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有千万种人设[快穿]》作者:纯白蠢白   文案:   霸占金牌攻略之位许久之后,宋萤萤开始觉得寂寞了,她想,作为一个成熟的戏精,是不是该学会自己给自己加点戏?   【靠亲吻续命的少女】   在深渊里挣扎长大的男人,对身边最忠诚的手下也不曾放下过警惕,更何况是那些刻意接近、比罂粟还毒的女人们。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苍白着脸,第一次见面就扑上来强吻了他的少女。   女孩的脸色瞬间红润起来,惊讶地轻呼一声,明亮的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喂,五万块买你一个吻怎么样。”   【我是你的剑】   九千岁有把每天都会拭的剑。   有一天,他的剑凭空消失了。一个冷冽少女坐在他的书桌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她穿着剑鞘同款的银蓝色衣裳,额头上垂着原本镶嵌在剑柄上的红色玛瑙石。   “爷想杀谁,我替爷去杀。”   “该拭剑了吗?”马上脱衣服。   【古穿今的豪门妻】   结婚五年之后,在他再一次闹出绯闻的第二天,相看两相厌的妻子突然洗手做羹汤,对着他温温柔柔地笑了笑,“若是真喜欢便纳到家里来,老让人家姑娘当外室岂不委屈了。”   “……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她催眠了自己】   他们分分合合纠缠了12年。原本温暖炽热的竹马彻底冷了心,她的朋友们也救不了她,怒其不争,只能斥一句男渣女贱。   某天,她突然消失,再出现已用最冷漠的态度把事做绝——她请人催眠了自己,从此她的所爱另有其人。   【海王从不翻车】   同时跟三个神经病纠缠翻车了怎么办?那自己也变成神经病就好了。   每时每刻都需要被爱意浇灌,一秒不被爱就发疯的神经病。   我是劈腿了,但谁叫你不够爱我。   海王,就是要永不翻车。   排雷:不切片,无主男主,女主渣,每个世界攻略过就甩,不管售后。   一句话简介:你喜欢的类型我都有   立意:脑洞合集,女主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设定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萤萤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1 喂,五万块买你一个吻怎么样   “你们是不是总觉得我很蠢。”   女人扑倒在地,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柔顺地散开,下一秒,她被沈启瑞拽着头发扯起了头,阴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一个个的,偏要进那个房间做什么,乖乖地在我身边当个花瓶不好吗?”   “我没有,”女人很努力地转过头,明亮清澈的眸子里含着一汪眼泪欲坠不坠,倔强地瞪视着他,“我说了我是听到响动才进去的,我进去的时候门就已经是开的了。”   沈启瑞嗤笑一声,放开她的头发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几个打手扬了扬下巴,“扔出去吧,扔哪儿随你们高兴。”   “沈启瑞,你不能这么对我,”女人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为你挡刀的伤疤都还没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可惜无人欣赏。   “挡刀?”沈启瑞挑了挑眉,“谁让你挡了,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   说完,他好似很抱歉地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抱着手臂看着女人挣扎着被拖走,像在看一个演滑稽剧的小丑。   宋萤萤站在任务空间里看完了上一位同事的失败录像,饶有兴致地“啧”了两声。   系统在一旁补充说明:“这个任务前面已经失败过四次,沈启瑞生性多疑,能把你当个玩物似的宠着,却不管怎样也无法交心,她们四位已经试过很多方法,唯独有一个想法达成一致,认为那个被锁上的房间里肯定有什么破开他心房的线索,但如你所见,那是他的逆鳞,一旦被触碰,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宋萤萤懒洋洋地关了录像,翻起了自己积攒下来的奖励道具背包。   她翻了半天,翻出了一个虚弱buff道具,被这个buff加持的人,会每时每刻处于虚弱掉血状态,血条掉光就会死亡,这个过程非常漫长,能有几年之久,但是药石无医,且无法被任何检测手段发现。   在这个虚弱buff旁边就摆着一个恢复buff,加持恢复buff的人能免疫虚弱buff效果,且能通过皮肤接触传递这种效果,同时具有缓慢回血功能。   在某些高危世界里,这两个buff可以说是神器,可是宋萤萤做事向来随性,最近还喜欢上了给自己加人物设定,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法也敢用出来。   “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无法抗拒地和你绑定在一起?”系统话音还未落,就见宋萤萤把虚弱buff扔在了自己身上。   系统:……好吧,再次猜错她的打算。   效果显著,宋萤萤瞬间就觉得自己开始浑身无力,过个三五秒脑袋就泛起一阵眩晕,“进入任务世界,搞快点,难受。”   适配且可供进入的角色已经不多,宋萤萤随手挑了一个。进入世界前,原本她们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对自己的角色进行调试更改,随后世界意识会自动接收新的设定,辐射所有人记忆,以便让攻略者们不用担心ooc的问题。   但每个世界的攻略机会只有五次,超过这个次数,世界壁垒自动生成,外来者无法再进入。   功能是好功能,可宋萤萤偏偏不喜欢,她更喜欢自己去配合角色,而不是让角色简单粗暴地变成自己。   满满一页的设定页面,她只更改了名字,然后直截了当地点击了进入。   一个短暂地闭眼之后,再睁眼,她就成了宋家自小体弱多病的大小姐,千娇百宠,率真任性。   宋萤萤想着那两个buff的功能介绍,觉得仅仅只是肢体接触的话太没意思,不如……就设定成亲吻好了。   挺好,这次的人设就是靠亲吻续命的娇蛮小姐了。   宋萤萤在餐厅用完餐,刚准备下楼,一低头,沈启瑞站在楼梯口,刚刚结束和一个人的交谈。   非常棒,一开始就遇见了任务目标。宋萤萤表扬了一下系统的定位精准。   系统瞥着她脸上的表情,试着提议到:“就在昨天,他才刚刚把我们前一位攻略组成员扔出去,我觉得你可以……”   餐厅的后半段楼梯是几字型,中间扶手拦得并不算高,非常适合站在台阶上一抬脚踩上去,宋萤萤轻轻巧巧一个迈步蹲在了扶手上,看准那个人的位置就跳了下去。   “……先缓几天再说。”系统闭上嘴,不想说话了。   在她跳下来的一瞬间,沈启瑞就抬头望了上来,大厅里还有三三两两吃饭的客人,随着不知道谁发出来的一声惊呼跟着看了过来。   沈启瑞眉头一皱,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开她,宋萤萤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这一步,起先对准的就是往后半个身位的位置。   她在空中快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结结实实地砸进了他的怀里。   恢复buff趁机扔到沈启瑞身上,完美着陆!   沈启瑞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朝后退了好几步,如果不是背脊抵到了墙壁恐怕早已被她扑倒,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女牢牢地搂着他的脖子,等他刚刚站稳脚步,宋萤萤的手臂借着他的肩膀一个用力,整个身子往上一冲,精准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大厅里传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沈启瑞的瞳孔猛地缩紧,下一秒狠狠把怀里的人推了下去。宋萤萤重重地跌落在地,疼得皱了皱眉,抬起头,眸子里却闪着兴奋激动的光芒,“啊,原来是真的呀。”   她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像水蜜桃一样泛着红晕,仰着头一脸无畏,“喂,五万块买你一个吻怎么样,按次算,一次五万,每次要超过十秒。”   沈启瑞抿着唇没有说话。   “八万?”   “十万?”   “二十万一次不能再多了,我没那么多零花钱了。”   沈启瑞怒极反笑,“真有意思。”   这些人的花招还真是越来越多,不可否认,这次的小姑娘最是另辟蹊径,用了两分钟就让他成功地记住了她的脸。   他给不远处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衣男人迅速上前,一边扯住了她一个胳膊,宋萤萤轻巧得像个气球,被直接提溜了起来,瞬间吊在了他们俩人的臂膀处。   她觉得好玩似的,还在空中荡了荡腿,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哈哈哈哈,你们力气真大,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工资多少钱一个月啊?”她前后荡了两下,终于任脚落了地,明明前一秒还在问可不可以花钱买沈启瑞的吻,现在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跟着两位肌肉大汉往外走。   “我觉得我家的保镖没你们厉害,你们要不然来保护我吧,我给双倍的钱。”   两个保镖象征性地提溜了她几步路,见她配合,也顺势放开了手。   宋萤萤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沈启瑞眉尾一挑,“给钱你不卖的话,下次见面我就只能用强了。”   放完狠话,她伸出手对着他可可爱爱地挥了挥,“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嘴唇也够软,期待下次和你见面。”   然后转身潇洒就走。   两位保镖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抽动着的嘴角。   他们职业生涯在此刻遭遇了极大危机,如果这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话,他们就真的得转头去小姑娘那里应聘了。   大厅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开始响起。沈启瑞和宋萤萤在当地这个富豪圈子里都不是籍籍无名的人物,但也不至于知名到餐厅吃个饭,满大厅的人都认得。他们觉得好玩,多是看笑话的心态。   这种明显带着揶揄的议论声让沈启瑞的脸色更加难看,阴沉着脸让刚回到他身边的保镖们去查查这个女人的身份。   宋萤萤扫了趟街,买了很多不同风格的衣服,神清气爽地回到家没多久,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疲惫就又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她躺倒在床上,懒得动弹。她和沈启瑞身体接触加亲吻的时间大概五六秒,按照这个比例来看,一秒回的血能坚持一小时左右。   “沈启瑞下一次出席宴会是什么时候?”   系统乖乖翻剧情,“这个月16号,金爷的六十岁大寿。届时会有人故意调换沈启瑞的贺礼,希望金爷在挑选下一批翡翠原料合作对象的时候,把他这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刨除在外。”   “后面那一堆就不用告诉我了,我不关心。”   系统:……   做系统好难。   宋萤萤打了个哈欠,扯过被子把自己一裹,提起兴致教导了跟自己没什么默契的小系统两句,“从我定下人设的那一天开始,我唯一的身份就是想靠亲吻沈启瑞续命的病弱千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目的,知道了吗小菜鸡。”   系统:感觉有被侮辱到。   “知道。”   可是这一套好像也不是他们原本的游戏规则,系统委屈。   日子百无聊赖地往前走,宋萤萤没有提出要跳跃到指定剧情点,系统这回很有眼力劲的也没有提出建议。   不然按照她的个性,估计又要说,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想吻沈启瑞续命的病弱千金,跳跃剧情什么的不是我应该有的能力。   她向来入戏。   一天一天过去,这种无病无痛但就是全身疲乏、头晕眼花的感觉让宋萤萤难受极了,想要把沈启瑞绑过来狠狠吻一顿的心情也越发强烈。 第2章 02 他骨头硬邦邦的,撞得宋萤萤生疼……   到了宴会那天,她一大早就起来化妆打扮,对请过来的专业化妆师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口红要挑合适接吻的,味道甜一点,狂吻半小时也不脱妆的那种。”   化妆师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了她一眼,所谓的豪门宴会都这么刺激的吗?   长见识了。   宋萤萤今天走得是高贵性感、病娇小恶魔的风格,黑色绒面长裙掐腰包臀,深红唇色上叠了一层玻璃质感的唇釉,眼尾棕红色晕染,波浪长卷发,看上去就很符合准备干坏事的样子。   一进入宴会现场,无数人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她以前是典型的富家千金风格,往端庄优雅方向走,甚少打扮得这样艳丽。   宋萤萤跟着父母见了几个他们所谓的青年才俊,全程挺胸收腹、矜持微笑,她自然知道他们同意带她来这个宴会的目的不纯洁,毕竟她从小体弱,父母从她二十岁开始,就愁心起她未来的婚姻,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给她找个疼她宠他的好男人,早早就开始广撒网了。   耐着性子交际了一会儿,她借口胸闷不舒服,说要出去花园里逛一逛。   宋萤萤坐在花园走廊的栏杆处,抬抬脚,看自己那双红底的高跟鞋。   远处,树枝旁的阴影里,有两个人在低声交谈,一个人说着,另一个人只自信地点头,他看着手机屏幕,似乎是在看照片,时不时用拇指和食指放大屏幕,像在确认细节。   宋萤萤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隔得太远,连他们的相貌都看不太清。她也没准备看清,她此时此刻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在系统定位里,沈启瑞就在附近。   等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各自散了,又过了一会儿,沈启瑞从他们身后的花丛里走了出来,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气势凛冽,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宋萤萤的双眼噔的一下亮了起来,她把高跟鞋脱在一边,猫着腰踮着脚从他身侧靠近过去。   借着花丛草木的遮掩,她来到了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在她猛然偷袭扑向他的那一瞬间,沈启瑞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整个人顺势转身,狠狠一个手刀直插她喉咙而来。   宋萤萤眯了半只眼,一边喊着“是我是我”,一边身子后仰想拉开距离。   那只手就在她喉咙前几厘米的地方停留了下来,实实在在的掌风甚至扬起了她鬓边的几缕碎发。   见自己脱离了生命危险,宋萤萤二话不说,往前半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跳跃撞向了他的嘴唇。   刚才那点惊魂未定已经全然看不见了,一副又狠又凶、不要命的架势。   这真的只能叫撞,沈启瑞偏了偏头,只叫她亲到嘴角,他骨头硬邦邦的,自己不痛不痒,宋萤萤却撞得生疼。   可她还是很满意,圆溜溜的眼珠子比刚才又明亮了几分,毕竟那种浑身上下瞬间充满电的感觉太令人上瘾了。   沈启瑞眉头微拧,目光冷峻地望着她,呈现一副防御的姿势,预料自己短时间内不会有第二次偷袭的机会了,宋萤萤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查了查,你好像比我有钱,我上次决策失误,你的吻用钱应该买不来,这样好了,你让我吻半分钟,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一点,但语气实在太随意,像极了随口胡诌。   “又是你。”她的资料早已放在沈启瑞的书桌上,宋萤萤,宋奇伟的女儿,在跟他第一次见面的前一个月里,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奇怪的接触,没有任何异常的资金往来,没有查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就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是心情好的时候,我可能有兴致陪你玩玩。”甚至像之前的几位一样带回去养着也无不可,毕竟这回的小姑娘模样出众,勾引的作风也算直率可爱,可惜她每次遇到他,都不是在什么合适的时机。   “但现在,我没空跟你在这儿废话。”沈启瑞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你不问问是什么秘密吗?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宋萤萤跟在他身后,走到走廊附近的时候,绕过去穿了个鞋,提着裙子小跑着又跟了过来。   “走开,别烦我。”   “你是要去把有可能被换的贺礼再换回来吗?”   沈启瑞陡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用锐利的眼神逼视着她,“你想干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想跟你接吻,一天亲一次就够了,不过要保证一次亲够半分钟。我长得还算漂亮,你让我吻吻也不吃亏,当然,你有什么交换的要求可以随便提。”   “至于我知道些什么。”宋萤萤朝他眨了眨眼,“除开每天一次的固定要求,你多吻我一次,就多获得一个随机抽奖的小秘密。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哦,很刺激的,什么样的秘密都有。”   她歪着头,笑容里满是挑逗。沈启瑞看了她两秒钟,突然勾起嘴角也跟着笑了笑,下一秒,他单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带到怀里,狠狠吻了下来。   这是个毫不温柔充满惩罚意味的吻,沈启瑞第一秒就咬破了她的嘴唇,手掌刻意用力,紧紧箍住她的腰。明明是会让弱不禁风的小女生感到疼痛和不适的力度,宋萤萤却半点没有畏缩后退的迹象,双手搂他的脖子,深情又迷离地加深了这个吻。   半分钟一过,沈启瑞毫不怜惜地推开了她,皱着眉一脸嫌恶地擦擦自己的嘴唇。   宋萤萤却满脸笑容,明亮的双眸里是实打实地满足和愉悦,“吻技不错,我好像该付报酬了。本次的随机小秘密就是……我是第五个来勾引你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如果我失败了,就不会再有新的了。”   沈启瑞一愣,抬眼望了过来,神色颇有几分惊讶。   “我就说我这里的秘密都很刺激吧,跟我接吻,你不会吃亏的。”宋萤萤舔去自己嘴角的那点腥甜,人畜无害地对他挥了挥手,“你该去拯救你的贺礼了,下次见。”   说完,她转身提着裙子步伐轻快地跑走了,黑色的裙子飘过他的脚边,留下一丝自然且浅淡的香味。   沈启瑞舔了舔自己的唇,上面还残留着少女口红的甜味,原本厌恶和被威胁的不悦,就被那点兴味所取代。   有点儿意思。   他喜欢直接了当的人,人在坦诚说出自己目的的时候,总是会有种别样的可爱。   宋萤萤回到宴会现场的时候,系统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她:“你就这么把我们的最终目的直接告诉他了?”   宋萤萤满不在乎地勾唇笑了笑,“谁都能看清的目的,有什么好隐藏的。”   就跟她不说,沈启瑞就不知道她想勾引他似的。其他的也都是事实,换取他对她的好奇心,很划算。   当天,金爷的寿宴圆满结束,无事发生。   宋萤萤下了车,连蹦带跳地往家门口走,身体轻快,好似飘在空中。   这种身体上的舒适与愉悦,被她与和沈启瑞的亲吻联系在一起,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那个吻十分美好。   父母还在谈论她见过的那几位富家少爷谁与她比较般配,宋萤萤换完家居服下来,去厨房里找了一盒草莓,一边吃一边路过沙发,顺口答了一句,“你们就别纠结了,我已经有想嫁的人了。”   二人的目光惊讶地望了过来,异口同声道:“谁?”   “你们也认识,沈启瑞。我一个多星期前在餐厅对他一见钟情,当场强吻了他,大厅里有好多人都拍了照,我原本以为按照绯闻的传播速度,早该人皆知了,原来你们都还不知道呀。哦,还有,在今晚的宴会上我又碰见他了,所以又把他强吻了一次。”   她说得随意,还很得意,微微扬起下巴,“我准备明天早点起床,去沈启瑞家门口蹲守,事不过三,再被我强吻一次,他就该默认自己是我的人了。”   宋父宋母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萤萤从小身子弱,又是女孩子,当父母的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无病无灾一切顺遂,自然能多宠着就多宠着,依着她没强迫过她做过什么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可是这回……   先不说那个沈启瑞据传是泥腿子出身,高中都没毕业,在赌场当打手镇场子的时候遇到了沈平,后来就认了沈平做义父,跟着他做玉石买卖,才比人家孙子大几岁,却一口一个义父叫得毫不尴尬。沈平邀了好友开了宴会公布他的身份没几年,就突发车祸去世了。   坊间传言,很有可能是他的手笔。   这不,趁着人家孙子羽翼未丰,已经顺势接管了沈平之前的大部分生意和人脉。那孩子看起来就长得邪气,可不是能被随便玩弄掌控的人。   再说了,就算他们当父母的不介意沈启瑞的履历作风,自个儿姑娘这追人的方式,听着也不咋靠谱呀。   “强……强吻?”   “还已经吻了两回了?”   “沈启瑞没让人揍你?”   “或者亲自揍你?”   “我这下可是真的相信他跟传闻不太一样了。”在传闻里,沈启瑞就跟那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好像二话不说就能掏出枪指着你的脑袋。   “切,什么跟传闻不一样呀,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有女人投怀送抱,自己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反正是自己占便宜。” 第3章 03 你除了跟我接吻,就没有别的事情……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说相声似的,宋萤萤听得直乐,“说不准是我占便宜了,我可是头一回见着长相这么对我胃口的男人,先吻够本再说,能不能嫁他是之后的事,实在不行也无所谓。”   原本她觉着每天都要保证亲吻一次的话,还是妻子的身份比较方便,后来想想,实在不行当个小情人也没差,只要他能保证一辈子每天吻她一次,坚持到死。   宋父宋母后来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但宋萤萤知道,他们绝不是毫无异议。只能说原主就是这样,从小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方设法都要弄到手,真正弄到手了,又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厌倦。   看她这种一上去就直接强吻的架势,也不是真心想跟沈启瑞在一起的样子,宋家还算有点面子,沈启瑞也不至于真敢拿自家女儿怎么着,那就让她自个儿玩去吧,有玩厌的那一天的。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想法了。   第二天,宋萤萤果然一大早就起了床,精神充沛地伸了个懒腰,与之前每每醒来都困倦疲乏的状态大不相同,这让她更加坚定了今天也一定要成功吻到沈启瑞的决心。   能吻他个半小时一小时的更好,刚好让她实验一下,沈启瑞的恢复buff功效到底能持续多久,是否真的以时间为比例。   沈启瑞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昨天晚上宴会结束,金爷拉着他好好鉴赏了一番他送的那枚印章,末了还带他参观了一下自己收藏的诸多文物古玩。一看就知道,他那份贺礼是送到他心坎里了。   护住了贺礼,但准备换他贺礼的人溜得倒是挺快,不过没关系,跟金爷借机谈定了下一批翡翠原料的供应合同,也该轮到他去找人霉头了。   车刚刚开出大门,远远地就看见了路边上一个女孩探出身子,笑盈盈地朝他们招手。   宋萤萤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T恤搭牛仔背带短裤,斜挎着一个小熊的黑白挎包,十分鲜嫩,现在就连十六七岁的高中女生也甚少有打扮的这样可爱的,看上去真跟个小孩似的。   沈启瑞盯了她一会儿才认出人来,然后就皱起了眉,觉得她颇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如果宋萤萤的系统有好感度显示功能的话,估计可以立马听到沈启瑞昨晚刚加起来的10点好感度又掉下去8点的提示音了。   “停车。”他厌烦她一而再再而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样子,这会让他有一种事情总是脱离掌控的不悦,而他应对这种不安的方法就是,把这种会脱离掌控的人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下车走向了宋萤萤,刚刚靠近,少女把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反方向一扣,踮起脚尖就准备吻他。   沈启瑞朝后退了好大一步,眯了眯眼,“你除了跟我接吻,就没有别的事情想做了吗?”   “对啊。”宋萤萤点头点得十分理所当然,“除了接吻,暂时还不想跟你做别的事。”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接吻对我来说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至于更进一步,要看你有没有那个魅力吸引我了。”   沈启瑞嗤笑了一声,“激将法?”   宋萤萤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们可以接吻了吗?”   沈启瑞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样吧,今天陪我一天,我送你一个超过五分钟的吻。”   宋萤萤瞬间瞳孔增大,笑容既灿烂又真挚,“可以,不过要先付定金,先吻个半分钟吧。”   她又朝前迈了半步,仰起脸,呈现出一副等待他亲吻的姿势。   “你就那么想吻我?先求求我。”沈启瑞心里的那点恶趣味又冒了出来,宋萤萤表现得越急迫,他越不想让她轻易如愿。   “求你当然也没问题,但是求你、陪你一整天,或者随机小秘密只能三选一,不能太贪心哦。”宋萤萤依然抿着唇笑,丝毫不见生气。   沈启瑞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跟她在这浪费时间特别没意思,唤小狗一般对她勾了勾手指,宋萤萤嫌他磨叽,直接贴近他的身体,踮脚吻了上去。   青天白日,旁边还有一个司机可能正在默默注视,沈启瑞这个吻表现的十分敷衍,与其说是吻,不如说只是贴着女人柔软的嘴唇默默数秒。   一到半分钟,他立马推开她朝车上走,语调冰冷,“跟上来。”   果然还是很不爽。   宋萤萤跟着他上了车,坐在旁边掏出了手机,开始玩消消乐游戏。   她甚至很贴心地在游戏音效刚响起来的时候,就把音量键一路按成了静音,然后就专心玩起了游戏,再没抬头看上沈启瑞一眼。   沈启瑞也没有尝试跟她说话,只凝视着窗外出神,一颗一颗转动着手腕上的红珊瑚串,不知在想着什么。   车在一家会所门口停了下来。宋萤萤下了车,看了眼会所大门,现在的迎宾小姐早已与时俱进,不再穿土得冒泡的红旗袍,而是一人一身绛蓝色修身礼服长裙,还带着亮晶晶的碎砖耳坠和成套项链,拉出来跟宋萤萤站在一起,绝对比她像富家千金。   宋萤萤顿时不高兴了,摘下自己的皮卡丘帽子往沈启瑞头上一盖,“下次带我来这种地方请提前说明好吗?女人上战场是要穿战袍的,我可不想别人都把我当成被包养的女大学生。”   沈启瑞摘下她的帽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突然轻轻笑了笑,“被包养的女大学生?你倒真的挺像的。”   这句话等同于夸宋萤萤长得显嫩,她挑了挑眉,心情又像是突然好了起来,低声嘀咕了一句,“想玩角色扮演不早说。”   她拿回自己的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整理了一下两鬓的碎发,从她的小熊包包里掏出了一只西柚色的唇釉补了补妆,歪着头对他可可爱爱地笑了笑,拉住他的手开始小朋友式晃悠,“我们进去吧。”   握到他手掌的那一刻,那种浑身舒爽缓慢回血的感觉又充斥着所有感官,宋萤萤忍不住捏捏他的手指,之前掉了一个多星期的血,吻这么两次好像不够,能趁机多回回就多回回。   不过得牢牢记住自己的人设,唯有亲吻可以续命。   沈启瑞没有挣脱,任凭她拉着自己走,经过大门处迎宾小姐的时候,宋萤萤轻轻“哇”了一声,对人家露出一个刻意弯了眼的月牙式笑容,赞叹道:“天啊,姐姐你好漂亮,长得好像女明星啊。”   原本对他们礼貌微笑的女人微微愣了愣,淡淡颔首道,“两位欢迎光临,小妹妹你也很漂亮。”   但脸上的笑容明显更愉悦了几分。   宋萤萤跟着沈启瑞往里面走的时候,还忍不住跟他炫耀,“她叫我小妹妹耶,你猜她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沈启瑞斜睨了她一眼,“女人就是这样,会为自己长得像个黄毛丫头而感到高兴。”   宋萤萤瞥了他一眼,看在他是自己移动大血包的份上,并没有反唇相讥。   进了包厢,已经有两对男女等在那里。   不得不说,人的气质是种很微妙的东西。房间里,一个男人正端着红酒杯喝酒,温和斯文,戴着眼镜,他旁边的女人跟他坐得很近,挨着他的肩膀,眼神却并没有太过关注自己男伴,而是低着头认真挪移着面前餐具的位置以示无聊。   而另外一对男女则正常多了,女人正娇笑着劝男人喝酒,眼角眉梢风情万种,明明一动一静,长得也比另外一位女士要漂亮的多,可气势就是全然被压了过去。   宋萤萤就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就被刚刚摆弄完餐刀的女人吸引了过去。   这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人一等的姿态,绝对是他们圈子里的哪位名媛没错了。   宋萤萤在成长过程中隔三差五地往医院里跑,错过了不少社交场合,等想再融入进去的时候,人家已经不带你玩儿了。加上原主也傲气,并不觉得这种虚伪假笑的场合有什么值得去的,所以跟这群人还真不算太熟。   听到推门声,他们齐齐朝门口望过来,原本正在跟身边美人调情的男人站了起来,迎到门口来,熟稔道:“迟到了十分钟啊,得自罚三杯。”   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带到座位上,宋萤萤已经放开了沈启瑞的手,朝大家微笑点头示意了一下,挨着他坐了下来。   反而是看上去沉稳的眼镜男先和她搭话,“你好,我是吴安文。”   坐在他旁边的女人也跟着把目光注视过来,对上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我是蒋启月。”   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架势。   宋萤萤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不曾料想到他们会对自己如此客气,看看另一边还在跟着矜持微笑的大美人就知道了,这两位没人给她一个正式的眼神。   难道自己不像是被带出来见见世面的小情人吗?   没意思。   “我是宋萤萤。”   吴安文一脸了然地微微颔首,“鹿角家电的宋奇伟是你父亲?我喜欢你们的品牌logo,很特别。”   主要是在昨天的宴会上,他刚好见过她,原本还有些不敢认,等宋萤萤自报家门才确定下来。   宋萤萤正欲回答,沈启瑞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她就止了动作,转身看了他一眼,突然撒娇般揽住他的胳膊,转头对吴安文笑了,“我家金主大人好像不乐意我跟其他男士搭话,今天我得听话,不然他一傲娇就不乐意吻我了。”   “噗。”旁边男人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第4章 04 那叫一个娇柔做作   诡异的安静,只有呛到酒的男人在不停咳嗽。   沈启瑞瞥了靠在自己肩头装模作样的宋萤萤一眼,抬起手跟撸猫似的撸了撸她的下巴,宋萤萤舒服地伸伸下巴任撸。   男人终于顺下那口气,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哈哈大笑了起来,“金主?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扮演游戏?”   宋萤萤看了沈启瑞一眼,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就眯着眼对着男人伸出五根手指,“他早上答应了我,我陪他一整天,他就亲我五分钟,整整五分钟哟!我可不得在金主面前乖一点。”   男人愣了愣,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这回的妹妹真可爱,我喜欢。”   她与他们地位平等,所以可以把金主这两个字说得这样坦坦荡荡,旁边真是金主小情人的美女就显得有些尴尬,低头微笑不语。   宋萤萤敏锐地察觉到沈启瑞对这个男人的态度比对吴安文要和善许多,直接友好地朝他笑了笑,扔下吴安文专心跟他搭话。   “哥哥你是沈启瑞的朋友吗?你能不能悄悄告诉我,哪种类型的女孩对他比较有吸引力啊。”   男人一拍大腿,“这个你就问对人了,我跟你说,沈启瑞带出来过的女人加上你一共也就三个,个顶个的漂亮,你还算是……”   “齐思明。”沈启瑞一个眼刀横过去,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就生生止住了。   说实话,这个聚会的气氛真的有点诡异,一般这种五六个人的小型聚会,还都带了“家属”,那想必都是极为亲近的兄弟朋友,可是沈启瑞明显跟吴安文不对付,跟齐思明倒是态度随意,但说是好朋友,好像也算不上。   吴安文刚才的话被无理忽视也并没怎么生气,“宋小姐可以更有自信一点的,你这么可爱,不管沈启瑞之前喜欢哪种类型,都不会讨厌你的。”   齐思明应和道:“对啊对啊。”   蒋启月瞥了他们一眼,矜持不语,表情明显带上了些许不认同和轻视,想必是不喜她这种以男人为天、毫无自尊迎合男方的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追男人也得有法子,太自降身价,通常情况下也得不到别人多少真心。”   宋萤萤点了点头,“说的挺对,可是我也不想得到他多少真心,我只想吻他。”   她笑得纯真且灿烂,“蒋小姐好像对追男人特别有经验,能不能指导指导我,怎么样才能让男人无时无刻不想吻我?或者降低点条件,让男人在我无时无刻想吻他的时候都无条件配合。”   就算沈启瑞是个做事毫无章法的混不吝,此时也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弄得有些尴尬,低声讥讽了她一句,“我喜欢安静一点的女人,你这样叽叽喳喳的原本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宋萤萤偏头想了想,放弃了听他的话,“那我还是吵闹一点比较好,这样你被我烦着烦着,可能就想吻我堵住我的嘴了。”   沈启瑞:“……”   被她打败。   她刚才阴阳怪气的询问被沈启瑞打断,蒋启月反击的话原本都到了嘴边,此时再去主动提起,又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只能自己生闷气。   大家秉持着社交礼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宋萤萤觉得这种暗含锋芒的交谈实在无趣,跑到齐思明旁边的大美人那儿坐去了,开口直接问人家:“小姐姐,我知道让你传授个人秘籍不太好,可是沈启瑞这个男人真的很难搞,我都强吻他三次了,他次次都跟木头似的,到点就毫不留情地推开我。你……有没有对付这种男人的经验可以教导教导的?”   她们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远处的另外三个人是听不到了,齐思明就坐在旁边,听得嘴角不住抽动。这些年对沈启瑞感兴趣的人很多,像宋萤萤这样作风独树一帜的还真是头一个。   大美人也觉得她爽快直接,娇笑两声,果真低声教导起她来,“女人一味主动也是不行的,大多数男人都希望自己能掌握男女关系间的主动权,你当然不能让他们彻底掌握,可是一点权利也不给,他们在你身上就得不到优越感和满足感了……”   在大美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宋萤萤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说要把她的驯男宝典记下来,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点头附和。   齐思明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就,我还在旁边呢,宝贝你这样我很尴尬呀。”   这时候沈启瑞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扶了扶腕上的手表,突然开口道:“差不多也到时间了,我们该走了。”   这个告别格外突兀,现在恰好是饭点,原本正该点菜上餐的时候。可是宋萤萤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抓紧时间跟大美人交换了个微信,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我有问题再悄悄问你。”   美人心照不宣地对她点了点头。   “沈少好不容易赏脸吃个饭,怎么饭还没吃就要走了?”吴安文也跟着站了起来,仍然非常好涵养地保持着微笑。   “因为……”沈启瑞对上他的目光,突然邪气一笑,“我想看的戏,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他话音刚落,吴安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刚听完第一句话脸色立马变了,“什么?抢救回来了几件?那幅秋水孤帆图呢?”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然后抬眼望向了沈启瑞。   他的气势明显变了,总算脱下了斯文的外衣,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沈启瑞目光挑衅地对他扬了扬眉,“你看,我想看的戏,吴先生不是马上替我表演了吗?这个变脸表演得很棒,我看得挺高兴。”   其余人一时间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蒋启月有些担忧地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安文挂掉电话和他对峙,没心思回应女伴的关心,“不知我哪里得罪了沈少爷?”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就不必再装模作样了吧。”说实话,沈启瑞的表情高傲不屑实在欠打,宋萤萤相信,如果不是吴安文觉得自己实在打不过他,恐怕再好性子的人,拳头也该忍不住朝他脸上过来了。   “过来,走了。”沈启瑞对着宋萤萤一招手,她立马走过来揽住他的胳膊,紧挨着他的肩头,那叫一个娇柔做作。   “给吴先生长个教训,以后最好牢牢记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句话一说出口,吴安文的脸色又青了几分。   宋萤萤也跟着笑笑,重复一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哟。”   实打实的仗势欺人的贵妇模样,完全不怕和吴安文撕破脸面的样子。   沈启瑞带着宋萤萤走出包厢的时候,心情还算爽快满意,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甚至还夸赞了她两句,“表现不错,还算机灵,知道什么时候开口能把人气死。”   “你把他的藏宝阁给烧了?”刚才吴安文在说秋水孤帆图的时候,宋萤萤总算在记忆里把这号人物找了出来,他家靠倒卖古玩发家,据说祖上是个盗墓贼,到了他这一辈早已洗白做大,也拢来了不少珍品,那幅秋水孤帆图,据说是这一届拍卖会上的压轴品,刚刚放出风声不久,起拍价就设到了五千万。   “只烧了个偏库。”   “他就是那个在金爷寿宴上预备换了你贺礼的人?”   沈启瑞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算是承认了她的猜测。   宋萤萤没想到他袒露得这么爽快,还挺高兴,“原来你都已经这么相信我了?”   沈启瑞斜睨她一眼,“我做的事就没想隐藏,杀鸡儆猴也不错,免得还有些不长眼的总在我面前蹦跶。”   “酷。”宋萤萤点点头,摇摇他的胳膊,“不过我饿了,我们去哪吃饭呀?”   沈启瑞这才推开了她的头,“站直,别跟没长骨头似的。”   “切,”宋萤萤嗔了他一眼,“刚才要我给你做排场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却还是乖乖站直和他拉开了距离。   沈启瑞带宋萤萤另找了一家餐厅,她吃饭的时候倒是只一心一意地吃饭,但是一吃完饭,就凑到他身边往桌子上一趴,给了一个可爱的偏头杀,“五分钟的吻五分钟的吻五分钟的吻,你答应了的。”   沈启瑞被她吵得脑袋疼,冷冷横了她一眼,宋萤萤一缩脖子,乖乖闭嘴不再说话了。   “凶了吧唧的,我也最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她撇了撇嘴,在那儿不满地碎碎念,“要不是看在……的份上,早就不在这儿跟你玩了。”   “你要不就放弃你的任务别再来纠缠我,要不就乖乖安静一点,不然我说不准就食言了。”   宋萤萤抿着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吃完饭,沈启瑞带她直接回了家,“洗手间里有漱口水。”   这话就是要做前期准备的意思了,宋萤萤双眸一亮,乖乖一点头,就跟小兔子似的朝着他指的方向跑过去了。   闭嘴不说话的时候,偶尔还挺可爱。   沈启瑞也去漱了次口,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人出来。 第5章 05 欲擒故纵   宋萤萤关上水龙头,随手把头顶上的皮卡丘帽子摘下来挂在了一旁的挂钩上。好不容易进一次他家大门,一不小心留下点自己的物件,就又能给他一次想起自己的机会了。   宋萤萤出来的时候,沈启瑞正转自己手腕上的红珊瑚串走神,她往沈启瑞身边一坐,闭上眼撅着嘴等亲。   没有丝毫情调。   沈启瑞看着她那张白净俏丽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直截了当地亲下去。   明明亲吻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一向是可以逢场作戏的事情。   宋萤萤等了一会儿,见他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睁开了一只眼,“都第好多次接吻了,你不会还要我主动吧?”   “算了,”她一脸还是我吃吃亏吧的表情,“我主动就我主动吧,谁叫我勾搭的对象又凶又冷淡呢,真是的,还以为你很有经验的……”   话还没说完,沈启瑞一把搂住她的腰,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宋萤萤有句话说得很对,果然她越吵闹,就越让人想堵住她这张嘴。   这一次他没有再在心里数秒,在这个属于他的私密空间里,他勉强还算享受,开始温柔地舔舐,而后一点点深入了这个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宋萤萤总觉得接吻比其他的身体接触要舒服得多,他们今天在一起腻歪了大半天,其实她生理上并不迫切地想拥有这个吻,但她仍然很投入,带着她仿佛能把沈启瑞燃尽的热情,就像拥抱着挚爱。   他们谁都没有去在意时间,一吻作罢,早已超过了五分钟。沈启瑞低头看她,她眼眸含情,双颊泛红,带着女孩子柔软又甜美的香气,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他就又低头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   “嗯?”宋萤萤惊讶地抬起眼。   沈启瑞一脸淡定,丝毫不见意乱情迷,“你之前说过我多吻你一次,你就多告诉我一个秘密。我想知道,让你来勾引我的人是谁?”   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从偶像剧变成了拷问戏。   宋萤萤笑了起来,“不行的哦,说好的是随机小秘密,不能指定。”   “那也行,你随便说。”   宋萤萤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相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信。”   系统在她脑海里疑惑地“嗯”了一声,“这是哪种玩法?你又准备自曝吗?”   宋萤萤没理它,她正酝酿着情绪呢。   沈启瑞脸色平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其他的补充说明了?”   “没了,我总不能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底牌都告诉你吧,这样你就对我没兴趣了。”她依然带着笑,又有那么一点点似乎想听他说什么的期待。   “这就是你的秘密?比起第一个来说,不怎么样。”   宋萤萤垂下眼帘,眼底的那点光辉也好像熄了下去,“那你就等下一个吧,刺激的永远都在下一个。”   沈启瑞沉默片刻,扶住她的后脑勺,又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再一个随机小秘密。”   宋萤萤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可能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毫无节操、这么无耻,回过神来撇着嘴摇了摇头,“小秘密一天仅限一个。”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约定最终解释权在我自己。再说你吻的时间太短了,这么短短半秒钟就想换一个秘密,太便宜你了。”她低声抱怨,眼底又有些你能奈我何的嚣张任性。   沈启瑞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来,“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住进这栋房子,很多人貌似都对它很感兴趣,我也该回报一下你的坦诚。”   他意有所指,“你可以在这栋房子里随意调查你想调查的。”   “住进这栋房子里,你能每天跟我接吻吗?”   沈启瑞微微皱了皱眉,“你难道就没有更有挑战性一点的任务吗?”   她跟他说三句话,能有两句话在问可不可以接吻,接吻接吻,永远都是接吻,没见一点儿进一步发展的意头,让他实在无法猜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倒不是我的任务,只是我的个人需要。”说这句话的时候,宋萤萤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她好像很短暂地难过了一小会儿,又打起精神对他笑笑,“你不会懂的啦。”   沈启瑞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这里有很多空房间,你随意,别打扰我就行。”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我住进来你就会每天吻我一次呢?”   沈启瑞停下脚步,转身对她一挑眉,“看我心情。”   这狗男人,宋萤萤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真的难搞。   再说了,你叫我住进来我就住进来啊,这多没面子。她耸耸肩,想着今天吻的时间加身体接触也足够久了,能支撑她几天不在这男人面前露面了。   她不过想续命而已,除此之外,高贵冷酷谁都不爱,等她再开始掉血的时候再来找这个工具人回血吧。   她甩了甩自己的小包包,开心满意地给自己家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回去了。   于是等沈启瑞忙完下楼问起宋萤萤的时候,就听到自己家阿姨说她早已经走了。   “走了?”沈启瑞眉头微蹙,“她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呃。”阿姨仔细想了想,“说了句您不用送了,我有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我?”   “对了,宋小姐好像忘了一顶帽子在洗手间里,我收起来放到玄关的柜子里了。”   欲擒故纵。   沈启瑞在心里哼了一声,对阿姨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去忙吧。”   宋萤萤这两天忙着跟上次聚会认识的美女姐姐聊天,小姐姐叫徐卉,花名小朵儿,是那种正儿八经把这行当职业来做的人,相当之敬业。如今靠着各位恩客的打赏,已经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了间一百五十平的三居室。   她的接客原则就只有两点,有钱,不超过三百斤,其他什么都好商量。   徐卉性情洒脱,又意外宋萤萤居然不是客气,真在之后还来找她聊天,投桃报李,聊起来一些勾搭男人的事情就相当之细致,宋萤萤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跟她聊天比跟沈启瑞那个大猪蹄子纠缠要愉快得多。   “朵儿姐姐,那你带我去见识见识呗。”   “你可别,被你家里人知道,我非死无全尸不可。”可能是第一次见宋萤萤的时候,她打扮得太过幼女,徐卉甚至觉得她说不准还是未成年人。又觉得他们这种娇惯长大被保护得好好的女孩,平日里来会所估计直接往包厢里一钻,根本就没见识过那些光怪陆离,听她说起来还只觉着有趣刺激呢!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能吻到很多男人还不用负责任的场所啊,你们会举办这种活动吗?全体大乱吻之类的。”   徐卉那边安静了片刻,发了一串问号和感叹号过来。   “???!!!”   “哎呀,我之前不是说了沈启瑞很难搞嘛,亲个嘴费老大劲了,我得试验看看自己是不是非他不可。”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吻也能治她这个怪病。   兴许就找到了呢,兴许她就可以不用去跟那个臭冰块卑躬屈膝了呢。   “最好是一个小可爱,被我天天按在床上亲也不反抗。”   齐思明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走到徐卉身后,搂住她的脖子正准备亲上一口,一不小心瞥到她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没忍住口吐芬芳。   “卧槽。”   徐卉按了下锁屏,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干嘛,我卖身又不卖个人隐私,偷看我聊天记录干嘛?”   “不是,你聊着的这个宋萤萤,是那天我们见过的那个宋萤萤吗?”   “怎么,我不配有她微信吗?”   她一个媚眼看得齐思明骨头都酥了,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我家小朵儿多招人喜欢啊,有谁的微信我都不稀奇,但宋萤萤那天不是还说在追沈启瑞吗?现在又想勾搭小可爱了,她风格换得这么快的吗?沈启瑞难道被甩了?”   他自认为跟沈启瑞的关系比其他人要近一点,现下又有了个话头跟他搭讪,于是带着种想看好戏的心情,找到自己手机,用哥俩好的口吻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你这么快就没魅力了?”   “你家宋萤萤刚才跟我家小朵儿微信聊天,我不小心瞟了一眼,她居然在问哪里能吻遍男人不用负责?”   “还最好是一个小可爱,被她天天按在床上亲也不反抗的那种。”   “你给她造成什么阴影了??”后面加个狗头表情保命。   几乎是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间,齐思明就后悔了,他有些坐立不安地晃到徐卉旁边,把自己的手机伸给她看,“我……我的语气是不是有点不妥啊,你觉得沈启瑞看了,会觉得这是调侃还是挑衅?”   徐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说呢? 第6章 06 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宋萤……   “那怎么办呀?”惹到沈启瑞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他不会也被烧房子吧?   徐卉没好气道:“撤回啊。”   呆瓜一个,傻里傻气。   “对对对,撤回,还没到两分钟呢。”他手指都按在屏幕上了,正准备撤回,沈启瑞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哦。”   齐思明:“……”   他们这种一分钟八位数上下的大佬们,也跟他们这些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一样,看手机看的这么积极的吗?   他绷着根弦发了个傻笑的表情包过去,“哈哈,他们应该是说着好玩的。”   “再说了,宋萤萤说想玩那种全场大乱吻的游戏,现在的会所都走高端路线,这种没节操的游戏估计只有那种一两百块钱一晚的酒吧里有了,她也没机会玩得到,哈哈。”   徐卉在旁边瞥到他这句话,望着齐思明的眼神充满匪夷所思。   完了,宋萤萤的追人计划不知道是真打算放弃还是一时泄气说着玩玩,现在看来,不真也得真了。   过了一会儿,沈启瑞回复“知道了”。   齐思明放心了,这态度还挺友好,发一句回一句的,应该是没生他的气。   沈启瑞要说因为他这几句话有多生气也算不上,他最近刚吃下了金爷那边的那批货,要盯着后续的流程。再加上他前几天放了把火,还不肯就这么放过吴安文,挖了他们家两个顶台柱玉雕师,以防他狗急跳墙,还是要稍作防备。   一天二十四小时,还得预留出时间练拳加打枪,真没想起过宋萤萤多少回。   就算想起她,想起的也是她身上的秘密,而不是她本身。   但是要说他一点不爽都没有,也不可能。   放弃了?还是继续在玩欲擒故纵?不管怎么说,敢这样耍他,胆子还挺大。   这个问题第二天就有了答案。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略带骚气的红色跑车,宋萤萤摘下墨镜,对着慢慢开出来的车吹了个口哨。   看来,还是欲擒故纵。沈启瑞轻笑了一声,还找了齐思明那个傻瓜来配合,手段不错。   她今天梳了一侧蝎尾辫,穿着黑色背心和皮夹克,食指上还戴着骷髅头的戒指,她随手把墨镜挂在自己领口,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朝他比了个手势,“早上好啊帅哥。”   沈启瑞透过车窗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着司机招了招手,让他加速。   得,看来是不喜欢她今天这种狂野玫瑰的风格。   “打个商量呗,要不你亲完我再走。”宋萤萤对着汽车尾气大喊了一声,然后挑了挑眉,发动跑车追了上去。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跑车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要甩开她吗?”   “让她跟着吧。”沈启瑞看着后视镜,突然,他眯了眯眼,“跟着我们的,好像不止一辆车。”   司机顿时紧张了起来,“我通知保镖赶过来。”   沈启瑞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人员配置应该会挺有意思,“不用了。”   或许,还能看到一场假惺惺的挡刀戏码?   女人不都这样吗,以为为男人牺牲就能感动他,最后也不过只是感动了自己。   沈家的玉雕厂落在郊外,要经过一段荒无人烟没有监控的地段,一般来说没有保镖陪同,他一向极少单独去那儿,就是因为他得罪的人不少,总有一些跳梁小丑时不时地冒出来烦人。   但今天,既然人员都已经到位,自己当然要为这场可能到来的好戏提供一个绝妙的场所。   “去玉雕厂吧。”   他平日里看起来惜命得很,但有些时候,又会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疯狂劲。   司机惊讶地抬头,通过后视镜与他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在下一个路口打了个方向盘。   红色跑车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两辆黑色轿车紧随其后。   宋萤萤的发梢在风里不停飞舞,她戴着墨镜,单手掌着方向盘,时不时往后视镜扫上一眼,“哇哦,不会要开始上演爆破戏加枪战戏了吧,刺激。”   系统在她脑海里欲言又止,它好想剧透,可是它不能。   过了一会儿,后面跟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不见了,应该是抄了近道,准备从前面来围堵。宋萤萤故作不知,依然保持距离吊在后面。   周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前面沈启瑞的车也突然开始加了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萤萤百变小樱般的造型太具有迷惑性,又或者是那些人的目标里从始至终就没有宋萤萤存在,他们竟然完全忽略了这辆红色跑车,瞬间超了她的车朝前面追去。   宋萤萤没有跟着提速,只保持着一个不被甩开的距离。   “砰。”激烈的碰撞声响起,侧边极为狭窄的水泥路上,突然冲出一辆车,狠狠撞在沈启瑞车的侧翼,他们整个车几乎原地旋转了360度,方向失控冲进了路边的稻田里。   两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七八个手拿钢管、□□和长刀的男人,成包围角度进了稻田。   “你不跟过去吗?”系统见她远远把车停了下来,然后就坐在车上兴致勃勃地看戏,不准备动的样子,“你的拳脚功夫不比沈启瑞差。”   它是觉得,之前那几位失败者估计都只能挡刀,而它家宿主能直接夺刀,在沈启瑞看来一定觉得她很特别。   “小菜鸡你又说什么呢?我之前学个车,父母就担心的够呛,差点没同意,怎么可能让我这样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去学拳脚功夫。”   好吧,她还在戏里。   似乎等了好久,稻田里没有人出来,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她忍不住把车开近了一点儿,下了车饶有兴致地对着车祸现场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又靠在车头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一旁终于响起了阵阵窸窣声,是衣服轻微地刮蹭和脚步踩在草丛上的声音,宋萤萤转头去看,就见沈启瑞一脸伤痕,拿着把沾满血的军刀走了出来,他衣服下摆有些暗色的血迹,脸上是细小的刮痕,头发微微有些凌乱,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外在的伤口。   “哇,厉害呀,战士归来。”她举起小手替他鼓掌。   沈启瑞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她。   “你的车好像不能开了,要不坐我的吧。”宋萤萤朝他身后瞄了两眼,对他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你应该都自己解决了吧,没有追兵了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稻田里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开车,你坐副驾。”沈启瑞甚至没有朝身后望上一眼,越过她就去拉车门。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眼前的女人瞳孔放大,伴随着一声下意识的轻呼,她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个画面异常熟悉,通常情况下,下一秒,这个女人就该满脸焦急地挡在自己身前。   还以为这个戏码不会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是自信自己不会死?又或者是,总是不相信他能靠自己躲过去。   他听到了轻微的破空声,以他的反应速度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侧身躲过去的,可是这时候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就这样吧,自己只需要乖乖配合就好了,反正她会保护他的。   那抹嘲讽的神色还未到眼底,下一秒,宋萤萤拉住他的手,把他整个人向右一扯,挡住了自己露在外面的半边身体。   一阵刺痛从他肩膀处蔓延开来,然后,被迅速袭上心头的晕眩代替。   “你……”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宋萤萤。   她好像吓到了,红着眼睛慌乱向他道歉,“对不起,我父母从小教导我,遇到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保护自己,我不是故意的。” 第7章 07 他就见到宋萤萤爬上床头捧住他的……   沈启瑞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他就已经感觉不到背上的疼痛,全身四肢也开始毫无知觉。   在晕倒的那一刻,他开始怀疑宋萤萤自曝秘密说就是为了勾引他而来的真实目的,她特地把自己和前面那四个蠢货并列提起,借此掩盖自己,让他轻而易举地放松了警惕。   也许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他还是太看轻了别人,也太高估了自己。   沈启瑞整个人在宋萤萤眼前倒了下去,她吓得朝旁边跳了半步,想去扶他,一时半会又扶不起来。   她抬起头,和后面追过来的男人视线相对,连忙举起双手讪讪笑了笑,“我说我不认识他,你相信吗?”   男人丢下已经打空了的麻.醉.枪,笑了两声,转了转手里的钢管,朝他们走了过来。   “哥哥,你别看我打扮得好像很酷很狂野,其实从小体弱多病,一撂就倒的,”宋萤萤朝后小碎步挪移了两步,“您劫财还是劫色我都可以配合,这男人我跟他真不认识……别打人好不好,我挺怕疼的。”   那模样真真我见犹怜。   男人在某一瞬间还真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犹豫,就在他晃神的这一秒,他感到自己手腕一痛,手里的钢管便脱手而出,然后是钢管划过空气的微风,下一秒他头顶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谁打的他,他甚至都没看清。   “哐当。”   宋萤萤扔下钢管,惊魂未定地抚了扶胸口,“太吓人了。”   系统:“有点……做作。”   宋萤萤:“闭嘴。”   系统:“……”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叹了口气,费了老大的劲把沈启瑞搬到了她的跑车上,然后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剩下那个男人,拉着他的一条腿把他拖进了一旁的稻田里。   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沈启瑞派人解决吧,反正他烧打抢掠的事都干过,也没见被抓进局子里,就不劳她费心了。   她特地把敞篷车的车顶放了下来,发动跑车,把沈启瑞又拖回了他的那栋别墅里。   家里的阿姨见怪不怪,打电话喊过来一个保镖,让他先把沈启瑞扛回房间,宋萤萤顺理成章地跟了上去,刚刚坐定,还没等大家问话,就有条不紊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除了她拉的那一下和最后那一棍。   “至于稻田里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个司机叔叔也没见到人,我不敢进去查看,只能带着沈启瑞先回来。”   保镖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很久,然后转身朝外走,“我去跟李先生打个电话,陈姨,你先照顾沈总。”   宋萤萤瞬间就放松下来,对着陈姨乖巧地笑了笑,“陈姨,有没有吃的呀?我今天一大早过来堵沈启瑞,都没来得及吃早餐,现在好饿。”   看模样也并没有多关心沈启瑞的安危。   “好,那宋小姐先在这儿看着点,我下去给你做点吃的。”陈姨出了门,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保镖已经坐在里面了,他们对着一面墙的屏幕,上面是整栋别墅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   除了沈启瑞真正住着的那个房间,其他每个房间内部都有摄像头。   他们盯着沈启瑞房间的画面,这当然不是他真正住的房间,他们毕竟不会真的放心让宋萤萤这个充满秘密的人和沈启瑞单独待在一起。   “你在这盯着宋小姐,我下去做点吃的。”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保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脸颊有些泛红。   她转头望过去,屏幕里,宋萤萤正半趴在床上,两只手捧住沈启瑞的脸,闭着眼亲吻着他的唇。   但是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出于无法压抑的渴望和爱意才去吻他,她甚至有些紧张和漫不经心,亲着亲着突然挪出一只手去摸索口袋里的手机,然后微微侧着头,努力地瞟着手机屏幕,打开了一个计时器。   再然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房门方向,努力地竖着耳朵,应该是在担心陈姨什么时候会回来,模样像极了一个正在撬保险箱的小偷。   “嗯……这种举动算,算是对沈总不利吗?我们需要去阻止吗?”   他不是沈启瑞去餐厅那天带的保镖,没有见识过宋萤萤从二楼的楼梯上跳下来直接强吻他们boss的架势,要不然他现在应该能稍微淡定点,不至于说个话都磕磕巴巴。   陈姨也有些尴尬,“应该不用吧,我先下去了,你在这继续盯着。”   她快速做好几样菜,停在房门前特地敲了几声门,以免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   “请进。”   宋萤萤吻了沈启瑞整整十六分钟,直到陈姨敲门的前一秒,他们俩的嘴唇都还贴在一起,亲得她脖子都酸了,听到敲门声,她胡乱擦了擦沈启瑞沾上了口红的嘴唇,坐得端端正正等着人进来。   “饭菜已经做好了,你是下去吃还是我替你端上来?”陈姨笑眯眯的,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沈启瑞。   呃……除非她是瞎子,不然谁都能看到那不小心被抹到下巴上的口红印。   宋萤萤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还是下去吃吧,不麻烦您端上来,沈启瑞应该就中了一针麻.醉.枪,很快就能醒过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吃完饭就先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陈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到时候帮我转交给他一下,他什么时候想给我打电话,我随时等着。”   这话说的倒很像一个在爱情里卑微无比的小女生,只是看她刚才那豪放的表现,就很不像。   宋萤萤走出房间,轻轻合上门,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计时器上的时间,瞬间眉飞色舞,攥起小拳头给自己鼓了个劲。   “开心,又可以好长时间不来找这个冰块脸,他果然还是躺着比较乖,上天啊让这样的机会多来几次吧。”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往楼下走,似乎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录了进去。   保镖一边看着屏幕一边满脑袋问号,宋小姐到底是想干嘛,是喜欢他老板还是不喜欢他老板?他云里雾里根本看不出来。   他只能把这段录像剪辑拷贝了下来,算了,这种事情就让老板自己去头疼好了。   沈启瑞清醒过来的瞬间,甚至猜测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绑架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个房间他并不常住,所以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自己家的装潢。   他皱着眉,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很快有人敲门走了进来,是李义,跟他时间最长的一个助手。   “沈总,稻田里的人跑了几个,剩下的已经全部扣在地下室了,”他把手里拿着的平板电脑递给他,“是宋萤萤小姐送您回来的,这是她进入房间之后所有的监控录像。”   “她送我回来的?”   “是。”   “安排一次全身体检,确保她没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东西。”   “好的,马上为您安排。”   一段公事公办的对话结束,李义退出房间,替他关上了门。   沈启瑞回想起他昏迷前宋萤萤那个貌似无辜的表情,恨得牙痒痒,这是他第一次着了女人的道。   跟我玩是吧,之前玩玩闹闹他从没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这次来真的?好,他会让她后悔招惹他的。   他一边思考着千万种报复的手段,一边打开了平板里的视频。   “当时我吓坏了,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别怕,那些人我都已经解决了’,他当时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脸上都是伤痕,我正准备说些什么,他就在我面前倒了下去,那里荒芜一人,只听得到风声,我害怕极了,只想着快点把他搬上我的车,回来之后才发现他好像中了一支麻.醉针……”   “鬼话连篇。”沈启瑞怒极反笑,这辈子除了主动替义父挡过一次刀,他还从来没有被谁拉过去挡刀过,就连最卑贱的时候也没有。   他忍着怒火继续看下去,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他就见到宋萤萤左右望了望,爬上床头,捧住他的脸亲吻了上来。 第8章 08 什么时候再想吻男人,可以给我打……   沈启瑞原本神情冷淡,却在看到宋萤萤掏出手机按下计时器之后皱起了眉头。   在宋萤萤毫不犹豫地拉他挡刀之后,她一系列的行为就再也无法用逻辑解释,说单纯为了勾引他获得情报,但她却并没有在自己同意之后住进别墅,也没有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以示讨好,单纯出于对他感兴趣那更不可能,她好像从来不在乎他对她的态度,只要他能时不时给她一个吻。   而宋萤萤那么执着于和他接吻,甚至执着于接吻的时间,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她另辟蹊径接触他的方式,现在看来好像不仅如此。   “又可以好长时间不来找这个冰块脸……”宋萤萤下楼前,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沈启瑞的脑海里好像有一道灵光闪过,他把进度条拉回去重新看了一遍这段话,沉默片刻,又拉回去重看一遍,慢慢有个猜测浮现在心头。   ……   宋萤萤趿拉着拖鞋路过客厅的时候,被她妈喊住问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说你在追沈启瑞吗?追的怎么样了?”   宋萤萤转过头,把下巴一抬,得意道:“你女儿我想得到的东西还有得不到的吗?”   她举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看着吧,他马上就会打电话约我,今天内。”   这一刻沈启瑞和她的默契似乎达到了最高点,她话音刚落,手机就跟着响了起来。宋萤萤并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十分确定这就是沈启瑞的电话。   宋母十分感兴趣地直起身子,一边朝她招手一边用口型让她开免提。   宋萤萤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走到沙发旁坐下接起了这个电话。   “喂,我是沈启瑞。”   宋萤萤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明天去哪玩啊?你喜欢我打扮成什么风格?我们穿情侣装好不好?”   电话那头,沈启瑞停顿片刻,又重复一遍,“我是沈启瑞。”   “我知道是你啊,你难不成还觉得我会用这种语气跟别的男人说话吗?”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理所当然,沈启瑞在某一瞬间甚至开始怀疑,他是有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给过她什么承诺吗?   让她能那么坦然地用这种甜甜蜜蜜男女朋友的口吻跟他说话。   “想和我见面吗?”   “想啊,虽然还不是特别渴望吧,但如果明天有亲亲的话,我还是可以出来陪你玩一天的。”   “那好,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宋萤萤对着她妈妈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吧”。   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她挂掉电话就开始自我夸耀,“还以为沈启瑞这个冰块脸能有多难搞,结果也就这样,难度一般般,你女儿我还是挺厉害的吧。”   宋母无奈也跟着笑了笑,又满怀担忧地叹了口气,“闺女啊,这个人呢跟玩具可不一样,特别是像沈启瑞那种靠着手段从低处爬上来的男人,他要是不为所动那反而是好事,可你要真把他撩动了心,玩玩再把他给甩了,像这种性格偏激的人,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就真不太好说。”   宋萤萤满不在乎,“我没有说我只是想玩玩啊,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想跟他结婚?”   “如果他不愿意结婚,谈一辈子恋爱也成。他实在有了喜欢的人,不想跟我谈恋爱,那隔三差五过来亲亲我也行。”   “啊?”宋母满脸惊诧,手指指着她颤巍巍地晃,“你……你……你这个想法万万要不得,人家要真有了喜欢的人,你给我马上放弃,我们宋家还丢不起那个人。”   “您别激动,我就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第一选择当然是结婚了。”   她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你跟老爸就赶快为我准备嫁妆吧,我争取在两个月之内把婚期定下来,有了好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宋萤萤说完就站起身,准备上楼挑第二天要出门的衣服去了。   “啊?”宋母看着她蹦蹦跳跳欢快跑上楼的背影,愣了半晌,突然用力一拍大腿,不是,她原本是想探探女儿的口风,劝她如果实在不行赶快放弃算了,怎么就聊成这样了呢。   都怪她爸宠的,实在不行当小三的话都说出来了,吓得她一时间什么都忘了,还有沈启瑞也是,不是说还扔出去过几个想勾搭他的富家千金吗,怎么一对上她乖女儿就溃不成军了,没用。   第二天,宋萤萤打扮得相当中规中矩,长发披散下来,发间的钻石发箍显得整个人越发温柔,她穿了一条米色的仙女裙,笑得温温婉婉,像极了那种被拉出来做招生宣传,举着“我在某大等你”牌子的校园女神。   沈启瑞的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开口道:“你不觉得你对脸盲症患者有点不友好?”   宋萤萤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启瑞居然开了一个她的玩笑,“那你不是也第二次见面就认出我了吗,能让你记住就行,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她坐上副驾驶,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沈启瑞整个身子靠过来,抚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嘴唇。   宋萤萤惊讶地瞪大了眼,一动不动任他吻着,之前她偷吻了沈启瑞一回,时间足够久,现在仍然还处于恢复buff的保护期间,所以她就显得有些敷衍和意兴阑珊,想着他突然之间发什么疯,又什么时候能吻完。   感觉好浪费的样子,不知道这个吻能不能把buff的时间往后续续?   沈启瑞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及时地停止了这个吻,他坐直身子,目视着前方,“你好像不是很乐意跟我接吻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宋萤萤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很高兴啊,只是你今天要是再吻我的话,我就没有随机小秘密告诉你了。”   沈启瑞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约我出来?看在你已经先付了报酬的情况下,又想带我去气谁,保证完美完成任务。”宋萤萤翻出手机开始玩游戏,也不在意他的车为什么一直不准备发动的样子。   “我今天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你可以下车了。”   宋萤萤抬起头来,模样呆呆的,“啊?”   “我说你可以下车了,我还有事。”   “喂!”她把手机轻轻一摔,冷着脸问他,“你耍我啊,你知道女孩子挑衣服打扮吹头发化妆要多久吗?”   沈启瑞握着方向盘点了点手指,“我好像还没跟你聊聊那个麻.醉.枪的事。”   “我马上下车。”宋萤萤捡起腿上的手机,一拉车门下了车,她站在车窗外,弯下腰朝他温柔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再想吻女人,还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哟,我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可以做你的专属定制女友。”   沈启瑞对她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再想吻男人,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兴致好的时候,也许可以配合。”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吻别的男人,只想吻你。”她笑得甜甜蜜蜜,情话张口就来。   “是吗?我记得某个人好像还咨询过会所里有没有全场大乱吻之类的游戏,最好是个小可爱,被压在床上吻也不反抗……”他说话的语调很奇怪,不像是在吃醋,也不像是在质问,他直直地对着她的双眼,目光却显得极具压迫感。   “哈哈。”宋萤萤讪讪笑了两声,尴尬地侧过头小声嘀咕一句,“朵儿姐姐真不厚道,什么事儿都往外说。” 第9章 09 如果你是真的别有所图,他反而会……   短暂的郁闷过后,宋萤萤突然兴致勃勃.起来,一手搭在车窗上,朝他眨了眨眼,“不过……这是不是代表你在吃醋啊?”   沈启瑞面无表情道:“如果你把男人的地盘意识当做是吃醋的话,那也可以这么说,我不喜欢有人拿吻了别人的嘴唇再来吻我。”   宋萤萤一时间有些怔愣,好像有些惊讶他会轻而易举地承认“吃醋”这个暧昧的说法,虽然在他自己看来,这只是男人的独占欲作祟,但在意就是一切的开始。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倒还不怎么情愿了,“啊?这样不太好吧,那岂不是代表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吻别人了。”   沈启瑞的眉头皱了起来。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你跟其他的女士亲吻的。”   见沈启瑞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宋萤萤连忙退了一步,打商量道:“不然我先去跟其他的男人试试,实在不行再过来找你,确定下来之后我就再也不找别人了,可以吗?”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目光锐利地望着她。   “那如果我保证只跟你一个人接吻,你能不能答应跟我结婚啊?”宋萤萤刚刚说完,又立马推翻了自己前一秒的说法,“不对,不只是结婚,你还得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在我想要吻你的时候都能吻到你。”   “怎么样,成交吗?”   沈启瑞回过头,目视前方,发动了汽车,“不怎么样,我暂时还不想娶你,但是——你吻了别人,就别再想来吻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车子迅速消失在了宋萤萤眼前。   “臭男人。”宋萤萤对着汽车开走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扣扣搜搜的,屁事又多,又想我只吻他,又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   她显得极为不满意,系统现在却感觉就好像被一个天上掉的大馅饼砸中,晕晕乎乎的,“进度突然之间涨了好大一截,发生了什么?”   它好像没有错过什么事情啊,它没有休眠,也没有死机,怎么就突然涨了这么大一截进度。   它仔细思考了一下最近自己宿主到底做了些什么,想来想去唯一意外的举动就是拿沈启瑞挡了一次枪而已。难道这就是她们前面四位任务失败的原因?沈启瑞其实是个抖M,越被虐才越在意你?   在意识空间里,宋萤萤才恢复成了那个懒散无谓的样子,“所以说为什么叫你小菜鸡是有原因的,人心是很复杂的,你还有的学呢。”   她今天花了这么长时间化妆打扮,就这么回屋里呆着实在太不甘心,干脆约了小姐妹一起去做头发护理。   意识空间里,系统似乎自顾自地纠结了很久,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能详细教教我吗?”   宋萤萤叫了司机出来开车,倚在后座打了个哈欠,开始给自家小系统讲课,“像沈启瑞这种人,防备心太强,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真心真意地对他好,所以你所有的舍己为人、所有的情根深种在他看来都很虚伪,他会下意识怀疑你别有所图。但是,如果你是真的别有所图,他反而会比较习惯,会感觉到安全,自信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果你所图的东西,刚好是他能轻而易举给你的,那就更好了,如果你一辈子都需要他的这个东西,那就最完美不过了。”   “我,就是为他专属打造的完美爱人。”   所以说她简直是个天才,怎么能想出这么完美无缺的人设呢?   系统有些似懂非懂,卡顿着“哦”了一声。   宋萤萤虽然朋友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死党的,她这次叫出来的是她一个发小,刚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如今孩子都两岁了,自从她结婚生子,一大部分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分摊给了家庭,慢慢的连话题也说不到一起,自然而然地就疏远了。   这次宋萤萤突然主动说要约她出来,她还有些惊讶,宝宝有保姆带着,倒不是连出来做个头发的时间也没有。   一见面,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宋萤萤就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对她灿烂一笑道:“倩倩,你看看我,有没有觉得我最近的脸色变得特别好。”   宋萤萤从小身体不好,过分瘦了点,脸色也一向苍白,现在看她面色红润、目光晶莹,也长了点肉,显得匀称高挑,比以前又美了不少。   “看来不结婚的人就是烦心事少啊,我近两年来都憔悴了不少。”   “我倒觉得结婚才好呢,我最近都很少生病,说不定就是吸了男人的精气。”她说得神神叨叨,牵着陈倩倩的手一起往店里走,完全不像和小姐妹疏于联系的样子。   宋萤萤今天是临时过来的,没有预约,不巧美发师手头上正有客人,宋萤萤不愿意将就,说就在旁边等一会儿。   陈倩倩原本就是为了陪她来,就也陪着她一起等,坐在一起说会儿话。   “你这么说的意思是谈恋爱啦,吸了哪个男人的精气啊,这么容光焕发的。”   宋萤萤轻轻咳了一声,带着些炫耀的神情,“沈启瑞。”   陈倩倩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刚巧走到他们旁边的女人就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猛地望着宋萤萤,开口就感觉气得快哭了,“你说谁?”   宋萤萤一抬头,得,这人她认识,进入任务世界之前她刚看完人家的失败录像,一个任务世界无法允许两个外来者存在,她的同事任务失败之后已经离开,但是修改过设定的身体却保留了下来,融合之前记忆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照理来说,能被系统选为可进入角色的一般都都是原作里不曾提及过的路人甲,不受剧情影响,可以自由发挥。   这类人原本没有故事没有自我,但被借用攻略了男主角之后,自然在这个以主角为中心的故事里有了名字,很容易在外来力量离开后产生自我意识。   “我说沈启瑞啊,有什么问题吗?”宋萤萤微笑着重复了一遍,“王小姐还是收敛一下自己的表情吧,不要随便用这种看小三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启瑞是你男朋友呢,我可是在他把你扔出别墅的第二天才认识他的,应该没做什么能让你控诉的事情吧。”   王淑慧眼睛都气红了,她被沈启瑞扔出别墅这件事,这些天已经被无数人明嘲暗讽过了,她就是不明白,她明明那么爱他,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他们明明也很好很好过的,为什么他能因为自己不小心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房间,就把过去的一切全部抹杀掉呢。   “什么样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敢对他表示兴趣了,还敢在外面借他的名头造谣,他懒得跟你们这些整天活在臆想中的人计较。”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直有很多人对沈启瑞感兴趣的,他向来不管那些,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般无二,也时常让她吃醋难过。但她知道,他们这些在生意场上厮杀的男人,不太了解女生那点细腻的心思。   完了,看样子这位王小姐受那些遗留下来的记忆影响很深,这不,都快精神错乱了。   但不管怎样,她才不受这个气,宋萤萤笑盈盈地当着她的面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电话接通,是男人有些平淡冷漠的声音。   “喂,有事?”   “有事啊,”宋萤萤注视着王淑慧挑衅地扬了扬眉,语气又娇又作,“离我们刚刚见面不过两三个小时,我感觉我又想你了……”   沈启瑞直接打断她,“前面不用铺垫这么多废话,有事直说,我在忙。”   “好凶啊。”宋萤萤小声埋怨了一句,直截了当道,“我想吻你了,你什么时候能有空啊?”   “不是刚吻过了吗?” 第10章 10 倒没有很认真,只是想跟你撒撒娇……   说这话的时候,他冷冷淡淡倒不是宠溺的口吻,但内容对于饱尝过他的冷淡、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的人来说就已经足够戳人心窝了。   王淑慧捏着拳头,像一头发狂的小兽,死死盯着宋萤萤。   “可是我这时候有点不舒服,你知道的,我不舒服的时候只有得到你的亲亲才能好起来。”   电话那头,沈启瑞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宋萤萤是知道他猜到了什么,所以干脆坦然承认了吗?   “认真的?如果你是认真的,等会下了班到我这里来,这时候真没时间跟你闹。”   宋萤萤很愉快地笑了起来,扶着陈倩倩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倒没有很认真,只是想跟你撒撒娇,你要真的很忙那就算了,我之后再打给你,拜拜。”   