，感知信息素。
　　父亲不善交际，为了这个项目的推进，得罪了很多人，难免招惹报复。
　　当时报复他的手段，是抓了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桑倦。
　　并且，把当时的实验药剂，放在了他身上。
　　他朦胧想起，那是一个冰冷的雪夜，他被人强行带走，与之一起的，好像还有一个姑娘。
　　白到发亮的房间，痛苦而煎熬，只有到了黑暗的屋子，才会有人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稚嫩的声音，温柔又勇敢。
　　“倦倦。”
　　小姑娘说：“你不要怕，我在的噢。”
　　于是黑暗又阴冷的房间，也变得温柔而安全。
　　……
　　是的。
　　在这份资料里。
　　确实，有个小姑娘很喜欢他。
　　而她是个顶级Omega的苗子，家里也很富裕，是孩子群里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她又漂亮又好看，谁见了都情不自禁的喜欢。
　　可是这样的姑娘，却因为他，遭遇了无妄之灾。
　　李助理的话回响在耳边：“当时被抓的，除了您，就是……当时的姜音了。”
　　“找到的资料里，只有alpha的催化剂，然后……”
　　然后他被催化，小小年纪，每天痛不欲生。
　　顶级alphga，只有顶级Omega的信息素才能安抚。
　　“根据当时那个不成熟的药剂……如果听之任之……”李助理说：“您的腺体可能会被毁掉。”
　　可是他好好的。
　　那被毁掉的，是谁呢？
　　李助理语调艰涩的说：“所以说，很可能……是当时还是顶级Omega的姜小姐……自己自愿用alpha药剂，催化了自己的腺体。”
　　……
　　她为什么能这样做呢？
　　她……凭什么能这样做呢？
　　桑倦眼圈发热。
　　……
　　因为这个姑娘从小就知道。
　　喜欢一个人，是要让他好的。
　　姜音：“桑倦？”
　　她伸手去擦他微显湿润的眼角，以为是她的话伤了他的自尊，又努力的去弥补：“你……你现在也很好。”
　　她把他的所有优点挑出来说：“你现在很好，是个很厉害的alpha，受人尊敬，长得很好看。”
　　“虽然你脾气很坏，是个闷葫芦。”姜音说：“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你有多好。”姜音说：“我也知道。”
　　那个在漫天雪花里，对她笑得满眼灿烂的男人。
　　她一直都忘不掉。
　　桑倦说：“不……”
　　他指尖略微颤抖，“是我……”配不上。
　　他嗓音微哽，终是把那三个字，磨碎了，吞进了肚子里。
　　是你太好。
　　我配不上。
　　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
　　她原来，那么早，就知道。
　　她哪里是榆木。
　　活在这世上。
　　哪有人活得比她通透？


第6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一字一句：“是我不好。”
　　姜音不太懂桑倦是怎么了。
　　他看起来有太多话想说, 千言万语，最终又深深咽下。
　　姜音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无意间伤了人自尊, 最后, 她冥思苦想，说：“你现在, 没有什么不好的。”
　　小姑娘居然还一本正经的蹦出个成语来：“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
　　桑倦喉头哽住。
　　她什么都不懂。
　　偏又这样温柔。
　　姜音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是好了，便和他告别，说是要去找葛玉。
　　桑倦让李助理送她，小姑娘犹豫了一下, 没有拒绝。
　　女孩的背影单薄, 走在明亮的光影之下，走出了他的视线。
　　她没有腺体, 发育迟缓, 所以总是显得又瘦小，又笨拙。
　　可哪个顶级Omega会是笨蛋？
　　桑倦见过的那些顶级Omega，多是天赋异禀, 锦衣玉食, 各个都是公主，活在城堡中。
　　她本来, 也应该那样。
　　可是她只是把她拥有的一切，都给了一个，她幼时追寻的一个梦。
　　一个不值得的梦。
　　桑倦想。
　　等她想起来当年一切。
　　多半会后悔的吧。
　　*
　　姜音上了李助理的车，说了位置。
　　李助理在后视镜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姜音奇怪看他：“怎么了？”
　　李助理:“……”
　　李助理开着车：“……没什么。”
　　姜音觉得李助理怪奇怪的。
　　不过, 好像今天的桑倦，也很奇怪。
　　姜音顺口说：“你跟桑倦，今天好像都怪怪的。”
　　李助理欲言又止：“只是……桑先生，今天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所以情绪有些起伏吧。”
　　姜音“哦”了一声。
　　李助理察言观色，女孩对于他口中桑先生“以前的事儿”，既没觉得好奇，也未曾觉得厌倦，神色平平。
　　李助理终是忍不住：“姜小姐不好奇吗？”
　　姜音犹豫了一下，最后认真的说：“我感觉，如果我说‘好奇’，你会说很久。”
　　她看了看自己开着的百x地图：“但是还有十分钟就到终点了。”
　　“要是你想知道。”李助理：“我会很快说完的。”
　　姜音抗拒的说：“还是不要说了吧。”
　　李助理：“……”
　　李助理恹恹的继续开车，过会儿：“姜小姐。”
　　“嗯？”
　　“你讨厌桑先生吗？”
　　窗外车水马龙，前面是红灯，堵车了。
　　姜音捏着手机，半晌，摇摇头。
　　李助理：“那就是……喜欢了？”
　　姜音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姜音摩挲着手机，车堵的有些远，李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她。
　　阳光穿透车窗，照在她细白的脸上，通透又温柔的美丽。
　　李助理想到了那些叫嚣的信息素，轻声说：“桑先生很喜欢你。”
　　他用的是陈述句。
　　姜音眼瞳略微有点放空，半晌。
　　“喜欢……”
　　姜音把手机息屏，语调也有些茫茫然：“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语调微微低下来，“他的喜欢……”
　　“莫名其妙的。”
　　“也不知道，哪里应该被喜欢。”
　　李助理说：“姜小姐长得漂亮，哪里都好。”
　　紧闭的车窗隔绝了外面的车水马龙，姜音摇摇头说：“他是个很厉害的alpha，还生了病。”
　　“他应该喜欢很好的Omega。”
　　“如果他不喜欢那些。”姜音说：“反而喜欢我。”
　　她说：“想来，便是见色起意吧。”
　　李助理下意识的想要反驳，然而车流缓动，他只能把话塞进了肚子里。
　　那怎么能是，见色起意呢。
　　他沉了沉气息，问：“姜小姐，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吗？”
　　姜音：“记不很清了。”
　　于是李助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很快到了地方，姜音拉开门，下了车，李助理犹豫一下，叫住了姜音。
　　“姜小姐……”
　　“也许桑先生不是见色起意。”
　　他顿了顿，认真的说。
　　“只是……久别重逢。”
　　有些事情。
　　即使大脑会忘记。
　　信息素，也会替他刻骨铭心。
　　*
　　姜晖阳在医院，挂着吊水。
　　他的一条腿被人给打断了，如今在医院奄奄一息。
　　电话响了。
　　他艰难的接了电话。
　　“喂……”
　　“喂！！你把姑娘接哪儿去了？？”
　　王未媛声音火急火燎。
　　姜晖阳茫然：“她不是被你接到新医院去了吗？”
　　王未媛哭了：“医院那边说是你签名把人带走了！！”
　　姜晖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未媛便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什么？！！”姜晖阳大惊失色。
　　王未媛哭着说：“原来医院说再有一个月能等来血源，但是咱姑娘的病情真的不能再拖那么久了，现在又被人劫走了……”
　　“现在按那边人说的，只有把林雪听交出去，才能把咱姑娘赎回来。”
　　“现在林雪听被个男的接走了，我上哪里找人赎啊！”
　　姜晖阳脑子一阵发疼，眼前也是一阵发黑，勉强安抚住了王未媛，过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林雪听被个男人接走了？谁？”
　　王未媛恨恨唾道：“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奸夫！！看着来头不小！”
　　姜晖阳心中却隐约浮出了不好的预感，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说：“我来想办法吧。”
　　他的声音隐约染上了几分疲倦。
　　王未媛：“你想办法？你能想什么……”
　　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王未媛恨恨骂了两声，偏偏心中忐忑又茫然，却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姜晖阳身上了。
　　姜晖阳挂了电话。
　　医院里消毒水味道浓郁，他的手紧紧捏住了手机，脸皮绷紧，青筋毕露。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松懈下来，像是被人拆了骨头，服了输，整个人好像又老了一岁。
　　他慢慢打开手机，翻出了最底下的一个号码。
　　“我也不想这样的。”
　　姜晖阳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他喃喃说：“是你们逼我的。”
　　那边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好久没联系了啊，老姜。”
　　“突然联系我，是遇见什么麻烦事儿了？”
　　*
　　高级餐厅里，服务员温声细语，上的菜精致又美味。
　　林雪听略显拘谨。
　　少时的日子过得堪称鲜衣怒马在生下姜音后尽数收敛，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奢侈的地方了。
　　再加上……对面那个男人。
　　比起她的拘谨，葛南却自然很多，他慢腾腾的在剥虾。
　　他动作很慢很优雅，剥了一盘，不紧不慢的擦擦手，把虾肉递给她。
　　林雪听定了定神，没有接。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葛南说。
　　林雪听微微别开眼，说：“口味总会变得，我现在不是很爱吃了。”
　　葛南不置可否，大概是被这个人拒绝成了习惯，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放下，“那你现在爱吃什么？”
　　林雪听声音略显得冷硬起来：“……没什么爱吃的了。”
　　生活不易，把失去腺体的女儿拉扯大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哪里有时间去追求什么口腹之欲？
　　打开了话匣子，说接下来的话仿佛也变得简单了，林雪听说：“都这么多年了，我不觉得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好谈的。”
　　她说：“你让人把链子给我，音音还在等我回去，谢谢你帮我，这顿我请了，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要回去拿的链子还在葛南那边，葛南没给她。
　　葛南瞧着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想和他划清界限的女人，想，就算时光把人打磨，然而石头变了形状也是石头，玉石变了形状，也还是玉石。
　　就像她，即使不易的生活把她磨砺了，但她那个性子，到底未曾变过多少。
　　一样的顽固不化。
　　他却也不紧不慢，又找了蟹来剥，拆着她的话说：“音音？”
　　林雪听不看他，说：“姜音。”
　　她声音冷静：“我女儿。”
　　哦，是，姜音。
　　音音。
　　葛南恍惚想起了那个孩子。
　　那确实是个被教养的很好的孩子。
　　葱郁的花园里，乖乖巧巧说话。
　　昏黄灯光下，面容温和，声音软和……
　　却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小女孩。
　　……
　　他那时候就想，这样的姑娘，没有腺体，该是怎么艰难的长大。
　　他不能想。
　　因为一想，就要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个小小年纪，就失去腺体的小姑娘，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他的亲女儿。
　　想起来，就觉得心口一阵磨砺，像是最柔软的地方被刀子刮了一层又一层，血淋淋的疼。
　　甚至对林雪听，都要横生了怨气。
　　男人剥蟹的动作一顿，蟹壳在修长的指尖下捏出了裂痕，他仿佛没能管住自己的信息素，alpha的信息素倾泻而出，滚出浅薄的怨怼来。
　　作为Omega，林雪听一瞬间有些窒息。
　　葛南很快收敛了所有的信息素，他垂下眼，“……抱歉。”
　　林雪听沉默了一下，开门见山：“你在怨我？”
　　葛南轻轻出了一口气，他有的时候，也嫌信息素麻烦。
　　它总是能轻易的暴露一些，不应该暴露在人前的心思。
　　“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林雪听说：“你该放下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划开界限的冷漠，葛南唇角忽得一扯，他想。
　　倒也不麻烦。
　　这些怨怼的心思……也合该，让她知道。
　　“那些该放下的，我确实，放下了。”葛南说：“但是有些东西，就算你，也不能让我放下来。”
　　林雪听眉头蹙起：“什么？”
　　她匪夷所思的看他：“葛南，我以为你知道，我已经结婚很久了……”
　　葛南漫不经心：“但我知道你离婚也很久了。”
　　林雪听：“……”
　　葛南慢条斯理的把蟹剥完，说：“不过你做什么都一意孤行，我不怨这个，也没什么好怨的。”
　　葛南拿起纸巾，细致的擦好了手，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林雪听。
　　“但关于这件事。”
　　“我一定要你一个解释。”
　　林雪听看他，接过了文件打开。
　　一开始看得眉头紧蹙，“亲子鉴定？你跟谁亲子……”
　　她的话在看清两方名字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睁大眼睛，像是在短短一秒钟看到了什么恐怖故事，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
　　葛南跟姜音？？基因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
　　这是什么笑话？？！
　　高级餐厅被包圆了，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在，服务人员素质高超，没有人为她的呼声而侧目。
　　世界都很冷静，包括亲子鉴定的主角之一。
　　好像整个世界，不冷静的只有她自己。
　　林雪听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葛南：“你……你做什么拿一份假的来骗我……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思维第一次混乱了，她甚至有些不太明白如果这份资料是假的，葛南是会是什么目的。
　　要和自己结婚？
　　哈？这么浅薄容易拆穿的笑话，可不像是他葛南能编出来的玩意儿。
　　“我想你知道。”
　　“我没有必要跟你开这种玩笑。”
　　葛南说：“关于这份资料，我只是，想要你一个解释。”
　　他看着有些混乱的林雪听，把剥好的蟹推到她面前：“只是看来，是我问错人了。”
　　林雪听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攥着资料，怔怔的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一盘蟹肉，还有男人修长的手。
　　这手修长，白皙，骨相极好，手腕有力，随着他推蟹过来，西装袖口缀着精致的钻石袖口，随着他的动作，一条银链若隐若无。
　　林雪听瞳孔蓦然一缩，她一下握住了葛南的手腕，撸开了他的袖子。
　　葛南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收回手。
　　“它怎么……”林雪听看着链子，如遭雷击，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怎么在你这里……”
　　*
　　其实这是一个堪称老套的故事。
　　林雪听小时候，跟家里人上山里过农家乐，她虽然是城里孩子，但脾气又坏又野，谁都管不住。
　　农家乐几天，林雪听仗着兜里有几个能给小屁孩买辣条的臭钱，很快就和农村里的小孩打成一片，成了孩子王，跟一群小屁孩上树偷果子，下河摸虾米，样样都能的很。
　　但一群孩子里，总有个孩子特立独行，他性子冷，也不跟他们玩，林雪听用多少辣条引诱都不上钩，听人说，这孩子是个闷葫芦，没人理他玩。
　　他就爱安安静静的看个书。
　　林雪听勾不住人，也不在乎，反正已经有很多孩子能使唤着玩了。
　　但琢磨着，觉得得一视同仁，大家都有辣条吃，这小孩没有，现在这帮小孩跟着她拉帮结派，以后她走了这个怪小孩岂不是得被欺负？
　　还是从书店买了一摞书送了他，然后跟自己手下的小屁孩说这人跟我们一伙的，是军师。
　　小嘴巴叨叨的有板有眼的，也不看人理不理她。
　　但是小屁孩在辣条的勾引下，也不说人是怪小孩了，巴巴的把人奉成了军师。
　　林雪听嚣张跋扈，带着一群小孩捉鸡摸狗，好不威风，村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有钱人家，钱给够，什么都好说。
　　但总有老鹰被琢了眼的时候。
　　山中有溪，长溪入河，河再汇海。
　　林雪听摸鱼不成，阴沟里翻了船，滚到了山底下的河里，吓得嗷嗷哭。
　　那群被辣条骗过来的小孩见人翻到河里，也吓得嗷嗷哭，说是叫人，实际上跑得没剩几个。
　　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雪听第一次，在这冰冷又湍急的河流，和沉浮窒息呛水的来回里，懂得了生死。
　　最后那个在河边看书的怪男孩听到了她的呼救，放下书，把她捞了出来。
　　书中曾道，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成了落水狗的小林雪听一边嗷嗷哭一边把她娘给她辟邪传家的手链捆到了小男孩手上，连名都没问，梨花带雨说长大了一定嫁给他。
　　后来……
　　年少轻狂，一身非主流还老爱飙车的林雪听，在几句话让亲爹给葛南投资之后，来学校门口等这位白手起家的小年轻。
　　结果一时饮料喝多了，豪车靓女的虚荣还没满足，先被尿意逼进了大学厕所。
　　一出来就撞到了姜晖阳。
　　那时候少年大概刚从实验室出来，眉清目秀的，手里勾着个陈旧又眼熟的银链。
　　他眉头蹙起来。
　　也许是阳光迷了眼，又或者说真的是瞎了眼。
　　林雪听觉得先甭管这链子是不是眼熟。
　　这个小年轻，可真他娘的好看。
　　……
　　*
　　风吹起了行道树上因春日而萌发的绿叶，葛玉找到姜音的时候，姜音停在榕树下面，浓密的树荫遮住了稍带黄昏之色的太阳，女孩似乎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葛玉跺了跺脚，跑过去，“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姜音回过神来，有些抱歉：“路上堵车了。”
　　姜音：“你刚刚说我妈妈……”
　　“啊，你来晚了。”葛玉懊恼的说：“他们刚刚走了！”
　　姜音茫然看她。
　　葛玉：“你怎么来这么晚！！”
　　虽然她也没能听见什么，但无论说了什么，姜音来这么晚，什么话都说完了！！
　　姜音倒是无所谓，她说：“你说我妈妈认识葛先生？”
　　葛玉恨铁不成钢，那关系可不止是认识啊!
　　生命的结晶都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呢！
　　“……就这么过去我不太甘心……”葛玉跺跺脚，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定位，眼睛忽然一亮，“啊，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走走走跟我走！”
　　葛玉拽着姜音的手就要走。
　　姜音有过好几次被绑架的经验，错开她的手，有些警惕的看她：“去哪？”
　　葛玉匪夷所思：“我还能把你卖了？”
　　姜音想了想，认真提醒：“你小叔叔，以前好像被人这么卖过。”
　　葛玉：“……”
　　葛玉差点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警惕？”
　　姜音老实的点了点头。
　　她脑子不聪明，还老是被奇怪的人盯上，不警惕点怎么行。
　　“行行行。”葛玉从包里把自己身份证拿出来放姜音手上：“我身份证押你这成吧？”
　　姜音知道这姑娘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警惕使然，拿了人身份证之后，又在手机上设置了三小时自动报警。
　　到时候就算手机丢了，坏了，关机了，也会自动报警的。
　　这才跟葛玉上了车。
　　葛玉给司机说了地址，再看她，匪夷所思：“你以前是经常被人绑架吗？”
　　姜音摇了摇头，“不经常。”
　　就在葛玉想说什么的时候，姜音说：“偶尔。”
　　葛玉：“……”
　　姜音：“他们去哪里了？”
　　葛玉：“林家老宅。”
　　葛玉以为姜音会知道，结果姜音满脸迷惑：“什么地方？”
　　葛玉：“……”
　　葛玉：“你老家。”
　　姜音摇摇头，不认同：“我老家在b市的。”
　　葛玉看这姑娘一副死心眼的样子，眼角抽搐了一下，言简意赅的跟她解释：“那就是你妈的老家。”
　　小姑娘像是忽然意识到了“妈妈是有老家”的这件事，整个人显得有些怔然。
　　车子左拐右拐，拐进了略显偏僻的郊野，水稻刚刚萌发嫩芽，一切都显得富有生机，导航出了几次错，最后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司机把他们送到地方就回去了。
　　葛玉盯着手机：“嗯，导航是这边没错了……”
　　姜音站在偌大的建筑门口，盯着那个牌子，半晌没能吭声。
　　葛玉收了手机，笑起来：“他们现在肯定在说话，毕竟那么多年没……”
　　她的嗓音卡壳，盯着那个巨大建筑上挂着的牌子，匪夷所思的掏出手机：“诶这不可能——”
　　姜音盯着那个硕大的【xxx精神病院】，开始觉得自己的报警装置设置的十分明智。
　　天色昏黄，姜音说：“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回去吧。”
　　然而这地方偏僻的很，葛玉半天都没能打着车，急得额头冒汗。
　　姜音：“……你不能找人来接你吗？”
　　葛玉恍然大悟：“喔喔对喔。”
　　随即又恨：“可是我千里迢迢来精神病院，被人知道了多丢人。”
　　姜音：“……”
　　姜音刚想说什么，却冷不丁的，感觉到了一阵凉飕飕的风。
　　她抬起眼，便看到葛玉身后，一个女人怔怔的看着她。
　　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身上带着伤痕，好像是从哪里跑出来。
　　她盯着姜音，目光逐渐诡异，偏执起来，姜音脑袋卡壳一瞬。
　　竟然是……梁箬！！？