没等沈启瑞回答,她赶紧挂了电话,开玩笑,要是真的再跟他聊下去,那就不知道沈启瑞这个古怪脾气会不会继续配合,到时候她不就露馅了。   王淑慧胸口不断起伏,整张脸都红了,气红的。   宋萤萤瞥了她一眼,突然有些不安地往陈倩倩身后躲了躲,扯着虎皮当大旗,“你不会要打我吧,冷静点,沈启瑞可护短了,他要是知道我被你欺负了,你就完蛋了。”   “噗。”陈倩倩实在忍不住,在旁边嗤笑了一声。   宋萤萤略带埋怨地看了她一眼,自己这发小可真不仗义,你没看人家王小姐都快黑化了吗?怎么能这时候还刺激人家呢。   她轻咳了两声,语气温和地开了口,“王小姐,你可别激动,咱们和平一点,听我来给你讲讲道理。这事儿你可真不能埋怨到我头上,要怪就怪沈启瑞,我一共就撩过他两三回,还是在你被扔出去……咳咳,在你们分手之后,看他撩不太动本来就准备放弃的,是他主动跟我说,我要是吻了其他人这辈子就别想再吻他了,我也是没办法才同意的。你看,这世界那么多帅气的小哥哥我都不能招惹了,多亏啊。”   她刚才倒还埋怨陈倩倩刺激王淑慧呢,自己一开口,差点没把王淑慧气疯了,这回是真的快疯了,伸出一个胳膊就朝她抡了过来。   哎呀,好像真刺激狠了。   宋萤萤快速地朝旁边一个闪躲,伸出一只脚轻轻一绊。   “砰”的一声,王淑慧整个人面朝下扑倒在了地上,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趴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   好疼,好丢脸。   宋萤萤往旁边退了两步,有些紧张地举起了双手,“我什么也没做,她想打我自己摔了,不能怪我,我可不赔医药费的。”   王淑慧哭了两声,捂着脸爬了起来,太丢人了,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太丢人了,她带着哭腔朝宋萤萤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等着吧,看你能得瑟到什么时候,沈启瑞就是玩玩你,他才不是真心的呢,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被他扔出来的,呜呜呜。”   说完这句话,她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宋萤萤和陈倩倩对视了一眼。   “厉害啊,功力不减当年啊。”陈倩倩朝她比了个大大拇指,宋萤萤之前就是个任性毒舌的主,可杀伤力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强。   “我也没说啥呀,句句属实,再说了我语气也不重,刚才也是她自己摔的,倩倩你可得给我作证,她以后要找我麻烦可不占理呀。”   “噗,”陈倩倩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作证,一定给你作证。”   哎呀,今天这瓜太好吃了,她回去可以跟她的主妇团八卦好久了。好长时间没见,说宋萤萤没变吧,她好像哪哪都变了,可说她变了,又说不出她哪变了,总之,比以前更作更欠揍了。   “她不会派人暗杀我吧。”做头发的时候,宋萤萤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噗。”   “你今天是豌豆射手啊,噗噗噗噗的。”   “……哈哈哈哈哈。”完了,陈倩倩今天是非要被她弄得肚子疼不可。   陈倩倩一回去就忍不住在群里跟大家分享了这个八卦。   “沈启瑞?那种高中都没毕业的货色,好歹是名媛圈子的,她们都瞎了眼吗一个二个对他感兴趣。”   “切,南省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正经名媛啊,真以为自己是豪门世家呀,算上去我们不都是暴发户。”   南省这里算是国家刚扶持起来的贸易区,凭借着得天独厚的资源地理和政策优势迅速崛起,算起来大家可不都是暴发户,有本事就能浪里淘沙,头两代小学没读完的都一抓一大把,跟人家京圈的人比不了,还非爱学人家弄什么豪门名媛礼仪门户什么的。   “反正给我我是看不上,宋萤萤以前自视甚高,还以为她找个什么样的呢,结果最后就看上了沈启瑞?”这人从读书的时候就看宋萤萤不顺眼,也不知道收敛,酸的太明显了点。   她平常说话经常阴阳怪气的,群里很多人也跟她不怎么对付。   “再怎么说,人家沈启瑞现在南省富豪榜排名第四,不说你老公了,你公公都还没上榜吧。”   “而且人家还不到三十岁。”   “而且长得帅。”   “还一米八七。”   “库房里随便拿两颗石头都价值上亿。”   陈倩倩一举定音,在群里回了一句,“说得人家就能看得上你似的。”   然后把人踢了出去。   分享个八卦,她们倒还吵起来了,陈倩倩不管这些,只管满足了自己的倾诉欲,反正她可是高贵的管理员,权力可大了。   宋萤萤那边倒不知道她们这些口舌,还好她不在这个群里,不然被她逮到一顿怼,能让人生生气哭不可。   她这回有心试试沈启瑞转移过来的buff效果能持续多久,特地没再去找他。按照她之前估算的,亲吻一秒能维持一个小时,那按理来说,她上次偷吻了他十几分钟,两天后又吻了几十秒,效果能维持将近一个多月了。   可事实是,才刚刚过了一个星期,宋萤萤的虚弱掉血状态就又开始了,她这段日子过得太舒服,陡然在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头晕目眩还真有点不习惯,掏出手机准备就跟沈启瑞打电话。   真是的,她不主动联系他,他怎么就跟之前没说过那些话一样,也不说主动打个电话过来。   电话响了十几声,然后自动挂断。   没人接?   系统这时候冒了出来,跃跃欲试道:“需要我提供剧情吗?”   “不需要。”宋萤萤想了一会儿,“给个定位就行了。”   对,这系统就是个GPS定位系统,除此之外,啥也不是。   系统就又蔫了下去,总觉得自己是个废系统了。   宋萤萤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地图,红点在上面一闪一闪,她拿出手机对着地方搜了一下,发现他所处的位置是个码头。   “码头?这地方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黑帮火拼的场所,又打架去了?”   她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不行了,再不亲到你我觉得自己快死了。”   过了十分钟没有回复,又发了一条,“你现在在哪儿?我是尊重你才问你的,再不回我我就用我的手段去查了。”   又是十分钟过去。   “行,我来了,等着我。”   她草草画了一个素颜妆,唇膏都用的裸色,因为忍受着虚弱微微蹙着眉,眼底波光闪烁,非常地我见犹怜。   她从车库里挑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开了出去,脑海里,系统开始精准导航,倒真把自己当成个GPS了。   码头上是一排又一排的集装箱,感觉特别适合拍枪战追逐戏。   宋萤萤把车停在外围,自己徒步走了进去,走了还不到五分钟她就后悔了,本来从定位上看两个点就快挨在一起了她才停车的,结果一放大才发现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又走了一段路,她眼前一阵发白,扶住旁边的集装箱才稳住了脚步,来的太匆忙,忘了吃早餐了。 第11章 11 我的情敌不是那些纠缠不休的女人……   好不容易忍过了那阵眩晕,远处好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宋萤萤扶着集装箱轻手轻脚地慢慢靠近,借着遮掩,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了过去。   沈启瑞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身后有四五个保镖倒了一地,他倔强地站直着身体,有鲜血顺着手掌一滴一滴落下来。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袖口撕裂了一半,宋萤萤离得太远,看不清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身上的血色被掩盖,就显得他手臂上那点鲜红格外刺眼。   对方的战况也很惨烈,只剩三两个男人还站着,领头的男人挟持着一个人质,用刀紧紧抵着他的脖子。   那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却不怎么紧张,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嘲讽,他就这么歪歪垮垮地站着,丝毫不担心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会真地刺进来。   这场面,非常合理,非常典型,就是她预料会看到的样子。   系统带着诱惑般的口吻问她:“要剧透吗?要剧透吗?我知道那个人质是谁?”   “我也知道啊,他义父沈平的孙子,现存的唯一血脉。”   系统一惊:“你怎么知道?”   “不然还有谁有资格来当这个人质?反正我是没资格。”   沈启瑞的软肋不多,这小子绝对是其中一个。   进入世界之前,沈启瑞的基本背景她还是看过的,用那种俗气的话来说,沈平的出现,就像是沈启瑞在黑暗深渊里挣扎的时候照进来的一束光,是他悲惨人生的救赎,他的命运在这里骤然发生了改变,所以不管他有多么的心狠手辣黑心黑肺,依然永远有一股热血因为他义父而流着。   这个吊儿郎当看上去就欠打的小子,沾了他爷爷的光罢了。   所以说相信他义父的死是他手笔的人,大多数都是完全不了解他的人。   系统还想说话,被宋萤萤无情打断,“乖,小菜鸡安静一点,你再说话我要出戏了。”   系统一噎,蹲角落里生气去了。   “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真的杀了他。”男人十分干瘦,面色苍白,握着匕首的手却骨节突出,手臂青筋暴起。   “你敢杀了他……”沈启瑞依然一步一步往前走,面无表情,“我就把你父母妻儿、亲朋好友,把你读书时喜欢过的女孩、一起喝过啤酒的邻居、喂过的猫养过的狗,都一起杀了。”   那头明明加上人质还有三个人,这时候却齐齐朝后退了一步,面无人色浑身发抖。   太残暴了,简直太残暴了,这真的不是反派才会说出来的台词吗?宋萤萤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却努力地用脑袋里的小本本把这些话都记了下来。   这狠话够狠,记着以后有机会的时候说。   那个空着手的男人终于忍不了了,拿着棒子就挥了上去,沈启瑞伸出手臂一挡,宋萤萤隔得老远都听得到铁棍敲在骨头上的声音。   沈启瑞的手臂朝下一软,整个人却不退反攻,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折,然后一个手肘朝他太阳穴砸了过去。   在他们打斗的功夫,干瘦男人已经带着人质退到了码头的边缘,他往下看了一眼,突然把手里的人狠狠推了下去,然后用了最快的速度转头就跑。   “救命!”短促的呼叫只响了一声就没了声息。   按照沈启瑞的个性,原本一定会让敌人完全失去意识才会放心,可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给已经躺倒的男人补上一击。   沈昆明不会游泳!   “喂!”宋萤萤刚迈出一步,就看见沈启瑞一跃而下,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宋萤萤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逃跑的男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一排又一排的集装箱里。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小说电影喜欢把那种交易对峙的场所设在码头集装箱这种地方了,因为不仅很容易偷听,也很容易逃跑,非常有戏剧发展的可能性。   她甚至还有心思开了个小差,然后才突然意识到,这么高的码头,沈启瑞就算是钢筋铁骨、水性超强,救了人他也爬不上来呀。   她倏地朝他消失的方向跑去,扑到边缘朝水中大喊了一声“沈启瑞”。   这里是垂直的九十度,壁沿光滑,海水不停地拍打过来,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攀附。一个浅浪打了过来又退了下去,短暂的平静之中,宋萤萤却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不是沈启瑞。   仔细一看,这个身影好像被人托着,努力地仰着头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听到宋萤萤的声音,他费力地叫了一句“救命”。   “你们坚持一会儿。”宋萤萤知道沈启瑞必定是下面托着人的那个,他刚才手臂受了伤,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好在这边绳子倒是好找,宋萤萤扔了一条下去,让沈昆明抓住。   他笨手笨脚的绳子也抓不稳,一个浪打过来就脱了手,看得宋萤萤又急又气。沈启瑞本来一只手就受了伤,另一只手努力托着他,这时候也完全指望不上。   妈的,要是真把沈启瑞整死了,她就得买一送一殉情了,我非在死之前把你这小子千刀万剐不可。   她一边咬着牙在心里放着狠话,一边在不远处找到一节防护用的石墩,把绳子系了个登山结牢牢绑好,自己握着绳子的另一头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后她迅速游到他们俩身边,这才发现沈启瑞闭着眼脸色苍白,好像已经没了意识,但一只手仍然牢牢地把身前的人往上托举着。   “真够能逞英雄的。”宋萤萤恨恨地骂了一句,“你要是这时候死在了这儿,我才会把你读书时喜欢过的女孩、喂过的猫养过的狗都一起杀了,最先把这小子给杀了。”   “你快……”沈昆明的脸不停被浪打着,眼前一片模糊不清,他只知道好像又有人跳下来救他们了,于是一把握住她的手死死捏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闭嘴。”宋萤萤按了一下他手腕上的麻筋,他就痛呼一声立马松开了手,她拿着绳子的另一头牢牢地绑在了沈昆明的腰上,系了个捆猪结,然后才楼住了沈启瑞的腰,喊他松手。   他一只手仍然抓在沈昆明的腰后,紧闭双眼恍若未闻。   “别整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子行吗?我知道了,我的情敌不是那些纠缠不休的女人,居然是这个欠揍的臭小子,好气。”   宋萤萤一边碎碎念,一边用力地扒着他的手,还没等她也去按他手上的麻筋,他突然就松了手,转而抱住了她的腰。   “这才乖,听话的孩子姐姐才喜欢。”宋萤萤终于松了口气,准备先抱着他爬上去。 第12章 12 自己用点力啊,别让我一个人使劲……   清晨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海水很凉,宋萤萤浑身发冷,已经开始失温,她努力想拽住绳子,手滑了几次也没拽上,绳子尽头的沈昆明还在下意识地不停挣扎,带动着绳子晃来晃去,尝试几次之后,她快没了力气。   “别动,你以为自己在荡秋千呢。”宋萤萤没好气地拍了下沈昆明的胳膊,让他拽紧绳子,保持稳定。   好不容易抓住了绳子,可是力气这种东西,不会管你灵魂是谁,纯粹靠身体素质决定,她这个小身板,自己爬上去都够勉强了,更何况是带一个重伤昏迷的大男人。   刚才肾上腺素分泌,宋萤萤无比自信地跳了下来,还以为自己是女超人,都忘了她从小体弱,身上还带着虚弱buff。现在又饿又冷,贴着沈启瑞回了点血,头是不晕了,但这也不是灵丹妙药,能让她瞬间力大无穷。   想到这里,她才突然回忆起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事先声明了一句让沈启瑞做好准备,“喂,你还醒着吗?我要开始吻你了。”   说完,她也不管他究竟听没听到,俯身就准备吻上去。   谁料一个接一个的浪打过来,她对了好几次嘴唇都没对准。   正当她开始气急败坏的时候,按在她腰间的手掌突然移到了脑后,揽着她的头朝自己的方向按了过去。两个人的嘴唇在冰凉的海水里仅仅相贴短短几秒,又被海浪再次分开。   宋萤萤惊喜道:“你醒啦?”   沈启瑞半阖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瞬间轻快起来,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摸索着抓上了绳子,“乖宝贝,自己用点力啊,别让我一个人使劲。”   沈启瑞纵然意志昏沉,这时候也抬起眼瞧了她一眼。   “来来来,”她完全没捕捉到沈启瑞的那个眼神,拍拍沈昆明的背,“这边来一点,双手抵着墙让我踩着借点力。”   “……为什么是我?”   “废话,我们两个一个弱女子,一个伤兵残将,这句话你好意思问出口吗?不是为了救你会弄成这样?别拖后腿啊,我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小心我一刀捅死你。”宋萤萤一边碎碎念,一边屈起膝盖朝他腰后踢了一脚。   沈昆明竟然也没有反驳,摸索着双手抵在了壁岩上。宋萤萤踩上他的手臂,一个小跳抓住了绳子,然后朝他们晃晃自己鞋袜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的脚,“来,抓着我的腿。”   沈昆明抬头望了一眼,她白净圆润的脚趾在阳光下像块羊脂玉,他瞬间好像被针刺到一般移开了视线。   沈启瑞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轻轻在宋萤萤脚掌心拍了一下,“快点爬,给我腾点位置。”   语气又冷淡又嫌弃。   宋萤萤听着不太开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伸着小脚丫就对着沈启瑞的额头踩了上去,冰凉的脚趾踩在他的额头,留下奇异的无法描述的触感。他也不是没被人踩在过脚底,每次都充满屈辱和仇恨,只想有朝一日把那个人千刀万剐,却从未经历过这种丝毫不带恶意、干干净净的触碰。   他整个人一个轻微的后仰,伸手就抓住了她作乱的脚,宋萤萤也没使劲,说是踩,其实就是轻轻挨了一下,沈启瑞却没留力,抓住她的脚就在掌心重重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   “疼。”宋萤萤挣扎了一下,沈启瑞顺势放了手。   “别闹了,快点。”   “已经在爬了,家暴男。”   沈昆明被当成个稳定绳索的秤砣,还得被他们狂撒狗粮,整个人都快气成柠檬,“不是,这种时候了,你们能不能别打情骂俏。”   “闭嘴。”“闭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倒是格外有默契。   宋萤萤努力地往上爬了一截,沈启瑞单手抓上绳子,两脚稳稳踩在壁岩,也没靠沈昆明借力,全靠手臂和大腿的力量爬了上去。   才短短几步他就追上了宋萤萤,双腿轻轻朝旁边一跳,特地空出位子,整个人从她头上一跃而过,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我先上去”。   宋萤萤抬头看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她两三米远了,她这时候一点儿也不紧张了,仰着头笑盈盈地喊了一声,“天啊,哥哥这强劲的臂膀,这饱满有力的大腿,帅哭我。你现在就像超人你知道吗?我可以,我又可以了。”   沈启瑞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有些想笑,最后几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快到极限,努力地憋着一股劲,不想说话泄了那口气。   等到他终于爬上去的时候,宋萤萤其实也离他不远了。   他转过身,握住绳子想把她拉上来,宋萤萤见状连忙晃了晃脑袋,“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上来了,你省点力气拉底下的那个臭小子吧。”   沈启瑞恍若未闻,还是往上使了使力,两分钟之后,宋萤萤被拉了上来,然后他们俩一起把沈昆明也拉上了岸。   “可以啊沈启瑞,你今天太帅了,我好像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你那么一点儿。”宋萤萤拍拍他的肩膀,还没等她继续夸彩虹屁,沈启瑞突然泄了口气,整个人朝一边倒了下去。   宋萤萤眼疾手快地把他揽进了怀里,然后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脑袋,又趁他昏迷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好吧,现在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尽情地昏迷了,别怕,本小姐带你回家。”   沈昆明在旁边做势欲呕,刚才大家都在水里的时候,他怕这两个人翻脸不救他,还有那么几份听话,现在上了岸,那点桀骜不驯就又上来了。   “一对狗男女。”   宋萤萤抬起头,眼神冰冷地望了过去,她刚才明明还神情明媚,就显得这种快速的变脸特别骇人。   “看着我干嘛,能喜欢沈启瑞这种人渣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他话还没说完,宋萤萤站了起来,干净利落地一脚踹了上去。   一声尖叫过后,是扑通一声水花溅起的声音。   宋萤萤慢悠悠地走到边缘探头望下去,在短暂的挣扎之后,沈昆明抓住了手边的绳子,比上回要熟练得多,他稳定住身体,气急败坏地朝她大喊了一声,“你疯了。”   “你再发出一点声音,我解了绳子你信不信?”   沈昆明明显有些犹豫,想张口,最后却还是保持了沉默。   “抓紧了,坚持住,我会找人来救你的。”宋萤萤说完这句话,无情地转头离开。   她揽住沈启瑞站了起来,费劲地带着他往回走,中途路过那倒了一片人的地方,发现沈启瑞有一个保镖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见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把沈启瑞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这还是个熟人,上次宋萤萤就是把沈启瑞交到了他的手里,她瞬间松了口气,道了声谢,小跑回去开了车过来接他们。   她回来的时候,保镖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一看到她就问了一句,“昆明少爷呢?”   “我不知道唉,不过他应该就在附近,你们找找吧,我带着沈启瑞先回去了。”她一脸天真无辜。   保镖犹豫了一小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跟他们打过电话了,很快就会有人来。”   ……   沈启瑞这次清醒的甚至比上次还快,他转身望去,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手臂上裹了一圈石膏。   房间很空,也很安静,他下意识地找了一圈,然后回过神来皱了皱眉。   “你醒啦。”宋萤萤正巧在这时候拉开门,探进了半边身子,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后,她走到他的床边坐了下去,“你好像打不死的小强啊,生命力超级顽强的那种。”   沈启瑞看着她不说话。   宋萤萤随手拿了根香蕉吃了起来,“不过话说你真的只是做玉石生意的吗?我看你们这一天天的,整得跟军火走私商人似的,成天血战火拼,还挺刺激。” 第13章 13 她伸出舌头舔掉他唇上残留的那点……   沈启瑞目光有些深沉,半晌,他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码头?”   宋萤萤嘴里嚼着东西,满不在乎地回了句,“秘密。”   “我身边的保镖里有你的人,又或者你是从对方那里知道的消息?”   “你不如猜我在你身上放了定位仪之类的比较贴近事实一点。”宋萤萤抬头,用“你想象力真丰富”的眼神瞧了他一眼。   她语气随意,沈启瑞却眉头紧锁思考着她言语中的可能性,“除非那个定位仪是在我体内,不然就是你收买了日常为我准备衣服的佣人。”   他所有的衣物穿之前必然会再熨烫一遍,除非佣人亲自动手,不然没有可能被事先放上追踪仪器。   “唉呀,别纠结了。用浪漫一点的说法呢,你就当我跟你有心电感应,用诡异一点的说法呢,我命里有煞,需要找个八字相符又命硬的压一压,不然活不过二十八。”她随口胡诌,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我们俩命运相连,气机相引,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靠着姻缘线的指引找过去的。”   沈启瑞目光深邃地望着她,也不知是不是信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到:“我们俩命运相连?”   “嗯。”   “用我压煞?”   “对。”   “听起来你能活下去好像很倚仗我的样子。”   宋萤萤连忙点头,“超感谢你的。”   “那拉我当枪倒是毫不犹豫?”   又来了,又来了,这人还真是记仇,不就一个小小的麻醉.枪吗?不痛不痒的,血都没流两滴,也值得他记到现在。   宋萤萤撇了撇嘴,一副嫌弃他没肚量的样子,“这个不是很正常吗?在我们俩必须要死一个的时候,那无论如何也是你先死,在我不需要死你却快死了的时候,我肯定也是会费尽全力救救你的。这么点道理都想不明白?笨。”   沈启瑞……无力反驳,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便不再问了,算是认同了宋萤萤这种奇特的处世观念。   宋萤萤见他好像被自己糊弄过去了,趴在床沿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可以亲亲吗?在水里就吻了那么短短一小下,本来想在你昏迷的时候趁人之危的,结果你那个保镖一路跟着,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病房里没人了,我想想万一被人发现我在趁你昏迷偷吻你,感觉也怪猥琐的,你长得又好看,虽然我也挺美的,但还是很容易会被当成占便宜的神经病,还是等你醒来再安安心心地吻吧。”   沈启瑞听她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说了一长串,头又开始疼了,“你可以在明确表达要求之后,别再添上那么多无聊且累赘的废话吗?”   他平常听别人报告的时候,就最讨厌把需要得知的信息包裹在一堆又一堆的废话里。   “那多无聊啊,你平常都不跟人家闲聊的吗?”宋萤萤一歪头,突然笑了起来,“人生就是要多说说‘好巧,你也是来上厕所的吗’这种话才有意思啊!”   沈启瑞还没什么反应呢,她先把自己逗乐了,自顾自的就在旁边笑了起来。   沈启瑞本来并不觉得在洗手间里对人说“你也是来上厕所的吗”有什么有趣的,但见她笑得这么夸张,好像也真的跟着觉得有趣了那么一点。   “还有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有用的,才没有废话呢。比如后面那段,我就借着短短几句话表现出了我的谨慎机敏、考虑周全,同时表达了一下对你容貌的夸赞,信息量很丰富的。”   沈启瑞继续无力反驳,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讨论这种事,跟这种娇里娇气能说会道的小女生,才没有道理可讲呢。   “说着说着我都忘了我要干嘛了,快点来亲亲。”宋萤萤终于想起了正事,膝盖跪坐在床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先在他的额头响亮的亲了一下。   “这是我出于个人感情给你的奖励,夸你厉害勇猛,身手非凡。”   然后她才吻上了他的唇,比之前要更熟练和随意,她甚至还转着脖子换了几个角度,在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他嘴唇的时候,抵着他的额头笑了笑。   “又沾了一点点口红上去,”她伸出舌头舔掉他唇上残留的那点颜色。   沈启瑞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宋萤萤亲完就像完成任务一般,跑到旁边一堆好吃的里挑零食去了,挑挑拣拣地摘了一包蔬菜干出来,她跟只小松鼠似的咬得嘎嘣响,走到他床边往他身前一递,“吃吗?”   沈启瑞摇了摇头,又问:“哪里来的零食?”   “让亮亮哥哥买的。”   他皱皱眉,宋萤萤就补充说明道:“保镖哥哥啊,他不是叫张云亮吗?”   她就又开始以此延伸话题了,“对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带了两个保镖吗?怎么最近都没有见到他们了,我对他们还挺印象深刻的,又高又壮的,长的是我喜欢的型。”   沈启瑞笑了一声,听着有点像冷笑,“不太清楚,在我身边当保镖致残率很高,也许已经回家养老了。”   “啊?”宋萤萤有些失望,“我本来还想让你把他们俩借我几天呢,感觉带出去会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宋萤萤吃完了那包蔬菜干,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我该回去了,我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亮亮哥哥临时买来的,感觉不太舒服。”   她朝门口走了两步,又突然返回来,附身吻上他的嘴唇,停顿几秒后才站了起来。   沈启瑞眼底还有几分没退散的惊讶,宋萤萤笑着解释了一句,“刚才那个吻好像快亲满一分钟了,以防万一再补几秒,我明天想在家睡懒觉,就不来找你了。”   “等等。”沈启瑞拽住她的手腕,“就当海里那次送你的,这也是第二个吻了,你的随机小秘密呢?”   “当明天的份额提前用了不行吗?”   沈启瑞抬了抬眉,没有放手的意思。   “好吧,”宋萤萤思考了片刻,“我并没有什么所谓背后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指使得动我。”   因为指使她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启瑞不怎么满意,“这也算秘密?”   “不算吗?”   “你刚才不是跟我说了吗?你命中有煞,需要一个命硬的人来压,你接近我是为了活命,自然没有谁指使。”   宋萤萤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是,也没听说过沈启瑞迷信啊,这种明显听起来不靠谱的话,他真的相信了?她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啊,对,是这样没错,那换这个当我的随机小秘密吧,本来也不能随便说的,现在跟你关系好了,先说了你再用kiss还债也行。”   宋萤萤三言两语打发了他,扒拉开他的手,连忙出了房间,溜之大吉了。   沈启瑞望着被重新合上的门,有些走神,唇上好像还有一点果蔬干的咸味,他是那种从来没有吃过零食的人,这时候突然有些好奇这些零食是什么味道。   简短的两道敲门声之后,张云亮走了进来,“给您买了饭,您要起来吃吗?”   他把病床摇了起来,拉出伸缩桌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好。   在沈启瑞开始吃饭的功夫,他准备把桌子上那一大袋零食收走。   “就放那吧。”   张云亮转身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了声“好”,把零食留在了原处。   宋萤萤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听到系统告诉她任务进度又涨了一截的消息。   “知道了。”她并不很在意,这时候只想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吃顿好吃的。   回到家,在门口遇到了刚从美容院回来的老妈。   “诶?”宋母叫住了她,让她准备一下,去参加周末的一个婚礼。   还没等她说出剩下的嘱咐,宋萤萤就开口问道,“可以带家属吗?”   “啊?”   “我是说,我能不能带我男朋友一起去?”   “沈……沈启瑞吗?”   宋母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才刚刚吃了他的瓜,听说沈家唯一的血脉想借机把权力夺回来,找了一帮人假装绑架自己,想逼沈启瑞交出股权。   但最后,一队人马被沈启瑞全“灭”,沈昆明那小子也被扔进海里,绑了根绳子系着折磨了好久。他们都说,如果不是沈启瑞要留着沈昆明掩人耳目,估计早就把他给杀了。   “你……你们俩真的在一起啦?他真的当你男朋友啦,你们真的准备结婚了吗?”宋母想了又想,还是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个女婿的人选不太满意。   “对啊,我原来只觉得他帅,现在觉得他还挺有料的,看起来好像没有人家健壮,但打起架来简直浑身发光,一打五都丝毫不虚,安全感十足,嫁给他不亏。”宋萤萤拍拍自己母亲的肩膀,“最重要的一点,幸福生活绝对能得到保障。”   宋母哽了半晌,“啥叫打起架来浑身发光,你难道见识过吗?”   “见识过呀,我刚从医院里回来。”宋萤萤越过她妈妈往里走,“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在码头上看到的画面有多刺激。” 第14章 14 我不找小帅哥,你也不能找小姐姐……   “什么!”宋母一声惊叫,吓得宋萤萤浑身一颤。   “怎么啦?”   “你……你去了码头,哪个码头?沈启瑞和人血拼的那个码头吗?”宋母跟着她往里走,从她左边转到右边,面色焦急地问个不停。   “咦,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你们就知道啦?妈,原来你消息这么灵通的?”宋萤萤有些疑惑,脚步却不停,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宋母一直跟着她走到浴室,站在门口和她说话,“他们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怎么可能没人知道,那码头虽小,小吨位的船也经常在那里卸货的。”   “哦。”宋萤萤应了一声,淋浴打开,水声响了起来。   宋母扯着嗓子喊道:“你这孩子,你快说怎么回事?要急死我呀!”   “听不到!”   等她洗完澡出来,宋母坐在她床头,双手抱胸,怒气冲冲地望着她。   她笑了笑,“干嘛,审犯人啊?”   “沈启瑞没事干嘛把你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你没受伤吧?还有,他真的把那一队人都给杀了?还把沈昆明扔下海捆着不许人救上来?”   宋萤萤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种谣言你也信啊,那沈启瑞得是有多手遮天啊,杀了人警察都不管的?”   她摇了摇头,“放心,我从那堆四仰八叉的人中间走过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有气,最多在医院里躺上两个月,再坐上几个月的牢,不会死的。我作证,沈启瑞都只是反击,就算不小心出手稍微重了点,也不能怪他的。”   宋母顿了顿,神情总算温和了一点,“那沈昆明呢,又是怎么回事?”   “呵,”宋萤萤冷笑了一声,“沈昆明就更可笑了,他被自己人反水推进了海里,沈启瑞还残着半条胳膊呢,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他,还是我把他们拉起来的。你也知道你女儿我的脾气,你说,我费尽千辛万苦,用我这个小身板把他们俩救上来容易吗,沈昆明竟然还嘲讽我跟沈启瑞奸夫.淫.妇、蛇鼠一窝、恶心透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他骂沈启瑞就算了,居然还骂我,妈,你说这我能忍吗?那我不就一激动,一脚把他又踢回水里了吗?这件事完全是我的锅,人家沈启瑞早就昏迷不醒了,可不能让他背的。”   宋母脸色瞬间变了,同仇敌忾道:“你还是太年轻,这种嘴贱又恶毒的人光在海里泡两个小时怎么能长记性?要派人狠狠教训一顿才行。”   宋萤萤:“……”   妈,你的态度变得好快。   她当场受的气当场就报了,倒不至于事后再去教训,于是好言劝了妈妈几句,末了,还叫她帮忙澄清一下事情真相,这么帅气威风的事情,明明是她做的,怎么能让沈启瑞白白占了这个名声呢?   沈启瑞也听到了最初的谣言,倒是习以为常毫无波澜,他向不会去解释这些,但没过多久,谣言依旧在传,却变成了全新的版本。   传言,沈昆明知道沈启瑞对自己非常在意,特地找了人绑架自己,胁迫沈启瑞放弃抵抗,想废掉他双臂双腿,把他变成残疾。可谁知沈启瑞武力太过高强,吓得绑匪反水,逃跑前把沈昆明推进海里,沈启瑞为了救他没有去追,带着伤跳下了海,她女朋友宋萤萤在岸上用绳子帮着他们爬了上来,谁知沈昆明立刻反咬一口,不仅对宋萤萤出言不逊,还趁着沈启瑞昏迷想对她心怀不轨,宋萤萤一气之下就重新把他踢回了水里。   张云亮转述完毕,补充了一句,“当时我们的确是在海里把昆明少爷救上来的,他自己也说的确是宋小姐把他踢下去的,之前我问宋小姐是否知道昆明少爷的下落,她否认了。至于昆明少爷是不是真的对她出言不逊、心怀不轨,我就不知道了。”   沈启瑞听完,却并未生气,反而还笑了笑,“这个版本的传言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听说是宋小姐的母亲亲口说的,言语中还非常愤愤不平。”他抬头看了自家老板一眼,这一刻八卦之心占据了整个脑海,“宋小姐她……真的是您女朋友吗?”   沈启瑞淡淡瞥了他一眼,在他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得到回复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算是吧。”   张云亮浑身一凛,沈启瑞的身边也有女人短暂存在过,甚至有几个还成功地住进了他的别墅里,但是从始至终,他好像从来没有承认过那些女人的身份。   这是第一次,他说宋萤萤是他女朋友。   “那看来宋小姐是已经跟家里说过您了,不然她母亲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你们的关系。”   沈启瑞顿了顿,“是吗?”   倒也是她的作风,一丁点小事就恨不得传的全天下人都知道。   宋萤萤果然隔了一天才来找他,一进病房就开门见山地来了一句,“快点,我要死了,赶快来亲一下。”   她凑到沈启瑞的唇边,刚挨了一下就被他推开,沈启瑞转过头,有些不舒服地微微皱眉道,“嘴里犯苦,这时候不想和你亲。”   宋萤萤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那吃糖吗?吃颗糖嘴里就不苦了。”   他冷淡地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吃糖。”   宋萤萤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估计知道自己把他当宝贝儿子养的臭小子给踢进海里了,现在是在找她不痛快呢,还好她刚才还偷袭到了一秒钟,也能坚持一个小时了,等会儿趁他不备,自己再偷袭一次,沈启瑞都躺在床上只有一只胳膊能动了,难不成还能反抗她不成?   于是她剥了糖纸,把那颗糖放进了自己嘴里,坐在床边开始玩手机,“那行,等你嘴里不苦了我们再亲。”   “听说那天我们好不容易把沈昆明救上来之后,你又把他踹回去了。”   沈启瑞语气还算平静,宋萤萤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准备发难,把唇一抿,委屈巴巴道:“对啊。”   “他骂你了?”   她听他语气还算和缓,立马开始告状,“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他居然骂我看上你是眼光不好,他骂我别的也就算了,还带上了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老公你受这个委屈呢,当然要替你出气了。”   “老公?”   “早晚的,提早叫叫。”宋萤萤笑笑,“老公这种称呼就是要没结婚的时候叫才有意思,结婚了我就叫你小哥哥了!”   沈启瑞嗤笑了一声,并未反驳。她牙尖嘴利,再纠结下去又能轱辘出一堆话来。   “那你现在是不是气消了,我们可不可以亲亲了?”   “谁说我生气了。”   “所以说下次沈昆明还骂我,我还能打他吗?”宋萤萤借杆子就上。   沈启瑞也跟着扬了扬嘴角,“打啊,就怕你打不过。”   “我打不过不是还有你吗?到时候你替我打。”她说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了,像笃定他一定会帮她一样。   沈启瑞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上次说你命里有煞,活不过二十八,那过了二十八岁以后呢?”   他突然这么问,宋萤萤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上次胡诌的那几句已经是她全部的玄学储备了,“过了这道劫,那就跟正常人一样生老病死啰,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所以二十八岁之后你就不必再缠着我了?”   宋萤萤大惊失色,“当然不是了,你怎么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呢宝贝,千万别这么想,我命格先天就弱,不跟你在一起迟早横死。”   沈启瑞张了张嘴,她连忙打断他,“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非要嫁给你的,你要实在不想娶我,我拿钱买你的吻也行,就按上次说的价来,二十万一次。我现在算了算,我们一个星期见一次面就够了,你就当我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除了接吻我们什么也不干,上来咔咔吻完就走,很快的。”   她察觉到沈启瑞的脸色好像越来越难看了,话头一转,“不过我还是比较希望你能娶我,我不介意你在外面养小情人的,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就好了。”   这话好像并没有让沈启瑞的脸色变好看一点,“我带着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和口红印来吻你,你倒是也不嫌弃。”   “额……”宋萤萤想了想,果然还是有点膈应,“那这样吧,以示公平,如果我们结了婚,你要是除了我还吻其他的女人,那我除了你也可以吻其他的男人,这样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沈启瑞的眼神已经可以杀人了,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瞪视着宋萤萤。   她不自觉地朝后缩了缩脖子,“那守身如玉也得一起守,我不找小帅哥,你也不能找小姐姐的。”   沈启瑞的脸色总算和缓了几分,“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娶你了,想的也太长远了点。”   切。宋萤萤毫不掩饰自己得意洋洋的小眼神,明明就已经在考虑婚后的事情了,还说不想和我结婚。   磨磨蹭蹭在病房呆了快一个小时,宋萤萤有些忍耐不住了,“你现在嘴里不苦了吧?我们可以接吻了吗?” 第15章 15 哪尊菩萨这么爱我,给我找了一个……   她火急火燎,从床边的座椅移到了床铺上,摆出一副沈启瑞一声令下就能马上俯身吻下来的姿态。   沈启瑞难得仔细看了看宋萤萤的脸色,她一直以来从未掩饰过自己的目的,除了还没有明说亲吻的准确作用之外,其他事情他们都心照不宣。如今细细看她的脸,她颊边的红晕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退散下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很玄妙的,他甚至觉得她眼底的光都蒙上了薄雾,也随之黯淡下去。   “还不能吻吗?看着我这张美丽的脸蛋,不是应该心里都甜蜜起来了吗?”她微微一笑,伴随着苍白下来的脸色,有种莫名的脆弱感。   沈启瑞神色微动,伸手按住了她的脖子,这算是同意亲吻的信号,宋萤萤一喜,把脸往前一送,细细碾磨着他的嘴唇,享受着全身瞬间回血的愉悦体验。   沈启瑞全程没有闭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萤萤的脸,这次,所有的变化都在他眼前发生,宋萤萤的眉头舒展开来,脸色也瞬间红润,那种变化十分微妙,像油画最后上了一层光油,整张脸被镀上了一层色彩。   在这一刻,沈启瑞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从小到大,再没有哪一刻能给他超越此时的舒爽与愉悦。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她的生命与他相关,她的感受被他掌控,她依赖着他,这种依赖不是对金钱和权利的依赖,独属于他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她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沈启瑞吻了她大约半分钟,就扶住她的肩膀坚定把她推开。宋萤萤觉得这个吻太过短暂,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没等她出声埋怨,沈启瑞先开了口,“我明天就出院,你过来接我。”   “这么快?”宋萤萤戳了戳他手臂上硬邦邦的石膏,“还这么可怜兮兮的就准备出院了,你是一点儿钱也不想让医院多赚啊。”   沈启瑞看了她一眼,“一条胳膊而已,到时候过来拆石膏就行了。”   “豪气。”宋萤萤没什么真心地夸赞一句,“知道了,明天过来接你出院。”   第二天,宋萤萤依言过来接他,沈启瑞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直接在停车场等她。   宋萤萤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语气有点像在撒娇,“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以女朋友的身份给你办个出院手续,结果你什么都解决好了,弄得我都没法满足我膨胀的虚荣感了。”   沈启瑞随口回她,“下次让你办。”   宋萤萤瞪大眼睛,“你干嘛诅咒自己,住院哪还想着下次的。”   沈启瑞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眸色中带着某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没什么可避讳的,住院而已,又不是死,都是常事,你会有机会的。”   “呸呸呸,‘死’这个字更不能乱说了,你死了我估计没多久就得殉情,”她说着说着反而把自己给逗乐了,“到时候大家肯定感慨万千,夸我们感天动地、情比金坚。我一直都超级喜新厌旧的,我爸妈现在肯定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能拥有这种名声。”   沈启瑞勾了勾嘴角,好似漫不经心地说:“我努力,尽量不死在你前面。”   宋萤萤看了一眼他的手臂,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那你可要非常努力了。”   沈启瑞的目光闪了闪,他吸了一口气,微微握紧了拳头。   宋萤萤跟着他一起回了家,又稀里糊涂的和他一起吃了顿午餐,沈启瑞今天不知怎么的有点奇怪,态度不冷不热,没有主动邀请她做些什么,也没有开口让她离开,宋萤萤在他家玩玩游戏看看电影莫名其妙就消磨了一下午,在马上可以吃晚饭的时候,虚弱buff的效果逐渐显现出来,她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扔下游戏机一路跑上二楼,随手敲了两声房门就推门探身进去——   “沈启瑞你个渣男,我不主动说要吻你,你就从来不主动吻我是不是?今天我的亲亲呢,我今天特意过来接你,陪你忙前忙后花了一整天,我不管,你可不能只半分钟就把我给打发了。”   她跟机关枪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在说完之前,沈启瑞甚至没有找到机会打断,他一手扶着椅背,目光深沉地望着她。宋萤萤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越过沈启瑞朝他身后看去,就见电脑屏幕上,开着四五个小窗口,每个小窗口里都是一张好奇心爆棚的脸。   宋萤萤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像只猴子在镜头里窜来窜去,努力找着可以看到她的角度。   甚至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努力地在桌上找着自己的老花镜,好不容易找到,慢悠悠地戴上朝她看了过来。   宋萤萤愣了愣,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充满歉意地朝着镜头笑了笑,然后给了沈启瑞一个埋怨的娇嗔,“开会啊老公?”   她握着门把手稍稍有些犹豫,“就是……虽然有些不礼貌,可不可以跟我亲完你再来开会啊?”   镜头那边的所有人还在震惊“老公”这个称呼,就见沈启瑞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在宋萤萤唇上印下一个吻。   他们是否有在小声说什么,离得太远实在有些录不到,但这并不影响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内心都已经被震惊占据。   “她是谁呀?”   “那个传闻中的宋萤萤吧,不是说她是沈总的女朋友吗?”   “天啦,你们谁录像了?”   沈启瑞有女朋友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他们惊讶是因为沈启瑞在他们以为他会直接转头说一句“滚”的时候,居然真的起身过去吻了她,在和他们开视频会议的时候。   他向来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曾经把一个不看场合敲开会议室的门说有人找他有急事的女人骂哭过,而那个女人前一天才刚刚作为他的女伴参加过某个重要的宴会,是大家公认的他的女朋友。   宋萤萤被沈启瑞轻轻吻了两秒,低沉的声音如羽毛般在耳旁掠过,“在开会,先等我一会儿。”   他挨得很近,在转头离开的时候,宋萤萤甚至怀疑他刚刚是不是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耳垂,总之,耳朵酥酥麻麻,她低下头,轻轻捏了捏耳垂,突然笑了起来。   这狗男人还挺会,撩人的功力有她十分之一了。   系统煞风景地开了口:“在刚刚,沈启瑞朝你走来的那一刻,进度条又长了一点点。”   宋萤萤已经下去巡视自己以后作为女主人可能会经常出现的领地去了,她进了厨房,陈姨正在煮晚饭,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有离开,也没有半点出手帮忙的意思,待陈姨烧了油准备把食材下锅,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最讨厌吃洋葱了,陈姨以后烧菜的时候别再放这个了。”   陈姨:“……”   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您放心,桌子上会为您准备几盘不放洋葱的菜。”   陈姨的表情语气都没有什么疏漏的,但是宋萤萤还是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带着点不满和排斥,“不能都不放吗?所以沈启瑞是很喜欢吃洋葱吗?”   陈姨以为她想借机打探沈启瑞的喜好,语气冷淡了一些,也并未正面回答,“沈先生没有特别喜欢或者不喜欢的菜。”   “是吗?”宋萤萤挑了挑眉,“我等会儿亲自问问他。”表情就是一副不怎么相信她的样子。   陈姨深吸一口气,忍耐住了那点突然升起的怒意。她算是沈家的老人,很早就来这栋别墅做事,在沈老先生带着沈启瑞回来的时候,还特地跟她嘱咐过要照顾好他。   沈启瑞对她还算尊敬,她甚至偶尔会帮他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在这栋别墅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把她当成一个保姆,她是沈启瑞的管家,是这栋别墅的半个主人。如果不是沈启瑞只吃得下她做的饭,她早就不会出现在厨房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了。   这个女人和之前那几个女人一样,居然妄想成为这栋别墅的女主人,而她甚至还没有前面几个女人聪明,连最基本的讨好都不会做。   沈启瑞忙完下楼的时候刚好到了晚饭时分,陈姨已经摆好了最后一道汤,时间算得非常精准,“就知道你这时候该忙完了,快来吃饭吧,宋小姐等了很久了。”   宋萤萤还算给面子的抬头应了一声,“对啊,我都要饿死了。”   沈启瑞轻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他刚刚坐稳,宋萤萤就从盘子里挑了几根洋葱扔进他的碗里,“最讨厌吃洋葱了,闻到味道就不舒服,你负责全部吃掉。”   沈启瑞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夹起了一根洋葱,宋萤萤有些紧张,非常害怕他直接把这个洋葱甩在她脸上。   一旁正准备离开的陈姨也停下了脚步,朝他望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沈启瑞把这根洋葱喂到了自己嘴里,嚼了嚼,给出评语,“我也不喜欢吃,扔掉就行了。”   “那你帮我挑洋葱,全部都挑出来。”宋萤萤得寸进尺,还特地看了一旁的陈姨一眼,脸上的那点得意显眼极了。   明晃晃的反派女配的作风。   陈姨不小心对视上她的眼神,差点没被气成心肌梗塞,她嘴唇发抖,急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偏偏沈启瑞还要在这个时候添上一把火,“你不喜欢别吃就行了,也不嫌麻烦。陈姨,以后做菜的时候别放洋葱了。”   陈姨一哽,在这一瞬间,宋萤萤都有些担心她会就这样厥过去,好在她还是调节了过来,僵硬地勾出一个笑容,答了声“好”。   宋萤萤这下就舒服极了,她就是斤斤计较又小气,被父母娇惯长大,从小一点气都没受过,所以记仇的很,受了什么气,一刻都等不了,非要当场报复回去不可。   陈姨一走,她立刻不纠结那点洋葱了,对着沈启瑞笑了笑,俏生生娇滴滴,“你真好。”   沈启瑞:“嗯?”   “总之你今天哪哪都很好,哪哪表现的都超级棒,我可太喜欢你了。”   什么叫极品的男人,这就是极品的男人,又帅又酷又能干又有钱,最重要的是在外人面前从来不落自己的面子。   沈启瑞在宋萤萤崇拜的目光下,不太自然地垂下了眼。   宋萤萤还在继续夸赞他,“我觉得我要拜一百次菩萨还愿才行,这是哪尊菩萨这么爱我,给我找了一个这么完美的命定之人,每个吻都又香又甜。”   “以前我还有点遗憾,感觉自己好像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座森林,现在我就觉得自己又更喜欢了这颗树一点儿。”她拍了拍沈启瑞的肩膀,“加油,再接再厉,争取让我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后悔没吻过其他的小哥哥。” 第16章 16 你见我父母干嘛,提亲啊?……   沈启瑞冷冷横了她一眼,“没人让你放弃,你尽管去探索整片森林。”   潜台词是:只要你敢。   宋萤萤现在已经不会被他一时的冷脸装狠给吓到了,随手剃了一筷子鱼肚肉塞进他嘴里,“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嘛,你就是最好的,整片森林都抵不过你,我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跟他们接吻的。”   沈启瑞其实没怎么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他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竟然有些恍惚。在刚才宋萤萤夹菜到他碗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短暂愣神片刻了,而此时,被人亲自喂到嘴里的感受又越发不同。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喂食的滋味。在他更小的时候也许是有过的,可他已经记不清了。从他记事开始,他就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但不管他自己怎么觉得,实际上就是,他从来没有被这样亲昵地对待过。   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绝对不会背叛的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好像也不错。   他会控制他们每天亲吻的时间,让她每一天都需要他,每一天都会等待他回家。   她会打电话催促他快点下班,会关心他每一次外出要去哪,会给他留灯,会每天在他身边说说笑笑。把宋萤萤安在这些关于家庭的幻想里,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她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他抬起头望着宋萤萤,“过几天我去你家里拜访。”   沈启瑞突如其来转移的话题弄得宋萤萤微微一愣,“啊?”   “你父母明天什么时候在家?”   她看着沈启瑞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用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语气猜测到:“你见我父母干嘛,提亲啊?”   他点了点头。   宋萤萤就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角眉梢里都荡漾着喜悦,“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吗?结婚后真的能一直一直坚持按时亲我吗?不会觉得讨厌,不会觉得厌烦,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后悔吗?”   沈启瑞此时对这段可能会延续良久的关系有种莫名的自信,而眼前的宋萤萤才是那个对不确定的未来担心恐惧和害怕的人,对,她才是没有安全感的那个。沈启瑞有种莫名其妙的心安,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无法言说的优越感,他开始安慰她,用自信坚定的语调。   “放心,如果你真的成为我的妻子,我会做好一个丈夫的职责。”   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会一直给你你需要的。原本他向来不相信那些跟他承诺永远的人,可此时他真心真意地觉得自己能一辈子都不违背承诺,竟然也稍微理解了一点那些人许下诺言时的心情。   宋萤萤和他简单商量好了明天拜访的细节,又补上了今日份的亲吻时间。   沈启瑞最近抠搜的厉害,每次一吻到半分钟左右,就推开她不再吻了。之前他还知道找个借口,这次直接理所当然地告诉她,“反正我们明天会见面。”   宋萤萤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情愿,“就知道我不应该一开始就把事情真相透露给你,这下好了,你知道我的弱点了,以后如果我们吵架了,你不会一生气就拒绝吻我了吧。”   沈启瑞本来并不想回答她这种幼稚的猜测,但看到她隐藏在玩笑下眼底闪烁着的不安,还是非常感同身受的认真回答了一句,“不会。”   宋萤萤坐上送自己回家的车之后,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还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容易呢。   有一种看似强势的老虎,好像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闪着锐利的光芒,他似乎永远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每一个想要靠近的人,但其实也不过是在等待着一个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人罢了。他甚至无法自己判断,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需要外在给他一个信任的理由。   这样一只等待着人来撸他的大猫咪,还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回到家,宋萤萤找到一个父母都在的场合,和他们说了明天沈启瑞要过来拜访商量婚约的事情。   “噗。”宋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谁,沈启瑞?”   “对啊,”宋萤萤点点头,“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挺喜欢他的。”   “你们才认识了多久?有一个月吗?”   “二十来天吧,那又怎么了?”宋萤萤已经和朋友圈里的一家婚纱高级定制店聊起来了,她一张一张的划着这家店之前的婚纱样品,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满意的。   宋母倒是淡定不少,她其实已经接受了沈启瑞是自己女儿男朋友的事实,女儿也在她面前说过很多次会尽快确定婚约,说着说着,她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也不怎么意外了,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兴奋和好奇。   “是该见见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呢。”哪个女孩的青春期没有喜欢过几个酷帅的不良少年呢,只是少女的悸动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现实还是会跟门当户对、温和知礼的人结婚。   “你怎么也跟着她瞎胡闹,前几天你跟我说码头那件事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沈启瑞的学历身份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就看他平常的那个行事作风,能给咱们女儿安稳的生活吗?”   宋萤萤先一步回答道:“不管能不能,不嫁给他的话我会死的。”   宋父眉毛一竖,正准备发火,宋萤萤看着他的眼睛,神情真诚又严肃,“爸,你不觉得我最近长了不少肉,已经好久没有住过院了吗?”   宋父神情一顿,愣在了那里。   沈启瑞第二天来拜访的时候,宋母笑的还算和善,一见面就拉住了他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拍着,夸人的话一套一套张嘴就来。   宋父在旁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时不时哼上一声,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沈启瑞看似十分淡定,被宋母握着手却浑身都觉得不对劲,他借由展示带过来的礼物抽出了手,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他给宋母准备的是一套祖母绿翡翠首饰,是用今年品相最好的一批翡翠做的,一共也就做出了三套,余下的边角料都价值不菲。   给宋父的是一方端砚和一块徽墨,是几年前在一场慈善晚会花了六千万拍卖下来的,后来一直压在库房里,也没什么机会用到。   最后他送给宋萤萤的是一把钥匙,“私库的钥匙,里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你喜欢什么随便去挑。”   他语气随意,好像是给出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东西,宋萤萤的目光却亮了亮,笑眯眯地问他,“听说你们每年都会选一件最满意的作品作为非卖品展示,出多少钱都不会卖,最后会被收到你的私人库房里。”   “是。”   “那我可以把这些非卖品戴出去玩吗?”   “钥匙都给你了,当然你随意。”   不说宋萤萤了,宋父听着都觉得心里微微动了动,他们这些老一派的人把沈启瑞这个私库传的可邪乎了,传说随便从里面拿出一样最不起眼的东西,都至少能拍出七位数的价。   宋母更是笑得眼睛都没了,伸手对着他招了招,“瑞瑞,来帮我带上。”   沈启瑞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于是宋母又唤了一声,“瑞瑞。”   他对视上她那双温柔的眼睛,一时间目光恍惚,走到她身边替她把那条项链带上。   宋母自己美了一会儿,又觉着今天穿的衣服有些不配这首饰,扔下他们上楼换衣服去了。   宋父嫌弃妻子这么容易被收买,瞥了桌子上的那方端砚一眼,清了清嗓子,“昨天萤萤在我们面前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但是你得要知道,你们才认识不过一个月,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会愿意把自己女儿交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先订婚,订婚这段时间你们俩都住在宋家,半年后再考虑结婚。”   宋萤萤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好似担心他会拒绝。   对于某些男人来说,住在女方家里这种要求实在有些敏感,很容易触碰到他们的自尊心。   沈启瑞的反应慢了半拍,他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可以,我明天就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这次轮到宋父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沈启瑞居然会答应得这么容易,哽了哽才说,“好,好,那我赶快叫人收拾房间。”   还算轻松地结束了这场拜访,宋萤萤把沈启瑞送到门口,搂住他的脖子亲他一口,“老公今天表现得真棒。”   这甚至不是一个带着目的性的吻,宋萤萤在他唇上啵出一道响亮的声响,然后就搂着他笑了起来,“我昨天可是和我爸促膝长谈,保证了好久,他才同意让我们先订婚的。”   今天这场会面的确比沈启瑞想象的要轻松得多,毕竟宋萤萤身上带着被娇宠长大的痕迹,要抢走这种父母手掌心里的宝贝一向是很难的,他自知自己的出身一直被人诟病,准备的后手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来。   “不过你真的不介意吗?到我们家来住。”宋萤萤给他做着心理准备,“我们家可是有家规的,不管再忙,一家人一个星期至少要一起吃五顿饭。各种纪念日,没有绝对推脱不了的安排就一定要一起过。最主要的是,我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小公主,你们都要宠着我,不许骂我,不许欺负我。”   沈启瑞的眼神微微动了动,他轻笑了一声,“明天来帮我搬东西。”   “你又指使我,我都说了不准欺负我的。” 第17章 17 他甚至觉得他跟宋萤萤真的是因为……   “哪里指使你了。”沈启瑞引诱她,“来不来,来的话多吻你半分钟。”   “切,我是那种会被半分钟收买的人吗……来。”宋萤萤很怂地同意了,虽然表情不是很乐意,看吧,果然被他抓住把柄了,自己以后一定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完全没有话语权了。   宋萤萤第二天过去找他的时候,场景跟上次一模一样,沈启瑞已经叫了专业的搬家服务,什么都收拾好了,只坐在车上等她。   陈姨站在车窗外,还在不停嘱咐着让沈启瑞注意身体,宋萤萤下车走过来的时候,她抬起头,用怨恨的眼光冷冷扫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宋家好了,你从小就挑食,不是我做的菜都不怎么吃,我怕你到时候实在不习惯。”   宋萤萤从她旁边绕到另一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是嫌一个人坐车太无聊了,专门让我陪你来坐车的吗?”   每次宋萤萤都是坐着司机的车来,再换个车坐着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提供路上陪聊服务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沈启瑞看上去又A又高冷,实际上黏人得很,倒也不是真叫你来帮什么忙,只不过是想让人陪着。   陈姨在窗外做了个深呼吸,微微提高了声音,“宋小姐呢,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啊?”她一脸疑惑地望过去,“介意什么?”   陈姨还未回答,沈启瑞就先一步否决了她的提议,“不用了,您趁机放段时间假吧,薪水依旧照发。”   “可是……”   宋萤萤故意探出身子,在沈启瑞背后做了个鬼脸,非常欠打的那种,陈姨脸色一青,一口老血差点哽在喉咙里。   沈启瑞回过头,她瞬间收敛了表情,对着他温柔一笑。   他没有多说什么,叫司机开车,转头对陈姨说,“您可以好好陪陪女儿。”   中年女人有些佝偻的背影,在后视镜里渐渐远去,透着些萧条和可怜。   宋萤萤盯着后视镜看了一会儿,对他说,“陈姨还挺关心你的,估计是把你当儿子养了,其实你可以带着她一起的,我无所谓的。”   沈启瑞抬起眼,“知道你不喜欢她,就不用勉强了。”   宋萤萤笑笑,“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但我要声明一点,是陈姨不怎么喜欢我,她的这种不喜欢被我察觉到了,所以我才不喜欢她的。”   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晃悠着沈启瑞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我的kiss呢?”   前方的司机没忍住看了后视镜一眼,沈启瑞却一点儿也没介意前头还有外人,他单手把宋萤萤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仰着头安安静静地吻她。   亲是亲过很多次了,坐在他腿上亲却是第一次,宋萤萤觉得此时的沈启瑞有种别样的温柔,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同意一样。   但是正当她以为她可以趁着这个意乱情迷的氛围,把这个吻延长的更久一点儿的时候,沈启瑞却像心里安着个秒表一样,到了说好的时候,就结束了这个吻。   宋萤萤气得嘴上可以挂个油壶了,她从沈启瑞的腿上下来,恨不得坐到门缝里,努力拉开和他的距离,“臭男人,大渣男,小气鬼,讨厌死你了。”   沈启瑞也不生气,“以后住在一起,每天都可以亲,你纠结这半分钟一分钟做什么?”   宋萤萤张口想反驳些什么,介于前面还有其他人在,也不好多说,只得悻悻然道:“我才没有呢,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像只挂上了线的风筝,每隔一会儿就要被扯回来一次,飞都飞不愉快。”   “这样不好吗?真的没了线,你就要坠下去了。”   他语气淡淡的,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   司机在前面听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说实话他实在很佩服宋萤萤,能跟沈先生这种煞气这么重的人在一起,他平常替沈先生开车的时候,连后视镜都不敢怎么看,生怕和他的目光对视上。   宋萤萤瞧了沈启瑞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还未被彻底填平的不安感,和随之而来的控制欲。   第一个阶段的安排很有成效,看起来是要开始第二个阶段了。   沈启瑞搬到宋宅之后,的确稍稍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宋家的人不满足于每天只吃阿姨准备好的菜,他们喜欢在前一天每人点一道自己爱吃的菜,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都要求他也跟着一起。   沈启瑞的确没什么特别爱吃的菜,在沉默犹豫的时候,宋萤萤就跟背菜单似的一道菜一道菜地念,非让他选出一道不可。   他们也习惯人齐了之后才开饭,只要你在家里,那么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会等你一起吃饭的,他们还喜欢吃完饭一起在客厅沙发那儿坐一会儿,开着电视,有时候看,有时候只当做背景音。   他们会聊一些琐碎没什么意义的话题,特别是宋萤萤和她母亲,光是评判某部电视剧里演员的服装搭配,就可以你来我往说上整整半个小时。   他看到这个场景似乎才明白,宋萤萤之前说的“人生就是要讲废话才有意思”是什么意思了。   沈启瑞一般不怎么参与她们的话题,却还是会在旁边陪她们一起坐着,耳边一直吵吵闹闹,好像没有停歇的时候,慢慢的他竟然也觉得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格外的和谐,不会再吵得他脑袋疼了。   不到一个星期,沈启瑞就已经习惯了宋母一边叫他“瑞瑞”,一边拿着跟宋萤萤一起逛街买的男装叫他试给她们看。   这两个人好像在比谁比谁更闲,这两天打着准备订婚宴席的旗号,整日里不是在逛街,就是在美容院。宋萤萤起先还拍一些照片回来问问沈启瑞的意见,后来见他每次都只会干巴巴的说好看,也就不对他抱有什么其他的期待了。   “算了,你就跟老爸一样负责给钱就行了。”宋萤萤现在刷的卡就是沈启瑞给的,当时给她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推脱的意思,十分理所当然地接了过来,第二天沈启瑞就接到一条几十万的短信账单。   纵然他在宋家已经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听到宋萤萤自然而然把他纳入到这个家庭里,拿他和自己的父亲做类比,他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心跳加快的感觉。   倒也不是心动,就是会莫名其妙突然跳那么一下。   宋奇伟待在家里的时间比起两位女士少了很多,所以隔了很久,才有空叫沈启瑞一起出去钓了次鱼。   沈启瑞以前陪他义父钓过几次鱼,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种运动,也无法体会到其中的意趣,但他偏偏最擅长耐心,可以一动不动坐上一整个下午。义父总夸他心静,但他知道,他与其说在修身养性,不如说是个在潜伏着的猎人,等待着猎物的时候,总能有那么几份耐心的。   宋奇伟看了他端端正正的坐姿一眼,突然感叹道:“萤萤有句话说的很对,果然不能靠传言来了解一个人。”   沈启瑞愣了愣,并没有回答。   “你知道她跟我说,她真心决定想和你结婚是因为什么吗?”   沈启瑞摇了摇头,宋萤萤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跟他说过结婚的事,即使现在,他也不觉得她这个决定带着多少真心,只不过有条命运的绳索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他们俩都只是顺水推舟地接受了这个命运。   “她说,最开始只是玩玩闹闹,觉得你长得好看,第一次心动是她在遇到危险,自私自利地拿你挡刀,你醒过来却一点都没有怪她的时候。”   沈启瑞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然后就是上一次,你因为她不喜欢吃洋葱,叫家里的阿姨再也不放洋葱的时候。”   “她说,那一刻她就觉得,嫁给你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宋奇伟望着他,表情认真,带着慈父的拳拳之心,“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可能太过于在乎自己的感受,会忽略你的情绪,如果她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直接跟她说,不要自己压在心里。还有,我希望你生意场上不管有再多纠纷,至少不要把危险带到家里,作为一家之主,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家人。”   沈启瑞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说实话他其实有点不知所措,在一个父亲认认真真把自己女儿托付给他的场合。   这个婚姻明明一开始他和宋萤萤都带着玩笑的意思,而随后的气氛却把这个玩笑一点点变得真实起来。   “你们婚后的财产问题,你们可以自己讨论,宋家也不缺钱,我们俩就萤萤这一个女儿,你自己打拼下来的产业,你乐意给萤萤一点儿是你宠他,你不乐意我们也没人要你的。”   “萤萤性子活泼,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偶尔也配合他一下,不要老是打击她的积极性,她跟小孩子似的,次数多了她就不乐意跟你玩了……”   这个下午,宋父和他聊了很多,沈启瑞没有厌烦,每一条都努力记了下来。   在提着渔具往回走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他跟宋萤萤真的是因为彼此相爱才打算结婚,他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激动,跃跃欲试着想和她一起打造一个美满幸福的未来。   这个错觉在宋萤萤扑过来要亲亲的时候清醒了过来,“说好的下午接吻的呢,你又鸽我!如果我嫁都嫁给你了你还敢鸽我,你就完了,真的完了我跟你说。”   沈启瑞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望着她,实在想不出她跟自己父亲说那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真心实意的吗?还是只是想让父亲同意他们结婚的谎言?   “我跟你爸一起钓鱼去了,他好像同意我们结婚了。”   宋萤萤一点儿也不意外,“放心啦,我真心想做的事情,他们就没有一次是真的拒绝的。如果他真的不打算同意我们俩结婚,那根本就不会开订婚的这个口。”   沈启瑞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宋萤萤也不需要他回应,只要他这个人杵在这儿,她自己就能说上好久,“对了,我们的订婚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你都不知道我朋友圈里那些同学朋友有多惊讶?他们甚至还以为这是一个愚人节玩笑。其实我自己想想也觉得挺奇妙的,本来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一个不婚主义者的。”   “都一样。”他原本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会和一个女人结婚。   但是就是这么奇妙的,他们订婚了,在沈启瑞搬到宋家的整整一个月后,在他们认识的第五十二天。   订婚宴办得极其奢华,比那些所谓“豪门名媛”的结婚宴还要高档浮夸的多。   宋萤萤今天得意极了,全程像只端庄优雅的小天鹅,她的婚纱是意大利知名设计师的私人定制款,敬酒服是京城老手艺人一针一线花了大半个月亲手缝的旗袍,首饰是从沈启瑞私库里找出来,血色玛瑙镯子和鸽子蛋那么大的宝贝戒面,一个是清朝时期的老物件,一个是传说欧洲女皇陛下戴过的戒指。   总之,看得一些名媛们眼睛都绿了。 第18章 18 既然是畸形的关系,就得让它恢复……   沈启瑞今天也英俊极了, 他本就长得好看,是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好看,再加上气质冷淡又神秘, 财富更是最好的装饰品, 配合着乱七八糟的传言,招得很多女人都对他趋之若鹜。   今天, 阴阳怪气盯着沈启瑞的男人和酸里酸气盯着宋萤萤的女人一样多。   宋萤萤特别享受地沐浴在这些目光里,趁着亲吻环节, 众目睽睽之下沈启瑞无法明目张胆地推开她, 箍着他的脖子吻了好久, 一直到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以及此起彼伏的起哄和感叹,她才终于意犹未尽的与他分开, 末了还在他耳边留下一句挑衅,“嘿嘿,小可爱, 我就说我总有一天能等到你被我按着亲也不敢反抗的那一天的。”   沈启瑞危险地眯了眯眼,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在这一刻, 宋萤萤原本都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会被压在床上这样那样, 摸着迷人的人鱼线入睡了。谁曾料到, 到了晚上, 沈启瑞只看了躺在床上的宋萤萤一眼, 目光甚至没有在她修长白皙的双腿和又薄又短的蕾丝睡衣上停留, 就无情的越过她准备拉开门出去。   “站住!”宋萤萤结束了那个舒展又做作的姿势, 凶神恶煞的盯着他握着门把的那只手,“你什么意思?”   沈启瑞回过头,微微挑眉以示疑惑。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这群男人到底怎么回事?都这么具备晋江男主的操守,自动屏蔽脖子以下吗?   此时的宋萤萤生气极了,她虽然做的任务量不算多,但早已凭借着超高的评分和无一败绩的通过率,位列攻略榜榜首许久了。   公费谈恋爱,奖励又丰厚,她其实没什么不满意的。唯独有一点她一直耿耿于怀,就是那些男主似乎都有着极高的精神洁癖,不管什么样的人设,什么样的故事背景,在他们彻底给予真心之前,都无论如何也不要和她做到最后一步。   她馋肉已经馋了很久了,这些人用自己宽阔的臂膀、沟壑分明的腹肌、又长又直的腿把她撩拨起来,然后放置到一边不闻不问。   人干事?   每次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他们终于到了那个可以跟她灵魂交融的临界点,系统登出世界又登出的无比之快,连一点小小的肉渣也不给吃,超级残忍无情。   所以这一刻,她突如其来地炸了,指着他气势汹汹,“你今天要是走出了这个大门,我宁愿明天立刻暴毙,你也不要再想吻到我一次!”   “嗯?”沈启瑞没有体会到她突然爆发的点,但他还是收回手重新把门关上,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把她揽进怀里安抚地吻了吻。   宋萤萤刚才早已经吻饱了,不稀罕他这么三两秒的小零嘴,她现在就想吃大餐,大荤大腥的那种。   “宝贝,我们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有些实质性的进展,来证明我们突飞猛进的关系吗?闪婚一般不就代表着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吗?”她抛了个媚眼过去,娇俏勾人。   沈启瑞反应了片刻,才体会到她言语里的意思,宋萤萤有时候的表现会让他产生某种错觉,好像她是真的因为喜欢他才和他订婚一样。   “之前的约定难道不是你成为我的妻子,我无限量供应我的吻吗?现在还想我供应一些别的,你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还可以再拿来交换。”沈启瑞的手指从她发间穿过,顺着慢慢捋了下去。   这男人气人的本领可真是强,宋萤萤怒火中烧,完全不想配合他营造出来的这点暧昧的气氛,突然一个头锤猛地撞上沈启瑞的额头,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沈启瑞倒没如何,她自己反而头晕眼花,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在逞强,“气死我了,臭男人,我一个星期不要理你了。”   反正她今天已经吻够足够的量了。   今天晚上沈启瑞还是留了下来,他刚刚躺好在被子里,宋萤萤就钻了进来,把自己整个人嵌进了他的怀里,纤细的腰肢和圆润饱满的臀部不经意的从他身前蹭过去,再蹭回来。   沈启瑞呼吸一窒,牢牢扣住了她的腰,用力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别闹”。   “不是说一个星期不理我了吗?”   “你不知道夫妻间吵架都只是在调情吗?”   宋萤萤今天也累得够呛,在某种程度上她已经接受了这种拉灯设定,算了,她再赚上几笔,回到现实世界就可以包养帅气小哥哥了,到时候她直接把钱甩到小哥哥脸上,让他一晚上来八回,来不了就换人。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所以没有发现身后的沈启瑞滚动着的喉结和暗下来的眼神,他抵在她的发间,感觉到身下的某个物件早已经扬了起来。   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念头,让他知道他得把这点欲望忍下去,他们的关系不过出自彼此需要的互惠互利,没必要连他也这么不清醒。   订婚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也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他们依然按时亲吻,沈启瑞还是习惯于控制时间,如果他在家的时候,他更喜欢把约定好的时间分散到无数个吻里,如果他预感到接下来有事情要忙,才会一次性给她足够长时间的吻。   但有时候,这种时间的控制也没办法那么精确,宋萤萤真的黏人起来,能像块牛皮糖黏得你无能为力。   “起来,吃饭去了。”   宋萤萤的脑袋抵在他肩头摇了摇,“没力气了,你抱我过去。”   她一般在说自己很累、没力气、好虚弱的时候,就是在向他邀吻的意思。   沈启瑞笑了笑,也不接她的茬,搂起她的屁股,一路把她抱到了餐桌前,上菜的阿姨余光扫到他们俩,加快脚步赶紧走开了。   “你把你们家阿姨都吓到了。”   “那我不管,我还是没力气,你喂我吃。”宋萤萤把脸贴在桌子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沈启瑞看了她一会,伸手把她的脑袋抬起来,竟然真的夹了一块牛肉喂她。   “今天不想吃肉。不开心,想吃甜的。”   沈启瑞把牛肉放回自己碗里,给她换了一块拔丝土豆,宋萤萤这才张开嘴叼了进去,嚼了嚼,轻轻啊了一声,“啊,糖丝弄到嘴巴上了……”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故作委屈道:“舔不到。”   沈启瑞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在宋萤萤觉得她再作一次,他可能就要忍不住打女人的时候,他睁开眼吻了过来。   她都已经演了这么多场了,是该配合配合给点奖励了。   说真的,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真的打击到宋萤萤的积极性,她在他身边想方设法这么闹一闹的时候还挺可爱。好像不管白天工作有多累,看到她的脸也轻松下来了。   “这下舔干净了,还想再吃什么?”   宋萤萤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灿烂极了,像吃到一颗最甜的糖。   她靠近沈启瑞耳边,小声说了句“你真好”。   沈启瑞的手指微微缩了缩,强忍着没有让自己躲开。   她最会撩拨他了,不能那么容易上当才行。   ……   订婚宴结束之后,宋父宋母其实已经松口允许他们搬出去住了,可是在他们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沈启瑞却将它含糊了过去。   “也不是很急,萤萤之前跟我说她想要养只狗,我想着风雅亭那边的庄园院子比较大,小狗活动的范围能稍微大一点儿,所以想把它收出来,最近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到时候我们搬到那边去住,离家里也能稍微近一点。”   宋萤萤在一旁拆台,“你不想搬就不想搬呗,用我做什么借口?你就直说你舍不得爸爸妈妈不就好了!”   宋父宋母愣了片刻,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沈启瑞垂下眼,难得有那么一点尴尬。   “没事儿,你们想在家里住多久都行,我倒希望你们一直住在这里,还方便我之后玩玩孙子孙女呢。”   宋萤萤在一旁撇了撇嘴,还孙子孙女呢,做梦去吧。估计要等她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之后,那个融合了自己记忆的替代品才会帮你们生吧。   沈启瑞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其实有点不想承认,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渴望着热闹的人。他以前最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不喜欢喧闹,不喜欢无意义的交谈,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跟了他许多年的私人助理、公司的员工,还是家里的阿姨保镖,都会下意识保持安静。   但是真正融入到这样的环境里,他才知道一栋房子里时时刻刻都有人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宋父宋母的关系有多么亲密,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靠着宋萤萤这个纽带暂时联系起来的个体,而他跟宋萤萤,也只是靠着一段奇怪的缘分维系起来的婚姻关系。   他不想让自己沉溺在这样所谓“家庭”和“亲情”的温情陷阱里,但是此时被宋萤萤赤.裸.裸地戳破以后,他不得不承认,好吧,在这段关系暂时还没有破灭之前,他好像还能放任自己暂时沉溺下去。   他们很顺理成章地在半年后拿了结婚证,然后才单独搬了出去。宋萤萤越来越热衷于跟沈启瑞黏在一起,亲吻不亲吻的好像也慢慢没了那个界限。   沈启瑞也习惯性地带她去了越来越多的场合,宋萤萤在家的时候作天作地娇蛮任性,该端庄知礼的时候却比谁都端得起架子,而且沈启瑞不得不承认,他们俩之间是有种特殊的默契的,至少很多时候,宋萤萤能从他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然后给予他都没有料想过的完美又自然的配合。   他们好像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因为相爱结合的模范夫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孟不离焦、幸福甜蜜。   唯独沈启瑞自己,还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有一天,因为长时间的风平浪静,他渐渐放松了警惕,然后在一次很平常的籽料交易之后,他突然遭遇到了玉石匪。   玉石矿场一般偏僻,又在国境边界,慢慢衍生了这样一批以伏击玉石交易商为生的匪盗,他们中甚至不少人有装配走私来的枪支武器。   在那些人突然冒出来,拿着枪指着他们的那一刻,沈启瑞在心里想的竟然是——宋萤萤就在不远处的酒店里等着他,他前一个吻只够维持两天,他必须得在这之前回去吻她。   还有就是,还好今天早上她闹着说要跟他一起来玩的时候,他因为担心危险没有同意。   万幸。   宋萤萤听到了任务进度条又涨了一段的提示音,她这回特地把进度条页面拉出来看了一眼,估计沈启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大半年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他对她的进度条已经自然而然的来到了95%的位置。   “这个模式也玩腻了,该换另外一种了。”   她在意识空间里翻出了一个配套的道具——净化。   功能是去除所有负面buff效果。   宋萤萤没有犹豫,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而后直截了当地把净化用在自己身上。此时虚弱buff的效果还没有出现,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有什么感觉,但她仍然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离去,是某种禁锢彻底解除的感觉。   系统依然看不懂她的操作,“任务进度不是马上就要完成了吗?你为什么突然……”   宋萤萤轻轻一笑,“既然是畸形的关系,就得让它恢复正常不是吗?” 第19章 19 你不如买个乳胶嘴唇,每天捧着吻……   三个小时后, 宋萤萤接到了医院打过来的电话,沈启瑞肩膀上受了枪伤,并不严重, 刚刚做完取弹手术。   动了枪的袭击性质十分恶劣, 他的私人助理李义在警局配合做笔录,沈启瑞算是南省的纳税大户, 他一出事,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盗匪们恐怕会被剿灭几批了。   沈启瑞的保镖团也或多或少的受了点伤, 所以现下身边没什么人照顾。   宋萤萤赶到医院的时候, 沈启瑞的麻醉已经醒了, 他看到她推门进来, 对她勾了勾手指说,“过来。”   宋萤萤走到床边, 俯下身子蜻蜓点水般的吻了吻他的唇,皱着眉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怎么了, 谁又惹你了。”   她哼了一声,“你啊, 你惹我了, 谁叫你不带我一起去的, 活该受伤。”   “带你一起去, 然后让你再拉我挡一次枪吗?”沈启瑞玩笑道。   此时他有种石头落地的安心感, 可以轻松与她调笑, 因为……这次也及时吻到了她。   “都已经是老黄历了, 你又把它翻出来说事。”宋萤萤现在早就连当初那点小小的羞愧都没了,非常理直气壮,“现在难道还用我来拉你挡枪吗?作为我的老公, 你不是应该主动保护好我吗?钱可以给,货可以丢,我一丁点伤也不能受,我可是无价之宝。”   沈启瑞笑了两声,“对,是我觉悟不够。”   宋萤萤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抚住他的手背,低头很珍重地落下一个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眸中波光粼粼。   “你……不会是要哭了吧。”认识宋萤萤到现在,他还从未见她哭过,她好像永远是明媚的,像一朵向日葵,一直是最阳光的样子。   他有些不太习惯面对这样的宋萤萤,抿着唇、微敛着下巴、又心疼又埋怨地望着他,快哭出来的宋萤萤。   “都是皮外伤,石膏都不用打,几天就好了。这点伤还没有上回你把我从水里拉出来那回大。”   宋萤萤摇了摇头,“上回是上回,上回我又没有这么喜欢你,不会觉得难受和心疼。”   沈启瑞微微一愣,好像被什么东西戳到内心,痒痒的,留下有些生硬的触感。   “你可不可以把自己看得重要一点啊,都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就没被我耳濡目染一点呢?”宋萤萤望着他,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真挚,她说——   “你要记住,即使再庞大的财产、再价值连城的石头,也没有沈启瑞值钱。”   上一波情绪的浪潮还没有退下去,又有一波更强烈的涌上来。   沈启瑞在泥潭里挣扎过,就像很多人嘲讽他的,纵使他现在站在高位、掌控着很多人的命运,却永远摆脱不了泥腿子的那点习性。   别人说他手段凶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其实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自轻自贱,你杀了我可以,想抢我的东西就不行,他时刻牢记着要守住这些义父给他的财产,没人能在他头上占到什么便宜。   他潜意识里,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比一颗石头值钱。   但此时此刻,宋萤萤却对他说,再庞大的财富,也比不上沈启瑞值钱。   沈启瑞喉咙微堵,他下意识抽出了自己的手,躲避开她的眼神,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会不会伤了宋萤萤的心,在她难得这么认真的时候。   他就像一个习惯性走在寒冷夜晚的旅人,有些无法坦然接受温暖。   迅速调整过来情绪,他再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宋萤萤就又恢复成了她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悠悠打了个哈欠,找到遥控打开了vip病房里的电视,随手停在一个台,才又转过头对他嘱咐了一句,“总之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跟你学吗?”好像无法给出正经的回答,只能这样用上玩笑的口吻。   “对啊。”   “那好,下次我也拉人挡枪好了。”   宋萤萤翻了一个白眼,“别提了啊,提了八百遍了都。”   沈启瑞就轻轻笑了起来。   他这次的伤果然好得很快,他身上还带着恢复buff,虽然对宋萤萤没用了,但对他自己而言,还是有点效果不太显著的缓慢回血效果的。   沈启瑞现在已经不怎么会在亲吻的时候还数秒了,他想吻她的时候,随时随地会把她捞过来吻上一番,不拘时间地点。   进度条在这段时间慢悠悠地涨了个百分之一。系统真的看不太懂宋萤萤的操作,她清除了自己的虚弱buff,却又没有在沈启瑞面前表现出来,一切相处模式都还和以前一样。   “既然这样,那你用掉一个净化道具,又有什么意义呢”   “谁说我没有表现出来了?”宋萤萤在床上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玩手机,“我表现得很明显好不好,只有你这种呆头鹅体会不出来了。”   系统:又得到一个新外号。   至于沈启瑞,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慢慢沉溺到了她一点一点营造出来的甜蜜氛围里,他并非没有察觉到什么,只缺一个让他骤然清醒过来的契机。   这个契机很快就到了。   在某一次临时出差结束后,沈启瑞在回家的路上开车超速被交警拦了下来。   他下车验了酒驾,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交警现场开罚单的过程里,他突然意识到,在很长一段期间里,宋萤萤好像都没有像之前那样主动邀吻了。   她没有再纠结亲吻的时间,没有再骂他小气,没有再在他工作的时候突然冲进书房,气冲冲地问他要一个吻。   他努力去思考他们上个亲吻的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算过来,然后发现,就算他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回去,他们上一个吻也已经失去效力快五六个小时了,而宋萤萤到现在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催他。   在他出差途中,她甚至从来没有提醒过他这一点。   明明之前,她每次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都好像看不到别的东西,只双眼放光的想和他接吻。   宋萤萤在临近饭点的时候,给沈启瑞打了一个电话,想要问他今天赶不赶得回来吃晚饭,隐隐约约的电话铃声好像在不远处响起,宋萤萤站起身,顺着声音寻了过去,才发现沈启瑞一直站在玄关里,户外的夕阳从他背后照进来,他半张脸掩盖在黑暗里,垂着眼,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   宋萤萤愣了愣,挂断了手里的电话,“站在这里干嘛?”   她用手比了个相框框住了他,“虽然说这个画面还是挺有感觉的,帅哥往哪一站都是一张画。”   沈启瑞抬起了头,他虽然看着他,眼睛里却没有什么光,宋萤萤脸上的那点笑意僵硬在了那里,她抿了抿唇,放下手臂,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似的,在空中无力地划了半圈,最后贴在了裤缝边缘。   “你……发现了?”   沈启瑞终于开了口,语气死板而僵硬,“你不是每天都需要我的吻吗?你不是说,你命格先天就弱,不跟我在一起迟早横死吗?”   “可能是……”宋萤萤挤出一个微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的命格也被你补足了,所以就不需要那些外在的东西了。”   “不需要了?”沈启瑞盯着她的脸,她面色红润,皮肤上仿佛有一层柔光,像夏天的水蜜桃,透着股健康活力的味道。   沈启瑞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进度条来来回回不停波动,那个曲线就仿佛心脏病人临死前的心跳,震荡着一点一点跌进谷底,又陡然爬起来,还给人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系统看得心惊胆战,总害怕进度条最后会在0那里停住。   宋萤萤上前一步,拥抱住了他,“我的命运不需要你了,但我还需要你啊。”   进度条颤巍巍地停在了50%的位置,然后慢悠悠地又往上面爬了一点。   “你说过你是一个很喜新厌旧的人。”   “我……”   “你说过你其实并不想为了我放弃整片森林。”   “……”   “你说……就算我们结了婚,我们依旧可以在外面各自有别的情人,只要一个星期按时接一次吻。”   “沈启瑞!”宋萤萤终于大声打断了他,“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那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拉你来挡枪,那时候我除了接吻,并不想跟你干别的任何事情,但现在不是了。”   她抚摸上他微皱的额头,轻轻吻上他的眉毛,“现在即使不需要跟你接吻的时候,我依然想待在你身边。”   往下慢慢移到他的眼睛,温柔地吻上去。   “我不满足于仅仅跟你接吻了,我想真的和你成为夫妻,想怀你的孩子……”   最后终于吻上他的嘴唇,然后捧起他的脸,语气轻快,又带着点深情,“我以前最爱离经叛道、特立独行,总希望自己是这个世界最特别的存在,但现在我只想跟你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沈启瑞任她吻着,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对视上她温柔真挚的眼睛。   “虽然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一段仿佛天方夜谭的缘分,但是,你能不能就当这是上天给我们牵的红线,这样想起来不是也很美好吗?”   没有回应,依旧没有回应。   宋萤萤等待了一会儿,突然没好气的把他推开,“大渣男!大骗子!我就知道你只馋我的吻,这么久了做也不做,只知道吻吻吻吻吻,你不如买个乳胶嘴唇,每天捧着吻个够。” 第20章 20 再见了,沈启瑞   沈启瑞皱了皱眉, “我不是。”   “你刚才还凶我!你好久都没有凶过我了,你不疼我了。”   沈启瑞:“……我没有。”   “那你是想跟我离婚吗?我刚才都那么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还是那么凶神恶煞的, 你说, 你是不是在外面看上其他的小姐姐了?”宋萤萤开始倒打一耙,她气鼓鼓的, 惯常的盛气凌人和蛮不讲理又回来了。   沈启瑞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无奈, 那点无法言说的不安和绝望就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呢?你想跟我离婚吗?”   宋萤萤更气了,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 又亲又吻又抱的,你全当没听到是不是?”   沈启瑞垂下眼, 神情有些恍惚,“即使现在不想离婚,总有一天也会想离婚的。”   他向来不期待得到一段稳定而永久的关系,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是能把两个人牢牢绑在一起的,爱情不能, 亲情也不能。   所以当他遇到一个需要靠他的亲吻来续命的女人, 他会觉得这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惊喜, 他甚至不需要她有多爱他, 他只要能确定, 这个女人能永远待在他身边。   “你这样说那就挺没意思的, ”宋萤萤偏过脸, 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如果你现在是想让我在你面前发个誓,说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离婚, 那我觉得我应该会拒绝这么幼稚的请求,因为我还真的不一定能做到。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向他,“人为什么要因为未来千分之一几率的事情而踌躇不前呢?我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害怕,至少我现在依旧是需要你的。”   沈启瑞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某次斗殴被抓,他被警察关在审讯室里,巨大的日照灯照着他的眼睛,警察一句一句地审问着他,声音越来越大,他抿着唇一言不发,但依然觉得自己像被脱光了站在阳光下。   他必须得承认,宋萤萤其实很了解他,她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应该就能听到在他们俩的联系骤然崩塌之后,埋在他心里的不安,顷刻间死灰复燃的声音了吧。   宋萤萤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慢慢地伸出手,踮着脚把自己的掌心放在了他的头顶,温柔地拍了拍,“没关系的,你是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才更加害怕,不敢去拥有一件有可能会失去的东西。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段美满的婚姻可以治愈童年,我会努力给你足够多足够的足够多的爱,让你也变得像我一样勇敢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就笑了起来,好像觉得自己说出了一段很厉害的话,有点得意洋洋的。   沈启瑞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有种内心被人剖析出来的狼狈,又有一种终于有了一个人能填补他内心空洞的满足。   宋萤萤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地打了个响指,“这样好了,我们出个量化的标准吧。”   “嗯?”   宋萤萤拉着他走到茶几前,她直接坐在地毯上,随手从底下掏出了纸笔,低着头认真地写写画画。   “我们来做一个加减分系统好不好?我们约定好:100分以上就代表你是我的灵魂伴侣,我们的生活里没有任何一点不如意;80分以上代表我们虽然很相爱,但生活中总会有一点小小的摩擦;60分以上的时候,我们虽然仍然相爱,但有太多的矛盾、太多的琐事让人心累;慢慢扣到50分,我们的感情已经慢慢消磨殆尽,只靠那么一点点最后的情分支撑;一旦到了50分以下,我们就立刻去领离婚证。”   “天哪,我简直是个天才,怎么会有这么精妙绝伦的想法。”宋萤萤用笔头敲着茶几,兴奋得越敲越响,“我们在客厅里弄两块可操作显示屏,显示我们对彼此的打分,如果对方做了让你觉得更爱他一点的事情,你就在上面加上一分,如果他做了伤害你让你难过的事情,就在上面减上一分。这样一目了然,我们就都不会害怕了,至少在80分以前可以随便浪。”   沈启瑞挨在旁边看得很认真,“那怎么能保证对方是据实打分呢?”   “感情这种东西哪有什么据实啊,对方如果真地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你却不愿意扣分,那一定是因为你对她的爱超出了这些痛苦;如果对方明明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你却还是扣了分,那就代表你已经移情别恋,对方的好已经在你心里全部磨灭。哪有什么据实,跟着你的心呗。”   沈启瑞微微一愣,突然觉得虽然在很多时候,宋萤萤都像一个孩子一样幼稚又任性,但其实她既比他成熟,又比他坚强,在她的内心深处自有一番天地。   他们的电视背景墙上很快安了两块显示屏,起始分90,在他们正式开始实施这个加减分系统的第一天,沈启瑞上班回来,赫然发现宋萤萤给他打的分已经变成了100。   宋萤萤从旁边敷着面膜荡出来,沈启瑞刚说了个“你”,她就直接走过去搂住他的腰,把自己湿乎乎的面膜往他脸上蹭,“我今天醒来觉得自己甚是爱你,这10分都表达不出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沈启瑞拿她没办法,“哪有你这样打分的,不是说只能一分一分地加减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不是说过这个打分系统完全唯心主义嘛,唯心主义你明白吗?”   他笑了一声,把她推开。   “来哥哥,亲我一个。”宋萤萤扯下面膜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随手在脸上糊了两下,撅着嘴等他亲。   沈启瑞有些嫌弃,敷衍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   “哥哥也快点去打分嘛,给小萤萤打得高一点,小萤萤拿不到满分,回去要被妈妈骂的。”她捏着嗓子,语气脆生生娇滴滴。   沈启瑞目光含笑地看了她一眼,过去在显示屏上加了一分。   “啊,”宋萤萤有些失望,“就加一分啊,真小气。哥哥给萤萤走走后门嘛,再加几分吧,我从小都没有考过98分以下,这个分数太丢脸了。”   沈启瑞严肃了表情,故意吓她,“你再威逼利诱走歪门邪道,我就倒扣分了。”   “切。”宋萤萤瞬间直起了身子,站得端端正正,“你就只会威胁我,以前用吻威胁我,现在用分数威胁我,臭男人,我明天就给你倒扣30分。”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欢畅,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宋萤萤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还说什么人家的分打的不对,得到满分还不是高兴的要命。   口是心非。   慢慢的,沈启瑞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地看一眼客厅里的显示屏,宋萤萤的分数越来越夸张,她估计是以30分为一个单位,最低的时候打过80,最高时候分数直逼300。   据她当时的话说,感情本来就是没有满分的,她那天就是感情澎湃,觉得自己没有哪一刻比那天还要更爱他,如果不是努力收敛了一二,恨不得直接打个1000分上去呢。   虽然在他拒绝了陪她去看一场幼稚的爱情电影之后,那个分数立马掉到了82。   这个显示屏对她来说,好像成为了她撒娇和示爱的工具。   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热衷于邀请别人来参观他们的房子,然后她就能在别人问起这两个数字的时候,貌似不以为意地解释一番,然后沉浸在别人“神仙爱情”的羡慕和夸赞里。   沈启瑞的打分倒是平平常常,甚至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加也不减,宋萤萤略带埋怨地质问他的时候,他就把她搂进他的怀里,企图用男色来诱惑她。   任务进度条在这段时间重新爬到了99%,沈启瑞的打分也停在了99。   宋萤萤原本以为自己还要找到某个撬动他心房最后那点土壤的契机,她考虑了几天,突然想起了一个早已被自己扔在脑后的剧情点。   “对了,你原先那个别墅还在住吗?”   “你说呢?”沈启瑞瞥了她一眼,感觉是在嫌她蠢。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别墅里有一个上锁的房间啊?”之前的四位失败者都提过这个房间,毕竟在一个所有房间都对她们开放的别墅里,一个上锁的房间隐喻性太强了,好像就代表着他内心深处某个封锁起来的秘密。   “之前我遇到一位……姓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之前跟你交往过的一位小姐,说过你们之前明明很相爱,可就是因为她不小心进了这个房间,你就把她扔了出去,你在里面藏了些什么呀?”她直接了当地发问,态度十分坦然。   沈启瑞闻言皱起了眉,很苦恼地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记不太清了,大约是一些作假的商业机密,拿来钓鱼用的,后来果然钓到不少。”   宋萤萤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沈启瑞完全体会不到这个笑点,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靠近他的女人没有一个是想要盗取什么所谓的商业机密的。   “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没事,哈哈,只是随便问问。”   ……   宋萤萤性子越发懒散,她还没有来得及去考虑那个还没有被找到的契机,就突然在某一个清晨,听到了任务进度突然跳到百分百的提示音。   她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光着脚跑到客厅,然后就看到沈启瑞那个永远到不了满分的显示屏上,赫然显示着100。   “唉。”宋萤萤抿着唇,并不那么高兴,“本来都说好了,今天回爸妈那儿去吃火锅的。”   那种熟悉的脱离力好像扯着她的灵魂往外拖,宋萤萤又叹了一口气,跑到自己的显示屏跟前,把100后面多加了一个0。   然后她拿起手机对着这个显示屏拍了张照,发了一个朋友圈。   “又是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爱你的一天。”   朋友圈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她科普过这个显示屏的意义,瞬间就一大堆点赞留言,骂她又在秀恩爱撒狗粮的。   她安安静静的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沈启瑞的留言。   “唉。”她又叹了口气,“我就是敬业,连善后工作也做得这么好。”   然后又撇着嘴骂了沈启瑞一句,“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突然的,一点准备都不给,计划都给人家打乱了,活该你听不到我的道别了。”   “再见了,沈启瑞。” 第21章 21 宝刀不开刃,是一种辜负……   任务空间。   宋萤萤整个身子窝在她的懒人沙发里, 捧着一杯鲜榨的草莓汁,脚趾头一下一下抓着底下的绒布,悠哉悠哉看完了新世界的故事背景, 非常不真诚地感慨了一句, “真是个小可怜。”   面前的投影画面里是位俊秀斯文的男子,穿着纹饰繁复的华贵衣裳, 目光未曾对上你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位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 但只要他的眼神冷冷地望过来, 大多数人就只敢把身子伏下来, 伏到地底, 闷声大呼“九千岁”。   他虽是宦官之身,却已把持朝政六年之久, 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是位被无数人诅咒不得好死的的大奸臣。   原本这样的人是轮不到宋萤萤来说可怜的,可是现在流行如此, 越是心狠手辣的大反派,越有一个悲惨痛苦的童年。   谢未笙便是如此, 原本长于书香世家, 幼时父亲因权力倾轧获罪被杀, 娘亲姐姐受辱自尽, 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书童换装顶替为他而死, 他隐姓埋名自愿入宫, 从此心中唯有复仇。   入了宫, 又因长相斯文貌美受尽折辱,他生生忍下,一步一步爬上高位, 成为皇后的入幕之宾,后又铁血镇压朝堂,扶持七岁小太子上位。   如今,众人皆知,那把尊贵的椅子上坐着的,是未笙的傀儡。   见她看完背景介绍,系统忍不住邀功:“终于抢到一个还没被人进入的世界,这回可以不用替他们擦屁股了。”   宋萤萤喝完最后一口草莓汁,“没什么区别,这并不比替别人擦屁股的任务好做。”   系统:“……”   日常被打击。   她站起身来,打开她的道具宝箱,目光一页一页扫过去,希望能有一个道具激发一下她的人设灵感。   终于,她的目光在一个名叫“万物拟人”的生成道具上停留了下来。   万物拟人:世间万物被扔到这个画布里,都会生成独属于它的拟人形象。拟人身体将拥有物件的部分特性,缺陷是无任何人体生命特征,使用期限仅有三年。此形象可作为登陆角色进入任务世界。   她手指点了点额头,“刚才的背景介绍里,那个谢未笙是不是有把每天都会拭的剑来着。”   “是,他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抄家时缴获一把宝剑,他认为这是他开始获得权力的象征,每晚都会擦拭。”   宋萤萤打了个响指,“很好,就是它了。”   ……   屋外夜色正浓,谢未笙一寸寸细致地擦拭完手里的剑,还没来得及把它摆回剑架,一个小太监提着灯,步履匆匆走到门前,压低声音道:“九千岁,兵部侍郎求见。”   他被打扰了兴致,眸色泛冷,“还以为他能傲气多久。”   他合上剑鞘,随手把剑放在书桌上,揽揽衣襟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宋萤萤突兀地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拿起书桌上的剑,抽出半截用指尖抚摸一下。剑身古朴,锋芒暗藏,剑鞘却极致奢华,想必是后人所打,与这剑并不相配。   不过这些与她都没什么关系,她最后看了这把剑一眼,把它扔进了“万物拟人”之中。   片刻后,一次性道具化作碎片彻底消失,宋萤萤换了一种形象重新出现在房间里,她穿着一身和剑鞘同款的银蓝色衣裳,一层层轻纱薄如蝉翼,并不是本朝女子惯常的衣服款式,只显仙气,不见累赘。白净的额头中央垂着原本镶嵌在剑柄上的红色玛瑙石,眼如黑曜,肤如凝脂,整个人透着股冷气,总之并不像个凡人。   谢未笙与兵部侍郎结束交谈已是半夜,他回到房间,刚刚走过隔断的席布,就突兀停住脚步,瞳孔猛然紧缩,死死盯住正坐在自己书桌上的那个女子。   宋萤萤抬头朝他望去,并未言语。   谢未笙未曾学过武,所以府邸更加守卫森严、固若金汤,甚至可以放出豪言,刺客死士就算能悄无声息地进皇宫,也不能悄无声息地进入九千岁府。   武功高强到真能进来的人,他此刻叫不叫人,也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他表现得异常平静,还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姑娘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宋萤萤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一眼一旁的剑架,“我等了你好久。剑架放不下我,给我找个别的地方入睡。”   “……嗯?”沉稳如谢未笙也难掩疑惑。   宋萤萤神色有些困倦,压下了快要溢出喉咙的那个哈欠,“忘了正式介绍一遍,我是你的剑,你可以叫我萤。”   “我的剑?”   谢未笙花费了几息时间反应过来女人所说的话,他朝自己的书桌上望了一眼,果然原本放在那儿的剑已经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美貌女人,坐在他的书桌上,对他说她是他的剑。   专门收罗奇闻怪谈以供编排的戏文里,最多也不过是狐妖成精、女鬼现身,还从未出现过宝剑化型,化得还是娇柔女儿身,真是稀奇。   也不知是哪方人马想的这种怪招,当真贻笑大方。   “如果姑娘不说所谓何事,那我就要叫人前来请姑娘出去了。”   “你不相信我?”   谢未笙摇摇头,“自然不信。”   宋萤萤轻飘飘地跳到地上,走到他身前,伸出脖颈,“你摸了我那么多次,给你摸摸就知道手感了,你不会认错的。”   这是种引颈受戮的姿势。   谢未笙有些意动,他的手指微微握了握,成爪掐了上去,手指在她颈间慢慢握紧,然后他突然意识到——   手中触感冰凉。这个女人没有脉搏,没有体温。   他又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把了把脉,果然宛如死物。离近看,女人额前坠着的那颗红宝石也格外眼熟,右上方有道浅色的划痕,是他某次杯盖失手磕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他这才有了那么点落到实处的震惊。   “你真是那把剑?”   “是。”宋萤萤淡淡点头,“爷以后有想杀的人可以叫我去杀,宝刀不开刃,是一种辜负。”   谢未笙沉默了一会儿,“盈是哪个盈,暗香盈袖的盈?”   “不是,轻罗小扇扑流萤的萤。”   “你倒是知晓这些诗词典故。”   “日夜陪爷读书,自然知晓。”   谢未笙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再多说些什么。这天晚上,他最终还是未出声惊扰到任何下人,入寝之前,他转头邀请到,“榻上坚硬,萤姑娘不如与我同睡吧。”   宋萤萤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甚至没有思考片刻,就站起身走到床边,在他身旁躺了下去。   谢未笙愣了愣,他不过是下意识的出言试探,却不曾想到这把剑化身不久,似乎并不怎么明白什么叫男女有别。   是她念的那首诗误导他了。   宋萤萤已经躺了下去,他一时间进退不得,最后咬咬牙,竟然也跟着睡了下去。   卯时,“咯吱”一声,小太监推开门,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宋萤萤在系统的提醒下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她下了床,撩起帘子走了出去,安安静静地瞧着他们。   她的发丝未有丝毫凌乱,衣服也未见褶皱,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吓了众人一跳。   脸盆哐当一声摔落在地,床上的谢未笙微微蹙眉,伸手揉了揉额头,还未开口,三人就已瞬间扑倒在地,连连求饶。   “九千岁饶命。”“九千岁饶命。”   “奴婢实属无心之失,求九千岁宽恕。”   隔着帘子,就听到他冷得掉渣的一声“滚”。三人连忙收拾好东西又弓着身子退了出去,留下换洗朝服和洗漱用具。   谢未笙坐起身,看到宋萤萤微微一愣,然后才回忆起来,自己昨晚好像遇到了一件荒唐事。   “你还未变回去?”他变脸很快,立刻朝她扬起了笑容,他一笑容貌就越发绮丽,像深谷里开出来的一朵花,又危险又神秘。   “我积攒百年日月灵力,可成人形三年,这期间不会再变回去。”宋萤萤说话依旧一板一眼。   “三年?”谢未笙看了宋萤萤一眼,思考她是否能为己所用。   “你是妖物还是神仙?”   “都不是,你可以把我当成剑灵,只不过得到某些机缘可以化身为人罢了。”   “那你会怕桃木符咒吗?”他确认着这把剑对人的威胁能到哪一步。   宋萤萤摇了摇头,“不怕,这种手段伤害不了我。”   谢未笙已经系好了腰带,正自行在那儿净面梳发,在他开始盘髻的时候,宋萤萤走上前去,接过了他手里的木梳。   她动作十分轻柔且娴熟,顺着发根梳到发尾,不曾扯断一根头发,然后她盘了一个谢未笙惯常盘的公子髻,挑了他喜欢的那支玉簪替他簪上,“以前我在架子上呆着的时候,每日都会见他们替你束发,也想尝试一回,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她不知道,在她替谢未笙束发的时候,他的脖子僵硬绷紧,心中满是防备警惕。   待她插完发簪,谢未笙站起身来,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往门外走,宋萤萤就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快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转头朝她微微一笑,“你真想替我杀人的话,就去把易国来访的三皇子杀了吧。”   谢未笙的野心比所有人想得都大,他并不满足于仅在旭国的朝堂搅弄风云,他想开疆拓土,他要三国归一。   如今正值小皇上千秋,景、易两国来旭,易国三皇子表面上醉心诗词不喜权谋,近来接连举办诗会以诗会友,从翰林院院士到科举落榜的书生,礼贤下士,与旭国文人相交甚欢。   以谢未笙对易国朝堂的了解,这位三皇子原本就是他最为忌惮的人,一力降十会,不管他借着这次千秋节有何谋算,直接杀了便罢,易国敢就此动兵最好,省得他还要跟那些主和派唧唧歪歪,若是不敢动兵,那杀也就杀了,少了这位三皇子,易国君王退位之时,想必自己就要乱上一阵。   “愿为爷效劳。”宋萤萤点了点头,下一秒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是真的凭空消失,而非借助轻功或者障眼法。谢未笙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愣神片刻,他原本还想派暗卫尾随而去,密切关注这个女人的行动,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宝剑化形,这算什么,上天赠予的机缘吗?他慢慢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来。   宋萤萤并不会什么瞬移之法,只是她现在所用身体并非此界之物,自然可以随她一起回到任务空间。她往自己的懒人沙发上一躺,召出投影,看着谢未笙对着她消失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这是真把她当成一把可以自动杀人的剑了,想得倒挺美。   她用投影观察了谢未笙片刻,见他还是唤出了一个暗卫,吩咐他前往易国三皇子诗会附近埋伏,配合萤姑娘的行动。他现在相信了他房间里真的出现了一把可以化为人形的剑,却并不确定,这把剑是否真的可以杀死他想杀死的人。   “还好有个帮手。”宋萤萤一个响指关掉了投影,在空间玩了一会儿,才叫系统帮忙定位了那位暗卫的所在地。   易国三皇子这次的诗会安排在湖心亭里,亭边系着三艘小船以供出入,暗卫在四周找不到合适的潜伏之地,只能在岸边的树丛中隐藏下来。   刚刚隐藏好身形,一只手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全身寒毛倒立,一甩头扔了许多暗器出去,心脏砰砰直跳。   宋萤萤站在那里不闪不躲,任凭暗器打在自己身上后哗啦啦又掉下去,像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墙。   经历过太多世界,她拳脚功夫其实很是不错,但她依然没有选择闪避,一来是这些暗器实在是离她太近,二来她也想试验一下这具身体所谓的具有原物部分特性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这次的道具可真是好用,现在她对自己是宝剑化型这件事充满信念感,是的,她就是谢未笙那把剑,不仅长得好看还刀枪不入,随便浪也不怕。   “别怕,”她面无表情道,“我是萤萤。”   在古代这种昵称或小字一般是极为亲密的人才能叫的,暗卫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张口只唤了声“萤姑娘”。   他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九千岁让自己来配合这位姑娘暗杀易国三皇子。   “他们的诗会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当他们经过这儿的时候,你直接上前,我未掩盖容颜,不方便露面,会在后方压阵,助你成功截杀。” 第22章 22 你以前到了这个时辰,便会脱我衣……   宋萤萤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语调, 可配合她清冷出尘的气质,就仿佛是天上神画中仙,她的声音能被你听到就是一种无上恩赐。   暗卫们在训练的时候都过了美人关, 再倾国倾城的美人, 脱光了衣服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能依旧淡定自若。但此时, 暗卫十七心里仿佛被扔进一面大鼓,她说一句话, 整个鼓面就猛烈颤动一下。   他收回了目光, 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再睁眼的时候整个人犹如一块生铁, 再没了刚才的那点悸动。   “好。”他冷冷应了一声,他们二人便都不再说话, 暗自蛰伏着,等待着那个今日注定要丧命的人。   他们从早上等到黄昏,天色渐暗, 宋萤萤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白蓝相间还绣着银线的薄纱,突然有些嫌弃那个给宝剑配剑鞘的人, 这颜色在夜色中实在太过显眼。   终于, 有喧闹的人声由远及近, 船上的灯光荡漾在湖面, 成了破碎的剪影。   十七看了一旁的萤姑娘一眼, 他怕她会害自己也暴露身形。   宋萤萤明白他的意思, 她神情一动, 索性换了个计划,自行走了出来,找了一个拐角大大方方的站着。   她随手从任务空间里找出了一方面纱戴上, 这不是什么有特殊功能的道具,纯粹是装饰品。若是白天,它倒也没什么掩盖容颜的效果,绝美的容颜隐藏在朦胧的面纱下,恐怕更显清丽绝尘。但此时夜色深重,一方面纱已经足够。   诗会结束,一行人摇摇晃晃,酒意正酣。   十七并未对宋萤萤有什么指望,他手里紧紧捏着暗器,一触即发。此时,天边突然飘过来一条披帛,在月光下银线闪烁,繁复诡丽的纹路若隐若现。   众人仿佛一时间都被这个场景迷住,大家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条披帛吸引,看着它随着风一直飘舞到众人眼前,然后慢悠悠地落了下来。   终于一位公子伸手抓住了它,他脸色一喜,狂笑道:“这是哪位仙子的披帛,被我抓到了?”   “砰”的一声,是身体骤然倒地的声音,他回过头,就见刚才还同他们一起交谈的易国三皇子倒在地上,双眼直直的望着前方,眼神里还带着某种未曾散去的惊恐。   “哈哈哈三皇子,你怎么倒了,你刚才还夸下海口,说自己千杯不醉……”   宋萤萤让系统判断了一下,确认了三皇子已经毫无生机,她微微皱了皱眉,虽然这人不是自己亲手所杀,她还是不太舒服。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个人设,她必定以后会要见血。   让系统收回自己的披帛,宋萤萤回到了任务空间,再用系统定位投放的功能把自己送到谢未笙身边。   很方便就是了,她决定在这个世界里要一直用这个功能瞬移了,以便营造出自己神出鬼没的剑灵形象。   十七愣了楞,他甚至没有想到这个任务会完成得如此轻易。当他抬起头再朝那个角落里望过去的时候,就见风动树摇,唯独没了人影。   谢未笙正在沐浴,他沐浴的时候是周边守卫最森严的时候,他会拒绝任何人伺候,水位放得很高,他每次沐浴必定要把自己整个胸口以下淹没在水里,为此还杖毙过几位说他如女子般做作矫情的下人。   他快要结束,手臂已经摸到了一旁的衣服,正准备裹住身子站起来的时候,身前突然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甚至还没有看清女人的容貌,瞳孔猛然缩紧,整个人退坐在水里,发出哗的一声响。   “滚!”他厉声喝到,几乎喊劈了嗓子。   女人似乎被他呵住,朝后退了半步,却依旧没有出去的意思,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   外面的守卫听到了动静,敲了敲房门。   “不许进来。”   浴室里的烛火只留了一盏,谢未笙喘着粗气,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下朝女人望了过去。   这时候她终于开口说了话,“我只是来给爷回禀,易国三皇子已经死了。”   “出去。”谢未笙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把剑会不会对自己不利,那些利用计划也可以通通推翻,他现在只想融了这把剑。   宋萤萤点了点头,依言退了出去。   谢未笙终于穿扮妥当走出来的时候,宋萤萤正站在外间等他,看到他已经恢复平静的脸,她开口问道:“为什么生气,我完成了任务,不是应该得到嘉奖。”   在谢未笙心情好的时候,也随手赏出去过像金瓜子、玉佩这种物件。   她说着这样的话,眼神却很纯净,像山涧里被溪水打磨过千万年的石头,透着股温润的凉意。   “没有生你的气,”谢未笙甚至对她笑了笑,“你还未曾明白男女有别,我刚才脱了衣,不方便被外人看见。”   “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剑。”说完这句话,宋萤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撩进衣服内延,轻轻往外一勾,她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就一齐落在了地上。   谢未笙猛然一惊,他此时还不明白什么叫人体美学,只觉面前仿佛真是一具玉雕的身体,凹凸有致,莹润无暇。   他反应极快,猝不及防地看了短短一瞬,就立马转过身背对着她,“你……”   “为什么要躲?”宋萤萤似乎靠近了一步,她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到了该试剑的时辰了,你以前到了这个时辰,便会脱我衣服,一遍遍抚摸我的身体……”   谢未笙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神情难得有些慌乱,只得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一把不知道能不能为他所用的剑而已,自己还不用为此牺牲色相,“萤姑娘别再说这种话了,你现在已是女身,和剑身死物自然有所区别。”   “你可以不用把我当成女子,我喜欢被你摸的感觉,很温暖。”宋萤萤绕了一步走到他身前,谢未笙又猛然背过身去。   “你以后都不会摸我了吗?”她没有试图再走到他眼前,谢未笙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竟觉得她的语气有点沮丧。   宋萤萤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的样子。谢未笙这才想起,她刚才跟自己禀告已经成功击杀了易国三皇子的事情,“等等。”   他皱着眉,很勉强地转过了身,“你先把衣服穿上。”   “穿着剑鞘你怎么摸?”   这轻飘飘的衣服堆在地上就薄薄一层,怎么看都跟剑鞘沾不上边。纵使知道这个女人是剑灵所化,谢未笙依旧无法就这么轻易地把她视为自己拭了许多年的那把剑。   他此时难得被她逼得有些狼狈,他虽然面对着她,可依然垂着眼不敢抬头,即使是这样,视线范围内那双修长白皙的腿也足够叫人无措。   宋萤萤似乎嫌他磨蹭,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按着他的手轻轻抚摸到腰腹,他的手很温暖,贴在自己冰凉的皮肤上,舒服得她叹了一声。   谢未笙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他讨厌这种被人逼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的感觉,这种情绪来的十分猛烈,他突然甩开了宋萤萤的手,目光阴鸷地说了声“够了”。   宋萤萤似乎不怎么能觉察得出他的那点喜怒无常,她好像也并不在乎他到底抚摸她多久,似乎只要有了拭剑的这个举动,对她来说便是一天圆满了。   宋萤萤点了一下恢复出厂设置,地上的衣物就顷刻间回到了她的身上。   “拭完剑,该入睡了。”还未等谢未笙回答,她便推开门,准备回到自己熟悉的卧室。   谁料一开门,门外灯火辉煌,两个侍卫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们俩一见到她,脸色立马惨白如纸,哐当半跪在地上,对谢未笙抱拳行礼,请求恕罪。   “属下失职,请九千岁饶命。”“九千岁。”他们声音发抖,语调都变得有些奇怪。   谢未笙看了他们俩一眼,径直从他们俩之间走了过去,并未因为宋萤萤的特殊身份就出口饶恕。   可他倒也没做出要把他们俩如何的指令。   宋萤萤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在他们即将走远的时候,两个侍卫一齐舒了口气,几乎瘫软在了地上。   宋萤萤问他:“他们为什么很怕你?”   谢未笙勾出了一抹微笑,“你倒是第一个问为什么会有人怕我的?九千岁的名声,在京城里能止小孩啼哭。”   宋萤萤点了点头,夸赞他,“很厉害。”   她好像未曾听出他语气中那点自嘲的意味,真心实意地觉得他厉害。   回到房间,宋萤萤径直走到谢未笙的床边就要躺下。   “等一下。”   谢未笙唤了丫鬟过来,叫她们收拾好院子里的另一进屋子让宋萤萤住下。   他原本准备安抚她一二,谁料宋萤萤只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在丫鬟们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的时候,便站起身来准备跟随她们离开。   “萤姑娘。”谢未笙唤住她,突然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递到她手里,“你的奖赏。”   宋萤萤的眸色好像亮了亮,她把玉佩攥进手心里,很真诚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谢未笙看着她跟着下人走了,脸上的表情立刻消失殆尽,冷着脸唤了声“十七”。   暗卫立马出现在了他眼前,半跪下来,“九千岁。”   “易国三皇子真的死了?”   “是。”   “怎么杀的?”   十七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告道:“萤姑娘用计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我趁机暗器击杀。”   “用计?”这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什么计?” 第23章 23 我要闻着你的气息才能睡得着……   十七顿了顿, 一板一眼地把当时发生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谢未笙被他的讲述带入到那个画面之中,竟觉得易国三皇子死得并不算冤枉。   有意思,看来他叫她去杀人是小觑她了, 她合该有更大的用处。   那位左相不是最爱所谓的冰霜美人了吗?他捧在掌心的那些故作姿态的货色, 比不上浑然天成、清丽绝尘的剑灵万分之一。   当然,得是在他确定这把剑能受他掌控的情况下。   “知道了, 你下去吧。”   “是。”十七抱拳行礼,迅速消失不见。   谢未笙在书桌前练完一幅字, 安静看了一会儿, 他在模仿他以前的字迹, 少时老师总说他字体太过锋芒毕露, 过刚易折、不够圆润。   如今再没有谁有资格叫他处事圆润,他倒是想叫自己的字锋芒毕露, 行文间却下意识地收敛笔锋,落笔犹疑,再没了少时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扔下笔, 突然把那幅字撕得粉碎,转手就把案上的砚台砸了下去, 墨汁四溅, 脏了他的衣摆。   门外的丫鬟似乎是听到了动静, 有细碎的脚步声走到门边, 却半天没有响起敲门声。   谢未笙等待了一会儿, 眼神讥讽, 是了, 她们怎么会敢敲门呢,不是自己主动出声唤她们,她们每个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再也不要看到自己的脸才好。   想到这里他脸色更青,抬手把书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随着哗啦的一阵响,身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谢未笙抬起头,宋萤萤站在一堆狼藉中间,她踩着那些东西走到他身前,突然拉起他的手,拿到眼前仔细瞧着。   “红了一块。”她说,说着她便把他的手背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我体温低,给你冰冰。”   谢未笙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大约是在她面前用冰镇化过淤青,他嗤笑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你体温再低,又不是寒冰化形,有什么用?”   再说了,那点轻微的颜色不用管它,不到片刻便自行消散了。   宋萤萤的目光仍然落在他的手上,“我去给你取冰。”   “不用,很快便消了。”谢未笙想着她跟那些下人婢女可不一样,他毕竟还想让她为自己所用,该对她温柔些才是。   他以前惯会做那种善解人意的温柔腔调,前皇后在先帝死前并不受宠,总是独守空闺,就格外吃他这一套。   只不过,她一个小小的剑灵,还不值得他把那幅恶心人的腔调摆出来。   他不知怎么的,情绪越发的暴躁,无来由的自我厌恶让他觉得恶心。   所以,明明是准备对宋萤萤温和一点,最后他却冷着脸,语气僵硬道:“还有,你既然已经修成人身,就要讲人间的规矩,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宋萤萤眨了眨眼,似是不解,却还是答应了他,“好。”   谢未笙的语气这才和缓了两分,“不是说入睡去了吗?怎么还醒着?”   “不在你身边,我睡不着。”宋萤萤撇了一眼空荡荡的剑架,“我能在你房间里待着吗?”   “我不说话,也没有呼吸声,不打扰你。”   谢未笙摇头拒绝了,“昨天那是事急从权,我不习惯与人同枕。”   他房间里从未安排过守夜的丫鬟婢女,昨夜他甚至是合衣入睡,一夜未曾安稳。   宋萤萤垂眸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这才发现他衣服上的墨点,突然开口到,“你的衣服脏了。”   她眼底光芒闪烁,突然伸手去脱。   谢未笙猛地退后了一大步,厉声道:“做甚?”   “我要闻着你的气息才能睡得着,你衣物既然脏了,不如就送给我吧。”宋萤萤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略含期待地望着他。   这种艳色之语,她说的倒是格外坦诚自然。   谢未笙皱着眉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主动脱了外衣扔到她手里,“现在可以回了?”   宋萤萤拿到衣服,裹到自己身上,扯着衣领低头嗅了嗅,脸色已是满足愉悦,而后对他点了点头,便在他面前消失了身影。   她的这种消失与暗卫的消失截然不同,像一幅荡漾开的画,消失了眼前依然留下唯美的剪影。   谢未笙被她这样一扰,刚才那点情绪上的波动早已消失无踪,他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宋萤萤低头轻嗅的模样,想起她怕是要抱着自己的衣物入眠,竟有种难得的羞腼之感。   随后,谢未笙一连几天都未回府,府里的下人们对宋萤萤面上极为尊敬,私下里宋萤萤却不止一次地听到过那些人嘲讽议论的声音。   “想必是谁家调.教好了专门当礼物送过来的,好人家的姑娘哪会甘心伺候一个阉人呢?”   “我现在只想快点赎身,家里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我要几年才能攒够赎身银子,这九千岁府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谁不想呢,这男人没了底下那物件,可不是得阴晴不定,没个好脸色的时候吗?”   “你小声些。”   她的声音便压低了点,“我晓得的,这不是九千岁不在府里吗?再说了,这里一般也没有旁人会来。”   她话音刚落,宋萤萤就出现在她们二人的面前。   两个丫鬟立刻变了脸色,还未开口求饶,宋萤萤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打得是刚才骂谢未笙是阉人的那个,她手劲很重,那丫鬟一个趔趄,扶住旁边的假山才稳住了身子,她捂着脸抬起头,嘴角已经渗血,浑身发抖,咬着牙说了一句“萤姑娘恕罪”。   那目光是心有怨愤的样子,就算理智上知道宋萤萤是谢未笙的床边人,可能吹几句床头风自己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但这一刻她只觉得不甘和委屈,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现在却连宋萤萤这种身份低贱之人也能随意欺辱。   宋萤萤看到她的目光,又给了她一巴掌,“我讨厌别人这样看着我。”   丫鬟握紧拳头,低下头不再看她。   宋萤萤沉默着看了她们俩一会儿,她们俩并未跪下,只垂着头不说话。   宋萤萤手里出现了一把匕首,她抓住丫鬟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女人身上没了某个物件,也会阴晴不定,没个好脸色的时候的。”   她面无表情,语气也平缓,手里的匕首却已经落在了丫鬟的胸前,“这个部位怎么样?对女人来说好像还算重要。”   在聊起宋萤萤和九千岁的话题之前,两个丫鬟刚刚娇笑着说着要改肚兜的尺寸,言语中颇有种自傲的意思。   “萤姑娘!”她声音发着抖,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奴婢……奴婢是九千岁府的丫鬟,您恐怕还没有权利动用私刑。”   宋萤萤当然也只是吓她一下,发泄一番刚才的那点不悦。   身前久久没了动静,两个丫鬟试探着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被打的丫鬟立刻跌坐在地上,开始痛哭起来,她此时回过神倒觉得害怕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自己估计立马要没了这条性命。   谢未笙处理完政事回到府里,总算想起府里还有个剑灵无人管辖,自己临走之前也只叫暗卫一刻不落地盯着她,倒没有与她本人叮嘱过不要在人前显露异象的事情,该不会此时府里已经人尽皆知她是个妖物了吧?   想到此,他唤了暗卫出来,询问这些天宋萤萤的举动。   因着头次便是叫了十七与之配合,谢未笙也不预备再让她的事被更多人知道,便顺势叫了十七继续盯着。   此时十七跪在他面前,将这些天宋萤萤的一举一动一一道来。   她喜欢在府里四处闲逛,好似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模样,她在院子里练过一套剑法,剑法精妙绝伦,飘渺欲仙,招式看不真切,不知是何处传承。她饭量极少,这些天几乎未曾怎么用膳。   说到最后,十七止住了话头,面色犹疑。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萤姑娘昨日打了一个丫鬟两巴掌,”十七言语很是艰难,“还拿出匕首威胁要割去……其女子之物。”   谢未笙皱起眉,沉默片刻问到,“为何?”   那话十七就更不敢说了,他知道九千岁最是介意别人拿他宦官身份说事,犯了旁的事情,他若心情不错还有饶过的时候,只这一点是他逆鳞,碰之即死。   他低着头不敢说话,察觉到九千岁的气势越发阴郁,最后只得嗫嚅着说了一句,“那丫鬟说了对九千岁不敬之语。”   “砰”的一声,是掌心里把玩着的玉如意被他捏断的声音,他握紧了手,威胁割去其女子之物,那对应的是什么还用猜吗?   此时他的愤怒里甚至包含了宋萤萤,如若不是她自作主张,这种难堪的话头根本不必传到他耳朵里。   以为他就不知道许多人在背后骂他吗,他知道,他知道得十分清楚。只是骂他的人太多了,多得他杀不完,只要不闹到他的眼前来,他们在背后说些什么他也不愿去管。   正在这时,宋萤萤似是知道他回来了,她的声音突然在谢未笙耳边响起,“我可以到你房间里来吗?”   “你可有听到什么?”谢未笙努力收敛了怒气,问跪在地上的十七。   十七摇了摇头。   他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才尝试着回了一句宋萤萤的话,“过来吧。”   下一秒,宋萤萤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一看见他就对他伸出了手,“之前的衣服味道散了,你再给我一些吧。” 第24章 24 是已认他为主,所以才会护主吗?……   谢未笙闻言神色有些羞赧, “……你让下人去我衣柜里拿上几件便是了,我待会儿嘱咐他们几句,以后这种事情就不必来与我说了。”   宋萤萤却摇了摇头道:“不行的, 我不是要衣服, 我是要你的味道。”   她的话语恐怕比最是大胆撩人的青楼名妓还要直白勾人,偏她自己体会不到, 这种浑然不知便更加使人心痒难耐。   真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   他倒觉得左相都配不上只有三年时间的剑灵了。   谢未笙解下自己的发带,而后一圈一圈系在她手腕上, 神色有几分温柔, “这个我常带, 味道应该能持续得更久一点。”   宋萤萤抬起手腕嗅了嗅, 明明神色冷如冰霜,却宛如一只不谙世事的动物, 说她是狐妖成精,也许会更服众一些吧。   她这才满足了,又抬头问他, “你许久未回府了,我等着你来拭剑呢!”   “抱歉, 最近政事繁忙, 叫萤姑娘久等了。”他这段时日已然做好了心里准备, 倒是不会像初次那般慌乱不堪了。   “没关系, 你以前也经常许久不回来, 我就躺在剑架上等着你, 那时我已生了神智, 会根据天色算时辰了。”谢未笙原本还有些好奇宝剑化形之前的事,可她却并未多说,只道, “化成人形之后便不觉得时日难挨了。”   “这人间,的确有很多意趣。”他配合着感叹一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听说萤姑娘昨日打了府里的一个丫鬟。”   此事他想起来难堪,可他却偏要提起,他得确认这把剑对他的态度,是已认他为主,所以才会护主吗?   “是打了,那丫鬟说我不可以对府里的人用私刑,所以我得问问你,我可以对他们做我想做的事吗?”   看谢未笙似有不愿,她又补充了一句,“不会危及性命。”   谢未笙平日里拷打犯人的时候,想出的花招用出的刑罚,比起她这种轻飘飘的威胁要残忍的多。可是那丫鬟说的不错,她还没有那个资格替他管教他府里的下人,所以他此时只摇了摇头,“他们如果有什么得罪你的,你来同我说,我替你教训他们就是了,不值得你亲自动手。”   宋萤萤就明白他的态度了,不得不说,她现在心里有些气恼。   她进入世界的时间太晚,如今的谢未笙能经历的痛苦折磨都已经经历过了,忍受冷言冷语与恶意中伤也已是常态。他已经到了权力的顶峰,不会为那么点温情动容,恐怕如今对着她,脑海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她物尽其用吧。   就比如这次,她明明是替他出气,但谢未笙所感觉到的恐怕不是权力威望被挑衅的不悦,就是伤疤被揭露出的恼怒。   行,那她就给他利用的价值。   “不想同你说。”她低下头,明显不怎么高兴了。   谢未笙其实最善察言观色,这剑灵自化形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展露不悦,“为何?”   “他们说的话我听着不高兴,我都不高兴的事情,你听着恐怕更不高兴了,”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眸色明亮真挚,“我希望你一世喜乐、万事如意,所有想得到的东西都能得到。”   谢未笙是怔愣了那么片刻的,他不知道此时他心里的那点触动代表着什么,他很快回过神来,似模似样地自嘲一笑,“万事如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解决其中一二便已值得庆幸,哪里能奢望万事如意呢?”   宋萤萤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给了一个他期待得到的回答,“能的,我也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愿为爷解忧。”   “你?”谢未笙笑了笑,“你趁这三年时间体会一遍人间诸多乐趣便够了。”   她只是摇头,“你就是我能在人间体会到的最大的乐趣。”   又来了,这般直言直语。虽然已知她的性子,谢未笙却依旧愣了愣才道,“你这意思是不愿意一个人出去游玩,叫我陪你了?”   宋萤萤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此时她好似有些茫然地思考了片刻,而后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谢未笙果真抽了时间带她出去游玩,他带她划了船,喝了酒,尝试了诸多美食,看遍了春日风景。   而后短短半月,满京城的人就开始传言,九千岁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一个美人,现下可宠得很,去哪儿都要带着。   凡是见过宋萤萤的人,皆惊为天人,都觉着她说不定是天上下凡的神仙,被九千岁使了法子才禁锢在身边。   小皇帝千秋节那天,谢未笙带了宋萤萤一起去。   按理来说,以宋萤萤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无法参加这样的盛宴,可惜谢未笙想做的事,又有谁敢阻拦?   于是,众人皆见识到了这位所谓天上仙子的真容,这才明白什么叫诸多盛誉不及其真人万分之一。   只是坐在首位的太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原本觉得自己保养得宜,也有不少人赞叹她宛如双十少女,却更添几分成熟风韵,可此时看着坐在谢未笙旁边的那位女子,估计无论是谁都只会自惭形秽吧。   她如今做了太后,倒是觉得之前跟谢未笙的那些往事叫人恶心的紧,当年如果不是皇上冷落正宫,她也不会难以忍受寂寞而贪图那么一点温柔,后来才知道狼子野心,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跳板,如今却只能乖乖受人掌控,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把当年知道真相的那批宫人全杀了,也不过是泄了几分心头之愤。   可即使这样,如今看到他身旁坐着的女子,她却依然觉得自心里不舒服的很,凭什么她现在一天天在宫中,只能望着这方天地宛如死囚,谢未笙这个阉人却能享受美人在怀的滋味。   “早听说九千岁新得了一位美人,果然绝色,只不过想来九千岁除了带人吃吃喝喝,应该也没办法让她感受到什么是人间极乐,倒是可惜美人了。”太后话音刚落,整个宴席几乎落针可闻。   背后骂谢未笙的人比比皆是,可敢当他面骂的也就只有太后一个。席下也有人面露嘲讽或者勾唇轻笑,一副等着看热闹的嘴脸。   谢未笙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宋萤萤便面露疑惑地问道,“什么叫人间极乐?”   太后一愣,刚想出言训斥她不知礼数。左相却已喝得醉醺醺的,狂笑着开口回答,“便是床第之间男女之事,美人如果不曾感受过,不如同我试试。”   谢未笙脸色铁青,他现在在恨不得干脆叫萤杀了他,他不愿合作便不合作,他手头上的那些证据,死了自然可以慢慢找。   这样的念头刚起,就有一把飞剑从宋萤萤袖间疾飞而出,于十米外斩断左相的发冠,直接钉在他身后的石柱上。   他抬手一摸,自己已然披头散发,不少碎发皆只落到耳边,他宛如一块木头,呆愣愣地把自己的头发摸了又摸,突然哇的一声唤了出来。   “我的头发!”那声音凄惨无比,听者动容。   太后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参加皇上千秋节宴会居然暗藏凶器,你居心何在?想必是刺客,来人,拿下!”   一旁的侍卫捏着剑柄,却一动不动,只看着谢未笙的方向。   谢未笙慢悠悠放下酒杯,轻笑一声,“萤萤,去跟左相道个歉,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斩发可是大侮辱。”   宋萤萤抬头望向了太后,问道:“是吗?头发对于人来说很重要吗?” 第25章 25 爷,你有我一把剑便够了   谢未笙皱了皱眉,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他犹豫了那么一瞬间,没有出言阻拦。下一秒, 宋萤萤袖中的另一把飞剑便也飞了出去, 太后一声尖叫几乎划破天际,她不管不顾, 甚至来不及去想自己会不会受伤,下意识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杯盏碗筷跌落一地。   那把飞剑最后是从太后手指尖擦了过去, 依然划破了她头顶半边发髻。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望着她, 大多迷恋的眼光渐渐消散, 被警惕和忌惮所代替,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人, 眼中的光更亮了。   比如说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着急让下人去拿镜子的左相,他此刻的表情就诡异极了。那点痛苦和惆怅凝结在脸上, 却已被一种狂热着迷的眼神代替。   多少年了?他终于遇到如此贴合他梦中仙女气质的女人,就是这种睥睨天下, 万物皆是蝼蚁的眼神。就是这种不管不顾随心所欲, 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些年他热衷于寻找这样的女人, 名声传出去, 倒是收到了不少别人送来的冷美人。有真冷的, 有假冷的, 但没有一个真的合他心意的。   他刚才调戏她的时候没多少真心, 现在被削了头发,反而有了股势在必得。   太后花容失色,一边用手搂着散下来的半边头发, 一边指着谢未笙怒气冲冲,“都知道你狼子野心,但你带个这样的女人进宫,是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了,准备直接谋朝篡位吗?”   她冷笑一声,“你想篡,篡了之后坐得住坐得稳吗?”   众人噤若寒蝉,太后这话说的诛心,羞辱之意人尽皆知。   谢未笙沉默片刻,面色如常道:“太后说笑了,在下一心辅佐皇上,并无不二之心。正如太后所说的,我这样一个阉人,篡了位能拿来做什么呢?”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微笑,并不见丝毫动怒。   太后一直以来言语嚣张也正因为如此,她知道谢未笙再怎么把持朝政,他也没办法真正谋朝篡位,他永远需要一个正统的皇上,需要一个能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   “那这个女人席上刺杀,哀家要把她拿下,责令处死,你可有异议?”   谢未笙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转头看了宋萤萤一眼。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上去把这个女刺客拿下,怕是哀家真要死在你们面前了,你们才肯动弹是吧?”   这下那些侍卫们终于动了,两个侍卫拔出剑,走到宋萤萤旁边,先给谢未笙行了个礼,似乎是在等待着他发话。   宋萤萤没有给他为难的机会,当然也许他并不为难,但此时她不准备听到他的回答,身为剑灵,再怎么护主,也自有一番自己的孤傲与坚持。   所以她站起身来,刚伸出手,太后就吓得往身边丫鬟后面躲了躲,而后觉得脸上无光,又站直了身子对她怒目而视。   宋萤萤伸出手,掌心又是一把飞剑,大家正想着这剑怎么取之不尽,细细看来,却发现那根本不是铁器,而是一把木剑,小巧无锋,不过是幼童的玩物罢了。   “其一,我并未私藏凶器;其二,我的举动与九千岁无关;其三,我真想杀的人,现在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你不过惹了我生气,原本我报复一次便罢了,可现在我好像更生气了,所以,请您小心,日后夜晚别睡得□□稳。”说完,她不去管太后的反应,看了谢未笙一眼,问他,“所以我犯错了吗?”   “对于宫里的规矩来说,是,你犯错了。”   “需要被处死吗?”   “原本是。”谢未笙笑了,他的意思是,但他在这里,就绝对不会有允许有人处死他带过来的人。   但宋萤萤并没有给他说出后半句话的机会,她点点头,好像确认了一些事情,抬头对着太后的方向冷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谁也杀不死我,不过看在九千岁的份上,我就配合一下你们吧。”   说完她手腕一转,侍卫的剑便到了她的手里,她抬手,把那把剑扎进了自己的胸膛,长剑穿胸而过,只留下一截剑柄点缀在胸口,像衣裳上一朵不大不小的花。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谢未笙甚至失神了片刻,下意识把她搂进了怀里。   那瞬间的惊心动魄无法描述,他愣了一会儿,发现并未有鲜血流出,才骤然间想起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凡人。   谢未笙脱下外衣迅速遮住她的整个身体,然后抱着她站了起来,目光淬冰般刺骨,“今日之事,在下记住了。”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冷冷说了一句,“先皇是没了兄弟儿子,可再往上追溯一辈,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皇家血脉的。实在不行,这个皇位也不一定非要姓王。”   他说完便走,留下众人惊疑不定、猜测四起。   一上马车,宋萤萤便坐了起来,她伸手握住剑柄,活生生又把那把剑拔了出来,“这剑杂质太过,放一百年也生不了灵。”   谢未笙却依旧冷着脸,没有说话。   宋萤萤把那把剑扔在了一边,半蹲下来,俯在他的膝头,“萤替爷出了气,爷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以后还想随我出去,没有我的指令不可随意行事。”谢未笙也说不清楚他在恼怒些什么?也许是因为剑灵的任性妄为和自主主张,打乱了他诸多计划,也许是因为,她刚才自尽谢罪的决绝模样,好似丝毫不信任他能保护住她。   “好,可以答应爷一半。”宋萤萤好似很舒服的模样,慢悠悠舒了口气。   “为何只有一半?”   “宝剑护主,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她抬起头,眸色锐利而冷漠,“谁也不能伤害爷,我会把惹爷生气的人都杀了。”   谢未笙顿了顿,“那些人我留着还有用,等我想杀他们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那以后爷少带我去这种场合,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她神色又柔和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谢未笙的眼神,“谁都不能惹爷生气,我自己也不可以。”   她这话里的意思,就跟她自己如果惹了他生气,也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杀了似的。   宋萤萤语气忠诚而狂热,这种忠诚并非暗卫死士有令必行的忠诚,就在刚刚,她才拒绝了谢未笙的命令,她的灵魂是自由的,可她望着他的眼神,却强烈渴望为他斩尽一切荆棘。   谢未笙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种感觉,比暗卫愿意为自己而死的时候还要更舒爽愉悦。她并不是从小被洗脑,并不是有把柄被他掌控,也并不是弱小所以无路可走,可她依然要留在他身边。   回到府里,谢未笙抱着宋萤萤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亲手把她放到床上,叮嘱到,“我不管你是不是现在立马可以出去再削几个人的头发,一个月内乖乖在房间里躺着,我不想到时候别人说九千岁窝藏妖女,或者有和尚或者道士隔三差五来府里作法,吵得很。”   宋萤萤点了点头,冷漠的瞳孔染上了鲜活的暖意,神情是甚至是温和柔顺的。   在谢未笙离开之前,她突然叫住了他,“爷,我听说在您的宝库里还有一把前朝名剑。”   “是有一把,怎么了?”那把剑甚至比萤更加名贵久远,是蒋将军听说了他日日拭剑,特意找来名剑所赠。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他珍视万分的那把剑,对他的意义是不同的。   “我听下人说,想把那把剑找出来,放在我原先的剑架上。”她的眼神危险而执拗,“我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爷,你有我一把剑便够了,如果您这样做了,我拼着本体损坏也会毁了那把剑的。”   谢未笙已坐高位多年,原本是很讨厌别人命令自己的,可闻言他竟然觉得心情愉悦,“不会再有别的剑了。”   宋萤萤朝他伸出手要到,“那爷把那把剑赠给我吧,我怕那剑已经生灵,不想它有任何机会闻到爷的气息,有下人带着爷的味道进库里也不行。”   谢未笙轻笑了一声,“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他吩咐下人去仓库里把那把剑找出来。   “是要摆到您的剑架上吗?”   谢未笙原本对那把剑是没什么兴趣的,可宋萤萤说它恐怕也已生灵,他就有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动了。   大约是宋萤萤带给他的感觉太过于美好。忠诚、美貌、强大、一心一意,虽然总有自作主张的时候,但不得不说,看着那些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还不能收拾的人,披头散发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是能产让人产生那么些许愤怒之外的满足的。   脑海里的念头转了一个来回,又浮现出宋萤萤认真而危险的表情,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直接拿到萤姑娘的屋子里去,不用进去,放在外间便好。”   宋萤萤名义上是在养伤,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萤姑娘殿前失仪,似乎得罪了太后,更多的便不太清楚了。   如若不是她说不想让那把剑有任何机会沾上他的味道,他应该是会亲自把这把剑拿去给她的。   又过了两日,谢未笙下了朝,唤了十七出来,问起宋萤萤这两日的一举一动。   十七神色有些奇怪,回禀道:“萤姑娘这两日一直抱着您赠的那把剑,好似在与它说话。她向来警觉,我不敢离得太近,具体说了什么听不太清。”   谢未笙原本已经散了的那点好奇便又升了起来,他一撩衣摆站起身来,“走,咱们去看看她对着把剑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第26章 26 人多残忍,让剑带着他们的故事沉……   谢未笙从未告诉过别人的是, 他其实会读唇语。   先皇荒淫不理朝政,国家大事基本被内阁和御书阁所掌控,后来御书阁被内阁的势力渐渐蚕食, 那段日子, 他们议事之时为防谢未笙眼线,又因不及内阁中人知晓宫中地形格局, 都喜欢在空旷处交谈。   谢未笙偏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们越防着他, 他越要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于是他便自己摸索学会了读唇。   自那以后, 他倒是知道了他们不少秘密, 甚至挑拨离间,慢慢将他们分裂瓦解。   倒是没想到, 这点小把戏还有再用到的一天。   十七带着谢未笙站在窗外,九千岁自然不愿找地方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十七便只能陪他站着, 他有许久不曾这样不遮不掩地站在阳光下,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是明晃晃站在屋里的人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是他最后的倔强。   屋里的宋萤萤面无表情地望着摆放在桌面上的名剑, 眉头微蹙, 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独处状态下的她整个人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和面对谢未笙时掩藏在冷漠下的温顺与关心截然不同。   谢未笙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 这是一把十分危险可以伤人的剑, 只是在他面前的时候, 她一向收敛了锋芒。   系统悄悄提醒了一下宋萤萤,谢未笙果然已经来了,就站在窗户外。   她立马眸光一闪, 准备开始演戏了,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太过于刻意,她甚至想要故意提高一下声线,能叫谢未笙听得清清楚楚才好。   “我已经化形,你说这么多又有何用?”她并不怎么耐烦。   一句话说完,她望着宝剑,神色越发冷漠,好是听到了某些回应。   谢未笙意识到了什么?这把剑真的已经生灵,萤此时正在同他交谈。   他可以读唇,却读不了还未化成人形的剑灵间的交流。他有些不悦,也不知道这股不悦是针何物,他朝十七挥了挥手,叫他先行退下,然后收敛心神,努力辨认起宋萤萤说的话。   “还以为你要告诫我什么,不过是三年后灵体消散,我早已知晓。”宋萤萤满不在乎,停顿片刻,神情突然有些哀伤,“是爷太过温柔,给了我某种错觉,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化形的。化了形,爷就不愿再拭剑了,他不信我,我知道。”   谢未笙微微一愣,宋萤萤第一日脱光衣服叫他拭剑的时候,他甩开了她的手,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相似的举动。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好好配合哄哄这剑灵,谁料她却不再提起此事。   他原以为,她是从哪儿学会了点人间的纲常伦理,知道自己所做非妥。结果却是因为……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他觉得他已经在这剑灵面前无比温柔了,想必是太久没有与人做戏,性子越发阴晴不定,早没了原先那点本领,倒叫她轻易看出了自己的虚伪与忌惮。   宋萤萤自嘲一笑,“现在倒希望三年快些到来,恢复剑身之后,希望爷别再因我化过形而忌惮,能接着把我放在他的房间里就好了。”   她好像并不希望得到什么回答,只想找个物件听她说说话,“以前我不喜欢那剑架,现在却觉着能呆在剑架上,日日夜夜看着爷,总比现在一日一日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要好。”   她又安静了下来,那点温柔和哀意便消失无踪,她认真地看着剑身,半晌,回答到,“好,必定替你择一明主,叫你能日夜饮血,不再沉睡于暗无天日的灰尘之下。”   说完这句话,她拔出了半截剑身,用指腹在上轻轻摩挲一二,突然道:“你用料比我名贵,不如融了你替我重铸剑身,之后我重新生灵的时候,也许会更快一些。”   她这句玩笑话说的有些生硬,她手里的剑似乎是给了她某种期待的反应,让她褪去了几分冷漠,带上了些少女的轻快和活泼,“逗你的。”   那点浅淡的笑意,在谢未笙面前都从未显露出来过。他从刚才到现在,神情一点一点难看下来,像全身都被压上了一块石头,不痛不痒,却莫名的有些沉重。   看到这一幕,那点火星才骤然被点燃了,谢未笙推门走了进去,就看见宋萤萤已把剑收了起来,面色平和地望着他,唤了声“爷”。   “在做什么?”他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越发差了,就比如说此刻,他冷冰冰的语调自己听着都觉得不悦。   “和龙刃说说话。”   “龙刃?”   “您送我的那把剑的名字,是当时铸他的人替他取的。”宋萤萤垂下头,神色更拘谨生疏了一些。她能听得出来,谢未笙现在又不高兴了。   可他现在甚至都不会在她面前表露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谢未笙努力地扯出了一抹笑容,“噢,那说了些什么?”   “龙刃叫我替他择主,我答应了。”   她略过了前面的那些,谢未笙便愈发有些烦躁,“还有呢?”   宋萤萤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何如此追根究底,“说了些化形的事。”   谢未笙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个什么劲,宋萤萤只能化形三年,这不是他早已知晓的事实吗?他甚至想着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更加物尽其用不可……   “他也能化形吗?”   宋萤萤的气场慢慢变了,她眯了眯眼,语气越发冷淡,“一般的剑灵都不会选择化形的……爷,我不是说了你只能看着我吗?你要再问下去,我就不保证我会不会违背承诺毁了他了。”   她眸色漆黑,此时此刻真的宛如一把淬了冰水的剑,她平日里好像从未在意过谢未笙身边的那些丫鬟侍卫,可面对一把剑的时候,那股独占欲和嫉妒心就全然无法掩饰,用最强烈的态度展露了出来。   谢未笙的脸色却比刚才要和缓上几分了。   他现在才有心情慢慢说服自己,是这把剑自己化形择主出现在他面前,亲口对他说愿为他分忧,是她承诺要把天下惹他生气的人都杀干净,摆出了一副忠心耿耿以他为尊的模样。   唯独这段关系,他没有威逼利用,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要求她做任何事情,他不过被动承受。   一切与他无关,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便要自己承担不是吗?   “我对他的好奇都来源于你,对他本身我并不在乎,所以你不必介怀。”   宋萤萤:“爷对我有什么好奇的,都可以直接问我。”   于是谢未笙便顺势问了一些关于化形时限的问题,宋萤萤一一解释。   她说,能生灵的宝剑很多,特别是战士配剑最易生灵,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剑如臂使指,有可能便是已生剑灵。   但是这些剑灵里很少有会选择化形的,剑毕竟是死物,想要化成人形,不说那些狐精蛇妖,就连就连花草树木也比他们要容易的多。   所以他们吸收再久的日月灵气,炼化再多人的灵魂意志,也最多不够维持几年人形,其后都要神灵消散,再慢慢重聚。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自怨自艾的模样,好似这对她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如何能加快重聚?”   宋萤萤摇了摇头,“那我便不知道了,兴许等我再次化形的时候就能告诉你了。”   她望着他,这才显得有些难过,“不过,不知道那已是多少年之后了……人多残忍,那么轻易的就离开这个世界,让剑带着他们的故事沉郁永生。” 第27章 27 (请假章)谢未笙是短暂地触动了……   谢未笙是短暂地触动了那么几秒的, 人和剑原本就隔着天堑,差异太大,时间又如此残酷, 那种悲伤带着种无能为力, 的确能把人带入一种忧愁的情绪里去。但很快他脑海里就被一个念头代替——   “萤姑娘好似有感而发,是想起和前主人的事情了吗?”   宋萤萤眼眸微抬, 眼神骤然放空片刻,“前主人?我的前主人太多, 记不太清了。”   “所以, 你的确很早之前就有神智了?”   宋萤萤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迷迷糊糊, 只觉得自己是个物件,被不断地使用, 直到……爷开始很温柔地抚摸我,一日一日,我被你的气息围绕着, 觉得人的味道可真好闻,所以我才开始想当一个人。”   她这段话说完, 谢未笙刚才那点锐利便消失无踪, 他换了个姿势, 神情明显地带上了几分满足。宋萤萤大约在心底笑了一声, 看来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 对自己的所有物越是有一种独占欲。   她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怀里, 靠上他的手臂, “虽然现在有点后悔。”   谢未笙一惊,原本是想要立马推开她的,却自然而然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错过了那那个时机,再推开就好像有点太过刻意了。   “为何后悔?”就因为他不愿配合她拭剑吗?   “因为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时时被你握在手心,没办法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没办法默默地陪着你。”   “要不,我去给你当丫鬟吧。” 第28章 28 你将来会遇到那个人的   宋萤萤的神情不太像是在说笑, “明明知道自己拥有的时间很短暂,再这样一天天浪费下去,将来一定会觉得很可惜的。如果这样, 我宁愿当爷的丫鬟。”   丫鬟?让萤整日为他端茶倒水, 才是真正的可惜吧。   于是谢未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   “什么事?”宋萤萤问他, 她望过来的眼神满含着信任,以及能为他做些什么的愉悦和期待。   谢未笙压下了心里的那点莫名的情绪, 他躲开剑灵火热诚挚的目光, 为自己倒了杯茶, “你还记得宴席上被你削了头发的那个男人吗?”   ……   左相知道太后如今对那位萤姑娘深恶痛绝, 欲除之而后快,萤姑娘如果当真就这么死了也就算了, 如若没有,太后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以太后的性子,九千岁越是在宴席上当着众人的面震怒警告, 她反而越是对萤姑娘恨之入骨。   他们齐家从先祖那辈开始,就是最忠诚的保皇一派, 按理来说, 他该站在太后的立场, 为她排忧解恨才是, 可是他却从千秋宴回来当天, 就派了人去九千岁府, 一边正大光明地上门询问萤姑娘的消息, 一边让人在周围暗自打探。   头几回,派出的人什么消息也没有带回来,后来才终于从九千岁府的下人嘴里得知萤姑娘应该还没有死, 说是谢未笙请了整个京城最知名的大夫,用了千年灵芝吊着命,折腾了好久总算是救了回来,再加上萤姑娘似乎从小习武,身子骨好,如今慢慢将养即可。   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二天,他就派人送了一箱子名贵药材过去。九千岁这回倒是收了下来,他知道他打探消息的事情必是瞒不住谢未笙,他也没准备瞒他,如今谢未笙并未把药材退回来,在他看来,便是同意他请求的意思了。   这世上的美人很多,有不少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但萤姑娘不同,那手持飞剑潇洒畅意的气势,那面不改色举剑自尽的不屑,实在叫人心神荡漾,这半个月多以来,他不知怎么的就一遍遍回想起这副画面,然后才发现,萤姑娘似乎替代了那位梦中仙子,进入了他的梦中。   谢未笙和宋萤萤说完她的任务,她沉默了很久,垂着眸子,并未像先前一样炙热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未笙觉得周身的气温似乎降了下来,他放慢了呼吸,几乎以为她要拒绝了。   在漫长的凝滞之后,宋萤萤抬起了头,“只要是爷想要的,我一定会让爷得到。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在我还需要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要你每夜陪我入睡。”   谢未笙微微蹙眉,“我不陪你,你便不答应吗?”   “我只是想提前得到奖励。”她眼神有些飘散,并未对准谢未笙的脸,“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的,可以提前给我奖励吗?”   也许是一瞬间的犹疑,谢未笙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他不许任何人进入内间的原则,其实本来就在宋萤萤出现第一天的时候就被打破了。她毕竟只是把剑,睡觉时甚至没有半点动静,冷冰冰地躺在他身边,连呼吸声也没有,不是因为如此,他当初就不可能毫无戒备地让她让自己身边睡着。   他同意后,宋萤萤也不见多么高兴的样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现在不好出现在众人面前,爷今晚就留在我房间陪我吧。”   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宋萤萤突然把手探到谢未笙身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转身看了一眼,宋萤萤却闭着眼,不动也不说话。   谢未笙失笑,“我只答应了陪你入睡,原本就不曾说要同床共枕,如今已经算是对你格外宽待了,你别得寸进尺。”   宋萤萤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指却更加用力,“我睡着了,我听不见。”   说实在的,这种感觉对于谢未笙来说很奇特,他从小家教森严,记事起就不曾与人同睡过,入了宫那双手更没有被人握在掌心过了,他从未与人靠得这么近,近得让人有些害怕。   原本之前和剑灵同睡的那个晚上,他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她越来越像人了吗?   他佯怒着又质问了几句,可萤就是紧紧抿着唇不放手,最后谢未笙泄了气,忍不住笑了两声,算了,就让她握着吧,她这种执拗装死的模样倒还有几分可爱。   第二天,谢未笙醒过来的时候,宋萤萤依然是睡前的姿势,端端正正,除了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宋萤萤被这点动静惊醒过来,她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模样,直勾勾地望着他。   