第6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葛玉用手机发完消息, 抬眼见姜音盯着她的眼神不对：“眼神好奇怪啊你，我联系上我爸了，等会他就来接我们, 没事……我后面有……”
　　她说着, 也察觉姜音是在看她后面，稍微散漫的回头——
　　正正好对上了梁箬。
　　“啊！！！”
　　葛玉被吓得心脏几乎都停了一拍, 连滚带爬跑到姜音身后：“你你你谁啊？！”
　　梁箬：“是你……”
　　阴暗昏黄的天色, 让山林里的繁茂枝桠都显得沉重又森然，梁箬病号服都被树枝划破了，好像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般，她死死盯着姜音，睁大眼睛, 声音嘶哑, 疯疯癫癫：“是你，是你……”
　　她太瘦了, 脸颊上骨骼都凸出来, 这样看人的时候有些可怖。
　　“就是你害我！”她身体开始发抖，然后咯咯咯笑，盯着姜音, 呢喃道：“上次有桑总护着你, 你没有事儿……”
　　“但是这次他不在，没人护着你了……”
　　姜音眉头蹙起:“什么？”
　　“你少装傻！！”梁箬疯狂道：“我记得, 我记得……上次他护着你，你没有事儿……你连信息素也没有，就靠着这张脸勾着人吧！！等我划花你的脸，我看你用什么勾人害人！”
　　葛玉吓到发抖：“她她她她说什么呢？什么护着你？你……你认识她？？”
　　姜音对她的话一瞬茫然，然而看着梁箬那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似乎闪过了片段细碎的景象。
　　覆着雪花的夜晚，带着轻愁的酒意，大大飘落的雪花，靠近的危险，还有梁箬似曾相识的脸……
　　……以及那个怀抱。
　　眼前梁箬的话，像是串联碎片的关键钥匙，一霎间，她想起来了。
　　那个晚上。
　　元旦，她喝醉了酒，楚安送她到了学校门口。
　　然后……她被梁箬带来的人堵了。
　　……
　　再醒过来的时候，却是生了病的桑倦，沉默递过来的一碗蜂蜜水。
　　她那个时候，还觉得害怕，以为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
　　可是。
　　他什么也不记得。
　　只记得要保护她。
　　梁箬却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葛玉当机立断，拽着姜音就往精神病院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叫：“哇啊啊啊啊啊——有精神病人跑出来了啊啊啊啊！！！”
　　姜音：“……”
　　精神病院的门没锁，大门是开着的，她们一下就进去了。
　　梁箬一看她们跑进去，眼神流露出了几分恐惧，脚步有些迟疑的停了下来。
　　她这样子一看就是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
　　葛玉陡然有了三分自信，嚣张的很：“你过来啊，你来啊！！小心我把你院长叫出来！！”
　　梁箬陡然被激怒了，真的朝着她们冲了过来。
　　姜音：“……”
　　这是葛玉没想到的，她尖叫了一声，拽着姜音往里跑，精神病院还没关门，接待们听到了动静，也出来看，见了梁箬，大吃一惊，连忙找了人过来制住了她。
　　梁箬披头散发，拼命挣扎，血红的眼睛瞪着姜音，“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刮花她的脸，我要刮花她的脸——”
　　然而她很快被人用束缚带缠住了四肢，拽到了病房里。
　　有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男人过来，温和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护士说：“刚刚有个病患跑出去了，吓到了两位小姐。”
　　葛玉心有余悸，大叫：“你们怎么看的病人啊！！这种病人随随便便跑出去，容易吓死人的好吗！！”
　　姜音也觉得这家精神病院的安保也有点问题，所以也没吭声。
　　肖藤倒是没有生气，文质彬彬的解释：“病患们偶尔需要放风，可能是放风的时候跑了出来，惊扰了你们，很抱歉。”
　　姜音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四五十岁上下，保养得体。
　　他拿出了一个名片给她们。
　　“我是肖藤，是这家精神病院的老板。”
　　肖藤的态度很好，姜音礼貌的说:“没关系……我们不小心迷路到这里了，打扰一会儿，很快就走。”
　　肖藤说：“这荒山野岭的，不介意的话，我叫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葛玉心情差极了，“我已经叫了人过来接我们了。”
　　肖藤便点了点头，让她们去了休息室休息，还给准备了一些茶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音总觉得，肖藤似乎多看了她几眼。
　　姜音却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没有信息素，遇到的人，都会多看她两眼。
　　到了休息室，葛玉懊恼的说：“真是好晦气啊……”
　　姜音:“你怎么定位到这边来了不是说林家老宅吗？”
　　葛玉：“我也不知道林家老宅在哪里嘛。”
　　姜音:“？”
　　“出来的时候听见他们说什么林家老宅。”
　　葛玉理直气壮：“我给我小叔的车上装了定位器嘛，就按那个定位来的。”
　　姜音：“那怎么会不准呢。”
　　葛玉也很迷惑：“是啊，怎么会不准呢，我特地贴车轮子里的。”
　　姜音：“……”
　　那定位装置，还能贴车轮子上呐？？
　　看着姜音一脸无言以对，葛玉气急：“我不能贴轮子里吗？我又没我小叔叔的车钥匙！！你又没来，情况紧急，权宜之计啊！”
　　她咽了一口郁气，随手捻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放下：“反正我联系我爸了……这精神病院给人的感觉真不舒服。”
　　姜音想，精神病院让人舒服才奇怪吧。
　　葛玉一看就知道姜音在想什么，她连忙道：“不是你想的那种不舒服，是信息素！”
　　她说完才想起来姜音感觉不到信息素，就解释说：“这里的信息素都怪怪的。”
　　姜音：“……信息素？”
　　“对。”葛玉说：“就刚才那个疯婆子，她的信息素好奇怪啊。”
　　葛玉嘟囔着说：“就，很不稳定的样子，感觉是个要崩溃的Omega一样。”
　　然而她说完，就看到姜音略显怔愣的眼神，“Omega……”
　　葛玉听见姜音迷惑的说：“可是……”
　　“她之前，是个beta啊。”
　　*
　　李助理送完姜音，就回到了医院，半路又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绕路去拿了新来的文件。
　　他看了看内容，眉头紧紧锁起，随后驱车到医院，把文件给了桑倦。
　　“当年和您父亲有龃龉的人都列在了这里。”李助理说，“最大的嫌疑人已经标出来了。”
　　桑倦觉得有些头疼，他略微摁住太阳穴，翻开了文件。
　　男人看着文件上的名字，薄唇的弧度微微冷，黄昏的倦红的光芒落在他眼角眉梢，却也染不出半分暖意。
　　他喉结微动，念出了最大嫌疑人的名字：“肖染……？”
　　“嗯，没错。”李助理点头，神色有些严肃：“根据线索，无论是当年把您掳走，还是您父亲……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而且他现在改了名字，叫肖藤，在b市经营一家精神病院。”
　　桑倦看着手里的文件，“嗯”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她去哪里了？”
　　李助理知道他在问谁，顿了顿：“姜小姐让我送她到市中心的商业街……”
　　桑倦“嗯”了一声，“有说什么时候回去吗？”
　　李助理：“这个倒没有。”
　　桑倦唇抿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李助理擦了擦冷汗：“我去问问……”
　　桑倦“嗯”了一声，又说：“把谢二叫过来。”
　　李助理出了医院以后，忽然想起还有份文件没有给桑倦，又赶忙回去，谁知打开病房门——
　　空空如也。
　　桑倦不见了。
　　李助理瞠目结舌，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抄起手机就给桑倦打电话，然而怎么打，都是忙音。
　　只有一种情况，桑倦才会不接电话。
　　信息素失控症，发作了。
　　*
　　葛玉去上厕所了。
　　姜音一个人呆着，觉得有些不安，她起来，想跟着过去。
　　却在门口撞到了肖藤，怀里葛玉的身份证摔了下来。
　　姜音愣了一下，想去捡，未曾想肖藤先捡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啊，谢谢。”
　　肖藤看了一眼身份证，蓦地笑：“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姜音愣了一下，去看身份证，这才发现葛玉身份证的照片上贴着个狗头。
　　姜音：“……”
　　看着肖藤促狭的笑，姜音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毕竟萍水相逢，她也不是多话的人，也就接了身份证，算作默认了。
　　“葛玉？”肖藤看她，“我还以为……”
　　他语调略微顿，见姜音奇怪的看着他，便又笑：“没事，我是说这名字，很不错。”
　　姜音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的，但也没有多想，把葛玉身份证收好。
　　肖藤想说什么，便听姜音忽然说:“那个病人，是叫，梁箬吧。”
　　肖藤：“嗯？”
　　肖藤:“是叫这个没错。”
　　姜音“哦”了一声，“那你们的治疗手段还挺先进的。”
　　肖藤脸上挂着面具一般的笑意：“哦？怎么说？”
　　姜音：“梁箬以前是个beta，现在信息素居然是Omega的。”
　　她没有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夸：“是一种治疗方式吗？有点厉害。”
　　肖藤眼底微微闪过森冷。
　　他没有想到，这两个撞上来的，居然还认识梁箬——
　　“诶，你们怎么在门口啊！”
　　葛玉上前来，拉住姜音，“我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我爸的车到门口了，我们走吧。”
　　肖藤看着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离开了医院，门口有辆低调昂贵的车，下来的男人有些眼熟。
　　居然是葛智。
　　肖藤眯了眯眼，吩咐护士去招待一下，自己往阴影处站了站。
　　*
　　姜音把贴着狗头的身份证还给了葛玉，忍不住说：“你……照片，挺别致的。”
　　葛玉得意洋洋：“那可必须的。”
　　又殷切:“你要不要？我有好多呢！！跟我那几个闺蜜分享，都没有人愿意和我贴一样的。”
　　姜音：“……”
　　姜音算看出来了，这姑娘跟她身份证照片一样，就是条傻狗。
　　姜音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葛玉把姜音送到了学校门口，就告别了。
　　也算是有惊无险，然而没等姜音松口气，后脑一疼，就失去了意识。
　　……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冰冷的白墙。
　　她被五花大绑，眼前是刚刚见过的肖藤。
　　肖藤戴着白手套，看样子很是专业，对她微微笑，“又见面了……我是该叫你葛玉葛小姐呢，还是应该叫你……”
　　他顿了顿，“姜音，姜小姐呢？”
　　姜音想了一下。
　　觉得葛玉问她是不是经常被绑架。
　　自己那句偶尔，换成经常，似乎，也没什么所谓。
　　*


第6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葛南的目光也落到了自己手腕的银链上。
　　往事如烟, 但回忆起来，也很简单。
　　他幼时被拐，在大山里长大。
　　因为被带走时太过年幼, 对于被拐前的记忆, 他并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知道, 养大自己的人, 并非亲生父母。
　　领养他的那家父母，大抵是生不出小孩，才会买他，对他还算好，有吃有喝, 但他生性淡漠, 怎么也对他们亲近不起来，养母便向养父抱怨说, 果然是别人的种, 怎么都养不熟。
　　不多久，他们生了孩子，便对他冷落起来。
　　山里很穷, 他性格又孤僻, 是以跟山里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去，有老师来山里支教, 其他的孩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有他读书识字，最为刻苦。
　　老师便送了他几本书，被他视若珍宝，去哪里都会拿着看, 山里的孩子都笑话他书呆子。
　　后来山里修了路，有个考出去的富贵人家，回乡开了农家乐。
　　农家乐迎来送往，客人们都很大方，花大价钱买他们的土鸡山羊。
　　只是客人们也从来自视甚高，但凡带了小孩，从来不会让孩子和他们这些山野孩子们玩，怕染上什么坏习气。
　　山里的孩子经常会望着农家乐的大房子，流露出殷切的盼望。
　　葛南从来都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
　　直到有一天，农家乐来了一家三口，开着豪车，男人穿着休闲，女人打扮温婉，带着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
　　虽然年幼还不懂美丑，但所有孩子都知道，那是小公主，和他们这种山里的野孩子并不一样。
　　葛南也是这样想的。
　　……
　　直到小公主偷了他们家的鸡。
　　养父母发现少了鸡，抓住他就是一阵痛骂，养父气不过，抄起棍子就要打他。
　　但就在此时，有人摁住了养父的棍子。
　　葛南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别打孩子。”
　　养父认出来这是农家乐里的贵人，立刻停下来，殷切的奉承起人来。
　　他说话带着笑，只是笑里透出了三分尴尬来，“我家姑娘有点皮，偷拿了你家的鸡。”
　　葛南看着他想，原来是她的父亲。
　　这只鸡赔了几百块，养父心满意足，葛南觉得城里人真是蠢到了头。
　　后来葛南才知道，这并不是蠢。
　　只是一个父亲偏溺的爱。
　　大概也是因为这般的爱，小姑娘肆无忌惮，到处偷鸡摸狗抓鱼，浪的翻上了天，几块钱买好多辣条，就和野孩子们打成一片。
　　她显然对他也很感兴趣，故技重施，买包辣条，就想邀请他加入她的军团里去。
　　葛南不爱吵，也不爱吃辣条，是以没有搭理她，换了个地方看书。
　　然而她却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叽叽喳喳亦步亦趋，见他喜欢看书，又从山里唯一一家卖报纸书的小亭子里花大价钱买了书给他送过来，明明殷切，偏又爱故作矜持骄傲：“天天这么看书，小心成了书呆子！”
　　然后自顾自的跟自己的小团队宣布，他是他们的狗头军师。
　　葛南：“……”
　　小姑娘自顾自，在山里玩得高兴。
　　葛南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小女孩的父亲走到他身边，在看不远处的小姑娘，唇边带着笑。
　　她在爬苹果树，漂亮的裙子被枝桠刮出了痕迹，然后摘苹果扔给下面的小孩子，笑意灿烂。
　　葛南忽然问：“你不怕她跟我们学坏吗？”
　　“学坏？”
　　男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家姑娘，无奈笑：“她可够坏了，你们这群小孩，哪个坏得过她哦。”
　　明明说着谴责的话，男人眼里偏偏全是笑意。
　　葛南看着小姑娘，捏着手里崭新的书，不知为何，忍不住辩驳：“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坏。”
　　男人摇摇头，笑：“傻小子，你要是信这丫头的鬼话，有你被她骗到哭的时候。”
　　……
　　葛南从回忆里抽了身，盯着林雪听，只觉一语成谶。
　　林雪听却心慌意乱，心跳急促，“这手链……怎么在你手里？？”
　　葛南把当年救她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给了她听。
　　林雪听睁大眼睛，矢口否认：“不可能！！！当年救我的……当年救我的分明是姜晖阳啊！！”
　　葛南眼瞳一缩：“什么？！”
　　林雪听脑子有些混乱：“他说是他救了我……”
　　当年她去葛南学校接葛南，从厕所出来就看到了姜晖阳和他手里的手链。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条母亲留给她，又被她赠给了救命恩人的链子。
　　久别重逢，自然欣喜万分，便把接葛南的任务随手丢给了家里的司机，拽着姜晖阳便去吃饭喝酒了。
　　如今想来，当时的姜晖阳根本就没有主动承认说这链子是他的，也未曾主动说当年的渊源，她一厢情愿以为对方是忘了，便主动提起，对方几句话就掏出了她所有的底。
　　傻的要命。
　　葛南低声说：“他说，是他救了你？”
　　林雪听：“对……他手上还有这个链子……”
　　如果是当年，林雪听必然觉得认错人这事儿丢脸至极，肯定不愿意告诉葛南。
　　但时过境迁，林雪听想到那张亲子鉴定，只觉得满眼荒唐。
　　这事儿糊涂了半辈子，她没有办法再糊涂下去了。
　　于是便把当年与姜晖阳初遇的事儿和盘托出。
　　葛南面色如霜，半晌说：“这链子我本来一直戴着。”
　　“那次，偏偏丢了。”
　　葛南指尖微微蜷起，那天林家的司机来接他，他也没有去，一直在找链子。
　　每一个地方都仔细找过了，找到了深夜。
　　姜晖阳和他一个宿舍，那天姜晖阳烂醉回来，葛南才在他手上找到了链子。
　　之后，他便把链子收了起来，再也没有戴过。
　　那个时候，几面之缘，他也不知道林雪听，就是当年那个给他链子的姑娘。
　　……
　　后来，便是林家的大小姐林雪听疯狂追求药学系的姜晖阳。
　　年轻的姑娘认死理，喜欢就是喜欢，肆无忌惮，满腔爱意从不掩藏。
　　但是这遭遇了林家父母的强烈反对。
　　葛南的生意在林父的支持下，慢慢做了起来，是以也经常会去林家老宅，和林父商量生意上的事情。
　　那段日子，林雪听与父母争执不断。
　　林父宠了女儿半辈子，唯独在女儿嫁人这件事上，态度坚决。
　　葛南有次拜访，刚好看到林雪听摔门而去。
　　叛逆期的姑娘，做什么都张扬肆意，擦肩而过的时候，精致眉眼冷硬带着傲气。
　　林父气到心肌梗塞：“走了就别回来了！！”
　　林父看见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过来说吧。”
　　葛南看到了林母擦眼泪，收起了一个盒子。
　　红色的绒布盒子，上面有一条眼熟的链子。
　　他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眼神死死的扣在了链子上，一时失了神。
　　葛南：“……那是什么？”
　　林母待人慈善，勉强笑起来，“是留给孩子结婚的链子。”
　　她叹口气，“以前家里穷，家里就留下来这两条成对的银链子，这丫头享惯了福，可能看不上吧，小时候还弄丢了一根。”
　　葛南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瞪着那条链子，久久都未能回神。
　　早在之前，葛南便觉得林父很是眼熟，像极了当年带着老婆孩子，去山里农家乐的男人，只是相像的人那么多，他不曾往其他方向去想。
　　却没想到，最不可能的，偏偏就是最应该的。
　　林父叹了口气：“让你看笑话了。”
　　葛南摇头：“没有。”
　　林父疲惫说：“那个姜晖阳，做事儿轻浮，一看就不是个靠谱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平时眼界那么高，好好的，怎么就就栽这么个人身上了。”
　　葛南没有说话。
　　林父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忽然叹气说：“好好的这么个人不要，非要从泥里挑。”
　　葛南摇头，“是我配不上。”
　　林父：“谁说你配不上？”
　　林父：“只要你想，自然能配得上。”
　　年轻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林父看葛南是非常满意的。
　　这个年轻人，有能力，有底气，也有野心，偏偏知恩图报。
　　他也知道葛南是喜欢林雪听的。
　　只是林雪听太野，又太嚣张，她从小就坏，又被宠得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偏偏耀眼。
　　葛南喜欢这样的耀眼。
　　葛南向她告白，毫无意外的被拒绝了。
　　葛南并不气馁，只是问她：“我差他什么？”
　　葛南冷静分析：“姜晖阳跟我差不多，你没道理选他不选我。”
　　林雪听漫不经心：“你什么都不差，就差个我喜欢呗。”
　　葛南：“那你以后不喜欢呢？”
　　“那等我不喜欢了再说。”林雪听懒洋洋的：“等我不喜欢了，就找个有钱又帅的……就像你这样的嫁了呗。”
　　来b市闯荡，葛南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并不想要认祖归宗。
　　但是因为林雪听，他回了家，成了如今的葛南。
　　葛南认祖归宗时，葛家那场家宴办得特别盛大，葛南把雪藏了很久的手链拿出来戴上。
　　他想要坦白心迹。
　　而这场家宴，林雪听本来想要和姜晖阳去约会，却被林父耳提面命要参加。
　　她和姜晖阳的恋情还是被家里打压的很，长时间的反对和撮合，让叛逆少女心中的逆反心愈发严重。
　　富家少女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路子，还是把姜晖阳搞到葛家的家宴上。
　　就是在那场家宴上，葛南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向她告白。
　　林雪听有现男友看着，当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葛南，甚至因为满腔怨气，还出言嘲讽。
　　之后她怀着生米煮成熟饭的坏心思，结束后就略施小计，把姜晖阳灌醉扔进了自己房间里。
　　然后她就被父亲叫住，对之前当众拒绝葛南这件事儿对她一顿痛骂。
　　她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于是低头受训。
　　……
　　而葛南却没有想到会被林雪听嘲笑。
　　新晋的富家公子，无论多么装扮的多么像凤凰，想来在她眼里，都和当年被她从院子里偷来炖的土鸡别无二致。
　　葛南一向情绪淡薄，所以能将情绪管理的很好，但那次，他还是失控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盯着手腕上的银链。
　　他那时候，很想要跟她坦白当年藏在心里的旧事。
　　沉甸甸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在意的时，便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但他没有一刻比那时能更清晰的认识到。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张扬跋扈的姑娘。
　　哪怕她真的很坏，还没有心。
　　……
　　后来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当一件事成为了执念，就真的很想要去完成，葛南不记得那个时候，他有没有去找她坦白。
　　……
　　那天葛家给林雪听准备的房间里一片昏暗，为了骗姜晖阳上床，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她故意把人灌醉还没开灯。
　　时过境迁，林雪听却只记得，那劲瘦手腕上的银链，在月光下闪烁的微光。
　　看得她温柔又情动，主动去吻了他的唇。
　　跟他说，爱你。
　　其实并不是多爱这个人吧。
　　那个时候，林雪听想。
　　只是沉浸于溺水的绝望时，真的很贪恋，那份被人拿命去湍急河流中，把她挽救的三分温柔。
　　这么多年。
　　那份仿佛被人爱着的，被人用生命去在意的感觉。
　　她一直很怀念。
　　*
　　林雪听呼吸紧张，她看着葛南，语调艰涩：“所以，那个时候……”
　　“是……你？”
　　林雪听还记得当时自己因为做贼心虚，搞完之后累得要死腰还疼，但也不忘打电话叫狐朋狗友过来把人换到其他房间去，自己蒙着被子睡了个囫囵觉。
　　林雪听虽然洁身自好，出格的事儿最多就这件，但狐朋狗友们早做惯了破事儿，是以给她收拾的妥妥贴贴。
　　林雪听从来没有想到。
　　这事儿能出那么大一个乌龙。
　　……
　　葛南沉默了一会儿，遥远的记忆早已难以追溯，那天又喝了很多烈酒。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整洁的房间，身上收拾的干净，只觉春梦一场。
　　葛南扯了扯唇角：“不愧是你。”
　　饶是林雪听脸皮够厚，此时也禁不住老脸一红，她强作镇定：“……当年的事儿都过去了。”
　　却也觉得荒唐。
　　葛南眼神偏有阴郁。
　　饶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听到这荒唐，还是忍不住满腔戾气。
　　葛南：“过去了？”
　　他语气略带嘲意：“这么简单？”
　　林雪听沉默了一下，她也觉得，不该这么简单。
　　她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对不起。”
　　她的性子，向来是说到做到，敢作敢当的。
　　却也是这般轻易能为人所蒙骗。
　　葛南倒宁愿她不要这样认死理。
　　“你对不起我？”
　　葛南的指尖抚过餐桌上的野玫瑰：“你这三个字，倒是会找人说。”
　　被削了刺的玫瑰绽放的漂亮，在这朦胧绮丽的灯光下，有种焕然而宁静的色彩，却也显出了凄凉的寂寞。
　　“林雪听。”他念着她的名字，一如当年，那个明知她有了心上人，还要找她表明心意的少年，“别跟我道歉。”
　　“你明知道，”
　　精致的桌子上，他的手捏住了那两片花瓣，他的语调古井无波，如同在叙述一件如同太阳东升西落，海浪会涨潮落下这般稀疏平常的事情。
　　——“我永远都会原谅你。”
　　葛南眼瞳很深，温暖的灯光落在他眉梢，带起三分凉意，“可惜最该听到这三个字的人……”
　　林雪听的手略微攥紧，指骨显出了青白。
　　他眼瞳深深，仿佛起伏着大海的潮涌，又缓缓退去风波，带着万籁俱寂：“已经不在了。”
　　玫瑰花的花瓣在他指尖，凋零了两瓣，它轻飘飘的落在了餐桌的绒布上。
　　林雪听指尖攥紧，一时失神，她想到了后来。
　　那场现在想来有些滑稽的生米煮成熟饭后，她如愿以偿的怀孕了。
　　姜晖阳也以为自己是酒后失控了，答应了跟她结婚，家里自然是疯狂反对，林父要她把孩子打掉，她不愿意，最后她还是和姜晖阳私奔了。
　　……
　　林雪听想，这是她做过最错的事情。
　　现在想想，还是会很后悔。
　　“你爸爸那个时候得了胃癌。”葛南说：“他这辈子，都想你嫁个好人家。”
　　“你走之后，他怕你担忧，没有告诉你。”
　　林雪听想到了后来，她有时候也会回娘家，父亲言辞冷漠尖锐，让她不要再回来。
　　母亲偷偷抹眼泪，把那条银链子留给了她。
　　她心高气傲，拿着链子走了，再也没有回家找气受。
　　……
　　所以当得知林家破产，父亲病逝，大厦倾塌，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林雪听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明明高级餐厅里的灯光很温馨，她整个人却像在沉溺在了没有光明的黑夜里，一瞬间显出了尖锐的疏冷。
　　她仿佛要说什么很伤人的话，说句要你管，说你又不是他儿子干嘛管那么多——一如当年那般没心没肺，肆无忌惮。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指骨攥出苍白生硬的颜色，整个人像一张绷紧的弓，偏偏痛苦，又强撑着倔强。
　　葛南说：“所以，你不该找我道歉。”
　　那张弓又慢慢的松懈下来。
　　林雪听扯了扯唇角，想，有什么好介意痛苦的呢。
　　反正，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再多的难堪和不好，他都知道。
　　甚至，他还是姜音的亲生父亲。
　　到底是她糊涂。
　　“我总要说对不起的。”林雪听说：“对你说也是说，对别人……对他们说，也是说。”
　　“说一句，就少一句的债。”林雪听：“听你说句原谅我，放下心里的担子，有何不好？”
　　葛南看着她的眼瞳。
　　女人说话的时候，神态又有了当年的散漫。
　　只是她的眼不再似当年那般锋芒毕露，漆黑的眼瞳蒙着一层浅薄的雾气，所有的情绪在那片雾气之下，朦胧起来。
　　葛南知道。
　　她放不下。
　　怎么可能放下。
　　葛南沉默一下，忽然说：“我可以带你回林家老宅。”
　　林雪听一怔，“林家老宅不是抵押拍卖了吗——”
　　葛南道：“我买下来了。”
　　林雪听一下不吭声了。
　　葛南道：“但是有件事，你必须要告诉我。”
　　他说：“姜音的腺体，是怎么回事。”
　　林雪听：“你怎么知道——”
　　随后一怔，想起，既然都找到她了，这个事儿，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最后她自嘲到：“我不是个好妈妈。”
　　她这辈子都糊涂。
　　她跟姜晖阳结婚后，她手里有钱，也不想被父亲找到，便隐姓埋名起来，找了个院子住着，谁知道正好在桑家的隔壁。
　　林雪听万万没想到有这意外，桑家的少夫人跟她算是相熟，要是被认出来，b市就那么大，她隐姓埋名可不成了个笑话？
　　于是用信息素香水把自己伪装成了beta，也不化平时浓艳嚣张的妆了，摇身一变，从嚣张跋扈的Omega小姐，成了温婉柔美的beta主妇，身份证还改了个林淑的名儿。
　　生生把人忽悠了过去，桑家的少夫人还觉得她像自己的朋友，还跟她关系不错，干脆让姜音和桑家的那小子上了一家幼儿园。
　　姜音年幼，小时候被桑家那个叫桑倦的小子一个缪斯娃娃忽悠了，天天哥哥长哥哥短，跟个小尾巴一样缀人家身后。
　　本来是小孩子心性，林雪听也乐的姜音有人陪玩。
　　小姜音可喜欢桑倦了，有点零花钱，就天天给哥哥买吃的买喝的买玩的，下雨了就给哥哥撑伞，小小年纪就献尽了殷勤，偏偏那哥哥对她还爱理不理的。
　　整条街都知道，姜家有个姑娘，最喜欢桑家那个冷着脸不爱说话的小男孩。
　　有次林雪听还听自家小闺女偷偷哭，说桑倦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林雪听就去找了桑少夫人，桑少夫人就苦笑，说桑倦有些自闭。
　　林雪听就哄小姜音，说桑倦哥哥是因为生病了才不理她的，不是因为不喜欢她。
　　小姜音心结解开了，又说一定要治好哥哥的病。
　　童言无忌。
　　谁曾想那桑家是个火坑，转眼被人绑架，连带着她闺女一起。
　　……
　　后来千辛万苦的找回来。
　　小姑娘没了腺体，疼的浑身都发抖。
　　偏偏抱着她，笑得灿烂又好看，小声的，抖着声音，跟她说自己的小秘密。
　　“我真的，把倦哥哥治好啦。”
　　她疼得发抖，偏偏笑得灿烂，她发抖的指尖捏住妈妈的手，小声说：“以后哥哥，会对我笑的。”
　　桑少夫人带着桑倦远走b市。
　　而她的姑娘，手术之后记忆浅薄，哪怕是桑倦，也不能在她心里留下半分痕迹。
　　医生说，她很难再记得什么。
　　林雪听不知道姜音和桑倦经历了什么。
　　她只知道。
　　姜音费尽心机换回来的桑倦哥哥，对她笑与否。
　　在她缺失过去的空白未来里，自此毫无意义。
　　*