屋子里有些昏暗,她的那双眸子似乎更黑了几分,谢未笙的心跳乱了半拍,他坐起身来,宋萤萤便也跟着下了床,半倚在脚榻准备替他穿上鞋袜。   她冰凉的手指握住他脚的那一刻,谢未笙浑身一颤,他吸了口气,并没有缩回脚。   “怎么了?”宋萤萤抬头,冰肌玉骨,倒是美得有些骇人。   “没什么,只是你的手太冰了。”   她听着似乎有些难过,说了声“对不起”,便小心翼翼地在手指下垫了一层衣衫。   她的表情就好像如果谢未笙拒绝了让她伺候,她就会难过得哭出来似的。于是谢未笙只能僵着腿任她伺候,终于结束,宋萤萤似乎还想替他整理一下裤腿,谢未笙握住她的手,摇摇头道:“不用了。”   “那我替爷梳头吧。”   谢未笙之前虽是拒绝了让她当丫鬟的请求,可不是怎么的,谢未笙待在她的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起初只是晚上,后来他时不时去教她写一会儿字,似乎也就慢慢地在她的房间住了下来。   宋萤萤很聪明,几乎没让他教两次就学会了写字。她生了智后,长年累月陪谢未笙读了许久的书,许多字词诗句都已知道意思,只不过不怎么会写罢了。   她看似成熟稳重,有时候得到两句表扬却像个小孩子,努力绷着脸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脸上的喜悦谁也看得出。   自从家族生变入宫以来,他难得有这样一段还算温馨的时光,起初众人都看不起他,后来众人都厌恶惧怕他,最后能陪在他身边的,竟然是一把剑。   好像也只能是这把剑。   倒也不亏他精心养护、每日拭剑这么多年了。   某一次,宋萤萤替他磨墨,谢未笙抬头看到她精致如画的侧脸,突然开口道:“现在全府都知道你我同住,传出去倒是毁了你的名声,不知左相会不会介意。”   未等宋萤萤回答,他就自嘲一笑,“想必是不会的,我毕竟不是个男人,他也知晓。”   宋萤萤的眸子里带着不解和疑惑,“爷是男人啊,爷比所有的男人都要英俊迷人。”   谢未笙的神情微微变了变,他笑了笑,“怎么,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竟不知道太监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的。”她并非不知道谢未笙是太监之身,可这又如何,“可你就是男人啊,难道女人生不了孩子就不是女人了吗?”   宋萤萤语气真挚,似乎是真心觉得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这种眼神让谢未笙有些难堪,他冷淡道,“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宋萤萤又强调了一遍,“就算我割了一个女人的胸,毁了她的生育,她也是个女人,又不会因此变成男人。”   “她是不会变成男人,只会变得不男不女罢了。”这一瞬间,好像所有的情绪爆发了出来,他怒声吼道,被她不谙世事的目光和自以为是地纠缠惹得躁郁不安。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似乎觉得脸上无光,又抿嘴不言了。他知道自己介意此事,越往上爬就越是介意,但此时由自己说出这句话,就好像自己也承认了这个事实,这样一来,那些人的谩骂和讽刺不都成为事实了吗,他好像就这样对他们缴械投降了似的。   太狼狈了。是他最近在萤萤面前太自在舒服了吗?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宋萤萤似乎被他吓到了,她慢慢靠近,从他身后轻轻抱住了他。“不是这样的,爷,心灵的靠近会冲破一切外在的阻碍,就像人和剑,明明差异那么大,却还是能彼此相爱一样。”   “爱?”谢未笙突然挣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怀疑。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的化身诀是如何学来的。就凭我自己,恐怕再等一千年也无法自行领悟化身成人的诀窍。”宋萤萤语气悠然,开始了她的回忆,“很久之前了,我以前和一把剑一起在宝库里待过许久的,它碎过一次,被人重新融了,都不知过了多少年才重新产生神智。她很喜欢讲故事,总是一遍遍跟我说她和她主人的故事,他们曾经相爱过,过了很美好的一段生活,她主人死后,她便碎剑了。后来她传了我化身诀,之后又再次自行消散了神智,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没有了所爱的人,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日子太长太难熬了’。”   “那时候我还很懵懂,连这些记忆都是最近才慢慢想起来的。”   宋萤萤慢慢扬起一个微笑,目光很笃定,“你别怕,你将来会遇到那个人的,真心爱你,并不在意你们之间有任何差别阻碍。” 第29章 29 九千岁不是已经把我送了人吗?……   “因为她爱你, 你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优点,你的一举一动都很迷人。她喜欢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喜欢你冷漠下的那点温柔, 喜欢你的狠戾和残忍, 也喜欢你无关痛痒的那点残缺。”她的脸靠在谢未笙肩头,语气幽然, 她越说下去,关于这个人心情的描述就越发细致, 情绪在温和无波的声音里慢慢扩散, 也不知道她描述的是别人, 还是……她自己。   谢未笙心底的那点怀疑就又浮现了出来, 这个剑灵大约是日子过得太无趣了,傻乎乎地沉溺在别人讲诉的爱情故事里, 她总不该,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化形的吧。她难道,对自己……   听完这段话, 他其实并没有多么感动,却也没有恼羞成怒推开她, 只是很平静地笑了笑, “你见识过的事情还是太少, 别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遇不到的。”   即使谢家没有突遇变故, 即使他不是众人想将之挫骨扬灰的大奸臣, 想要遇到剑灵说的那种人也是很难的。   什么人和剑的爱情故事, 真发生在现实里, 也绝不会有那把剑描述的那般美好。   他没有时间沉溺在这些情情爱爱里,情爱能有什么用呢,不如权势拥有着爽快。以前谁都可以对他任意欺辱, 现在大部分人也就只敢背后嚼嚼舌根,他们越怕他越好,遇到他的时候跪得越低越好。   “会遇到的。”宋萤萤坚持。   谢未笙嗤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宋萤萤也不说话了,谢未笙没有推开她的意思,她就一直安安静静地抱着他,手腕箍住的腰身好像比自己想象得细,她忍不住伸手刚摸了两下,就被谢未笙牢牢抓住手腕,刚才那点怅然莫名消散,气氛又轻快起来。   “胆子越来越大了。”   宋萤萤点头同意,“我原本胆子就大。”   谢未笙做出要起身的架势,宋萤萤便顺势放开了手,刚才那点舒服和温暖都随之而去,她忧愁地叹了口气,“要是灵能摆脱剑体脱身而出就好了,我更想附在你的发簪上、玉佩上,或者衣衫上。”   这种说法仔细想来是很让人毛骨悚然的,但谢未笙倒也没考虑别的,嘲讽了一番她的痴心妄想,“我的发簪衣裳每日更换,玉佩更是可以随手拿去赏赐,有什么可附的,还是做你的剑吧,我喜欢剑。”   他天生喜欢剑这类杀人兵器,坏了身子不能习武之前,他也是抱着爹送的小铁剑,幻想过将来是进士及第还是征战沙场的。   “要是爷是个武者就好了。”   谢未笙冷笑一声,“这世上武者繁多,倒是连累你做我一个阉人的剑了。”   “爷又在撒娇了,我只想做爷的剑,不稀罕做别人的。”   谢未笙被哽了一哽,半天没做出回答,“我何时……”   撒娇了?   甚至从未想过这个词会和自己关联在一起。但是宋萤萤用哄孩子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又觉得没什么想生气的意头,反而有那么一点新奇和好玩,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个小孩子被人无条件包容着。   所以他倒是配合着笑了一声,“好,知道你稀罕爷,爷也只稀罕你一把剑。”   宋萤萤就很是愉悦地点头附和,一副没有比现在更满足的样子。她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眼眸明亮,谢未笙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心脏微动,竟有那么一丝柔软。   他偏过脸去,遮掩了一下表情,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对了,叫你背的左相的喜好你都记住了没有?”   宋萤萤的表情就慢慢地变了,她坐直了身子,点了点头,“记住了。”   “你不必多么奉承他,他骨头贱,你越是对他冷冰冰的他越是欢喜。”   “知道了。”   “你现在这副神情姿态他就最喜欢。”谢未笙笑了一声,明明看得出来眼前这把剑正在默默生气,却偏要把话说得更加生硬。   宋萤萤像终于缓过神,反而抿了抿唇,露出一丝笑来,“可我近来看戏本,上头都说对男人不能总冷着,时不时的也得暖暖他才好,我得偶尔也笑笑,抱抱他,关心关心他,他才能越发为我神魂颠倒。我特地照着镜子练了练,这样笑可以吗?”   她那点笑意很浅淡,仿佛转瞬即逝,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你身上,叫你想要不计一切地留住它。   谢未笙微微一愣,瞬间的惊艳过后,止不住的烦躁涌了上来,他都没见过几次剑灵笑,左相那个男人倒是好福气……   没等他回答,宋萤萤继续道:“爷放心吧,这是你第一个郑重交由我的任务,我会圆满完成的。”   她刚才的那点不愿和烦闷好像顷刻间消失无踪,倒显得十分期待去跟另一个男人虚与委蛇似的。谢未笙心底的那点占有欲就越发茂盛了起来,萤可不是那些从小训练着长大的妓人瘦马,她钟灵毓秀,是天地造化、稀世珍宝,不过是一个武器方子、一个名单证据,真的值得让他把独属于自己的宝贝送出去吗?   他转过身去,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烦躁得厉害,“那你好好准备吧,我们明日去同左相一起赏湖。”   宋萤萤见他要走,急忙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而后贴到自己颊边满足地舒了口气,“我会日日想念爷的。”   谢未笙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把手缩了回来,“那你倒是要说到做到才好,不要才过两日便乐不思蜀了。”   第二日,谢未笙带着宋萤萤去同左相游湖,一上船他的目光就亮了起来,直勾勾望着宋萤萤,笑得灿烂极了。   “萤……”   不等谢未笙吩咐,宋萤萤已自行走过去在左相身旁坐下,淡淡瞥了他一眼,“听爷说,之前左相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过来,多谢关心。”   谢未笙站在原地,微微握紧手指,而后扬起一丝笑容,也跟着走了过去。   “左相倒是胆子大,可要考虑清楚了,若把萤收入府中,必定要面临太后的责罚,而且,”他伸手勾过宋萤萤的下巴,“你可护得住她,我可不希望我难得的美人不过数月便香消玉殒了。”   左相是太后的娘家侄子,被太后一路捧起来同谢未笙作对,但实际上他们俩私下的关系却并没有多么剑拔弩张,他本就只是旁系,同太后没有多少情分,又因着见识过太后之前靠着谢未笙站稳脚跟百般依赖的时候,面上对太后亲昵恭谨,私下里却难免有些瞧不起,所以这时候,他一点也不把宋萤萤之前对太后的那点不恭敬放在心里,承诺到:“放心,我既对你开口要了人,必定不会让太后伤她一丝一毫。”   谢未笙看了宋萤萤一眼,她只眉眼低垂,不做声响,“她性子有些冷,你多担待些,若什么时候腻味了,把她还我便是了,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说完,他便低头弹了弹自己的指甲。   左相只笑笑,“放心,说好的冶矿生意叫你加入,两成利,九千岁现在该舍得了吧。”   谢未笙点点头,“左相果然大手笔。”   他又扫了眼宋萤萤,叮嘱道,“萤,日后你便是左相的人了,好好服侍。”   宋萤萤抬眼望向左相,“左相大人要了我去,原来是叫我做丫鬟服侍人的,我手脚粗笨,怕是服侍不好。”   她语气虽平静,却似带着怨怼,谢未笙噎了噎,虽知她在做戏,心里确不知怎的不爽得很。   左相哈哈大笑起来,握住她的手抚了抚,“我哪舍得叫你服侍人,我恨不得修座台子把你供起来。”   之前那些带着“冷美人”的称号送到左相府上的女人,这时候该惺惺作态地抽出自己的手了,宋萤萤却没有,轻轻看了他一眼,神情说不上多冷傲,只平静无波,“大人不会再把我送给旁人了吧,我这个人喜欢安稳,不愿意老换地方。”   言语中像是对谢未笙将她送人颇有怨气,左相心中又欢喜又心疼,只暗骂谢未笙不懂怜惜美人,不过还好这样才叫他捡了便宜,连声哄她必不会将她再送给旁人。   吃完饭游完湖,谢未笙的脸色已极为难看,明明是他亲手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了别人,这时候看着宋萤萤和左相站在一起,从头到尾再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倒有股被背叛的愤怒,心里又燥又气,忍了又忍才没有开口反悔。   他冷冰冰地同他们告别,坐上马车,远远望过去,左相正低头跟剑灵说些什么,姿态怜惜,眉眼温柔,萤抬头望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便跟在他身边一齐走了。   等到他们二人的背影都已看不清的时候,谢未笙才回过神来,放下帘子,叫车夫起驾。   他有点分不太清,刚才萤说的那些话、做出来的那些反应到底是真是假,她心里是不是真的对自己颇有怨怼,借着机会发泄出来。   转念又想,左相对美人向来温柔,不像他阴晴不定,剑灵不过是心生寂寞,喜他日日抚摸,左相若是日复一日地温柔相待,她会不会……   回到府中,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谢未笙在门口愣愣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习惯性地来了萤的房间,他这段日子与她同住,自己的房间都倒是没落过几次脚。此时放眼望去,屋子里零零散散的都放的是他用惯的东西。   “来人,”他眉眼郁燥,“把我的东西都搬回正屋。”   他一甩袖子,转头便走。   另一头,宋萤萤脑海里的任务进度条动了一下,她瞥了一眼,从百分之二十二跳到了百分之三十二,谢未笙的进度向来难刷,能一次性涨十个进度点,说明今天对他的心理冲击还挺大。   相比起他来,左相这边的好感度就好刷多了,她随手舞个剑练个字,他眼底的那点迷恋就开始汹涌澎湃。他遣散了之前的那些女人,一回府必然上她这儿来,却除了握手揽肩再没有更亲密的举动,好像真的把她当仙子供着,不愿做出任何亵渎之举。   宋萤萤说想学琴,他便请了最著名的乐师来教她,她说无聊想散心,他便特地推脱身体不适,避了上朝带她去城郊庄子上玩,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这段时间,宋萤萤除了细细观察了一番他的性子,倒是没有别的举动。三个月后,谢未笙终于忍不住用左相府的暗线送进来一封信,询问她任务的进展。   宋萤萤没有立马给他回信,这晚,她躲到了湖边的那颗树上,躺在树干上安静凝望着月亮。   左相找到这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衣袂纷飞,翩然若仙,额头的红玛瑙像一抹最艳的朱砂,月光和枝桠的阴影映得她像幅画。   不似人间景色。   “萤萤倒是找到了个躲清静的好地方。”   宋萤萤低头望向他,他便觉得她合该这样高高在上地望过来,而他就合该抬头仰望她,他这样想着,一时有些呆愣,下一秒,轻薄如丝的披帛垂落在他颊边,宋萤萤握着另一头轻轻荡了荡,樱唇轻吐,“上来。”   左相便伸手抓住披帛,宋萤萤一使劲将他拉了上去,他借力在树干上晃晃悠悠地站稳,挪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刚好有些事,不知要如何同你说。”她说是有事要说,眼神却并未看他,懒散靠在树干上望着月亮。   “何事,同我还客气些什么。”   宋萤萤转头望着他的眼睛,半晌,直接道:“谢未笙送我到你身边,是有任务叫我做。”   左相微微一愣,倒是没想过她会说得这般直接,他也算了解谢未笙,自然知道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何况宋萤萤此等绝色不是凡物,所以冶矿生意的两成利他给的极为爽快,却没想还是满足不了他。   “他还想要什么东西?”他神色微敛,“你不妨同他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宋萤萤慢悠悠答道:“这六年来科举舞弊考中的人员名单。还有,若是有机会,能拿到你们兵器的冶炼配方便更好了。”   左相双眼微眯,倒没了平日里那副不着调的模样,“他倒是贪心,一来便准备要我最重要的两样东西,若拿到了这些,整个旭国便都在他股掌之中了吧。”   “我向来不喜这些勾心斗角,只是我算是因他才有了这几年寿命,不得不还这因果……”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所以想着还是同你说一声,若你能直接给他固然是好,我也能同他斩断因果再无顾虑,若是不能,那我再想想办法还了他的恩情。”   这实在是荒唐。如果是旁人被他发现是为了舞弊名单和兵器配方而来,恐怕早在被他察觉到蛛丝马迹的时候便直接杀了,但她这样不咸不淡地说出来,他倒真地觉得这两样东西也没什么紧要的,能叫她舒心展颜最重要。   “你欠他什么恩情?”听他语气倒像在真心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宋萤萤安静地望着他,片刻后,她整个人在他面前消失不见,而后在树下出现。她仰头望着他,语气平淡,“我是因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是凡人。”   ……   谢未笙接到左相的邀约是在给宋萤萤送信后的第二天,他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左相正在给萤萤倒茶。听到声音,宋萤萤抬头望了他一眼,而后便把目光移回到左相身上。   那目光竟有些陌生,以前她望过来的眼神向来是带着股渴望和炙热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包裹在自己的目光里,她……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过他,轻飘飘的,说是在看他,又像在看个平平无奇的物件。   谢未笙原本平稳的心绪便又紊乱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左相有何事相邀?”   “请坐,”左相笑着朝他举了举杯,“是这样的,萤萤这几天突然说起九千岁对她有再造之恩,虽说你已将她送予我,换了冶矿生意两成的利去,但她仍觉得恩情未还,于是求我帮她了却这段因果。我仔细问了问,才知道九千岁对我手上的兵器方子很感兴趣。”   说着,他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抵着推了过去,“九千岁要的话,其实可以直接和我说,倒也不用通过萤萤。这兵器制来又不能私卖牟利,还不都是造福旭国将领,再说这配方不过使兵器多几分坚韧,使得更久些,还不能量产,倒没什么特别的。九千岁想要,我送予九千岁便是了。”   谢未笙望着面前的信封,脸色微青,他沉默了片刻,看了宋萤萤一眼,她低着头轻轻吹着盏里的茶叶,并不准备参与他们二人谈话的模样。   不过片刻他已恢复平静,拆开信封拿出配方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而后小心叠好放了回去,这才笑了两声,“左相大义,实在叫人佩服。”   他顿了一顿,已是神情锐利,一副咄咄逼人之态,“既如此,那另一样东西,想必左相也愿意大方相赠了。毕竟攘外必先安内,整顿了旭国朝堂,才好考虑旭国士兵。不然,即使左相制作再多神兵利器,也到不了该到的人手里。”   左相沉默不语,宋萤萤在一旁默默饮茶。   “怎么,那样东西……萤没替我向左相要?”他轻斥了一句,“真是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我明明说过,名单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这个,算做添头罢了。”   “她提了,”左相倒不动怒,笑了笑,也端起茶盏饮茶,“不过我倒觉得九千岁严重了,靠着所谓真凭实学考上来的不一定将来不会贪赃枉法,靠着财富门路当了官的也不一定不能造福百姓。”   谢未笙嗤笑了一声,突然道:“萤好像跟你说了很多事,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只有三年可活?”   左相瞬间大惊,朝宋萤萤看去。   “不能这么说,”她表情镇定,“我们的生死与凡人不同,三年后我只不过不能在人间现身,倒也不影响别的。”   “你连这个也和他说了,真是好得很,枉你之前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不过三月不到便已背了主,迅速得很呀。”   面对谢未笙的指谪,宋萤萤仍旧面色平静,“九千岁不是已经把我送了人吗?我还以为我现在的主人该是左相大人才是。您亲口叮嘱的,叫我服侍好大人。”   谢未笙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他们对视许久,他拿着信封站了起来,“很好,我猜到你将来会背叛于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现在就只想和你的左相大人安稳过日子?想得到美,我倒要看看,你三年后是跟神仙一样奔月离去呢,还是七窍流血,痛苦地躲在角落里偷偷死去呢?”   左相猛地一拍桌子,宛若癫狂道:“你对萤萤做了些什么,你对她下了毒,你想要她的命?”   “等你把那些人的名单都给了我,我再抽空好好同你说,现在,你们俩可以回去继续过安稳日子了。”谢未笙微微一笑,带着股鬼魅的邪气,他最后看了宋萤萤一眼,转身推门离去。   宋萤萤垂下头,掩住唇边那点笑意,不知怎么的,她倒是觉得谢未笙刚才那副模样格外迷人,叫人心神激荡。   左相失神了片刻,急忙问她,“谢未笙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用了毒药控制你?”   宋萤萤却只轻柔一笑,她极少在他面前笑,如今笑起来,仿佛一阵微风从他心头掠过,惹起阵阵酸楚,“他骗你的,你不想给的东西便不给,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也……承不了更多的恩情了。”   她带着点万事不从心头过的淡然,完完整整照着旭国的习俗泡了碗茶递给了他。   “萤萤……”   宋萤萤却突然冷了神色,“我都说了,别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而后又柔和了几分语调,“我不值得。”   左相呼吸一滞,眸色闪动,此时他脑海里在计较权衡着什么宋萤萤便不知道了,这人也算有趣,照她观察,是那种能为了美人烽火戏诸侯的人。虽说也算有城府,但瞧瞧人家谢未笙对女人的态度,再看看他对女人的态度,就知道到底谁才能干成大事了。   是夜,她弹完一首新学的曲子,实在觉得无聊,攻略左相这种男人太轻易了,没意思得很,还是谢未笙比较好玩。   她忍了忍,没忍住,借用系统空间瞬移到了九千岁府。 第30章 30 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萤便比之……   宋萤萤突然出现在谢未笙书房的时候, 他正在和人商量试验兵器配方的事,她没有立马出声,在茶水间安静等他们事情谈完, 人都散了, 才故意做出了点响动。   谢未笙眼神凌厉地望过来,迎上了她温婉柔和的微笑, 她走近几步在谢未笙对面坐了下来,“本来不觉得想爷, 今日见了一面, 倒觉得想得睡不着觉了。”   “哦?”谢未笙语气疑惑, “我还以为我一语成谶, 你当真已经乐不思蜀了呢,原来, 还知道想我。”   他这话的语气实在太像是哀怨的闺中妇人了,宋萤萤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倾身过去在谢未笙颊边落下一个吻, 然后顺势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身上,凑在他耳旁道:“我还说爷今天跟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呢, 想夸夸爷呢, 怎么生气了呢?你也知道我是为了完成任务。”   她的身体明明冷冰冰的, 但臀部与大腿相贴的地方, 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独属于女人温软的触觉。谢未笙甚至觉得浑身一个战栗, 猛地推开她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   他声音发抖, 一股怒火直往上冲,“谁教你做这等……这等低俗之举的?”   她以前做过在他面前脱衣这等更严重的事,但谢未笙知道那是因为她不通情事, 不像现在,她的的确确是在故意……献媚。   “爷不喜欢吗?”宋萤萤疑惑道,“左相大人便很喜欢我这样,他还说如果声音再软些就好了,我学了好久,还是有些学不会那种腔调。不过大人后来说我这样也很好,若我的真学得太过荡漾倒没那个味道,便不再强求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相当之自然,不知为何,她这等无辜且坦然的表情就像针尖扎进谢未笙的皮肉里,猛烈且尖锐的疼痛之后,变成了绵长且持续的隐痛。   他张了张口,有一瞬间很痛恨之前做下这个决定的自己,萤原本是一块晶莹无暇的宝玉,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娇软着声音卖乖讨好,但她不可以。   她不可以变成这样,她也不该变成这样。   “他还……教了你什么?”他此时脸色阴沉,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自己,但就是忍不住迁怒于人,怒火滔天,不断蔓延。   “左相大人吗?他教了我很多。”   谢未笙心里猛地一颤。   “他教了我下棋,还教了我茶艺,还请了老师教了我弹琴。”宋萤萤谈起他的时候,眸光温和,表情带着愉悦。   谢未笙微微松了口气后,又被更深更莫名的情绪包裹,“是吗?看你的模样,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好像还过得挺愉快?”   宋萤萤点了点头,“是挺开心的。”   谢未笙的心情便更阴暗了几分,他沉默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说的不是这些事情,我是说,你们还做过什么……类似刚才你对我做的事?”   “这个嘛?”宋萤萤回忆了片刻,上前两步,抱住他的腰埋进他的怀里,“还有这样。”   片刻后,她直起身,又揽住他的手臂,偏头靠上他的肩膀,“还有这样。”   然后低下头,很郑重地十指交叉握住了他的手,“还有这样。”   “他还会陪我一起看星星,一起赏花,偶尔跟我说说朝堂上的事情……”她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陷进了回忆里。   这一刻,谢未笙那些持续已久的恐慌瞬间翻涌起来,让他迅速出口打断了她,“够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剑,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有产生灵智的那一天,现在因为左相的一点小恩小惠,你难道就想背主了吗?”   他此时的样子有些失控,宋萤萤安静地望了他一会儿,回答道:“可是,我只是在按照你说的做啊。”   仿佛瞬间来到冰天雪地,谢未笙冷静了下来,他浑身冰凉,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冷静得过分。   “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是我完成得太慢了,我会尽快让左相把名单也交出来的。我能感觉得到,他现在已经很喜欢我了,我越否认他就越以为你当真下毒控制了我,他会愿意用名单交换我性命的。”宋萤萤很平静地说,语气温和得像在哄他。   她脑海里的任务进度颤动了一下,往前跳了百分之十。   百分之四十二了。   她望着谢未笙此时的眼睛,似乎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大概是心爱的物件被亲手送了出去,然后看着别人使的时候,却突然后悔的心情吧。   “你不必再回左相府了,这次的任务算你完成了,之后的事我来跟左相谈。”   宋萤萤微微一愣,故作疑惑,“为什么?”   “名单我自己慢慢查也能查出来,总之,你立刻回府,其余那些事,也不用你管了。”他语气冷淡,宋萤萤若真是不知世事的剑灵,估计会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招得主人厌恶。   但她倒是真没想到,谢未笙就这样放弃了目标,她在他身边也呆了有一阵,知道他一直在查这几年的科举舞弊案,她也明白,左相之类的人,可能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像他之前辩解的,认为花钱买下官位的人未必治理不好百姓,这些人也的确暂时没有捅出什么篓子。   但宋萤萤当然能理解为何谢未笙一直抓住此事不放。一个朝廷,若是连选官制度都出了问题,就会慢慢地从骨子里开始腐烂,长此以往,必有灾祸。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想放弃,事情都已经做了一半了,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又来了,这个蠢剑灵又来了,她名义上说奉他为主,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但从来不听话,总是喜欢违背他的意愿自作主张,“若我坚持如此呢,你要惹我生气?”   宋萤萤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仍然还是摇了摇头,“爷放弃了舞弊名单,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中,比这些名单还要更重要?”她说这句话并不是想得到谢未笙的回答,所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明白的,你是舍不得我了,我很高兴,可是……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我保证会很快,我会马上结束这一切,回到爷的身边。”她双手抱住他,满足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深深嗅了一口他的味道,“还有,白天吓了你一跳,谢谢你没有怀疑我,陪我演了下去。爷一定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所以,别担心。”   说完这句话,宋萤萤终于放开了他,微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我该回去了,再见。”   谢未笙下意识上前半步,手刚往上划过一半,眼前便已没了身影。他的动作顿在那里,停留了片刻,才又缩回了手。   不得不说,刚才萤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把他扒得浑身赤.裸,她看透了他的幼稚和任性,了解他隐藏之下的担心,她可以笑着给他承诺,他却只能无言以对。   他大概这辈子,都说不出像是“在我心里你比这些名单更重要”之类的话。他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甚至在此时,谢未笙还在心中为自己辩解,他不过觉得萤留在他身边,能帮他做更多的事罢了。她不染凡世尘埃,若是被左相那等油嘴滑舌的人完全哄骗了去,自己才是所亏甚大。   如今及时止损,自然是比那名单要重要得多。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情瞬间低落阴沉下去。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萤便比之前更有人气儿了一点,刚才她笑了很多次,她甚至知道了什么是喜欢,能判断出他的心情,学会了许多无比自然的亲密举动。   而让他怒火中烧、烦躁欲裂的是,这些变化,是左相带给她的,是他带她了解人间情爱,教会她下棋弹琴。   谢未笙不愿意承认的是,从白天左相因为萤的坦白直接把兵器配方送给他的那一刻起,他的愤怒和醋意就已经开始滔天震地。   宋萤萤刚刚回到左相府,就发现任务进度又往前跳了一点。她笑着挑了挑眉,收拾好休息了。   在和谢未笙见过面过的第三天,宋萤萤用过晚膳,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突然晕倒了过去,她浑身冰冷,明明还有微弱的呼吸,府里的大夫却根本摸不着脉搏,硬说这脉象是亡人才有的脉象,断言她命不久矣。   左相勃然大怒,亲自去宫里请御医,不顾宫里的规矩冲进太医院拉着院首便走。   消息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她这才知道那个她恨到骨子里,害得她颜面尽失、直至今日都还发不成髻只能闭门不出的女人居然还活着,竟然还成了左相府上的人。   “这贱人真是好手段,迷得谢未笙那个阉人为她犯上作乱不说,现在就连哀家的侄子也为她不顾规矩了,放肆,他们一个个的,还把皇帝和哀家放在眼里吗?”她摔了一通杯盏器具,咬牙切齿到,“又是命不久矣?这女人一次次的,还就怎么都死不成了?婉清,你去宫门口把人拦下来,就说哀家头疾又犯了,召院首回来赶紧替哀家把脉。”   她知道左相那副脾性,轻而易举就能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实在是她娘家没什么人才,她才选中了他,把他一个小小的旁系抬到左相的位子上。   他喜好美人已久,要是只好好把人藏在府里,禀告到她面前好好卖乖讨饶一番,她也许还能忍住那口气睁只眼闭只眼便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经她应允便进宫带走院首,如此轻蔑皇权,她如何能轻易放过。   于是,左相带着御医刚到宫门口,侍卫们就将他们拦了下来。   进了宫墙车马便不能通行,太医院院首一把年纪,被他扯着跑了一路,此时气喘吁吁,差点没背过气去。   婉清也跑了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用手帕擦了一下满头的大汗,顺了口气,才开口不紧不慢地转达了太后的口谕。   谁知左相此时却早已失去理智,他一把抽出侍卫手里的剑,眼睛通红,直直指着他们,“让开,太后头疾已成沉疴之症,并非一定需要院首诊脉,臣府里的确有人性命垂危,明天必定将院首送回,到时自会去太后殿前请罪。”   婉清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侍卫眼皮微跳,“左相大人,您这是想要造反不成?”   “让开!”   “左相大人若真如此,便别怪兄弟们得罪了。”   话虽如此,侍卫们围了一圈,却没人真的上前捉拿。左相毕竟也算能在朝堂上与九千岁分庭抗礼,平日里看着像不着调,手段却也不比九千岁仁慈多少,又是太后的娘家侄子。他们此时得罪了左相,到时太后消了气,还不是他们这些底下人遭罪。   僵持片刻,左相快要没了耐性,抓着院首就准备往外冲,侍卫们没办法,只能直接关了城门,远远与他对峙。   正在此时,一道略带讥讽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左相大人这是演什么戏码呢,倒是让人好瞧热闹。”   左相回过头,谢未笙迎着旁晚的余晖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这还未到时辰,宫门怎么就关了?”   婉清脸色一凛,忙上前解释一番。   “那太后总没有口谕,叫我也不得出宫吧?”他慢步朝宫门方向走去,经过左相的时候,低声在他耳边道,“左相别担心,您府里美人的病也许用不着劳烦院首亲自前去,说不准我拿到了某份名单之后,她自然而然便好了。” 第31章 31 左相越是轻易妥协,他越觉得自己……   “果然是你对她做了手脚。”左相对他怒目而视, 却还要勉强自己压低声音。   谢未笙轻轻笑了笑,“左相如此,倒真是让我意外得很, 没想到你骨子里还挺深情。我倒觉得不过是一个女人, 死了也就死了,不值得左相坏了与太后的关系。”   “自然比不过九千岁, 请九千岁稍等片刻,在下还有要事想同九千岁商议。”他叫住谢未笙, 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是冷静了下来, 把手里的剑递还给一旁的侍卫, 又对院首郑重抱拳行礼,以示歉意, 随后才朝婉清道,“既然太后犯了头疾,那就快带院首前去诊断医治吧。请婉清姐姐替我禀告太后, 之前事发匆忙,是臣乱了方寸, 坏了宫里的规矩, 太后既然犯了头疾, 臣贸然前去请罪怕惹得太后更加生气, 待太后痊愈, 定去殿前请罪。”   婉清也算舒了口气, “毕竟是在宫中, 还请左相大人谨言慎行才是。”   “一定铭记在心。”   这出闹剧总算结束,左相随着谢未笙一同走出宫门,刚刚离开众人的视线, 他立刻变了脸色,抓住谢未笙的手臂威逼道:“把解药交出来,不然你得不到名单不说,我一定会同你鱼死网破。”   谢未笙在心里骂他愚蠢,一个简简单单的美人计便叫他方寸大乱,甚至连他准备的诸多后手都还来不及施展,实在是让人没意思得很,这样的人,怎能担当旭国丞相重任。   但左相越是轻易妥协,他越是暗自觉得他愚蠢,就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卑劣的参照面,用自己的“虚情假意”把别人的“真心真意”衬托得明明白白。   非常令人不爽,是甚至希望他不要就这样被自己轻飘飘几句话威胁,最好拒绝把名单给他的不爽。   见谢未笙成竹在胸、并不言语,挣扎之意在左相眼中一闪而过,片刻后,他迅速下定了决心,“好,我可以把名单给你。”   谢未笙微微蹙眉。   “你现在就随我回府,只要萤萤醒过来,我立马把名单给你。”   “我怎么知道左相不会食言?”   “那你还想怎么样?”   谢未笙挣脱开他的手,抚了抚自己被弄皱的衣袖,“先给我部分名单,我确认过之后,再给你解药。”   “不行。”左相断然拒绝,“萤萤等不了那么久。”   谢未笙被他一遍又一遍的“萤萤”叫出了火气,“现在你没有和我商量的余地。”   他瞥了一眼左相脸上的神色,“你没必要这副忧心忡忡、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不是告诉过你她不是凡人、体质特殊吗?她没那么容易死的。”   话虽如此,左相却仍然片刻都不愿意等,他直接跟随谢未笙去了他府上,亲自在书房默出了一部分名单,“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去核实它的真假,两天后,我要看见萤萤毫发无损地醒过来。要不然,我会让九千岁知道,我之前的那些警告可不是妄言。”   谢未笙眯了眯眼,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细致地对折后收进了自己怀里,“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奉劝左相一句,有软肋在别人手里的时候,还是别太嚣张得好。”   ……   谢未笙叫人去核实名单了,萤之前跟他说事情会很快解决,却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十七。”   不知道藏身于何处的暗卫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去左相府,看看萤的情况到底如何。”这次她突然昏迷,并未与他提前传信,左相发疯直接去太医院掳人的时候,谢未笙恰巧在宫中,收到消息得知萤昏迷不醒,下意识觉得这应当是她顺势按他先前的说法演出来的苦肉计,于是配合着继续演了下去。   “您是需要我……”   谢未笙沉默片刻,又突然摆了摆手,“算了,没事,你下去吧。”   左相府里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完整的名单既然很快就能到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让左相产生怀疑才是。   谢未笙嘴上说自己最讨厌别人威胁,给自己手下人的期限,却比左相给的两天还要短。   并未意外,名单核实无误。   他亲自去了左相府,自是变了副态度,好声好气地同左相致谢,“左相大义,倒是我太过狭隘,实在令人羞愧。但我想左相也明白,你我纵使理念不合,却都是为了旭国……”   “你不必啰嗦这么多,你我的帐日后再算,既然你确定了名单真假,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   谢未笙只是笑了笑,“我没有解药。”   他话音刚落,左相一把抽出了案上的剑。   “别急,但我自然有办法让她醒过来。只不过,这是我手中秘术,不可让外人瞧见,到时还请左相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近来。”   左相似想开口,谢未笙打断他,“一盏茶的时间便够了。”   他虽然心有不甘,也并未去除怀疑,但此时除了相信谢未笙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萤萤的安危,还是勉强答应了。   谢未笙独自一人进了房间,撩起帘子进了内室,抬眼便看见萤躺在床上,肤色莹润,唇色也依旧如常,倒看不出有苍白之感,却更因如此,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他靠近床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触手冰凉。   他心中微颤,虽知她生来便没有体温,却还是有杂七杂八的念头出来扰乱心神,“是我,左相已把完整的名单交予我,你不必再伪装,可以醒过来了。”   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萤,”寂静的房间里,心跳声骤然间在耳边清晰起来,谢未笙握住她的手臂晃了晃,“你醒醒。”   他急忙伸手去探她的呼吸,那呼吸若有若无,感觉得并不真切,他甚至不记得萤是一开始就没有呼吸,还是……   “别闹了,你快点醒过来。”他声音微颤。   宋萤萤刻意等了等,非等到了进度条上涨的提示之后才慢悠悠睁开了眼,谢未笙焦急无措的表情印入眼底,那双眸子里的欣喜与万幸一闪而过,随后他重重舒了口气,躲闪开她的目光,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你醒了。”   宋萤萤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我就说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爷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   她纵使醒了过来,却依旧眉头微蹙,脸色隐忍,仿佛痛楚难耐。   谢未笙眉头那点忧色就又浮现出来,“你怎么了?”   “我本身并无脉搏心跳,到左相府后,为了不让左相起疑,耗费了一些功力伪装出脉搏心跳,这次为了营造出濒死之人的假象,又费了些气力,所以现在有些体力不济而已。”宋萤萤抬起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谢未笙还来不及与她多说,左相便已在门外提醒时间已到,他眉头微皱,只得过去打开门,回他一句“人已醒了”。   左相喜出望外,冲进房门,奔至床头,便紧紧拥住了宋萤萤。   她好似微微愣了愣,却并未挣扎抵触,伸手抚了抚他的背,语气温柔道:“抱歉,是我吓到你了,别害怕,我没事了。”   谢未笙站在原地,脸色冷凝如冰,拳头紧握。   “我这几日日日难眠,你既醒了,之后需好好补偿我。”   宋萤萤只是笑笑,道了声“好”。   谢未笙脸色越发铁青,他几乎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上前把这两人拉开,“既然人已经醒了,我也算实现承诺,就不打扰左相和美人卿卿我我了。多谢左相大人的名单。”   离开之前,他对着宋萤萤微微挑眉,给了她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她明白,这人是在提醒自己,任务已经完成,她是时候脱身了。   真可爱,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说,袍子都被他捏皱了,看来当真是因她跟左相的暧昧场面心神激荡了。   左相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胡乱点了点头,基本的敷衍和应酬都无,只顾着和萤萤说话,“我再把大夫叫过来给你好好瞧瞧,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宋萤萤摇摇头,“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谢未笙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两人的声音甩在脑后,快步离开了。   宋萤萤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接着应付左相。   “你不要瞒着我,老实跟我说,谢未笙是不是还对你做过其他的手脚?”   说起这个,她便低垂眼帘,似有愧疚,“我不知道,你……还是为了我把名单给他了?”   无需回答,她也知道了答案,轻轻摇了摇头,“你真傻,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   人家刚为了自己交出了如此重要的东西,自己立马翻脸不认人,对他而言,未免也太残忍了些。既如此,还是给左相大人一些奖励吧,听话的乖孩子总该奖他颗糖吃。   至于谢未笙,又要东西又要人,哪有这般好的事情,先让他煎熬一段时间也不妨事。   夜已深。   宋萤萤这次是突然出现在谢未笙床前,她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贴在颊边抚了抚,好似疲惫地叹了口气,“好久没闻到爷的味道了。”   谢未笙刚刚躺上床,还没入睡,便骤然被人握住了手,他微微一惊,又迅速放松了下来,半阖着眼皮扫了她一眼,“舍得回来了?”   宋萤萤不语。   “你的房间已替你收拾好了,你抽空看看,还有什么要添减的。”   宋萤萤顿了顿,“我暂时还回不来。”   谢未笙抬眼,目光不善,他坐了起来,问她:“怎么,你舍不得了?” 第32章 32 弄成这样一副怨妇模样,实在是太……   宋萤萤却没有断然拒绝, 好似当真承认了自己舍不得一般   谢未笙的眼神随着她的沉默越来越凌厉,猛地一甩衣袖,顺势挣脱开她的手, “既如此, 你好好呆在左相府便是了,不用时不时回来一趟惺惺作态。”   宋萤萤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呵。”谢未笙冷笑一声,“说什么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重要, 跟着左相别的没学会, 油腔滑调倒是学会了不少。上次叫你回来你便不愿, 还说什么是不喜欢事情半途而废, 通通都是借口,跟着左相比跟着我舒服多了是不是, 不仅能与你弹琴下棋,还能陪你谈情说爱呢,不是比我这个喜怒无常的阉人要有用太多了?”   宋萤萤眨了眨眼, 依然很镇定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谢未笙言语未尽, 还欲继续时, 她突然上前拥抱住了他, 她的手顺着他背后的垂发慢慢捋下来, 捋一只猫似的, “爷别生气, 听我解释好吗?”   他很快如她所言冷静了下来, 也觉得自己刚才口不择言的有些荒唐,她是剑灵之身又如何,也不过是他一个手下罢了, 自己因为一个手下弄成这样一副怨妇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了。   真的太狼狈了。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好,你解释吧。”   “我们刚刚在左相面前演了一出戏,在他看来,你用了阴狠手段控制我,为了得到名单不择手段。如果我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定会以为是你又对我做了什么,到时事事与你作对,总会影响你的筹谋。如果我大张旗鼓地回到爷的身边,他更加能猜到之前一切都是你我合作做的局,到时肯定会更加震怒,不知一时疯狂会做出什么事来,不是更加坏爷的好事?”   她解释了这许多,谢未笙理智上都能明白,她说的很对,考虑的很周全,但他就是不喜听到这些话,更不喜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她应当在听到可以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欢欣鼓舞地回来才是,平日里嘴甜,一次次说想他,说听他的话,到头来从来都不听话。   一幅冷静自持的模样,到显得他……前后矛盾、一厢情愿。   “既如此,你是要继续留在左相府,留到什么时候?”   宋萤萤瞥了眼他脸上的表情,握住他的手拉了拉,“我一定尽快想办法脱身,绝不牵连到你。”   “谁说我怕你牵连?”谢未笙抬起眼,目光里野心尽显,“那些不知情的旁人这样说说,你别就当真以为在旭国左相就可以与我分庭抗礼了。”   “不过你想留在左相府便留吧,都是你的事,我哪里又管得到你呢?”   看似面容平静,语气却酸得很。   宋萤萤又能品味出那么一丝可爱了,她却不再哄他,只装作听不懂他的话,“爷管得着我的,我知道你想我了,盼我快些回来,我一定半月便归。”   她信誓旦旦与他说完,又不听回答眨眼便消失了,谢未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恨恨一拍床铺,“谁盼你回来了,自说自话!”   这半个月来,旭国朝堂可以算是风云突变。谢未笙大刀阔斧地开查科举舞弊案,按照核实完的名单一律撸职,三代内终身取消科举资格,任职期间有渎职者直接缉拿入狱。   一时间太后一脉还来不及反应,人手已经折损殆尽,虽说这些拿钱买官的人也没多少值得看重的,不过拿他们捞笔钱罢了,可太后仍旧怒不可遏。   “左相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谢未笙手里会有这么准确的名单?”   “啪”的一声,名贵的茶盏擦着秦巍然的脸摔在地上。   “是臣怯懦,不敢禀明太后,臣手头上的那份名单……几日前遭窃,如今看来,定是那谢未笙盗去的。”他跪在地上,微垂着头。   “废物!”太后神色愈冷,“几日前遭窃,你等人家事情都办完了才说?我看,你是收了谢未笙一个美人,就预备以他马首是瞻了吧。”   秦巍然的头又垂了几分,只道“不敢”。   ……   宋萤萤坐在谢未笙的书桌上,十根手指在膝上来回跳动,神情犹疑不忍,“左相被太后罚着跪了整整一夜,晕倒了被人抬着回来的,醒来腿都伸不直了……”   “所以呢?”   她跳下来,握紧拳头,像是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我想暂时在他身边照顾他,我要治好他,如果他为我留下什么病根,我会一辈子于心有愧的。”   谢未笙语气讥讽,“一辈子?你哪来的一辈子?”   宋萤萤微微一愣,偏过头去,“在这几年里,我会一直于心有愧的。”   谢未笙又开始讨厌自己这逮着人就戳的性子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接下来还是要留在他身边?之前说半月便归,看来,是归不了了。”   宋萤萤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他这次却并未发怒,神情惶然,“喜欢上他了。”   宋萤萤一惊,立马摇头否认,“怎么可能,爷不要乱说,我对左相只有感激愧疚,决然没有喜欢。”   “喜欢也不打紧,你的时间宝贵,转瞬即逝,去做你自己情愿做的事吧,你不用跟我说什么,也不用犹豫。”   宋萤萤定定地盯了谢未笙一会儿,没等到他说下面的话,慢慢冷下脸,哼了一声,消失在他眼前。   谢未笙刚才是冷眼不看她的,如今人走了,倒是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发起了呆,眼神又是失落怅然,又带一点她这次居然没有来软言哄他的惊讶。   看吧,脾气都被左相宠大了。   她刚刚并未反驳,就这般离开,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决定不回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左相真心待她,不会如自己这般利用她,整日对她冷嘲热讽。萤若跟他在一起,能被时时挂念,被甜言蜜语哄着,还能……与他享鱼水之欢,无论怎么想,都比留在他身边要好太多了。   他勉强收拢一番心神,本预备再写封手信,与手下安排舞弊之案的事,以免太后反扑。正欲伸手磨墨,却看见桌案上被人坐皱了的一页宣纸,他愣了愣,抚上那页纸,又神游天外去了。   原本这几天,萤每个夜晚都会突然出现在谢未笙身边,或是卧室,或是书房,她有时候陪他说会儿话,有时候抱着他安安静静睡一会儿。连续几日之后,谢未笙甚至已经不再生气害怕了,觉得她就算暂时留在左相府,全天下还是最在意自己,反正他白日里不是在宫中,就是有各种各样的杂事,没时间陪她,让她留在左相府也没什么,反正她每晚还不总是要到他这儿来,就这样也不错。   不得不说,这种貌似偷情一般的滋味甚至让谢未笙觉出了那么一点刺激,又暗自窃喜,觉得在这一项上,自己是赢了左相的,他对萤再好再温柔又如何,她还不是夜夜来陪他。   可今天,她再一次提出不愿离开左相府之后,谢未笙还是忍不住生气了,他生气起来便喜欢阴阳怪气,自个儿明明知道,却还控制不住,真惹得萤不开心了。   第二日,萤果然没有来。   第三日,没来。   第四日,没来。   第五日,也没有来。   谢未笙表面上看起来平静自若,心神却总是飘忽不定,他没有哪一刻像此刻一般清晰地认识到,原来他与萤之间的联系,一直是由她主导,说什么奉他为主,实际上,她若不想见他、不想理他了,他就也只能如同那些失宠的后宫嫔妃一般,倚栏期盼,自我折磨,可怜死了!   另一边,左相秦巍然的伤势已然好得差不多了,期间宋萤萤偷摸给他用了点系统背包里自己攒下来的伤药,名义上说是自己用了灵力功法替他疗伤。她虽一直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透露了几句也是语焉不详,但秦巍然已经自顾自地把她的经历都脑补了个完完整整。   她一定是山中的精怪修炼成人,也许是某次偶然间为谢未笙所救,化形后特地前来报恩,谁料谢未笙那个阴险小人,心思狠毒,利用她的信任,用秘法控制住她的性命。后来萤萤天真烂漫为了维护他得罪了太后,再加上自己对她有意,他索性把人转赠于他,以此牟利不说,还想控制她偷盗配方及名单。   还好,萤萤表面上高冷漠然,实则温柔善良,被他真心感动,遂不顾谢未笙威胁把一切和盘托出。   这份深情厚谊,自己一定会珍之重之,绝不辜负。   宋萤萤把秦巍然的性格摸得透透,自然是顺势而为,如今她留在左相府,倒不是真对他有什么愧疚不安,纯粹是见谢未笙那个尖酸刻薄的别扭样不爽,非把他调.教过来不可。   几日之后,宋萤萤和秦巍然在茶楼碰见了谢未笙。   她不再穿自己变出来的那些飘飘欲仙的纱裙,却穿着一身旭国女子惯穿的宽袖衬裙,腰封似已绑到最紧,可比起那把盈盈可握的细腰仍显得有些松垮,跟在左相身边,面带微笑,早已没了那似剑寒气,融合在喧闹人声里,也带了些温婉人气。   大约有十来天未见,谢未笙骤然见着她,却一时没认出来,瞧了两眼才看出是她,然后心情倏地低落下去。   “左相大人,”他出声打了招呼,“许久未见二位,瞧起来愈发般配了,不知左相大人的腿伤修养得怎么样了?” 第33章 33 这话只是在向你撒娇,唤你早点回……   秦巍然瞧见他反应倒是极大, 连忙一个拉扯,把宋萤萤护在身后,“你又想做什么?我警告你, 以后你看到我跟萤萤在一起的时候, 就自动离远点,不要靠近了。”   谢未笙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看了宋萤萤一眼,问到:“是这样吗?萤姑娘。”   宋萤萤望着他脸上的表情, 突然轻笑了一声, 却是对着秦巍然的, “左相大人不必如此谨慎, 我相信九千岁不是什么坏人。”   “他都能拿你的命作为交易的筹码了,你还在为他说话?”   宋萤萤还未回答, 谢未笙便接道:“萤,我此刻问你一个问题,你也不必在左相面前做戏, 诚实回答我,能做到吗?”   他似乎是暗自做下了什么决定, 目光坚定。   宋萤萤看着任务进度条又往前跳了一小格, 来到了百分之五十六, 就晓得这段时间的冷落必定是让他受不住, 终于下了某个决心。   “爷, 你问吧。”她果然没再故作生疏地叫他九千岁。   “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还作不作数?”   “那要看是什么话了?”   “比如, 谁也不能伤害我, 你会把惹我生气的人全杀了的话。”   宋萤萤微微一愣,然后摇头道:“是我当时不知世事,才敢口出狂言, 如今我知道,这世界不是那么非黑即白的,有很多事情无法定义。如果非要当真的话,我怕是要自刎多次了,毕竟,最是喜欢惹爷生气的人就是我。”   秦巍然插上一句,“九千岁是不是忘了,萤萤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他是你亲手送到我手上的,就算矿产生意的二成利润不够买下这样一位美人,之后的配方和名单也足够两清了。你不会认为,在你用了阴毒手段,差点害了萤萤的性命之后,还妄想她能记着那点恩情,再被你利用,为你做事吧?”   谢未笙满脸不耐烦,“你什么也不知道,现下听着就行了,不必废话。”   眼神只盯着宋萤萤不放,“刚才那句话的确是你很久之前说的,那我再问你一句说了不久的,你让我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重要,所以我不必担心,这句话呢,还作数吗?”   秦巍然又气又怒,十分想反驳他,却不知怎么的,觉得他们之间突然出现了一种谁也干扰不进去的气场,叫人心慌得很。   宋萤萤定定地与他对视,眉眼清淡,分辨不出她有何情绪,突然,她微微一笑,犹如乍暖还寒,日光初现。   谢未笙心跳骤然加快,不知此时心里那几分异样,是惊艳还是心动?   “既然是不久前说的,那自然还作数,难为爷把话听进去了,看来是记在了心里,我很高兴。”   秦巍然眉头紧皱,隐隐有些猜测浮现出来,“不如两位先向我解释一下,现下究竟是何种情况?”   谢未笙依旧未曾管他,对着宋萤萤笑了一笑,“行,你说这话还算数就好,那你自己也别忘了。”   说完,他这才有空瞥了秦巍然一眼,又转向宋萤萤,“至于左相,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吧,我不干涉你,只提醒你一句,你的房间空了许久,我的剑架也空了许久,再空下去,我要忍不住往那上面放剑了。”   “你敢!”宋萤萤眉头一皱,神色骤然危险起来。   “萤萤听不出来吗?我刚说的那话是在向你撒娇,你可别把它当成威胁,又生气了才是。”谢未笙此时才算真正有了好脸色,笑容温和如风。   说罢,他给了宋萤萤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转身走了。   他那最后一眼,和宋萤萤之间自然生成某种默契,将旁人拒之门外。   秦巍然沉默一会儿,“现在可以开始向我解释了吗?”   宋萤萤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他身上,眸色天真,“爷好像终于喜欢上我了,他刚刚朝我服软了。”   “什么……意思?”   “对不起,你对我很好,可是我是为他而生的,我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注定在这尘世间的每时每刻,都要与他纠缠在一起,这是我的宿命,我也甘之如饴。”   她语气轻巧,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残忍,“你有点傻,以后不要再为任何人做这种傻事了,再见。”   ……   宋萤萤在黄昏之时出现在了谢未笙的房间里,他正在用饭,却眉头微蹙重复咀嚼,吃得很艰难似的。   她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倚在他脖颈微微蹭了蹭,“我回来了,爷。”   谢未笙微怔,身体放松下来,嘴角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气,“咳,左相的腿好了,不用你照顾了?”   “我用了法力,不会叫他留下病根。”   “不是说运用法力会对你有诸多影响吗?你倒是舍得。”说起这个,谢未笙便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她就明确告知的期限,三年,化灵成人,只能维持三年。   宋萤萤却并未注意到他阴鸷的眼神,“左相那边我与他说清楚了,只是他好像还是很生气,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同你作对。”   “他这边结束了,还有没有新的任务叫我去做?”她歪了歪头,觉得这种事颇有趣味似的。   谢未笙神色一变,“放心,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叫你去做了,你也……不合适去做这种事。”   “哪里不适合了,我明明做得那么好。”   谢未笙觉得又自怜又自卑,她一无所知,撩拨了别人,却依然天真无辜,问你怎么了?   “是我不舍得你再去做这种事。”他反手揽住宋萤萤的腰,把她从后头移到自己怀里,“整个旭国都再没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去拿,让你陪在我身边,反而能叫我更高兴些。”   “真的?”   “往后,我日日拭剑可好?你应该还是喜欢吧?”   “喜欢喜欢。”宋萤萤有些雀跃,“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就拭剑。”   谢未笙此时其实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宋萤萤站起来,与她拉开距离,可他咬牙忍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害怕看到哪怕一丝异样的反应。   从未有女人坐在他的怀里过,双腿与他双腿紧紧相贴,她……感受到那分与寻常男人不同的感触了吗?   她像这样坐在左相怀里过吗?   可他笑得却很温柔无害,“饭倒没什么好吃的,既然你等不及了,那我们就去卧房吧。”   他站直身子,把她抱了起来,微微松了口气。   “对了,我的剑架上没摆其他的剑吧?”   “怎么会,都说了这话只是在向你撒娇,唤你早点回来罢了。” 第34章 34 有点像是在——讨好她。   这次宋萤萤回来, 隔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久,但谢未笙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他语气温和, 眼神暗带撩拨, 说起这种示弱撒娇的丝毫不觉得害臊。   有点像是在——讨好她。   宋萤萤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他这种放得下身段的样子让人有些佩服。   她笑着问:“撒娇?这样就是撒娇吗?”   “怎么, 左相也教了你怎么才算撒娇吗?”他问这话好像只是调侃,没准备听到宋萤萤的回答, “于别人来说也许不是, 对我来说却已经算是了。”   宋萤萤很给面子地抿唇点了点头, “那我喜欢你撒娇。”   “为什么喜欢?”谢未笙眼神闪了闪, 把她抱到床边坐下,又起身去落下了帷帐。   “说不上来, 就是听到你今天跟我说的那些话,感觉很高兴,是我从化形到现在最高兴的一天。”她抓住谢未笙的手又搂紧了他的腰, 再次强调,“快跳起来的那种高兴。”   “比跟左相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高兴吗?”   “嗯。”宋萤萤肯定地点头, “爷不用在意左相, 左相是个好人, 所以我才会有点……不忍心。”   “不是因为对他有情, 所以不愿意离开他?”他再次确认。   “不是, ”宋萤萤给了他非常确切的回答, 生气地蹙眉, “我回答了你多少遍了,说了不是不是,你别总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我知道什么是情,我最后说一遍,我对左相没有那种感情。”   “知道了。”看她似乎又气了起来,谢未笙把脸一偏,轻哼了一声,“既然不是,那你还一次次为他惹我生气。”   明面上佯装生气,声音却已经服了软。   宋萤萤松开他的腰站了起来,“明明就是爷每次都莫名其妙生我的气,都叫我不敢来见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解衣服,她今日穿的不是剑鞘随之化形而来的蓝白色薄纱,不属于系统物品,没办法一个眨眼让它消失,她只能费劲地扯着腰封上的系带,却越扯越紧。   谢未笙忍不住笑了笑,也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今天在茶楼碰到萤萤站在秦巍然身边的那一刻,不知是他对这个女人的占有欲战胜了所谓的自尊心,还是他的自私自利战胜了所谓“那个男人比我更合适你”之类冠冕堂皇的好意,总之,在那一刻,他突然下定了决心,剑灵本就是因他而生,天生就是属于他的,他实在无法忍受她站在除自己之外任何男人身边。   他这个人在想要达到目标的时候,向来不吝啬于用任何手段。   不过是服软几句,他驾轻就熟。   他伸手去帮她,三两下就解了系带,“你想要怎么拭剑?”   “什么叫怎么拭剑,不就跟你以前一样吗?”宋萤萤不解,她此时已脱尽了衣物,只余一个肚兜,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她伸手去解,被谢未笙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便留着吧。”他掩饰道,“你穿着还挺好看的。”   宋萤萤似乎也知道第一次让谢未笙拭剑时吓到了他,也点头应了,有些急不可待似的,“那你快点!”   谢未笙努力面色如常地抚摸上她的脊背,从脖子一段一段抚摸下来,每一个骨节从指腹上掠过,都带来美玉般温凉的触感,他的心跳好似都慢慢顺应上这个节奏,跟随指尖轻微跳动。   一直落到尾椎处,他骤然惊醒,又仿佛上瘾般,顺着落下来的轨迹重新慢慢划了上去。   ……   整个拭剑过程他都及其克制,指腹除了在她的背间游走,又随着平坦的小腹一路摸到肋骨边缘,随后便又止了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度,落到她的锁骨处。   他在她锁骨中间的凹陷处停留了许久,轻拢慢捻,摩挲低叹。   宋萤萤这具身体是用系统道具做出来的宝剑拟人没错,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触觉,看头一回在谢未笙面前脱衣服时,他那副被冒犯至极的样子,还以为按他高傲不屑的性格,于此事铁定青涩生疏,却没想到他指法颇为娴熟,叫人从心底开始发颤。   当然,她也不是随便就能叫人勾出娇态的嫩苗,此时还能故作懵懂,做出一副单纯模样,不露半点艳色,甚至有闲情暗自思量,谢未笙好似对皮肉没多大兴趣,更喜她每一处骨骼。   不知是他的偏好,还是他初次害羞,克制过的结果。   再次从她背脊上的骨节凸起处收手,谢未笙轻轻呼了口气,拿起床上的衣服替她披上,“今日便到这儿吧。”   宋萤萤伸手拢过衣服,乖乖点头,“好奇怪,跟以前拭剑的感觉不太一样。”她抓住谢未笙的手在脸上回味般地蹭了蹭,“不过这种感觉还不赖,比以前更舒服,更温暖。”   没等谢未笙反应,她却已经满足了,扔了他的手开开心心地穿好了衣服,“那我回自己的房间了。”   说罢,便没了身影。   总是这样,撩完别人又不自知,溜得比谁都快。谢未笙感受着手指间仍残留着的触觉,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第二日,谢未笙早早地上了朝,婢女们过来服侍宋萤萤用膳时,她随口问了一句,便见她们态度十分恭谨谦卑,头低得深深的回了话,“九千岁卯时便上了朝,说是应当可以回来陪您用午膳。”   宋萤萤哦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见她们仍然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真奇怪,以前府里的丫鬟对着我的时候都趾高气昂得很,原来还有像你们这般听话乖巧的。”   她不过一句玩笑,那几个姑娘骇得瞬间跪下磕头,瑟瑟发抖,“萤姑娘说笑了。”   有机灵的连忙开口道:“之前梅香她们在萤姑娘面前出言不逊,九千岁已狠狠教训过扔出府了,府里的下人也训过好几轮教过规矩了,必是不会让您再有半点不顺心的。”   见宋萤萤不似生气,便接着解释道:“九千岁特地发过话,让下人们将您当作他一般看待,府里的下人丫鬟您看心情随意处置,也是可以不必告知千岁的。”   宋萤萤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吃饭时也不习惯下人服侍,叫她们先下去了。   今日醒来的时候,进度条倒是又匀速往前涨了涨,男人对你的好感度不一样,态度自然也不一样,这不,以前她想教训个对谢未笙不敬的下人他都不允许,现在倒是可以随便处置了。   中午谢未笙一回来,先来了她的房间,她一见着人便欢欢喜喜把人一抱,谢未笙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迈步进了屋。   宋萤萤也不放手,顺着他的脚步倒退往后走。谢未笙摘了朝冠随手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仰起脖子解朝服。   “你的本事还真的大得很,今□□上左相跟疯了似的与我争锋相对,下了朝还不放过我,扯着我说了好半天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在问我又用什么妖法控制了你。”谢未笙脱外衣时宋萤萤仍不松手,只微微朝后仰了仰,手又顺着他里层的衣服摸进去抱住。   “叫你当初完成了任务不赶快回来,说是担心他针对我,让你在左相府耽搁了这么些天,最后还不是同样的结果。”谢未笙说是埋怨,脸上却带着笑意,显然心情很不错。   宋萤萤也不认错,“我是想慢慢想办法来着,可爷不是生气了吗,哭着嚷着撒着娇让我回来,见着爷那副模样,我哪还有心思徐徐图之,随口跟左相解释了两句就急着跑回来了,这可怪不得我。”   “是,没人怪你。”   “没事吧,你说过左相奈何不了你,叫我不用担心的。”   谢未笙又移动到了桌前倒了杯水,期间宋萤萤仍然有如贴身挂件跟随移动,他脸色越发愉悦,“自是不必担心。一晚上没见,怎么突然变黏人了,想我了?”   “想倒不是多想,就是觉得这样抱着舒服。”宋萤萤蹭了蹭他的肩,终于准备站直身子,头刚抬到一半,便被谢未笙抓着脑袋又按了上去。   “舒服就多抱会儿。”谢未笙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是不是呆在府里太无聊了,带你出去玩?”   “好啊。”宋萤萤其实没多大兴致,古代也没多少好玩的东西,不过现在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拒绝。   但谢未笙刚刚才说了要陪多多陪她,就又被朝廷的事情牵绊住了手脚。他毕竟拔除了太后的一票人马,又叫左相人财两空,吃了个大亏,自然迎来了他们的疯狂反扑。   虽说只是小打小闹,算不上伤筋动骨,可仍旧棘手的很,惹得人心烦。   谢未笙近来下朝的有点晚,似乎公事繁忙,整日里几乎见不着人。天气又越来越热,宋萤萤这具身体算是系统道具,其实不怎么怕热,但夏日蝉鸣,烈阳高照,总是会让人心生烦躁,谢未笙又总不在府里,她更是懈怠,借着自己好不容易有个世界可以自由回到系统空间,时不时平日消失,回去玩玩游戏,看看电影,喝喝可乐,好不快活。   系统见她无所事事,只顾享乐,忍不住出声提醒:“一般进度条猛烈上涨后的一段时期,都是刷好感度的好时候,你们现在整日见不着人,进度条又停滞不前了。”   宋萤萤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脑后的软枕,“可不是我消极怠工,他一连好几天都不回来,都快住在皇宫了,我总不能在男人工作的时候还上赶着缠着烦人吧?”   系统总是说不过她,给了她一个颇为人性化的眼神,原地闪烁了两下,消失不见了。   这是生气了?   宋萤萤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饮料甜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道:“好了,就当我宠你一次,马上去上工满意了吧?”   她监测了一下谢未笙的位置,他正在内阁办公,房间里并没有人,厚重的朝服穿在身上,纵使房间有冰块降温,谢未笙还是眉头微蹙,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好吧,男人在工作的时候,偶尔也是需要女人关心的。   宋萤萤一个闪身,通过系统空间瞬移到谢未笙身边。   内阁外间其实就有三两个官员正在议事,相隔不远,声音隐约能闻。   她突然出现在谢未笙桌前,骇得他下意识一惊,而后见怪不怪地瞥了她一眼,“真是什么地方都敢来。”   宋萤萤朝他笑了笑。   谢未笙打趣道:“若有什么东西需要去偷,派你去就是最方便不过的了。” 第35章 35 夫妻这两个字,是他这辈子都不可……   宋萤萤表示赞同, “你有什么东西想要的,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说笑罢了,”他听着外间的声响, 手上还批注着奏折, “怎么了?不是说今天让下人带你去马场骑马吗?不好玩?”   宋萤萤摇了摇头,“我没去, 有爷陪着才好玩。”   “忙过了这阵,我再抽时间陪你。”   这话可真像渣男语录!   “是左相给爷造成了什么麻烦吗?”宋萤萤猜测着, “要不, 我再去跟他解释解释, 让他不要意气用事, 老与你作对。”   谢未笙手里的笔猛地放回笔架,“啪”的一声响, 溅出几滴乌墨,“你同他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朝廷上的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举动像生了气, 后半截却尽量控制得很温和。   宋萤萤看他那副焦躁难耐的模样,收起了那点恶趣味, 不再逗他了。   她走过去, 抚上谢未笙的脸颊, “爷头上都冒汗了, 是不是热了?我的手凉, 给你冰冰。”   谢未笙便抓住她的手, 眸色也柔和下来, “特地过来,就是来同我说说话的?”   宋萤萤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碗冰沙, 上面浇了果汁,还放了一颗剥了皮的小葡萄。   这玩意是她在系统空间里经常吃的,这逼仄的小屋子里热的很,就顺势拿出来让古代人尝尝鲜,偏偏嘴上还说的情真意切,“近来天气越发炎热,我想着你平日里还要穿着那么厚重的朝服,肯定更热,特地做了东西解暑,带过来给你尝尝。”   谢未笙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原本除了我自己之外,我没法带着人间的东西一同瞬移,费了好一番功夫和法力才把这玩意儿带到皇宫里来。你快点吃,待会儿就化了。”   谢未笙有些无措地把东西接了过去,冰沙绵软细腻,酸酸甜甜,冰冰凉凉。   说来有些悲哀,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巴巴的做了东西送来给他解暑,就只是关心他热不热。   他眼睛有些发红,默默接受着这份让人无法坦然道谢的好意。   他安静地把东西吃完,宋萤萤接过来,又把它收了回去,顺便瞥了一眼进度条,确认它又涨了一截,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没有别的事了,不打扰你办公了。”   谢未笙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先别走。”   宋萤萤回过头,有些疑问地挑了挑眉。   谢未笙却只是抓着她,半晌,张开手臂,“过来,给我抱抱。”   宋萤萤笑了,过去坐进他怀里,头贴着他的脖子,“现在是不是才发现抱着我可舒服了,冬天虽然有点冷,但夏天可以用来纳凉啊。”   “又不是为了这个才要抱你的。”   “不是吗?”   谢未笙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烦躁似乎都平静了下来,他捋了捋她背后的长发,“我尽快把事情处理完,抽时间去陪你。也是,我们俩之间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说着,他的眼神微变,慢慢透出几分狠厉。   他果然说到做到,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早早下朝,开始陪着她履行自己的承诺。   一连几日,谢未笙只要下了朝,必然跟宋萤萤呆在一起,带她出去喝酒看戏,逛街赏灯,即使处理公事,也大多在她房里。   久而久之,谢未笙又如之前一般直接住进了她房里,府里的丫鬟已然把她当主母看待,连要与王公大臣回什么礼,也要来意思般地问她两句。   他们当然不指望她真的给出什么意见,宋萤萤也懒得操心,每回只配合着点点头。可即便如此,下一次九千岁不在的时候,府里的大小事务,他们还是会来请示她一句。   宋萤萤思索着谢未笙的用意,虽然他算服了软劝她回来,可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现在这副做派,如果她真的是个化形不到半年的剑灵,自然不明白代表着什么,但她是个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世界的人精,现在倒是颇为意外。   本来以为谢未笙的喜欢,不过还停留在对物品宠物般的喜欢,现在看来,倒是要给她名分权力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呢,就算是为她触怒太后的左相,也没有把这等权利交给她的意思,以谢未笙的个性,应当不会转变得如此巨大才是。   之后几天,谢未笙甚至随手把库房的钥匙给了她,“你平日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下人去买,自己到账上支钱出去逛也行。这是库房的钥匙,里面也有些别人送来的稀奇玩意儿,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玩玩。”   宋萤萤把钥匙接到手里,又调出进度条看了一眼,只有百分之七十六,也没到爱她至深的地步,怎么就突然开始给她交家底了呢。   她当然也不会拒绝,“我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吗?”   “什么都可以。”   “那你的宝库里是不是有比龙刃还久远的物件,会不会有物件生灵?我现在就要进去玩。”宋萤萤说着便兴奋了起来,扔下谢未笙就要去库房。   她那个起始动作像极了每次从他面前凭空消失的模样,他在宋萤萤起身的前一刻抓住了她的手,“突然想起来,这钥匙你不能白拿,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要用法术消失之前,先知会我一声,我不喜欢看你在我面前突然消失。”   宋萤萤懂,这感觉就跟话没说完被人挂电话一样,是个人就不喜欢,“爷不喜欢应该早说的,你早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肯定就不会再做了。”   她笑嘻嘻地点头答应,“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玩儿了?”   “我陪你去。”   谢未笙带着她进了库房,跟宋萤萤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名画古董都装在箱子里随便扔着,架子上摆得满满当当,当真像个仓库。   宋萤萤对什么都感兴趣,这个翻出来看看,那个拿起来瞧瞧。   “有物件生灵吗?”   她摇了摇头。   谢未笙这时早已转变了心态,非常不希望从她这儿听到肯定的答案,他希望萤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没人再能同她一样。   而他拥有这个独一无二的奇迹。   于是他心下安定,耐心陪她逛了起来。   宋萤萤最后挑了几本字画,一匹锦布,一盒珍珠,又选了颗夜明珠,全都堆到谢未笙怀里,自己两手空空地出去了。   “这些便够了?”谢未笙问她。   “够了,你的库房里也没什么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突然想起什么,兴奋道,“我能进你的房间,想拿什么便拿什么吗?我喜欢你的玉冠,我也想要一盏。”   “拿来做什么,你又不能用,又抱着闻味道?”他瞥了宋萤萤一眼,“我整日里陪着你,还需要那些物件吗?”   宋萤萤也不接茬,只道:“谁说我不能用的,我觉得你的发型好看,我也想梳,明日我要女扮男装跟你一起出门。”   她这些天跟着谢未笙听了不少戏,又看了几本话本,觉着女扮男装也有趣得很,此时不知脑子里有什么稀奇主意,表情看着灵动得很。   “你喜欢便去拿吧,我房里也没什么不能拿的东西。”   往前走了一段路,遇上了几个丫鬟,她们看着谢未笙抱着一堆东西,一边行礼一边匆忙互相换了个眼神,沉默片刻,中间那个牙一咬向前一步道:“奴婢帮九千岁拿吧。”   谢未笙瞄她们一眼,准备顺手把东西递过去,宋萤萤突然来了兴致,轻声道:“我不喜欢除了爷以外的人碰我的东西。”   丫鬟伸到一半的手立刻僵在了那里,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好在谢未笙笑了笑,自个儿把东西收了回去继续抱着,对几个丫鬟扬了扬下巴,“做你们的事去吧。”   丫鬟们又原地行了个礼,见着谢未笙陪着宋萤萤走远了,才如释重负般开口议论到,“九千岁这么听萤姑娘的话?”   “九千岁跟萤姑娘在一起的时候,竟然看上去这么温柔,还心甘情愿地替她拿这许多东西。”   “总之,不叫我们帮着拿就行了,我可不敢跟着走这一路。”   这边,宋萤萤瞥了一眼谢未笙的表情,“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讨厌别人拿我东西,就是说着玩玩,你怎么这么听我的话啦?”   “不好吗?还是说你要我把那几个丫鬟叫回来。”   “好是好,就是感觉有点奇妙。”   “左相不听你的话?”   宋萤萤蹙眉道:“你不用总是跟他比。”   片刻又补充一句,“他什么也比不过你。”   谢未笙笑了笑,不说话了。   他们一路回了住处,宋萤萤这时候不作了,见着谢未笙放下东西,连忙过去替他揉了揉胳膊,“累不累?”   “不过这么几样东西。”   她好像有些高兴,抿着唇笑了笑,“你对我真好,我原本以为以前爷就对我很好,没想到还能比那更好。”   “以前那也算好?”谢未笙有自知之明,自然知道他最开始不过把莹当做工具,就连哄她去左相那儿的时候,也多是敷衍,没几分细心温柔。   宋萤萤点点头,“以前也很好的,话本里就有许多故事,相公知道妻子是妖怪之后,纵使不立刻翻脸背叛,也要犹豫怀疑许久呢。爷就没有,一开始就对我很好。”   “那你也太容易满足了。”谢未笙表面回的淡定,内心却因为宋萤萤把他们俩比作夫妻而思绪涌动。   夫妻这两个字,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想象拥有的关系。   喜悦像波浪一般,打过来,又沉下去。 第36章 36 震惊过后,又有卑劣的窃喜升腾上……   他不过知道自己要拥有她, 下定决心让她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所以他一切都要比左相做得更好,比左相更细致大方, 比左相对她更好。   他要把左相留在她心里的所有影响完全覆盖掉。   他向来是下定决心后会把事情做到极致的人, 然后呢,他却没有想过。   萤的寿命毕竟有个三年的界限,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未来可言。   这些日子,他偶尔有设想过, 萤真的如她所说于三年后消失会怎样, 他做好心理预设, 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坦然接受,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亲人离去,不过生活回到开始, 也没什么熬不过来的。   宋萤萤此时正翻着从库中拿出来的书画,模样很是认真,谢未笙抬眼望着她, 摒弃杂念,随手拿了本文书, 也跟着看了起来。   第二日, 宋萤萤果然兴致勃勃地开始女扮男装。   谢未笙下了朝, 掀起帘子走进去的时候, 她正在裹胸, 纱布裹着如玉般冷白的肌肤, 灼的谢未笙下意识偏过了头。   宋萤萤抬头看了他一眼, 唤他过去帮忙,“还好你来了,我都准备叫丫鬟了, 你过来帮我系一下。”   “你不必……如此较真。”谢未笙顿了顿,过去接过了纱布。   “系紧一点,”宋萤萤把背后的头发撩到胸前,“不行,我的胸太大了,单单只换男装很容易被发现,那就不好玩了。”   “你真是不害臊,什么话都敢说。”谢未笙帮她系好了纱布,就见她多穿了一层里衣,而后套上一套青色长衫,戴好腰封,挂上几枚玉佩,到梳妆台前梳头发。   谢未笙觉着这衣服有些眼熟,“这衣服是我的?”   “嗯,”宋萤萤点点头,“是你少时的衣服,你穿不得了,我叫人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   说话间她已束好了发,拿起玉冠叫谢未笙帮她戴上。   谢未笙最后插好簪子,只觉她意气风发,气势锐利似剑,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宋萤萤气质举止皆变了副模样,声线微沉,“如何,不会轻易叫人瞧出来吧。”   他摇了摇头,又问她,“所以你打扮成这样,是打算去哪儿?”   “去青楼。”   “……什么?”   “去青楼啊,除了青楼,还有什么地方是偏要男装才去得的?”   谢未笙皱了皱眉,兀自思索了一会儿。   宋萤萤见他久久不回答,问道:“你要陪我去吗?”   谢未笙还是不答。   “你有事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我陪你去。”算了,仔细想想,青楼也没什么不能去的,萤本就不是凡夫俗子,自己也不是那等循规蹈矩之人,何必拿着世俗去烦她呢?   宋萤萤刷的一声展开一柄折扇,“那我们出发吧。”   天色渐晚,灯笼的红光晕成一团,满街似乎都散发着脂粉香气。   谢未笙带她绕过两个路口,避开那些街边招帕的美人,进了一家门口无人有些安静清幽的二层小楼。   宋萤萤见他模样,似乎是熟客,忍不住道:“偏偏带我来这家,你来过这儿?”   谢未笙只点点头,“来过几次。”   刚发迹之时,那些官员明明是有事求他,却又咽不下那口气,觉得向宦官低头实在折辱了面子,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却还想要折辱回去,特地在青楼妓所这等场合设宴,笑眯眯地为他安排美人服侍,然后自顾自地做恍然大悟状,再轻飘飘地点出他的身份。   他见宋萤萤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解释道:“别人请我来的,那时候还不像现在,不好不来。”   进了这间雅苑,大厅中央的台上有人正唱歌抚琴。宋萤萤仔细听了听,唱的还不是什么淫词艳曲,走的是高雅路线,漂亮姐姐们都穿的严严实实,声音都跟着清清冷冷,一点也没气氛。   她环视一圈,“感觉没什么好看的,难为我裹胸便裹了半天了。”   “那你想看什么?”谢未笙有些好笑。   “看美人酥胸半露地唱十八摸啊,来青楼不就是为了看这些的嘛,不然来干什么?弹琴唱歌宫宴里就瞧过了,没什么新意。”   “这里也有挂牌接客的,你想看那些,叫个人到房里去看。”   宋萤萤有些意外他如此好说话,“可以吗?”   谢未笙唤了个妈妈过来,与她低头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带他们越过里门长廊,去了另外一栋楼。   进了房里,果然有美人肚兜外只穿了薄薄一层纱娇倚着等他们,见他们二人一齐前来也不意外,轻声道:“两位公子是直接来,还是让奴家先助助兴?”   宋萤萤的双眼都闪动着求知的光芒,“你会唱十八摸吗?”   “这个是秦河那边的曲子,我们这头未曾学过,不过我会唱些别的,公子要听吗?”   谢未笙兀自坐在桌前喝茶,安安静静地瞧着她们说话。   宋萤萤点了头,于是美人便弹起琵琶唱起歌来。   那词色而不淫,曲艳而不俗,叫人听着便觉得活色生香,配上她娇艳婉转的嗓子,真真是好享受。   宋萤萤听完,转头对谢未笙一本正经地说:“我都可以想象出画面了。”   谢未笙望着她点了点头,“哦,想必那画面一定十分香艳才是。”   美人唱完了曲,也不嫌尴尬,笑盈盈地说:“公子还有什么想看奴家做的?”   “你会跳舞吗?脱衣舞?勾着人腰带跳的那一种。”   偏偏宋萤萤说这话的时候,冷静严肃,颇为认真。   美人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奴家不擅长跳舞,公子想看跳舞的话,要不奴家帮您唤其他的姐妹。”   “算了,那要不直接开始吧。”   这环节美人驾轻就熟,只把他们俩扫了一眼,“两位公子要一起来吗?”   谢未笙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想看的便随心来吧,我就不打扰了,出去等你。”   “好,那你先出去吧,我也很快的。”   宋萤萤看着他离开,关上了房门,才转过头对美人说:“今儿个我来自青楼,主要是有一个事情想让你们教教我。”   ……   大约两盏茶之后,宋萤萤回到了大厅,谢未笙坐在角落里饮酒,她走到他跟前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轻抿一口。   “你的事做完了?”   宋萤萤思索片刻,“差不多吧。”   “或者你想到小倌楼也看看,那儿也接女客,不必女扮男装。”   “哦,还有这种地方?”   谢未笙只问她:“想去?”   宋萤萤点头,“想去。”   他们先回了府,等宋萤萤换了女装,谢未笙却不再陪了,只叫了一个丫鬟跟着,私底下让十七也跟在后头。   “只是跟着?”十七问。   “只是跟着,盯紧他们做了何事,记下那小倌的样貌回来禀报我。”   剑灵的人间时光也就这么几年,她若对情爱好奇,想去尝试一番也无不可。这种事儿,他也替代不了,自然无法阻拦,跟小馆们尝试,总好过跟左相尝试。   至少不过是个玩意儿,可以随意处理掉,不至于在她心底留下什么痕迹。   十七先宋萤萤一步回到了千岁府,半跪在书桌前禀告自己的所见所闻。   “丫鬟被萤姑娘留在了外头,属下在房瓦上盯着,萤姑娘与那小倌一直坐在桌子前说话,靠得虽近,却没有任何逾矩。”   “只是说话?”   “是,喝了一盏茶便出来了,那小倌还给了萤姑娘几本册子,属下看不清是什么,现下正在回来的路上,应该很快便到了。”   谢未笙面无表情,“知道了,你下去吧。”   没过多久,宋萤萤推开房门,挥了挥手让跟在后头的丫鬟下去,然后便转过身来,走到谢未笙跟前抱住了他。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爷,我们行房事吧。”她语破天惊。   谢未笙猛地一骇,眉头紧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都仔仔细细问过了,像爷这样的,也是可以行房事的,旭国的净身只针对球囊,不影响其他的什么。”她说起这种腌臜事儿还十分坦然,习以为常到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男女双方该做的要做的我都问清楚了,爷不会的我可以教你。当然过程中可能你不会有多大快感,但我考虑过了,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舒服,我毕竟是剑灵之身,不是真真实实的女子,应当也没有多大的情欲,所以你我一样,爷不用觉得不平衡的。”   “你……”谢未笙觉得自己又羞又怒,又气又恼,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反而漏了怯。   “既然你我都无情欲,又为何要做,你想做这等事儿,与那小倌一起不就得了,何必要回来找我。”   “我又不喜欢他,为何要同他做?”   “你这话说的,所以你喜欢我?”谢未笙讥讽一笑。   “对啊,我喜欢爷,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宋萤萤语气温和,“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想要留下些什么,我要给你鲜明刻骨的记忆,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不行吗?”   谢未笙顿时失语。   “你不懂……这种事是要有男女之情才能做的。”   宋萤萤也蹙了蹙眉,“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她不等谢未笙回答,“最讨厌你说我不懂,而你偏偏喜欢说这三个字,一直说一直说。”   “反而是你不懂,是你一直都不懂。我原本以为你是懂了,才会对我说那种话叫我回来,我以为你是懂了才会同意拭剑,给我账簿,给我库房钥匙的。所以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知道我什么都不懂,为何要让下人向我禀告府内所有的大小事务,给我主母之权,为什么?”她冷若冰霜,有股咄咄逼人的味道。   说完,她后退一步,微微顿了顿,“我要用法术消失了。”   然后便消失无踪,没了身影。   “萤!”谢未笙唤了一声,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他眉头紧锁,坐了下来,觉得自己应该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萤喜欢他?男女之情的喜欢?   震惊过后,又有卑劣的窃喜升腾上来。他自然也是怀疑过萤会不会喜欢他的,在她说自己比天底下所有人都要重要的时候,在她每次抱着他不肯撒手的时候,她总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也偶尔会猜测,他家的剑灵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又会被他马上压下去。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他呢?怎么可能呢? 第37章 37 大喜的日子,别同他们计较   但如今, 是她亲口承认的,她既然亲口承认了,那便没什么可以辩驳的了。   她再想要反悔, 再想说是自己误会, 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未笙安安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了宋萤萤的住处, 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房门从里面锁住了, 他耐下性子, 敲了敲门, “开门。”   宋萤萤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爷想明白了?你得想明白了我才能开门。”   “你可以过来开门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真的?”宋萤萤把门拉开一条缝隙, 白净的脸露出半截。   谢未笙笑了笑,“前些日子我把左相赠的千金利润又添了些,凑成万金还回去了, 多的便算给他赔礼道歉。现下想想,萤可是万金不换的美人, 能看上我, 倒是我这一介阉人的荣幸了。”   宋萤萤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把他拉了进去, 然后关上了门。   “我就知道你最后还是会过来, 刚刚我在等你的时候, 看了几幅春宫图, 我们来试试?”她有些兴致勃勃。   “现在就来?”   “怎么?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吗?”她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别怕,我也不是很会, 我们两个慢慢尝试就好了。”   “等等,”谢未笙握住了她的手,“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宋萤萤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问。   “人间习俗,男女未经嫁娶便行房事称作苟且,流传出去于名声不利,虽说你应当不在意这些,我还是要先说予你听。”   宋萤萤随意摆了摆手,“既然知道我不在意,又何必说这些,人生苦短,别人想说什么叫他们说去就是了,我自个儿快活便好。”   谢未笙沉默片刻,“或许,你想跟我成亲吗?”   “成亲?”宋萤萤愣了愣,眼神跟着亮了起来,“听起来好像不错,我们可以成亲吗?”   “只要你想,那就可以。”   “好,那我们成亲。”她轻易给出决定,“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今天要做的事情我们还是要今天就做。”   谢未笙不说话,深深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宋萤萤还以为他要反悔了,他才终于点了点头,“既然你真的想好了,那便来吧。”   他的衣服才刚脱去一半,便见宋萤萤已经把自己的衣服都踢到一边,上前要来帮他。   她三两下扯掉他最后的衣服,谢未笙见她急切,便一言不发任她施为,眉头微皱地配合着她。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谁料宋萤萤脱完了衣服,胡乱亲了他两下,便僵在了那里,好像不知如何是好。   谢未笙趁乱扯过半边襟被遮住自己腰腿,他还是有些无法直视自己的残缺,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时刻。   在一个女子满怀着对他的喜欢,想要成为他人生抹灭不去的记忆的时候。   他却害怕,会给她一个不堪的回忆。   他微微喘着气,有一种将上刑场的心情,犹如油炸锅煎,等待着宋萤萤接下来的举动。   可是,她却久久没有动作。   谢未笙睁开眼,却见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册子,正呼啦呼啦地翻着。   “你这是……”   “稍等一下,之前看的时候只顾着记姿势动作了,忘了最开始要怎么做。”   谢未笙满满当当的情绪溢了一地,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打破,此时只觉得她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抽走她手里的书册,“那不然……让我来吧。”   他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一场做罢,宋萤萤扣着他的手指头,望着床上的吊坠出神。   之前的几次任务,好巧不巧都没有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却是同一个太监,用的也不算人的身子,也没感觉出多大趣味。   等到下个世界,她一定要好好试试。   进度条已经往前跳了好大一截,瞬间来到了百分之八十九。   谢未笙偏头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试探般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啊,”宋萤萤朝他笑了笑,“其实我只要贴着你就觉得舒服,但你要记得,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谢未笙好似舒了一口气般,“好,记得了。”   “那你呢?你有没有觉得很舒服。”   “我……”宋萤萤全程的态度太过于坦然,没有丝毫在意,也不带半点怜惜,没让谢未笙的那点自卑与不堪有任何机会生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宋萤萤开口问到:“可是有一点我很疑惑,你看起来好像很熟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像我一样什么都不懂呢。”   谢未笙又是一惊,下意识开口要与她解释。   却不料她接着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可以直接来的,没必要跑好几个地方学那么细致,你直接教我就好了。”   “我还以为你想去尝尝鲜,没想到你会……”   做出这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宋萤萤刚才的那句话好像是随口而出,谢未笙沉默片刻,还是解释了一番,“很久之前,我还是个小太监,那时被逼到绝路,退无可退,想抓住一线生机,便利用了皇后上位,虽然觉得羞辱,还是学了一些侍奉人的技巧以应万全,不过最后没有用到。”   他抚了抚宋萤萤的长发,“毕竟,像你这样当真愿意委身给一个太监的,全天下也就一个。”   宋萤萤爬起来靠在他的肩头,略带些紧张,“皇后,就是现在的太后?”   “是。”   “你曾经也想过同她做这等事?”   “不是我想,但届时我随时可以被弃如敝履,如果她想做,我不能不会。”   宋萤萤又重新躺了回去,“还好她蠢,没有玷污我的宝贝。”   谢未笙一愣,觉得自己从耳朵根开始红了起来,是因为身边的剑灵从未经历过纲常伦理的荼毒,所以才能说出如此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吗?   “你真是……谁教你的这些话?”   “这种话不用人教,看着你就说出来了。”宋萤萤语气平淡,与他十指相扣,挨得他紧紧的。   谢未笙心跳的愈发快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她贴着的手臂有些微凉,在这炎热的夏日,是一种舒服到让人舍不得放开的触觉,他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安安静静地跟她挨着。   他好像……真的栽进去了。   人生就是这样,在没遇到那个指定的人之前,总觉得爱情什么也比不过,是可以随时丢弃的东西,但一旦遇到那个人了,你才会真正意识到她对你有多重要。   萤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是个奇迹。   有这样一个因他而生,倾心于他的剑灵,是谢未笙的幸运。当然,他从小便不被上天偏爱,这样的幸运,注定是短暂的。   他心中微涩,没关系的,原本永永远远拥有一样东西就是很难的,拥有着的时候,尽情享受便好了。   自从谢未笙和宋萤萤之间捅破了那层纸,关系便又亲近了许多。   府里的下人也开始议论,谢未笙最近的脾气温和了不少。   而他们愈发黏腻,一起走段路,宋萤萤都要紧紧揽着他的手臂。他们也丝毫不避讳在下人面前举止亲密,拉个手喂个食都稀疏平常,宋萤萤还经常搂着脖子坐在谢未笙怀里,甚至叫下人碰上他们光天白日亲吻了几次。   起先他们还私下议论,但很少有人敢显露鄙夷,毕竟宋萤萤也不是良善之辈,九千岁近来柔和了几分,宋萤萤却反过来狠狠处理了几次下人。   偏偏她有时候,在府里好似神出鬼没一般,总是会抓到嘴碎之人,久而久之,加上他们自个儿肆无忌惮,下人们习以为常,也就见怪不怪了。   又过了一段时日,谢未笙准备好了与她的喜事,甚至广发喜帖,邀人过来参礼。   那些人背后会有何等诋毁与议论,谢未笙一概不管,至少当着自己面,他们也只敢微笑祝贺。   这喜帖甚至给了左相一份。   成亲当天,谢未笙骑马梳冠,穿着大红喜袍,如果旁人不说,只看他样貌,谁不叹一句俊朗挺拔,翩翩如玉。   没有接亲,他便从府里出发,带着宋萤萤绕着整座城转了一圈,沿路喜糖铜钱撒了一地。   宋萤萤坐在花轿里,心里还略带些感慨,当初谢未笙居然和她谈起成亲,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奇,她只当谢未笙是一时情动,又或者,他毕竟少时读圣贤书长大,与此事还留几分古板,怕自己不答应,他就连那事也不愿意同自己做了,所以就随口应了。   本以为就算谢未笙随后当真要与他成亲,意思般的拜个堂,入个洞房,也算有个仪式感。却没想到他将此事如此放在心上,亲自为她一样一样置办嫁妆不说,按照最高规格安排了每一个能安排的环节,还广发宴请,邀人过来观礼。   明明知道,来的那些人,不是被他权势所逼,就是过来想看他笑话罢了。   即使她觉得成亲的规矩颇有些繁琐,但还是耐着性子,与谢未笙一样一样做完。   过程中那些窸窣的议论声一直不绝,宋萤萤听到了一些对她身份的猜测,觉得她要不就身份低贱,甘心堕落,如是良家妇女,就铁定是谢未笙用计逼迫,说起时颇有几番怜惜之情。   宋萤萤听着刺耳,过程中倒是想要不管不顾地出声反驳,却被谢未笙察觉,按着她的手拦住了。   他凑身过来,“大喜的日子,别同他们计较,等我们行完礼,我叫人把他们打出去,帮你报仇出气。” 第38章 38 而前头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悬崖……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不过听不惯他们说你。”   谢未笙只是笑了笑,很好脾气似的。   总算把流程走完,宋萤萤最后坐在房间里安静等着他过来掀盖头的时候, 竟也察觉出一丝古人的浪漫。   大约对于谢未笙来说, 一场这样的婚礼,便是尽他所能, 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吧。   让人还怪感动的。   谢未笙没让她等多久,很快回来坐到了她跟前, 只是他就那样在她身边坐着, 不说话也不掀盖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萤萤只能从又往前跳动了的进度条, 来体会到他此刻不算太平静的心情。   百分之九十四了。   其实这进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快上许多,她经历过许多世界, 通常情况下,任务进度前头容易,越往后面越难, 她在后面那百分之三十花的时间要比前头的百分之七十多的多。   但谢未笙刚好相反。   前头的进度条涨得犹犹豫豫,可怜兮兮, 但自从他在街上碰见自己与左相, 决定要服软叫她回来开始, 进度条就一直涨得飞快。   甚至没遇上过什么瓶颈。   不知道会不会在最后一点距离里花费更多的功夫。   她走了一会儿神回来, 谢未笙居然还是未曾开口, 她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低声问道:“爷, 不掀盖头吗?”   “我觉得有些恍惚,”谢未笙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成亲的这一天。”   “我也没有想过, ”宋萤萤能体会他的心情,放轻了声音陪他聊天,“你不知道,在我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你的那一刻,有多紧张多害怕。”   “我当时想,如果我说给爷听,他肯定会以为我疯了,明明不过是一把冰冷的剑,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谈什么感情。我怕你会觉得我奇怪,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告诉你。”   “所以,当初你一直不愿意回来,其实是在拿左相气我对吧?”   宋萤萤低头笑了笑,并未否认。   “没关系,当初无情利用你,送你到左相身边,本就是我错了,你使使性子也是应该的。”   说罢,他终于握紧喜称,轻轻撩开宋萤萤的盖头,她难得化了妆,点了口脂,在红烛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   宋萤萤望着他眨了眨眼,“发冠我可以摘了吗?不舒服。”   谢未笙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她走到梳妆台前拆了发饰,又脱了喜袍,踢掉鞋子,穿着里衣赤着脚,两步迈上了床。   她拍拍旁边的枕头,“快来呀。”   有点可爱。   谢未笙也脱了衣服上了床,还没躺好就被她钻进了怀里。   谢未笙摸了摸她的头发,试探般地问道:“你……想做那事儿吗?我又看了一些书,还备了道具,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跟你试试别的。”   “今天好累,我不想动,改天吧。”   用道具的话,她自己就能玩,没啥意思。再说了,她能感觉到,谢未笙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心中抵触,并不是多么乐于其中。她之前之所以一定要跟他做一次,就是因为他太监这个身份,这是攻略过程中非拔除不可的心结。   心结解了,也就行了。   果然,听到宋萤萤拒绝,谢未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了紧挽着她的手,慢慢睡着了。   转眼,寒来暑往,又是半年过去。   宋萤萤非常应景地穿上了冬装,披上了毛茸茸的披风,虽然她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冷,但换季了,穿穿新衣服也是开心的。   任务进度条其实在他们成亲不久就满了,十分顺利,没有任何阻碍。   谢未笙是那种确定了自己喜欢你之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喜欢你的人,他燃烧着自己所有的爱,显得汹涌澎湃。   他也没有纠结宋萤萤之前说的只可化形三年,没有因此而畏畏缩缩,反而好像因此就更加要燃尽自己每一份热情,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壮烈之感,好像两年后要死的是他一样。   这半年来,他没有再对她发过一次脾气,偶尔装模作样两句,也是故意说来调侃打趣她的,他浑身上下都没了戾气,平日里看着当真像个翩翩公子了。   本来任务已经完成,她其实早就可以离开。但既然她一开始就设定了三年的时限,亲自编撰了这部戏,现在这场戏已经离落幕不远,她就想着亲自来出演那个结局。   还有两年,对她来说并不算长,跟帅哥谈着恋爱,一晃就过去了。她其实也稍微有点好奇,当她真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谢未笙会不会像他现在表现的这么平静。   也算是她的一点恶趣味了。   “怎么一个人对着光秃秃的树傻站着。”谢未笙从她身后走过来,顺手递了个手炉给她。   “我不冷,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记得我不是个普通人了。”   谢未笙的手还是伸着,“捧着玩吧,有氛围。”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拿我的话在调侃我呢!”   之前谢未笙就问过她,明明剑灵之身不用吃饭,为什么却能见她整天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再加上茶点零食,就没见她嘴停过。   她就是这样回答的,“吃的就是个氛围嘛。”   绝口不提自己被人间美食俘获。   她还是把手炉接了过来,乖乖捧着,也挺舒服。   两人相携往回走,回了房间坐下,谢未笙突然跟她说,“我过段日子要离府一段日子,要出使一趟景国。”   “出使景国?”宋萤萤不悦,“为何要你去?又是太后安排的?她整日里就想着给你使绊子,怪不得老得这么快。”   “大约是你前段时间跟我入宫赴宴,她见你愈发貌美,气得抓心挠肺,越发觉得日子苦闷,只能时时于朝廷上发泄。没关系,我们快活我们的就是了。”话说得忒刻薄。   宋萤萤却听着很爽,赞同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   谢未笙想了一会儿,“这种事儿好像没有带家属的先例,你要跟只能悄悄跟着。”   “好,反正你赶路的话平日里也都在马车里坐着,我在里面陪你,不在人前露面就行了。”   于是他们就这么说定,宋萤萤叫人收拾好行李,在出发当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装模作样地送了一送,转头就说自己一个人在府里呆着无聊,要带着十七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然后把十七一个人扔在那儿,定位到谢未笙的位置瞬移了过去。   车辙滚滚,一列行军跟在队后。   宋萤萤突然出现在了马车里,她揽住谢未笙的腰,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爷,我来了。”   “嘘。”谢未笙用手指搭在她唇前,“小声点,马车前边就坐着下人。”   宋萤萤依言压低了声音,“我突然觉得有点刺激。”   “你不正是想追求这些刺激才要跟着来的吗?”谢未笙瞥了她一眼,“还真是因为舍不得我不成。”   “是舍不得你啊!”   “平日里趁我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浪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那不一样。”宋萤萤凑近他的耳边,“我的线牵在相公手里呢,再怎么浪也飞不远,但相公要在原地站着,要在我随时可以见到的地方,也跟着飞了可不行。”   谢未笙微微朝后躲了一躲,“油嘴滑舌,整日里只知道看话本,也不学些好的。”   “你明明就很喜欢听。”   一路上,宋萤萤白日和谢未笙腻歪在马车里,晚上就自个儿回系统空间,有时候在系统空间玩嗨了,第二天一觉睡到大中午,也就只有下午才能去找谢未笙,出现的时机很是没有定性。   谢未笙就像个可怜兮兮只能等待宠幸的嫔妃,在宋萤萤出现之前,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她会什么时候出现上。   七八天后,队伍停在驿站,准备稍作休整,谢未笙要下马车之前,宋萤萤当了一整天的贴身挂件,准备收工回系统空间了,正准备闪身,却发现被谢未笙拉住了袖子。   他抬眼望着他,神情还有些企盼和无辜,“今天住在驿站,房间里不会有外人。”   宋萤萤笑了笑,“你直接说不想我走就是了。”   谢未笙也跟着笑了。   宋萤萤于是留下来抱着他睡了一晚,在早上趁着他们出发前准备离开的时候,谢未笙还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今天预备什么时候过来?中午?”   宋萤萤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准备过来的时候,你又正和外人在一起,我就只能再等时间了。”   “固定一个时间吧,”谢未笙说,“我把那个时间空出来,单独待在马车里。要不然我全部心思都在等你,没办法集中精力。”   宋萤萤一挑眉,“原来我这么重要,看不到我,你什么事儿都没心思做了对不对?”   谢未笙叹了口气,“对。”   “那就定在巳时吧。”   后来几天,到了约好的时辰,宋萤萤果然每每都准时过来,他们马上就要到旭国和景国的边界,谢未笙在马车里看书,宋萤萤枕着他的腿躺在那儿,剥着瓜子吃。   突然,宋萤萤疑惑地坐起身来,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一点,前几日他们行进过程中,外面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和议论声,而此时此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外头好像只剩下了车辙滚动的声音,而且行车速度越来越快,马匹传来痛苦的哀鸣。   “爷,外面有些不太对劲。”   她转过头去提醒谢未笙,却见他半倚在靠背上,眼神模糊,昏昏沉沉,好像快要睡着的样子。   她骤然开口说话才把他惊醒。   谢未笙起身到一半却又跌了回去,这才察觉自己浑身无力,“我好像中了药。”   虽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还是拿出了一枚铜哨吹了三声。   他怀疑过太后安排他此次出使景国不怀好意,但原以为是阴谋设局,在景国等着一出好戏,却没想到,她已经不打算跟他在权谋上争个高低了,而是要直接置他于死地。   从半年前,他拔除了太后一脉的大部分人手之后,她已经安分了好久,也就平日里过过嘴瘾,犹如强弩之末,叫人提不起提防之心。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却没想到,平日里叫个不停的狗,原来也会咬人。   这一路上他自然有安排暗卫在后头暗中跟随,但既然宋萤萤说要一路陪着,她平日里神出鬼没,谢未笙下意识地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便不过安排了寥寥数人。   如今情况危急,他们却还未出现,想必是无法再出现了。   宋萤萤拉开门帘往外一看,顿时瞳孔骤缩。   此时马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驶去,而前头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悬崖。   脑海里的念头不过一瞬间,宋萤萤转头便牢牢抱住谢未笙,抱着他跳下马车。   “轰”的一声,马车坠下悬崖。   宋萤萤以背为盾,把谢未笙护得严严实实。几个翻滚之后,他们恰恰停在离悬崖不过半米之处。   谢未笙抓着她的衣襟,艰难地问了句“没事吧”。   宋萤萤此时却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她一抬头,便见无数箭矢朝他们急射而来。   看来,对方的设计一轮挨着一轮,没有准备给他们留半点活路。   看来,这场戏的结局要提前演了。   宋萤萤一个翻身,把谢未笙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着。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剑灵化人,没有什么法术绝招,除了这个身体刀剑不侵之外,也就只会个瞬移了。   金属的碰撞声密密麻麻地响起,谢未笙的目光里满是愤怒与心疼,他微微抬了抬头,力发到一半却又无助地跌回在地。 第39章 39 再见了   谢未笙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 狠狠地划在了自己手臂上,伤口很深,血液瞬间流淌而出, 疼痛刺激大脑, 终于让他有了一点对身体的掌控能力。   不远处,一个黑衣男子站在一群弓箭手中, 看着悬崖边的情景皱紧了眉,“那女人是谁?不是说了马车里不是只有谢未笙一个人, 不会再有援兵的吗?”   他的手下们对视一眼, 纷纷摇头, “属下不知。”   “不知道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身上似乎穿了护甲,箭射不穿。”   黑衣人一把拔出了身侧的刀, “什么护甲如此神奇,一箭射不穿,这都快上百箭了, 还射不穿吗?你们五个呆在这儿守着,别让他们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其他人跟我上。”   他还就不信了, 他们做了如此万全的准备, 还杀不掉区区一个谢未笙!身上有护甲, 就直接把头砍下来, 看他死不死。   宋萤萤感觉到箭矢已停, 抬起头就见一群人拿着刀剑快步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谢未笙此时终于有力量坐起身来, 他抓着宋萤萤的手臂,似乎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微微的震动。   是的,不是颤抖, 而是震动,以一种频率持续的振动着,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触觉,通过接触点传导到他身上,带动着他的血液好像也跟着沸腾,心脏跳动速度开始加快,耳膜也嗡嗡作响。   他眼眶通红,却没有放开她,“你……你还好吗?”   宋萤萤回过头,表情有点难过,她俯身快速地给了谢未笙一个吻,“对不起,我太弱了,都不能好好保护你。”   说话间,那一行人已经奔至他们身前,他们一言不发,丝毫不与他们废话,直接提刀砍来。   宋萤萤只会点两脚猫的功夫,面对这些明显训练有素的杀手,根本无法招架。   但她还是把谢未笙推到一边,迅速地迎了上去,胡乱地接了几招之后,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把刀,一个用力狠狠捏断,然后一脚将人踢飞老远。   另外一人紧接着猛攻而来,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想同她纠缠,只派了两人负责缠住她,剩下的人都朝谢未笙的方向杀去。   谢未笙一个狼狈地翻身躲过当面一刀,另一侧却也有人等在那里拿刀挥来,这下他只能尽力躲开要害,刀锋落在肩头,他顿时疼得跪倒在地。   不行,这样下去谢未笙会死在这儿的。   宋萤萤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系统道:“开启碎剑程序吧。”   这个身体是通过系统道具转换而来,强度也不可能突破世界规则的限制,充其量不过是一把剑罢了,剑论坚韧本就比不过刀,再锋利坚韧的剑,也总有破碎的时候。   思考间,宋萤萤又被一刀狠狠劈在脖子,“铮”的一声,她依旧毫发无伤,与她纠缠的两人此时已经惊恐万分。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另一人的刀被她折断,抬起一架手.弩,“啊,我就不信我杀不了你。”   弩.箭依旧没有破开她的身体。   宋萤萤没心情再顾忌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利用系统空间转移到谢未笙身边。   宋萤萤能感觉得到她体内负责维系身体的能量已经开始不断波动,从刚才到现在,她所遭受到的这些攻击,已经快要超过这个世界限制的身体强度了。   而这个身体,还有最后一个功能,就是使用者在自动选择碎剑之时,能有一个短暂的霸体无敌时间。   到了谢未笙身边,她一把抓起他,朝悬崖的方向跑去,跑至崖边,宋萤萤对着谢未笙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本来以为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陪着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不行了。”   “闭上眼。”她吻上他的眼睛,抱着他朝着悬崖一跃而下。   他们两人的身影一眨眼就消失在崖边,黑衣首领急忙探身去看,底下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真切。   “废物!”他恨恨骂到,也不知是在骂手下,还是在骂自己,“找找看有没有能下去的路,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空中,谢未笙目眦欲裂,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你现在就瞬移离开,立刻,马上,我……”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狠狠跌落在地。   尘土溅射而出,谢未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那一刻,他很奇怪的,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力,但也就在那一刻,他觉得他身下的触觉变得奇怪起来。   他睁开眼,就见宋萤萤的身体已经如同晕开的水墨,氤氲成一团光线……   “不要,不要……”   谢未笙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恐惧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他满脸苍白,浑身是血,迟疑地伸出冰冷的指尖抚摸而去,在他马上要触到她的一瞬间,宋萤萤的身体崩成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他甚至没来得及再对她说上一句话,就见那些光点四散而去,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再见了……”   耳边似乎听到了飘渺的声音在同他告别,他的眼睛好像都不会眨了,全身的机能在这一刻消失,他的手按在萤消失之前的地面上,没有力气坐起来,没有力气哭喊嘶吼,甚至没有力气再动一动指尖。   没事的,没事的。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萤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现在只不过那一天提前了一段时间罢了。   对,没事的,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止血,然后想办法逃脱那些人的追捕。   他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的。   快点起来啊,快点离开这里。   可他仍然僵硬得动也不了,直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发现他哭了。   他动不了,就这样僵硬在这里,浑身无力,一动也动不了。   好累啊,伤口也疼得厉害。   哭声怎么越来越大?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小声地哀嚎。   “哎,真是个小可怜。”系统空间里,宋萤萤最后看了一眼谢未笙的画面,感慨到,“赶快振作起来呀,不然我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系统也在旁边跟着叹了口气。   宋萤萤转过头瞪了它一眼,“不会是你捣的鬼吧?好不容易想在任务世界里留久一点,现在连两年时间都等不及了,非逼着我赶快结束离开?”   系统瞪大双眼,“我没有,虽然我是个菜鸡,但你不可以污蔑我!”   “好了好了,随口一说。”宋萤萤摆了摆手,画面里的谢未笙实在哭得太可怜了,她不忍心再看,关上了投影。   她对系统说,“已经结束的世界就不要再想了,开始下一个世界吧。” 第40章 40 番外——她离开后的第五年   叶落了一地, 又到了冬天。   谢未笙和左相秦巍然坐在一起喝酒,他们近来在朝堂上的关系还算平和,都算得上是改革派, 立场相同, 总算有机会不争锋相对的一起吃个酒。   秦巍然前几年刚刚娶了妻,如今妻子已怀了孕, 正是喜不自胜的时候。他们好像聊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秦巍然说起妻子怀孕后的诸多不爽, 颇有心疼之意。   谢未笙偶尔应和两句, 待话题告一段落, 他突然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萤还在家里等我。”   “萤?”秦巍然动作一顿,面带惊色地望着他。   那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谢未笙反应了一会儿, 才想起萤似乎在几年前当着他的面断剑了。   但她今天的确有送自己上朝,还特地替他带了发冠,说了句等他回来。   是了, 萤刚回来不久,他还没来得及跟其他人说, 秦巍然不知道这事也正常。   在秦巍然的印象里, 谢未笙的说法是萤已经死了, 怪不得他看自己的表情这么奇怪, 像觉得他精神又不好了似的。   于是他笑了笑, 解释道:“她前些天才回来, 没机会同你说。”   “你是不是又……”秦巍然已经放下了杯盏, 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眸光带上了一丝怜意。   谢未笙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些年,他总是产生幻觉, 觉得萤回来了,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不经意地表露出来几次,被人拆穿后,才知道一切不过是虚妄的想象。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生怕又是自己的妄想,用多种方法确认过许多次了。   今儿个早晨,他握住萤的手,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触觉。   他让她保证自己不会离开,萤举着手指发了誓,还给了他一块信物,就挂在他腰间。   他还问过丫鬟,确认她不是自己编撰的幻觉。   丫鬟们有些好笑地点点头,“九千岁,您别再怀疑了,是萤姑娘回来了,在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里,她都已经回来了,不是您一个人的妄想,您放心吧。”   宋萤萤也朝着他笑,有些无可奈何似的。   谢未笙从腰间摘下那块玉佩,给秦巍然看,“你看,这是她送我的,你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以前从未挂过。”   秦巍然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谢未笙皱了皱眉,铁了心地要向他证明,于是唤了身边一个下人,让他速速回府,把萤姑娘请来。   下人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谢未笙朝对面笑了笑,“稍等一会儿,她很快就来,你们也应当很久没有叙旧了。”   秦巍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们不是还在比赛,说今日谁先到马场,谁就赢了吗?赢的人这次蜀中之行便是主使。我不能等你了,我要先走了。”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诶?”谢未笙伸手唤了一声,想让他再稍坐一会儿,却不知他如此没有耐心,便觉得有些可惜。   看来今日是没法让他们两人见到面了,他不见到真人就总是不信,估计又觉得是自己在说瞎话了。   秦巍然走了,他还留在原地继续等,一边等一边算着时间,这里离千岁府并不算太远,走一个来回半个时辰也该到了。   他刚刚喝了一杯酒,却发现天已经黑了,暮色在天际留下最后一缕余光,顷刻间整个天地漆黑一片,下人仍然没有回来,酒楼里除了自己,其他人也好像都消失不见。   窗外,没有点灯,也没有行人。   刚才还是午后,怎么突然……   谢未笙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这一幕幕的场景,时间跳跃,逻辑不通,他跟秦巍然也没有什么谁先去马场谁就赢了的比赛。   原来,又是在……   他突然明白自己应当又是在梦中,这种真实到让自己精神恍惚的梦,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做。   他开始回忆今天早上的记忆,如此真切,萤讲话的语调,看向他的表情,都十分鲜明。当时他还一遍一遍检查过自己的记忆,记忆并没有断层,他清楚地记得萤是怎么回来的。   但这时候他再次回想的时候,却发现他记不清萤回到他身边的缘故了,萤之前跟自己怎么解释的来着,重新铸剑,灵体重聚,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一个逻辑自洽,十分令人信服的原因。   结果,这也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吗?   他的梦还真是一次比一次真,一次比一次条理清晰了。   他又安安静静地回忆了一遍早晨萤搂着他的腰撒娇时的记忆,恍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在现实世界的床帷下清醒了过来。   不远处的烛火轻轻飘荡,手指下是床铺真切的触觉,他坐起身来,觉得心头有些压抑。   已经,第五年了。   那之后,朝廷经历了一次大清洗,太后一脉被斩杀殆尽,先皇被囚,谢未笙在宗室挑选了一个孩子,将他扶上皇位。   那段时间,几乎是血流成河,甚至连谢未笙自己的暗卫都被他重新清算,有丝毫嫌疑都被他杀了个遍。   他在朝堂上还是同秦巍然针锋相对,关系比萤出现前还要差上几分,并没有如梦中一般有和缓的迹象。   大概除了自己,就只有秦巍然和萤牵扯最深,所以他也跟着经常入自己的梦,还被安排成亦敌亦友的角色。   现实里,他依旧阴狠狡诈,排除异己,醉心权利,与他设想的一般,跟之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活得很正常,没有过什么借酒消愁、绝望颓废的戏码。   但梦境却好像是现实的巨大投影,在那个唯心的世界里,有另一条故事线和可能性。   这些年来,他的梦境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有上下文的世界。   那里的他,比现实里的要可怜多了。   在梦里,他总是一遍一遍地看见萤重新出现,他会抱住那个人,同她软声细语,坦诚地告诉她,“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真的好想你。”   然后在喜悦兴奋的同时,害怕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他每次都会不断确定,萤的存在是真实而非妄想。   明明每次的感觉如此真实,他心中狂喜这次是真的,这次绝非梦境。   但他总是很快就会被戳破。   被戳破的滋味是无法描述的巨大的失望。   梦中的他在那一秒,甚至还能回忆起很多清醒时被自己遗忘了的梦境。   重复不断,相似的经历。   然后在意识到自己处于梦境的那一刻,面无表情地清醒过来。   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明明在认识萤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结局,明明相处的每一刻都已经做好预设,既然喜欢这个人,那就好好抓住她,满足她所有的心愿,在能够享受的时光里,尽情享受每一刻,最后坦然接受她的离开。   在萤离开前,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他的心却没有按照他预设的方向走。   萤离开之后,谢未笙花了很短的时间振作过来,他杀了所有能杀的人替萤报仇,收拢势力,谋划布局,整顿朝纲。   谢未笙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直到第一次做这个梦,他才终于承认自己仍然没有痊愈,他好想她,怎么这么想她,快要思念成疾了。   他以为他已经熬过来了,他以为他已经不再感觉到痛苦,他以为他的生活已经有了寄托,不再纠结于情爱,没想到——   他还是这么想她。   一次次失去一次次梦醒,那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只能让他再一次意识到,即使到了现在,他仍旧每时每刻,还在奢望她能回来。   清醒过来的时候心中苦涩,但偶尔回忆梦境,梦境里的她如此真实,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他又能体会到几分甜蜜,会在眼中干涩之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的人生以苦涩为主调,遇到那个人开始,才有了那么一点甜。   没想到自己也会为情所困?真是个可怜人。   是他以前最鄙夷的那种可怜人。   他任由自己的情绪在这样的夜晚泛滥成灾,然后整理好情绪,重新闭上眼。   还是努努力,再梦到她一次吧。   清晨,谢未笙被丫鬟轻声唤醒,他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一如既往地起身洗漱。   很遗憾,后半夜没有再梦到萤。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谢未笙拿着库房的钥匙,找出了那把被萤称作龙刃的剑。   这事做起来还有些难,因为他的库房现在几乎变成了一个剑阁,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剑,他并不只收集名剑,只看中其时代久远。或是那些主人与之形影不离的爱剑,他都用各种方法买了回来,因此还惹了好几起官司。   此时,他在无数把剑光中巡视一圈,然后从摆满的剑匣中选了一个抽出来,带着它回了房间。   萤曾经和那把剑有过短暂的交流,后来据她所说,剑里的剑灵又重新沉睡了,谢未笙会时不时的把这把剑拿出来看一眼,至于他想等待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用锦帛包着那柄剑放在桌子上,自己却离得远远地望着,然后不由自主地对着它走起了神。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站起身来,包着剑放回剑匣,叫人把它重新放回到库房里去,而后到书桌上开始处理公务。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已到深夜。他并没有去休息,呆呆地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又从书架上抱下了一堆书册,那是他叫手下从各国搜集来的奇闻怪志。   这是新的一批,刚送过来不久,这些年除了公文,他看的最多的就是这些。   灯火通明,蜡烛燃尽,又是一夜过去。   谢未笙闭上酸涩的眼睛,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唤人进来服侍他洗漱,准备上朝。   那些怪志依旧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没多少新意。谢未笙看多了,甚至都可以分得清哪些是天马行空般地夸夸其谈,哪些是确有其事加以夸张和放大。   他到底想从这些东西里找到什么,他同样不知道,但他好像会一直这样做下去,到什么时候呢?也许他明天就会放弃,也许会一直持续到生命的尽头。   下朝时,远远听到,秦巍然似乎在和同僚说起妻子怀孕时的种种不易,他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秦巍然人也小气,谢未笙和萤成亲的时候还邀请了他,他成亲却不邀请自己。   听着听着,谢未笙皱起眉,猛地顿住脚步,有一种猛烈的熟悉感,他说的那些话,与他在梦中同自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愣了许久,人群都已经慢慢走远。他心跳得很快,总觉得这会不会是上天给他的某种暗示。   谢未笙一路回了千岁府,途中努力地回想自己的那个梦,萤为何可以回来?她到底是如何同自己解释的。   他当时听到的时候,便觉得这理由如此真切,十分叫人信服。   也许是真的呢,也许照这么做,萤就真的可以回来呢?   好像是……   将断剑时的碎片收集起来,加以已经生灵的宝剑重熔后一同铸剑,而后,而后要如何?   好像还有什么步骤?与点灵有关。   他咬紧牙关,可还是想不起来。   或许是需要人血,一般铸剑生灵之类的传闻都与鲜血有关系。   他的血会不会有用?萤一开始就是因他而化形的,他的血肯定有用。   谢未笙冲进自己的库房,找出了那把叫龙刃的剑,它是自己唯一知道的生过灵的剑,那一刻,谢未笙几乎已经考虑好该如何铸剑如何取血,突然意识到,哪有什么断剑后的碎片?   萤当初断剑,什么也没有留下。   没有什么碎片,甚至连剑鞘吊穗之类的玩意儿也没留下半分。   她整个人如同天地间四下折射的光线,在他面前活生生地消失了。   他整个人怔愣在原地,似乎在清醒状态下,经历了一场由喜转悲猛然破碎的梦。   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他失魂落魄般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禀退了所有的下人,瘫坐在地。   他有些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如此无用。就连左相,之前表现的愿意为萤付出一切,那么喜欢她的秦巍然,现在也可以笑着同别人说起自己的妻儿。   好像萤对他来说,跟之前府中养过的美人没什么不一样,随着成亲生子一齐抛在脑后。   可是他呢,他居然还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瞬间把现实的一切通通忘记。   像个没了神智的疯子。   谢未笙在地上坐了很久,好像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了,他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爬上床躺下,盯着床帷发呆。   快些睡觉吧,寄托于梦,比那什么虚无缥缈的铸剑点灵要来的容易。   带着也许会梦到她的期待,谢未笙进入了睡梦之中。 第41章 41 祝自己终于脱离苦海   宋萤萤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家酒吧, 她眼前模糊不清,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耳边震耳欲聋, 她张了张嘴,声音哑在喉咙里, 扯得生疼。   这次与以往不同,角色不能自选, 属于指定任务。   她进入的身体是这个小说世界的女主, 原本按理来说这种角色都已生灵智, 承载着整个世界的脉络, 无法被她们这些攻略人员占据使用。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 女主角自愿放弃了自己的身体和命运。   这本书的女主就是如此,倒不是有了什么过不去的挫折,也没到什么惨绝人寰的绝境, 只不过在某个瞬间,女主突然觉得累了, 不想再跟男主纠缠不清下去了。   这是部很文青范的追妻火葬场小说。男女主分分合合纠缠了十二年, 从十五岁到二十七岁, 几乎占据了彼此一半的人生, 他们也曾是所有亲朋好友歆羡的对象, 也曾甜蜜幸福炙热地相爱过, 但后来感情慢慢磨灭, 落入俗套地开始因为各种原因吵架分手。   女主伤心难过绝望了无数次,觉得这次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无数次,下定决心彻底抛弃过往了无数次, 可每一次、每一次,她还是可以因为一条不冷不热的微信、一次偶然的相遇、一个突如其来的感冒,就哭着跟他打电话,说“对不起我还是离不开你”,求他别放弃自己。   是她先追的他,是她爱得更深付出得更多,是她一次次偏要勉强,这份感情在日复一日里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每多一天就更深一点,然后在她每一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如同戒断反应般冒出来,让人痛不欲生。   但这次,童闻君拿了离婚协议,非常认真地放在她面前,对她说:“离婚吧,你知道的,我是真的早就已经不爱你了,我们再这样纠缠下去没意思了。”   之前的很多次,他有摔门离开过,有拖着她上车开到民政局过,有半个月不进家门过,但每次冲动过后,愤怒平息,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又回到彼此身边。   终于在这一天,他对她郑重地说了一句,“离婚吧,我是真的早就已经不爱你了。”   不是我受够你了,是我早就不爱你了。   她像往常一样在酒吧里把自己喝到烂醉,通讯录翻了一圈,却找不到可以出来陪她喝酒的人。   曾经,她也有很多朋友的。他们心疼她,会在她每一次失意的时候陪她大骂童闻君是个渣男,想方设法地安慰她。她每次都举着手发着誓跟他们保证,自己这次一定会离开他。   但每一次,她又舔着脸灰溜溜地回去,发过的誓就像放过的屁,让那些为她真情实感的人也慢慢心灰意冷。   所以这次醉酒之后,她孤零零地趴在吧台上,厌世的念头像汹涌生长的藤蔓,怎么也挥之不去。这条命有谁想要吗?随便给谁都好,只要能让我离开他,凭什么他就可以潇洒地转头就走,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沉溺在这段感情里挣脱不去。   凭什么?   她好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潇洒离开头也不回,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她真的累了,她好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又会像一只黏了吧唧的可怜虫,低声下气地去祈求他。   她真的受够了那个毫无尊严的自己,所以,无论是谁都好,请你帮帮我吧,我用我的生命……作为交换。   于是,宋萤萤在这个千钧一发的瞬间,被抓过来扔进这个瞬间神识崩散的身体里。   “这么简单的任务吗?还真没挑战性。”宋萤萤先调出设定页面,把这具身体更改成自己的名字,然后便单手托着头,拿起面前浅褐色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凝神沉思着。   系统知道她一贯的习惯,索性直接开口问她,“你这次又想安排什么人设?”   “伪装成这种性格的女人太过憋屈,我不喜欢,让我想想有什么合情合理的设定……这样好了,”她打了个响指,“不是说想当一个潇洒的女人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吗?那就靠外力做到好了。”   宋萤萤眸光微闪,愉悦地笑了起来。   “还有一点,仅仅只是离开一个男人这种任务实在是太容易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休假任务呢,有没有其他赚积分的机会?”   系统:“我查查这个世界上谁的攻略积分最高。”   “找到了。”几秒钟之后,系统把更详细的小说剧情传输进了宋萤萤的脑海里。   季雨泽,一个被女主拿来当工具人的竹马男二。他们认识得比她跟童闻君还要早得多,因为家住在同一层楼,早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就会牵着妹妹的手,带她一起去上学了。   他对女主的关心、包容和宠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当他终于从这个习惯之中挣脱出来,明白自己对她并不是对妹妹或者朋友的喜欢,准备好一切想要郑重跟她告白的时候,她却提前一步,欢呼雀跃地跟他分享——   “我跟童闻君在一起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她望着他,笑弯了眼睛。   他慢了一步,就慢了一辈子。   季雨泽坚持了很久不愿意放弃,他安慰自己,不管怎样,他始终是那个在她身边陪伴最久的人,特别是,在她和童闻君的感情慢慢出现裂痕,她开始找他哭诉,越来越痛苦,越来越需要他了之后,他就更加放不了手了。   他想,虽然很无耻,但童闻君给不了她幸福,他会等到他们分开的那一天,跟她说那句他忍了十几年没有说的话。   但让人无比折磨的是,他每一次觉得自己有希望的时候,都只能迎来更大的失望,她总能在前一天发完誓,说这次绝对不会回头之后,又欢天喜地地回到童闻君的怀抱,然后在朋友圈发上一条——   “大概是血肉都跟你融在了一起,回到你身边,我才感觉我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突然有一天,他取消了微信里她的聊天置顶,删掉了他们所有的合照,在她的最新一条朋友圈下面留言,“和好了就好,祝以后幸福。”   不知道从什么起,在听说他们又闹离婚的消息之后,在得知她在酒吧喝得烂醉之后,他不再觉得心疼,也没有希望到来的惊喜,只有一种淡淡的厌烦,然后等待他们重新复合,嗤笑一声“果然如此”。   他甚至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他们纠缠下去,要不然,大约他也会他们一起沦为笑柄,至少现在,他可以自然地婉拒她叫他一起出来喝酒的邀请,在知情人问起“如果他们这次真离婚了会怎样”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回一句,“当然是祝她幸福,希望她早日脱离过去,找到对的人,我不介意再给她包一次红包。”   后来,在女主真的和童闻君离婚之后,他也真的没有丝毫心软,甚至拒绝了女主假扮情侣的提议,没有掺和进他们这出虐恋情深里。   离婚后,女主还是跟童闻君纠缠不休了一阵,在他和别人出双入对之后,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和歇斯底里之后,在争吵中不小心被他推下楼受伤住院他却一直没有来看她之后,她终于放弃了这一切,选择出国留学追求自己曾经放弃的梦想。三年后,她华丽变身,再次归来,童闻君却在她真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之后,才明白自己也根本放不下她,所以在她回国之后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追妻之旅。   从头到尾季雨泽并没有多少戏份,只是在女主回国后,他们曾经在商业上有过一次合作,惹得童闻君吃过一次醋罢了。   宋萤萤摇着头“啧”了两声,“这么绝情,说不爱就真的不爱了?”   她微微一笑,对系统说:“帮我查一下国内国外有没有什么名声在外的催眠大师。”   “催眠大师?”系统是真的从来没跟上宋萤萤的节奏过,不过它的优点就是足够乖巧听话,只应了声“好”,屁颠屁颠帮她查去了。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把自己催眠,这世上也没人能够催眠得了她,只不过要为自己的改变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很快,系统列了一个名单给她,每位医生的详情里,都详细描述了各自的学术成就、实验结果和论文标题,她找了一个论文标题看起来比较唬人的,确定了所属国家和就职地址,拿出手机直接定了第二天的机票,然后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起身付账,回家收拾行李。   房子是之前童闻君买的,但为了让她尽快办理离婚手续,也直接过户给了她。   宋萤萤从包里拿出今天崭新出炉的离婚证,对着拍了张照,又对着收拾好的行李箱拍了一张,发了条朋友圈——   “祝自己终于脱离苦海,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昨日已逝,明日将来。”   朋友圈发布还不过两分钟,炸出了无数点赞留言。   “离婚了?”   “真的假的?”   “你还好吧?”   “……”   “这次是真的离了?不会明天又复合了吧?”   “为了买房子假离婚?你们复婚的时候不会还要再办一次酒吧?再办酒我可不随礼啰!”   “额,那就祝贺你脱离苦海吧。”   “这是要去哪儿,收拾行李干嘛,童闻君不会把你扫地出门了吧。”   宋萤萤随手翻了几条,有她这边的朋友也有童闻君那边的朋友,言语中看似是关心她,实质上还是瞧热闹的念头更多一点。 第42章 42 宋萤萤的整个催眠疗程持续了三个……   实在是她曾经惹出过太多的闹剧, 偏偏她又是个万事忍不住的性格,一丝一毫的小事都爱找人倾述,难过开心都要发条朋友圈证明, 天天在朋友圈刷屏, 时间一久,人家可不得把她当猴子看嘛。   童闻君刷到了这条朋友圈, 毫不留情地划了过去,片刻后又拉回来, 点进她的头像, 设置了屏蔽其朋友圈。   离婚前他们纠缠不清了好长一段时间, 吵架打闹, 宋萤萤把十二年里每一个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细节拿出来反反复复地计较,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   如今好不容易把离婚证办下来, 他正处于最厌烦宋萤萤的时候,实在是不想看到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除了把人惹毛, 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但愿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脱离了苦海,不要再拉着他一起跳回来, 那他们俩就都脱离苦海了。   没过多久, 很多同事和朋友都开始连续不断的和他发消息, 大多是他和宋萤萤的共同好友, 结婚这么多年, 他们的人际关系完全重合, 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童闻君回得心烦, 干脆群发了一条,“是的,是真的, 已离婚没错,没有复婚打算,不要再问了。”   “叮咚。”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季雨泽拿起来瞥了一眼,看到了童闻君发过来的那条微信。   他没有问过他们离婚的事,也许是童闻君不小心回错了。   他皱了皱眉,点进朋友圈,果然看到了宋萤萤发的那条动态。下面有很多人留言,她很反常的一句也没回。   季雨泽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留了一句“祝福,雨总会停,太阳也会出来的”。   宋萤萤跟父母打完电话,叹了口气。   她这条朋友圈忘了像以前一样屏蔽父母,于是在接完朋友电话之后,果不其然地接到了来自父母的电话。   在这段婚姻里,她爸妈反而是更希望他们离婚的那一方,也许是一次又一次看女儿受委屈,他们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早就看不惯童闻君了。   他们这对小两口太能作了,两人又是独自在大城市打拼,其实跟对方的父母关系都不算亲近。   她跟童闻君父母更是两看相厌,每年也就过年回去几天,却没有一年是和和满满过下来的,坚持不了几天必定会吵架。   她又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他们敢在自己给一大家子做完饭之后,只给她留一桌残羹剩菜,她就敢掀桌子摔盘子,从童闻君的包里拿钱出去吃大餐逍遥。   明明看起来是个性格泼辣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童闻君的时候,最后还是会妥协。   又闹不过,每次都要被逼着跟他父母道歉,还每次都要闹,也是想不明白。   如今离了婚,宋萤萤把他们一家所有人的电话号码都拉进了黑名单,包括童闻君和所有他那边的朋友,免得再接到任何询问和埋怨她的电话。   整理好一切,辞了职,给房子换了锁,卖了车。她踏上出国的飞机,然后跟预约的医生做了那个所谓的催眠治疗。   在开始之前,她写了一张单子给医生,是她想要遗忘以及更改的记忆。   她向医生提出的要求是,让自己完完全全忘记童闻君这个人,能把所有跟他相关的记忆从脑海中抹去是最佳选择,如果不能,那当她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希望只有最纯粹的厌恶和恨。   然后,她清空了所有的朋友圈,删除了所有社交平台里和童闻君相关的人、相关的动态,浏览了自己全部的聊天记录,并删除了有关于童闻君的所有消息。   在这个过程里,有很多被她删除的人想要重新加她,又有朋友询问她为什么清空微博朋友圈,她索性把所有的社交平台都设置成拒绝添加好友,然后敷衍地回一句,“因为准备好了迎接新生活”。   “看来这回你跟宋萤萤是来真的了,她把我们都删了,可真绝情啊,朋友一场都不顾了。”   童闻君跟丁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童闻君的脸色,还是没忍住提起了宋萤萤。   “怎么?所以你们觉得我们离婚证是拿着好玩的吗?”   宋萤萤宋萤萤,他们都离婚一个多月了,他的狐朋狗友们看到他的第一件事,还是跟他提宋萤萤,好像他们俩天生就是写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分不开了似的。   “这都快两个月了,她没来找你啊?”   童闻君“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她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们是不是挺想看我热闹的。”   丁越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挑挑眉解释道:“也没有,其他人也就算了,那不是你们俩吗?你说说这么多年你们闹离婚闹了多少次了,有好几次民政局都去了,还有一次分居都分了半年,还以为你们真离了,不最后也和好了吗?”   童闻君更加烦躁了,“我最后再回答一次这个问题,我跟她没有可能了,离了就是离了,不会再有复合的可能了。”   “你最好别把话说得太死哦,不然最后打脸就不好了!”丁越继续调侃,明摆着不信。   “丁越!”   “好了好了,”丁越笑了笑,跟他服软,“不开你玩笑了,知道你是真心想离,就是不知道萤萤是不是真心想离了,她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等她回来找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离的成了。”   好像他们俩之间这婚是不是离得了他说了不算,全都要看宋萤萤一样。   “我现在只想把离婚证扔你脸上!”童闻君咬牙切齿道,“她来找我也没用了,我跟沈兰欣好上了。”   “沈兰欣?”丁越有些惊讶,“逗我呢吧!”   “你们在我面前过过嘴瘾就行了,当着她面,谁也不许再提起宋萤萤。”他的表情很严肃,看着倒像是认真的样子。   丁越有些害怕地耸了耸肩,“宋萤萤知道了要发疯的。”   吃完饭回去,童闻君直接给沈兰欣发了条微信,邀请她明天看电影。   “这个电影我正好想看来着,行啊你,跟我心有灵犀呀。”   童闻君回了一个发送爱心的表情,突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丁越说的话。   他都离婚了,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还管宋萤萤发不发疯?   想着想着自个儿倒想生气了,索性点进了他和宋萤萤的聊天框,发了条微信试探。   “我们俩离婚就离婚,你删丁悦他们干嘛?有病?”   红色的感叹号赫然出现在屏幕,宋萤萤居然把他也给删了。   他一把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行,厉害,牛逼,你最好继续保持,千万别再来找我。   另一边,宋萤萤的整个催眠疗程持续了三个月。等到疗程结束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位医生还算是有些真本事,虽然没有那么神奇,能够让她真的完全替换自己的记忆,但是再想起童闻君的时候,这个身体里残存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已经淡了许多,反而是厌恶仇恨的情绪更浓。   不是因爱生恨的那种恨,而是恨他巧言令色,骗了她,耽误了她大半青春,害她不能跟真心爱的人在一起的那种恨。   宋萤萤依旧不急着回国,而是进行了一次环绕整个欧洲的自驾旅行,中途拍了无数的照片和视频,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发过任何一条朋友圈,她的朋友圈自从上次清空之后,就一直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又是三个月后,宋萤萤终于决定回国,在上飞机前,她给季雨泽打了个电话。   这是半年多以来,季雨泽第一次接到她的电话。上一次接到她的电话,还是在她刚刚开始跟童闻君闹离婚的时候。   当时他连接都没有接,当做没有看到错过了。   此时,他看着手机上“宋萤萤”这个连名带姓显得十分生疏的备注不断跳动,犹豫了片刻,接了起来。   电话里的声音轻快雀跃,是季雨泽很久没有听到过的语气,“哥,我今天的飞机,晚上七点钟到,你过来接我呗。”   他回过神来,“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旅游去了啊,我不是说了要开始新生活吗?去旅游放松放松心情。”宋萤萤埋怨到,“还说想让你陪我去来着,你的工作太忙了抽不出这么长的假期,我才算了的。我记得我跟你报备过了呀,你是不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啊?”   电话的背景音里,已经有机场的广播在做最后通报。   电话那头随之响起行李箱滚轮急切的拖拽声,宋萤萤不等季雨泽回答,“我要登机了,到了再跟你联系,你有事不能来接机就算了,给我发条微信就行,我到时候自己打车。”   季雨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宋萤萤那边却已经挂了电话。   什么报备?什么让他陪她一起去?季雨泽有一瞬间觉得她是不是打电话拨错了人,又或者是她把和其他的人的记忆混淆到了他的身上。   不管是她打错了,还是记错了,都足以令人生气。   季雨泽时隔这么久,再一次被她寥寥几句话拨动心弦,内心愤怒不以,丝毫不想去趟这趟浑水。   他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他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不小心听到了宋萤萤和童闻君的电话,她歇斯底里地对电话那头喊,“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没了你不行,有的是人喜欢我,当初如果不是你告白告的早,我嫁的人也许就是季雨泽,现在说不定有多幸福,也不会被你变成一个活生生的怨妇……” 第43章 43 他说不出哪里暧昧,可就是觉得暧……   他直到那一刻才知道, 宋萤萤每次跟童闻君吵架了之后都喜欢约他出来,不是因为依赖他,需要他的安慰, 而是只把他当成了谈判的筹码, 让别人吃醋的工具。   而他为了不让心系有夫之妇的自己变得更加卑劣,忍了整整十几年都没有说出口的心意, 宋萤萤原来也早就明白了。   那自己在他们的关系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令人发笑的小丑吗?   他就是在那天之后,从此拒绝她的邀请, 真的把她从心里抹去, 并作出了疏远关系的决定。   男女之间本就没有单纯的友谊, 所以, 他们连朋友的关系也不必再有了。   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比那时候得到真相之后, 还要更加生气。   他摘掉眼镜,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宋萤萤那么多朋友,随便挑一个就可以去接她, 特别是那个说好了陪她去旅游又抽不出假期的朋友,最合适不过。   总之, 这一切跟他无关。   “我有个案子还没做完, 没时间去接你, 抱歉, 你叫一下其他人吧。”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发送键上, 不知怎么的却犹豫起来, 没有第一时间发出。   此时, 他已经冷静下来,之前那点因宋萤萤产生的疑惑又浮现出来。   他退出聊天页面,点进了宋萤萤的朋友圈。   可以确认的是, 不是自己被屏蔽了,而是宋萤萤依旧一条朋友圈也没发。   她清空朋友圈他能够理解,刚离婚必然很情绪化,做出什么事都见怪不怪,但宋萤萤出去旅游半年了,就算是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离了婚之后过的很好,也该发几条朋友圈,半年来她一条朋友圈也没发过,根本不像他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真的有些奇怪。   下了飞机,宋萤萤重新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收到了一条季雨泽的微信。   “我到了,你在几号航站楼?”   她说着让人过来接机,也不告诉人家航班号,跟戏弄人似的。   “T2,”她回答到,“我已经到大厅了,在百事可乐的广告牌下等你。”   宋萤萤等了没有多久,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到的人,她瞬间笑了起来,摘下帽子朝他挥了挥手。   季雨泽走到她跟前,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句“走吧”。   宋萤萤坐上了他的副驾驶,时不时偏头看他一眼。   季雨泽安静开着车,车里的电台播放着晚间新闻,寂静的气氛在车里蔓延。   “你今天有点严肃,是我惹你生气了吗?”她撇了撇嘴,“我都没生你的气,你还好意思生我的气啊!”   季雨泽皱起眉,“我不该生气吗?我原本以为你会第一时间跟我道歉。”   如果是打电话一不小心拨错了号,那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如果是一不小心记错了人,看到他的脸也不至于继续记错。   不管怎么样,宋萤萤总该意识到,他不是那个说好要陪她一起去旅游,却因为工作繁忙没办法陪她去的人。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宋萤萤从善如流地点头认错,“不该因为你工作的事情和你吵架,不该半年不联系你。”   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某人也半年没有联系我,最后还不是要我先主动。”   季雨泽的眉头越皱越紧,前面是红灯,他停下车,转过头望着宋萤萤。   “怎么了?”她对着他眨眨眼,眼中满是无辜和疑惑。   “你因为工作的事情跟我吵了架?”   “这一点我承认是我的错。”宋萤萤点了点头。   “如果我……”季雨泽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从来没有因为工作原因吵过架。”   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童闻君。   宋萤萤瞬间被他的态度惹火,刚才那点装模作样的乖巧无辜也没了,“好吧,那不算吵架。你根本没有跟我吵起来,是我自己耍性子行了吧。”   灯又转绿,车流重新开始通行,季雨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先告诉我我叫什么?”   “你发什么疯啊季雨泽,”宋萤萤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你今天特别奇怪。”   “很显然,奇怪的是你。”   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过吗?所以混淆了记忆。又或者说,半年没见,她在跟他开玩笑,故意逗他玩儿。   “你故意想跟我吵架是吧?”宋萤萤偏过头看向窗外,“你是不是很嫌弃我啊!如果不愿意的话,你可以不用来的,没人非逼你过来接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整个人的气场好像也跟着跌落谷底,刚才脸上的那点鲜活和生气,都被颓丧和低落取代,像一朵焉了的花,看着可怜。   季雨泽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也没办法言语尖锐刺伤别人,原本还想和她提一提童闻君,看着她的模样也问不出口了。   “没有故意想和你吵架,”他叹了口气,“吃过晚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过了。”   “那我直接送你回家。”   宋萤萤点点头,也不看他,“谢谢。”   到了目的地,季雨泽帮着把她的行李箱拎下来,一路送到她家门口,“今天好好休息。”   宋萤萤拽着行李箱把手,抬眼望着他。   那眼神叫人怎么说呢,好似带着所有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勾起你所有的探索欲和好奇心,然后把人拖拽进深不见底的潭水中去。   宋萤萤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季雨泽心中的疑惑越积越深。   她摇了摇头,“今天谢谢你了,没耽误你工作吧?”   “没事,我这几天不忙。”   “那我进去了,房间半年没有收拾过了,就不请你进去坐了,回去路上小心。”   “……晚安。”季雨泽和她告别。   宋萤萤朝他摆了摆手,关上了房门,他站在原地稍微愣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电梯里,他望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开始走神。   也许,他今天的确不该答应来接她,心中原本的疑惑没有解决,反而添了更多问题,缠绕不清,扰人思绪。   回到家,他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记忆混乱”“记忆错位”相关的信息。   今天的宋萤萤真的很奇怪,说的话奇怪,看他的眼神也奇怪。如果说是把他当成了别人,可她说的每一句话,看过来的每一个眼神,又是真真切切对着他的,但如果她今天所有情绪的产生对象是他,她言语中提及的事,又实在是与他无关,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季雨泽甚至开始怀疑,难道不是宋萤萤记错,而是自己忘了什么?   但宋萤萤的奇怪,不只是他没空陪她去旅游,跟他因为工作吵架,这种记忆上的错乱,而是她整个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今天他们的交谈,所有的氛围,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暧昧。   他说不出哪里暧昧,可就是觉得暧昧。   宋萤萤洗漱完毕,换了一整套床上用品,终于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系统,帮我查查有什么工作跟我专业对口,又能提高跟童闻君和季雨泽打交道的概率。”   原主外国语学院毕业,原本是在出版社里做英文小说的翻译工作,但这工作和两个任务对象八竿子打不着,想更方便完成任务,还是往口译的方向上转会好一点。   系统搜索了一会儿,罗列出了几个招聘的岗位。   接下来的几天,宋萤萤完善了自己的简历,添加了法语、德语和日语三种熟练掌握的语言,用了所有的精力准备着即将到来的面试。   原主的口语水平相比起来并没有纸面水平高,但她刚好相反,口头交流可以毫无障碍,落到纸面上反而要在脑海里转换一会儿。   半个月后,她三份面试的工作里有两份拿到了offer,其中一家跟季雨泽任职的公司在同一栋楼,她在面试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份工作拿下,所以在面试过程里,被问到她没有接触过的专业名词的时候,还小小地用系统作了下弊。   面试通过之后,她都在抓紧时间恶补公司经营范围和相关的专业名词,又是一个多星期没跟任何人联系。   季雨泽更不是会主动和宋萤萤发消息的人,只不过,这天在餐厅碰巧遇到了于文娜,寒暄过后,他还是没忍住问起了她。   “对了,你最近有跟宋萤萤聚吗?”   于文娜跟他们这帮人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是宋萤萤关系最好的闺蜜。   说起宋萤萤她显得格外忿忿不平,“别提了,她都消失大半年了,跟死了似的,当初我差点就报警了,电话打到伯父伯母那里,才知道她是出去散心去了。所以说她没良心呢,这辈子大概除了爱情,别的什么也不要了。”   季雨泽有些意外,“她回国了都没跟你联系吗?”   “她回国了?不是,原来她之前出国了!”于文娜一拍桌子,“你怎么知道的?她联系你都不联系我?”   “我……”这一点季雨泽倒是无法辩解。   于文娜不管他,掏出手机就给童闻君打了个电话,劈头盖脸地问:“喂,我问你,萤萤最近联系你了吗?”   从童闻君一次又一次对别人提起宋萤萤表示反感之后,这个名字他也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听到于文娜这样问,他心里居然有些不舒服,“可别了,她既然都已经坚持半年了,那千万千万别半途而废,就这样不联系挺好的,替我给她加油。”   “所以说她没来找过你,电话也没打过,你也不知道她最近刚回国?”   “她还出国了?”   于文娜满意了,“行了,没你的事了,挂了。” 第44章 44 童闻君?这个名字好耳熟   童闻君拿着被挂断的手机, 冷笑了两声,“行啊,这回是真长出息了。”   “很好, ”他点了点头, “非常好。”   原来是出国了,怪不得他上次回去想拿离婚时没来得及带走的骨瓷盘, 锁都给换了不说,敲了半天还没人应门。   微信被拉黑, 电话也打不通, 气得他差点就以男主人的身份叫开锁公司, 最后关头理智回归, 勉强忍住了。   她这么多年的胡搅蛮缠让人习以为常了,没被她骚扰本来是件好事, 但她真的这么久无声无息的,反而……还让人有些不习惯。   他这半年来,偶尔, 真的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心, 她会一连好几天喝酒, 把自己喝到烂醉吗?会在晚上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吗?   是因为害怕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才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的吗?   因为一开始说了大话, 叫朋友们都在他面前封口不许再提宋萤萤, 他也不允许自己主动去问她的消息。   却没想到, 人家可厉害着呢, 过得潇洒着呢,出国浪了整整半年,不知道有多快活。   童闻君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 又如梦初醒般猛地站了起来,自己也被那疯婆娘传染的魔怔了,要不就是被她洗脑了,居然除了庆幸和轻松外,还能因为她产生些别的情绪。   他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警告自己,不管这次宋萤萤要用什么招数,欲擒故纵也好,卖惨装可怜也罢,他绝对不会再两次踏进同一个泥坑里。   “傻站在这儿干嘛?”沈兰欣从卫生间回来,就看到他有些突兀地站在座位旁,目光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童闻君转过头看见她,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道:“没什么,想叫服务员来着。”   他们重新坐回位置,沈兰欣拿起菜单翻了翻,“不是叫你先点菜的吗?还没点吗?”   他随口应付道:“怕点的菜你不爱吃,想等着你回来一起看。”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沈兰欣笑了笑,“好吃的我都爱吃。”   他现在跟沈兰欣的感情还算稳定,他们正式在一起也有五个月了,没有过什么矛盾,也没吵过架,她是那种被保护的很好,温柔中带着一点天真的女人,平常举止看得出家教森严,气质出众,行事也妥帖,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跟他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童闻君的心情也平顺起来,笑容带上了点真心实意,“说的倒简单,你那舌头那么挑剔,能被你觉得好吃的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被我点到的。”   “哪有?”沈兰欣低下头,害羞地微微一笑,“明明是你太不挑了,我怀疑你是不是连酸甜苦辣都吃不出来。”   ……   季雨泽看着于文娜挂掉了电话,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季雨泽的问题刚刚开了个头,于文娜又一个电话拨了出去,这次是打给宋萤萤的。   他又立马屏住呼吸,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喂。”宋萤萤很快接了电话。   于文娜开头先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哟,我们的大忙人终于知道接电话了呀,我还以为你死在旅行途中了呢!”   宋萤萤笑了笑,很开心的样子,“娜娜,我好想你啊,你这几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出来吃饭吧,我有给你带礼物哦。”   “别来糖衣炮弹这一招,你先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回我微信消息回的这么敷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国了?为什么你回国了,居然先联系季雨泽不联系我?”   “好啦,别生气了,”宋萤萤继续哄她,“我为什么先联系季雨泽你还不知道吗?我不向来就是重色轻友的人吗,你因为他吃醋了多少次了,还没习惯啊?”   于文娜一愣,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啊?”   她怀疑宋萤萤口误说错了名字,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季雨泽的脸色,尴尬得她脚趾都快抠破鞋底了。   季雨泽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看起来还有点高深莫测。   电话那头的宋萤萤应该没有预想到她这边是这样的场面,自顾自地继续道:“不过,我回来那天试探了一下他的态度,他也许……”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早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了。”   “啊?”于文娜一脸懵逼,头一次觉得她们俩没有默契了,她居然跟不上宋萤萤的思绪了。   啥啥啥?宋萤萤说的这是啥?   她啥时候跳剧情了,咋突然跟不上了?   “上次我试探他,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国旅游,他答应了之后又突然反悔拒绝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了,他估计早就已经不喜欢我了。是我太傻太天真了,这世上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那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感情真的能永远不变,更何况我都是已经结过婚的人了,人家事业有成,英俊潇洒,哪个好姑娘配不上,还稀罕我这个离异的吗?”   宋萤萤慢悠悠地同她倾诉,语气沮丧,到了后半程,又故作坚强地提高了音量,“不说这些了,我最近刚刚找到新工作,后天就入职了,趁着这两天休息,我们出来一起逛街吃饭吧,我请客,好好跟你赔罪。”   “……哦,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吧,我去接你下班。”   “行。”   于文娜挂了电话,抬起头,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望着季雨泽。   “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的不会比你更多。”季雨泽倒表现的比于文娜要冷静得多,拿起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于文娜歪着脑袋,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宋萤萤终于不眼瞎了,喜欢上你了?”   “没有。”   “她邀请你一起去旅游,你还反悔放她鸽子?”   “不是。”   “她不会是因为你才跟童闻君离婚的吧?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可是功德一件啊。”   “别想了,不可能。”   于文娜抓耳挠腮的,“哎呀,你要急死我呀,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季雨泽叹了口气,“我们之间的一切和你知道的没什么区别,这半年来也没有发生任何新故事,宋萤萤时隔半年回来之后,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把那天接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这些事情原本就足够扰人心绪的,他独自一人琢磨,琢磨得更加心神不定,如今除了于文娜,没有更合适的倾诉对象了。   于文娜全程瞪大眼睛听他说完,反应了好一会儿,“你是说,她记忆错乱,把和别人的故事张冠李戴到你头上了?”   季雨泽郑重地点点头,“具体的情况,我准备这周末去咨询一下精神科医生。”   于文娜的表情也凝重下来,“不过就是一个童闻君罢了,离个婚,还真就让她精神错乱了?她就这么……”   季雨泽微微握紧了手里的水杯,没有说话。   第二天,宋萤萤和于文娜见面的时候,就被她各种拐弯抹角地打听。   她和季雨泽暂时约定好先不要拆穿她,免得引发她更大的混乱。   “我前段时间碰到童闻君了?”于文娜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他新交的女朋友还挺漂亮的,看起来他们感情进展的还不错,不知道准不准备结婚。”   宋萤萤取下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着,随口应道:“是吗?”   于文娜:“如果到时候他结婚,你会不会去啊?”   宋萤萤把衣服挂了回去,又换了一件扯开,“这件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问你话呢!”   “啊,你说谁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听。”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童闻君啊!”   “完了完了,这个名字好耳熟,你先别说,你让我想想,”宋萤萤闭着眼睛开始回想,半天没想起来,试探般问到,“是我们哪个高中同学?”   于文娜用了一种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你别这样看着我,弄得我好有罪恶感,我再想想,不会是我们发小吧?住在同一个院子的?”   于文娜瞪大眼睛,微微张着嘴,模样看起来有些傻。   “给个提示?”   “算了,”于文娜一摆手,突然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想不起来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到底是谁啊?你到把我的好奇心勾出来了。”   “初中高中同学,大学也是跟你在同一座城市读的,你这都想不起来,我才有些意外。”   “嗨,”宋萤萤继续挑衣服去了,“这不是很正常嘛,我向来记性不好,不记脸也不记名字,别说是初高中同学了,大学同学我有好多都忘了名字了。”   于文娜看着她现在的样子,高兴了不到半分钟,又突然无比生气,宋萤萤能忘了他,重新开始新生活,是一件好事。但正因为她居然忘了他,又难免让人联想起,当初宋萤萤是经历了怎样无法忍受的痛苦,才会让大脑为了自我保护把他忘掉呢。   