第6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这座精神病院很新, 建立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墙壁雪白，甚至还有着窗户, 姜音侧眼, 就能看到窗外肆意蔓延的枝桠。
　　肖藤看着姜音：“你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姜音看着肖藤。
　　他还是一身白大褂，像个医生, 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有右手戴着白手套。
　　他看着她，眼瞳很黑。
　　姜音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害怕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习以为常, 所以居然有些怕不起来。
　　姜音：“你绑架我, 是想要什么吗？”
　　她显然有些困惑，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三分诚恳：“我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你。”
　　肖藤笑笑, 说：“看来你真的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过以前的事儿, 想不起来，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肖藤不紧不慢的给左手套上白手套，说,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姜音看着肖藤, 模模糊糊的，仿佛闪烁过一些景象。
　　雪白的房间, 灯光几乎刺眼，有人蜷缩在角落里，空气中有浓烈的气息。
　　有人在挣扎，声音嘶哑。
　　有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同样的声音, 稍带着些笑意。
　　——“你想救他吗？”
　　……
　　“至于你说你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那倒也不一定。”肖藤站起来，走到案桌旁边。
　　桌案上整齐的摆着一些医疗用品，还有大小不一的针筒，针尖在阳光下透露出几分锋芒。
　　肖藤拿起一根细的针筒，“至少，你的血还是很值钱的。”
　　姜音有些茫然：“……我的血？”
　　她略有些迟钝的思索了一下，蓦地恍然：“是……姜晖阳？”
　　“看来就算失去了腺体，也不是那么的愚笨。”肖藤笑着夸赞她，“不愧是顶级Omega。”
　　“所以。”姜音的视线落在了肖藤拿着针管的手上，说：“是姜晖阳……要你绑架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姜音总觉得，肖藤拿着针管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她没有多想，只是缓缓的构建着逻辑：“要你绑架我，拿走我的血，去救他的……女儿？”
　　“嗯。”肖藤慢条斯理的拆着针管，“是这样。”
　　肖藤：“是不是很伤心？”
　　按照肖藤的设想，姜音一定是会伤心的。
　　毕竟自己亲生父亲，弃自己不顾，一心想着别的女儿。
　　甚至还要她献血救女儿。
　　肖藤想。
　　谁不会伤心难过呢。
　　……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
　　他这样想着，抬起头，却看到了少女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她甚至平静的问：“你抽完血，就能放我走吗？”
　　肖藤捏着针管，眼瞳很黑：“你看上去并不是很难过。”
　　姜音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她说：“要是每件事都难过的话。”
　　姜音：“生活会过得很困扰的。”
　　于是姜音又重复了一下那个问题：“你抽完血，会放过我吗？”
　　窗外，有阳光透过繁复的枝桠落下来，斑驳的光点落在她的发上，带出细碎的金光。
　　显得那样温柔又耀眼。
　　肖藤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那些兵荒马乱的夜晚，沉默寡言的男孩因为药剂作用浑身颤抖，小姑娘温柔的抱着男孩，然后朝他望过来。
　　黑暗的房间，她眼瞳沉静，深深的黑披在她身上。
　　但是这个姑娘，很神奇。
　　即使沐浴着至纯的黑色，也能让人觉出三分柔软的光来。
　　——“你做完实验，会放过他吗？”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
　　肖藤于是露出了三分令人看不真切的笑来，他说：“当然。”
　　一如当年。
　　他走上前，小姑娘说：“我晕血。”
　　她语调很轻：“我很怕血，你要抽血的话，能跟我说一些话吗。”
　　肖藤：“你在拖延时间吗？”
　　“不是。”
　　她眼瞳很黑，透着细微的光来，不含算计，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恳求，“只是想你跟我说说话。”
　　于是肖藤恍惚想起来，这姑娘的腺体已经被毁掉了，她反应迟钝，思考东西也会很慢，并不似当年，虽然年幼，但多智近妖。
　　顶级Omega，或者顶级alpha，都是极聪颖的，在某方面，都会有极其出色的天赋。
　　只不过……
　　腺体被毁，想来，那些她本应该拥有的东西，都不存在了吧。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只是单纯的，因为怕血，所以想要问一些东西罢了。
　　……没什么的。
　　肖藤于是慢慢收敛了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姜音随意的找着话题：“姜晖阳，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姜晖阳么？”肖藤觉得有些意思：“那不是你父亲么？”
　　姜音:“我忘记很多事儿。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为了表示乖顺，她甚至主动伸出了手。
　　肖藤：“说的也是。”
　　他便没有再怀疑什么，“姜晖阳么……我们是大学同学。”
　　他说着，在她手腕上找着血管。
　　她手腕很细，皮肤雪白，血管也细的几乎看不见。
　　“他也是从山里考出来的，学习很是刻苦努力。”肖藤说，“我们在同一个药学实验室……后来，他被一个富家女疯狂追求……他们好像是结婚了，之后我们还去了同一个公司。”
　　姜音想，所以姜晖阳，和这个人认识。
　　然后，从模糊的印象来看，很可能，大概，她以前，也许被这个人绑架过……？
　　那也不太确定，可以试探着问问看。
　　姜音“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那……我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肖藤捏着针管的左手微微一顿：“你确实见过我。”
　　他看着姜音，想到当年的事儿，虽然笑着，眼瞳却染着一点阴郁出来：“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不会隐姓埋名，躲在这里。”
　　姜音想，所以，她以前，果然被他绑架过。
　　细细的针扎进了她的血管，不是很疼，姜音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所以，便宜爹认识这个绑架犯，而绑架犯，以前还绑架过她。
　　而且，听这个绑架犯的口气，似乎还在她手里，吃过亏的样子。
　　她小时候还挺有能耐的，能让绑架犯吃亏。
　　……是不是吃的亏太大了呢。
　　姜音总觉得，他抽血的动作，微微有些颤抖。
　　……
　　姜音后来又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是现在，绑架过她的人，总归是在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姜音又说：“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会记得了。”
　　肖藤捏着针管的手倏然用力，半晌，又缓缓松开，他又笑起来，“不过也没什么，现在也很好。”
　　“以前一些不方便做的实验，在这里，反而更隐蔽了。”
　　看着姜音茫然的眼神，肖藤也不介意。
　　他不紧不慢的说：“你不是知道吗？”
　　他嘴角扯出几分嘲意：“毕竟你的beta同学，在这里，可是变成了Omega呢。”
　　姜音一怔，等想明白前因后果时，心中陡然渗出了三分寒意。
　　“那不是……治疗手段吗？”
　　“哪里来的这样的治疗手段。”肖藤说：“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个小孩一样的天真。”
　　肖藤承认，姜音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很可惜。
　　一个孩子再怎么聪明，也只能在她所知的有限范围里聪明。
　　她本应该知道的东西很多，可是她会忘记的东西，更多。
　　不过他不介意，教给她听。
　　姜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会放我走。”
　　她说得很笃定。
　　毕竟肖藤把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我本来也想放你走的。”肖藤说：“但是……”
　　他抽好了一管血，不紧不慢的把针筒里的血，推到一个试管里。
　　随后，他用左手把右手的手套拆下来，很缓慢。
　　他的手保养的很不错，看不出什么伤痕。
　　姜音就见他顺着右手，把白大褂往上揭开。
　　一瞬间。
　　整个臂膀，狰狞的烫伤，触目惊心。
　　仿佛被烈火舔舐过的皮肤，扭曲又狰狞。
　　肖藤依然是温和的笑，只是眼瞳带着深深的黑暗，看着她，扯了扯唇，“只是当年的仇，我不能不报呢。”
　　肖藤永远也忘不了。
　　那个失去了腺体的小姑娘，在刺耳的警笛声中，面无表情的朝着实验室，扔了一把火，滚烫的火焰烧起来，在黑暗的夜色里轰然炸出了燎燎光明。
　　她站在滚烫的火海中，雪白的裙摆飘起来，纤瘦细小。
　　“你当然可以放过他。”
　　她看着被困在房间里的他，笑起来，嘴角有着甜蜜的酒窝，偏偏眼神天真又冷漠。
　　“但我不会放过你。”
　　*
　　那才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甜蜜的笑，却成了肖藤日夜难以成眠，无休止的噩梦。
　　紧闭的黑暗房间，灼热到疼痛的空气，濒死的绝望。
　　警察在追查他，到处都在搜找，那场大火让造成了他身体的大面积烧伤，差点命丧黄泉。
　　后来，他隐姓埋名了很多年，等风头过去了，才去做了植皮手术。
　　脸，手，还有会暴露的地方，简单做了一下。
　　其他的地方。
　　肖藤统统都留着。
　　他一直在等着向她复仇的那天。
　　但刻骨的恨意。
　　偏偏都在那噩梦一般的笑意和浑身烫伤的疼痛下收敛。
　　但即使再怎么明白知道，失去腺体的姜音，到底只是个废物。
　　连学校里的学生都能欺负她。
　　但那个烈火中的笑颜，还是让他战栗。
　　肖藤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她伸着手，胳膊纤细雪白，漆黑的眼瞳稍带些光。
　　这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这是个，连自己也能杀死的魔鬼。
　　她有着最天真的笑意，也有最狠烈的心肠。
　　*


第7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白衣掀开后, 上面的烫伤触目惊心，姜音看着，却有些茫然：“当年的……仇？”
　　“你不记得……”
　　肖藤看着姜音, 扯了扯唇角, 把抽满的一管血放在了架子上，“你当然不会记得了。”
　　他把衣服放下来, 拿起另一个针管, 回过头来看她：“不过，这份仇，只要我记得就好了。”
　　此时日暮略有西斜，太阳光从窗外进来，略显昏暗。
　　姜音的视线落在了一桌案的针管上。
　　肖藤察觉了她的视线, 笑起来：“别着急……这些都是给你的。”
　　他眼瞳冰冷, 声音也很凉：“毕竟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血还是要一针一针的抽起来才好。”
　　他慢条斯理的说：“你记性不好, 可能不知道吧, 人失血超过1000ml，就会休克。”
　　“再后……”
　　“就会死。”
　　肖藤说：“不过，别怕。”
　　他语调带着病态的温柔：“我准备的这些, 会让你走的很安静。”
　　他以为姜音会害怕。
　　结果小姑娘目光落在针筒上, 盯了一会儿，就慢慢落到了窗外。
　　似乎是为了让病人照到更多的阳光, 这里的窗户是特制的防弹钢化玻璃，一整块，很难有人会打碎。
　　姜音似乎看到了什么，有些出神，倒像是在发呆。
　　肖藤只当她是在装模做样, 冷笑一声，拿起了第二个针管，走到她身前，“你在想什么脱身吗？可惜了，这边是荒山野岭，可没有人会来救你……”
　　“嘭——”
　　是沉闷的撞击声。
　　这撞击声里，带着一点点裂纹，好像什么沉闷的，坚硬的东西，一点点裂开的感觉。
　　一瞬间，肖藤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第一时间以为是姜音在搞鬼，盯着她的眼睛。
　　少女黑瞳澄澈，映着他背后的窗户，如同恐怖故事所言那般——
　　一整块钢化玻璃，向内凹陷起来，中间裂开了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白色纹路，而且这纹路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庞大，以至于让人连窗外有什么都看不清了——
　　肖藤猛然回头——
　　“轰——”
　　钢化玻璃陡然炸开！！
　　铺天盖地的，浓郁的alpha气味带着山野露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强悍的alpha信息素所带来的压制力，几乎让肖藤一个战栗，手中的针管摔到了地上。
　　下一刻，他被一拳锤到了脸上，大到能击穿钢化玻璃的拳头打在脸上，肖藤整个人飞了出去，滚到了玻璃碴子上！
　　而姜音的视线，却被一个人整个挡住了。
　　破裂的窗外，有昏黄的日暮，云霞晕染出灿金色的边缘，那一串由阳光带来的金红染上他肩膀，让他背后氤染的血色都变得模糊。
　　姜音睁大眼，第一次，有些模糊的朦胧，她喃喃：“桑……”
　　只只是一个字。
　　他回过头来，看她。
　　男人病号服，带着些褶皱，甚至有些破了，他头发也略显凌乱，英俊到精致的脸，带着一些树枝的划痕。
　　他仿佛，跋山涉水，为她而来。
　　他的视线缓缓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从她的身上，到她的脸上，再到她被扎了的手。
　　伴随着她唤着这个名字，他的视线，从那细嫩手背的针眼，落到了地上被肖藤滚落的针筒上。
　　姜音：“桑……倦？”
　　小姑娘小声的，怯怯的喊他。
　　——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那一霎那。
　　alpha像是发了狂，上前去打肖藤，拳拳到肉，蛰伏已久的野兽仿佛要在此时此刻破笼而出，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几乎要了人命。
　　肖藤大叫着，在碎玻璃碴子里挣扎着，几乎断了气。
　　姜音大叫：“桑倦！！！”
　　“住手！！”
　　男人挥下的拳头忽然就停下来了。
　　姜音放柔了声音：“……桑倦。”
　　她唤着他的名字，轻轻的，温柔的：“……你过来呀。”
　　男人慢慢蹲下来，强硬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用力交错，深黑的眼瞳里带着浓厚的痛苦，却又深深偏执，几乎红了眼眶。
　　他刚刚用拳头打碎了玻璃。
　　饶是顶级alpha的身躯强悍，他的拳上也都是被碎玻璃划开的累累血痕，他身上的烫伤还没好全，病号服上都是血。
　　可是他握着她的手，仿佛不怕疼般，那么用力，仿佛下一刻，她就要消失了。
　　“对不起。”
　　他跪下来，嗓音沙哑：“对不起。”
　　男人仿佛只会这三个字，一直一直重复着。
　　他找了她好久啊。
　　怎么也找不到。
　　熟悉的气息，在偌大的b市，变得渺茫，几不可闻。
　　如果找到她——
　　他一定要跟她说，很多很多的对不起。
　　他好怕，意外降临。
　　到最后，连句对不起，都来不及。
　　肖藤很快察觉到了桑倦状态不对，周围的信息素狂乱又不正常，带着不顾一切的喧嚣，虽足够震慑，却神智尽失。
　　肖藤艰难的从玻璃碴子里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他一身都是血，看起来狼狈又恐怖。
　　姜音下意识的抬起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藤露出了狰狞的笑：“原来是你！！”
　　姜音抬眼，看到了肖藤居然起来了，“信息素失控症……哈哈哈哈。”
　　姜音瞳孔一缩，去看桑倦。
　　他偏执的看着她，神态确实不正常，仿佛因为她被绑架，处于危险这件事，而产生了非常糟糕的应激。
　　姜音让桑倦帮她把绳子解开，随后问肖藤：“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肖藤被发狂的alpha打的几乎内脏出血，每一个字都疼，偏偏还要咬牙切齿说：“当年催化alpha腺体的药剂，可是我亲自给他注射的！！”
　　“催化……？”
　　肖藤咳嗽两声，咳出了血，他脸颊上的肌肉疼的抽搐了一下，“是啊——就是他那个好爸爸！！他那个好爸爸研究出来的，提前催化信息素的药剂！！”
　　“当年我的孩子……”肖藤略微恍惚，甚至透露出几分温柔来：“他是个alpha……他才那么小……”
　　但随即，他的表情就疯狂了，带着切齿入骨的恨意：“就被实验室的人做了实验，提前分化了！！他那时候才五岁！！才五岁就被迫分化了！！没六个月，就死了！！”
　　“他居然还想要推进药剂的研究？？！”肖藤生生咽下一口血，神态狰狞：“那就让他儿子来推进就是了！”
　　“没想到他命硬！！没想到他命能这么硬！！”
　　他看着姜音：“就是你——”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对姜音说：“很感动吧……”
　　姜音看他。
　　“多么深情啊。”肖藤说：“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去哪里，跋山涉水，他都能找到你。”
　　“是你的一条狗。”肖藤说：“多好的一条狗，只听你的话。”
　　“你感动吗？”
　　“可惜了——”肖藤说：“你不记得了……所以你一定不知道吧？”
　　姜音的唇抿起来，不知道什么？
　　她察觉到桑倦似乎也有些不对劲，身体不正常的战栗起来。
　　姜音轻轻握紧了他的手。
　　桑倦定定的看着她，深黑的瞳孔带着滚滚暗潮。
　　“是你的腺体救了他，所以他当然只会听你的话……”肖藤疯狂的说，“他这辈子都只能认你的信息素，可惜你已经没有信息素了——你是个废人！！”
　　“他以后也只能——”肖藤哈哈哈狂笑起来：
　　“只能跟条可怜的野狗一样，就算死死缠着你，也永远……永远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
　　姜音刚想说什么，男人慢慢站起来，一拳把肖藤打了回去。
　　肖藤滚到了玻璃碴子上。
　　桑倦眼尾带着一抹冷淡的红，气息凛冽，声音冰冷。
　　“滚。”
　　肖藤艰难的爬起来，爬到了案桌上，猛然摁下了报警器，有人听到警报，要进来——
　　姜音道：“摁住门！！”
　　桑倦立刻摁住了门。
　　顶级alpha力气是很大的，肖藤准备的保镖统统都被挡在了门外。
　　肖藤看到小姑娘朝他走近，瞳孔骤然一缩，按下报警器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姜音从桌案上拿起了针管，针管很多，几乎摆满了桌案。
　　针管很细，针尖又细又很长。
　　肖藤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你想干什么——”
　　姜音露出了微笑，安慰他：“我试过。”
　　“不疼的哦。”
　　少女的笑天真无邪。
　　几乎一瞬间，他就想起了那场大火，和少女艳若桃李的灿笑。
　　那一瞬间，肖藤就明白了——她从未变过。
　　即使失去腺体，即使反应迟钝，然而流淌于血里的，睚眦必报的本能，是无法抹除的！
　　他想要挣扎，然而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把针扎入他的血管。
　　偏偏姜音还很有耐心，跟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记性不错，但我还是，嗯，要跟你重复一下。”
　　“人失血，超过1000ml，就会，休克。”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同样的话，稍作改动，就放在了他身上。
　　本来应该作在小姑娘身上的手段，也全部应在了他的身上。
　　血一管一管的抽出来。
　　失学导致的晕眩，是很缓慢的感觉。
　　一开始无关痛痒，后来就开始慢慢晕眩，慢慢头晕，慢慢的走向黑暗……
　　人体失血，超过1000ml就会休克。
　　整整一案桌的针管。
　　他从就没有想过，要让姜音活着离开。
　　姜音抽了十几管血，直到肖藤休克，她起身，把针管按照顺序，在桌案上，排列好。
　　她回头，坐在椅子上，把自己重新绑好，然后侧眼，跟摁着门的桑倦说。
　　“桑倦。”
　　小姑娘声音轻轻，说：“松手。”
　　“从现在开始，不要动。”
　　桑倦侧眼看她半晌，松开了手，保镖们闯了进来，看着一地狼藉，面面相觑后，连忙去救肖藤，然后把两个人绑起来，恶狠狠的关到了地下室。
　　是很黑的地方。
　　姜音靠在一个滚烫的胸膛上，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呢。”
　　男人融入黑暗中，一声不吭，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仿佛拥着自己的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这样的黑暗里。
　　姜音，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甚至，还觉出了些，似曾相识的温柔。