跌进一段错误的感情里,实在太伤人了。   “对了,你跟季雨泽又是怎么回事?”于文娜也不知道宋萤萤的这种自我保护能持续多久,她对季雨泽是移情还是别的些什么。如果可以,她倒希望她能真的借此机会摆脱过去。   她会跟季雨泽开始一段新故事吗?   “就……”宋萤萤貌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跟你说的那些啊,发现他不喜欢我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季雨泽的性格,他一向闷骚,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确定呢?” 第45章 45 毕竟我就是冲着他才来这家公司应……   “我……”宋萤萤愣了愣,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直到她们吃完饭,她还是有些若有所思,整个吃饭过程中, 于文娜一直都在撮合她和季雨泽, 难免让人回想起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十五岁。   她们站在路边互相分别,准备离开的时候, 宋萤忽然叫住了她。   “娜娜!”   于文娜转过头。   “这次的结果真的会不一样吗?”她看上去不安极了,也没有自信心极了, “按照你的判断, 他真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   于文娜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只有这一点我很确定, 他绝对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就算只有一点点, 我们也可以争取的对吧?”   宋萤萤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容在夜色里异常耀眼,“好, 十五岁那年,你说季雨泽喜欢我, 那时的我太过于瞻前顾后, 对自己没有信心, 所以不敢相信, 这一次我相信你。”   “我可以再勇敢一次的, 对吧?”   于文娜兴奋起来, 拼命地点着头, “萤萤加油!”   “好,”宋萤萤灿烂地笑着,“这回我一定加油!”   于文娜坐在回家的出租车里, 突然间觉得,也许,宋萤萤不是什么记忆错乱,现在的她从心底里认为自己喜欢季雨泽,也许是把这么多年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心意,以另外一种形式表现了出来。   记忆也不能凭空捏造,总要有根基才能搭建,她记得,她们十五岁的时候,她的确跟宋萤萤说过,季雨泽可能喜欢她,当时的她明明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不可能的,他只把我当个小妹妹。”她说。   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宋萤萤跟童闻君在一起的消息。   现在想来,也许当时的她没有那么满不在乎,也许她是像今天说的那样,太瞻前顾后了,害怕失去他们这段关系,所以反而不敢前进一步。   但实际上,这么多年她一定也后悔过怀疑过,为什么当初的自己没有能勇敢一点,所以今天她才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这是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呢?   “感情,真是妙不可言!”于文娜笑着感叹了一句。   完全忘记了童闻君的宋萤萤真是可爱多了,这样的宋萤萤,就留着季雨泽去慢慢发掘她的美好吧。   有点儿刺激!   到了入职的那一天,宋萤萤穿上了新买的工装,戴着工牌,在公司门口拍了张自拍。   然后她时隔半年,终于发了一次朋友圈。   “逍遥了大半年,远方也看过了,打工人要重新开始打工了。”   照片里的她眼睛弯弯的,笑得特别漂亮。   这条朋友圈,除了童闻君,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一瞬间就有了满满一屏幕的留言。   “哇,美女又变漂亮了噢!”   “终于有你的消息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萤萤姐,你辞职后我们好不习惯呀, Boss都还偶尔提到你呢。”   “这个月底的高中同学聚会你去吗?何老班组织的,毕业十年的聚会。”   季雨泽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盯着这张照片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默默地点了个赞,重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宋萤萤通过私聊又收到了一遍同学聚会的邀请。   “都有谁去啊?”   班长熊松见怪不怪,正准备回复一句“童闻君也去”。   就见宋萤萤的第二条微信跟着发了过来,“季雨泽去吗?”   她关心季雨泽干什么?   熊松心中念叨,还是乖乖地回复到,“他我还没问呢!”   宋萤萤回了一句,“Ok,问了他你再告诉我。”   “啊,他万一不去呢?”   “那我就不去了,最近刚入职,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   熊松带着满腔的疑惑去问季雨泽了,“月底的高中同学聚会你去吗?宋萤萤居然说你不去她也不去,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啊?”   季雨泽收到消息微微一愣,揉了揉太阳穴,回复道:“具体定在几号?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去吧。”   “不是30号就是31号吧,看老班的安排。”   “行,我提前一个星期告诉你确切答复。”   什么啊,避重就轻,他重要的是问他去不去吗?他重要的是问他跟宋萤萤什么情况!   熊松有点头疼,回去问宋萤萤的时候,她也跟着回道,“那我也提前一个星期告诉你确切答复。”   “这俩肯定有情况!”熊松八卦的触觉噔的一下立了起来,随后去跟其他同学确认是否能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一个没忍住,就把宋萤萤跟季雨泽夫唱妇随的事情透露了出去。   童闻君最后是通过丁越看到的那条朋友圈,丁越一言不发地转给他两张截图。   一张是宋萤萤发的朋友圈,一张是宋萤萤和熊松的聊天记录。   完了之后,过了一分钟,他又装模作样地把这两张截图撤回,重发了一张熊松询问是否有时间参加同学聚会的截图过来。   “哈哈,前面两张图准备发别人来着,不好意思发错了,我就想问问你,同学聚会你去吗?”   童闻君:“?????”   “去,熊松最早问的就是我。”   “那没事儿了。”丁越溜了。   “呵。”童闻君冷哼了一声,又来了,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宋萤萤就总喜欢把季雨泽扯进来,在那儿跟他故作姿态。   也许季雨泽是喜欢过宋萤萤的吧,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宋萤萤紧紧抓着一个季雨泽不放的样子看着可怜极了,非要用一个假想中的美好未来和他做对比,来证明自己并不是没人要,就好像她如果嫁了季雨泽就能多幸福一样。   女人就是这么可笑,从来脑海里就是一些关于爱情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懂什么叫做柴米油盐。   童闻君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宋萤萤发的朋友圈让他有些在意,他都快忘了,宋萤萤一开始是个甜系girl,笑起来又甜又可爱,像一块裹着彩纸五彩斑斓的糖。   这么多年,他脑海里就快只剩下她无理取闹发脾气的样子了。   季雨泽最近一直在考虑同学聚会的事情,上次于文娜和宋萤萤见过之后,神神叨叨地给他发了条消息。   “其实我觉得吧,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指引。”   “?”   “我的意思是说,也许你不用急着去咨询精神科医生,至少你要先跟萤萤多接触接触,亲自去感受她的症状是怎么具体表现的,要不然你连咨询都不知道要怎么咨询。”   季雨泽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所以他暂时取消了这个安排,也郑重地考虑了是否要在同学聚会上和宋萤萤见面。   童闻君也会出现!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几乎是可以预想到的混乱场面。   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人碰在一起的场景,他就下意识地拒绝和排斥。   现在情况太过复杂,他真的不太想掺和进去。   只是,还没有等他下定决心,就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偶遇了宋萤萤。   非常凑巧的是,他有些尴尬地和宋萤萤坐到一起的时候,刚好又同时碰见了丁越。   然后,变成了三个人尴尬地面对面。   “好久不见啊萤萤,你变漂亮了好多。”丁越来回打量了他们几眼,“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你们俩,我不会是打扰你们约会了吧?”   宋萤萤笑着摇了摇头,“我在这边上班,公司和雨泽哥在同一栋楼。”   “哇,那真是挺巧的。”   “也不算巧吧。”宋萤萤一杯杯地帮他们倒上柠檬水,“毕竟我就是冲着他才来这家公司应聘的。”   季雨泽呛了一口,偏着头咳嗽了两声。   丁越睁大了眼,转头去看季雨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萤萤是认真的,还是故意为了激童闻君说的气话,想通过他转告些什么?   “呃……那还挺好,也能有个照应。”他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哎,只有我这一个孤家寡人,出去吃个饭,还总能碰到一对一对的,上次我出去看个电影,也碰到了童闻君和沈兰欣,看起来还挺甜蜜,真是虐我这个单身狗。”   宋萤萤点了点头。   丁越盯着她的脸。   宋萤萤给了他一个礼貌性的眼神回应,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丁越一时失语。   她非常体贴地接过话茬道:“前段时间我跟娜娜约饭的时候,她也跟我说过这个事了,他们到时候结婚,你记得提醒他通知我一下,毕竟是同学,我怕我到时候忘了。”   说完这番话,桌子上许久没有动静,宋萤萤抬起头,就看见对面的两人都面带惊讶。   “怎么了?”   季雨泽低下头,过了半晌,跟了一句,“他们结婚的时候也通知下我。”   “……啊,哦。”丁越觉得脑海里有些混乱。   等他们吃完饭要离开的时候,他才又凑到宋萤萤身边,小声地问了一句,“所以……你这个婚是决定真离了,不会再反悔了?”   宋萤萤皱起了眉,表情和语气里都带着明晃晃的厌恶,“当然是真离,为什么会反悔?”   丁越摇了摇头,“行吧,这也挺好的。”   他拍了一下宋萤萤的肩膀,“就,祝你幸福。”   宋萤萤看着他走远,转过头问季雨泽,“丁越是不是奇奇怪怪的?”   季雨泽沉默了一会儿,“你到这来工作是因为我?”   宋萤萤躲开了他直勾勾的眼神,耸了耸肩,“对啊,我想着也算有个照应嘛。”   他们一起进了电梯,宋萤萤盯着楼层显示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以后中午吃饭可以约我一起啊,一个人吃饭还挺尴尬的。”   季雨泽张了张口,却没有回答,气氛有些尴尬。   宋萤萤在十九层下了电梯,站在门外朝他摆了摆手,电梯门快要合上之前,她突然对他笑了一下,“下班后等我一会儿。”   季雨泽有些疑惑地挑起了眉,可宋萤萤只说了这半句,她笑盈盈地目视着电梯门合上,把他百转千回的复杂情绪全关在了门里。   下了班,季雨泽坐在自己的车里,看起来不像有发动车子的打算。   他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给宋萤萤发了条微信,“地下车库二层E区等你。”   没等多久,宋萤萤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还没等他按喇叭提醒,她似乎就辨认出了他的车牌,双眼一亮,朝他小步跑了过来。   “没等很久吧。”她稍微有些喘气。   “没,”季雨泽顿了顿,“是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今天有点脚疼,不想挤地铁了,蹭蹭你的车。” 第46章 46 同学聚会,一起去吗?   季雨泽隐蔽地看了一眼她的鞋, 鞋跟也不算太高,“为什么脚疼,鞋子磨脚?”   宋萤萤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点点头道:“为了这次入职买的新鞋, 可能不太合脚吧,今天一天已经换了三个后跟贴了。”   季雨泽本来想给她递个创可贴, 听到她的后半句,预备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走啊。”宋萤萤很自然地指使他。   季雨泽发动了车, 开出了车库之后, 才突然又接了一句, “明天上班还是换旧鞋吧。”   “怎么?讨厌我蹭车?”   “……不希望你难受。”   宋萤萤掩饰般地望着窗外, “那,明天下班也可以等我吗?”   季雨泽沉默片刻, 没有在这样的氛围下答应下来,“我有时候会加班到很晚,也许对不上你的时间。”   按照他的性格, 这就是婉拒了。   宋萤萤觉得难堪极了,季雨泽每拒绝她一次, 都好像在提醒她, 学生时代的感情最纯粹但也最脆弱, 一个在学生时代喜欢过你的人, 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还喜欢着你。   更何况, 她只不过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罢了。   季雨泽见她很久没有说话, 忍不住微微偏头, 用眼角的余光看她。   她低着头,手放在膝盖上,一根一根掐自己的指尖。   这个动作好久没有见过了。   季雨泽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读书的时候,宋萤萤是个特别玻璃心、听不得重话的人,每当她被老师批评的时候,就总喜欢低着头,用手掐自己的指尖,看着挺有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范儿,但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立马躲到天台上哇哇地嚎哭。   他在办公室碰见过一次,跟着一直去了天台,哄了她好久,越哄她哭得越伤心。   这是她正在努力控制情绪的专属标志。   “你可以,”他连呼吸都放缓了频率,“下班前给我发条微信,如果我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不用加班,就载你一起回去。”   宋萤萤终于转过头,只看到季雨泽目不斜视的侧脸,“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不说话,只点点头。   第二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季雨泽果然就收到了宋萤萤的微信。   他取下自己的眼镜,滴了滴眼药水,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悠悠地叹了声气。   就有种好不容易挣脱了套,又转头重新往坑里跳的感觉。   这一回季雨泽的车在小区楼下停下来的时候,宋萤萤并没有直接上楼,她停下脚步,转头问了一句,“要上来坐一坐吗,一起做个晚餐?”   “做个晚餐?”   一般这种邀约,都是邀请一起吃个晚餐,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从做饭环节就开始邀请的。   “就……”宋萤萤笑了笑,“我厨艺不太好,一般都是回家了自己点个外卖,昨天心血来潮,结果烧毁了半斤牛肉,就想着……”   “叫我来帮忙做苦工?”   “让你来帮忙指挥,我动手,您动口就行。”她讨好地朝他笑笑。   本来是应该拒绝的,但宋萤萤三言两语,他似乎就默认着跟她一起下了车。   “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你直接进来吧。”宋萤萤按开了灯,踢掉高跟鞋,脱下自己的外套挂进玄关的衣柜,转头对他伸出手,“西装。”   季雨泽迟缓了片刻,才体会到她的意思,脱下西装外套递过去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着她稍微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和她的衣服一起挂进了衣柜里。   宋萤萤都走出几步远了,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跟着进了厨房。   她带上围裙,果然没准备让季雨泽动手,只自己准备着食材,嘴里和他聊着天。   “其实我很少自己做饭,觉得麻烦。”   季雨泽就在她身后默默盯着她,“都是这样的,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习惯怠慢自己。”   “其实我厨艺还不错,刚才逗你玩的。”   “看出来了。”她动作十分利落,刀工看着比他还要好得多。   宋萤萤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下车的时候,就很想做一顿饭给你吃,怕你不答应才这么说的。你呢,是那种别人在要求帮忙的时候,会不太好意思拒绝的人。”   她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我说的对吧!’   季雨泽其实是想否认的。   不是别人要求帮忙的时候不好意思拒绝,只是你要求帮忙的时候不会拒绝罢了。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说出口就太过界了。   他最后还是只让宋萤萤准备好了食材,自己负责炒菜。她也没有出去等的打算,一直待在厨房里陪他说话。   “很快就好了,你去沙发上等吧,厨房里油烟大。”   这个房子本来就是个八十平的小户型,厨房就更小了,多站一个人就有些转不开身。   但宋萤萤还是摇了摇头,“我每次在做饭的时候,还是挺希望有人能陪着我的,不用帮我做什么,就是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季雨泽的心微微一跳。   菜叶上的细小水珠在油锅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他抿了抿唇,依然没有把嘴边的那句话说出来。   所以童闻君之前,从来没有陪你做过饭吗?   他想这么问来着。   但现在的宋萤萤好像已经忘记了童闻君这个名字,而且这个问题,也显得他太过于……不怀好意了点。   饭菜做好端到桌子上,宋萤萤拿起筷子,像是突然被唤起什么美好的回忆,笑着和他碰了一下筷子。   “本来还想亲自下个厨,感谢一下你小时候带我偷偷煮过那么多次的泡面,结果最后还是你炒的菜。”   宋萤萤小时候父母管的严,从来不让吃垃圾食品,越不让吃她就越馋,季雨泽刚好相反,父母忙的成天见不着人,他家里有整整两大箱泡面,常常靠这个解决晚饭,是小时候的她超级羡慕的一笔财富。   后来,她就经常去季雨泽家里蹭他的泡面,怀里揣一个家里偷带来的鸡蛋加餐,煮完之后悄悄碰一下筷子,跟特工接头似的压低嗓子喊一声“开吃”。   季雨泽的记忆也瞬间跟她回到那段时光里,如果这时候宋萤萤看向他,会发现他的眼神像一汪湖水,闪着粼粼的光。   不过他很快就低下了头,“也只有你会把那当做好东西。”   “因为我没吃过啊,人不就总是渴望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嘛。”   季雨泽的表情微微一变,又从美好的回忆里跌进了现实。   被人揭露了心事,总会觉得难堪和羞耻,虽然他知道宋萤萤这句话并不是在说他。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终于开始试探宋萤萤那些混乱的记忆,“对了,你这房子当初是你……老公买的吧,离婚的时候他把这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了?”   宋萤萤咀嚼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骤然冷冽,“怎么,难不成你还觉得他大方?”   “我只是随口一问。”季雨泽躲开她的眼神。   “房子不房子的我根本不在乎,他能突然想开我才最高兴,其实这房子给他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尽快离婚,他要什么都可以。”   季雨泽微微蹙眉,她这个说法,跟事实偏差太大。   他尽量拿出一副玩笑般的口吻,“你们第一次闹离婚的时候我还相信了,以为你们真的会离婚……”   “他就是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宋萤萤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这个人存在的目的就是把我也拖进地狱,然后死死拽着不让我离开,他就是那么恶毒,恶毒地想拖着我,拖我一辈子。”   季雨泽第一时间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半蹲下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你别激动,都已经过去了,是我不该提起他。”   “对不起。”宋萤萤突然用手捂着脸,声音带上了哭腔。   季雨泽见过宋萤萤在他面前哭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最无措。   “不用道歉!”说完这不算安慰的安慰,他安静了下来,只是手掌还轻轻地在她的后背抚摸着。   在宋萤萤的记忆里,她不仅把童闻君设定成了那个一直以来纠缠不休不愿意离婚的人,还似乎把前夫这个人和童闻君三个字割裂了开来。   季雨泽忍不住想,她不记得童闻君了,那她记忆里的前夫是谁呢?一个陌生人吗?还是只是一个模糊不清单纯的意象。   他从旁边抽了纸巾想给宋萤萤擦眼泪,她却偏头躲了过去。   宋萤萤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脸。   “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她摇了摇头,不愿意回答。   因为当初胆怯错过了你,因为自己最美好的几年岁月没有给你,因为即使是这样的我,居然还有勇气回来找你,所以觉得很抱歉。   最后,宋萤萤自己去卫生间平复了情绪,又回到餐桌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他平静地吃完了晚饭。   送季雨泽到电梯前,宋萤萤停下了脚步,“所以,月底的同学聚会你会去吗?”   季雨泽望着她还有些发红的眼角,轻轻点了点头。   “一起去吗?”   明明知道在这种场合一起出席,代表着什么样的意味,可他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好。”   同学聚会那天,童闻君带着沈兰心一起去的很早,他跟班长熊松高中的时候是一个寝室的好兄弟,虽然后来少了些联系,但他对兄弟一向仗义,知道今天同学聚会,作为班长的熊松肯定要忙得昏天黑地,特地早点过来,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熊松在匆忙中非常敷衍地跟他和沈兰欣打了个招呼,听他说要帮忙也不客气,派他到酒店大厅接客去了。   “行。”童闻君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沈兰欣沉浸在尴尬里晚了半步,就被他落在了这里,这下她也不好意思迈步去追,毕竟在这样的场合总该矜持些,不能让人觉得自己非要一步不离地黏着男朋友不可。   这下场面更尴尬了,童闻君刚才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向熊松介绍自己,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姓名。   她尝试了一下跟他搭话,结果熊松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只在中途给了她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让她去旁边坐着稍等一会儿。   童闻君向来是个人缘好的,记性也好,碰到谁都能叫得出名字,能和所有人貌似热络地寒暄几句。   他把一波接一波的人送了上去,然后,在他陪三个同学一边聊天一边等电梯的时候,季雨泽和宋萤萤一起走了进来。   童闻君旁边的那个女同学反而是先看见他们俩的那一个,她一边和他们招手一边喊道:“宋萤萤,季雨泽,这边!” 第47章 47 怎么办?我觉得我好讨厌这个人……   宋萤萤的眼神望了过去, 露出一个职业假笑,手却一把扯住季雨泽的衣袖,“完了完了, 江湖救急, 这都是谁呀?四个人都很面熟,但我一个也想不起名字。”   季雨泽原本在看到童闻君的那一秒开始, 就表情僵硬,情绪也有点紧绷, 但听到宋萤萤凑过来小声的求救, 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 微微低下头回答道:“白裙子的女人叫王静, 站在她旁边的就是童闻君,偏后方的两位, 左边的叫李飞俊,右边的是左军。”   宋萤萤一边小声念叨着这些名字,一边貌似很高兴地迈步朝他们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又抓住季雨泽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再重复一遍, 我又忘了。”   季雨泽没忍住又微微一笑, “王静、童闻君、李飞俊、左军。”   等他们走近, 还没等宋萤萤开口寒暄, 王静打量了一番他们的穿着, 笑着调侃了一句, “挺般配啊你们, 你们俩穿的这不会是情侣装吧?”   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反应巨大地猛地一个回头,去看童闻君的脸色。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非常刻意。   童闻君的脸色很难看,他打量了这两人一眼,目光在宋萤萤拉着季雨泽的手上停顿片刻,然后轻哼一声,面带不屑地偏过脸去,没有准备做点什么表面功夫。   宋萤萤全程都没有往他那个方向瞟上一眼,也没有感受到现在这个诡异的氛围,她下意识握紧季雨泽的手臂,他们一打岔,刚才季雨泽告诉他的名字,她就又忘得差不多了。   于是她只能礼貌地笑了笑,“大家好久不见。”   “是挺久没见了。”   季雨泽倒是回答了刚才王静的那个问题,“衣服只是凑巧罢了。”   颇有些一板一眼的样子让人总忍不住想逗他,王静话不过脑子,跟着反驳道:“嘿嘿,衣服是不是情侣装不重要,人是小情侣就行。”   宋萤萤倒也不羞涩,手也没打算放开,只第一时间去看季雨泽的反应,见他抿着唇并没有否认的意思,顿时笑开了。   笑完还非常哥俩好的朝王静发送了一个灵魂眨眼,真诚感谢她的助攻。   后面的李飞骏和左军对视一眼,又转头去看童闻君的脸色,跟吃瓜群众看戏似的。   看来熊松说的是真的,宋萤萤居然真的跟季雨泽搞到一起了。   童闻君站在最边上不说话,脸色像块寒冰。   他一方面觉得,宋萤萤一定是拉着季雨泽陪她演戏。   听丁越说,她知道自己有了女朋友,既然这回,她从一开始就不是采取到他面前撒泼打滚的方式,那就是采取她惯常的另一套冷战激将的做法了。   在这种场合,她哪怕雇人,也一定会带“男朋友”来,所以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并不觉得奇怪。   但他另一方面又觉得,宋萤萤望向季雨泽的眼神,好像……真的带着爱意。   他见识过宋萤萤爱他的时候望向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好像其他的所有人都只是背景,我的世界只有你的眼神。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的心情跌宕起伏,猜疑不定。   刚好电梯在这个时候到了。   童闻君终于开口提醒了一句,“八楼,出了电梯往右走,就能看到同学聚会的指示牌。”   李飞俊:“你不跟我们一起上去啊?”   他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得把这个迎宾工作做到位啊,要等人齐了再一起上去,你们先上去打个牌玩个桌游什么的,不用在意我。”   王静:“那好吧。”   宋萤萤从后面探出头来,对他笑了笑,“辛苦啦童同学,加油!”   童闻君猛地一愣。   其他几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明显是看不懂现在的剧情了。   童闻君和宋萤萤这对怨偶,在他们这群同学里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从校园走进婚姻的殿堂,又走到婚姻破碎,只要是能看到宋萤萤朋友圈的人,都几乎能见证他们每一次的吵架分手和复合。   同学私下里还有一个八卦群,昨天还在里面讨论过他们离婚不久,看起来好像就各自有了新目标的八卦,还有打赌他们最后是各自结婚还是复婚的。   本来以为按照宋萤萤的性格,今天铁定是剑拔弩张的撕逼场面,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前夫居然这么的……友善。   还是在现任男朋友面前。   没看见季雨泽的脸色都瞬间有些不自然了吗?   厉害了!   童闻君还僵在那里没有反应,电梯门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他站在那里愣了很久,还是被下一个进来的同学叫回了神。   进了聚会的大包间,宋萤萤就感觉到了一个危机四伏的战场,需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她全程跟着季雨泽半步不落,时不时踮起脚尖,靠在他的肩头,小声地询问前面的人叫什么名字,抓着他的手腕就没有松开过。   等季雨泽贴在她的耳边告诉了她,她就能笑得比谁都真诚,非常迅速地开启一段模式化的寒暄。   然后等到了和下一个人交谈的时候,她可能就已经忘记上个人的名字了。   季雨泽相比起来就显得安静多了,他向来是这样,不会把多余的精力放在无用的社交上。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是找一个角落坐下来,然后跟自己真正关系亲近的人聊天。   但这回他还是跟在宋萤萤身边,陪着她几乎巡完了一整个场子,他突然想起来,他们五年前的那次高中同学聚会,宋萤萤也是像现在这样,紧紧黏在童闻君身边,时不时的跟他咬耳朵,看起来十分亲昵,惹得大家一番调侃,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在问童闻君各位同学的名字吧。   找到了一个证明宋萤萤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爱童闻君的点,季雨泽无耻地觉得有些高兴。   大家现在看他们,也会跟那时候看宋萤萤和童闻君的感觉一样吗?   又跟一个人打完招呼,宋萤萤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显得十分局促的沈兰欣。   她拉拉季雨泽的手,“这个又是?”   “童闻君的女朋友沈兰欣,不是我们的同学,你不必记得她的名字。”沈兰欣跟季雨泽并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之所以会认得她,是因为宋萤萤之前就为了她和童闻君吵过架。   据说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沈兰欣的车坏了送去检修,期间童闻君作为唯一一个跟她顺路的同事,经常会接送她。   宋萤萤发现了之后跟他大吵一架。   这件事也最终成了他们离婚的□□之一。   “啊?”宋萤萤感同身受般愤慨起来,“看来那个童闻君一点也不靠谱,带着女朋友来参加自己的同学聚会,结果把女朋友一个人扔在上面,看样子也没有交代其他人来关照她,根本不知道这种场合会让人有多尴尬!”   她一脸很懂的表情,眯着眼跟他分析,“连这种场合都照顾不到女朋友心情的人,可想而知,将来结了婚一定不会幸福。男人爱不爱你啊,从细节就看得出来了。亏我还觉得他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学。”   她撇着嘴,摇了摇头。   季雨泽先是笑了一声,随后情绪又骤然低落,他望着她的侧脸——   既然这么细致敏感,难道以前就看不出来童闻君不爱她吗?所以,太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会自欺欺人的吧。   参加这个同学聚会,他的心情如同升降机一般起起落落。   沉思间,宋萤萤已经拉着他走到沈兰欣身边坐了下来。   “你别急,童闻君接完最后一波人,马上就上来了。”   沈兰欣看见有人往这边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紧张了,闻言连忙微笑道:“谢谢,不过没关系的。”   “或者你要不要下去找他,我觉得你应该跟他待在一起会比较舒服。”   宋萤萤仗着季雨泽在众人面前不会轻易拒绝她,握住他的手举起来在沈兰欣面前晃了晃,“我就是这样,出去聚会必定是一步不离的跟着男朋友的。”   沈兰欣表情有些歆羡,又有些尴尬,“我倒觉得还好,他照顾同学比较重要。”   宋萤萤也不戳破,只随意地跟她聊天。女孩子家只要愿意,总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她们没一会儿就变得熟稔起来,沈兰欣被她逗笑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埋怨般地推了推她的胳膊。   她们俩不知道的是,这个房间里所有那些看上去像在做其他事的人,都把注意力移到了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王静撞了撞熊松的胳膊,直接口吐芬芳,“卧槽,这画面简直想都不敢想,太绝了,真的太绝了,今天没来同学聚会的都哭去吧,有他们后悔的。”   “你说她们俩在说啥?”   “总不至于在分享经验吧。”   王静没忍住啧了好几声,“宋萤萤真的是个狠人!刚才你看到没,她还对童闻君笑,笑得可温柔了。”   熊松摸了摸下巴,“以我对宋萤萤的了解,看她这个样子,绝对是不爱了。她但凡对童闻君还有一点点留恋,就不可能表现的这么完美!果然,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迅速地开始另一段感情。”   宋萤萤和沈兰欣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   宋萤萤的微信就是本名,沈兰欣在加完了她的微信之后,突然把眼前这个人和童闻君前妻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她猛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宋萤萤眼神无辜。   “没什么。”沈兰欣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旁坐着的季雨泽身上,“你跟你的男朋友,看起来还挺幸福的。”   宋萤萤瞬间乐了,一边点头赞同,一边瞥季雨泽的表情,“是吗?也许只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的觉得幸福吧,他就跟个闷葫芦似的,我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季雨泽总算在她们那么长的一段交流结束之后,开口说了句话,“我也……觉得幸福。”   语气平平淡淡,叫人分不清,他是为了给宋萤萤面子配合她,还是真情表达。   童闻君跟最后一批同学一起进了房间,远远的就看见宋萤萤他们俩跟沈兰欣坐在了一声,他面色一紧,顿时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可刚刚走近,就看见宋萤萤抓住了沈兰欣的手,靠着她的肩膀笑,亲亲密密,小姐妹似的。   “哈哈哈哈,你看他是不是脸红了,是不是脸红了,我就跟你说吧,只要我对他说这句话他必定脸红。”   季雨泽抿着唇,坚定地摇头,“我没有。”   沈兰欣也笑得开心极了,“你有,你真的脸红了。”   “哈哈哈,天啦季雨泽,弱点被我抓到了哦,你怎么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啊?”   “我……”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的女朋友关系这么亲密了?”童闻君打断他们的话。   三人一齐朝他望了过来,童闻君的脚步顿了顿,走过去拉起沈兰欣,往旁边挪了点距离。   “走走走,我们去玩三国杀。”   “好好好,我们到那边去玩吧。”   顿时,一票人马转移阵地到了他们四人沙发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个的耳朵竖的比谁都尖,手里胡乱发着牌说着话,但谁的心思也没放在游戏上。   宋萤萤皱起了眉,楼下的短暂会面,她甚至没有看清童闻君的脸,所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她面对童闻君明晃晃的针锋相对,顿时觉得实打实的厌恶之情充斥了她的整个脑海。   厌恶到觉得恶心。   她甚至不想让自己的视线对上童闻君的脸,于是也没有反唇相讥,而是下意识抓住了季雨泽的手,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于是凑到季雨泽的耳边跟他说,“怎么办?我觉得我好讨厌这个人。” 第48章 48 可爱帅气的男朋友奉上,给大家饱……   季雨泽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似乎是想笑,但很快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那我们到别处去吧。”   宋萤萤点点头, 转身对沈兰欣说, “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去那边跟他们玩玩牌。”   “等等, ”童闻君叫住她,“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故意无视别人, 并不让人觉得你潇洒, 只会让人觉得你幼稚。”   宋萤萤快速地瞥了他一眼, 表情更加烦躁,“你是不是有病?你女朋友是你的下属吗?我跟她聊个天需要给你打报告?”   “你……”童闻君顿时也怒了, “我就是不喜欢你出现在我女朋友面前可以吗?你要是够自觉就不用我来亲自警告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适不适合出现在别人面前你自己不知道吗?该懂得保持下分寸吧。”   宋萤萤莫名其妙极了, “不是,你谁呀你, 真够无语的, 来参加一次同学聚会, 碰到了一个神经病。”   她根本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交流, 只对着沈兰欣说话, “这样吧, 我本来不想说的, 可是你男朋友非要惹我,我还就失礼一回儿。我给你个忠告,你趁早跟这个人分手吧, 他一看就不是好老公的类型。”   沈兰欣被夹在其中,又难堪又尴尬,本来刚刚宋萤萤说要先离开的时候,她是松了口气的,可童闻君偏偏又叫住了她。   她有点不舒服,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原本就比较尴尬,童闻君看不出来现在的她很无所适从吗?为什么又要让她搅进如此尴尬的局面里?   童闻君正要插话,宋萤萤朝他扔去一个厌恶满分的眼神,“这位同学,我觉得听人把话说完也是做人最基本的教养,所以请你先闭嘴。”   “第一,把你一个人扔在一个全员陌生的环境,丝毫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代表他根本没有那么在乎你;第二,面对一个正跟他的女朋友相谈甚欢的女士,不管他是不是对那位女士有意见,至少要先看看自己女友的态度,毕竟你的交友权属于你自己;第三,都说看一个男人对别的女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到他对自己老婆的态度,不尊重女性是天生的,改不了。虽然我现在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男朋友,但上面这段话我是真心而诚恳的的,请谨慎考虑。”   说完这段话,她站起来就走,背影都显得格外怒气冲冲。   季雨泽也跟着站了起来,离开之前,他又回头说了一句,“童先生既然这么注意分寸,以后也请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毕竟现在萤萤的男朋友是我,你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个不用你说,也不知道是谁在别人同意了来同学聚会之后才同意来的。”   季雨泽没准备听他的回答,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迈步追宋萤萤去了。   童闻君提高音量坚持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便沉默下来,整个人都陷入到了异常愤怒的情绪里。   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情绪控制下的冲动言论,是宋萤萤那种完全无视、仿佛对待垃圾般的态度激得他口不择言。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宋萤萤对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她不该对他抱有这么浓重的厌恶,不该用那么尖锐无情的词汇来对付他,不该全程连给他一个眼神都仿佛是施舍。   恨也好,愤怒也好,阴阳怪气也好,歇斯底里也好,童闻君的设想中,这都是有可能会出现的场面,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宋萤萤全程对待他的态度都像是对待一个令人厌恶的陌生人。   明明在他们拿离婚证的那天,走出民政局,她还双眼通红的拉住了他的手,问他:“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决定要离婚了吗?”   “你不要总以为我好像离开你就不行了,这一次离了婚,我真的不会那么轻易的回去找你了。”   “不要总以为我好想离开你就不行了”,“这次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回去找你了”,这种话,童闻君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把这所谓的宣言放在心上,非常不耐烦的甩开了她的手。   “希望这次我们能断的干净点,别再黏黏糊糊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又难受又不甘心,特别是当季雨泽以宋萤萤男友的口吻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   旁边看戏的同学已经满足极了,此时满脑子都是想要把这个八卦继续分享出去的欲望。   季雨泽带着宋萤萤过来跟他们提前告别的时候,熊松意思般的挽留了两句,也就放他们走了。   走出酒店,宋萤萤仍然闷不出声。   “我们……去吃点别的东西吧。”   “气都快被气饱了。”宋萤萤有些头疼地抓抓自己的头发,“我刚才真的是疯了,居然跟别人女朋友说这种话。”   季雨泽:“说的挺对的。”   “关键是人家是男女朋友,这种情况下肯定站在自己男朋友那一边啊,估计还觉得我是神经病吧,他们这时候不会在背后一起吐槽我呢吧?”   季雨泽低头搜了一下附近的餐厅,迅速选定一家,拉着宋萤萤往前走,“走吧,先去吃饭。”   宋萤萤被他牵住手,心情瞬间愉悦起来,系统在她脑海里蹦达着跟她报喜,“哇哇哇,进度条涨了好长好长一截。”   宋萤萤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童闻君倒不要紧,不过是个用来攻略季雨泽的工具人罢了。   季雨泽一直龟缩不前,她需要有一个能够理所应当的让他默认是她男朋友的场合,这个有童闻君出现的同学聚会就是最合适的场合。   然后她就可以把男朋友这个身份顺理成章地按在他身上,然后持续发展下去。   “果然还是两个人吃饭比较舒服。”宋萤萤的腮帮子鼓得满满的,神色轻松自在。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参加这种聚会呢,明明不记得人还要去和每个人聊天。”   “我也不是很想跟他们聊天的,不过是想趁着你不好明面拒绝,到大家面前炫耀一下我男朋友罢了。”说完这句话,宋萤萤有些紧张,低着头戳着碗里的肉,没敢去看季雨泽的表情。   季雨泽的喉咙动了动,当第一次被人调侃情侣身份,而他却没有拒绝开始,他就知道,他内心深处已经妥协了。   再次妥协了。   明明自己没有那个立场,明明自己是他们中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一个,但宋萤萤和童闻君争吵起来恶语相向之后,他的心跳如鼓,每一声都在期盼着让他们就这样继续互相误解,千万别把事情戳破。   于文娜曾经跟他说的那句话浮现在脑海里——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指引。   上天啊,看在他又一次认输了的份上,让宋萤萤继续喜欢他吧,再也不要想起那个人了。   宋萤萤见他许久没有回答,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所以,你是今日限定男友吗?还是,我可以……”   “可以的。”季雨泽低垂着眼,淡淡答到。   “真的?”宋萤萤喜不自胜,愉悦的笑声荡漾开来。   他点了点头,幅度不大,却很坚定。   宋萤萤突然起身,端着盘子坐到了季雨泽身边,“所以我可以拥有一张跟男朋友的合照吗?”   她根本就不知道此时季雨泽的心情有多复杂,欣喜中又带着惶恐,在惴惴不安里,努力原谅自己的卑鄙。   宋萤萤凑到他身边,跟他姿势亲昵地拍了无数张合照,然后三两口吃完了饭,专心地坐在旁边挑照片。   “这三张里面选一张,哪张最好看?”   季雨泽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任何差别,“都很好。”   “那还是第三张吧,第三张你稍微丑一点,但我比较美。”   季雨泽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虽然还是没看出来,但也点点头表示同意,“你是拍的很好看。”   “那我发朋友圈了,”她抬眼望着他,眨了眨眼,“可以吗?”   “既然已经是你男朋友了,那所有能跟男朋友做的事情你随意去做,不用问我的。”   宋萤萤闻言双眼一亮,立马就朝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男朋友你真好!”   说话,她就低头编辑朋友圈去了。   留季雨泽一个人愣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反应了一会儿,勉强镇静下来,继续低头吃饭。   等到他用餐结束,宋萤萤的朋友圈也终于发了出去,他佯装不以为意,却已经打开手机点进了朋友圈。   “可爱帅气的男朋友奉上,给大家饱饱眼福。纪念我们相识第二十三年,相恋第一天。”   是那种俗气的小女生会发的朋友圈,幼稚又可爱,非常想向全世界分享自己的幸福。   季雨泽一瞬间竟也因为她这句话而百感交集,不仔细算不知道,他们原来已经认识了这么久。   等了这么久这么久,他居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从此之后,宋萤萤的朋友圈也会充满他的身影吗?   宋萤萤见他盯着这个页面发呆,忍不住笑了笑,“别想了,你不用非要回复的。”   季雨泽抬起头,“你也发一张合照给我吧。”   “行。”宋萤萤挑了一张她觉得第二好看的发给他,然后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用这张照片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文案相比起来要言简意赅的多。   “女朋友。”   她翘起嘴角,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快乐。   “我明天中午可以去你公司找你吗?等你一起吃午饭。”   “好啊。”   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原来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而她居然错过了这个人这么多年,真是不可饶恕。 第49章 49 如果你早点跟我告白就好了   季雨泽把宋萤萤送到楼下, 然后熄了车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啦?”宋萤萤笑了笑,“想……上去坐坐?”   “……太晚了。”   “那,你的意思是, 今晚不走了?”宋萤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雨泽犹豫了片刻, 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宋萤萤愣了愣,笑开了。   她推开车门, 回头朝他挑了挑眉,“上去吧。”   莫名其妙的, 季雨泽就跟着宋萤萤回了家, 坐着沙发上, 等着宋萤萤找新毛巾的时候, 他才突然紧张了起来。   明明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宋萤萤说出口的时候, 他却根本不想拒绝。   可能是等待的岁月太过长久,突然天上掉馅饼,就想着在上天收回这个恩赐之前, 抓住时机,能多吃几口就多吃几口。   “你先去洗澡, ”宋萤递过毛巾, “车钥匙给我一下, 我出去帮你买睡衣。”   季雨泽接过来, 进了浴室。   他其实有点懵, 等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内裤。   真是的, 什么也没带, 就跑到人家家里留宿,果真是昏了头了。   沐浴喷头依旧开着,他冲着水, 脑海里全是今天宋萤萤倚靠着他的画面。   又过了一会儿,宋萤萤似乎是回来了,敲了敲浴室的门。   季雨泽躲在门后拉开一条缝。   “给。”   季雨泽拿进来打开一看,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不仅有成套的睡衣,还有男士内裤。   一联想到宋萤萤替他挑选内裤的场景,他一边害羞尴尬,一边有那么点儿兴奋满足。   他换好衣服出来,宋萤萤正在看电视。   “怎么样?尺码还合适吗?”   季雨泽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情绪,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又被他这句话打破,欲言又止,双颊微红。   宋萤萤又被他这副表情逗乐了,“我去洗澡。”   她的小房子只有一间卧室,原本书房里是还有一张备用床的,以前宋萤萤和童闻君冷战分床睡的时候用,后来离婚后她清空了所有属于童闻君的东西,包括那张床。   所以,此时的场面是,在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要同床共枕了。   季雨泽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跟宋萤萤回来,他把自己的脏衣服从洗衣篓里拿出来,整理好了,犹豫着想换回去,等到宋萤萤洗完澡出来,还是跟她道别吧,对他们来说这一切太过于快速了点。   浴室门打开,宋萤萤带着一身迅速飘散出来的水蒸气走出来。   “哥,但是你明天不换衣服的吗?穿着今天的衣服去上班,同事应该会八卦的吧。”   季雨泽整理好的那点思绪瞬间被她打乱,他摇摇头,“你太高估他们了,他们那群人注意不到我换没换衣服。”   “所以你的同事都是钢铁直男吗?”   宋萤萤走到他面前,俯身下来,沐浴露的香气和残留的一点水湿气瞬间萦绕在鼻尖,季雨泽下意识摒住了呼吸,他们的肌肤有一瞬间短暂地相贴,随后宋萤萤直起身子,从他身后沙发的缝隙里掏出了电视遥控器。   她转过身去关掉了电视,季雨泽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她以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对他说,“走吧,去卧室吧,也不早了。”   宋萤萤说完,趿拉着拖鞋进了卧室,到床边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然后探着身子朝他望过来,拍了拍身边的被子,悠悠打了个哈欠,“来啊?”   没有给他留犹豫的时间。   季雨泽仿佛被人推着进了卧室,宋萤萤正歪着头,靠在床头刷着手机。   那姿势态度太过于习以为常,好似他们已经成了一对夫妻。   甚至床上连被子也只有一床。   季雨泽从床的另一边坐了上去,动作颇有些小心翼翼,在他们两人当中留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后,他那口憋了有好一会儿的气终于缓缓地舒了出来。   宋萤萤正在玩手机,并没有试图和他交谈,他便也拿出手机,掩饰般的不断滑动着主页,从一个页面跳到另一个页面。   宋萤萤好像是刷到了一个搞笑的段子,顿时被逗得哈哈直乐,她一边笑一边靠过来,把手机递给他看,“你看这个看这个,哈哈,接的这个梗太绝了。”   季雨泽也跟着笑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觉得这个段子有多好笑,只不过看到宋萤萤的笑容,就有种无法抑制的愉悦从胸腔一直蔓延到脸上,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她笑几声。   她以前最是爱笑,不过近几年,她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少,少到……让人心疼,然后怒气不争,然后逐渐麻木。   幸好,这一切还能有改变的这一天。   宋萤萤玩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手机,期间时不时地凑过来跟他分享一下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然后在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她终于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整个人躺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季雨泽。   季雨泽拨着屏幕的手指突然有些僵硬,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宋萤萤用手枕着脑袋,用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微笑着看着他。   他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幸福的时刻,喉咙却突然有些酸涩。   “男朋友的侧脸真好看。”   季雨泽定好第二天的闹钟,把手机塞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然后也跟着躺了下来,看着她不说话。   四目相对,气氛突然氤氲出了一种甜腻的味道。   宋萤萤看着看着,突然瘪了瘪嘴,“都怪你!”   季雨泽用眼神表示疑惑。   “如果你早点跟我告白就好了。”   他微微一愣,情绪跟随着翻涌起来,“是我的错。”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是个很无耻的坏女人,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想着你了。”   她压低声音跟他说悄悄话的模样,眼角眉梢里都是古灵精怪,季雨泽心脏微微一跳,沉默了片刻,“其实……我也是,直到你结了婚之后,还喜欢了你好多年。”   “真的吗?”宋萤萤眼神发亮。   季雨泽点了点头。   明明知道她的话不是真的,可还是会因此心动。   萤萤,如果有一天,你所有的记忆恢复正常,希望你能记得,你说的话可能只是出于你记忆错乱后的错觉,但我说的话是真的,是我摒弃了所有的自尊心之后,再一次鼓起的勇气。   这天晚上,他们面对面躺着说了很多的话。从幼时开始回忆过去,一直到如今彼此的二十八岁,他们其实已经相伴经历过一段好长好长的岁月了。   远远长于她和童闻君的十二年。   在这个过程里,季雨泽发现,宋萤萤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包括宋萤萤讲述的几段结婚后和他的碰面。   见面的缘由和相处的细节,都毫无差错,除了在她的记忆里,那个所谓的前夫跟童闻君毫无关系。   在不久前,季雨泽还有想过询问宋萤萤她的前夫到底叫什么名字?可现在,他甚至不敢提及任何跟前夫相关的细节,他害怕这个所谓的名字就像一个咒语,能让灰姑娘的马车瞬间变回破南瓜。   之后的几天,他们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甜甜蜜蜜,宋萤萤仗着他们两个人的公司离得近,一起上下班不说,中午天天跑到他们公司等他吃午饭,刚开始在前台等,后来直接趴到他办公桌前盯着他看。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同事们揶揄的眼神就能从头到脚扫视他整整三遍,从调侃不断到见怪不怪,也就用了不到两个星期。   宋萤萤每次来他们公司也不白来,经常会带一些零食和小礼物来堵他们的嘴。   好在他们公司并不是那种竞争感爆棚已经制度完善的老公司,这个公司是季雨泽和他几个同学毕业后建立的,如今已经发展的初具规模,大家的关系比普通的同时要更加亲近,也没有太多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   不会有人因为宋萤萤经常往他们公司跑而说什么难听的话。   在恋爱了半个月之后,季雨泽正式邀请宋萤萤搬到他那儿和他同居。   他紧抿着唇,在心底预设好了所有说服她的理由,结果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宋萤萤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好啊。”   于是,所有的准备都瞬间无用。   他扶了扶眼睛,舒了口气,“那我周末去帮你搬家。”   “周五搬吧,”宋萤萤来回翻着菜单,又勾上一道蒜蓉虾,“周末我要回老家一趟。”   “怎么突然要回去?只有两天时间这么紧。”   宋萤萤抬起头,眨眨眼调戏他,“前几天打电话跟我爸妈说起你了,他们让我回去,准备好好审审我,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压着我去跟你爸妈负荆请罪,勾走了他们那么好一个儿子。”   季雨泽整个人都懵了,“你告诉叔叔阿姨了?”   宋萤萤见他反应剧烈,有些莫名,“怎么,不能说吗?你不愿意我给你名分啊。”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快了点,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告诉两家的亲戚了吗?”   宋萤萤的脸色淡了下来,“所以你不想告诉是吗?既然你还没有准备好,那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说清楚吧。”   她说着,便拿出手机准备拨号,季雨泽顿时慌张起来,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害怕你会后悔。”   “我们俩之间,占便宜的人本来就是我,要后悔也不会是我后悔。”宋萤萤丝毫不担心,看上去自信极了,“再说了,叔叔阿姨会不会同意我们俩的事都还不知道呢,你不用从这么早就开始担心害怕,说不准到时候他们大手一挥,就直接棒打鸳鸯了呢。” 第50章 50 沈兰欣居然说,全部都是他的错……   季雨泽握住她的手不放, 看上去带着难以压抑的慌乱,他又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宋萤萤心里有些难过, 他的沉默如此之漫长, 已经清楚表达了他的不愿意。   他不愿意让彼此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故作大方道:“算了, 是我太冒失了,也没提前跟你说, 就直接把我们俩的关系告诉了我爸妈。”   “叔叔阿姨, 没有提别的什么吗?”   “要提什么?”季雨泽的表情有些奇怪, 让宋萤萤难免心中在意, “他们只是说,让我这周末回去一次, 好好跟他们说清楚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季雨泽几乎可以料想得到宋萤萤的父母想要跟她谈什么——   你是赌气的还是认真的?   你是不是真的放弃童闻君了?   不管他们对自己和宋萤萤的关系赞同还是反对,但童闻君这个在宋萤萤的人生中占据了绝大篇幅的名字,在他们的家庭谈话中一定会被提起。   到时候, 前夫的身份和童闻君这三个字关联在一起,她会瞬间想起来更多的事情吗?   季雨泽自嘲一笑, 他就像个偷走了稀世珍宝的贼, 从此之后抚摸珍宝的每一刻, 都从来没有安心过。   “好了好了, 我不回去不就行了吗?可能你还没有准备好, 没关系的, 我能明白, 我跟你说这些也没有想要逼你做什么,我们慢慢来,我再跟我爸妈解释, 我之前只是给他们开个玩笑,我们俩的关系之后再慢慢透露,这样可以吗?”   实在是季雨泽的表情看上去太难过了,宋萤萤觉得心都快被人揉碎了,她喜欢这个人,她愿意考虑他的心情,为他做出让步。   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冲到了嗓子眼,季雨泽眼眶微红,他摇了摇头,“这周末,我请假陪你一起回去吧。”   “男朋友,你不要对我露出这种表情,看得我好心疼。”宋萤萤抓过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我们现在是伴侣啊,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诚实跟我说,我现在很理智,不会随意发脾气的,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怎么解决。”   季雨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半晌,轻轻笑了起来,“没事的,我做好准备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好坏,好像欺负了你一样。”宋萤萤垂下眼帘。   季雨泽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你没有欺负我,再说了,你以为我对你的那点心思长辈们不知道吗,前两年,阿姨有段时间非常热心给我找对象,我拒绝了好几次,我妈去跟她说的时候,阿姨坦言说,害怕我还惦记着你,担心我被你耽搁了,她心里觉得愧疚。”   他轻飘飘地笑了笑,“从那之后,我拜年都不怎么敢去你们家,你看,原来他们都知道,我是一个这么无耻的人,惦记着一个嫁了人的女人这么多年。”   宋萤萤心里酸涩又难受,她吸了吸鼻子,“所以说最蠢的人是我对吗?全天下的人都发现了你喜欢我,就我自己发现不了。”   “没有,是我太含蓄了。”   “那你以后就不要这么含蓄了,每时每刻都让我知道你爱我好吗?”宋萤萤的目光很真挚,几乎能把人灼伤。   “……好。”   周五,季雨泽直接叫了搬家公司,迅速帮宋萤萤搬好了家,她兴致勃勃地逛完他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躺,“这房子是你近几年才买的吧,我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么大,我是不是傍到了个富豪呀。”   “当时一冲动就买了,现在每个月还贷款都超级费劲。”   “没关系,以后我帮你一起还。”宋萤萤还有一些存款,试用期结束后,每个月工资也能有一万五加,非常有底气说这个话。   季雨泽微微一愣,“不用。”   “怎么,你担心我借机在房本上加我的名字啊。”宋萤萤斜睨了他一眼,“不用怕,就算我们以后结了婚,这也是你的婚前财产。”   她原本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季雨泽却又是一怔,满脑子里都是这两个字——   结婚?   宋萤萤居然还有跟他结婚的打算。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模样看着有些傻。   “笑什么呢?”   季雨泽摇了摇头,给她切了盘水果,插上叉子,端过来放在她面前,“我去做饭,你晚上想吃什么?”   虽然全程有搬家公司负责,但宋萤萤整理一些细碎的物品还是花费了点精力,此时懒得动弹,倒也非常心安理得的接受男朋友的照顾,“想吃土豆烧排骨。”   “那你先自己玩会儿,柜子里还有一点零食,但你也别吃太多,留着肚子吃饭。”   宋萤萤爬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知道了,去吧。”   他们这头浓情蜜蜜的,童闻君这边却刚刚和沈兰欣吵完一场架。   “童闻君,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你始终觉得你是乐于助人,根本没有错,要说错也是小刘的错,她一个女孩子找你帮忙,你不可能直接拒绝,你说让我不要找你沟通,要说就去找小刘说,让她不要找你帮忙。”沈兰欣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我要怎么和她说?我如果因为这么点小事跑去跟她沟通的话,那整个性质都变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你是我男朋友,我只能跟你沟通,让你注意分寸。”   “你不想当这个坏人,那就让我当这个坏人吗,不过是随手可以帮的忙,你要我怎么拒绝她?我说不出口。”童闻君满脸漠然。   “为什么不能拒绝?婉拒推辞,怎么就不能拒绝,其他的男同事为什么可以拒绝?”   童闻君觉得跟她无法沟通,他满心满眼都是烦躁,又有点弄不明白,明明沈兰欣之前是一个那么知书达理的女孩,为什么最近也突然这么不可理喻?   “所以就因为这么点事情,你就要斤斤计较跟我吃醋吗?就因为我陪她加了一次班,”他冷笑一声,“你不要忘了我以前也经常帮你加班,我帮你各种大大小小的忙也帮了好几年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了解我吗?这件事不管是谁让我帮忙我都会帮,跟那个人是谁无关。你一定要跟我纠结这件事吗?你希望我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吗?”   沈兰欣突然间觉得很疲惫,“是我错了,是我没有看清你,原来你不是对我一个人好,而是对所有的女人都好,果然别人都说,暖男可以当朋友,不能当恋人。”   童闻君越发觉得她胡搅蛮缠,“既然我们彼此都无法交流,那不如分手吧。”   “分手?”沈兰欣沉默片刻,轻笑了一声,“宋萤萤说的没错,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从细节就看得出来了。”   这次的事,沈兰欣虽然一时间觉得愤怒生气,但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跟童闻君沟通,她想让他明白,实际上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偏爱,而不是你能给我的东西,也能随便给其他人。   我原以为你喜欢我,所以才帮我,后来才知道,你可以轻易地帮所有人。   再通情达理的女朋友,也接受不了这一点。   可是童闻君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分手,就好像这两个字他蓄谋已久,早就想提出来了一样。   直到这一刻,她才能终于确定,宋萤萤说的话很对,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她。   “你不要把她扯进来,这次的事跟她有关系吗?”童闻君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你激动什么?”沈兰欣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在分手之前,我最后再跟你说一些话吧。”   “我终于知道宋萤萤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了。原本我以为是我的错,所以尴尬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我才知道,错的人是你,我没有错,小刘也没有错,错的人只是你,所以宋萤萤根本没有怪我,所以她还能和我说笑,而她根本不想看见你,讨厌你,厌恶你,憎恨你。”沈兰欣口齿清晰,目光逐渐坚定。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当老公,你从来都不会给自己的另一半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你觉得自己没有错,你觉得是女人无理取闹,她真可怜被你折磨了这么多年,好在离开你之后,她终于获得了幸福,我想我们分手后,我应该也会比现在幸福。”   说完这句话,她把手机装回到包里,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包带,站起身来,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拜拜,前男友。”   沈兰欣离开之后,童闻君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一方面,觉得沈兰欣说的是歪理,是狡辩,但内心深处,又觉得这样的话无比熟悉。   之前无数次和宋萤萤的争吵中,她总是喜欢提“安全感”这个词,她说他从来不会在她跟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一边,从来不懂得跟其他的异性交往的分寸,答应她的事情从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做到。   她想要以他们的感情作为威胁来逼迫他改变,但他不愿意因为那么可笑的理由改变,他总觉得是她狭隘,总觉得她无理取闹……   沈兰欣居然说,全部都是他的错,是他折磨了宋萤萤那么多年?   才不是这样,她什么都不懂,他跟宋萤萤那么多年的岁月,各种各样的事情夹杂在一起,他们的分开根本不是哪一件事的对错。   他不觉得是他的错,但他此刻,突然想要再见一见宋萤萤。 第51章 51 他可能永远也写不出这样的情书……   宋萤萤和季雨泽买了一大早的机票回去, 宋萤萤一上飞机,把头一歪,眼睛就睁不开了, “不行, 我好困,我先睡一会儿。”   “先等等, ”季雨泽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充气睡枕,三两下充好气, 往她脑袋后一塞, 然后找空姐要了个毛毯, 摊开替她盖上, 关掉头顶的阅读灯,“好了, 可以睡了。”   宋萤萤歪着头看着他,这时候倒又突然不想闭眼了。   季雨泽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睡不着?要眼罩吗?”   他准备去翻他那个万能的小背包,宋萤萤连忙闭上眼, 嘴角带着笑意, “不用啦, 我睡啦。”   宋萤萤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被季雨泽小声叫醒的时候, 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个美梦。   不过, 当她开开心心地牵着季雨泽的手往航站楼走的时候, 发现他好像有些紧张,他从手指到整个手臂,到她依靠着的半边身子, 都好像是僵硬着的。   宋萤萤装作不知道,拉着他一路出了机场,她老爸的车就停在外面等着。   季雨泽一坐进车里,脸上的表情反倒镇定了下来,对着前座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   “唉,”宋母转过身来和他们说话,语气很关切,“你们怎么买这么早的飞机?昨天晚上肯定没有睡好吧。”   季雨泽回答到:“是有一点,不过我们在飞机上已经补过觉了,今晚稍微早点睡就可以了。”   “那行,那你们今晚早点睡,房间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想睡一间也行,想睡两间也行,够你们住了。”   季雨泽笑了笑,“咱们两家就在隔壁楼,您还担心我没地方睡觉吗?我回家睡就好了。”   “算了吧,你爸出差不在家,你妈今晚又有夜班,你回家黑黢黢的,还要自个收拾房间。就他们俩那懒散样,家里面连件干净的被套都不知道有没有,听阿姨的话,今天就住我们家。又不是没住过,还害臊不成。”   宋父一锤定音道:“行了,别害羞了,就住我们家。”   实在是他们两家的关系太过亲近,之前住筒子楼的时候,他们就住上下楼,后来纷纷买了房,还特地买在了同一个小区,季雨泽爸妈的工作一个比一个忙,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简直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在养,后来宋萤萤谈恋爱了之后,他来他们家的次数才逐渐少了。   季雨泽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宋萤萤轻轻在他大腿上拍了拍,“听话嘛,今晚就留下来陪我。”   “咦~”宋母在前面嫌弃她肉麻。   季雨泽只能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得了,你看,我们的话都不听,只听他媳妇的话?”   季雨泽的耳朵有些微红,他抿了抿唇,无从反驳。   到了家,宋父宋母也没有询问他们感情上的事,只随意聊天说笑,他们全家一起出去看了个电影吃了顿饭,过程中,他们几乎已经把季雨泽当自个儿女婿看待。   路过商场一楼的金店,宋母还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将来结婚,要是要挑五件,只管克数就行,越花里胡哨的样式越是不划算。”   季雨泽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接话。   宋萤萤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还早着呢,我跟雨泽哥才确定关系半个月。”   宋父不满地看她一眼,“确定关系才半个月,认识已经二十几年了。”   宋母:“是啊,这跟人家刚认识的能一样吗?”   在宋母心中,他们俩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她甚至希望这一天越早越好,要知道,季雨泽从小就习惯性地照顾宋萤萤,小时候,他书包里自己的东西没几样,一大半都是替萤萤准备的东西,她忘性大,平日里丢三落四,季雨泽就替她备着红领巾、值日袖章,还有洗好了放着的校服,牛奶饼干巧克力各种零食,以及各种各样的漂亮小皮绳。   几乎可以说,宋萤萤有什么忘的缺的,找季雨泽准没错。   那个时候她就看出来季雨泽喜欢自家闺女了,只可惜她闺女是个憨憨,这么多年没意识到这一点,后来跟那个童闻君结了婚,她心底还不得劲了好一段时间呢。   这天晚上,宋萤萤洗了澡出来,宋母没忍住,终于叫住了她,“你过来坐下,我跟你好好聊聊。”   她往季雨泽的房间瞥了一眼,特地压低了声音,“来跟我说说,你咋突然眼睛就不瞎了,居然真的就放弃童闻君跟小季在一起了?”   季雨泽刚刚好准备去卫生间,他虚握住门把手,立马顿下脚步,宋母声音很低,他只依稀听到了童闻君这三个字,但仅仅是这三个字,就让他没了表情。   门缝有点窄,他想推开一点去看看宋萤萤此时的表情,又自欺欺人般不愿去看。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秒就好了。   但下一秒,宋萤萤还是开口说了话,“童闻君?”   季雨泽心里一凛。   “你这次是认真的吧?不是为了激童闻君使的烂招数吧。你要知道人家小季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做人要有良心,你决定跟人家在一起了,就不能再辜负人家。”   宋萤萤摇了摇头,“不是,我有一点没明白,这跟童闻君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什么关系?”宋母横她一眼,“你之前说要嫁给童闻君的时候,我就千反对万反对,但你多倔呢,我说的话你也不听啊。你说说,你们结了婚之后,是不是只有头一年关系还算和睦,之后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哪一次劝你们离婚你听我了的,后来我是没辙了,也懒得劝了,诶,结果没想到,你居然又无声无息的把这婚给离了,真是菩萨保佑了。”   宋萤萤觉得脑袋嗡嗡的,突然疼了起来,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童闻君?”   “行了,我今天跟你说的是小季的事,你不要老提他,你说说,对你们这段感情,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门外一片寂静,并没有传来宋萤萤的回答。季雨泽轻轻地合上房门,走到床边坐下,点开了手机的音乐播放器。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手指好像在微微发抖。   外面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他伴随着音乐声处理了一会儿工作,等意识到外面好像完全安静了下来,他才出门去了趟卫生间。   这一晚上,他的睡眠被一个又一个的梦连接而成,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记得大约是什么很难过的梦,他在梦里哑着嗓子,不知道在说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握住门把打开了房门。   宋父已经买了早餐回来,在餐桌上一样样摆好,见他醒了便招呼到:“醒了,去叫萤萤起来吃早餐。”   季雨泽点了点头,转头进了宋萤萤房间。   刚刚推开门走进去,他就意识到宋萤萤的书桌上似乎摆放着什么,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走到书桌前,然后轻轻苦笑了一声。   桌面上是满满一桌子的信纸和照片,照片是她跟童闻君的合照,信纸一封一封,是童闻君曾经写给她的情书。   这些东西,宋萤萤都好好收藏着。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了,有太多的承载物零零散散的飘落在她家的每一个角落,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人回忆起过去。   季雨泽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照片里的他们笑得格外灿烂,眼角眉梢里都是真挚的爱意,而那一封封的情书,述说着少年炙热澎湃的心事,字里行间里的爱意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浓烈、美好又动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可能永远也写不出这样的情书,也许这就是他注定会错过宋萤萤的原因吧。   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回到餐桌前对宋父笑了笑,“叫了两声没叫醒,她昨天没睡好,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我过半个小时再去叫她。”   “行,你阿姨应该是去超市了,待会儿就回来,我今天和别人约了打牌,你们不用等我吃中饭了。”   “行,您去吧。”   “待会儿等萤萤起床了,你记得叫她把早餐热一热再吃。”   季雨泽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等到宋萤萤出房间,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   季雨泽依稀听到了她起床的声响,默默地去厨房热早餐。   宋萤萤洗漱完,往厨房门口懒懒散散一靠,盯着季雨泽的背影不说话。   他一早就听到了她走过来的脚步声,只是他控制着自己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沉默等待着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呀?”宋萤萤问。   “阿姨去超市买东西了,叔叔和人约了打牌,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宋萤萤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她靠在季雨泽的肩膀上侧着脸打了个哈欠,“爸也真是的,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晚上就要走了,居然还跑去打牌。在他心里啊,我这个宝贝女儿可一点都不重要咯!”   季雨泽的喉咙动了动,僵硬着没有动作,半晌,他关掉火,把包子和豆浆从蒸笼里端了出来,“去吃早餐吧。”   宋萤萤帮忙接过一个盘子,踮脚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口,然后才往外走,“你吃过了吗?”   “……没有,等你一起吃。”   宋萤萤闻言笑了起来,“这么贤惠啊男朋友。”   季雨泽低下头,也跟着笑了笑。   他们吃完早餐,宋萤萤正在厨房洗着碗筷,季雨泽站在旁边看着她洗完,“我去楼下接一接阿姨吧,她应该快回来了,我怕她买的东西太多拿不下。”   “你这时候下去等,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如果需要你帮忙的话,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还是下去等吧。”季雨泽说完便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关门声响起,看样子真的出门了。   宋萤萤甩了甩手里的水,突然就轻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季雨泽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回来,宋母跟在后头,嘴里夸奖的话说个不停。   瞧见宋萤萤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还忍不住埋怨道:“你看看人家小季心多细,还知道下去接我,再看看你,跟尊菩萨似的等着人来伺候。”   “萤萤刚才在洗碗呢,是她让我下去接一下您的。”   “得了吧,你不用给她说话,我还不知道她呀。”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进了厨房,宋萤萤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季雨泽招了招手,“你不要这么勤快嘛,过来陪我躺着。” 第52章 52 但她能确定季雨泽爱她   季雨泽走过去坐到了她身边, 宋萤萤靠过来,直接躺在他的腿上。她不说话,季雨泽也不说话,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看着亲密,却都不知道对方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中间宋母出来, 看到他们俩那副腻歪样,乐呵得合不拢嘴, 也不出声打扰, 绕着沙发就到厨房里去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 季雨泽的妈妈下了晚班又补完了一觉, 终于过来两家人一起吃了个便饭。   她对宋萤萤的态度其实很微妙。一方面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两家关系又亲近, 喜欢当然也挺喜欢,自己儿子又苦苦暗恋了人家这么多年,现如今得偿所愿, 也总算让她悬在半空中的心安稳了下来,不用担心季雨泽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了。   另一方面, 她又有那么一点, 替自己儿子觉得不甘心。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这么多年, 他们的事她看在眼里, 当然更心疼她儿子一点。   萤萤这孩子啥都好, 就是眼光不好, 跟她的那个老公纠葛了这么多年,感情有没有断干净都还不知道。   现如今虽然说他们俩走到了一起,但未来能怎么样都还不好说。   当然, 表面上,她不会把这么点小心思表现出来,脸上嘴上都是非常乐意宋萤萤当他们家媳妇的模样。   吃完晚饭,宋萤萤和季雨泽扔下已经开始商量他们婚事的两家大人,又急匆匆地赶飞机回去。   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已经是深夜,第二天两人还要上班,宋萤萤一头栽倒在床上,根本不想动弹。   “去洗个澡再睡吧!”   宋萤萤头埋在被子里,嘟囔到:“不洗了,一天不洗澡也死不了人。”   季雨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被子从她身下拉出来给她盖上,又去打湿了两条热毛巾过来,给她简单地擦了擦脸和脚。   宋萤萤已经睡着了,季雨泽洗完澡回来,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在宋萤萤已经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应当是会主动跟她分房睡的,但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想讲究什么绅士风度,只想跟这个人再靠近一点。   他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她,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一天他有很多的机会问宋萤萤关于那满桌子照片和情书的事,但他没有问。   而宋萤萤也没有主动提起童闻君,没有对他们俩现在的关系表达出怀疑。   所以他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就算没有恢复记忆,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童闻君就是她的前夫才对,她不会因此对过去的所有记忆产生怀疑吗?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会认为他们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但无论如何,她好像没有立刻结束他们关系的意思,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她没有想要把这件事给揭开,但他……愿意配合。   第二天一早,宋萤萤在下电梯前跟他挥了挥手告别,“中午我就不到公司里来找你了,跟几个同事约了一起吃午餐。”   季雨泽微微愣了愣,说了声“好”。   宋萤萤在自己的工位坐下,想起刚才季雨泽那张故作镇定的脸,稍稍心疼了一下这位小可怜。她倒也不是为了故意扰乱季雨泽的思绪,今天的的确确跟同事约好了吃午餐,毕竟从入职以来,她一直忙着泡男朋友,都没有好好维系同事间的关系。   不过这回很凑巧的是,她跟同事吃完饭准备回公司的时候,在公司楼下碰到了童闻君。   “我等你很久了。”他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   宋萤萤微微蹙眉,转过头跟同事稍微解释了一句有朋友来找她,让他们先回去。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宋萤萤双手交握,不断掐着自己的指尖,“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也不知道我找你是想干什么?”童闻君搅拌着咖啡,低头沉思,“我尝试了很多种方法联系你,然后发现好像所有能联系到你的途径都被你拉黑了。后来我又去了我们以前的家,听物业说你搬到你男朋友家去住了?”   宋萤萤眉头紧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童闻君耸了耸肩,“就是前段时间跟沈兰欣分手了,她说我不懂得给自己另一半安全感,我其实很想反驳她来着,后来也懒得跟她多说。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隔三差五就会吵架,然后你就会不断跟我确定我是不是还爱着你?不管当时有多生气,说了多少口不择言的话,每一次到了最后,我还是会回答你,是的,我还爱你。我们很多观念不合,但至少,那个时候的你能确定我是爱你的对吧?”   宋萤萤安静地听着,表情冷漠得像在听陌生人的话,可她没有打断他,任凭他说下去。   “我觉得,我不是给不了自己另一半安全感,只是那个对象不是她罢了。她之所以觉得没有安全感,根本原因应该还是我不够爱她吧,所以才会那么轻易提分手,仔细想想,如果把对象换成你,我们肯定没有这么轻易分手……”   “稍等,我能打断一下吗?”宋萤萤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可以跳过那些没有用的情感剖析吗?我对你恋爱中的心理不怎么感兴趣,直接开门见山吧,所以你过来找我的目的是?”   童闻君深吸了一口气,一方面觉得,当初是他信誓旦旦的说要离婚,现在轻易的认输,实在有些不甘心,另一方面,他又不敢再这样自信僵持下去了,他害怕宋萤萤最后真的被季雨泽打动,他害怕他再不认输,这个人就不再属于他了。   太多年了,他已经太习惯宋萤萤在他身边了,他总是太过于自信,自信自己每次回头宋萤萤一定会在,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离婚、恋爱,他当时只想着摆脱束缚,获得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后来才知道,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他们的习惯、思维、一举一动里都已经有了对方的影子,根本没有自由可言了。   “我们和好吧。”童闻君对着她微微一笑,“以前都是你先提和好,但其实每一次,只要你再多坚持一段时间,我就会忍不住跟你求和了,这回是我先受不了了,所以就由我来提吧。”   气氛沉默。   宋萤萤望着他的眼神波澜不惊,许久,她嗤笑了一声,“童闻君,你是不是在哪里进修过pua啊?真是厉害啊!”   童闻君怔愣在那里,心里已经有了莫名不妙的预感,不断往下沉下去。   “你看着我和我男朋友感情甜蜜,是不是很羡慕嫉妒恨啊?是不是突然又觉得自己的东西自己就算不要了,也不能被其他人捡走啊。”宋萤萤并不想恶语相向,她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其实很想冷静地分析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很抱歉我好像冷静不了,你这个人,说的这些话,都让我觉得很恶心。”   她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听童闻君讲这些废话,是因为她的确意识到了,她居然根本就不记得童闻君就是自己前夫的事实,也根本没有任何跟他相关或是甜蜜或是痛苦的回忆。   在宋萤萤的记忆里,是她无奈错过了季雨泽,结婚之后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可是她的丈夫却各种纠缠,不愿意和他离婚,彼此折磨许多年之后,他才终于开恩放过了她。   所以,在看到她和童闻君那么多的照片,那么多的情书之后,她整个人都无比混乱,她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拥有的一切还是不是真实的。   难道自己的心也会骗自己吗?自己的记忆也会骗自己吗?她还是照自己以为的那样爱着季雨泽的吗?   但是,纷乱不安的心,在第二天走出房门看到季雨泽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时安静了下来,她突然开始尝试,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了一下他的心情。   怪不得,她回国后第一次见到季雨泽的时候,他会是那样的态度,怪不得他明明喜欢她,却还在自己靠近的时候一次次地踟蹰不前。   好吧,就算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吧,但季雨泽的记忆不会,他之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之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了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童闻君面前,之所以还是答应了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他爱着她。   是的,就算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季雨泽,但她能确定季雨泽爱她。   他亲口跟她说过的,他喜欢了自己好多好多年,在她结婚后依然没有改变。   左思右想,她还是比较愿意相信自己更喜欢季雨泽一点儿。   但今天见着童闻君,宋萤萤觉得也可以跟他稍微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解答一下自己心中的某些困惑。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童闻君说的这些深情款款的话,她没有办法理智的从中分析出他们有可能存在的过往,只觉得厌恶和憎恨不断从心底翻涌起来。   “宋萤萤!我不相信你真的这样想。”   童闻君心中慌乱,又忍不住生气,但最终他还是放低了姿态,尝试跟她道歉,“我知道这次你一定生气了,所以不想这么轻易地低头。对不起,之前是我太确信你爱着我了,你可以跟我发脾气,但不要说这些伤人的话,不然你事后一定会因为这些话后悔的,因为以前的我每次跟你说完那些话,也总会后悔。”   童闻君不说最后那一句话还好,说了越发让宋萤萤觉得这个人油腻又恶心。   妈的,这男的肯定是pua高手没跑了,以前估计是一直言语打压她,不知道对她说了多少伤人的话,完了再假惺惺的说一句我还爱你,搞得好像因此很痛苦自责一样。   但他都说了,每次都会后悔!每次!说明不止一次,既然知道自己错了,还有下次,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呵呵,我才不会后悔。”虽然依旧没有想起来过去,但此时此刻宋萤萤的情绪是真实无比的,“你哪里来的自信要跟我和好,你觉得自己比得上季雨泽吗?你有他帅吗?有他可爱吗?有他体贴温柔吗?能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给我做早餐吗?能在内环买三百平的房子吗?我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理智,也不会跟他分手跟你和好啊,想屁吃呢你。”   实在是宋萤萤对童闻君的初印象,就是一个把女朋友扔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然后对着她这个陌生人……不对,对她这个前妻出言不逊的人。 第53章 53 某种莫名的猜测浮现出来,他突然……   这样一想就更气了, 还说一直爱着她,爱着她,当初在同学宴会上碰到她还是那副态度, 可想而知没离婚前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有多差。   “你……”童闻君瞪大眼睛, 浑身气得发抖,心中又无比难受。   宋萤萤心里的那股气还是不顺, 又替季雨泽觉得委屈,“你这个人真是无耻至极, 耽误了我这么多年青春, 现在还想回来骗我。如果不是你, 我八百年前就跟季雨泽在一起了。我告诉你, 我以前是瞎了才会看上你,我现在重获光明了, 不瞎了,看不上你了,懂吗?话说的那么明白了,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谢谢。”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童闻君却反应激烈地猛地站起身拉住了她, “你别走, 你听我说, 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冷静下来, 说的都是气话, 我……”   “啪!”   宋萤萤顺势转身, 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童闻君被他一巴掌抽得偏过头去,抬起头, 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宋萤萤被某种莫名的情绪裹挟着,胸口不断起伏,她此刻有种难得的畅快,竟然觉得心情愉悦,“既然你已经发现所有的社交渠道都被我拉黑了,还没有点自知之明吗?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最后警告你一遍,滚,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童闻君的眼睛也红了,在宋萤萤转身之前,他再次上前抓住他的手,将她整个人扯了回来,“适可而止吧宋萤萤,使性子也该有个限度,你是不是疯了?”   “放开我!”童闻君的力气太大,捏得她手腕生疼。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放开我!”   突然,宽大的手掌从宋萤萤面前掠过,抓住童闻君的手腕一个反扭,他痛苦地皱起眉,下意识松开了手。   “哥!”宋萤萤惊喜的叫了一声。   季雨泽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童闻君,半晌,留下一句话,“童闻君,给自己留点尊严吧,别让人看笑话。”   他拉着宋萤萤走了,这回童闻君没有阻止,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双眼好像瞬间失去了光芒,雾蒙蒙的。   走出咖啡厅之前,宋萤萤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童闻君仍然站在原地,垂着头,失魂落魄。   季雨泽感觉到了她停下的脚步,他的手微微松了松,又重新把她攥紧,他想说快点走吧,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陪她停了下来。   反而是宋萤萤收回了目光,扯了扯他的手说,“走吧。”   回去的路上,宋萤萤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难受,她随意找了个话题,“你怎么来的这么刚好?”   “碰到了你的同事,他们说你有事让他们先回来了,我就想过来找找你。”   宋萤萤笑了笑,“你应该再早点过来就好了,这样就能听到我在童闻君面前把你夸成了一朵花了,我还拿你拉踩他了,说他哪儿都比不上你。”   “……是吗?”季雨泽握着她的手又微微紧了紧,“他来找你是?”   “哦,他想找我复合来着。”   “那你……”   宋萤萤满不在乎,“当然是拒绝了。”   季雨泽抿了抿唇,“你是不是想起了……你跟他的事?”   他的这句话说的无比艰难,宋萤萤却瞬间就明白了他想要问些什么。   她坦然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我删除了所有他的联系方式不是吗?我还毁了所有跟他相关的东西,删了所有跟他有关的记录,这证明以前的我是希望自己能够忘记他的吧。一定是我太讨厌他了,所以我的大脑就听从内心支配,乖乖把他忘掉了。”   她说得简单又天真,季雨泽跟着一起笑了笑,又觉得庆幸,又有些难以隐藏的害怕。   她现在还没有想起过去,所以才可以那么轻易地拒绝童闻君,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爱他。   如果是以前的宋萤萤,看到童闻君回来找她,一定又会欢欣鼓舞的和他复合吧。   “之前明明知道你记忆错乱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季雨泽苦笑到,“对不起。”   宋萤萤望着他的双眸里晶莹闪烁,“不是的,是我一直莫名其妙地追着你跑,雨泽哥很温柔,都没有拆穿我。”   “哪里是温柔,不过是自私自利、另有所图。”   “不许你这么说,就是很温柔。”   季雨泽笑了笑,不再反驳了,“以后他再过来找你,你就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之后的几天,童闻君果然没有再出现,宋萤萤和季雨泽之间更加亲密了几分,他们偶尔下了班懒得做晚饭,就整座城市到处找好吃的店,休息的时候,会一起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还有时候,明明是上班时间,宋萤萤突然之间想季雨泽了,会偷偷跑下来,把他叫到楼梯口,跟他进行一个短暂的亲吻。   她特别可爱,每时每刻都比前一秒的自己更加可爱,她会在微信上跟他发各种甜言蜜语,会下意识地跟他撒娇,在他耳边小声地叫他“哥哥”,也经常给他做他喜欢吃的菜,会在他加班的时候叫好外卖,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季雨泽想让她先回去的时候,她总是摇头拒绝,说,“待在你身边,会比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要快乐。”   “是我耽误你工作了吗?要不然我到外面去坐着?”   季雨泽摇摇头,忍住喉咙间的那点涩意,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他终于体会到,被萤萤全身心地爱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是一种迷.药,让人每时每刻都心潮澎湃目眩神迷,而曾经拥有她的人,却丝毫不懂得珍惜。   季雨泽有些饥渴地想要抓住这每一个瞬间,又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逐渐要被幸福填满,直到有一天……   宋萤萤突然在房间里晕了过去。   没有缘由,在此之前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昏厥在房间里。   季雨泽几乎是六神无主地把她送去了医院,一路上好几次差点晃神发生车祸,他偏过头去看宋萤萤的时候,她就那样闭着眼睛,却不住地流着泪。   好像在做一个漫长又痛苦的噩梦。   季雨泽也跟着红了双眼,坐在病床旁,他第一次如此无措,目无焦距地盯着手机发呆了好久,忍不住跟于文娜发了一条,“怎么办?”   于文娜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询问他怎么了。   他的语气却依旧平静,掩盖住水面下那些汹涌澎湃,“宋萤萤今天突然在房间里晕倒了,我已经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过之后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病因……”   他停顿了一会儿,“我觉得,会不会是精神方面的原因?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所以潜意识里,不同的情感、或真或假的记忆发生冲突,才会导致昏迷。”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也在发抖,“是我的错,是我太过自私,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要带她看医生,是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都是我……”   于文娜连忙安慰他,“不是这样的,季雨泽你先冷静一点,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你不要多想,你们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季雨泽坐在宋萤萤的病床边,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手机发呆。   于文娜微微喘着粗气,“她还没有醒吗?”   季雨泽愣愣地摇了摇头。   “各种检查都做过了吗?会不会是医生没有发现的原因?他们有说要怎么办吗?”   他依然摇头。   “你,你先别担心,也许她待会儿就自己醒过来了,我们再等等。”   “好,再等等。”他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向她道歉到,“你还在上班吧,医生其实有说没关系,应该不是很严重,我应该下班了再跟你说的。”   “跟我还说这些话干嘛?”   他们在病房里守了一下午,中间医院又推她去做了几项检查,宋萤萤依旧没有醒,于文娜出去买了吃的回来,就见季雨泽正小心翼翼的擦干宋萤萤流下的眼泪,他微微低下头,表情难过极了,那一瞬间,于文娜甚至以为他也要哭了。   “先吃点东西吧。”   季雨泽没有拒绝,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整份饭,然后才对于文娜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最新情况我再跟你说。”   于文娜有些不放心,摇摇头拒绝道:“我再待一会儿吧。”   她一直陪到晚上九点,才终于决定回家,离开前不住和他叮嘱道:“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季雨泽点点头,看着颇为镇定的样子。   直到病房里重新归于平静,他低下头,一滴眼泪从眼眶砸了下来。   你是……想起童闻君了吗,所以才这么悲伤?你是不是很后悔,自己在失去记忆的时候拒绝了他的求和?   如果说她醒过来的代价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那他衷心地希望宋萤萤能马上醒过来。   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找出宋萤萤的手机,用她的指纹打开,胡乱地搜寻了一圈,发现在她的电子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英文邮件。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毫不犹豫地把它打开。   “亲爱的宋小姐:   秉持着你当初的意愿,在半年后给你发来这封回访邮件,麻烦你回答一下以下几个问题,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季雨泽微微一愣,某种莫名的猜测浮现出来,他突然有点不敢继续看下去。 第54章 54 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你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右上角的关闭键那里停顿了片刻, 微微一咬牙,还是划了下去。   “问题1:先前的治疗流程是否对你的记忆功能等产生影响?   意识、记忆、身份或者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是否遭到破坏,是否对生活造成困扰?   问题2:你是否依然拥有完整的逻辑体系?   如出现记忆冲突(对同一件事有完全不同的记忆)、逻辑崩裂(记忆里的事物发展逻辑无法自洽)、思维混乱(表现之一是情绪混乱)等现象, 请尽快于本医院进行就诊。   问题3:请问你对于目标人物的情感波动是否依然控制在平稳水平?   是否产生仇恨激化现象, 有无冲动偏激行为?   问题4:你是否有浑身无力、情绪低落、反应迟钝、入睡困难等抑郁症状?   ……”   一共罗列了十多条问题,季雨泽一条条地看下去, 心里那个模糊的猜测伴随着一点点逐渐清晰。   极度的震惊和果然如此的了然交织着出现,他的大脑如同上了锈的螺丝钉, 呆呆的不会转了。   许久, 他好似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坐直了身子, 搜索了一下邮件落款中这所医院的名字,它是一所以精神科和心理科闻名的医院, 相关的链接很容易查出他们最近公布出来的研究成果——   催眠治疗。   季雨泽的瞳孔微微放大,紧抿着唇,用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看完了这所医院的主治医师几篇上万字的论文,他所有的思绪绕成一团, 意识不断分散, 看到最后也好像什么都没看懂, 满脑子里都是宋萤萤。   所以, 在她离婚后, 她自愿去做了催眠治疗吗?   这些因为不成熟的催眠技术可能造成的糟糕结果, 她是在知晓它们的前提下, 依然做出这个决定的吗?   因为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忘记他,所只能靠催眠忘记?   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进医院的呢?   痛苦?绝望?不顾一切?   仔细想想, 又的确是宋萤萤能做出来的事,软弱到极致之后,反而迸生出决绝。   季雨泽胸口发闷,有点心疼她,也有点心疼自己。   第二天,季雨泽不怎么清醒地从陪床上半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去看宋萤萤。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醒了,只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好像一尊雕像。   “你醒了?”季雨泽两步就迈到她的病床前,然后身体一个突然的停顿,隔了一段距离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宋萤萤反应了一会儿,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你还好吗?”季雨泽的声音放的很轻,好像生怕吓到她。   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好像这样就已经费尽全部力气了,“季雨泽……”   “嗯。”   宋萤萤用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慢慢靠过来抱住了他。   季雨泽好像整个人从溺水中解脱出来,急急喘了两口气,才伸手回抱了过去。   还好,她没有用陌生的眼神望着自己,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这至少证明,她仍然拥有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记忆。   “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   宋萤萤也不说话,只是靠着他,一直靠了很久很久。   她的脑部CT昨天照过了,今天医生看过片子,说没有什么异常,身体的各项指标也都在正常的范畴,依然并不清楚她昏厥的原因。   宋萤萤让季雨泽帮她办理了出院。   在回去的车上,她接到于文娜打过来的电话,轻声跟她解释自己没事。   季雨泽正在开车,微微偏头瞥了她一眼,也许宋萤萤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讲话的语调像极了从前,不紧不慢、平平稳稳。   不像之前,声音里都带着笑,隔着手机也能听出来。   接完于文娜的电话,宋萤萤又跟公司报备。   “昨天本来就是休息日,不用担心旷工,今天的假也帮你请过了。”   “谢谢。”于是她安心地收回手机。   “我先把你送回家,你今天好好休息。”   宋萤萤掀起眼皮看了过去,“你不陪着我吗?”   季雨泽微微握紧手下的方向盘。   见他竟然犹豫,宋萤萤直接凑身过来,从他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直接拨通了他公司另一个合伙人的手机号,脸上的表情终于生动了起来,有些赌气地望着他,“现在就请假。”   话音刚落,电话已经接通,季雨泽低下头,就着她的手请了个假。   宋萤萤这才满意,又把手机放回到他的口袋里。   季雨泽抿了抿唇,想解释什么,却没有开口。   宋萤萤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偏头看向车窗外。   原本他以为这样的气氛会一直持续到回到家,宋萤萤轻飘飘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雨泽哥,之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他的心跳几乎漏跳了一拍,隔了几秒才回答:“那很好啊,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混乱吗?”   所以……那些可能因为要转移情绪,编撰到他身上来记忆,也要烟消云散了对吗?   比如,她喜欢了好多年的人,因为工作原因鸽了说好的旅游的人,她下意识想要依赖和追逐的人,都不会再是他了。   “其实,”宋萤萤停顿片刻,“有那么一点点……困扰。”   季雨泽的呼吸都跟着轻了半分。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会忘记这一切,是因为我找医生催眠了自己。”   季雨泽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可听到宋萤萤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却依然开始泛起凉意。   他无法想象宋萤萤要跟他说什么,无法想象在袒露了真相之后的下一句是什么。   对不起,我们之间的开始是基于一个错误,现在,可以让所有的关系回归正轨了。   宋萤萤接着开口,打乱了他的思绪,“因为太害怕自己又会像之前一样恬不知耻地回去找他,所以我向医生提出的要求是,索性让我憎恨他吧,让我之后每一次遇见他,都能用最恶劣的态度刺伤过去,刺到他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了,也许就真的结束了。”   “就算那时候再恢复记忆,也没有后路了。”   季雨泽安静地听她说着,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车到位置上停了下来,宋萤萤和季雨泽却谁也没有下车。   在有些空旷的车位中央,季雨泽终于回过了头,去对视上宋萤萤此刻的眼神,“你接着说。”   他甚至微微笑了笑,像以前宋萤萤每次在他面前讲述童闻君时一样,平静地附和,“所以你这次晕倒,就是因为突然想起了那些记忆?”   “嗯。”   “怪不得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默默地流泪。”   宋萤萤却偏过头躲开了他的目光,“是吗?”   “一定很难过吧。”   “刚开始有一点,现在其实已经没那么难过了。”   “那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宋萤萤眉头微皱,觉得他这副冠冕堂皇的态度,好像又回到了他之前那副故意和她疏远时的样子,“那你想怎么办?”   季雨泽回过头,望着前方,“我听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宋萤萤沉默了一会儿,“现在想想,催眠的功效根本没有那么强,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不会那么坚定地拒绝他。”   毕竟,他的求和,他的服软,他说我还爱着你,原本可以成为他无往不胜的利器。   宋萤萤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她没有被刺激得恢复记忆,立刻在他面前溃不成军,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如果不是季雨泽,她给自己的信念不会那么坚定。   季雨泽点了点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我也算帮到了你的忙,那我很高兴。”   宋萤萤越发觉得他的语气听着让人不爽得很,她想生气,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季雨泽愣了愣。   “很冷漠,很生疏,好像要跟我撇开关系的语气。”   他的喉咙动了动,“所以你暂时还不想跟我撇开关系吗?”   宋萤萤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眼睛眨着眨着,就有一颗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怎么了?”季雨泽瞬间慌乱,用指腹替她抹去这颗眼泪,“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   “我本来就很难受了,你还欺负我。”她低下头,又扯起他的衣袖擦了擦眼泪。   擦完眼泪,她顺势握住了他的手,俯身过去亲了亲他,“因为我恢复了记忆,所以你要把我赶出去了吗?”   “怎么可能。”季雨泽抓紧她的手。   “你又会回到之前的那个样子吗?”宋萤萤问,“不想管我,不想理我,想离我远远的那副样子。”   “你真是……”季雨泽苦笑一声,“太清楚要怎么戳别人的心了。”   他拥抱住了她,带着某种劫后余生般的心情。   “只要,你还不想走,我就一直替你留着位子。”   宋萤萤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我知道我自己有点无耻,但是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依然有效对不对?”   “对,依然有效。”   宋萤萤开始跟他保证,“虽然我下回再见到童闻君,可能没办法在像之前几次那样义正言辞,我可能会有点软弱,但是你不要嫌弃我,像上次一样站在我身边帮帮我好不好?因为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一刻,好像比季雨泽最美好的幻想还要美好的多,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可能会到来的分手,却没想到一切在此时峰回路转,他好像又看到了天光。 第55章 55 跟他在一起,绝对会是和以前完全……   “你……”这个你字在他唇边环绕了好几圈, 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捧住宋萤萤的头,郑重地吻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唇瓣, 不再去计较她的话有多少真心, 是不是把他当做疗伤的工具,这一点点喜欢到底有多少, 以及,她最后到底能不能做到, 这一刻他只想吻她, 那吻就是了。   宋萤萤揽着季雨泽的腰, 手把他的衬衫抓出一道褶皱, 她仰着脖子,带着种想把自己献给他的决心, 热情地与他接吻。   打开房门回到家的时候,宋萤萤脖颈处的头发已然全乱了,她不知怎么的, 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有些害羞,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你真的没有其他哪里不舒服吗?”   实在是那封邮件里描述的种种症状给季雨泽带来了太深的印象, 他深怕完全不同的两种记忆会给她造成什么类似情绪混乱, 逻辑崩盘之类的状况。   宋萤萤摇了摇头, 又仔细思考了一番, 还是摇了摇头, “我现在有点高兴。”   然后她对季雨泽露出一个微笑。   季雨泽抿了抿唇, 微微偏过头, “那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知道啦。”   宋萤萤被逼着躺在床上休息,调出系统看了一眼任务进度条, 离开渣男的任务进度到了百分之八十,季雨泽的进度是百分之八十五。   所以说这个意外任务果然没什么挑战性。   “怎么这些男人爱上我的速度越来越快,还是说是我的技术越来越高了?”她装模作样地自恋道。   系统:“……”   好想打击她哦,可是系统看看排行榜上她和第二名那老大一截的差距,又不敢把话说出口。   “结个婚应该就差不多了吧。”宋萤萤自顾自地碎碎念。   她一旦跟季雨泽结婚,那不管是哪个任务,进度条估计都可以迅速圆满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季雨泽对于她这次记忆恢复导致的昏迷依然耿耿于怀,又担心她的某段记忆,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依然混乱无序。   没有了先前那些如履薄冰的担心,他反而坦然地拉着宋萤萤,帮她一起一点一点捋顺那些回忆。   “离婚之后,你选择去国外接受了催眠治疗。你原本的记忆是,从十五岁开始和童闻君相恋,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七岁离婚,期间分分合合,但依然相爱;接受催眠后,你的记忆是……”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原本淡定自若的语气反倒波动起来。   “你少时某段时间喜欢过我,但因为各种顾虑,我的反应让你不能确定我的心意,于是一直没有戳破,期间你被其他男人的猛烈追求打动,顺利和他走入了婚姻。”   “结果没过多久,你却发现好像内心深爱的人……依然是我,而且得知了我也喜欢过你,于是开始和他闹离婚,协商多次、持续多年才终于成功。”   这些话由他讲述出来,难免有些羞涩。   即使只是虚假的记忆,但只要一想到宋萤萤在这种情况下,用来填充回忆、转移情感的人是他,他依然有种莫名的愉悦。   忍不住的,他在心头猜测,是不是这些记忆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真实的成分。   宋萤萤认真听完,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没错。   “离婚之后的那段记忆呢?”   宋萤萤皱着眉仔细回想,“真实的记忆是,我终于下定决心彻底和童闻君结束,所以选定医院之后,立刻定了航班出国。”   “催眠后的记忆是……离婚后,我想要试探你的态度,于是,邀请你跟我一起出国旅游,你原本答应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因为工作失约,我很生气,又有点灰心,跟你吵了一架之后,自己出国玩了半年。”   “很好,看起来你分辨的很清晰。”   “所以我都说了我没事啦。”宋萤萤跟他撒娇,“我不会精神错乱的,你不用再担心了。”   “ OK,那关于记忆的问题,就到这结束了。”季雨泽站起身来准备回书房,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催眠后的这些记忆……是医生先前就帮你灌输进去的,还是你后来自然而然生成的。”这个问题他问的很慢,但望着她的目光却带着真实的好奇心。   宋萤萤低下头,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就……大部分……都是我让医生帮我灌输进去的。”   “那……”   “你不要问我原因!”宋萤萤大声打断了他,“我只是怕我再一次被他打动,被他吸引,所以想让自己爱上别人,这个人除了你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她跟机关枪似的说完这段话,那点绯色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朵根,“医生灌输的只是你这个名字,那些漫长的细节都是自然而然生成的,所以……”   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年少时期的爱意,那些真实的遗憾和伤心,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潜意识里就有的东西。   “我不是只把你当工具人,当时做下这个决定,我是真的希望,我们有没有可能,有千分之一的几率,会因为这个契机在一起。”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我也不知道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不知道催眠的效果能持续多久,但我觉得,如果要跟这世界上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宋萤萤认真地望着他,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但还是努力地想要跟他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意。   季雨泽心里满满当当,被各种情绪塞满,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我很荣幸,成为这个人选。”   “真的吗?你千万不要难过好不好?”   他摸了摸宋萤萤的头,“不会,我很高兴。”   这一次,是宋萤萤比较勇敢,如果不是她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他或许永远也不可能迈出这一步,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或许会带着遗憾持续一生。   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大概是两个月后,宋萤萤突然在某一天的午后,跟季雨泽提出了结婚。   她这段时间又开始接到童闻君打来的电话,应付得她颇为心烦。   大约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童闻君越来越意识到这个人好像真的不再属于自己了,这样的想法越清晰,他就越来越在无数个瞬间里想起宋萤萤。   开车载同事回家的时候,会想起宋萤萤定的规矩,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一个月里不能载同一个女同事超过三天。   喝奶茶的时候,会想起她喜欢加多肉和布丁。   加班的时候,会突然幻想接到她隔一个小时打过来一次的电话。   吃一道菜觉得不怎么合胃口的时候,会习惯性的闭口不言。   因为他们无数次吵架过后,也对此定下了规矩,不管一道菜有多么难吃,吃的人没有对做的人表现出不满的权力。   他这整个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习惯,都是被宋萤萤造就出来的。   她怎么能,在慢慢把他宠得以为她离不开了自己之后,又这么绝情地转身离开呢。   他开始换着号码给宋萤萤打电话,在偶尔喝醉之后。   在大多数时候,宋萤萤对他说的话保持沉默,她没有再像那次一样对他恶言相向,但她会在他说完之后,平静地问一句“说完了吗”。   “说完了那我就挂了。”   然后挂掉电话,拉黑掉这个打过来的号码。   在持续了好几次之后,宋萤萤向季雨泽提出了结婚。   季雨泽刚喝下的水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好几声之后,他微微红着眼望着宋萤萤。   “咳咳,是最近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萤萤摇了摇头,她不愿意让季雨泽觉得,他们关系的任何一个进展都和童闻君有关。   “说实话有点突然,我没有想到,是你先开口对我说出结婚这两个字。”   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突如其来的惊喜,本该由男方给女方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   可是持续多年漫长的暗恋,让季雨泽下意识里,就不会主动去索取些什么,保持现状会让他觉得更安心。   所以,最后居然是又是由宋萤萤向他坦露心意。   季雨泽微微皱眉,对自己有些懊恼。   “由谁说出口有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季雨泽做了一个深呼吸,认真地望着她,“你得向我保证,你不是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你郑重考虑过我们成为夫妻之后的各种可能性,不要因为我们恋爱关系的美好和甜蜜,就把它拿去和之前糟糕的婚姻关系做对比,然后产生错误的期待。”   “我不能保证我们结婚后会像现在一样毫无矛盾,我们依然要互相磨合,互相体谅,处理两个家庭的关系。你是在考虑清楚这一切之后,才做下的决定吗?”   宋萤萤笑了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哥哥,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可爱。”   “……我正严肃着呢。”他无奈地横了她一眼。   宋萤萤于是坐直了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也对我们结婚后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做好了准备。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你想要跟我结婚吗?”   季雨泽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那点湿意,“当然,我幻想过很多次,和你结婚。”   宋萤萤瞬间笑开了,真实地觉得高兴,与此同时,莫名地期待他们俩之间的未来。   这不会是错误的期待,跟他在一起,绝对会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未来。 第56章 56 大约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童闻君是通过于文娜知道了宋萤萤和季雨泽准备结婚的消息。   这天晚上, 他喝得烂醉,给宋萤萤打电话,用自己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卑微语气, 请求她再考虑一下。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不可磨合的矛盾, 明明就可以像以前一样重新和好如初。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宋萤萤就这么决绝呢。   电话其实并没有打通, 可他还是一个劲地对着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话。   丁越在一旁陪他喝酒,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 话不要说的太满, 不然会打脸。”   他真的没有想到, 这一次,放不了手的不是宋萤萤, 反而是童闻君。   果然,女人在真心实意地决定离开你之前,并不会大哭大闹, 从她悄无声息地收拾好行李出国开始,就已经注定他们不会再有后续了。   几天后, 童闻君直接请了一整天的假, 在宋萤萤的公司楼下等她。   她是和季雨泽一起出来的, 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握, 头半倚在他的肩, 一边走一边说笑。   这个场景太过于刺眼, 几乎让他丧失了上前的勇气。   曾几何时, 他的自尊心比谁都强,也有过他先服软低头的时候,可都是暗戳戳的, 宋萤萤自个儿就会欢欢喜喜地把所有的事翻篇。   可是现在,他一次又一次地来找她,明明被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明明自尊心被矬得体无完肤,可还是忍不住来找她。   原来以前,宋萤萤每次冷战后主动向他低头的时候,都怀着这样的心情吗?   是季雨泽首先看到了他,他停下脚步,宋萤萤才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童闻君原本还在迟疑,可对视上宋萤萤的目光,又瞬间鼓起了那么一点点勇气,朝他们走了过去。   他看起来颓废极了,嘴唇一圈是冒出来的胡茬,西装没有熨平,上面都是褶皱,头发有些长,遮住了他一半的眉眼。   宋萤萤微微愣了愣,抿着唇,觉得有些难过。她转过头望着季雨泽,似乎是想要听他说些什么。   季雨泽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最后一次,好好聊聊吧。”   宋萤萤见他似乎是想要走,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你不陪我吗?”   那毕竟是占据了宋萤萤很长一段人生的故事,季雨泽希望她能在记起一切的基础上,理智而冷静地结束。   他轻轻笑了笑,“我相信你能做到。我去老地方点好菜等你,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他果真就这么走了,好像丝毫不担心宋萤萤会被重新说服、再度心软一样。   宋萤萤环顾四周,在街边找到一排长椅,带童闻君过去坐下。   “你看到了,我男朋友给我的时间很短,所以我希望我们能速战速决。”   童闻君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攥紧拳头,红着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终于开口对她说,“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很多,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失望慢慢积攒起来,逐渐让你心灰意冷。”   “我们离婚之前的那一次,当时沈兰欣车送去检修找我帮忙,我不该违背我们的约定,持续接送了她整整一个星期,我不该在被你发现了之后还想要欺骗你,我不该说你心胸狭隘、无理取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得体谅你的心情,不懂得把握和异性交往的尺度。”   “但是我能向你保证,当时我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我没有背叛你,没有背叛我们的婚姻。”   “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会改的,好不好?”童闻君言语哽咽,在此时此刻,他其实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想用尽一切方法,让宋萤萤回到他身边。   宋萤萤却很淡定地摇了摇头,“如果这些话,能够在我们离婚前,不,甚至是在我出国之前告诉我,我可能二话不说就会和你重新去民政局复婚。”   她转过头来,真挚而诚恳地对他说,“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太晚了你能明白吗?”   童闻君摇了摇头,哽咽着没有说话。   “以前,我们吵的最厉害的那一次,那一次我们冷战分居了整整半年,那时候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童闻君还没有跟我离婚,他还没有提出离婚,那证明他还是爱着我的。”   “也许之前,我们吵得再厉害也可以复和,但离婚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离婚代表着你彻底放弃我了,再也不想考虑跟我之间的任何可能了。离婚前我跟你说过,一旦我们离婚,我就再也不会回来找你了,当时你说你是想清楚了的。”   “把离婚协议拿给我的时候,你说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宋萤萤的语气那么冷静,戳破了童闻君仅剩的微小的希望,“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是你亲手断送了我们最后的可能性,现在,我已经有真心喜欢的人了,我希望能跟他一起过出不一样的生活,你在我的人生里已经翻篇了。”   “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宋萤萤并不准备向他说明催眠的事情,她并不希望自己在童闻君的眼中,是一个如此无用、只能靠外力来忘记他的人。   但不管中间经历了什么样的过程,结果就是,她真的已经坦然放手了,他们真的没有可能了。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看着童闻君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地求她原谅,心里是畅快的。   内心深处有一些阴暗的念头涌现出来。   真可笑,原来你也有这一天。   以为我真的会在原地等你一辈子吗?就这么看轻我吗?   你现在很痛苦对吧,活该!   真希望你能看看,我离开你之后能过得多幸福。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她对童闻君的爱慢慢消磨,早已被恨意转化。   其实就在刚才,她还以为自己在童闻君苦苦求和之后会心软。但很奇怪的,她此时心里却只有畅快。   她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自己潇洒地转头离开,而他却在身后苦苦哀求的这一天。   在内心深处,比起他们重新和好,这好像才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结局。   就在这一刻,所有过去的枷锁都顷刻破碎,宋萤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所有的一切,真的都在此刻成为了过去。   离开渣男的任务进度条瞬间到了百分之百,宋萤萤脑海里似乎有一层薄纱也跟着烟消云散。   她站起身,很愉悦地朝童闻君笑了笑,“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夫了,他那么好,居然还放我一个人面对你,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她的脚步微微有些雀跃,走出两步之后,又转过头来对他说,“我要跟他结婚了,结婚之后,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和他有关,相比起以前对你,我会对他好上千百倍,我觉得这一次我一定会比以前更加幸福,所以谢谢你,放过了我。”   宋萤萤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小跑起来,一刻也等不及了似的。   童闻君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内心空出了一个洞,风呼啸啸地从洞里穿过,没留下任何东西。   他终于,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宋萤萤从此之后,跟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丁越说的很对,他们这个婚离不离得成,果然全看宋萤萤一个人。   只要她下定决心了,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宋萤萤去了他们常去的那间餐厅,在老位置看到了季雨泽,她很高兴地冲过去,在季雨泽身边坐下,一把钻进了他怀里。   季雨泽刚刚烫完餐具,内心那点小小的不安跟着烟消云散,他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脸,“突然间发什么疯呢?”   宋萤萤抬起头来,有些兴奋地对他说,“雨泽哥,我刚刚突然发现,我真的已经不喜欢童闻君了,一点点喜欢都没有了。”   “他跟我道歉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心软,我整个脑海里想的都是你,我想你又点了些什么菜,会不会等得心急,我突然发现……”   她把头重新埋进季雨泽的怀里,“我好爱你。”   季雨泽的手微微颤了颤,心跳也跟着快了一拍,他又搂紧了她几分,下巴温柔地蹭在她的头顶,“我也……很爱你。”   他们的婚礼准备得很顺利。   结婚那天,同学的那个桌子上,大家兴奋不已,全程都在八卦他们之间的故事。   “听说季雨泽暗恋了她十几年,天哪,这悲惨又美好的三角恋。”   “你们看看刚才宋萤萤的样子,整个人容光焕发,变美了不知道多少倍,果然女人幸不幸福从脸上就看得出来。”   “所以我以前还劝宋萤萤来着,让她早点跟童闻君离婚,如果他们早点离,说不定还能早点跟雨泽在一起。”   “你今天见着童闻君了没?”   “见着了,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我要是他我才不会来。”   “男人就是这样,失去的东西才知道珍惜。”   宋萤萤和季雨泽一桌一桌地过来敬酒,全程不过只把童闻君当做少时的同学,没有多看他一眼。   宋萤萤早已经不在意他了,此时她在想方设法地给老公挡酒,丝毫不害臊地跟大家耍赖。   “不行,他不能再喝了,再喝他今天晚上要睡死在床上了,那我可不依的,可要来找你们算账的啊。”   众人哈哈大笑,出口调侃,“怎么,还没嫁进来,就心疼起老公了?”   “当然啦,我的老公我不心疼,还心疼你们这群劝酒的呀。”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传来,童闻君安安静静地望着那头的方向,苦笑一声,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终于结束了婚礼,宋萤萤和季雨泽躺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他这边的进度条也已经满了,宋萤萤在咨询过系统之后,得知可以把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拉回来,原主的灵魂会自然而然的接受她整理好的那些记忆,只会以为是由她自己做出了这催眠、结婚所有的决定。   大约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萤萤,”他笑得有些傻,应该还是有些醉了,“你终于属于我了。”   宋萤萤朝他挪了挪,蹭蹭他的鼻尖,又亲亲他的嘴唇,“哥哥,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季雨泽摇摇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值得道谢。   “以后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她拥抱住他,闭上了双眼。   呼唤出系统,开始抽离。   这具身体的眼珠来回滚了滚,再睁开眼的时候,闪烁片刻,依旧带上了笑意。   “雨泽哥,酒桌上我可只是说笑,你今晚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第57章 57 “……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宋萤萤回到系统空间, 先是美滋滋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排名,又计算了一下自己所有的存款离她看中的那套房子还差多少,然后非常兴奋地让系统迅速挑选下一个任务。   “速度速度, 我离我的大别墅只有一步之遥了。”   系统被她催得手忙脚乱, 把可选任务一个一个翻出来问她,“这个怎么样?”   “目标不够帅。”   “这个呢?”   “这种类型前面已经攻略过了, 没意思。”   “那这个?风流浪子,以前没有过这个类型。”   这种类型其实也不算多难, 但放眼望去, 此时可选的任务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宋萤萤勉强地挥挥手, “行吧。”   这次目标男主的身份是一位风流多金的娱乐圈影帝,隔几个月就能拍到他和不同的女人吃饭逛街, 但因为他走的就是风流不羁人设,业务能力也是实打实的可以,粉丝们看起来反而都不怎么在意。   宋萤萤翻了翻他的人物关系, 发现他居然早已有了隐婚多年的妻子,只是夫妻关系十分糟糕, 说是相敬如宾都算客气。   有了正宫身份, 宋萤萤自然看不上那些莺莺燕燕, 选定了角色, 改好了姓名, 她开始苦思冥想这次的人设还能不能有什么新意。   “嗯……”她躺在她的懒人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光幕发呆, 又调出道具背包翻找了好一阵, 突然被一幅仕女图刺激了灵感,“咦!”   她饶有兴致的点了点下巴,“这样的话好像会比较有趣。”   宋萤萤从房间中央的一张大床上醒了过来, 放眼望去,房间里布满着灰黑色的线条,锐利冰冷又空旷。   她瞬间进入情绪,眉头紧皱,惊疑不定。   “这里是哪儿,我不是已经……”虽然心中惊慌失措,但多年来的教导已然叫她学会了万事处变不惊。   她用极小的身体幅度优雅地下了床,刚刚往前迈了不过两步,脑海里突如其来的记忆就叫她头痛欲裂。   “唔。”她压抑地呻吟了一声,瞬间弯下腰,扯住了自己披散着的头发,额头上青筋凸起,仿佛痛不欲生。   系统在空间里一边看一边咋舌。   它其实很想说一句,这里都没人,这种表演其实可以跳过的吧?   但看看宋萤萤这个专心沉醉的氛围,又实在不忍心打破。   大约十分钟之后,宋萤萤终于松开了已经指节泛白的手,她跪坐在地上,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不断喘着粗气。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借尸还魂如此荒唐的事,而且一朝梦醒,似乎已经跨越了朝代,记忆里的许多东西让她熟悉又陌生。   恢复了些许力气之后,她坐到梳妆台前,愣愣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这具身体的容貌可以称得上明艳大方,是母亲最喜欢的样貌,母亲以前就总说,自己的长相太过静秀,身型又清瘦,看着就不像能成为当家主母的样子。   她却偏偏不服,不想堕了宋家几代女子传出去的名声,更加用心地学习管家之道,女工厨艺也越发精通。   她以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为目标,日日勤奋,坚持了二十多年,却因为各种因缘巧合,到最后也没能嫁出去。   如今,她长成这副模样,蜂腰翘臀,看着也是好生养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在记忆里,她好似已经成亲了,一生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母亲要是知道了,肯定替她高兴。   她双手合十,于心中替过去病故的宋筝和这具莫名失了灵魂的身体一同念了悼经。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默念了三遍之后,她睁开眼,压抑着心头莫名的欢喜开始替自己梳洗。   宋筝已然故去,从此之后,她便是宋萤萤。   现下的时代,女子并不以盘发为美,反而多兴披发,她的头发是烫染过后的栗色波浪大卷,一觉起来,看着实在有些乱糟糟。   对于时兴潮流,她向来接受速度极快,毕竟想要成为一位优秀的当家主母,打扮得不时兴,是丢了自家丈夫的脸面。   但这头发实在太乱了。   她照着记忆里的习惯,先去洗了个头发,仔细养护过后轻柔吹干,然后拿出那个叫手机的东西,搜了好几种编发的教程,选了几个热门自己又觉得好看的,利索地把头发给编好了。   这儿的首饰也亮闪好看,她挑了一个钻石发卡别在发间,顿时觉得自己比起刚刚要明艳端庄几分。   她满意地望着镜子欣赏了许久,又照着记忆里替自己画好妆容,实在觉得当今世界女人许多物件,比起他们的朝代要好用得多。   令人欢喜!   至于衣物,在她病故前,京城刚巧开始讲究衣衫薄如蝉翼,隐约透出肤色乃是最佳,所以对于露出肩颈手臂她倒是接受良好,只是仍旧不太习惯露出腿脚,便先挑选了一件及踝长裙。   打扮妥当之后,她终于出了卧室,客厅里,有雇佣的阿姨正在打扫,见着她此时这幅模样似乎颇为意外,盯着她看个不停。   “王姨,”宋萤萤微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对夫君的各种称谓在舌尖打了个滚,“……梁先生呢,他今日会回来吗?”   宋萤萤非常期待早日见到自家夫君,记忆里自己与他总是两看相厌,现下又讲究一夫一妻,不兴纳妾,惹得他只能经常在外寻花问柳。   这可不行,宋萤萤在心中思量,她倒是不如其他女子在意,不如问问夫君,看看他要不要找些干净姑娘纳进家里来,总好过他在外头流连,不小心沾染了什么脏东西都不知道。   王姨却只是摇了摇头,“先生也没和我说他回不回来,您有事要找他吗?要不直接给他打电话。”   宋萤萤这才想起来,现在不同往常,她可以随时随地联系到夫君。   她拿出手机,很快打通了给梁予杭的电话。   电话接通,一道略显烦躁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还没等宋萤萤回答,他就越发不耐,“你不会是因为今天的绯闻要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怎么,这个月的额度刷完了,想要新卡?”   宋萤萤好不容易等到他言语中出现个空隙,淡定柔和地插了进去,“你今晚回来吃饭吗?我有事同你商量,亲手做两样菜给你尝尝。”   梁予杭挑了挑眉,倒觉得意外的很,她如此低声下气还真是罕见,看来这回所求非凡啊。   见她态度乖巧,梁予杭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毕竟,以前宋萤萤找他要东西的方式,就是借着他的绯闻跟他大吵一架,虽说他不在意拿些钱打发她,可每每回来都要吵架,也叫人心烦的很。   “行啊,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能不回来呢?结婚五年了,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呢。”   宋萤萤顿时深感惭愧,难免觉得先前的自己略有些失职,“那我等你。”   “挂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宋萤萤还微微有些不习惯,反应了片刻才放下手机。   刚一抬头,便看见王姨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眼神望着她,她踟蹰片刻,终于开口,“夫人,等先生回来了,您还是跟他好好说,那些照片也有可能是狗仔们断章取义,不见得是真的。”   宋萤萤只是对她笑笑,“谢谢王姨,我知道的。对了,您知道梁先生爱吃些什么菜吗,我做两样他最爱吃的,其他的还是要麻烦陈姨。”   说是亲自下厨,可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表明一下态度便是了,倒也没有精力操持整顿晚餐。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您要不顺带一起去问问陈姐。”   过了一会儿,陈姨从超市里采购回来,宋萤萤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准备食材。   宋萤萤仔细问了梁予杭在吃食上的喜好,帮着做了一道小酥肉,又煲了一个牛肉盅,便洗净了手,去饭桌上先等着了。   梁予杭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见着了他开进来的车,宋萤萤原本的几分倦怠也瞬间消散,她站起身来,带着一点轻柔的笑意,到玄关处去迎接他回来。   梁予杭刚进门,便被杵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站这干嘛?想突然袭击啊。”   宋萤萤一脸无辜,还是先把他手上的西装接了过来,用手捋平了挂在一边,这才带着他往里走,“你比起说好的要晚了一些,其他菜可以在锅里煨着,只有小酥肉那等油炸的怕热软了,只能将就你吃两口凉的了,毕竟是我亲手做的,尝一口也算全了我的心意。”   梁予杭全程望着宋萤萤的背影,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   电话里听着宋萤萤变乖了,的确值得人稍微高兴高兴,可也没说是这等乖法,让他浑身汗毛直立,发慌得很。   领着他坐上了饭桌,宋萤萤进了厨房让陈姨上菜,出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个热毛巾。   她没到梁予杭对面坐下,反倒走到他跟前,拉起他的手,温柔又细致地替他擦拭一番,“今天一天累了吧!”   梁予杭面色发懵,她都擦完了,他才后知后觉把手猛缩回来。   宋萤萤对此置以疑惑的目光。   然后便见梁予杭迅速拿出钱包,抽出两张卡扔到她面前,“一张是我新到的片酬,四千万,另一张是我的副卡,每个月额度无上限,随便刷。”   他们结婚这几年,除了当初送了她一套房子一套首饰当彩礼,老宅那边偶尔给宋萤萤的一些零花钱,他就只给她了一张每个月限定额度一百万的卡。   她根本不够花,因此非常不满,抓着绯闻当借口时常威胁他另外给钱,否则就去找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告状。   梁予杭懒得应付宋萤萤,更懒得应付老宅的那一大家子,每每给钱了事,却也不想让她得寸进尺,所以控制得颇为吝啬。   但此时此刻,望着宋萤萤这副模样,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顿时觉得让她继续这样作下去,到时候就不是这两张卡能够打发的事了。   宋萤萤倒也不拒绝,把两张卡收起来放好。男主外,女主内,替夫君管理钱财,本就是她份内之事。   “既然……”她又斟酌了一下叫法,最后决定选最平常的那一个,“既然老公相信我,那我便收着了。”   梁予杭又忍不住皱着眉抖了抖鸡皮疙瘩,“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宋萤萤薄唇微抿,又露出了那个无辜的表情。   梁予杭拿她没办法,索性不再看她,“行了行了,吃饭吧。”   他倒也算听进去了宋萤萤刚才那番话,夹了两筷子已经冷了的小酥肉,冷是冷了,但味道还不错。   宋萤萤在一旁一样菜尝了几口,便拿起公筷替他布菜。   “牛肉盅也是我做的,你尝尝看。”   梁予杭用手在碗上一挡,快要被她逼疯了,“你到底还想要跟我说什么?直接说行吗?”   宋萤萤见他好似不太喜欢别人布菜的样子,转了个弯,把牛肉放进了自己碗里,“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来着。”   “除了要钱还有别的事?”   “是今天那个绯闻的事……”   梁予杭一听到“绯闻”这两个字,就感觉自己的ptsd都快要犯了,他今天刚刚结束了两个连轴转的通告,非常想要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实在没有精力再跟她吵起来。   “我认真看完了报道,”宋萤萤面色沉静,倒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上头说,你与刘小姐两部电影定情,私下交往甚密,时常出入对方住处。”   “所以呢?”梁予杭冷笑一声,“你预备拿着这些话去跟我父母告状?”   “怎会呢!”宋萤萤微微一笑,“我是想说,如果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姑娘,便纳到家里来,老让人家姑娘当外室岂不委屈了。”   梁予杭抬起眼,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竟有些无法理解她话中的含义。   什么叫纳到家里来?什么叫外室?什么叫委屈?   宋萤萤体谅着自己夫君的心情,怕他误会,又怕他逆反,便细细同他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把刘小姐怎么样,只是想着,你如果真心喜欢她,在我面前过个明路,对你对她都好。你如果担心,我们也不必住在一起,只是要给她一个名分,别叫人家清白姑娘为你犯上苟合的罪名。”   “只是有一点,我要先和你说好,把她纳进家门之后,你也不能再到外头随便寻花问柳,如果实在有喜欢的先同我说,我帮你掌掌眼。”   梁予杭沉默了好久,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一句,“……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第58章 58 宋萤萤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搬回……   宋萤萤神色一凛, 露出了些许受伤的表情,似乎觉得他言语粗俗,又不懂她的苦心。   “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我并不是想要逼你。”   她暗自吐了一口气, 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母亲教导过她千百回, 以后的夫君如果能给妻子爱重真心,那是一世有幸, 如果他花心风流, 那至少也要得到他的尊敬。   “我哪里刺激到你了吗?你在这阴阳怪气地讽刺我。”   梁予杭下意识想要跟她解释, 他跟刘心妍的饭局很多朋友都在场, 不只有他们两人,他们也完全也不是狗仔描述的那种关系, 他出入的也是他哥们的居所,不过刚好跟刘心妍在同一个小区,被狗仔张冠李戴。   可话刚要开口, 又觉得他们关系如何没有必要和宋萤萤解释,他和宋萤萤早早有过约定, 结婚后各玩各的, 不让婚姻关系束缚彼此, 对彼此唯一的义务就是在长辈面前假装一对恩爱夫妻。   更何况他的绯闻本来就是九分假一分真, 他特意为此解释, 搞得他多在意她一样。   “钱我也给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就直说, 不管多过分,我都会考虑考虑。”   宋萤萤原本调节好了心情,此刻又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怒意, 不管如何,她毕竟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娶她只是为了应付长辈,他们也没有夫妻之实,可是妻子就是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他至少应该给予几分敬重的存在。   她一生气,就下意识牙尖嘴利,“看来老公是比较喜欢吃野食,不怎么爱采家花,那便罢了,反正我们还未圆房,也不怕你传我些怪病。只是,如果老公想要我替你一遍遍地在长辈面前敷衍,还是要洁身自好点为好。”   梁予杭一口老血梗在心里,又气又怒,拿手去指她,手里的筷子都在微微颤抖,“你,你,你放屁!”   你才得了怪病,你全家都得了怪病!   他是什么人,真以为随随便便的女人都能爬得上他的床?娱乐圈里不过是逢场作戏,还真没几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再说了就算他得了病,这辈子也绝对不会传给宋萤萤!!!   宋萤萤惹怒了夫君,又开始觉得后悔,以前母亲说她气性高、不端庄,惯耍小脾气,她还总是不服气,只说自己在娘家人面前有人宠着,自是耍些小脾气,以后嫁人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今看来,母亲可不是慧眼如炬嘛!   她顿时有些心虚,又放软了声音开始找补,“老公~你别生气。”   梁予杭被她一颗糖一棒锤的,整个人快要精神分裂了,“你闭嘴!”   宋萤萤微微一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哪里说错了,可是为了维护夫君的自尊心,只能解释道:“刚才我不过是说的气话,口不择言了,老公别放在心上。”   “我不过是想说,就算老公不想纳妾,以后也要把双眼放亮些,不能找些随随便便的女孩。还有,以后这种事情你还是做的更隐蔽一些,别老是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不然我还要替你找借口,也很头疼。”   梁予杭这顿饭彻底吃不下去了,他把筷子一摔,把脸一板,很有股不怒自威的样子。   “首先,我跟那个刘心妍从头到尾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狗仔的话你也当真,他们随便拍张图就能看图编故事。”   “其次,就算我找了随随便便的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可是有过协议互不干扰的。”   “最后,劳烦你替我在我爸妈面前找借口了,但这不就是你的任务吗?不然给你那么多钱是干嘛用的?”   他语气讥讽,眉眼都是挑衅,言语早已把她贬低到了尘埃里。   宋萤萤此时倒是平静了下来,已然彻底不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抱有什么期待,她应该就是最不幸的那一种,碰到了把她娶回来只是为了当个摆件的夫君,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   既如此,想来自己是没有必要放心思在夫君身上了。   回想起脑海里的那么多记忆,自己跟他总是不欢而散,原本还觉得原主行事颇为任性,如今想来,也都是有原因的。   碰到一个这样的丈夫,也只能管他要要钱财了。   她安静听罢,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宋萤萤把他摔在桌上的筷子捡起来放好,又把一旁的公筷递给了他,“饭桌上惹你生气是我不好,你先吃饭吧,不说那些话题了。”   梁予杭崩溃极了,他宁愿宋萤萤对他破口大骂,也不是现在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都这么说了,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呢?他摔了筷子,她应该直接摔碗,他摔了碗,她应该直接掀了桌子才是。   刚才那一瞬间,他都以为宋萤萤要过来直接抓他的头发了,怎么可能笑着跟他服软了呢?   这不可能,这太魔幻了。   梁予杭心里发颤,有股莫名的害怕。   他食之无味地吃完了整顿饭,躲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实在怕了她了。   宋萤萤让陈姨帮忙收拾了碗筷,再度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看来夫君实在是不喜她这个妻子,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仍然把自己的部分家产交由她来管理。   行吧,他出去玩他的吧,自己管理好这个家,侍奉好公公婆婆也就是了。   宋萤萤心里倒没有离婚的念头,实在是原主本身并没有离婚的想法,她暂时也还想不到那儿去。满脑子还在思索,看夫君的态度,自己应当这辈子无后了,过几天告知了公公婆婆,去过继一个吧。   她这样想着,又觉得现在居住的这栋别墅,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整间别墅正正方方有棱有角,装修还是黑灰白三色,看着冷冰冰,像灵堂似的。   再说了,身为媳妇,又没有什么说得上来的理由,怎么能让公公婆婆爷爷奶奶住在老宅里,自己不闻不问呢。   宋萤萤调整好目标,自己的美名也不一定非要笼络好夫君,从公公婆婆那里入手,传扬出去名声也是极好听的。   所以,宋萤萤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搬回老宅住去了。   梁父梁母听说她要过来住,又惊讶又疑惑,想着莫不是她跟梁予杭吵架了,又没了父母,只能来找他们诉苦。   谁料宋萤萤来就来,还给他们全家带来礼物,给婆婆和奶奶的是一人一条绿玛瑙项链,给公公和爷爷的是一盒名茶和一枚鼻烟壶。   她品味不差,手里又刚得了那四千万,并不心疼钱,只想着弥补弥补这么多年没有陪伴公公婆婆的遗憾。   “你这孩子,回来住就住呗,都是一家人了,这么破费买什么礼物?”   梁母是见惯了世面的,自然看得出来这些礼物价值不菲,心里更加疑惑,想着这回要是宋萤萤开口让他们帮忙教训梁予杭,她可千万不能偏私,可不能让她儿媳心里委屈。   谁料宋萤萤略带羞涩地迟疑了片刻,突然起身坐到了她旁边,抱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肩上撒娇,“平日里都是爸妈送我礼物,我偶尔送一次,哪里破费了,再说了,用的都是老公的钱。”   梁父在旁边笑的眼睛都没了,又故作威严,“是不是梁予杭那小子又在外面花天酒地,给你气受了?”   梁母神色一变,“最近的新闻我也看到了,以前问起你,你总说这些绯闻都是假的,是狗仔们乱写的,弄得我想替你出气都没有法子,这回难道是真的?”   说到这里她越发生气,“我非得把他叫回来,痛骂一顿不可!”   宋萤萤连忙摇头,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调和家庭的矛盾,自己成了煽风点火的可不行。   “妈,”她甜甜的声音叫的梁母心都快化了,“才不是因为这个呢,只是最近快入冬了,我们那个别墅又大又空,住着冷得很,梁先生平日里工作又忙,我一个人偶尔有些害怕,就想着回来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住,又热闹又暖和,平日里还能陪您逛个街,陪爸钓个鱼,多好呀。”   “好,好,我就说你们那个别墅看得人慎得慌,梁予杭还偏要说那是什么高级简约风,回来住很好,你奶奶前几天还念叨你来着,知道你回来住她肯定高兴。”   梁父在一边帮腔,想着媳妇儿都回来住了,过两天把儿子也拉着一起回来住才是。   “明儿个我陪妈去买几件换季的衣服。”宋萤萤拉着梁母的手臂撒娇,“我最近学了几种新发型,想着挺适合妈的,明天我负责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准我们走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俩。”   她随便几句话,把人逗得喜笑颜开,抓着她的手不断说着好。   梁予杭一大早醒过来的时候,别墅里已经没了宋萤萤的身影,他也没在意,只当她有了钱,又出去潇洒去了。   他们俩也从来不会过问对方的行踪。   一连好几天,自从宋萤萤回来,老宅里充满着欢声笑语。   她天生逗老人喜欢,娇俏大方,嘴巴又甜,撒娇更是信手拈来,她又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反而更加舒心,丝毫不觉得老人家厌烦。   没过多久,爷爷奶奶的心都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只觉得宋萤萤一个这么好的妻子,梁予杭还整天让她一个人独守空闺,就这宋萤萤也没说过他一句不好,实在让人生气得很。 第59章 59 都听老婆的   他们之所以这么容易偏心, 也不是不疼孙子,只是孙媳妇做得太好,叫人不喜欢都不行。   梁老平日里就好一手围棋, 只是这玩意儿门槛太高, 少有人能陪他下两手,以前除了自己摆谱, 就只有约上一位住处甚远的老朋友。   如今有孙媳妇陪着,依着他的时间随时随地陪他下, 而且棋艺高超, 丝毫不亚于他这下了几十年棋的老头子, 每天对弈几局, 过得好不痛快。   奶奶倒没多大爱好,平日里也就养个花逗个鸟。   以前在闺中母亲就惯爱养兰花, 宋萤萤对一些花草的品种以及养护法子虽说算不上精通,但比起家里觉得养花只是时不时给它浇回水的一群人要强太多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宋萤萤觉得是时候提起那件事了, 便在一次晚饭的时候,说起了想要□□的事情。   她之前从嫁了人的大姐那儿听了满满一耳朵的养儿经, 馋养孩子已经馋了很久了, 如今这个情况, 夫君也不会和她生, 只能收养了。   她也没有趁机说梁予杭的坏话, 只说他们成日里聚少离多, 加上自己身体不太好, 实在没什么机会怀孕。   她又生怕公婆和两老在心底怀疑她擅妒不容人,特地解释道,“如果实在不行, 梁先生万一外面有了孩子,可以放到我名下来,我也会把孩子视如己出的。”   她不知道,她这一句话在他们全家引起了怎样地震级别的震荡。   梁老亲自给梁予杭打了电话,什么也没说,只叫他回来。   梁予杭刚刚结束了一个广告拍摄,原本是想要随口拒绝的,只是电话里爷爷的声音实在太过冰冷可怕,梁予杭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只能应下了。   一回到家,梁予杭还没来得及惊讶宋萤萤也在老宅,就直接被爷爷拉进书房,拿出好久没有出世的戒尺狠狠打了一顿。   梁予杭硬受了两下,在第三下时伸手握住了,这个力道震得他手心微微发抖。   爷爷是下了狠手的,丝毫没有留情,他一无所知地被叫回来,迎头就被打了这么两下,又气又怒,“打人之前也该把事情先说清楚了再打吧,我又有哪里招惹到您老人家了。”   梁老恨恨地把戒尺从他手里抽出来,正在组织语句,想着想着又来了气,“啪”的一声又朝他手臂打了一下。   “你还好意思问?你结婚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你以前谈过多少个女朋友我都不管了。结了婚就收心了也是你亲口说的吧,我也没压着你结婚吧,结果呢,你说的话你做到了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越活越回去,简直一个混不吝。”   梁予杭这下明白为什么宋萤萤在老宅了,就说她怎么在自己面前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原来在这里使坏呢!   “宋萤萤跑回来给你们告状了?”他揉了揉胳膊,满不在意道,“我都跟她解释过了,绯闻的事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啪”的一声又是一下。   “嘶”,梁予杭皱着眉叫唤了一声,却也没再往后躲,打就打吧,反正从小到大他爷打过他不知道多少次了,得让他老人家舒了这口气啊。   “别在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梁老气得歪胡子瞪眼,盯着他的耳朵强忍住上手拧的冲动。   “萤萤从头到尾没跟我们说过任何绯闻的事情,我们问起来她也只有替你说话的,但你知道昨天萤萤说了什么吗?”   他一想到当时宋萤萤低垂眉眼、轻柔浅笑着说那些话的模样,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替自己孙子羞得慌。   “说了什么?”   爷爷一听他这个吊儿郎当的语气就来气,“她说她自己身体不好,估计很难怀孕,想要收养个孩子。”   梁予杭挑了挑眉,颇觉意外,看宋萤萤以前的模样,也不像是喜欢孩子的人啊。   “她还说,如果你在外面有了孩子,她也不会介意,只管抱回来养。”   这些话爷爷都说不出口,狠狠握住戒尺,一下一下往他背上打,“我还不了解你,你但凡对你老婆还有那么一点温柔在意,都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萤萤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因为她对你已经没有半点期待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把一个这么温柔的人逼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做得出来!”   梁予杭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倒是没了起先那幅轻佻的神色,他只咬牙承受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爷爷怒火中烧,手里越打越重,梁予杭额头已经冒出了虚汗,他表情终于有了些不耐,想要出口打断。   突然间,敲门声响起,宋萤萤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爷爷。”   梁老就跟学了变脸似的,瞬间柔和了神色,颇为嫌弃地把戒尺往梁予杭手上一放,“拿去放好,今天先放过你一马。”   “我可以进来吗?爷爷。”   “进来吧。”   那声音听得梁予杭浑身一抖,只觉恶心。   宋萤萤开门走了进来,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出他们爷孙俩的气氛有什么异常,只微笑道,“我沏了一壶爷爷爱喝的茶,您快下去喝吧,是用了古法泡的,保准比上回的要好喝。”   “唉,我这就下去,你跟梁予杭也好久没见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说完,梁老还转过头狠狠瞪了梁予杭一眼,像是在警告他好好跟媳妇说话。   爷爷走了之后,宋萤萤才看向梁予杭,只见他脸色发白,满头都是虚汗,她摇着头叹了声气,走到他跟前拿出一方手帕替他擦了擦。   梁予杭仰着头想躲,没躲过去。   “到卧室去吧,我给你上药。”   梁予杭只淡淡横了她一眼,推开她的肩膀就往外走。   宋萤萤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语气严厉了下来,“听话。”   她也不管梁予杭反不反抗,拉着他就往卧室走,其实她的力度不大,梁予杭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开,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翻着白眼跟着她走了。   进了卧室锁上门,宋萤萤又细致地开了空调,站在空调口暖手,等温度慢慢升上来。   “我不冷,你太夸张了,这才刚到深秋!”   “皮肉受了伤,是风邪最容易入侵的时候,还是小心点为好。”宋萤萤觉得温度升上来了,才上前来替他解衣服的扣子。   梁予杭挡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她也不恼,缩回手在旁边等着,等到梁予杭脱下衣服,便见他背后一道道的,已然红肿了起来。   宋萤萤的手刚才特地暖了,如今把药酒在手心里揉散,才轻柔地替他涂抹上去。   梁予杭心里还生着气,讥讽了一句,“你最近功夫见长啊,一手萝卜一手大棒的。”   他可不觉得宋萤萤是真的想要养个孩子,估计也就是拐弯抹角地告状呢,只不过这告状的水平可厉害极了。   他这人有时候有股天生的懒散,不想为什么事费心思,只想着宋萤萤既然来了这一招,非要泄了自己的火,估计也是这些年憋狠了,那他配合就是了,只不过下一回她再想要找他要钱就没那么容易了。   回头就停了自己的副卡!   “对不起。”宋萤萤盯着他背后的伤痕,伸手抚摸上去,突然低声道歉。   那声音里竟还有一丝真情实感的难过。   梁予杭被她触摸的地方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过了电一般。   他原本满腔的怒火也没处发了。行,这女人可真绝!看在她还晓得事后补救的份上,卡就不停了。   “我不知道爷爷会这么生气。我还没能真正理解这个时代和我……”   她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   她还没能真正理解到这个时代和她那个时代的区别,她还不知道这个时代对于男人的道德要求居然是如此之高的。   所以梁予杭才会娶了她,又费尽千辛万苦让她帮忙瞒着长辈们吧。   她说的那些话,对于爷爷奶奶公公婆婆来说,跟告状无疑了。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明明是很好的事,但她却……有点儿孤独。   “没能理解什么,接着说啊。”   梁予杭听她愣在那儿,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宋萤萤目无焦距,好似失了神,满身都是寂寥的味道。   “发什么呆呢?”他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宋萤萤回过神来,接着道歉,“没能真正理解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我原本只想讨他们的欢心,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善妒的女人,所以才鬼使神差地说了那句话,让你暴露了,不好意思。”   她现在都还记得,她那句话话音刚落,全家人四张脸整整齐齐地黑了的样子。   自己居然惹得爷爷动了家法,实在是太罪过了。   “什么叫让我暴露了?明明是你瞎说!”   梁予杭又开始觉得她奇怪了,她的表情语气都十分真心实意,以他专业演员的修养,看不出半点表演的痕迹。   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觉得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还难得有了那么一点点自我反省,自己到底是给了宋萤萤什么样的错觉,让她以为自己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说,还能随随便便弄出几个孩子。   如果这只是演技的话,那宋萤萤直接进娱乐圈吧,可以轻松摘得影后桂冠了。   “行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原谅你吧。”这话他说的很是勉强。   宋萤萤却立马绽放出了笑颜,提着衣领替他穿上衣服,又绕到他身前,低着头一颗扣子一个扣子给他扣好。   那姿势动作,其实并不怎么特别,但怎么看怎么有韵味,衬得她整个人仙气飘飘。   梁予杭的喉咙滚了滚,突然觉得她的皮肤怎么跟块白玉似的,睫毛又长,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竟让人闪过一丝惊艳。   下楼之后,几个长辈看他还是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个个阴阳怪气的,看着他都就烦。   好在宋萤萤从中说和,两下就又逗得他们笑了起来。   梁予杭难免有些惊讶,挨了挨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最近到哪里去上进修班了?哄人的本事强了不少。”   宋萤萤低声回到:“不过是真心换真心吧。”   梁予杭“啧”了一声,觉得牙酸。   他们俩说了两句悄悄话的功夫,几个大人就把梁予杭接下来的行程给安排好了。   宋母亲口发话:“你都说了最近没接到些什么好本子,那就给我把那些无关紧要的通告都推了,在家好好陪萤萤一个月。就住在老宅,不许回你那个别墅去,我得亲自盯着你们。”   说什么身体不好怀不上孩子,不就是根本没时间见着面吗!她还就不信了,有她在旁边盯着,帮着调养,这孩子还怀不上了。   一个月不行,那就多住几个月,总有怀上的那那天。   梁爷爷也在旁边帮腔,“一个月哪能够,起码三个月。”   “你们别想一出是一出的成吗?我好多工作签都签了。”   “呵,几个违约费,梁家还付不起吗?”   宋萤萤赶在梁予杭前头开了口,“爷爷~”   “我知道你们都疼我,再这样下去老公都要吃醋了。”她笑了笑,“再说了,这也不是违约金的事,在娱乐圈混这种名声可要不得。不如这样吧,签了的工作老公还是继续去做,只是别再签新的了,休息一个月就成了,三个月也太久了,我还等着老公养活我呢,是吧?”   梁予杭看着她那副假模假样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都听老婆的。” 第60章 60 带着全家,唯独没带他   梁予杭和宋萤萤住在老宅自然不能再分居两室, 梁予杭洗完澡出来,见宋萤萤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把木梳梳理头发。   她眼神沉静, 动作规矩, 周身萦绕着一种莫名的气场,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宋萤萤在这凹了许久的造型, 总算见他出来,便酝酿出一种欲语还休的眼神, 抬头向他望去。   “可以就寝了吗?”她放下手里的梳子, 又有些不自然地移过头去。   梁予杭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他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也移开了眼神,“你睡你的呗。”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在老宅住了, 同床共寝是同床共寝,但也不过就是隔着一条沟壑各睡各的。   宋萤萤听他这话的意思就知道他是要照老样子,她也不心急, 只朝他点了点头,便上床睡觉去了。   梁予杭说是要等头发干, 在一旁玩手机, 磨磨蹭蹭的估摸着宋萤萤已经睡熟了, 才终于爬上床去。   半夜, 他被女人的呓语吵醒, 转过头去, 就看见宋萤萤端端正正地睡着, 眼角却是一道泪痕。   “母亲……嫁人一点都不开心,我不开心,我想回家……”   梁予杭原本准备上手把她推醒, 听她语气柔柔弱弱这样可怜,心里突然觉得别扭得很。   宋萤萤的父母在她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意外去世,她家道中落,突然之间销声匿迹,再出现的时候,他父母惦记着跟宋萤萤父母的交情,把她叫到家里来住了一段时间,住了三个月之后,宋萤萤找到了梁予杭,给了他一个协议结婚的提议。   她很了解梁予杭,在他家这段时间,也目睹了他和他父母之间关于他婚姻大事的种种矛盾,又知道梁父梁母本就有撮合他们的意思,索性提出让他直接跟自己结婚,婚后互相替对方掩护,在外也不公布婚姻关系,不会影响他演艺事业的同时,也方便他继续猎艳。   