第71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几个人把姜音和桑倦关到地下室后, 看着不省人事的肖藤，面面相觑。
　　有人马上叫了医生。
　　另外几人有些迟疑，“肖先生这样了……”
　　“……那姜晖阳要的货……”
　　他们的目光巡视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桌案上的一管管血上。
　　“那这个应该就是了。”
　　*
　　丢了桑倦, 李助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偏偏此时, 手里电话又响了。
　　“什么？！！”
　　李助理几乎要跳起来：“你说什么？？姜小姐被绑票了？？”
　　那边的要求很简单, 要人把王未媛的女儿交出去。
　　李助理疯了一样拼命给桑倦打电话，然而怎么样都没有人接，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
　　电话，通了。
　　*
　　针管里的血被注入血包，很快到了姜晖阳手里, 而因为用姜音作威胁, 那边也很快把女儿送到了指定的医院。
　　很快王未媛那边打来电话，说在医院见着了女儿, 近乎喜极而泣。
　　王未媛：“想不到你还有点用。”
　　姜晖阳得意完了, 为避风头，赶紧让王未媛把女儿带到了一家小医院，等把人带走了, 那边打来电话：“姜小姐人呢？”
　　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姜晖阳随便说了个地址便把电话挂断了。
　　地址当然是错的。
　　姜晖阳不可能让人去抓肖藤的。
　　姜晖阳拿着血包，交了钱, 强行按捺住欣喜，他重伤未愈，便给王未媛打电话，让她过来拿血包。
　　女儿的病已经拖了太久，又经历了这番折腾, 是以王未媛也没有问这血包从何而来，听说是姜音的血，着急忙慌的便带走了。
　　天色已暗，漫天的星子落在天空上，明月迢迢，姜晖阳却有些睡不着。
　　也许是人生波澜，竟让他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原来，也是山里的孩子，而且，和葛南在一个村子。
　　那个时候，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她叫林雪听。
　　小公主很大方，给他们发辣条。
　　也就是那个可以为了一包辣条，就围着小公主转的野孩子。
　　可是小公主的视线从来不在他身上，她天天围着村里的那个怪小孩转，还给他买书，甚至，姜晖阳还在他手腕上看到了小公主随身戴着的银链子。
　　嫉妒几乎吞噬了他。
　　于是他故意想要找人欺负他，但是山里的小孩协同一致，说那是小公主的军师，不可以随便欺负，气得姜晖阳七窍生烟。
　　后来，怪小孩考出了大山，成了山窝窝飞出去的金凤凰，但是山里人都骂他白眼狼，说他不会回来了。
　　怪小孩的养父母并不支持他上学，所以他学的那笔钱，是他瞒着养父母攒下来的。
　　接着，他也考了出去，山里人欢欣雀跃。
　　他和葛南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在化学系，成了他的学弟。
　　但因为学校宿舍不够，便把不同年级的人安排到了一个宿舍，他恰好和他在一个宿舍。
　　那个时候葛南已经大三了，甚至已经开办了自己的小公司，忙的脚不着地，和宿舍的人也是点头之交，与他不熟，而姜晖阳耳边，时时刻刻听到的，都是葛南有多么多么优秀——
　　方方面面，都比他优秀。
　　甚至有传言说，林家那个富家女看上了他，还说动父亲给他投资。
　　直到某天。
　　他在化学实验室的门口，捡到了葛南的银链。
　　抬眼，便看到了穿着明艳的少女，惊喜的看着他。
　　于是接下来，顺理成章，天真单纯的女孩请他吃了一顿饭，豪奢的一餐，偏偏女孩眼都不眨，叽叽喳喳跟他说当年农家乐的事儿，并十分真挚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
　　姜晖阳便知道了，为什么葛南会有了她的银链。
　　那顿饭他被女孩灌得烂醉，等睡醒的时候，已经在学校宿舍，银链已经不见了。
　　昨日种种，仿佛南柯一梦。
　　但姜晖阳知道，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他能够超越葛南的机会，来了。
　　他皮相不差，刻意温柔，再加上当年的救命之恩，林雪听虽是一个偏执骄纵的性格，然而也因此，爱恨都简单。
　　越是偏执，情绪起伏越是大的人，越是好控制。
　　说好听点，是专注深情，难听些，便是认准一条路，不撞南墙不回头。
　　姜晖阳便找人做了一条和葛南一样的银链子，和林雪听呆在一起的时候，便戴着。
　　于是，纵然做了再不该做的事情。
　　看到这链子，她也会原谅他。
　　更何况，他为了抓住她，还演绎的那般好。
　　……
　　然而没多久，葛南就认祖归宗，回了葛家。
　　这件事又让姜晖阳心梗了很久，但看到葛南向林雪听求爱被拒绝，他却又有了一种变态的满足感——纵然你有钱又权，纵然你处处比我优秀，又能如何？
　　你照样会有求而不得，而我唾手可得的东西！
　　轻狂高兴下，他又在林雪听的温柔小意下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的在林雪听的房间里睡着了。
　　一夜春梦。
　　他醒来之后，已经不在林雪听的房间里了，林雪听的母亲冷着脸看他：“你在音音的房间里做什么？！”
　　还未等她说完，林雪听却匆匆进来，“房间怎么搞错了……妈，你干什么呢？！”
　　林母：“他——”
　　林雪听脸色却倏然一变，把林母推出去：“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姜晖阳看着林雪听把母亲赶出去，然后关上门，上来搂着他，笑弯了眼睛，跟他说。
　　“我们结婚吧！”
　　姜晖阳心中骤然一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你家里人……”
　　“那我们就私奔！”
　　林雪听毫不在意，她葱白的指尖钩住了他手腕上的银链子，“反正昨天晚上，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
　　……
　　之后，他便怀着私心，和林雪听结婚了。
　　不久后，他们有了一个孩子，而他也毕业了，在某家大型上市公司的实验室工作，因为一个新药剂项目推进，他又颇得上司肖染的赏识，便整日加班回不来。
　　山里的一些来b市打拼的人，会经常找他帮忙，不多久，也有了些五花八门的人脉。
　　林雪听生产的时候，他也没能回来，林雪听是托保姆照顾的。
　　这个孩子生在一个很大的雪夜，哗啦啦的雪扑在新窗上的声音，让整个夜听着都很寂寞。
　　改名叫林淑的林雪听跟他说。
　　“听雪知音。”
　　“叫音音吧。”
　　小姑娘慢慢长大，玉雪可爱，渐渐的会叫爸爸，只是他整日在公司，和她也不是很亲近，但是他又对林家的产业有所图谋，便带着孩子去做了基因检测。
　　是顶级Omega。
　　姜晖阳也很高兴，因为有了顶级Omega这个筹码，林家接受他的可能性会大了很多。
　　然而很快公司出了事儿，公司有给孩子专门注射的腺体疫苗，可以让腺体健康分化的，民歌有限，只有高层的孩子才能注射，肖染便带着孩子来注射。
　　但是不知为何，那药剂却因为意外，替换成了还未实验完全的alpha催化药剂。
　　那个孩子，很快夭折了。
　　肖染便疯了，而公司因为巨大的前景和利润，没多久，便要继续推进这个药剂，其中一个姓桑的科研家，就是这个项目的大力推进者，甚至还是投资人。
　　肖染对他怀恨在心。
　　而姜晖阳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向肖染引荐了自己。
　　他人脉还算广，自然也是帮上了他的忙，找人把桑家的那个小孩绑架了。
　　只是没想到，那老乡不长眼，居然把姜音也一起带走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打电话赶紧救人的时候，肖染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姜音不是你女儿。”
　　这无疑晴天霹雳，姜晖阳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于是，想要拨过去的电话，也迟疑了些。
　　他想，就算不是亲女儿，至少，还有利可图。
　　但是却未曾想，一场大火把肖染烧成了半个残废，公司升职成了一场空谈，而姜音回来后，也丢了腺体，入林家也变得毫无希望。
　　而不久，林家便因为林家二老去世，后继无人，破产清算了。
　　姜晖阳抉择之下，和林雪听离了婚。
　　他帮肖染改头换面，甚至找人撞死了桑父，而肖染也用自己的人脉给他另择高就，两人从此，再没有联系过。
　　如今他已经有了新的妻女，往事如烟，如果不是亲女儿车祸，需要顶级Omega的血来救，他也不会想到姜音。
　　……反正都是一个失去腺体的废人了，要点血，又有什么所谓呢？
　　深夜不宜细思太多，姜晖阳稍有些累了，他准备躺下休息的时候，手机蓦然响起来。
　　闹得人心烦。
　　姜晖阳略有不耐的接了电话：“喂……”
　　但很快，他不耐的脸色骤变，成了惨白：“你说什么？！！！”
　　王未媛惊慌失措：“我直接让医生给姑娘输血……她溶血了！！”
　　随即又竭嘶底里起来：“你不是说那就是姜音的血吗！！为什么会溶血！！”
　　姜晖阳：“输血之前没有让医生检查血吗！！”
　　“这边小诊所，哪里有设备啊！！”王未媛尖声哭道：“而且不是你说是姜音的血吗！！你是不是就是想害死咱闺女！！！”
　　姜晖阳女儿的溶血反应非常严重，本来就是重度昏迷，如今更是拼命打寒战，浑身发烫。
　　姜晖阳听见一边的医生说：“是非常严重的溶血反应……你这血包好像还不纯……”
　　……
　　黑暗的房间里。
　　姜音放下了桑倦的电话。
　　略有发光的手机屏幕，李助理的电话页面一闪而过。
　　“桑倦。”
　　姜音低声念他的名字。
　　桑倦低头，“嗯。”
　　他嗓音有些沙哑，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也无法得知他的真正情绪和心情。
　　可是她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振聋发聩。
　　姜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桑倦没有说话。
　　“我可能，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姜音说，“但是我想……”
　　她微微侧耳，听到了长鸣的警笛声。
　　看来她之前设置的三个小时的报警电话，起效了。
　　看守在门口的人显然惊慌失措，“为什么会有警察过来！！！”
　　“怎么会这样——”
　　外面兵荒马乱，混杂着精神病人的尖叫，汽油的味道蔓延开来——
　　“烧了这里——”
　　姜音顿了顿，指尖蜷缩半晌，昏暗的房间，仿佛有残存的记忆一闪而过。
　　男孩紧紧的抱住她，火焰燃烧，硝烟四起，他滚烫的泪带着呜咽。
　　“我不会再弄丢你了……”
　　……
　　回过神来，姜音感觉到他粗粝的拇指，擦过她的眼尾。
　　明明四周黑暗，他却还是能知道她红了眼眶。
　　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音音……”
　　“不是废人。”
　　他一字一句，很笃定，很笃定。
　　然后他说。
　　“我爱你。”
　　一瞬间，姜音心脏鼓动，仿佛有什么酸涩的情绪，在不断翻涌。
　　泪越擦越多。
　　于是姜音平静着，把未说完的话，慢慢说完。
　　“谢谢你。”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桑倦，要跟她重复那么多，那么多的对不起了。
　　于是她又重复说。
　　“谢谢你，桑倦。”


第72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混乱的梦。
　　那场梦里, 下了一场飘然的大雪，他还很小，背着书包, 站在雪里。
　　他在等家里的保姆来接他放学。
　　父亲整日忙于药剂研究, 母亲也忙于各种商务合作，没有空来接他。
　　雪渐渐大了, 桑倦站着, 雪花落在他的头上。
　　有人走到他身边，给他撑了一把伞。
　　“倦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温软又甜：“我们一起回家呀。”
　　桑倦侧眼，看到了穿着厚厚兔子耳朵衣服的小姑娘。
　　她有点矮，踮着脚尖给他撑伞，很努力的样子。
　　他接过了她手上的伞, 没有吭声。
　　“嘿嘿。”她搓搓手, 呼出一口暖暖的热气来，“今天也要等阿姨吗？”
　　桑倦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我也要等妈妈。”姜音说着, “我们一起等吧！”
　　桑倦没有吭声。
　　男孩的手瘦白好看, 握着她印着娃娃的透明小雨伞，偏有一半都让给了她。
　　以至于他左肩上，覆上了薄雪。
　　小姑娘看着, 眼神微动, 忽然说：“啊，那边有卖红薯的！！”
　　桑倦抬眼望过去。
　　幼儿园门口经常会有卖红薯的铺子, 撑着一把大大的伞，伞下有老人在吆喝，香香甜甜的红薯便烤了出来。
　　“走呀走呀。”
　　姜音把身上的零花钱都掏出来：“我请哥哥吃红薯！！”
　　桑倦刚要摇头，小姑娘巴巴的看着他，“走嘛走嘛。”
　　于是桑倦就抿了唇, 跟着她走到了伞下，姜音把零钱给了老人，老人笑意浓浓，给了姜音一个用牛皮纸包起来的大红薯。
　　姜音：“奶奶，我们可以在伞底下呆一会儿吗？”
　　她说话的时候嗓音又奶又甜，老人笑弯了眼：“那有啥，来这里避避雪。”
　　桑倦站在大伞下，把手里的透明小伞阖上了。
　　小姑娘把大大的红薯掰开一半，香气扑鼻，又向老人要了一个牛皮纸，包起来递给了桑倦。
　　“吃呀。”
　　她眉梢带着细而冷的雪花，偏偏看他时，眼里都是暖融融的笑。
　　桑倦摇头：“我不吃这个。”
　　“那你就暖暖手。”
　　姜音把红薯塞到桑倦手上。
　　她的指尖擦过他被雪花冻得冰冷的手，红薯的余温像撩起的火，有种莫名的温暖。
　　桑倦拿着半块泛着甜香的红薯，肚子咕噜了一声，他愣了半晌，红了脸。
　　“饿了就吃呀。”
　　姜音吹了吹，咬了一口，露出了满足的笑来。
　　桑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红薯，最后学着她，咬了一口。
　　红薯肉香甜糯软，就是有些烫口，他嘶了一声，姜音没忍住，笑出来，“要吹吹的!”
　　桑倦低低的嗯了一声，吹了吹，慢慢的吃起来。
　　大大的伞下，两个小孩并肩，寒风吹来雪花，但没有人能感到凉意。
　　……
　　后来，小姑娘像是上了瘾，每天都会陪他等阿姨来。
　　他话少，她就叽叽喳喳的聊天，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钱给他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直到——
　　……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回忆碎片零落而破碎，伴随着尖叫与黑暗，桑倦一下从抽搐中醒来，有那么一瞬间，恍然若梦。
　　他浑身都很疼，背上的烫伤火烧火燎，身上的骨头也像是被人打碎重组了一般，偏偏怀里，温香软玉。
　　是……姜音。
　　桑倦骤然将人抱得更紧。
　　姜音：“……桑倦？”
　　桑倦觉得头有些晕，他摁住太阳穴，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发现自己和她在黑暗的，类似于地下室一样的地方。
　　但是一向能让他感受到安全的地方，此时却因为怀里人，让他在这片黑暗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隐约能听到房间外兵荒马乱，空气中还隐约传来浓郁的汽油味。
　　“……怎么了？”他声音很沉，带着些沙哑：“你怎么在这鬼地方？”
　　姜音便知道他这是好了，但是之前的记忆应该也是忘了，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这里是xx精神病院……”
　　她还未说完，桑倦面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前便去检查她，姜音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桑倦的手一顿，害怕吓到她，只摁住她的肩头，隐忍道：“让我看看。”
　　他压着嗓子问：“……受伤了没有？”
　　姜音怔愣了一下，藏起被扎了一下的右手，摇摇头：“没有。”
　　但即便如此，桑倦也很难冷静下来。
　　之前李助理查的资料里，就有这家精神病院，如今她又和他同时出现在这里——
　　桑倦没有办法不多想。
　　很多很多年前，她已经被他连累过一次了。
　　她不能再被他连累第二次。
　　姜音说：“不要担心，警察已经来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
　　她之前检查了一下这个地下室，房间门是很坚固的铁门，厚重又结实，凭借她是打不开的。
　　这样沉重的铁门，谁打的开呢。
　　桑倦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汽油味，唇角露出了一丝匪夷所思的弧度来：“警察？？”
　　是汽油挥发的快，还是警察来的快？？！
　　姜音刚想说什么，倏然听到一声尖叫：“有人放火啦——”
　　姜音也有些懵懵的。
　　桑倦瞳孔一缩，舌头顶了一下腮帮，立刻把姜音打横抱起来了，四周一片黑暗，桑倦循着外面的声音找到门，一脚踹了上去！！
　　原来在姜音眼里坚不可催的钢门，在顶级alpha的暴力拆卸下，扭曲变形，最后轰然倒塌！
　　看着他们的人早因为警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因为起火，空气也变得格外呛人。
　　姜音整个人都被拢在了桑倦怀里，耳边是他砰然的心跳，他从地下室跑上来，踹开了医疗室的门，从里面翻箱倒柜，只找到了一瓶医疗盐水，他用力捏碎瓶口！把盐水浇在毛巾上，然后让姜音捂住口鼻。
　　玻璃碴子割破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血与盐水混在一起，可是他看都未看一眼。
　　姜音仰头看他，只看到他眼里倒映着燃烧的明火，棱角分明的下颌，喉结滚动。
　　“捂好。”桑倦沉下声音，抱着姜音就往外跑。
　　姜音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说——
　　那……你呢？
　　大火已经烧了起来！
　　到处都是乱跑的精神病人，他们在火焰中疯狂嬉闹尖叫，把这场灾难当成了一场盛大的篝火宴会，姜音甚至看到有人因为蹦迪跳舞，跑到了火焰正中，被烧成了火人——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却被人蒙住了眼睛。
　　男人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低而有力，咳嗽了一声：“……别看。”
　　姜音整个人都傻了，她很努力的去推算，但终究算有遗策。
　　在她简单而单纯的世界里，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为了不被警察抓住，就要放火拉所有人陪葬的歹徒。
　　在她原来的设想里，抽了肖藤的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已是最狠辣的报复。
　　肖藤那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她便假意顺从，毕竟三小时报警装置已经起效，警察那边肯定收到了报警信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只要带着桑倦等他们过来就好了。
　　虽然她闻到了汽油的味道，隐约感觉不太对，但从未想过。
　　那些人，会分毫不顾这些病人的性命，汽油一泼，就点起了大火。
　　即将冲出重围的时候，那被烧成火人的精神病人冲过来，朝着两个人尖叫：“我认识你，我认识你——”
　　这个声音，是梁箬！！
　　姜音还未回过神来，浑身是火的梁箬就冲了过来，“跟我一起死吧——”
　　“我要刮——”
　　她还没冲上来，便被桑倦一脚踹开，整个人滚到了一边，但是他的裤脚也因此烧了起来。
　　他眼都没眨，带着姜音冲了出来。
　　燎撩刺目的大火，她被死死的护在了怀里，她听到他刺耳而沉重偏又急促的呼吸，一瞬间如同悟到了什么，猛然挣开了他的手，却看到他颤抖的唇。
　　他给她做了防护。
　　自己却没有捂住口鼻。
　　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怀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抵达终点的信念，
　　姜音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吻了上去。
　　她一点一点的把藏着的空气渡给了他。
　　她用尽全力。
　　桑倦的脚步倏然停下了。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停止了，无论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是倒塌断裂的房梁，抑或是滚起的黑色烟尘，以及那些在火焰里载歌载舞的疯子。
　　这一刻。
　　他滚烫热烈的心情。
　　与那些在火焰里跳舞的疯子，别无二致。
　　他几乎疯狂的回吻了过去，不顾一切，带着同归于尽的偏执。
　　她的唇又甜又软，吻上他的一瞬间，他仿佛想到了那些藏匿于黑暗的过去。
　　他在白房子里痛不欲生，在黑暗的安全中舔舐伤口。
　　信息素狂热的溢出，他紧紧的拥着她，木制的缠枝吊灯摔在他们的脚边，桑倦只觉得虽死可矣。
　　他从来都是疯子。
　　这一生能得到她一个吻，哪怕葬身烈火，也觉值得。
　　消防员闯进来救人的时候，就看到了火焰与残骸中，男人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两个人吻在了一起。
　　空气中的信息素，热烈又绝望。
　　*


第73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救援人员愣了一下, 下一秒，一道柱子砸在了两人身后，迸溅出了火花。
　　热烈到窒息的吻, 模糊的片段一闪而过, 在被救援人员带走的时候，姜音仿佛又看到了一些碎片, 那些碎片模糊, 又在炽烈的火焰中，逐渐清晰的拼成一团。
　　她感觉自己和桑倦都被人带离了火场，紧绷的身体和精神一瞬放松，整个人昏了过去。
　　……
　　那些碎片像是被大火烧融，组合拼接, 慢慢变成了一场梦。
　　小时候, 她很喜欢做娃娃玩具，一些纸片娃, 或者小布娃娃。
　　她天资聪颖, 做这些东西总是简简单单，不在话下。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妈妈给她买了一个小缪斯娃娃。
　　于是所向披靡的她第一次遇到了难题。
　　她怎么也拼不好, 上课弄下课弄, 但是怎么都拼不成她想要的样子，她又继承了妈妈的倔脾气, 怎么都不服气，一定要拼好。
　　恰逢他路过，看她摆弄娃娃，驻足看了一会儿。
　　小男孩眉眼精致，偏偏冷淡, 姜音知道他是邻居家的小哥哥。
　　姜音对于不认识的人，也不是很热情，所以虽然两家离得很近，她和他也只是点头之交。
　　所以他看得时候，她也未曾分给他半分注意。
　　终于把纸片缪斯拼好，姜音看着，又觉得别扭，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委屈的要哭了。
　　但就偏偏在此，男孩伸出手，轻轻捻起一片纸，改了一个位置。
　　一瞬。
　　如同画龙点睛。
　　整个缪斯瞬间就活了起来。
　　姜音想起来那一天了。
　　稍显灿烂的阳光从幼儿园的窗外照进来，小男孩看着冷冷淡淡的，然而阳光却在他眉间，晕染出了三分柔软。
　　姜音一下就觉得，这个小哥哥又好看又厉害！
　　……
　　后来，她便缠上了他，要天天跟他一起上学放学。
　　他一开始不爱理她，但是她总是有讨好人的手段，下雪打伞，小零食小娃娃天天往人那里送，本来就没多少零花钱，为了他更是倾家荡产。
　　但是他总是爱答不理。
　　姜音便有些气馁。
　　她把她的丧气跟妈妈说了。
　　妈妈对于她热心交朋友这件事不置可否，只是告诉她，他并非故意，只是生病了。
　　姜音一瞬间就恍然。
　　——哥哥不是故意对她不好的！
　　那被冷淡浇灭的热情一瞬又死灰复燃，姜音便又成了邻家哥哥的小尾巴。
　　她在书包里放了好多自己做得娃娃，打算为这几日对他的冷落认真赔礼道歉。
　　娃娃们都是心血，她每一个娃娃都认真做了设定，坏的，好的，或者其他的，每一个娃娃背后，她都用心编了一个小故事。
　　她认真的想着应该怎么勾起他的兴趣，然后再自信满满的告诉他，如果他非常想要的话，她就可以勉为其难的送给他一个娃娃。
　　……如果他真的真的特别喜欢，那她勉为其难的把所有娃娃送给他，也不是不行。
　　因为要收整娃娃，姜音走到幼儿园门口，果然看到他还在等家里的阿姨来接。
　　她酝酿准备措辞，就看到一个陌生的黑衣服叔叔靠过来，用毛巾捂住了小哥哥的嘴巴，随后抱起他就跑。
　　姜音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电光火石的想起来那些新闻上看到的小孩子被拐卖，不要吃陌生人的糖果……
　　姜音拔腿就追。
　　黑衣人抱着小男孩，跑的很快，很快跑到了一个拐角，姜音追上去，“等等，等等——”
　　拐角的小巷子藏着一辆车，黑衣人把男孩放进车里，未曾想自己的衣角被扯住。
　　黑衣人被人扯住衣角，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个小女孩，他恶狠狠的吓唬：“你做什么——”
　　“我是顶级Omega。”
　　小姑娘仰头看他，声音很软：“我比他值钱。”
　　黑衣人愣了一下，偏偏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边在催促他了。
　　黑衣人眼神一厉，拿着毛巾捂住姜音的嘴，一起扔进了车里。
　　*
　　姜音后来醒了。
　　她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感觉四肢有些发软，她呆了一会儿，不多久，门开了。
　　小男孩被扔了进来，他被沉沉的摔在地上，四肢发疼。
　　姜音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笑眯眯的，看着很和善。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小朋友。”
　　“那祝你们相处愉快？”
　　门关上了，房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姜音：“倦哥哥？”
　　男孩似乎很痛，四肢抽搐着挣扎。
　　姜音:“桑倦，桑倦……”
　　……
　　那是一段极其黑暗的时光，小男孩每天都会被带出去，回来之后，伤痕累累。
　　有人会来给他们送饭，不太好吃，但总归是有的
　　他总是很疼很痛苦，姜音抱住他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颤抖战栗的肌肉，不断起伏的呼吸声。
　　可是再疼再苦，他都不会抱怨，也未曾掉下一滴眼泪。
　　可是他也有疼得受不住的时候，像一只可怕的困兽，带着失控的狰狞。
　　但是姜音不怕，她会抱住他，小声说：“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呀。”
　　小姑娘的声音又甜又软，带着安抚的温柔。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影子，但总能感受到他沉默背后的痛苦。
　　姜音就会抱住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娃娃，给他讲故事。
　　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只是她觉得在这样寂静又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她必须给他说点什么。
　　……
　　后来，他大概是习惯了她的存在，他经常被人带走，一走就是一整天，晚上才会回来，回来，就会主动来找她，然后抱住她。
　　像抱住一个娇俏的小娃娃。
　　只是痛苦无法平歇，折磨永无尽头。
　　她是他黑暗中唯一的稻草与明光。
　　她不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姜音便问那个来送饭的人。
　　她其实问过很多次，为什么要抓他们，有什么目的。
　　可是送饭的人总是一声不吭。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询问，那个送饭的黑衣人却打量了她一眼，冷冷淡淡的说：“你想知道？”
　　随后她就被带到了一个，白到刺眼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小男孩被禁锢在床上，身体战栗。
　　一边的桌子上，摆着很多针管和药剂。
　　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也在那里，他拿起桌子上的药剂，注入针管里。
　　姜音听见他微笑着说：“看来这alpha催化药剂量还不够。”
　　“那就再注射一管吧。”
　　姜音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望着男孩，笑意中带着森然，“再来一管的话，没有顶级Omega的信息素，恐怕……活不下去了吧。”
　　她脱口而出：“住手！！”
　　小姑娘挣开了男人困住她的手，挡在床前：“你做什么！！”
　　白大褂男人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弯着眼睛：“你想知道？”
　　他带着一点恶意的笑起来，温柔的说：“你想知道的话……那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
　　于是姜音知道。
　　那是alpha信息素催化药。
　　她知道人们长大，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就会根据自身的基因，分化成不同的人。
　　Alpha，beta，Omega。
　　而这个药，就是可以提前，让alpha分化的东西。
　　白大褂男人把她提起来放一边：“让开吧，要给他打针了。”
　　姜音一把咬住他的胳膊！！
　　白大褂男人“嘶”了一声，怎么拽都拽不下来，熙攘中，撞上了一边的桌子，桌子上的药剂哗啦啦撒了一地。
　　白大褂愤怒道：“把她扯开！！”
　　立刻有人过来把她扯开了，白大褂的胳膊几乎被咬出血来，他狠狠得瞪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又有什么用呢？”
　　“你能代替他吗？”
　　他带着嘲弄，“可惜了，这是alpha催化剂，你是个Omega，虽然也能被催化，但是用了，恐怕一辈子就是个废人了。”
　　在女孩愤怒的眼神里，他不紧不慢的把药剂注射到了桑倦的腺体中。
　　……
　　小男孩被送回了房间。
　　他比往常，更加痛苦，如痛困兽，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他指甲陷进掌心，呼吸都微弱了。
　　“他怎么了？？”
　　姜音拽住了那个给他们送饭的黑衣人的手，“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姑娘梨花带雨，看得人心中发软，那小男孩也是很无辜。
　　黑衣人终究是心软了些许，他低声说：“他被用药剂提前催化了腺体，现在alpha信息素失控，这个状态，不是顶级Omega，安抚不来的。”
　　小女孩问：“安抚不来……会怎么样？”
　　黑衣人沉默一下：“会死。”
　　姜音：“……死？”
　　他说：“之前……有小孩被这样做过实验，后来就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寂寥的死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女孩怔怔的看着她。
　　男人想，她还太小，哪里知道生死。
　　“死了的话。”
　　小姑娘仰头看他，“是不是，就像我做出来的，那些不会说话的娃娃呢。”
　　她语调很轻很缓，“就算我为它们，编造了再多的故事。”
　　“它们也不会对我说上一句话，对吗。”
　　男人下意识的点点头。
　　他听见小姑娘说：“我是顶级Omega。”
　　男人说：“你是没错，但是你……”
　　下一刻，他就没有声音了。
　　时至冬日，小女孩穿得很厚，她拿出了袖子里藏着的药剂和针管。
　　撞倒那个白大褂的时候，她藏起来的。
　　“他不会死。”
　　姜音说：“他是很厉害，很好的人。”
　　“以后，还要长大，变得更好。”
　　她仰起头，看他，抿起唇笑得可爱：“你帮帮我，好不好呀。”
　　*
　　姜音是第一次感受到。
　　Alpha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如同烈酒的滋味，狂热之余的温暖，与她纠缠。
　　Omega的信息素怯怯却温柔，带着一点甜酒的余香，缠绕上去。
　　小姑娘轻轻摸了摸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倦哥哥，你要好起来。”
　　她是很喜欢他的。
　　下雨时倾斜的雨伞。
　　寒冬中不经意握住她的掌心。
　　抽屉里多出的小饼干。
　　他沉默寡言，总是显得冷淡。
　　但是他的心。
　　她其实，从来都明白。
　　*


第7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梦里, 有刺眼的白光。
　　血液中，仿佛流淌着什么滚烫的东西，刺激又痛苦。
　　他浑身浸泡在汗水中, 整个人像是要蒸发一样, 有人在他耳边恶意的微笑。
　　他想要大叫，想要发泄, 愤懑的情绪和恨意在胸口郁结, 却什么也做不到。
　　……
　　直到，白光散尽，他被人扔进黑暗中。
　　骨头发疼，他想要挣扎——
　　那一瞬间。
　　有人抱住了他。
　　小小的一团，很温柔, 很用力。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
　　“倦哥哥？”
　　……
　　啊, 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被药剂灼烧的大脑无法去思考，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失控, 偏偏她抱住他, 那样的努力。
　　努力的喊着他的名字，努力的安慰他，明明不知所措到要哭出来了, 可是还是很努力的, 让自己显得有些可靠。
　　……
　　他是被绑架了。
　　起因，似乎是他那个不着家的父亲, 研究了什么药剂，害死了别人家的孩子。
　　于是那人便要报复在他身上。
　　药剂是要天天打的。
　　“啊……果然是个受欢迎的小孩子呢。”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说：“就算被绑架，也会有小姑娘缠着要和你一起……”
　　“真是让人羡慕呀。”
　　其实他也是随口说说，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毕竟他知道, 桑倦有自闭症。
　　这样的孩子，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他那个投身药剂研究的父亲一样，永远也不会在乎自己的药剂会造成什么候过，永远也不会别人的死活。
　　他正说着，冷不丁，衣袖被扯住。
　　因为极其痛苦，男孩的眼睛略微带着些红，“我可以死。”
　　原在这样的痛苦下，正常人都疼的说不出话了，更何况是个孩子。
　　可是男孩却依然一字一句，每个字都清晰：“你放了她。”
　　那个男人顿了一下，似乎因为他的想法与他并不一致，他露出了恼怒的神色来，甚至有些狰狞：“你想的美！！”
　　他再一次被送进了那个黑暗的房间，因为药剂的注射，疼得几乎失去意识。
　　可是在这样痛不欲生的黑暗里，他每一刻都想着解脱。
　　如果，死掉就好了吧。
　　他在书上看到过。
　　死亡，意味着沉寂，和解脱。
　　毕竟，从未有人期待过他的存在。
　　父亲沉迷科研，母亲忙碌于商业，他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
　　即使无声无息的死去——
　　下一刻。
　　痛苦到扭曲的身体，被人抱住。
　　那身躯，又瘦又小，却那样努力却坚定。
　　他听见了温柔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桑倦。”
　　“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呀？”
　　……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喜欢一个爱睡觉的小男孩……”
　　“于是小女孩为了配得上他，也天天睡觉啦……”
　　“唔，这就是睡眠娃娃的故事啦。”
　　……
　　明明那么痛苦了，偏偏桑倦那个时候，又想笑，他很想反驳这个幼稚到极点的故事。
　　这个小女孩也太笨了，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他放弃睡觉去喜欢自己啊。
　　……
　　但是太疼了，他什么都说不上来。
　　黑灯瞎火，他也看不清睡眠娃娃长什么样子，笑也笑不出来。
　　她便拿着他的手，去摸她做的那个小娃娃。
　　柔软的布料，是个棉花布娃娃，他盲人摸象，却也能摸出个小轮廓出来。
　　是个睡着的娃娃，很软，也很可爱。
　　……
　　于是她继续讲着故事。
　　“但是小姑娘发现……其实小男孩并不是喜欢睡觉。”
　　“他只是在她出现的时候，才会睡觉罢了。”
　　小姑娘认真的讲着故事：“发现真相的小姑娘，很是难过。”
　　“她决定再也不喜欢小男孩了。”
　　“可是喜欢这种事儿，怎么说放弃，就能放弃呢？”
　　“于是她就祈求这个世界上有魔法，让自己忘记这个坏坏的小男孩。”
　　“决定忘记他的小女孩，发现爱睡觉的小男孩被恶龙拐跑了。”
　　“小男孩在恶龙哪里过得一点也不好，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期待他……”
　　……
　　“而伟大的神女给了小女孩两个选择，一个魔法是忘记他，一个魔法是拯救他。”
　　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笑，“真是没办法。”
　　“谁让小女孩喜欢他。”
　　她说：“于是她就想，先拯救他，再忘记他好啦。”
　　黑暗中无灯无火，他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感觉到她抱着他。
　　他战栗着身体，很努力，很努力的伸手，控制着因为疼痛快要失去感觉的躯体，抱了回去。
　　他沙哑着稚嫩的声音，问：“后来……？”
　　“后来？”
　　“后来她发现……发现小男孩并不是故意睡觉的。”她的声音温柔和缓，带着天真的笑：“他只是生病啦。”
　　“因为这个怪病，他没有朋友，一直都过得很不好。”
　　“小男孩其实，也很喜欢小女孩，但是他看到小女孩太紧张啦，是坏魔法让他一紧张就会睡觉觉！”
　　“神女消灭了坏魔法，拯救了他！”
　　她的声音带着独属于孩子的天真和至死不渝的浪漫：“于是呀，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坏魔法，可能是在撒谎啊。”
　　他用尽了全部力气，稚嫩的声音带着嘲意，“只是女孩救了他，所以他又喜欢上了，便编造出了坏魔法的谎言。”
　　他一字一句：“不如，让小男孩在恶龙那里死去，让她忘了，让她从此，过……更好的一生。”
　　你不该来。
　　……你不该来。
　　小姑娘却笑了：“可如果，期待的小男孩死去。”
　　“那小女孩就算忘记一切。”
　　黑暗中，没有照亮一切的明光，可是她的声音却好听的像是梦中的圣歌，字句都带着小天使般温柔稚嫩的礼赞。
　　“也不会幸福的呀。”
　　在他暗无天日的屠路中，燃起了一盏灯火。
　　于是。
　　明明的白昼，成了深渊地狱苦熬不尽的利刃长刀，而无所尽头的黑暗，却成了无法忘怀的安全屋。
　　没有任何地方，比那片黑暗更温柔。
　　那个地方。
　　有人对他，满怀期待与欢喜。
　　可是有一天，他知道，自己也许到此为止了。
　　那是最后一管药剂。
　　白大褂笑意阴冷，明晃晃给他下达死亡通知书，“这一管下去，你的腺体会被彻底催化，没有顶级Omega的信息素，你就只能在信息素失控的苦熬中死掉啦，哈哈哈哈——”
　　他病态着笑着，“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意识混沌，然而一个声音，却让他浑身一个机灵。
　　——“住手！！”
　　他模糊中看到，小姑娘死死咬住了白大褂的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那明晃晃的白昼，终于让他看清了她。
　　小姑娘还穿着他们一起上幼儿园最后一天的衣服，是条漂亮的小黑裙，头发扎成了两个小麻花，带着小女孩的小精致，像是刻意盛装打扮。
　　他恍惚记起来，那天，她好像让他等她，说有话跟他说。
　　……
　　后来。
　　信息素失控的感觉非常非常难过，那是意识体在燃烧，像是一瓶要蒸发完的酒精，是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的暴躁与焦灼。
　　他以为，到此为止了。
　　他甚至觉得，有些抱歉。
　　他其实不是，很想就这样结束的。
　　如果能有未来，他真的很想跟她说……
　　……
　　那一瞬。
　　清甜的气息蔓延，顶级Omega的信息素和热烈蒸发的alpha信息素汇合交融。
　　久旱逢甘霖。
　　漫无尽头的黑暗里，有人一如既往的，拥住了他。
　　如同一尾人鱼，为了她喜欢的小王子，舍弃了自己漂亮的小尾巴。
　　“会好起来的。”她还不忘奶甜奶甜的哄他：“会好的哦。”
　　无论是病痛，还是什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哦。
　　……
　　模糊的记忆，被一场燃起来的大火覆盖。
　　桑倦记起来，他当时想说什么了。
　　……
　　其实不用刻意打扮。
　　你怎样都好看。
　　*
　　桑倦醒了，泪流满面。
　　桑母一直熬夜，等着他醒，见他真的醒了，忍不住失声：“你终于醒了——”
　　桑母立刻起来去叫医生，“你睡了整整半个月——”
　　桑倦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桑母叫完医生，回来看他，哭着问：“你怎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回忆历历在目，桑倦神情恍惚，默然无语。
　　她擦擦眼泪，当机立断道：“不行，你的信息素失控症不能再拖了，这次是去到山上的精神病院，谁知道下次还会去什么鬼地方——”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明明半个月没有意识的病人，偏偏抓住她的时候，十分用力。
　　桑倦声音沙哑：“音音呢？”
　　桑母：“什么音——”
　　回过神来他在说谁，桑母神情略微恍惚：“……姜音是吗？”
　　“她在你隔壁病房，也没醒过来……”
　　下一刻，她便见桑倦拽掉了自己的针管，疯了一样的去找姜音。
　　桑母尖叫：“你疯了——”
　　然而她根本拦不住桑倦，只能任由他冲出了病房，在一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下，找到了姜音的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没有醒过来。
　　桑倦走到她病床前，女孩闭着眼睛，像是在做一场漫长而无尽头的梦。
　　桑倦的眼泪一瞬间落下来。
　　他自持骄傲，什么都厉害。
　　他虽然很喜欢她，可是他一直都自持骄傲，每一次都很难说服自己向她低头。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骄傲呢。
　　是她，在那个他本应夭折的冬夜，用自己年少稚嫩的期待，送给了他如今骄傲的未来。
　　他忘记了。
　　还好，他的信息素记得。
　　永远，永远记得。
　　这一辈子，都刻骨铭心，再不会忘记。
　　*


第75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她还没醒？”
　　男人的声音很低。
　　阳光从窗外落下来, 这是b市中心酒店的最高层，灿烂的阳光照进来。
　　他头发略微凌乱，眼下一片青黑, 眼尾沾染着一点红, 像是暗夜中□□的伥鬼。
　　李助理有些为难，半晌, 轻声：“还没有。”
　　桑倦起身, 男人身材瘦削有力，顶级alpha的恢复能力不可小觑，之前受过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他仿佛习以为常，起来去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 西装革履，从头到脚, 精致优雅, 看不出任何悲痛与难过。
　　距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而桑倦也在b市扎了根，他到处谈生意, 对外从容有礼, 进退有度，不过区区三个月, 在b市的上流圈子里，桑倦便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这三月，在桑倦扩大的人脉圈，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 精神病院被查出来并没有合法经营执照，秘密做人体实验的肖藤也被绳之以法，而其当年伙同姜晖阳害死桑倦父亲的旧案，也被扒了出来。
　　甚至由这个旧案，牵出了一个纠缠了十几年的黑恶势力，然而这股本来甚嚣尘上的势力，却在某个人的推动下，一点点的土崩瓦解。
　　姜晖阳被判了刑，而他那个拼命想要挽救的顶级Omega女儿，因为严重的溶血反应，抢救无效去世了。
　　而梁箬，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人前，桑倦从从容容，优雅自矜，是矜持有礼的b市新贵，无数名媛趋之若鹜。
　　但是李助理知道，人后的桑倦，整夜整夜纵酒，失眠，把自己活成了一只伥鬼。
　　b市最高的楼层酒店，别日里灯火通明，然而桑倦住进去后，再也未能亮起一盏灯。
　　李助理听打扫阿姨说，黑灯瞎火的最顶层，总能听到难以压抑的痛哭。
　　……
　　只是外界喧嚣，对于姜音来说，仿佛并没有什么干系。
　　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桑倦来到了姜音的病房。
　　林雪听和葛南都守在自己姜音身边，林雪听见他来了，眉头皱起来，很不待见，但毕竟是对方把姜音从穷凶极恶的绑匪中救出来，所以倒也没说什么。
　　桑倦露出了礼貌的微笑：“阿姨，我来看音音。”
　　林雪听态度略微冷淡：“看不看的，都是老样子。”
　　葛南不知过去纠葛，倒是对桑倦态度温和，“她还没醒。”
　　桑倦的视线落到了姜音身上。
　　少女安静的躺在床上，小小的脸蛋略微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如同颤抖的羽翼，卷着三分初夏的温柔。
　　她已经睡了三个月了。
　　那一瞬间，如同觉醒的野兽，桑倦的视线贪婪又眷恋，带着些许病态的温柔。
　　桑倦温声道：“叔叔阿姨，我想和音音呆一会儿，可以吗？”
　　他看上去十分纯良无害，带着世家公子一般可以托付的温柔。
　　名利场上，都说他这个人如同转了性子，相处起来，不见了以往那般致人于死地的凌厉，仿佛野兽失了爪牙，为人处世，如沐春风。
　　但林雪听可不相信野兽能那么轻易的就被掰断了獠牙。
　　不过是收敛起了凌厉，藏起了利爪，演出温和无害的模样罢了。
　　林雪听冷淡又果断的拒绝：“不行。”
　　葛南看了看林雪听，轻轻叹了口气，对桑倦笑了笑：“有什么话直接在这说吧。”
　　“音音。”桑倦轻声说：“我把欠你东西的人，都处理掉了。”
　　他语调平平淡淡，甚至带着点温柔，也不在意林雪听和葛南在场。
　　林雪听闻言，脸色稍变。
　　葛南的视线落在桑倦身上，略微悚然。
　　他自然也知道那些谋害姜音的人——那些人倒是无所谓，比较恐怖的是，那些和姜晖阳一伙，在b市纠缠了十几年，却在最近三个月土崩瓦解的势力。
　　姜晖阳也不过是那股势力里，杂乱线头里的其中一个，本来是很难缠的一伙人，如今却被一网打尽，绳之于法。
　　很难不去想，中间有没有桑倦的推波助澜。
　　桑倦没有理会林雪听和葛南的脸色，他轻轻握住了姜音的手。
　　她的手很小，没有什么温度。
　　他轻轻一扣，就能扣在手心。
　　“现在……”桑倦嗓音沙哑说：“就差一个我了。”
　　所以，快点醒来吧。
　　这里还有一个罪人。
　　等着你即将斩落的审判之剑。
　　*
　　姜音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梦里，有人哭，有人笑。
　　而她，心尖尖上，放着一个人。
　　有人要毁掉他们，有人要拯救他们，深渊在背后，他们两个在岸边，寒风凛冽，有人说，你们两个，我只能带走一个。
　　她就跟他说。
　　“你把他带走吧。”
　　那个人就把她心尖尖上的人带走了。
　　那个人还说了点什么。
　　哦……他说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
　　之后，她也在跑，身后，有人在追，青面獠牙，是只恶鬼。
　　她把恶鬼关到了笼中，扔进深渊，随后摔碎了会炸开的魔法灯，送深渊一场烧不尽的烈火。
　　……
　　那场火，烧了太久，有恶鬼在嘶声惨叫，很是凄烈。
　　她听着，觉得有点开心。
　　她打败了坏蛋，从此能和她的小男孩，幸福的在一起了。
　　是吧。
　　……
　　姜音怔怔的睁开了眼。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这里，好像是病房。
　　病房里没有人，手上挂着盐水，她看了一会儿，把盐水摘掉了，下了床。
　　那个人跟她说。
　　“要是害怕被抓到。”
　　“可以躲到厕所里去。”
　　*
　　“什么？姜音找不到了？？”
　　葛南心脏差点停跳：“她能去哪儿？？！”
　　林雪听也快急哭了，“我就去打个开水的功夫，回头就没了！！”
　　姜音睡得是单人病房，一直是林雪听形影不离的照顾。
　　……
　　觥筹交错的酒宴，有人牵着自家Omega女儿过来，笑嘻嘻的：“桑先生，这是我们家囡囡……”
　　矜贵的男人西装笔挺，戴着温和优雅的面具，随意一个动作，就能惹得一众Omega脸红心跳。
　　他轻描淡写的向Omega举杯致意，只是一个动作，便惹得Omega羞红了脸，偷偷看他.
　　Omega是顶级Omega，生来自信，她对着桑倦微笑——果然只有像桑倦这样顶级的alpha，才能配的上她。
　　但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男人虽然优秀，却仿佛总和人隔着一层，让人觉得他即使是在回应你，也和你隔着千里的距离。
　　Omega想，可能桑先生，就是这样一个温柔有礼的人吧。
　　她自然搭讪：“桑先生……”
　　下一秒，桑倦的手机响了，他看她一眼。
　　Omega只能不甘又装作从容的说：“那您先接电话……”
　　桑倦放下酒杯，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
　　只是一瞬间。
　　戴在脸上的生硬面具一刹那便碎裂开来，那双冷漠黑沉如同一汪死水的眼瞳，在眨眼间焕发出无限的生机，Omega甚至看到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战栗。
　　仿佛千里冻土一刹逢春。
　　他剥离了虚假应付的皮囊，这是一个真正的，痛了会哭，高兴了会笑的人。
　　Omega内心充满了好奇，她特别想知道，对面是什么人，能让运筹帷幄的桑先生如此动容，然而她和桑倦的关系还未到那种地步，便也只能看着对方回过神来，又戴上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从容温和的和她告别。
　　Omega站在原地，看着桑倦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内心，萌生出了一股浅浅的不甘来。
　　因为见过撕裂面具下的表象，便不甘他再拿那虚伪的面具来迎合了吧。
　　而这不甘，是明白，那样优秀的alpha，终究不属于她。
　　*
　　整个医院都乱了，去找一个姜音。
　　林雪听关心则乱，而葛南却还算冷静，找人看了监控。
　　最后，在厕所里找到了姜音。
　　厕所暂时放了检修的牌子，林雪听先进去了。
　　小姑娘躲在厕所的角落里，抱着自己，有些懦弱害怕的样子。
　　林雪听看见，心疼的要哭了，她想上前：“音音，你怎么了？还认不认识妈妈……”
　　姜音看她靠近，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来。
　　葛南也想进来，谁知姜音看见他就叫起来，哇的哭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葛南连忙避开。
　　桑倦到的时候，就看到葛南在女厕所外面抽烟，厕所里传来了小姑娘细细的呜咽，和林雪听不断的安慰声。
　　他想走进去，却被葛南摁住了肩膀，他叹口气：“别进去了，她看见她妈都害怕。”
　　桑倦沉默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葛南呵了一声，眉头皱起来，“这小子……”
　　然而就在桑倦走进去后——
　　那一瞬间，一道雪白的影子，如同乳燕投怀，紧紧的抱住了他。
　　桑倦猝不及防。
　　整个人被牢牢抱紧。
　　小姑娘穿着单薄的病衣，黑发柔软，脸色苍白，却如同抓着救命稻草，紧紧的抱住了桑倦。
　　她小声小声的哭着，眼泪浸染着他的衣衫。
　　桑倦失神一瞬间，嗓音略微战栗，几乎连抱回去，都失去了勇气：“……音……音音？”
　　世间安静，除了她的眼睛，他再也听不进半分喧嚣了。
　　小姑娘仰头看他，“倦哥哥！”
　　带着眼泪的眼瞳，天真又惊惶：“有坏人追过来了，你要快点走才行！”
　　他意识到，她可能，还活在某场梦魇中。
　　他强忍心疼，配合着她这场不知尽头在何方的长梦：“我走了，你怎么办？”
　　小女孩似乎想了想，认真的说：“我可以躲起来，躲到厕所里。”
　　“谁都不会发现的。”
　　“啊呀，那些坏人要来了！！”
　　她又焦急起来：“你怎么不走呀，倦哥哥，你快点走嘛——”
　　桑倦想起来，她这场梦魇是什么了。
　　那一刹，他只觉得心肺俱裂的疼。
　　他抿着唇，半晌，战栗着声音，却连个好字，也吐不出来半个。


第7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扯了他半天, 也不见他动作，有些急了：“倦哥哥，你怎么——”
　　……不走呀。
　　剩下三个字, 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看到了男人通红含泪的眼睛, 不觉有些迷茫，“你怎么……哭啦？”
　　她连忙给他擦眼泪, 动作有些笨拙：“哥哥不哭, 音音给你打跑坏人，不哭不哭呀。”
　　然而却被人一下握住了手腕，随后整个人都被扯到了他的怀中。
　　“……没有坏人。”
　　桑倦抱着她，摁住哽咽，轻声说：“这里没有坏人了。”
　　掌心的手腕, 纤细至极, 好像一用力，就会折断。
　　“只有我们的小公主。”
　　姜音被抱住, 她有些不知所措, 茫然半晌，最后轻轻的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
　　她想，倦哥哥好像变高了, 还长大了好多, 她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
　　倦哥哥都最厉害了。
　　他说没有坏人的话。
　　那就是啦。
　　林雪听出来，就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轻轻抱住男人, 眼角眉梢，都带着浅又柔软的笑意。
　　*
　　桑倦带着姜音去看医生。
　　小姑娘见着谁都有点害怕，紧紧的跟在桑倦身后。
　　她看到穿着白大褂的人就有些受惊过度的样子，呜呜呜的哭，怎么都不愿意让医生过来。
　　林雪听和葛南她也不愿意靠近, 整个六亲不认。
　　桑倦便去找了谢二过来。
　　最后谢二一身便服，无奈的过来哄小孩：“诶，小姑娘，还认得哥哥不？”
　　小姑娘扯着桑倦的袖子，警惕的看着他，泪眼汪汪的。
　　谢二也不指望她认识自己，咳了咳，露出了温和的笑：“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聊一聊其他的……那个，你身边这个人是谁呀？”
　　谢二：“能介绍给哥哥认识吗？”
　　姜音：“不能。”
　　谢二：“……”
　　“为什么呀？”
　　姜音抿了抿唇：“你长得，不太像好人。”
　　谢二：“……”
　　谁不像好人了？？！明明你身边的才是好嘛！！
　　桑倦眼瞳里流泻出了三分笑意。
　　谢二忍耐了一下：“那……你觉得谁是好人呢？”
　　姜音歪了歪脑袋，高高兴兴喊：“倦哥哥！”
　　谢二忍了忍：“为什么他好我不好？”
　　姜音认真思考，半晌：“他就好，你就不好。”
　　谢二：“……”
　　……
　　几番问题下来，谢二也稍微有了一些谱，想和桑倦单独谈谈，奈何小姑娘缠人的紧，半分不给机会。
　　刚睡醒的小姑娘精力不是那么充沛，闹腾了一会儿，就累了，偏偏不爱睡，桑倦便哄她睡觉。
　　姜音穿着病号服，脖颈的扣子微微松散，露出了雪白的皮肤，她歪着脑袋看他：“倦倦。”
　　桑倦：“嗯？”
　　“我想吃烤红薯。”
　　桑倦：“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个。”
　　姜音也看出来了他现在对她百依百顺，那眼泪跟水龙头似的说来就来：“真的不行吗？”
　　桑倦：“……”
　　桑倦狠了狠心，冷着脸道：“不行。”
　　姜音利落的收回眼泪，哦了一声，躺平，把被子拉到头上：“那就算了。”
　　桑倦：“……”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那等我好了，要吃红薯的话，要红心的，还要草灰底下翻的，不要随随便便烤的。”
　　……
　　谢二等着人把姑娘哄睡着来这里拿医嘱，结果等半天也没等到人，问李助理人去哪了。
　　李助理稍有尴尬，半晌才说：“在……食堂后厨。”
　　谢二：“？？？”
　　他匪夷所思：“他去食堂干嘛？？饿了？？”
　　李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
　　谢二：“得，还得我亲自去给人送到。”
　　食堂后厨，烟熏火燎，谢二走到门口被呛的不行，“桑先生你真是挑了个好地方——”
　　然而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了，李助理虽早有预料，但看到的时候，也还是有些惊怔。
　　一向行走在名利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这个时候正对着灶台，翻着炭灰，红薯埋在灰下。
　　名贵的西装挽起来，露出劲瘦的小臂，灶台吐出了不太驯服的火舌，他眉头微微蹙起。
　　他眼里映着明灭不定的火焰，整个人却仿佛在那火焰的影子中，活了起来。
　　李助里觉得，这样的桑倦，仿佛才是活着的。
　　前些日子的桑倦，仿佛是游走于名利场的幽灵，在交替的黑夜与白日中浑浑噩噩，看似风光无限，再怎么光鲜亮丽，都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是谢二匪夷所思：“你干嘛呢？”
　　他咳嗽了两声，怎么也不愿意往前走了，伸长脖子看：“蒸馒头？？”
　　桑倦不高兴搭理他。
　　李助理咳嗽两声，提示：“烤红薯。”
　　谢二：“……”
　　谢二：“？？？”
　　谢二：“烤红薯？？”
　　他难以置信：“烤红薯这么烤的？？”
　　在谢二的印象里，红薯这种东西，放到烤箱里叮一下就好了——哦，也许不是叮一下，可能要叮的久一点……但无论如何，都不是这样的啊。
　　李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姜小姐说想吃这样的。”
　　谢二：“……”
　　*
　　过很久。
　　空气中传来了红薯软糯清甜的味道。
　　姜音鼻尖动了动，扎被窝里没出来。
　　桑倦不紧不慢的把红薯剥开了一小块。
　　略微发焦的红薯皮被撕破一点痕迹，露出了里面嫩黄软糯的馅来，空气中流淌起了更浓郁的甜香。
　　刚烤出来的红薯，有些烫，又因为烤得人技术不怎么样，烤坏了很多个才勉强挑出个不错的，费尽心血找出的百里挑一，自然不错。
　　姜音终于忍不住了，冒出了个小脑袋，结果一看见桑倦，眼睛眨了眨，没忍住，扑哧笑了。
　　“你怎么这样啦。”
　　她抱着被子，眼睛弯弯，“好傻呀。”
　　男人略微怔愣，他略微侧眼，看一边的窗户。
　　窗户玻璃明镜如洗，映出来的男人西装笔挺，偏偏脸颊上沾了些许灰。
　　桑倦略微挑眉：“傻？”
　　姜音认真点头：“嗯，傻。”
　　“那就傻点吧。”桑倦把红薯慢腾腾的给她剥开。
　　他在她面前犯了那么多次傻。
　　倒也不差这一回。
　　姜音眼睛眨了眨：“那你过来喂我呀。”
　　她把手藏在被子里，“你这样我怎么吃嘛。”
　　桑倦怔了一下，略微挑眉，“手呢？”
　　姜音扬起笑：“被被子吃掉啦。”
　　小姑娘的笑带着小孩子撒娇一样的烂漫，漂亮又耀眼。
　　那一瞬间，桑倦眼睛微微泛起了酸，却又被他生生压抑下去，他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小块红薯肉，等冷了，再送到她嘴里。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乖，不说话，就睁着大眼睛瞧着他脸上那块灰，然后弯起了眼。
　　这个姑娘多漂亮。
　　就是一声不吭，这么瞧着你，你也能知道她在笑。
　　顾盼生辉。
　　桑倦把红薯最软最甜的地方挖出来，喂了她两口权当解了馋：“不能再——”
　　他话还没说完，蓦然被人揪住了脸。
　　他脸颊俊美又瘦，她的小爪子捏不着二两肉，干脆就搓搓搓起来。
　　搓了一手的灰，然后又忍不住笑：“啊呀，脏脏。”
　　“倦倦，为什么你脸上这么多灰呀。”
　　桑倦：“……”
　　她一边说，小眼神一边往红薯那瞟。
　　桑倦声音冷静淡定：“你问再多为什么，也不能继续吃了。”
　　姜音：“……”
　　姜音并不气馁，她抽出纸巾来，给他擦脸，一点一点的把灰尘擦干净，“那我也不是很想吃。”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灰呀。”
　　桑倦没吭声。
　　“我知道哦。”
　　她的眼睛像是有着某种诱人的魔力，带着自始至终温软天真的笑意，像只发现了秘密的小精灵，轻轻凑到他的耳边。
　　“因为倦倦喜欢我。”
　　她呼吸清浅，不带任何勾引，只是孩子气的陈述，说完又笑了，还拍了拍手。
　　桑倦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仿佛炉灶中的烈火终于失了衡，稍不在意，便发了疯，等回过神来，桑倦已经把人摁在了床上，他的手很用力的摁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眼眶发了红。
　　是。
　　他喜欢她。
　　是年少懵懂的温柔。
　　是一无所知时的见色起意。
　　是无尽黑暗中获得的安全感。
　　是他疯狂与肆无忌惮岁月里，唯一牵制与锁链。
　　小姑娘懵懵的看他，一点也不怕。
　　在女孩天真柔软的梦里，这个人是她费尽心机保护的心尖尖。
　　她什么都能给他。
　　也真的，什么都给了他。
　　只留下了狼藉的岁月，和一颗，失去一切，也不曾变动的，赤诚热枕的心。
　　姜音歪了歪头：“倦……”
　　她话没有说完。
　　眼前的男人，眼泪滚落，一滴一滴，他把她死死的抱在了怀里，“是。”
　　他嗓音哽咽：“是，我喜欢你。”
　　最初，也许是见色起意。
　　后来，一定是矢志不渝。
　　“你后悔吗？”
　　桑倦声音沙哑，“姜音，你后悔吗？”
　　小姑娘懵懂的被他抱住，她歪了歪头，“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呀。”
　　桑倦低声说：“后悔……那样喜欢我。”
　　会后悔的吧。
　　毕竟，她如今，并不是那么的喜欢他。
　　对于他的纠缠，她波澜不惊，甚至倦怠入骨，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死缠烂打，一厢情愿。
　　如果知道她年幼时这般不开眼，为了别人的骄傲，赌上自己的未来。
　　想必，一定会后悔的吧。
　　姜音：“为什么会后悔呀？”
　　她歪着脑袋。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小姑娘的声音柔软清甜：“这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不是的……
　　不是的。
　　桑倦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把她抱紧些，再抱紧些。
　　好像这样，才能让失而复得，又惶恐得而复失的心。
　　再安定一些。


第77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守在病房外的谢二拿着一卷李助理给他的资料, 终于等到桑倦从病房里出来。
　　他略一挑眉：“总算舍得出来了啊。”
　　男人身材高挑挺拔，唇深深的抿起，他低垂着头, 神色模糊不清。
　　一种沉郁的氛围笼罩在他身上, 信息素的味道也变得萎靡黯淡，但是很快, 他便收整了情绪, 抬起眼来看谢二：“她病情怎么样？”
　　“……关于姜小姐的病情。”
　　谢二斟酌了一下：“因为姜小姐状态不太稳定，有些问题问出来可能会受到些许惊吓，但是这些东西不知道的话，没有办法对于她的病情下定论，所以有些问题, 我想不如问你。”
　　桑倦：“问。”
　　“根据李助理给我的这些资料, 我大概了解到……”谢二说：“你们幼时曾共患难过。”
　　桑倦低低的嗯了一声。
　　谢二：“可以大概跟我描述一下大概是什么状况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半晌, 语调平静把那段他本来遗忘, 却又最不该忘记的回忆，陈述给了自己的心理医生。
　　……
　　谢二想，真是神奇的际遇, 他以前总奇怪桑倦的信息素为什么对姜音那么执迷, 如今却终是找到了根源。
　　小时候的桑倦被迫服用alpha信息素催化剂，腺体被强行催化释放信息素, 如果没有顶级omega信息素安抚失控的信息素，以小孩子未发育完全的体质，正常估算怕是撑不过几天。
　　偏偏年幼的姜音冒着风险，给自己用了催化alpha腺体的催化剂，强行催化了自己, 释放出了omega信息素。
　　但毕竟是alpha催化剂，虽然安抚了桑倦——腺体却也毁了。
　　桑倦失控的alpha信息素被安抚，却也因此，永远记住了和他无比契合的omega的味道。
　　谢二：“我记得之前问你为什么喜欢小黑屋和玩偶，你说在黑暗里的娃娃，会给你安全感？”
　　桑倦：“嗯。”
　　桑倦微微有些恍然。
　　当年那些从黑暗与娃娃中获得的奇怪，没有缘由的安全感。
　　似乎在此刻，都有了合理又温柔的解释。
　　谢二翻了翻资料，问：“那后来……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桑倦低垂下了眉眼，嗓音沙哑，“我记不太清了。”
　　信息素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他醒来之后已经在那个被绑架的小屋外面，入目的是滔天大火，很多搜救人员。
　　他只听见有人说：“那个小姑娘还没找到——”
　　……
　　熊熊的烈焰烧坏了坚硬的木头，偏偏那若有若无的omega气息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便冲进了那片火海，脑海里什么念头也没有，只是想找到她。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重要的，最重要的……omega。
　　谢二：“嗯……这样的话，大概的情况我就知道了。”
　　“根据我的观察，姜小姐的记忆大概处于年幼时的状态。”
　　“但并不排除一些记忆紊乱。”谢二说：“就比如说，你现在明明是成年状态，但是她把你当作幼年状态，并且对你的‘长大’没有丝毫疑虑。”
　　谢二说着，略微自言自语：“而且大概是年幼时患难记忆的影响，她会对你产生超乎常人的依赖……”
　　谢二说着，去看桑倦的神色。
　　根据他对桑倦的了解，对于姜音的这个状态，他应当乐见其成。
　　然而男人却倚靠着墙，沉默着，眼瞳仿佛写着无尽的长夜，又黑又漫长。
　　桑倦其实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他们不算那么美好的初遇。
　　想到在他的别墅里，少女踮起脚尖，去拨弄窗外的葱绿的爬山虎，那时阳光照耀，她的眼瞳冷淡又固执，偏偏眼里，绽出了细微的光来。
　　她总是那样，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就抵抗到底，而喜欢，就要竭尽全力。
　　何其有幸，两种滋味，他都体会的淋漓尽致。
　　被厌恶的感觉痛苦到极致，被喜欢的感觉又甜蜜到沉沦。
　　桑倦嗓音低哑，问：“要怎么恢复？”
　　谢二略有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挑眉笑：“我以为你不会问。”
　　桑倦轻嗤一声，想，他当然是卑鄙的。
　　他的心理医生当然了解他。
　　只要能博得她的欢喜，无论真假……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只是，一想到这份欢喜背后的病态依赖背后是她在那场意外中所承受的失措惊慌，他就再也感觉不出半分高兴。
　　他的公主，本应是漂亮可爱的顶级omega，受尽世间最好的宠爱。
　　他对她的偏爱当然受用，可如果这份偏爱，是从她伤口上绽出的花儿。
　　那么他选择摘掉这朵花，让她痊愈。
　　对一个人偏爱实在是太苦，不适合那样温柔可爱的小公主。
　　偏爱她这种事，以后，交给他一个人来。
　　谢二：“但很可惜，你问了也没有什么结果。”
　　他说：“她这个样子，只能说少受点刺激才能慢慢改善，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看天。”
　　*
　　姜音调养好了身体，没多久就要出院了。
　　她依然喜欢黏在桑倦身边，对其他人都避如蛇蝎。
　　林雪听对桑倦不是很放心，但看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姜音，没让姑娘再受什么委屈，心中虽然还有成见，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葛南心疼女儿，嘴上不说，三天两头就要来医院看看，本来对桑倦没有什么成见，但看着本来是自家的姑娘一天天黏着个外人，对他这个亲爹避如蛇蝎，开始没什么，时间长了难免对桑倦起了一些怨念。
　　顾及着面子，他虽脸色不好，却也没多说什么。
　　林助理很快办好了手续，桑倦在帮姜音收拾在医院的行李。
　　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是林雪听来，但是姜音看到别人就哭，要哄半天才能哄好，所有有些事情，就要桑倦亲力亲为了。
　　小姑娘在一边画画，她虽然记忆有所缺失，但学到的东西却没怎么忘，画了一会儿，歪了歪头，忽然脸红，扔了平板跳下来，摁住了桑倦的手。
　　桑倦不明其意，侧眼看她：“怎么？”
　　姜音：“闭眼。”
　　小姑娘说的认真，桑倦略一挑眉，闭上了眼睛。
　　姜音赶紧把箱子里自己的内衣胸衣拿出来，塞到了不透明的袋子里，然后把袋子塞到了箱子的最底下。
　　虽然记不清楚，但好像有人跟她说过，这种东西只可以自己收拾。
　　……可是是谁说的呢？
　　……想不起来了。
　　总归收拾好后，姜音这才回到了床上拿起平板，严肃的说：“好啦好啦。”
　　桑倦睁眼瞧她，小姑娘若无其事的画画，看不出什么来，他低下头，很快就发现了小姑娘的小花样。
　　他似乎也怔愣了一下，指尖微顿，半晌，也继续若无其事的收拾起了东西。
　　小姑娘东西不多，但那些衣服在角落里，他还没收拾到，一时间还真没注意。
　　姜音的画笔微微一顿，有些稀奇：“哇……”
　　她说：“倦倦，你耳朵好红呀。”
　　桑倦：“……”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他瞧着她的眼睛略微眯起来，深黑的瞳色似乎也变浅了很多，有些剔透，他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出院后，有想去的地方吗？”
　　姜音：“想去的地方？”
　　她歪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好像没有。”
　　桑倦顿了顿，试探着说：“你家人很担心你。”
　　小姑娘茫然的看他，“家人？”
　　她似乎有些苦恼，“家人是什么？”
　　她苦思冥想，过了一会儿，恍然：“啊，我知道了，是倦倦！”
　　桑倦：“……”
　　小姑娘眨眨眼：“你不担心我吗？”
　　桑倦略微头疼，却又觉出了几分可耻的愉悦来，于是他沉默了一下，说：“担心。”
　　“那你不是我的家人吗？”
　　桑倦把行李收整好，“现在还不是。”
　　姜音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不是吗？”
　　“那家人是什么？”
　　桑倦说：“是陪你长大的人。”
　　小姑娘又陷入了苦思，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可是我只记得你。”
　　她试图努力去思考，“是啊，好奇怪啊，为什么我只记得你呀。”
　　她蓦然发觉她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缺口，在这之前，整个世界是她眼里的万花筒，而如今她微微抬起眼，发现了万花筒之外的世界来，这个发现让她开始头疼，“……是，好奇怪……你是倦倦吗？”
　　记忆里的其他人都好危险的样子，好像都会伤害她和倦倦。
　　但好奇怪，好奇怪，仔细想的话，倦倦不应该长那么高的。
　　他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时间和记忆混乱成诡异的一片，在混沌的迷惘中，只有桑倦这个人是清晰的，温暖的，能让她觉得安全的。
　　桑倦敏锐的发现她状态不对，立刻转移话题：“你在画什么？”
　　姜音是孩子思维，跳脱的很，他一句话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啊……哦，对，我在画……”
　　她恍然，“啊，我在画画！”
　　她看了一眼平板，眨眨眼：“你猜？”
　　桑倦轻出了一口气：“我猜不出来。”
　　她头发松散，看着他笑的牙不见眼，“反正，是画得我很喜欢的！”
　　桑倦：“玩偶？”
　　她喜欢的这些，好像从来都没怎么变过。
　　姜音：“不是不是，你过来我告诉你呀。”
　　桑倦眉头微挑，倒也真的过来了，女孩忽然把平板举高高，高高兴兴，“是脸红的倦倦！”
　　但她平板没有抓稳，手一滑，薄薄的板子就朝着她的脑袋摔了下去！
　　桑倦一下把她扯到了自己怀里，小姑娘的脑袋彭得撞在他的胸膛，平板摔在了床上，露出了一张笔触温柔的肖像画。
　　她有些懵懵的仰起头，柔软的唇擦过他的下巴，“倦倦……”
　　她脸颊雪白，眼瞳纯净无辜，看他的时候如同两汪细柔的泉水，勾得人心动。
　　桑倦喉结滚动，心头发紧，女孩头发蓬松，他忍耐着欲望，哑着声音：“拿好。”
　　小姑娘歪歪头，蓬松的头发有几缕落在脸颊上，她眨眨眼，吹了吹，又觉得好玩似的笑起来。
　　桑倦低头想要给她捋捋头发，偏她笑容耀眼，让他怔住。
　　他们脸颊靠得很近，好像下一秒，就会吻在一起。
　　就在此时，房间门蓦得敞开——
　　桑倦回头，就看见葛南站在门口，脸色相当差。
　　葛南：“你……”
　　他盯着桑倦，按捺着一股郁气：“在干什么？”
　　*


第78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听医生说姜音可以出院了, 葛南表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很是高兴。
　　他早就让人在家里准备好了姜音的房间，打听了姜音的爱好, 好好布置了一番, 就等着姜音痊愈了，接回家住。
　　而且最近和林雪听相处着, 林雪听本来对他还是心有芥蒂, 但去了一趟林家老宅，知道是他在林父林母病逝前一直在床前照顾，对他的态度也就软了下来。
　　他之前和她商量说等姜音出院就接回家来，林雪听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葛南暗示：“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便是有个安安稳稳的家了。”
　　他语气里暗示的意思很明显, 林雪听听了却是沉默半晌，四两拨千斤, “……那你确实该找个好姑娘了。”
　　葛南听得又急又气, 偏偏没什么办法，偏偏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就摁着脾气, 不疾不徐问：“那你觉得我该找个什么样的？”
　　林雪听：“我这样的……”
　　没等葛南惊喜, 就听林雪听慢吞吞的说：“可能不太行。”
　　葛南：“……”
　　“怎么不行了？”
　　葛南：“我觉得你这样的，就挺好的。”
　　林雪听半晌没说话。
　　她这一辈子过得乱七八糟, 因为年少肆意，连累了父母，熬苦了孩子，半辈子过得都狼狈落拓。
　　葛南这句挺好的，没有让她觉得温暖, 反而觉得有些刺耳。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该说，笑着受了这顿夸奖，然后自谦几句，笑笑就罢了。
　　偏偏她一身收敛的反骨不知为何又冒了头，揪了他的话头，语调带着些嘲意：“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好？”
　　你说说这人，在她这里吃了多少苦头，怎么还是改不了。
　　她说：“我年纪大了，也不像人小姑娘那么漂亮，落魄了半辈子，脾气那么多年也没变多好，固执又笨……”
　　她一条一条的数出来自己的毛病。
　　葛南耐心听她说完，停顿半晌，说：“还有吗？”
　　林雪听愣了一下，“……没有了。”
　　葛南便弯了唇：“我年纪也大了，不像年轻人那么帅，家里虽然略有薄财，也多是你父亲的提拔。脾气更好不错，刚好可以当你的受气包……”
　　林雪听：“……”
　　他顿了顿，“而且。”
　　“刚刚好，我也固执。”他说：“除此之外，便有一点小聪明。”
　　他说：“这样一想，我们岂不是还挺般配的。”
　　林雪听被他说得语塞：“我说不过你。”
　　葛南温声安抚：“你要是不好。”
　　“我哪里会这么多年。”他说：“都念念不忘。”
　　林雪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等音音醒过来……就让她在你那住几天吧。”她有些仓促、狼狈的转移了话题：“……阴差阳错……你们是该培养些感情了。”
　　……
　　但是万万没想到，葛南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助理匆匆过来告诉他：“桑先生那边已经把手续都办完了……”
　　小助理有些纠结：“而且看桑先生的意思，大概是想把小姐带到他那边住……”
　　葛南憋着的气骤然就爆发了，在医院天天黏着自己姑娘也就罢了，怎么出个院还想把白菜拱自己家里去？那想的也太美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跟闺女培养感情呢，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先下手为强了？
　　却没想到一打开门，现实比想象中还要惊悚。
　　他醒来没多少天的闺女就这么被个臭小子抱在怀里亲。
　　桑倦抬起头，略微意外，姜音却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直接缩到了桑倦怀里，连脑袋都不冒出来，葛南听见她细声细气的声音：“倦哥哥！是坏人！”
　　葛南：“……”
　　桑倦安抚的摸了摸姜音柔软的头发：“别怕。”
　　桑倦略带笑意：“哥哥帮你打败他。”
　　小姑娘信赖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露出了担心的神色来：“哥哥小心呀。”
　　葛南：“……”
　　葛南按捺住自己的坏情绪，对姜音和蔼一笑，随后平静的对桑倦说：“你给我过来。”
　　桑倦跟着葛南出去，到了病房外面，葛南脸色黑如锅底：“你刚刚想做什么？”
　　看桑倦想说什么，葛南打断他：“行了——我不管你刚才想做什么，但在我这里都是不行。”
　　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桑倦态度很好，对于葛南的恼火全盘接受，也没有辩驳，百依百顺。
　　葛南终于消了气，隐约觉得自己也是说过了，平静了一下气息，说：“听说你帮忙办了出院手续？”
　　桑倦嗯了一声。
　　葛南：“辛苦你了，不过姜音出院以后，要跟我回去。”
　　桑倦抬起眼。
　　男人眼瞳是看不到尽头的黑，他语调平静：“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葛南：“我是她父亲。”
　　桑倦：“父亲？”
　　桑倦：“音音承认了？”
　　葛南一时语塞。
　　姜音确实还没有承认，她从火灾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睡醒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
　　桑倦：“音音没有承认，你就不是。”
　　葛南隐约察觉出了这个年轻人背后藏着的锋芒，他又好气又好笑，“那我是陌生人，你是什么？”
　　他说：“我们好歹有血缘关系，带走她照顾情理之中，你又是什么身份？”
　　葛南以为桑倦会洋洋得意，毕竟现在，姜音确实非常依赖他。
　　但是男人却沉默很久，最后说。
　　“我什么都不是。”
　　他说：“只是她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
　　姜音出院了，男人身姿挺拔，一只手拉着她的行李箱，一只手牵着她。
　　小姑娘记忆缺了大半，要是乱跑，很容易就找不回来了。
　　她没拿行李，一只手抱着平板，好不容易解放，她不太愿意被牵着，插科打诨的撒娇，东看看西看看，到处想要撒欢。
　　然而桑倦牵着她却不松手，她有点生气了，但是眼珠子骨碌一转，“倦倦。”
　　桑倦吧行李给了一边的助理，“嗯？”
　　“我想要那个，那个冰淇淋。”姜音指着不远处的麦当劳，冰淇淋买一送一，有一对小情侣拿着冰淇淋，笑得很是高兴。
　　桑倦眉头微微蹙起：“你现在不能吃冰淇淋。”
　　“那我不吃。”姜音委屈巴巴的说：“我们一起拿着好不好？”
　　桑倦一愣：“拿着？”
　　就见姜音羡慕的望着不远处拿着一对冰淇淋的小情侣，“我觉得他们那样特别好。”
　　她嘟囔着说：“我也想那样。”
　　桑倦看着那两个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一瞬间心尖就发了软。
　　……
　　黑色宾利车上，李助理看着后视镜：“……”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桑倦不太爱吃甜的，小姑娘的冰淇凌已经被她舔的只剩筒了，偏偏眼睛还笑弯弯的，看着高兴，“诶，倦倦你的冰淇淋要化掉了，我帮你吃掉吧。”
　　她唇边沾着一点奶渍，还巴巴的看着桑倦手里的冰淇淋，满眼都是小孩子一般的渴望。
　　桑倦：“……”
　　桑倦看着姜音只剩下甜筒的冰淇淋，摁了摁太阳穴，半晌：“你不是说只是拿着？”
　　姜音理直气壮：“那也不能浪费呀。”
　　桑倦道：“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忽然凑上来，对着他手上的冰淇淋就是嗷呜一口。
　　桑倦手上半个冰淇淋都没了：“……”
　　她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一样，探头一口就缩回了脑袋，在离桑倦最远的角落里沾沾自喜，“牛奶味儿的～”
　　桑倦伸手，拇指擦过她沾染着奶油的唇，她眨巴的眼睛，让他随意动作。
　　纤长的睫毛如同收敛了翅膀的蝴蝶，是任他胡作非为的乖巧。
　　不知道为什么，桑倦想到了那次他把她抱进车里，她害怕的躲在角落里，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
　　……
　　桑倦在b大周围置办了新的小别墅，买回来的时候已经装修好了，姜音四处看看，觉得有些陌生，她歪歪头：“我以前住这里吗？”
　　她并没有自己住在哪里的印象。
　　桑倦：“你以前不住这里。”
　　“那这是倦倦的家吗？”姜音忽然高兴起来：“我以前特别想来你家玩的！”
　　过了一会儿又有点委屈的说：“但是你从来不邀请我去你家玩。”
　　桑倦心脏莫名酸涩，他轻出了一口气：“以后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啊，那说好的，我们拉钩！”姜音高高兴兴的伸出手，桑倦便和她拉钩。
　　……
　　姜音这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黑洞洞的房间，桑倦手上沾着血，身边躺着一个狼狈的男人，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瞳深深，气息莫名危险。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他。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
　　姜音忽然感觉到肚子一阵剧痛，一下从噩梦中摆脱，她紧张的唔了一声——
　　“怎么了？”
　　房间里的灯瞬时间亮了，梦里那个有些可怕的男人轮廓骤然清晰，眼里带着焦灼：“哪里不舒服？”
　　因为吃了一个半的冰淇淋，姜音半夜睡醒，喜不自胜的闹了肚子。
　　她第n次从厕所出来，抱着肚子奄奄一息：“好难受啊。”
　　桑倦给她拿了热水和药，又心疼又气，想到车上被姜音咬了一大半的冰淇淋，嗓音凉凉：“就该长长记性。”
　　姜音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蔫巴巴的，乖乖吃了药，抱着热水，试图转移话题：“倦倦今天是怎么打败坏人的呀。”
　　桑倦看她吃了药，“打败坏人的不是我。”
　　他嗓音温和：“是你喜欢。”
　　姜音茫然看他，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桑倦说：“那个坏人可能舍不得看你哭。”
　　“没什么办法。”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把你让给哥哥了。”
　　姜音有些懵懂，有些说不出的可爱，桑倦捏了捏她软软的脸。
　　“说到底，哥哥也是个仗着你偏爱……”
　　“胡作非为的坏人吧。”


第79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清晨的阳光有些慵懒, 姜音窝在柔软的床上，怎么都不愿意起来。
　　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姜音唔了一声, 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迷迷糊糊的：“进来……”
　　说完后，又睡了过去。
　　这个时间点来敲门, 除了桑倦, 也没别的人了。
　　没办法，她太困了，昨天趁桑倦有要外出应酬的工作，偷偷把平板摸出来画画了。
　　自从冰淇凌事件之后，桑倦便再也不会被她的撒娇卖萌哄骗了, 吃饭什么的严格按照医嘱来, 天天监督她不让她熬夜。
　　所以她昨天趁着桑倦不在，画了个爽。
　　直接导致她今天根本起不来。
　　小姑娘在被窝里翻个身, 继续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桑倦进来的时候, 就看到了小姑娘闷在被子里，成了一个球。
　　他视线落到了被她随手扔在床头的平板和pencil，大概明白昨天晚上她做了什么, 眉头略微挑了挑, 他上前把平板和笔收到一边，把被子给她往下拉了拉, 让她把脸露出来。
　　她似乎做了不太好的梦，眉头一直紧蹙着，桑倦抚了抚她的眉心，顺手给她拉上了窗帘。
　　灿烂到刺眼的晨光被遮住，女孩紧蹙的眉头慢慢舒缓了下来。
　　桑倦轻轻舒了口气, 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略微蹙眉，去了书房。
　　……
　　姜音又做梦了。
　　梦境混杂而扭曲，她又来到了小黑屋，还有一堆森然的娃娃，他们在幽绿的灯火下，沉默的注视着她，而下一刻，有人进来，慵懒轻佻的观察她。
　　她似乎有些慌张的解释着什么，可是他随意而冰冷的笑了笑，随手拉上了房门，他把她关进了小黑屋里。
　　她在小黑屋里，手足无措，还觉得很冷。
　　……
　　之后，黑暗散去，她站在阳光之下，可是总能感觉窥伺的目光无处不在，那些目光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让她手足无措，想要逃开。
　　……是谁？是坏人吗？
　　梦里有漫漫长路，她一直在努力奔跑，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却步步紧随，像是伺机捕猎的毒蛇，随时随地会把她吞吃入腹。
　　谁……
　　是谁？
　　她摔在了地上，那黑影慢慢接近了，阳光洒落在他肩膀。
　　他眉眼清隽，笑漫不经心，不入眼底。
　　姜音一刹那屏住呼吸。
　　是……桑倦……？
　　……
　　姜音又醒了，她呆了一会儿，发现窗帘被拉上了。
　　她下床，脚踩在柔软的厚地毯上，拉开了窗帘。
　　灿烂的光如同不要钱一般洒落了满身，她略微眯起眼，梦里的那种不适感终于消退，她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挂钟。
　　是中午十二点。
　　她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她看着已经被收好的平板，心脏微微一跳，隐约模糊记得有人进来。
　　桑倦回来了？
　　姜音下意识觉得有些高兴，想要去找他，但走到门口，她想起了自己的噩梦。
　　她的脚步开始迟疑了。
　　梦里的倦倦，感觉好可怕……
　　但那只是个梦……
　　……可是，为什么……
　　记忆里的倦哥哥，应该是……更小的样子……可是现在的倦哥哥，是更高大的样子……好像是有些，是有些地方是不一样的。
　　她脑海里一片混乱。
　　可是如果倦哥哥是想要把她关起来的坏人……
　　姜音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认识倦哥哥呀。
　　不……应该还是有其他人的……可是其他的人，感觉好像更危险的样子……
　　她正苦思冥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厨房有动静，空气中开始氤氲起了饭菜的香气。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到厨房门口了：“……”
　　什么坏不坏的。
　　给吃的就是好人吖！
　　*
　　桑倦在做菜。
　　昨天晚上有事出差，忙了半夜，匆匆回来。
　　他给姜音开了一家设计娃娃的公司，他是法人，姜音是公司实际受益人。
　　公司刚刚起步，基本每个环节都由他亲自过目，再加上葛南和林雪听对姜音时不时的关心，是以最近忙了些，暂时没办法看着她，才让她有了熬夜的可乘之机。
　　碎肉沫在锅里翻炒，混着各种料，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放了一点油，所以并不腻味，切好的白豆腐放在一边。
　　男人系着围裙，拿着个菜谱和锅铲。
　　他动作不疾不徐，有些说不上来的闲适。
　　葛南明天说要和林雪听一起过来看看……
　　姜音在桑倦这边住下之后，葛南和林雪听工作之余就会来看看她，姜音也慢慢不太害怕了，但是仍然有些抵触。
　　不多时，他把炒好的肉沫放到了一边，然后去炒豆腐。
　　姜音最近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但是她醒来后，有些挑嘴，稍微不合味道的便不要吃。
　　桑倦隐约记得之前姜音没有挑食这个毛病的。
　　之前在山中别墅的时候，虽然她心情抑郁，但一般给什么吃什么，从来都不带挑的。
　　他去问了谢二，谢二告诉他，可能是因为被小时候的记忆影响了。
　　于是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姜音小时候，是很精贵的小公主。
　　虽然林雪听离家出走，但是手上也是有巨款在的，想来养自家小公主的时候更是溺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养着。
　　所以小时候的姜音很挑食的，也是应当。
　　桑倦把豆腐倒进锅里炒着，略微有些失神。
　　可是这样的小公主。
　　长大之后，再也没见她挑食过。
　　桑倦捏着锅铲的手略微发紧，过会儿，又微微松散，有些说不上来的颓然。
　　锅里的豆腐炒好后，桑倦拿起放一边的肉沫想要倒进去一起炒，然而入手一个空盘，上炒好的一盘肉沫统统不见了，这么一倒，倒了个空气。
　　桑倦：“？？？？”
　　桑倦回头就看见小姑娘规规矩矩的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中pencil笔走龙蛇，一副心无旁骛，认真规矩的样子。
　　要不是脸颊上沾的一点肉沫没来及擦，桑倦还真就这么被她骗过去了。
　　桑倦眉心跳了跳，关了火。
　　……
　　姜音一开始画画真的是因为偷吃了的心虚。
　　但画着画着就真的心无旁骛了，看着一个一个可爱的娃娃跃然纸上，她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所以一般不管昼夜，有时候画着画着就天亮。
　　但桑倦总是管着她的睡觉时间，到了时间就会抽了她的平板，让她休息，她不愿意，他就很耐心的哄她，答应她一堆无理的要求，直到她满意了躺下。
　　这么下来，她的作息竟比以往规律了不少。
　　当然昨天桑倦出差，才让她有机可乘，肆意放纵了半夜。
　　姜音画着画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锅铲。
　　姜音：“……”
　　姜音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不是锅铲，而是——
　　——这铲子形状不错，可以做娃娃的设定！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桑倦。
　　姜音：“……”
　　姜音下意识的摸摸嘴角，确定自己偷吃擦干净嘴巴后，才无辜的抬眼看桑倦。
　　哟，还挺会处理现场的。
　　男人垂眼看她，偏偏没问，唇角弧度似笑非笑，“舍得起来了？”
　　姜音以为他会说肉沫的事儿，结果问了别的，猝不及防踩了个空，准备好的说辞瞬时没了用，呆了三秒，才吭哧吭哧说：“是……是呀。”
　　她灵机一动，把平板举起来说：“要起来……起来努力画画！”
　　画上是各种娃娃的设计图，每一个娃娃旁边，都用娟秀的字，写了一串小故事。
　　桑倦瞳孔一缩。
　　他不可遏制的想到那个黑暗的房间。
　　年幼无力，深陷绝望的回忆里，是女孩稚嫩温柔的声音与故事，给了他起死回生，生生不灭的希望。
　　姜音本来只是想给他看看，却发现他盯着画，眼圈微微发红，仿佛想到了很伤心的事儿。
　　她忍不住奇怪：“怎么啦？”
　　“……”男人回过神来：“……没什么。”
　　他低声重复说：“没什么。”
　　他起来，要去厨房，围裙却一下被拽住了。
　　“倦哥哥。”姜音说：“你要是有难过的事情，可以和我说哦。”
　　桑倦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小姑娘趴在沙发上，脸上还沾着一点渣渣，偏偏说得一本正经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压抑的那股沉郁，慢慢消散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浅浅的酸涩。
　　她才华横溢，秉性温柔，本应骄傲灿烂，未来可期。
　　可如今，记性不好，
　　他想。
　　还好，上天垂怜。
　　给了他一个，还算是，可以挽回的机会。
　　姜音就看见桑倦垂眸，看她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笑来：“你确定？”
　　姜音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确定！”
　　他脸颊精致，笑起来，不紧不慢的好看，姜音眼睛都看直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男人俯下身来。
　　他指腹缓慢擦过她的脸颊，动作极尽温柔。
　　姜音虽然懵懵懂懂，但下意识觉得，他可太好看了。
　　他嗓音带着些倦懒：“厨房那盘子小肉碎，哥哥切了好久，又炒了半天。”
　　“就这么不翼而飞……”他摩挲着手指上的肉渣，“让一盘子豆腐炒肉没了下文。”
　　“哥哥初学做菜没多久，遭此飞来横祸。”
　　他半真半假，“是挺难过伤心的。”
　　姜音：“……”
　　*


第8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桑倦做得炒菜清淡又好吃, 姜音每次都能吃得脸颊鼓鼓的。
　　姜音星星眼看着桑倦：“倦哥哥那么厉害，又会拼娃娃，又会做饭, 嫁给你的女孩子一定特别幸福！”
　　桑倦朝她碗里夹肉的手微微一顿, “是吗？”
　　他袖子微微拉伸，劲瘦的手腕上除了精贵的表带, 便是一根有些孩子气的草莓发圈。
　　“当然啦！”姜音理所当然的点头, 看着他手腕上的发圈，眨眨眼：“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桑倦：“有。”
　　姜音哇了一声，“有吗？是谁呀？”
　　女孩的心思年幼又单纯，满眼的好奇像星星一样明亮。
　　“她睡着了。”桑倦看着姜音，沉默一下, 说：“可能在做一场……很漫长的梦。”
　　他声线低低的, 如同弹奏的大提琴：“我在等她醒过来。”
　　“那我可真羡慕她。”姜音托着下巴，嘟着嘴巴说：“我也想被哥哥喜欢, 长大当哥哥的新娘嘛！”
　　桑倦瞳孔一缩, 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一时间眼眶酸涩，澎湃的情绪翻涌无数, 最后又被狠狠的压在了最深处, 复杂到了极点。
　　姜音敏锐的察觉了他的不对，“诶？哥哥你怎么了？”
　　桑倦：“……没什么。”
　　“……你看起来好难过。”姜音说：“怎么了呀？谁惹哥哥伤心啦？”
　　桑倦说：“……没有谁。”
　　他努力压抑了情绪, “只是在想，这场梦……什么时候会结束。”
　　这是一场，甜蜜又煎熬的梦，他仿佛高高飘在空中，又随时会残忍坠下。
　　姜音茫然看他：“是哥哥喜欢的人做的梦吗？”
　　桑倦自嘲：“不……”
　　他说：“是我的梦。”
　　是我沉耽, 被你所爱的这场长梦。
　　姜音没有理解，她想不通，明明哥哥好好在这里，怎么说自己在做梦呢？
　　“啊呀，不说这个啦。我吃饱啦！”
　　桑倦很自然的收拾碗筷，姜音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和梦里的那个人结合在一起。
　　他看起来温柔又美好，和梦里的阴暗冷漠，扯不上任何关系。
　　可是姜音还是情不自禁的问出来：“倦哥哥……”
　　桑倦：“嗯？”
　　厨房传来细微的水声和碗筷的碰撞声，他似乎在刷碗，姜音听见自己轻声问：“……会偷偷把我关起来吗？”
　　一瞬间，厨房里，碗筷碰撞的动静似乎停了，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那水流声，似乎很漫长，又仿佛很短暂。
　　姜音听见桑倦轻轻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声音轻的像烟，仿佛不存在那般。
　　姜音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诡异的氛围在身边环绕，这种氛围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慌。
　　这种氛围仿佛在告诉她，很可怕的事情，会在下一刻发生——
　　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以及谎言：“可能是因为……倦哥哥太好了吧。”
　　桑倦：“嗯？”
　　他重复：“……太好了？”
　　姜音抱着平板，听见自己说：“是呀，太好了，好像，不太真实。”
　　她说：“以前……嗯，哥哥都不怎么理我，但是醒过来后，哥哥就对我很好很好。”
　　“……像做梦一样好。”她小声说着：“有点……不真实呢。”
　　水流声还在继续。
　　桑倦看着冷水流在手上，丝丝缕缕，滑过他的心脏，带起入骨冷凉，又悠悠的，沉下。
　　他克制着所有黑暗的情绪，听见自己若无其事的声音：“你想不想……看点东西？”
　　*
　　桑倦带姜音看得是一个房间。
　　房间明媚又敞亮，一进去，就是很多很多的娃娃，各种设计和版型，各种材质，做工无一不是精妙。
　　姜音眼睛都亮了：“哇！”
　　“好多娃娃啊！”
　　精致的爬山虎娃娃，衣服都是宝石编织的材质，抱着的爬山虎藤蔓，是青翠的细小绿宝石，点缀其间，星光熠熠。
　　还有个超大的小红帽娃娃。
　　也有恐怖主题的大娃娃，呆在角落里，看起来很阴森，但怀里却揣着个甜甜的粉色系小娃娃，小娃娃甜甜的笑，很依赖大娃娃的样子。
　　明明是神色各异，材质也各异的娃娃，放在一个屋子里，配上明媚的阳光，像用一个人的画笔，构建出来的神奇童话屋。
　　姜音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眼里闪烁的都是星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娃娃看着都很熟悉，她看着边边角角，眼里又流露出了些许疑惑来。
　　她忍不住说：“这些娃娃……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她又想不出来，喜悦过去，又呆了半天。
　　桑倦看她神色，想。
　　——当然会觉得熟悉。
　　这些，全部是薇薇安的作品。
　　薇薇安的作品在Omega同人圈很火，依照她的娃娃设定，在同人圈有很多小漫画和小论文的。
　　他又请了很多画师，精细了一下设定，又联系了很多有名的手作大师，做了这一屋子的娃娃。
　　桑倦：“喜欢吗？”
　　他不指望这些东西能唤醒她的记忆。
　　但他希望她开心。
　　“喜欢！！”姜音回过神来，重重的点头，脸颊微微漾着兴奋的红，她重重的重复：“非常喜欢！！”
　　她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她流露出期待的眼神：“稍微摸一下下！”
　　桑倦：“这些都是你的。”
　　姜音：“！！！”
　　她不可置信：“真的吗？！！”
　　她像是被讨好成功的小孩子，哇的一声就扑进了小红帽的怀里，眼里的光华闪烁，都是欢喜。
　　“要是我的娃娃以后也都可以变成这样就好啦。”
　　她说：“想要很多很多人喜欢它……”
　　小姑娘脸颊酡红，眼瞳发亮，有些天真的阐述着自己的梦想，“那个时候，很多人找我签名，握着我的手跟我说，音音小姐，您的娃娃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然后——”
　　她又起来，挺起胸膛，小骄傲的样子：“然后我就要假装不在意，挺胸抬头，超骄傲的跟她们说，这些都是小意思，没什么好在乎的！我还可以画出来更漂亮的！”
　　……
　　她正说着，男人却忽然抱住了她。
　　紧紧的抱住了他，肩膀颤抖。
　　姜音愣了一下：“倦……哥哥？”
　　她有些迟疑：“你怎么啦？”
　　姜音犹豫问：“可是哥哥，你怎么听起来，很难过呀？”
　　桑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特别好。”
　　姜音歪了歪头，“好？……什么好呀？”
　　粉丝对她的评价，桑倦都知道。
　　——薇薇安大人为什么感觉那么自卑呢？
　　——是呀是呀，我在学校见过她的，好不容易蹲到她，给她买水，她好像看出我是粉丝了，之后窝在宿舍里再也没出来过，我是不是吓到她了？伤心太平洋qaq
　　——是啊是啊，明明做娃娃超级好看又超级漂亮，呜呜呜。
　　……
　　你已经做到了。
　　很多很多人，都喜欢薇薇安。
　　多少Omega为了你的一个娃娃趋之若鹜。
　　但是别人所奉上的欢喜，你却只会畏惧和怯懦，它们没有成为骄傲的力量，反而变成了自卑的理由。
　　一定是……被各种事，击败过很多很多次吧。
　　所以，哪怕成功了，也还是会，一次一次的怀疑自己。
　　怀疑这样卑微的自己，是否值得，值得这样的欢喜。
　　……
　　而把她变成这样的千种罪里。
　　他是最大的那份罪。
　　桑倦轻轻吐了一口气，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音音。”
　　“会的。”
　　他说：“你以后所有的娃娃，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阳光洒进来，满屋都是童话与浪漫。
　　姜音惊喜：“真的吗？”
　　桑倦点头，慢慢说：“你的设计，都会帮你做出来。”
　　不用再去找公司合作，不用再踩那么多的坑，她只要安心的做她爱做的事情，享受一切她应得的爱与欢呼。
　　剩下的荆棘与风霜，他会替她挡。
　　“所以。”
　　“要挺胸抬头。”桑倦听到自己说：“要永远骄傲。”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打败你。”
　　*
　　可是这天晚上，姜音又做噩梦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见灯红酒绿，她不知为何摔在地上，眼前是男人精致的皮鞋和剪裁精致的西装裤，她想要求救，抬起头却只看到男人垂眸，漆黑的眼瞳映着酒绿灯红，偏偏冰冷又高傲。
　　……
　　接着就又是那段被桑倦关在黑暗房间的梦。
　　偏偏，真实又可怕。
　　她依靠在冰冷的房门上，看着冒着绿光的娃娃，冻得瑟瑟发抖，低声呼救，可是没有人来。
　　她努力敲门，最后房门敞开。
　　是个面容模糊的中年女人，惊诧的看着她——
　　她听见自己喊她……
　　“……妈妈？”
　　……
　　妈妈……？是妈妈？
　　这一声呼唤仿佛一枚钥匙，一霎间，梦境走马观花，女人的形象和轮廓一点点慢慢清晰，在她支离破碎的世界和记忆里，构建了一个新的角色。
　　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教她人生的道理，让她好好长大，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
　　翌日。
　　桑倦敲她的门，“音音？”
　　姜音坐在床上，一霎间，碎片记忆又闪过。
　　——“不要过来！——”
　　……
　　——“为什么不敲门——”
　　……
　　敲门声响过，久久不得她的回应，桑倦疑惑中带着些紧张：“音音？”
　　姜音蓦然回过神来：“……进来。”
　　桑倦：“有人来看你了。”
　　他轻柔的说：“要去看看他们吗？”
　　以往这个时候，姜音总是会拒绝，然后抵触，还会闹脾气，指责他为什么老是让她见坏人。
　　他总是会在痛苦中，感觉到三分被在意的，病态的愉悦。
　　这并不正常，但他无法克制。
　　谁知这次，小姑娘发了一会儿呆，说：“……好呀。”
　　她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不高兴，蹦跳着起来，“走！”
　　她抬起眼，却看到了桑倦略微暗黑的眼瞳，钉子般落在她的身上，复杂至极。
　　姜音对上他的眼神，心中微一瑟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愣住了。
　　桑倦想要牵她的手，一下落了空。
　　桑倦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心伤痕依稀可见，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收手，攥紧，语气平静而轻：“走吧。”
　　*


第81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说：“啊, 我头发，是不是太乱了？”
　　她歪了歪脑袋，无意识的抱怨着：“怎么连一面镜子也没有呀……这样我就不知道我好看不好看了嘛。”
　　她正说着, 忽然感觉有人捋了捋她的头发, 动作很是温柔，一点点把她稍显凌乱的头发捋顺下来。
　　“很好看。”桑倦说：“我们音音, 不用镜子证明, 反正……”
　　男人弯起唇角，“怎样都好看。”
　　姜音露出了笑来，脸颊边的小酒窝漂亮又好看，“倦哥哥又哄我啦。”
　　*
　　葛南和林雪听呆在客厅，等着桑倦带姜音出来见他们。
　　想到前几次姜音对他们的抵触, 林雪听面露愁色。
　　葛南低声安慰：“别担心, 多来几次，音音熟悉了我们, 应该就不会害怕了。”
　　林雪听面上多了些轻愁, 说：“不能多来的。”
　　她咨询了心理医生，音音的心理状态一直都很脆弱，如今醒来后没有过激和其他古怪的行为, 是因为她的心理世界达到了一个对她来说安全的平衡。
　　她找到了精神支点, 也就是桑倦。
　　但这个状态，也是危险的。
　　现在的姜音, 她的世界就像是一个被针撑住的盘子，稍有不慎，这盘子就会摔得粉碎。
　　接触陌生人对她来说是一项很刺激的挑战。
　　葛南自然也知道心理医生给他们的医嘱。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同意由桑倦照顾姜音的根本原因。
　　想到前几次，姜音看到他们后，避如蛇蝎的模样, 葛南就觉得心疼。
　　这个孩子，本应在万千宠爱中成长，偏偏，遭受了太多的磨难。
　　林雪听：“只要她人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就是她不认我，也没关系……”
　　林雪听刚说完，下一刻——
　　“妈妈！！”
　　小姑娘欢欣雀跃的扑入了林雪听的怀抱，松散扎着的小麻花辫子落下来，衬得她脸蛋玉雪可爱，“我想起来啦。”
　　林雪听瞳孔一缩，惊喜来的太突然，，她语调略微急促起来，想说什么，下一秒却哽咽出声，把姜音抱在了怀里：“音音……”
　　她的姑娘。
　　她这一辈子，最爱的姑娘。
　　桑倦跟着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母女情深，感人肺腑。
　　他看着，瞳色幽深，甚至升起了浓浓的嫉妒，但他垂下睫毛，把这份不该存在的嫉妒压在心底。
　　葛南抬起头，看到了桑倦，他知道现在是母女两人的私人时间，于是喊着桑倦出去了。
　　走到后面的小花园，葛南拿了一支烟递给桑倦：“抽吗”
　　桑倦神色寡淡：“戒了。”
　　葛南略微意外，“前些日子……”
　　前些日子，姜音还没醒的时候，在葛南参加的某场商业宴会上，他还见桑倦在露台上抽烟，年轻人褪去了带着柔软温情的社交面具，朦胧的烟雾中，不见他冰冷而充满了攻击性的眉眼。
　　仿佛那片微醺的迷雾，能遮挡他满身寥落的锋芒。
　　葛南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收了烟，笑：“不抽也好。”
　　*
　　姜音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记清楚，但是关于妈妈的事情，却也想了个七七八八。
　　林雪听嗔怪道：“怎么第一个想起来的不是妈妈？”
　　姜音歪了歪头，笑出了可爱的小酒窝：“因为妈妈太重要了，所以要留着最后想起来呀。”
　　林雪听忍不住笑出来，弹了弹她的小脑瓜：“就你会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问：“音音，桑倦……”
　　她缓慢说：“有没有欺负你？”
　　姜音注意到，林雪听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无意识的攥紧，她努力想要保持平静，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连看她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
　　姜音：“……欺负？”
　　姜音有些茫然：“没有呀？”
　　姜音高兴的说：“倦哥哥对我特别好，还送了我一个超级大的玩具屋！”
　　林雪听犹豫了一下，把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胸口：“那桑倦有没有做这样的事儿？”
　　姜音脸一下红了，她说：“妈妈想什么呢！倦哥哥才没那么坏呢！”
　　林雪听看着姜音这个样子，一下就放心了。
　　她现在只庆幸，在姜音很小的时候，就给她灌输了这些常识……
　　然而没有等她松口气，却听姜音轻轻问：“为什么妈妈会这样想倦哥哥呢？”
　　林雪听：“……什么？”
　　怀里的小姑娘手里捏着她的一缕头发，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妈妈问这样的话，好像把倦哥哥，当成了很不好很不好的人……”
　　她看着手里的头发，记忆里黑亮的头发，隐约混杂着几丝白意。
　　林雪听一时语塞，但是她随后便想到了，姜音如今……已经认识她了。
　　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姜音可以不在桑倦这里，跟她回家了？
　　这样一想，林雪听一下就激动起来，但是她按捺着，跟姜音轻声解释说：“是，妈妈很不信任他。”
　　姜音：“为什么？”
　　林雪听刚想说，便见姜音抬起眼看着她：“是因为哥哥，把我关进了有很多娃娃的黑色小房间吗？”
　　林雪听一怔，她下意识的：“你都想起来了？”
　　姜音面色未变，捏着林雪听头发的手一下紧了起来，林雪听轻轻嘶了一声：“音音？”
　　姜音回过神来，立刻松开了手：“妈妈对不起……”
　　林雪听知她心思，叹口气，说：“妈妈知道你很相信你的倦哥哥……但是，音音，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磨灭不了的。”
　　林雪听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温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姜音怔怔愣愣的看着她，像是不理解她说的话：“那么多年……过去了？”
　　什么叫那么多年过去了呢？
　　她明明和倦哥哥，刚从那场灾难中逃脱，她昏迷了，然后在医院醒过来，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倦哥哥，和很多很多藏在角落里，想要谋杀他们的坏人……
　　她和哥哥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相依为命，不是吗？
　　虽然倦哥哥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样，可是他就是他，她能认出来的！
　　“是啊。”林雪听轻声说，“你没发现……你的倦哥哥，已经长大了吗？”
　　姜音震惊：“……什么？？”
　　已经长大了……？？
　　林雪听：“是的，而且当初那些坏人，都被警察抓到了。”
　　林雪听：“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之后，桑倦他们一家便搬走了……你们很久，都没有见过。”
　　林雪听仿佛下定了决心：“之后再见，你得了他的青眼，他就要把你关起来……”
　　短短的几句话。
　　偏偏如同晴天霹雳，炸雷一般响在姜音脆弱而摇摇欲坠的世界里——
　　危机已经过去了，坏人已被伏法，而她深爱的哥哥，在她不存在的未来里长大。
　　变成了她不认识的，可怕的人。
　　姜音：“不……不可能……”
　　她重复着，低头，却看到了手中，妈妈的混着白发的一缕青丝。
　　她如同触电一般松开了手——
　　记忆里的妈妈，是年轻的，一头亮亮柔顺的青丝，哪里来的白发？？
　　她……
　　她……她怎么了？？那她也长大了吗？
　　姜音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张的说：“啊，镜子……”
　　姜音突然发现，这么大的一个屋子。
　　装饰华丽，精雕细琢，有宝石，有娃娃，舒舒服服。
　　偏偏。
　　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姜音在屋子里到处跑，动静太大，引来了桑倦和葛南，“怎么了？？”
　　桑倦：“出什么事了？”
　　桑倦刚出来，房间一下打开，小姑娘匆匆忙忙从房间里撞出来，恰好撞在了他的身上——
　　桑倦下意识：“音音……？”
　　怀里的小姑娘却如同惊弓之鸟，骤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睁圆了眼睛看他，满眼都是惊惶！
　　桑倦伸出的手蓦然僵住，整个人一刹间，感觉到仿佛落入地狱的冰凉。
　　姜音大脑混乱极了。
　　是啊……为什么倦哥哥……长大了？
　　为什么房间里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梦里的可怕事情，会在现实中得到妈妈认同？
　　每天都朝着她微笑的天使，深爱她的哥哥，其实是个藏的很深的魔鬼？
　　葛南看到这样的姜音，心疼到无以复加，他努力温和问：“音音……告诉叔叔，你想要什么？叔叔帮你好不好？”
　　葛南跟着林雪听来过好几次，因为林雪听是善良的一方，所以姜音也渐渐把葛南和妈妈划在了一起，她颤抖着声音说：“想要……想要镜子……”
　　葛南哄着她，拿出了手机跳到自拍模式：“没有镜子，这个可不可以？”
　　于是姜音在自拍里，看到了自己。
　　镜头里的她，不是稚嫩的孩童模样，她长得虽然显小，却和幼儿园的小女孩有着天壤之别。
　　姜音怔怔的看着。
　　混乱而黑暗的记忆不断复苏，她想到了被桑倦恶狠狠摁在墙上，男人的惨叫，想到了她被桑倦强迫抱起来带走，想到了他在书房里，漫不经心的试图控制她的命运，让她变成Omega……
　　……
　　“音音？”
　　林雪听追上来，姜音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扑到了林雪听怀里，发着抖，重复着喊：“妈妈……妈妈……”
　　她转过头，看着桑倦，一瞬间梦里的记忆仿佛再次复苏，她瑟瑟发抖。
　　桑倦感觉心都要碎了。
　　桑倦听见自己说：“音音。”
　　他听见自己安静的声音：“你看看我。”
　　她带着哭腔说：“我不要，我不要看你……”
　　她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顾一切，一意孤行。
　　桑倦露出笑来，几乎悲惨：“你那样不顾一切救了哥哥，现在，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他的梦碎了，可是一点也不甘心，她爱他的时候那样真切，把他捧在了云端。
　　可是讨厌他的时候又能把他抛入地狱，不带半分流连。
　　姜音捂住耳朵：“我不要了！！你变坏了！！我不喜欢你了！！”
　　林雪听抱歉的看着桑倦，说：“……音音这个样子……我先把她带回去了？”
　　不要，不行，不可以。
　　你想得美。
　　她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和我在一起。
　　……
　　可是，你看。
　　这大概就是爱吧。
　　哪怕百般不愿，哪怕痛到仿佛吞了碎玻璃，被荆棘割碎了心，他也能露出风轻云淡的微笑来，说一句浑不在意的——
　　“好。”
　　*
　　等人走了。
　　葛南留下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递给了桑倦一支烟。
　　男人这次，没有拒绝。


第82章 他的美人娃娃（完）   。
　　林雪听的工作辞掉了, 转而去了葛南的公司，从底层开始重新学习如何管理公司。
　　这是葛南的建议，林雪听本来没想要同意的, 但看着那熟悉的公司大楼, 所有的不愿意，都咽了下去。
　　那是父亲之前的公司大楼, 当初破产后, 被人收购了。
　　却想不到，是葛南。
　　林雪听想起很久以前，父亲要她学着去管理公司，她不愿意，叛逆到了极致。
　　物是人非, 偏偏要重头开始。
　　如今姜音回来, 林雪听便请了个长假，在家陪姑娘。
　　姜音从桑倦那边回来了, 经历了很久的不应期。
　　她似乎没有办法接受年少喜欢的人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林雪听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她很沉默。
　　为了让她早点恢复，林雪听没有把她带到葛南那里, 而是去了她们之前租的那个小房子。
　　房子里的一切都熟悉, 姜音没有透出抵抗的情绪，只是偶尔, 会对着镜子发呆。
　　她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长大。
　　林雪听出门的时候，偶尔会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
　　车里没有人。
　　林雪听看到了车牌号，没说什么，当作没看见，买了生活用品, 便回了家。
　　这个状态大概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漫长到林雪听几乎看不到女儿有痊愈希望的时候，某天，姜音突然说。
　　“妈妈。”
　　“我想去上学。”
　　*
　　——“如果外面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你觉得他会攻击你吗？”
　　——“不会。”
　　——“那你认为他接下来会对你做出什么行为？”
　　——“……？”
　　小姑娘有些迟疑：“……看我一眼，或者路过？”
　　——“如果你周围出现了很多人……会感到紧张，窒息，压抑吗？”
　　姜音：“不会呀，我今天刚跟着妈妈逛了菜市场。”
　　——“……”
　　在心理医生的一番盘问下，大概下了诊断。
　　姜音已经已经具备了基本的，和陌生人的交互能力，不会再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来对待了。
　　“嗯……现在是摆脱了儿童自我状态。”心理医生说，“已经具备了和人交流的基本能力，可以进行正常社交了。”
　　“虽然记忆还有残缺，上学的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林雪听和葛南便松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医生：“冒昧一下。”
　　他看向林雪听：“……您今天带她去逛了菜市场？”
　　林雪听：“……”
　　葛南：“……”
　　*
　　在姜音名下的娃娃设计公司w逐渐走上了正轨。
　　因为是在姜音名下，所以w公司有薇薇安名下所有娃娃的版权，做出各种玩偶娃娃，还有盲盒，Omega闻声而来，几乎卖爆了货。
　　李助理看着日渐攀升的业绩，却慢慢露出了忧愁之色。
　　最近桑倦的状态又很糟糕了。
　　而且更糟糕的事情是……
　　Alpha的发情期，到了。
　　*
　　黑暗的房间里，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几乎蔓延出去，带着嚣张和霸烈。
　　地上滚着好几个空空如也的酒瓶。
　　紧闭的房门裂开了好几个缝隙，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跑出去，去见他想要见的那个人。
　　可是每一次，都忍住了。
　　他在梦里描摹她柔软温和的眉眼，一颦一笑，都那样温柔。
　　桑倦想着想着，低低的笑了，他攥紧了手，骨节清晰，仿佛爱意入骨。
　　*
　　姜音回到了学校，楚安和柳烟听说人回来了，特别高兴。
　　宋歌更是带了一众Omega后援团来看她，热热闹闹的给她接风洗尘。
　　——“音音你终于回来啦！！”
　　——“啊呀我可听说了，那些坏人真是可恶！！呜呜呜，你休学好几个月了，这是我的笔记本！！”
　　——“音音越来越好看啦。”
　　……
　　热热闹闹的，挤满了一个寝室，宋歌干脆包了一个酒店，把姜音带到了酒店，一伙人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
　　宋歌：“诶，我们都说这么多，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音音？”
　　楚安：“还能怎么回事，害羞呗，哈哈哈……”
　　柳烟：“见我们还害羞啊？”
　　“……”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半天，兴高采烈的，然而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似乎半天，才搞清楚了状态。
　　她神态沉默又犹疑。
　　宋歌隐约察觉不对：“……音音你怎么了？”
　　姜音：“你们……”
　　小姑娘声音柔弱茫然：“……是谁呀？”
　　宋歌：“……”
　　楚安：“……”
　　柳烟：“……”
　　令人窒息的死寂，一瞬间蔓延。
　　被任命要照看好侄女的葛玉钻过人山人海的Omega，费劲的把姜音拽出来，脸色都吓红了，她瞪着宋歌：“……你们怎么拽人都不带喊一声的啊！吓死姑娘我了！！”
　　小叔叔可是把人交代给她让她看好的，她就上了个厕所人就没了，差点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楚安眉头微微挑：“我们见室友怎么还得跟你打报告啊？”
　　“当然得给我打报告了！！”葛玉牵着姜音的手，“这可是我亲侄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大部分都是Omega，哪个不是圈子里的。
　　葛玉的……侄女？
　　那就是……
　　宋歌也愣了一下，她匪夷所思道：“不对啊，我怎么觉着你小叔叔没结婚啊？”
　　“马上就结了！”葛玉哼了一声，“就是音音的妈妈！”
　　宋歌看了一眼姜音，觉着有些不对劲：“……那也不对啊，这也隔着一层吧？音音怎么是你亲侄女了？”
　　葛玉一时语塞。
　　情况略微复杂，她竟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于是跺跺脚，“音音现在状态不好，见不了这么多人，我还是把她带回去了……”
　　她想起来转而看姜音，紧张问：“见那么多人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啊……”
　　姜音看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想笑，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的温暖。
　　她摇摇头，露出温暖的笑来，“没有。”
　　姜音虽然不认识她们了，但是她们总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
　　生病了有人看望，以为痊愈了便有人恭喜，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所以就是被宋歌她们拽到了酒店，她也没觉得有多少惊惶。
　　楚安：“诶，音音，你不记得我们，还记得桑倦吗？”
　　葛玉脸上表情一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姜音也怔愣一下，唇慢慢抿起来，神色略微复杂。
　　楚安：“哈哈哈，那就是记得了，看这个表情——”
　　她弹了弹姜音的脑门，“以前你一看见他就这个表情，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楚安：“但讲真，人对你真的没得说呀。”
　　姜音：“？”
　　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柳烟：“对啊，而且你之前刚入学的时候，失踪过一次，你没信息素，警察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也是被桑倦找出来的。”
　　“我琢磨着我们学校那俩大楼，也是人投资盖的。”
　　柳烟露出了羡慕的眼神：“真羡慕你啊。”
　　“而且我听人说，当时精神病院烧了很大的火。”楚安说：“是桑倦把你带出来的，听说出来之后，浑身都是烫伤呢！！”
　　姜音：“……火？”
　　姜音怔愣一下，记忆深处，似乎真的烧起了一场，漫长的大火……
　　那是在她用自己的Omega信息素安抚了桑倦之后，那个给她注射了针剂的黑衣人心软了。
　　说他可以想办法，带他们中的一个逃走。
　　她当时被alpha催化剂强行催化，顶级Omega的信息素缠绕全身，却是最后绽放的荼蘼。
　　黑衣人于心不忍：“我带你回家吧。”
　　他说：“那个男孩被你的顶级Omega信息素安抚，腺体已经发育好了，肯定性命无忧，alpha催化剂已经奈何不了他了……但是你如果不抓紧看医生……”
　　“……”
　　姜音记得自己说：“带他走吧。”
　　黑衣人都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你——”
　　但是看小姑娘心意已决，他也没有多劝，便告诉她，可以跟着他逃走，但是外面有看守，他暂时只能带走一个，只是某处有个可以里外反锁的厕所，先躲起来，等他把小男孩送走，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来救她。
　　黑衣人什么都没给她，只给了她一个打火机，权做防身。
　　……
　　姜音目送黑衣人安全离开，便在厕所躲了很久，黑暗狭窄的厕所，不太舒服的味道，却给了她很多安全感。
　　但最大的安全感，是她喜欢的那个人获救了。
　　那一刻，那份安然的感觉，即使跨越重重旧年，依旧难以忘记。
　　后来白大褂找到了她，气急败坏，厕所又黑又旧，她窜出了厕所，然后反锁了厕所的门，留白大褂在里面失声尖叫。
　　刺耳的警笛声响起来，黑衣人找来了警察，那些看门的听见警笛，惊慌失措，到处逃窜，也没有空管她。
　　她看着在厕所疯狂锤窗户的白大褂，用打火机，烧了她最爱的娃娃，熊熊烈焰烧起来，她把火扔进了实验室里。
　　在桑倦那段黑暗痛苦而挣扎的岁月里，她也曾带着天真的心肠，问穿着白大褂的刽子手。
　　——“你做完实验，会放过他吗？”
　　——“当然。”
　　……
　　她当时信了，直到看到了桑倦被注射的那一幕。
　　他从来都想桑倦死。
　　所以那个时候，她在火焰滔天中，对刽子手说。
　　“你可以放过他。”
　　“但我不会放过你。”
　　……
　　也许，就是因为桑倦。
　　是她用命换来的哥哥。
　　所以。
　　才无法接受，他变成……不好的样子。
　　那样嘶声力竭的绝望，黑暗冰冷的眼神，像是生了一场无人能治的病。
　　一开始，她确实是被自己的记忆吓到了，但是离开了桑倦，回到了家里，跟妈妈住一起后。
　　记忆慢慢复苏，惶恐慢慢变质。
　　……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一个好好的哥哥，下雪天，伞会故意倾斜半个给她，嘴上不说，总是温柔心细的哥哥。
　　那么多年。
　　是怎么一点一点的，磨成这个样子的呢？
　　这么多年，在她一无所知的年岁里。
　　有人替她心疼他一下下吗？
　　有人替她，爱他一点点吗……？
　　……
　　而她最惶恐的是。
　　有关他的一场病痛。
　　她似乎已经。
　　失去了医治他的能力。
　　*
　　“音音？音音……？”楚安叫她：“你怎么了？”
　　姜音一下回过神来：“……啊？”
　　她们在教室上课，现在是下课时间。
　　“你怎么老发呆啊。”楚安说：“是不是还是很累？”
　　“不……不是。”
　　姜音摇摇头，“没什么。”
　　她起来：“我有些事情，先走了。”
　　楚安：“？”
　　*
　　桑倦太痛了，alpha的发情期，没有Omega的安抚，会过得非常非常难受。
　　他咬着牙坚持着。
　　他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做的事情，不可以就这样轻易认输。
　　但是……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他想要去找她，想要见见她，哪怕只是一眼，一眼就可以——
　　房间里捆缚他的铁索裂开了痕迹，桑倦几乎失去了意识，而模糊中，他感觉黑暗的房间，刹那裂开了一道光。
　　有人轻轻的，吻住了他。
　　那一瞬间，如同发狂的野兽，桑倦把人摁在了地上，吻了回去。
　　他急切又狂躁，带着些许不要命的狠戾，偏偏在吻到她眼角时，又放缓了下来，动作变得轻慢温柔。
　　地上的酒瓶子滚开的声音，显得他狼狈至极。
　　“桑倦。”
　　吻着他喉结的姑娘抑制着哽咽的声音，努力，若无其事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呀。”
　　桑倦指尖骤然蜷缩。
　　这是他欠她的。
　　他会，用余生来还。
　　桑倦沙哑着调子，浑不在意的说，“喝多了。”
　　他嘴角弯起笑意：“怕自己，找你……撒酒疯。”
　　发情期的冲动几乎让他失控，链子在指尖裂开缝隙，他指尖战栗，却没有伤到怀里姑娘分毫。
　　他低声说：“音音，我爱你。”
　　这三个字，在这个情景下，说出来，显得那样无力，又苍白。
　　没关系，她可以一辈子没有信息素，她可以一辈子不懂他。
　　只要他爱她就够了。
　　“你找我撒一辈子酒疯吧倦倦，”姜音抱着他，“我不介意。”
　　“是音音没能保护好你。”姜音说：“没能把你变成了更好的样子。”
　　姜音说：“对不……”
　　她说着，忽然停顿下来，轻轻靠近他滚烫的胸膛，“我记得这三个字。”
　　“要欠着，才行。”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那些烈火与波折，想起来那场大雪和长梦，她是小猫咪，而这是她爱的大狗勾。
　　“那就换三个。”姜音说：“我爱你。”
　　“好不好？”
　　桑倦已经自动把一切归咎于梦境，他低声说。
　　“好。”
　　怎么不好呢，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倦倦。”姜音努力与他十指相扣，“我有时候，会忘记很多不好的事情。”
　　“我会，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开开心心，高高兴兴。”
　　“但不知道为什么。”姜音：“你对我的每一分不好。”
　　“我都不会忘。”
　　“倦倦。”
　　小姑娘眼里溢出眼泪来：“我一点，一点也不想忘记你。”
　　——无论好与不好，只要是有关于你的人生，我都想要一点点记住。
　　你是我，一眼就选定的余生。
　　桑倦心尖萌生了一点点奢求和祈愿，他战栗着把人拥入怀中，摘下了腕间的草莓发圈，用那道带着伤痕的手，轻轻束起了她蓬松的长发。
　　那一瞬间。
　　他如梦初醒。
　　——
　　眼前人，不是梦里人。
　　是他真真切切的，心上人。
　　是他的见色起意，也是他的矢志不渝。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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