明明就是她自己提议的,怎么现在弄得比谁都委屈的样子。   不想再跟他持续这样的婚姻关系,直接提出来不就好了,他又不会捆着她不放。   就这点小事,还值得难过到深更半夜偷偷在梦里哭吗?   梁予杭随手抓起被角,替她胡乱擦了擦眼泪,又伸手在她身上轻轻地拍了拍,见她好似平静下来,才叹了口气,“睡吧。”   梁予杭被她弄得心里乱糟糟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早已没了人影。   起这么早,她倒是睡得好!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爽。   下了楼,见他妈正在喝茶,他随口问了一句,“宋萤萤呢?”   “院子里弹琴呢!”梁母正专心致志地品着茶香,她原本不爱喝茶,宋萤萤泡了几回之后,才突然之间觉察出了那么一点意趣。   “弹琴?”梁予杭惊讶到,“院子里什么时候摆了钢琴了?”   梁母被他扰乱了意境,抬头翻了他一眼,“古琴。”   梁予杭颇为意外地往外走,走过一段回廊,才听见悠悠琴声飘荡而来,他越走越慢,远远瞧见坐在池塘边抚琴的身影,便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不通音律,向来不懂得欣赏什么乐器乐曲,古琴声音偏低,没那么多音阶,曲调听着有些单调,也不算好听。   但他在此时此刻,突然莫名觉得,这琴声听起来有些寂寥。   对,说哀怨太过,寂寥就刚刚好。   等到一曲作罢,他见宋萤萤收了指,又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便开始望着琴弦陷入沉思。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弹古琴了?”他走上前去,语气轻快,好似想特地打破这个氛围。   宋萤萤也是挑了很久才挑出这一曲比较贴合心境的曲子,又在这儿弹了很久等他下来,此时指尖泛红,已经有些微疼。   “从小就会,”她瘪了瘪嘴,下意识地跟人撒娇似的,又说了声“手疼”。   梁予杭微微一愣,“谁叫你一大清早在这儿弹琴的,我见人家弹古筝的不是都有护甲吗?古琴没有?”   宋萤萤却又不说话了,只是转过头来,望着自己面前刚买不久的琴,“不管是古筝还是古琴,我弹它们的时候从不带护甲。”   “你还会弹古筝?”他怎么不知道宋萤萤竟还如此多才多艺,“以前家里怎么没见你买琴?”   宋萤萤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说,抬手又弹了一曲。   这回曲调正常了。   梁予杭耳中的正常,就是他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了。   她一开始弹奏,梁予杭就不方便再打扰,只能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听她弹完,然后等到她似乎又想再续上一首新曲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行了,不是说手疼吗?该吃早饭了,进去吧。”   梁予杭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昨天刚刚因为这个女人挨了一顿打,今天竟然能如此平和地与她相处。   大概是她最近气质突变,整个人都透着岁月静好四个大字,让人看到她就根本发不起来脾气。   宋萤萤便抱着琴起身跟着他往回走,模样还挺乖巧。   一连好几天,梁予杭除了又去参加了一个活动,其他时间都在老宅里呆着,然后他便无数次地见识到了宋萤萤温柔讨巧、讨他们全家人喜欢的场面。   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些天,宋萤萤好似突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早晨一大早起来练琴,顺带给大家煲汤,白日里偶尔给大家沏几壶茶,陪爷爷下几局棋,帮奶奶修一修花,晚上还总喜欢问他爸一些关于投资管理的问题,用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秘方教教他妈怎么保养。   总之,他们家这四个人,不管谁想找人陪,找她准没错。   她的一天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平均分给所有人(除了他),彻彻底底地用自己的诸多才艺外加温婉和顺的性格,把他们全家都给俘获了。   他全程只跟着蹭吃蹭喝,几天之后,已经彻彻底底地能分辨出她泡的茶和别人泡的茶,她做的菜和阿姨做的菜之间的区别。   水平的差距其实并不明显,但他就是能分辨出她和别人的不同。   梁予杭一边觉得这日子十分舒服妥帖,一边又觉得非常疑惑,宋萤萤为什么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爱好,而且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真心实意地喜欢跟他的家人在一起。   对,他能够分辨出她的真心实意,与之前每一次小住不同,她是真的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消磨时光,是一件非常愉悦而舒服的事情。   这天,他从楼上下来,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打电话给宋萤萤,问起来才知道,原来她带着全家去养生馆做理疗了。   带着全家,唯独没带他。   “嘶,你现在是不是把他们当亲爸亲妈亲爷爷亲奶奶,唯独不把我当亲老公啊?”梁予杭眉尾一挑,“我觉得自己整天受歧视你知道吗?”   宋萤萤当然是故意的,她忍不住笑了笑,嘴上却道歉道:“你平常睡觉不是都不喜欢我们叫你的吗?”   梁母在一旁疼得呲牙咧嘴,用眼神示意她谁打来的电话。   她小声用嘴型说了个“梁先生”。   “你把他叫过来,正好让他带着你去逛逛街。”   宋萤萤捂着手机,继续小声道:“我不喜欢逛街,我喜欢陪着你们。”   梁母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听话,把他叫过来,你整天跟我们一群老人家混在一起,都快成仙了,跟你老公一起去点年轻人该去的地方。”   梁予杭回了话,在电话那头喂了半天,久久没人理他,心里那点不高兴迅速扩散,整个人往后一倒,倒真的有点生气了。   “喂——还有没有人在听啊?”   宋萤萤终于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今天我们都起来的很早,在下面聊天喝茶的时候话赶话聊到这儿了,想着你应该对理疗不太感兴趣,就没打扰你睡觉。”   梁予杭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宋萤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过来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之前把别人一个人扔在家里,现在要我过来我就过来,凭什么?”   “好啦,别耍性子了,过来嘛。”   那语气就跟哄小孩似的。   梁予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耳垂有些微微发痒,“行了,等着吧。”   梁予杭到了养生馆,他们几个正躺在按摩床上,艾灸的艾灸拔罐的拔罐,宋萤萤只做了一个套餐,坐在旁边乖乖等他过来。   梁母三言两语就打发他们出去逛街,梁予杭其实的确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看在宋萤萤最近这么乖的份上,索性陪她出去买包包衣服去了。   他准备带她去逛奢侈品店,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别扭地说:“听说你前段时间回来的时候,给他们都买了礼物?”   宋萤萤转过头看着他,好似明白了什么,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不是故意漏了你的,今天给你把礼物补上。”   “谁稀罕那点礼物了!”   梁予杭瞬间炸毛,一把摘下她的手,在旁边气呼呼了半天,才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说,那些礼物都不便宜,你那四千万应该都花在上面了吧,你手上还有钱用吗?”   “还有三百多万,我这些天在跟着爸爸学投资,赚了一些,现在已经成四百多万了。”她说完这句话,特地抬头看他,等待着被表扬一般。   梁予杭实在受不住她那个眼神,胡乱点了点头,“真厉害。”   “我再给你转两千万吧,学投资几百万也学不到什么。” 第61章 61 男人难道就这么吃这一套   宋萤萤点了点头, 也没见特别高兴,“谢谢老公。”   梁予杭自觉已经补偿了她,总算把心里头得知这件事之后的那点不对劲给抹过去了。   “你有什么想买的?”他还是头一回陪她出来逛街, 见她一路走过了无数个名牌包包店, 也没见有进去的意思,忍不住问到。   宋萤萤突然站定, “我想去逛逛首饰店,还有你知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布料?”   她解释到, “不是我们平常衣物用的那些纯布, 而是……”   她思索了一下, “就像古装电视剧里的衣物用的那些布, 锦缎丝绸之类的。”   梁予杭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买布做什么, 难不成自己做衣服?”   “有这个打算。”宋萤萤点点头,径直往前走,“先去看看首饰吧, 这儿有古风的首饰卖吗?”   梁予杭大约明白她想干什么了,“你最近入了汉服坑?那也不必从布料买起啊, 拿去定制也很麻烦, 我可以帮你问问专门做古装戏服的店, 配套首饰的话实体店很难找得着, 网上应该都有卖的。”   “这样啊!”宋萤萤索性直接站定, 拿出手机来搜了搜, 果真搜到了无数的布匹厂家和古风首饰店, “那我们回去吧。”   “干嘛呢你,逗我玩呢,都走到门口了。”梁予杭抓住她的手, 不许她走,几乎是强硬地拖着她进了一家首饰店。   “这些东西我都装了满满一柜子了。”宋萤萤乖乖依着他往里走,嘴上却还在据理力争,“再说了,我平日里住在老宅也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聚会值得打扮,买回去也是压箱底没人看。”   梁予杭闻言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怪我跟你隐婚,从来没带你去过什么聚会了?”   宋萤萤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的话题是怎么突然跳到这儿的,但仔细想想,却又点了点头,“总觉得我学的那些东西,不去参加宴会可惜了。”   作为当家主母,婚后与各家夫人之间的交际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自己攒局举办宴会,菜品座位都是大学问,她原本还挺期待这个环节,现如今却好像没什么发挥的机会了。   “你倒是大言不惭,”梁予杭笑了一声,“怎么,你准备去聚会上弹琴还是下棋?”   梁予杭一边叫店员把展柜里的几款手链拿出来给宋萤萤试试,一边帮她提议,“现在有很多汉服节活动,你这种平日里这么喜欢装腔作势的人,带个摄影师,穿得漂漂亮亮的去汉服节上弹个琴走个秀,说不准就混成圈内大佬了。”   宋萤萤原本正在试手链,突然之间停下动作,掀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不是在装腔作势。”   “我说了我不喜欢这些,不必破费了。”她放下手链,对店员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喂!”梁予杭愣了片刻,才追上前去,“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刚刚那些话并没有贬低的意思,实在是最近和宋萤萤的关系也算亲近了不少,就下意识带上了调侃的口吻。   宋萤萤自然也知道他说这些话不是故意,但并不妨碍她此时脚步不停地往外走,毕竟按照她给自己设定好的人设,她现在应该又气又怒又难过又委屈。   他们刚刚走到店门口,迎面撞上了一对男女,刚巧挡住了路。   宋萤萤稍微控制了几分神色,礼貌说了声“借过”。   谁料那位男士望向她的身后,突然间整张脸就跟活了似的,眉毛一挑,嘴唇一勾,语气讥讽,“梁大影帝好,在带新女朋友逛街呢,这么快就又换人了。”   梁予杭眉头微皱,握住宋萤萤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真是不凑巧,我们已经准备走了。”   李导的目光落在宋萤萤身上,上上下下扫视了她一圈,“你早说你准备这么快就把刘心妍给甩了啊,我之前追刘心妍追了一半,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弃了的。”   他旁边的美人看起来有些尴尬,却仍然露出了一个完美的职业微笑,“李导~那我进去先逛着了,您跟梁影帝慢慢叙旧。”   李导宛如恩赐般地一挥手,她便径直到里头去了,给他们留了充足的“叙旧”空间。   梁予杭翻了个白眼,满是不耐烦,“你看上的人你随意去追就是了,我跟她从头到尾没在一起过,大可不必扯上我。”   这位李导平日里手脚不怎么干净,于电影上的确是有几分才华,却喜欢用权势压人,拍一部电影能潜规则好几个女明星。   梁予杭偶尔撞见了一次,一时心软帮了那个新人姑娘一把,又嫌麻烦直接说了她是自己看上的目标,生生把人给抢了过来。   从此之后,这人跟自己很不对付,大事上不敢对他如何,却总使些小阴招,他后来的很多绯闻黑料被大肆传播,都有这人的推波助澜在里头。   他若是平日里碰见了这人,回怼也毫不留情,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和宋萤萤在一起,他们的关系本就尴尬,再加上这人在那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到时候宋萤萤又得委屈得在梦里哭了。   “怎么,你还怕你这位新的小情人吃醋啊?”他又用那种意有所指的眼神在他们俩身上绕了一圈,笑得人很不舒服。   还没等梁予杭反唇相击,宋萤萤突然往他怀里一靠,露出一个娇俏的笑,“这位叔叔,您看不惯梁先生,大可不必拿我做筏子。梁先生最清楚不过了,我是最不喜欢吃醋的人,他如果愿意,我跟那位刘小姐二女共侍一夫都行。”   梁予杭浑身一颤,实属被宋萤萤这个又甜又柔的语气给激的,从尾椎骨开始发麻。   李导原本听她把他叫成叔叔还在生气,此时也只瞪大眼睛望着她,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大方率性不做作的女人,长得也标志,居然瞎了眼跟了梁予杭了,心头的那点嫉恨就又多了几分。   “你从哪儿弄来的货色?质量还真不错。”应该不是娱乐圈的人,气质就不像。   梁予杭这回是真的实打实地变了脸色,“这是我老婆,你再这样口出狂言试试?”   “呵,老婆?”李导不信,又瞥了一眼宋萤萤的手,并没有戴戒指的痕迹。   虽说宋萤萤上一秒还生着梁予杭的气,但出门在外,自然要给自家夫君脸面,不能叫外人欺负了去。   于是她微微一笑,与梁予杭转换成了十指交握的手势,抬头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会冲动,不是说好了我们俩结婚的事瞒着不往外说的吗?”   又转头对李导说,“还要麻烦您帮忙保密了,这门亲事是我高攀了,不希望说出去被人评价议论,再说了,对老公的演艺事业也不太好。”   梁予杭先承认了她老婆的身份,她才转换口吻叫他老公。   李导就微张着口,全程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他们。   家里都有了老婆,还能在外头跟女人隔三差五地碰面,而且看样子这位正牌老婆根本就不介意,还说要二女共侍一夫,真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被梁予杭给碰见了!   梁予杭还在发呆中没回过神来,刚才宋萤萤望向他的那个眼神,犹如春花绽放,充满着炙热的爱与欣喜,让他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陪你的女朋友看首饰了。”宋萤萤扯了扯梁予杭的手,他就乖乖跟着她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首饰店的门,又走出好远,他才突然开口问道:“他刚刚明明就是在贬低你,为什么还要配合他?”   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她甚至都没有打算阐明她是他正牌妻子的消息。   说着什么“二女共侍一夫”“高攀”之类的话,把自己的身份摆到了尘埃里。   宋萤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坦言到:“我只是觉得,不管我在家里怎么跟老公使性子,在外头谁也不能说我老公一句坏话,也不能看轻他一丝一毫。”   梁予杭张了张口,又把喉咙的话咽了回去,把那点震动和酸涩也一起咽了下去。   他忍不住猜测,宋萤萤是不是……喜欢上自对己了,这个猜测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之前的所有种种疑问突然之间都有答案了。   所以她才会突然之间对他的父母家人都多了那么多真心,所以她在对待自己的时候突然就像变了个人,温柔羞涩、百依百顺,所以她才会不惜用纳妾这种荒唐的说法来试探自己的态度。   所以她才会开始对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感到难过,但是却又不愿意轻易开口说出结束。   她甚至没有再主动跟他要过钱,几乎花了手里所有的钱给他家人买礼物。   梁予杭甚至忍不住开始猜测,宋萤萤真的是最近才突然喜欢上他的吗,会不会她从一开始就……   她当初如此精准地踩着他的底线提出了那样的建议,顺利地和他结了婚。   明明婚前约定好的是各自潇洒、互不相干,但是这五年来却好像从未见过宋萤萤有过任何婚姻外的其他关系。   所以这个约定,到底是真心实意的约定,还是……一个靠近他成为他妻子的合理借口。   他闭口不言,沉默着陪她走了一段路,突然开口说:“爸妈那边应该还没结束,我们去喝杯茶吧。”   宋萤萤刚才那点被“装腔作势”四个字冒犯到的不悦,随之突然出现的搅局人物而烟消云散,此刻闻言有些高兴,乖巧地朝他点了点头。   能跟他待在一起,就这么高兴吗?   梁予杭觉察出了宋萤萤那点心思之后,就开始稍微有点不自在。   他们名义上说的是等其他人做完理疗,顺便逛逛街,结果梁予杭开车带宋萤萤绕了半个城去了个茶楼。   这种高雅的地方原本梁予杭很少来,唯一知道的这家是以前一个长辈带他来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宋萤萤出门,他突然开始在意起了格调,不愿随意敷衍了去。   宋萤萤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睡意朦胧地醒过来,开了车门准备下车,下意识伸出了自己的手让人来扶。   梁予杭微微一愣。   还真是,找着机会就想和他身体接触。   他脸颊微红,看在宋萤萤刚才不惜诋毁自己也要给他挣脸面的份上,伸手扶了上去。   宋萤萤迷迷糊糊握着他的手走了一段路,上台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却不好再突兀放开,抿了抿唇,小声在他耳边道,“你的掌心好烫。”   梁予杭瞬间松开了她的手,“今□□服穿太多了吧,有点热。”   宋萤萤笑了笑,眼睁睁看着他的耳垂也一点点红了起来。   游戏人间的花花蝴蝶,也能有这么纯情的时候,装的吧。   宋萤萤瞥了眼进度条,偶吼!百分之四十八了!   还真的是因为她脸红了?男人难道就这么吃女人在外面给你面子的这一套。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有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在中间展示茶艺,宋萤萤便颔首端坐,盯着他不放了。   梁予杭也不知道他带宋萤萤来是干嘛来的,但肯定不是让她专心致志看别人表演来的。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撞了撞她肩膀,“他动作又没你做得好看,盯着他看干嘛?”   宋萤萤转过头,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终于等这一整段表演结束,她的眼神才终于落到他身上,“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梁予杭偏着头,兀自生气,“我刚没说话。” 第62章 62 跟大家说个事儿,我已经结婚了……   宋萤萤最是了解男人, 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吃醋了,在这跟她拿桥,自信满满她会去哄他。   行啊, 哄就哄吧, 现在哄的早晚让他还回来。   她拿起面前的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老公, 尝尝这个,还挺好吃的。”   梁予杭瞥了她一眼,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眼底略带歉意。   他这才张嘴, 把点心吃了下去。   “我只是想看一下现如今茶艺都有些什么流派, 和我学的有何不同。”   “哦。”   宋萤萤靠近他耳边,“老公不要吃醋哦, 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没有我家老公英俊。”   梁予杭的嘴角不由控制地翘了翘,还偏要嘴硬,“好笑, 我会吃你的醋?”   宋萤萤微微一愣,垂下眼帘, “是我误会了, 你对我无意, 又怎么会为我吃醋?”   梁予杭一噎, 反驳也不是, 不反驳也不是。   不过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她最近怎么越发敏感了?不会又因此难过了吧?   此时此刻, 感觉和气氛都还没到那一步,让他亲口承认他吃醋了,他说不出口, 但要说他完全不在意也不可能。   总之各种思绪在他心里绕了一圈,堵得慌。   桌子上的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他不经意地朝她那个方向看了无数眼,终于扬起一个微笑,准备出口打破这个僵局。   “予杭,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从他们一旁的座位上传来一道女声,梁予杭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一个莫名眼熟的女人,大约是他的某位前任,带着灿烂而惊喜的笑容起身朝他们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腾起来。   “……是挺巧。”   “我刚好在等我朋友,等了半晌她还没来,不介意我在你们这儿先坐着打发打发时间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一种自以为隐晦的目光扫视了宋萤一眼。   说实在的,梁予杭甚至记不清这个人的名字,盯着她的脸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她大概是自己读书时期的某个女友。   好像是美术系,还是服装设计系来着。   “不好意思,我们也差不多快走了,估计不太方便。”梁予杭礼貌而疏离地说到。   “那刚好,到时候估计我朋友也快来了。”   她好似根本没有听懂他拒绝的意味,自然而然地开始回忆起读书时青春而美好的时光,就算梁予杭全程冷淡回应,她也能一个人口若悬河、说个不停。   在绕了老大的一个圈子之后,她终于说起了正题,只见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起关于某个品牌走秀邀请函的事情。   梁予杭松了口气,几乎是心情愉悦地给出了帮她询问一下的承诺。   女人立刻心满意足,跟他互换完联系方式,连连道谢,离开之前,她终于给了宋萤萤一个眼神,“这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吗?跟你很般配。”   “呃……”梁予杭犹豫了片刻。   女人立刻夸张地点了点头,一脸了然道:“哦,不用说了,我懂我懂,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想要得到你正牌女友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着她给了宋萤萤一个鼓励的微笑,“不过美女你长相气质都这么绝,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他拿下的,加油。”   还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梁予杭这人对女朋友特别大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倒是欢欢喜喜地走了,梁予杭这桌的气氛彻底达到了冰点。   宋萤萤沉默了好久,终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原来……我连女朋友的身份都不配有啊。”   梁予杭:“……没有,我刚刚只是……”   “我原本觉得这里哪哪都比我那个时候要好,更自由,更少的约束,也得到更多的保护,但现在才知道,一旦你的丈夫不满意你,你甚至连一个正牌夫人的名号也不会有,比情人,比外室,还要更低贱。这样想想,也挺可悲的对吧。”   梁予杭的眉头随着她的话皱得越来越紧,“你这是什么话,我刚才只是稍微有点犹豫,我连这个女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一个陌生人,我有必要一开口就跟人家解释我的婚姻关系吗?”   宋萤萤轻轻笑了笑,“我明白的,我都明白,毕竟隐婚的建议从一开始就是我提的。”   ……   吃完晚饭,梁母悄悄把梁予杭叫住,“你跟萤萤怎么回事儿?怎么出去玩了一趟回来,跟吵了架似的开始谁也不理谁了,你欺负她了?”   “没有!”梁予杭觉得心里烦躁极了,“我哪敢欺负她呀,是她整天对我阴阳怪气的,又敏感,又喜欢胡思乱想,你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就又惹她生气了。”   梁母不满地打了他一下,“啧,还说不是你欺负她了,你要不是说了特别过分的话,她那么好的性格能生气吗?”   梁予杭欲言又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等到晚上洗完澡,梁予杭手握卫生间的门把手,在心底思考了很久,等下看到宋萤萤要怎么开口,谁料一打开门,屋子里黑漆漆的已经关了灯,宋萤萤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前几天还想着她变温柔乖巧了,现在一看,还不是老样子。   一边小事,生这么久的气,他不就是稍微回答晚了几秒钟吗?其他的都是那个女人自说自话,又不是他的错,怎么能赖到他头上?   梁予杭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几个来回,死活睡不着。   说来说去,还不是就想逼他对外公布他们已经结婚的消息,还暗戳戳的一点都不大方。   不行,宋萤萤自己都说了,隐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她提议的,现在想变卦,也不说巴结巴结他,跟他说一点温声细语的好话,偏偏在那跟他使性子,还想让他主动推翻他们当初的约定,凭什么?   梁予杭越想越气,不断给自己坚定决心,反正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要率先服软!   第二天,梁予杭隔老远就听到底下的欢声笑语,可他刚刚走下楼,还没开口打招呼,宋萤萤就抬头朝他望了过来,温柔一笑,说了声“早上好”。   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昨天短暂的冷战根本不复存在。   梁予杭心中暗喜,回了句“早上好”。   他以为这是她主动示好的信号,可宋萤萤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过头继续同爷爷说笑。   他如果主动插话,宋萤萤依然会给予回应,但是这根本就不一样,以前他们一大家子聊天的时候,宋萤萤总是很注意,不会冷落了谁去。但现在她就是在故意地忽视他,随口应他一句,便迅速把话题转到其他人头上,小气得很。   梁予杭在旁边坐了十几分钟,实在坐不下去了,气呼呼地起身就走,绕到楼梯口,又绕了回来,往老位置上一坐,掏出手机开始玩。   所以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推掉所有工作在老宅乖乖住一个月。   现在倒好,一屋子人全叛变了,都向着她。   非逼着他公布婚讯不可。   真是的,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就执着于一个名分。   行,公布就公布,这很难吗?真当他做不到?   等他公布了之后,他倒要看看宋萤萤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借口在这跟他使性子耍脾气。   梁予杭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挟持,噼里啪啦地打好字,在手机相册里找了一张宋萤萤早上抚琴的照片,配套发了出去。   “跟大家说个事儿,我已经结婚了,这是我正牌夫人,以后再有狗仔随意编造我的绯闻,法院里见。”   发完微博,梁予杭瞬间趾高气昂,好像整个人都通畅了,他用手机怼了怼宋萤萤的手臂,“给,拿去看吧。”   宋萤萤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看完那条微博,有些意外地重新看向他。   梁予杭抿着唇,眼底还带着一丝得意,等待着她的感谢或者道歉。   谁料宋萤萤只是淡定地把手机还给了他,“知道了。”   然后便继续转过头,跟奶奶说刚才未说完的话题。   梁予杭瞪大眼睛,这回更用力地撞了撞她的手肘,“你看清楚了吗?”   “嗯。”   她的眼神都没有转过来一下,简直是抽空给他的敷衍。   “那你还生什么气?”   宋萤萤这回终于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向他的眼睛,“你不觉得,你这样突然公布有些冲动吗?”   “我不公布你也不开心,我公布了你也不开心,所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这话的语调有些高,惹得爷爷奶奶都朝他看了过来。   梁予杭站起身来,拉着宋萤萤就往外走。   “臭小子,你拉着萤萤干嘛去?谁准你随便对萤萤发脾气的?”   梁予杭回过头,“不发脾气,我哪敢随便对您老的宝贝疙瘩发脾气,借用她一会儿,马上还回来。”   宋萤萤倒是乖乖地被他拉着,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庭院里。   “好了,你想说什么就在这说吧。”   “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宋萤萤摇了摇头,“我没有不高兴。”   “你以前至少有什么事都会说出来,有什么不满也直接跟我发泄出来,现在怎么这么别扭?”   宋萤萤垂下眼帘,眸子里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以你比较喜欢以前的我吗?”   “又来了,”梁予杭开始抓狂,“我刚才那句话又是戳中了你哪个点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宋萤萤扯了扯嘴角,“抱歉,其实这两天也不是因为你不开心,可能是因为……我有点想家了吧。” 第63章 63 越是克制,越显得她的那些爱意汹……   “想……家?”梁予杭刚才的那点气焰就又熄了, 闷闷说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爸妈,爷爷奶奶, 他们都很喜欢你, 都把你当亲女儿亲孙女看待。”   宋萤萤看出了他那别扭的安慰,又觉着仔细想想, 这个丈夫也不算太坏,她不过随口自怜了几句, 梁予杭为了让她高兴, 竟然真向大众公布了自己已婚的消息。   当然, 如果他愿意跟她生孩子, 就最完美不过了。   作为一个古人,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仍然禁锢着她, 相比起夫君,宋萤萤还是比较想要一个孩子,亲生的最好, 收养的也能接受。   她跟婆家人的关系再融洽,也只有孩子才是这一个大家庭里唯一一个和她紧密相连的、永远不会被分开的亲人。   “我知道的, 谢谢你安慰我。”但不管怎么样, 丈夫对她的态度和善了不少, 她自然要趁热打铁, 继续拉近他们的距离, 期待能早一日圆房, 拥有自己的孩子。   宋萤萤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容, 然后小心地把手伸进他的掌心,轻轻握住,“我刚才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只是觉得,你就这样把我们结婚的消息公布出去,对你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毕竟这些年来他一直绯闻不断,如果被人挖出他们五年前就已经结婚了,难免会让人怀疑他品行不端,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声传出去,她岂不是成了一个连自家老公都管控不住的深闺怨妇,显得太过无能了些。   梁予杭丝毫没有看出宋萤萤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还颇为感动,以为宋萤萤无论何时何地,都把他的事情放在首位,全程只为他考虑。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也不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人。”   梁予杭一时冲动做出了这样的事,原本冷静之后是该自我怀疑的时候,但又被宋萤萤几句温声细语激得满腔柔情,满脑子都想的是:宋萤萤那么喜欢他,全天下只能依靠他,那他至少也该承担起一点点作为丈夫的责任,好好保护她。   梁予杭和宋萤萤这个短暂的冷战终于结束了,梁予杭还没来得及暗自高兴,就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电话和微信轰炸得心烦意乱。   “没有被盗号!”   “也没有开玩笑。”   “我就是已经结婚了,那又怎么样?”   “我跟公司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有规定过单身条款吧,我之前各种绯闻满天飞的时候,公司不是还挺喜闻乐见的吗?谈恋爱就行,结婚就不行?”   宋萤萤坐在一旁看着他接电话,眼神里满是担忧。   梁母在一旁嗑着瓜子,满不在乎地安慰她,“你就别担心了,本来我就说你们俩结婚的事情当时就该公布出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有隐瞒的道理。”   宋萤萤眉眼间仍带着忧色,“老公他这么多年毕竟传了这么多绯闻,是单身的话还好,如果突然告诉大家他已经结婚了,我担心……”   “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大不了退出娱乐圈回来继承公司,他爸老早不想让他在那个娱乐圈里呆了,整天抛头露面的,烦人的很。”   宋萤萤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厨房里的汤应该好了,她见梁予杭刚挂断一个电话,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根本没有消停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去厨房里端她熬了一上午的清心润肺汤。   等梁予杭不耐烦地直接关了机,宋萤萤舀好了汤轻声唤他:“老公,过来尝尝我的汤,特地给你做的,清热降火。”   梁予杭怒气未消,走过来端起茶几上的碗,直接准备一饮而尽。   宋萤萤连忙伸手挡在碗上,震荡起来的一些汤水洒到她的手指,葱根般的手指瞬间就红了起来。   “刚盛出来,烫。”宋萤萤急忙把碗又接了回来,梁予杭的手指刚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略高的温度,就被她拉过手指,在唇边轻轻吹了吹。   “没有烫到你吧?”她抬眼望着他,一双眼眸如春风般温柔。   “你是笨蛋吗?”梁予杭喉咙有些发酸,反过来扒开她的手指,就见她那块皮肤微微泛红,显眼极了。   “眼睛只盯着我,自己就不怕烫吗?”   宋萤萤微微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我不怕烫的。”   “反应这么大,糊鬼呢?”   宋萤萤依然只是笑笑,她拿起碗里的汤匙轻轻搅拌,然后送到唇边尝了一口,“还是有点烫,你再等等,我再吹吹。”   梁母就在一旁静静看着,满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所以她一开始就说了,像萤萤这么好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她,只要给他们点时间培养感情,再冷漠绝情的男人都能被她拿下。   梁予杭就坐在一旁等着,眼睛还止不住地往她手指上那点红色的印记上瞄,好不容易看它似乎是要消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好了,现在不烫了。”宋萤萤盛起一勺,递到他唇边,梁予杭下意识张口去接,等东西已经咽进了喉咙里,耳垂才稍稍有些发烫。   “我自己来就行,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你喂?”   宋萤萤见他把碗自己端了过去,轻轻一笑。   “笑什么?”   “没什么,看到老公你的脸就觉得很开心。”宋萤萤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老公别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生气,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谁跟他们计较了,我只是嫌烦的慌。”   宋萤萤也跟着苦恼起来,提议道:“需要我给你弹清心曲吗?”   “不要,我俗人一个,听不懂。”   宋萤萤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老公有点……可爱。”   梁予杭轻咳了一声,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形容词不要乱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花丛里的老手,也被女人心肝宝贝地叫过,喜欢啊爱啊,心动啊想念啊,之类的甜言蜜语听过一大筐也说过一大筐。   但在宋萤萤面前,明明她半句喜欢的话都没有说过,明明她克制守礼跟他没有过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   但她那些爱意被牢牢拘束在看过来的一个眼神里,早上提前起床的时候轻悄悄的脚步里,以及此时此刻她的一个温柔笑意里。   越是克制,越显得她的那些爱意汹涌澎湃。   让人心神激荡,目眩神迷。   他通常不会轻易害羞,却在她面前红过无数次脸颊。   这大约就是独属于宋萤萤的魔力吧。   梁予杭公布了婚讯之后,索性关了手机跟宋萤萤一起在老宅里宅了半个多月,管他外面海浪滔天,他正乐此不疲。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为了让李导自觉放弃,就在剧组传出话来,说那个小明星是我看上的人,他当时不过一个副导,根本不敢得罪我。”   梁予杭这天和宋萤萤说起他们在首饰店碰到的那个李导,便把当初他们的恩怨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宋萤萤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星光熠熠,“老公是侠义之辈,令人佩服。”   “什么嘛,你也太夸张了,”他偏过头去,“不过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老公你自视君子,却不能不防备别人好做小人,到时候别人拿你说的话来攻击你,只能增添一些无谓的烦恼。”   “是,知道了,我做的不对。以后我宁愿麻烦一点,也不随便拿这个出来当理由了。”   宋萤萤笑着摇了摇头,“我才没有责怪老公呢,我觉得这件事你做的特别对特别帅气。”   梁予杭也跟着笑了笑,“那我以后经常在外面这样英雄救美,你不在意啊?”   宋萤萤还没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差点忘了,我大方的老婆可是主动提出要给我纳小老婆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个呢?”   宋萤萤抿了抿唇,在现代生活呆久了,她也慢慢觉察出了当初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难得有些羞涩。   梁予杭公布结婚已经半个多月了,当时激起的波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褪去,被一个又一个新瓜掩盖。   再说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走过纯情人设,他的粉丝也是事业粉和演技粉更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放出来的那张照片实在把宋萤萤拍得太出尘绝艳了。   优雅高贵,宛如仙人。   她坐在凉亭下花丛中,悠然抚琴,意象优美,实在太绝。   随着议论的热度渐渐过去,吃瓜路人们议论最多的反而是宋萤萤的身份。   梁予杭的公布微博表述不清,致使大多数人都只以为他们刚刚新婚不久,还不由地感慨,怪不得梁予杭能浪子回头,实在是老婆太美,把其他人都衬成了胭脂俗粉。   这样想想,让一个花心大萝卜改邪归正,从此为她杜绝绯闻,也有一种另类的浪漫。   半个月后,梁予杭倒是没再接到些扰人清闲的电话,反而是宋萤萤多了许多采访和节目的邀约,好像相比起梁予杭,大家对宋萤萤更感兴趣一样。   梁予杭在问过了她的想法之后,帮她把那些邀请全都推了。   一个月好像转瞬即逝,他答应好的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经纪人直接往他的邮箱里发了几本递过来的剧本,意思就是暗示他要接着开始工作了。   梁予杭把那些本子都打了出来,抽空翻了翻,剧本都是质量上乘班底优秀的,可见他的资源丝毫没有被结婚的消息影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些剧本里有一个是他很想挑战的反派角色,但他突然之间有些犹豫。 第64章 64 他的一时冲动和下定决心都多么的……   也不知是不是在家里呆久了, 人都变得懒散了,一想到天寒地冻的还要拍戏,就稍微有点舍不得在家里每天都能喝到的汤。   宋萤萤从一旁经过, 见他手里捧着一个剧本发呆, 绕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梁予杭回过神来, “在想……要不要接这个剧本?”   “喜欢就接呀。”   她说得太过坦然,梁予杭就稍稍有些不高兴, “我出去拍个戏, 起码要跟组三个月回不来, 你倒是很淡定, 一点都没有舍不得。”   宋萤萤眨了眨眼,“大丈夫本就该在外建功立业、赚钱养家,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不可能把你长久拘在家里,让你每天只陪着我种花弹琴。”   他轻哼一声, 偏过头去,“听起来倒大方!”   顿了顿, 又说:“那我如果想念你泡的茶你弹的琴你做的糕点你煲的汤, 要怎么办?”   “我以为你在烦恼什么呢?”宋萤萤笑了起来, “如果方便的话我陪着你一起去就好了, 可以在剧组旁边租个带厨房的房子, 你什么时候想喝汤, 我随时做了给你送到剧组去。”   “可是……”   梁予杭内心震动不已, 他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也绝不可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是从小到大, 不管是他还是他周边的人,都少有见过女人愿意为了另一半做到这种地步的。   跟组陪伴,随时照料,好像只有把它安在母亲的角色上,才稍微合理几分,放在女朋友身上,说出去,都要被人骂恋爱脑没有自尊的。   “不用了,太麻烦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又不是保姆,怎么能让你跟过去照顾我?”   “不麻烦的。”宋萤萤摇了摇头,一脸真挚地望着他。   照顾好丈夫,本就是身为妻子的分内之事,只要梁予杭需要,她丝毫不觉得麻烦。   “没关系的,我可以陪着你的,每天晚上回来都能见到我,听我弹琴,跟我说说话,难道不好吗?”   梁予杭本来是该坚定拒绝的,但宋萤萤描绘出的这个画面又实在太过美好,她的真心她的情谊满满当当地捧到他面前,叫他开口拒绝掉,他有些做不到。   他这段时间跟宋萤萤在一起睡惯了,习惯了听着她的呼吸入眠,失眠的症状都跟着好了几分。   如果拍戏的时候,她能全程陪在他身边,一定……会很愉快的吧。   “好嘛?”宋萤萤拉着他的手臂,笑着对他闭上眼又睁开,睫毛扑闪扑闪的,故意跟他撒娇。   “我把你拐走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不会有意见吗?”   “他们再需要我,我的第一要务也是陪着老公啊,他们能理解的。”   宋萤萤这段时间花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远远超过花在梁予杭身上的,有时候看到他们相处时的画面,梁予杭都忍不住怀疑,宋萤萤的爱屋及乌,到底谁才是那个乌?   但现在她如此坚定,毫不犹豫地跟他说,陪着他才是她的第一要务。   有点……窃喜。   梁予杭清了清嗓子,“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那我当然答应你了。”   宋萤萤亲自去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他们嘴上觉得宋萤萤实在没有必要拍戏的时候也跟着,但被她娇声娇气地劝上几句,又觉得他们小两口现在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梁予杭转头就接下了这个剧本,筹备了大半个月之后,正式进了组。   宋萤萤就在剧组的拍摄地周边租了个房子,还在当地雇了个阿姨,中午晚上每天过来做两顿饭。   宋萤萤第一次带着饭菜和她煲的汤去探班的时候,在整个剧组引发了轰动。   实在是她太过神秘,大家又一直很好奇,到底是哪样的女人能这么轻易就让梁予杭这个花心萝卜浪子回头。   等到宋萤萤俏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明艳大方,气质出尘,动起来比照片还要更有几分韵味风情,大家就忍不住感叹调侃,说梁予杭能娶到这样的老婆简直是三生有幸。   特别是他们在听说宋萤萤特地跟着来剧组,就是为了照顾梁予杭,更是有人喊天喊地,在那开玩笑骂梁予杭不配。   “大家太夸张了,其实我就是想跟着过来玩玩,见识见识拍戏是什么样子的,说是照顾,但饭菜都是阿姨做的,我只负责送过来罢了。”   她除了煲了碗汤,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饭菜是阿姨做的,甜点饮品是在商店里买了送来的。   全剧组的人喝了她的奶茶吃了她的甜点,自然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你不用害羞,像你这样漂亮又贤惠的女孩,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这句话简直是夸到了宋萤萤心窝里,她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原本只想着时不时偶尔送一回东西,意思一番也就是了,煲的汤等梁予杭晚上回来了也能喝。   但现在被人这样夸了,她实在不能不兴奋,想着一定要多送几回东西来才行。   下回再亲手做些糕点吧。   宋萤萤和其他人大方交谈的时候,梁予杭全程带着股掩盖不住的笑意在旁边看着,又是骄傲又是欢喜。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男人的劣根性让他们相比起感动,脑海里浮现更多的是磅礴的虚荣心。   被满足了的虚荣心。   梁予杭吃完了保温盒里的饭,亲自把宋萤萤送出来,“你怎么过来的?”   “我包了车,随时可以叫司机接送,你不必担心我。”宋萤萤眼睛里还带着笑,兴致勃勃地对他说,“我今天好高兴,我明天还能来给你送饭吗?”   “傻里傻气。”看着宋萤萤这个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梁予杭又突然之间有些心头发酸,忍不住有些怜惜,“大冷天的,跑过来送饭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当然是因为被人夸奖了贤惠。   宋萤萤心里这样想着,但也十分明白梁予杭现在想听什么,“因为能见到老公啊!”   “明天不许来了,”梁予杭故作严厉地冷着一张脸,“凡事过犹不及,你来得太频繁了,大家反而会说的不好听。”   “为什么?”宋萤萤抬起头,脸上是不解的神情。   “你就当我心疼你,不愿你太过辛苦吧。”   现如今,他说这些甜言蜜语也说得越发顺口了。   宋萤萤沉思了一会儿,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很想把这个贤惠的名声继续传扬出去,但是既然夫君不喜欢,她也只能控制好次数,每周只亲自去个一到两次。   梁予杭也不是每天都能回来,有时候夜戏拍得太晚,他怕回去吵着宋萤萤睡觉,也会直接在剧组准备的酒店凑合一夜。   半个月过后,宋萤萤瞥了一眼停留在百分之六十的进度条,不由得啧了啧嘴。   表面上看着好像多舍不得她多心疼她似的多么柔情蜜意,结果只有百分之六十的进度条。   从上一次百分之四十八之后又过了好久,还是只刚到喜欢的及格线,实在涨得太慢了。   而且在一张床上躺了这么久,带着合理夫妻的身份,居然还坚持没有圆房。   系统:“也许他压根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只是沉醉于有人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感觉。”   “啧,瞎说什么丧气话呢?”   宋萤萤挥挥手让它一边呆着去,继续躺在床上发呆,颇有些百无聊赖。   早知道就不跟着过来了,陪她下棋喝茶的人都没了,真是无聊。   她稍微振奋了一下精神,好歹开始刷起了手机,然后就不经意之间,在微博看到了另外一个剧组开机仪式的消息。   “主演:徐沐之……”   这个名字?实在太过眼熟了点。   宋萤萤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眼底闪动着兴奋的神色。   哇,上天注定要她搞事了。   宋萤萤回想了半天原本的情节,原主从头到尾从来没有喜欢过梁予杭,当初的提议也是真心实意,原因就是她早已有了一个暗恋多年的白月光,却因为种种原因,自卑地不敢靠近。   像她这样的人,不配沾染天上的月亮,也就只配跟梁予杭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了。   她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微博小号来着?   第二天,拍戏的间隙,剧组的其他人总是时不时地扫梁予杭一眼,然后互相议论几句,捂着嘴笑。   梁予杭可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通常情况下,这都是在他有绯闻传出,其他人看他笑话的时候。   他皱了皱眉,还没主动开口询问,和他演对手戏的女二号杨青青就凑过来到他身边坐下,开口感慨了一句,“你是不是会下蛊啊?怎么让你老婆对你那么死心塌地的?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往下掉,又肉麻又心疼。”   “什么啊?”梁予杭满脸疑惑。   杨青青揶揄道:“你还不知道啊,你老婆的微博小号被人扒出来了,里面从头到尾、好几百条微博都描述着她暗恋中的少女心事,好嗑又动人,现在就连你的粉丝也磕疯了,正一边骂你大猪蹄子,一遍逐条微博留言叫她大嫂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一直以来都那么那么喜欢你啊?简直就把你当神明一般膜拜,你之前绯闻漫天飞的时候,她肯定只能暗自伤心,想逼着自己放弃你却又做不到,实在太虐了。”   杨青青满是感慨,“好在你们现在也算有了个圆满结局,以后可要好好疼老婆呀!”   “……微博叫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梁予杭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想翻看微博,眉眼里都是羞涩,几乎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就说为什么今天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原来是因为宋萤萤。   她居然还在微博上记录过她的心事吗?她真的像他设想的一样,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吗?   “好像叫‘今天我能放弃你了吗’,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我记不准确,不过你点进微博热搜就能看到了。”   杨青青说话间,梁予杭早已在热搜榜上看到了网友们按时间整理好的微博截图。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我以为我可以了,但一不小心在电影院看到了你的海报,于是又偷偷躲在卫生间里痛哭了一场。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不能。忘记不了也靠近不了,我们之间好像总隔着天堑般的距离,我不想转身,也不敢伸手。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不能。上天啊,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又给我一个很美很遥远的奢望。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我想嫁人了,不是因为嫁了人就能让自己忘记你,而是我害怕如果我一直这样远远望着你,会不会有一天忍不住冲去找你,到时候我一定会扑倒你,不管不顾地吻上去的。你会用你那双星辰般的眼眸惊讶地望着我吗?我害怕在里面看到厌恶的情绪。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不能不能还是不能。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今天重温了一遍你的电影,我还是好爱你。   梁予杭满心满眼里都是震撼动容,他紧紧抿着唇,眼睛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从来就不知道,宋萤萤原来这么早就一直爱着他,她的感情不是结婚后的骤然改变,而是从一开始就拉到了满值,然后经过了漫长的努力,才能把这样汹涌澎湃的情绪全然隐藏在心里。   在鼓起勇气靠近自己之前,原来她一直被这样的自我厌弃和自我拉扯折磨着。   而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带着满腔的自责继续往下看,一层雾气在眼眶里打转,几乎快要落了下来。   可是,随着他的视线一条条划下去,他的表情渐渐变了,眼中的水雾好像凭空蒸发,神色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终于,他仿佛自虐一般把长图看到了底。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还是不能,今天做了你最爱的杨枝甘露,然后一个人在客厅里吃完,整个房子都冷冰冰的,我好想你。   日期是今年的九月底。   杨枝甘露,九月底!   如果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分辨出这上百条微博描述对象根本不是他的话,他也就实在太傻了。   梁予杭突然觉得自己开头时候的那点自作多情是多么的可笑,这几个月来的自作多情又是多么可笑。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感动,他的一时冲动和下定决心都多么的可笑。   是宋萤萤的演技太好,还是他实在太蠢,让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宋萤萤嫁给了他五年,却还一直忘不掉另外一个男人。   一个脑袋上有两个旋,喜欢天文喜欢无厘头喜剧喜欢杨枝甘露,真心愉悦地笑起来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的男人。   所以他们这段时间又算什么,她每个浓情蜜意的看过来的眼神又算什么?   明明在三个月之前,还在微博里思念着另外一个男人,明明持续八年,一直喜欢着另外一个男人。   梁予杭就算再自傲,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在八年之后,宋萤萤就突然移情别恋了。   何况在他们的五年婚姻里,他一直对她不好。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微博?”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是怎么被扒出来就是宋萤萤的小号的。”   杨青青见他双眼通红,只道他是感动心疼的,忍不住笑了笑,“好像是有不小心暴露过学校,又用自己的照片当过头像,你不用怀疑,也不用担心,这小号肯定是她的,有实锤的。”   “……是吗?”梁予杭骤然站起身,“你帮我跟导演请两个小时的假,我待会儿就回来。”   杨青青点点头,“没问题。” 第65章 65 明明就是你一直心有所属   梁予杭离开剧组, 在路边停了下来,他望着周围,突然有些茫然。   脑袋里一直乱哄哄的, 他发了一会儿呆, 才拿出手机准备给宋萤萤打个电话,只是这个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宋萤萤的身影。   她提着一个便当纸袋, 里面装着两个保温饭盒, 看上去正准备过来给他送饭, 她的模样看起来太美好了, 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透露着温柔的圣光。   此时此刻, 她应该是突然被某个人绊住了脚步,正抬着头,微笑着跟他说话。   那个人甚至还穿着古装的戏服, 戴着假发套,身姿挺拔, 很能称得上一句芝兰玉树。   梁予杭辨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徐牧之。   最近正好在他们隔壁拍戏。   犹如寒冬腊月的一盆冷水, 他站在原地, 觉得全身上下从骨头缝里开始冷了起来。   是他?   对, 是他。   也不知道他那些愚蠢的粉丝们是怎么把那个人张冠李戴到自己身上的, 明明宋萤萤微博里描绘的每一句话, 都跟他全然无关。   宋萤萤是看着他的海报痛哭了一场, 是把他视为不敢沾染、遥不可及的月光。   那些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是用来描写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他而起。   梁予杭讥讽一笑,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他不愿宋萤萤这样辛苦,她却还是时不时巴巴地过来送饭。   大约就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此时此刻这个看似意外的场景,理所应当地出现吧。   宋萤萤听着脑海里系统关于梁予杭刚刚离去的提醒,依旧面色如常,和徐牧之继续说着话。   寒暄过几句之后,徐牧之望着她,欲言又止。   “你有事要问吗?”宋萤萤转头望了眼梁予杭剧组的方向,“没关系,你问吧,我正准备去给我老公送饭,稍微有点急。”   徐牧之看着她眼底的那抹期待和焦急,突然之间,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起来,“好像也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啊?”   “我是说,看样子你现在嫁给梁予杭之后很幸福。这回的事,你好好跟他解释一下,以前的事都已经成了过去,不要让他误会了你现在的心意。”   不得不说,徐牧之大概是全网除了梁予杭之外,唯一能看出宋萤萤微博小号里的男主角是谁的人。   他跟宋萤萤同一所大学毕业,与她合过奏,和她聚过餐,也不小心捕捉到过她望过来时闪闪动人的眼睛,再加上微博里面的那么多细节,所有的喜好都与他对应。   他们的交集并不算多,他也是在今天才终于知道,原来有一个女孩子默默喜欢了自己那么久。   有点百感交集,又有点为她担心,所以在看到她身影的时候,忍不住想过来问一问。   虽然说他的问题没有问出口,但心里却已经有答案了。   有时候,那个真正让你心动的人是会突然出现的。那个微博,毕竟三个月前就没有再更新过了。   宋萤萤挑了挑眉,好似仍然不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徐牧之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毕竟这件事实在让人有些尴尬。   “没事了,你快去送饭吧。”   宋萤萤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之前,又一次被徐牧之叫住。   “想最后告诉你一句话,永远也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任何一个女孩都值得被所有人爱。”   徐牧之不能断定,如果宋萤萤当初坦然告知她的心意,自己跟她会不会走到一起?   这也不再重要。   他最后对着她温和一笑,配着一身戏服,犹如谦谦君子,风光霁月。   宋萤萤微微有些恍惚,虽然仍是不解他说这话的缘由,但能领会他话中的劝慰欣赏之意,于是下意识对他微微颔首,行了个古时候的闺秀礼。   宋萤萤进了剧组,环视一周,却没有找到梁予杭,打电话他也没接,问了许多人,才终于在房车前碰到了他。   她立马绽放出一个微笑,走到他跟前,把便当盒递给他,“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你是不是饿了?”   梁予杭垂眸看了一眼,“我今天已经吃过了。”   “啊?”宋萤萤一愣,“可我不是说好今天要来给你送饭的吗?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你以后也别过来了。”梁予杭低头整理了下袖口,迈步往里走,“偶尔一回两回就算了,总是这样,要被人说我在组里搞特殊了。”   宋萤萤提着个袋子跟在他后面,梁予杭的脚步很快,她有点跟不及,“可是……”   “我今天的戏份排的很满,马上要开始拍摄了。”他突然停下,宋萤萤差点撞上他,连忙稳住脚步,抱紧怀里的保温盒。   “那今天的呢,我送都送来了,要不你喝个汤吧。”宋萤萤拿出装汤的保温瓶,抬眼望着他,明眸皓齿,一如往常。   梁予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了过去。   还没等宋萤萤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他转头把保温瓶塞给了一旁路过的杨青青。   “诶?干嘛?”杨青青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们。   梁予杭笑了笑,“今天萤萤送多了,你拿去喝吧。”   “……哦。”她眨了眨眼,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不对,却莫名地不敢多说,捧着保温瓶走了。   宋萤萤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在梁予杭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微微一笑,“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再过来送饭了。”   却并没有埋怨他说一出是一出,之前明明是他亲口说舍不得她熬的汤的。   梁予杭冷着一张脸,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没有立刻回答。   “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吗?”   宋萤萤思索了一会儿,提了提手里另一个饭盒,“这个怎么办?你要再吃一点吗?”   “不用了,这个你随便处理就行!”   他语气太重,这下谁都能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他有多不高兴了。   旁边经过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来。   “好的。”   被外人看着夫君对自己发火,让宋萤萤觉得无比羞耻,但她仍然只是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拍戏了。”   准备离开之前,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慢条斯理地问到:“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要问问你。”   “什么事?”梁予杭的语气稍稍有些急切,眉眼中还暗藏一丝懊悔。   宋萤萤便靠近两步,凑到他耳旁,压低声音问:“我们之前那个约定,你还准备一直延续下去吗?你有……跟我圆房的打算吗?”   她的语气太过于平静,脸上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看着这样的脸,梁予杭实在有些想象不出,她为人痛哭流涕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和别人上床的人,至少两个人得互相喜欢才行吧。”   梁予杭不知道,他此时的眼神又傲又倔,像是在努力隐藏着那股让人想打破的脆弱。   比起以前的样子,要格外好看。   宋萤萤的目光没有继续在他脸上停留,“我明白了。”   停顿片刻,她继续问到:“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吗?我说过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   “想要孩子?”梁予杭的脑袋发木,气极反笑,“你可以随便找别人生,不必非要找我。”   “是吗?”宋萤萤眼底的那点惊讶一点点消散,表情又恢复如初,“你今晚回来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梁予杭接下来的半天时间,状态都不怎么对劲,满脑子里都想的是宋萤萤今天晚上即将要对他说出口的话。   几场无关痛痒的戏,被他用多年的演戏经验掩盖了过去,到了感情爆发的重头戏的时候,他就稍稍有些力不从心。   导演也看到了今天的微博头条,只当他骤然得知老婆的深情,心神激荡,便直接提早收工,放他先回去了。   梁予杭刚刚走到他们住处楼下,就在花坛边瞥见了一个非常眼熟的饭盒,走近一看,果然就是宋萤萤常用来给他送饭的那个,此时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供周边的流浪猫狗享用。   他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的那根火线瞬间就被撩着了,怒气冲冲地回了家,一打开房门,明明有满箩筐的话想要质问,却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见宋萤萤转过头,非常欢喜地带着笑,对他扬了扬手里合同样式的几张a4纸。   梁予杭的心脏都像被人掐住了似的,他屏住呼吸,听见宋萤萤说。   “你回来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离婚的事。”   宋萤萤见他仍然愣在门口,便起身过来,把那几张离婚协议递到他手中,“这是我下午询问过律师之后,他发过来的离婚协议的模板,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虽然梁予杭发了话,要跟他继续之前的约定,各玩各的,让她去找别人生孩子,好似不在意的样子。   可她毕竟骨子里传统,实在做不来这种身为他人妇,却与旁人偷情生子的事。   仔细想想,还是和离为好。   纵使在他们那个朝代,她也不是那种实在迂腐不堪的女子,就算想当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但实在所托非人,也不能为了几句不好听的名声就苦了自己一辈子。   何况,随着她慢慢融入现代的生活,她也明白离婚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   目前这个丈夫,原主挑的时候便太过随意,还定下了那等条约,她也用尽全力努力过了,好像也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如直接离婚,这回自己认真挑挑,争取嫁一个更合她心意的夫君。   本来当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这个理想,就是要与夫君配套的,没有一个优秀的家主,哪来优秀的主母。   思维通畅之后,她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只等着梁予杭回来,便好好与他议论此事。   梁予杭好似还在发愣,她便继续解释道,“我查过了,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再等几年就过了最佳生育期了。还有,我想给孩子一个父母和睦、温暖幸福的家庭,你既不喜欢我,那我们离婚应当是最好的选择了。”   在这段日子以来,她明面上一直温婉和顺,但心里也不是对梁予杭全无意见的,只看在他是自己丈夫的面上,才尽量容忍罢了。   “……不喜欢?”梁予杭终于找回了点思绪,笑容苦涩,“明明就是你一直心有所属,不喜欢我吧。”   “现在,心事被我知道了,就索性破罐子破摔,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你怎么这么……”   他原本想说“残忍”,却又觉得这两个字把自己显得格外柔弱,好像他独自动了真心,多么可怜一样。   “这么任性妄为啊,你真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会照你的设想发展吗?我偏不跟你离婚!”   宋萤萤皱起了眉,“我什么时候心有所属了?”   “呵,”梁予杭讥笑一声,拿出手机,在微博上搜出了她的账号名,连这个昵称都让人生气。   点进主页,梁予杭把屏幕一转,递到她面前。   “网友们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还在那张冠李戴,说你描写的对象是我,现在你来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梁予杭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忍不住提高音量,“你说啊,是谁?”   那模样实在太像一个控诉妻子出轨的怨男。   宋萤萤满脸疑惑地接过手机,随着手指的下滑,她的眉头越皱越深,然后好似脑海中突有针扎,她一手按住头,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痛苦。   “喂,你……你怎么了?” 第66章 66 在下原名宋筝   那些炽热深刻的记忆, 伴随着这次的疼痛一起浮现了出来。   宋萤萤又抬眼朝手机屏幕望去,喃喃自语到:“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好似直到此刻,才明白原身当初为什么会挑选一个梁予杭这样的人当自己的丈夫。   她结婚是想忘记那个人, 又不愿意自己丈夫太好, 让她当真有一天忘了他。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宋萤萤难得批判了原身的行为。   既然已经选择了嫁人, 就应该好好对待这份婚姻,不然就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 像这样模棱两可, 谁都对不起。   “你到底怎么了?是头疼吗?”梁予杭见她神情好转, 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缩了回来。   宋萤萤看着这个原本应当是无人问津的账号,现在却每条微博下都有上千条留言, 难得有些歉疚。   怪不得夫君今天如此生气。   不仅被被妻子戴了绿帽子,还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写这些话的人并不是我。”她抬起头望向他, 目光仍旧坚定明亮,“虽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但我只能告诉你, 作为你妻子的每一天, 无论是心还是身, 我都没有做过任何有愧于你的事情。”   梁予杭眼底似乎有光隐隐亮了亮, “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你的小号?”   “是我的, ”她点了头,却仍旧坚持,“但这些话不是我写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梁予杭冷笑了一声, 只觉得唯一的那点期待也被否认了,“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有人盗了你的号,用它来记录心事吧?”   宋萤萤把手机递还给他,站起身来,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这不是我写的。”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太过荒唐,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份就已经够可恶了,实在没有脸面对着原身的家人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她产生了一点逃避心理,不愿再面对梁予杭讨论关于微博小号的事,她不愿意认下这件事,却也不愿意继续同他拉扯,牵扯出自己身份的变换。   “离婚协议你好好看看吧,但我要事先与你说清,我同你离婚并不是因为我心有所属,只是因为我们彼此并不合适,和其他人无关。”   宋萤萤考虑了一番,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带什么嫁妆,也不好要梁予杭太多钱财。   “婚后的财产分割,首饰礼物都可以还给你,我卡上的钱也都可以转还给你,之前的四千万大部分是花在了给家里人买礼物上面,剩的几百万和之后你打给我的两千万一并还给你。”   梁予杭的目光也跟着冷了下来,宋萤萤就连解释也不愿意和他解释,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不服输的念头,宋萤萤的语气有多平静,他的语气就要有多平静。   “不用了,我们之前本来就是明码标价,你照顾了我家里人那么久,那些钱是你该拿的。”   他一边说着,宋萤萤脑海里的进度条一边向前跳动,到是让她有些惊奇。   没有往下掉,反而还涨了,但他看上去是同意离婚的意思,并没有挽回的打算。   所以这个人此时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在她决定离开他的时候,惋惜和不舍把六分的喜欢也衬成了七分吗?   “离婚协议……我会让我的律师看过之后再慢慢跟你谈的。”   宋萤萤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既如此,我就不在这边陪你,先回去整理东西了,我还得跟公公婆婆爷爷奶奶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不跟我解释,反倒跟他们解释?”   宋萤萤沉默着没有回答,梁予杭的脸色就更冷了。   “那我先走了。”下午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她做事十分利落,此时拖着东西就可以走。   梁予杭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拉着行李箱从自己面前一步步走过,终于在她走到门前时叫住了她,“你,今天太晚了,要走也不必急于一时。”   “没关系的,我已经请好了车,很方便,不会有事的。”她最后同他礼貌地笑了笑,在他面前轻轻合上了房门。   梁予杭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明明今天是他怒气冲冲,想回来找她要一个解释。结果宋萤萤反客为主,一句话都不愿意同他多说,直接提出了离婚。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他真实感受到过的那些爱意,都是假的。宋萤萤仅仅只需要和徐牧之的几句简单的对话,就瞬间有了撕下伪装去追求挚爱的勇气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梁予杭好似突然醒悟了过来,冲出门追了出去。   跑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没了身影,一辆出租车在他的目光里缓缓远去。   他想给宋萤萤打电话,手落到屏幕上,却没有按下去。   刚才那点冲动瞬间平息,他就又冷静下来。   还好没有追到她。   他之前和别人分手的时候,最讨厌哭哭啼啼纠缠不清的女人了。   宋萤萤应该也是如此吧。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在被这样对待,自尊心都被踩在了脚底以后,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他们这段婚姻。   他不愿意。   梁予杭自虐般地重新翻起了宋萤萤的微博小号,之前看到的截图不过是摘取,他现在要从头到尾、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不喜欢吃芒果,突然想起来你也不喜欢吃,于是就连芒果也变成了甜蜜的意象。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小时候父母原本想让我学钢琴,我却怎么也学不会,退而求其次学了大提琴,现在想想,还好我只学了大提琴。   今天我能忘记你了吗:今天在家做咖啡,加了很多糖,阿姨都觉得有些惊讶,说这样煮出来的咖啡不正宗,但我不想要正宗,只因为我记得你特别怕苦的样子,就发誓从此煮出来的每一杯咖啡都要很甜。   梁予杭原本还在煎熬着往下看,说服自己不要再一时冲动,要把宋萤萤这些真实的心意牢牢刻进心里。   但渐渐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浮现出来。   他突然之间竟然觉得,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像宋萤萤。   宋萤萤不像是会写出这种句子的人,她会的乐器也不止有大提琴,不对,她甚至从未提过自己会大提琴,她会古琴,每天早上都会弹,古筝也会,长箫也说过略通,但唯独没听她提起过大提琴。   家里也吃过芒果,并未见她不爱吃。   也从未见她煮过咖啡,她更爱煮茶。   宋萤萤刚才的那句话也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说她没有做过任何有愧于自己的事情,她说这些微博都不是她写的,她说她想和他离婚,并不是因为她另有所属。   对!梁予杭猛然之间站了起来,她说了,她说了好几遍,这些不是她写的!   宋萤萤连夜回去了,却并未回老宅,而是住进了自己名下的那套房子,这套房子是他们结婚之初梁予杭送的,后来又按她的心意装修过,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下午下定决心之后,她就请人过来打扫过这里的卫生了。   宋萤萤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直接给爷爷打了电话,跟他约好了时间,说有事要谈。   她不知道的是,他们家昨天晚上其实就已经开过家庭会议了,针对被爆出来的那个所谓小号。   其他人不知道梁予杭和宋萤萤什么时候结的婚,所以能理所当然地把这些微博按到梁予杭头上,但他们不行。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们至少能知道,这绝对不是梁予杭。   大家一时之间都百味杂陈。   之前这两人在他们面前假装恩爱,其实根本就是貌合神离,他们加起来好几百岁的人了,不至于连这也看不出来。   之前他们俩要装,大家清楚梁予杭的性格,自然知道这事怪不到人家萤萤头上,便也配合着懒得多说,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也是真的肉眼可见地亲密恩爱了起来。   以至于大家都已经产生了期待,觉着这两人今后是真的能好好过日子了,却突然之间来这么一下,瞬间撕破了之前的假象。   只是讨论了一晚上,却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最后还是梁母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微博也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萤萤突然之间醒悟了,发觉自己爱上梁予杭了也有可能呢?以前我不知道,可这一个月,他们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是真的是装的,我还看不出来吗?”   大家打梁予杭的电话也打不通,想问个情况都没渠道,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打给宋萤萤,只能凭白着急,整得一家人抓心挠肺。   宋萤萤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梁老还以为她是要来安抚他们的,瞬间松了口气,丝毫没有想到她准备好了和他们提离婚的事情。   宋萤萤依照约定好的时候回了老宅,一大家子人都坐在客厅里等她,她稍稍有些拘谨地跟他们打了招呼,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开口,跑车发动机的声音就由远及近。   梁母探身看了一眼窗外,梁予杭的跑车直接停在大门口,差一点点就要撞坏了家里的花坛,他从车上迈步下来,几乎是跑着进了家门。   “予杭怎么也回来了?不是说还在剧组吗?”梁父目光一路跟随着他,“萤萤,他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吗?”   宋萤萤抿了抿唇,就听见梁予杭急切的脚步声已经走近,他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跟前,开口就道:“关于微博小号的事情,那个不是宋萤萤的,是网友扒错了。其他的事之后再和你们解释,现在借一下宋萤萤。”   说完,他拉着宋萤萤的手就走,宋萤萤顺势站起身,微微一点头,便如往常一样随着梁予杭走了。   梁予杭一路把她拉到庭院,停留在她每天一早都过来弹琴的地方。   “宋萤萤。”他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停顿片刻,又问,“又或者,你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宋萤萤心里一震,沉默着没有说话。   梁予杭见她此刻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所以……你叫什么?”   很不可置信很疯狂,他知道,但是他这一秒竟然愿意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在下原名宋筝。”宋萤萤已经冷静下来,悠悠然朝他行了个古礼,“占据了您妻子的身份并非我本意,真的很抱歉。”   梁予杭的心越跳越快,又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第67章 67 她原本坚定的内心,好像被他这番……   “你,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梁予杭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的后知后觉,以前他纵然跟宋萤萤没有太多交集,但毕竟身为夫妻, 她与之前性格、气质、爱好差异都如此巨大, 可他居然如此愚钝,直到今天才发现真相。   “两个多月以前。”宋萤萤记不太清确切的日期, “你说头一次吃到我做的菜的那天。”   “……对,是从那天开始的。”梁予杭点点头, 脑海里开始不断回忆起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从那天开始, 宋萤萤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全然改变, 他对她的感觉也从那开始随之改变。   “那, 原来的宋萤萤呢?”   “我也不知,我醒过来就在这具身体里。”宋萤萤整个人平静而轻松, 好像一直等待着这样一场谈话,“但我能拥有她之前的记忆。”   梁予杭沉默了一会儿,好似在努力消化着这所有的讯息。   “你能跟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吗?作为宋筝时候的故事。”   宋萤萤只是浅浅一笑, “我从前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学习我们那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孩都要学的东西, 等待着将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相比起你们现在的生活, 要无趣得很, 后来我生病离世, 醒过来就来到了这儿。”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悠远,“这里很好,跟我们那里很不一样, 能再活一辈子,也很好。”   她嘴里说着好,看表情却不是多么欣喜的模样。   梁予杭觉得以前所有跟她相关的疑问,都在此时豁然开朗。   为什么她能突然变得气质沉静、爱好古艺,为什么她能如此坦然地说出替他纳妾的话,为什么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一直是柔顺有余、亲密不足。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一张口问的却是,“那你清醒过来,发现多了我这样一个丈夫,是不是……很不满意?”   所以才忍无可忍,想要与他离婚。   宋萤萤低垂着眉眼,态度仍旧算得上恭谨,“没有的。”   “那你为什么想要跟我离婚?”梁予杭追根究底,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嫁给你并非是我亲自决定的事情,我想……如果能够自己挑选一个夫君,婚姻生活应该会更加和谐美满一点。”   “我们的婚姻生活不和谐美满吗?我们这两个月过得很和谐不是吗?”梁予杭试图说服她,表情倔强,直直地盯着她不放。   “我们直到今日还未圆房。”宋萤萤的语气平淡无波。   “今日就圆。”   “夫君平日里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   “没有,”梁予杭直接打断她,“我是……喜欢你的。”   后半句说得稍有阻塞。   宋萤萤终于抬眼望向了他,微微蹙了蹙眉,“你之前答应过我,离婚协议让律师看过之后就和我谈的。”   这是在说他原本答应了离婚,如今却出尔反尔了。   很难堪,很可怜,很丢脸。   梁予杭面上冷峻坚定,心脏却被这些情绪包裹得越来越重,事到如今,他哪还不知道宋萤萤对自己全然无意,之前自己误以为接到的讯号,都是宋萤萤对着任何一个所谓的丈夫身份,都能做到的妻子的责任罢了。   从头到尾,她对自己就没有哪怕一丝男女之情,甚至现在连这份责任也不愿再维系。   他不是宋萤萤理想中的丈夫人选,从来都不是。   看,这就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了,死皮赖脸地缠着人不放的那种人。   他梗着个脖子,就是不松口,“那是在我误以为你另有所爱的基础上才答应的,那你现在告诉我,跟我离了婚,你想和谁结婚?”   “你说你也有以前的记忆,那你是想和徐牧之结婚吗?”   宋萤萤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那么多,总要和你彻底结束之后,才能开始思考这种事情。”   “不用了,你从现在就开始思考吧,我允许你在和我保持婚姻关系的同时思考这个问题,等你有了确切的答案,你再告诉我,那个时候我会认真考虑和你离婚的事情,总之,在你没有特别想嫁的人之前,还是先和我凑合过吧。”   梁予杭的语气无赖极了,表情也无赖极了,好似在察觉到了宋萤萤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吃定了她不会轻易爱上别人似的。   宋萤萤还是摇头,“这样不好。”   身为一个人的妻子,却整天考虑着另嫁他人,这也太过出格。   “你就那么讨厌和我在一起吗?”梁予杭的那点冲动,已经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渐渐冷却,如今仅被一点不服输的念头支撑着。   这个人是他的,上天注定她以他妻子的身份来到了这个世界,而整个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目睹了这个秘密。   这样的秘密,让他们两个有了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的独特的联系。   她独一无二,是全世界只有一块的珍宝,他不愿意把他的宝贝让给别人。   “一点点和我继续下去的打算都没有了吗?”   “之前对你态度不好,是因为误以为你喜欢着别人,没有毫不犹豫地相信你,我很抱歉。”   “我和宋萤萤之前的夫妻关系非常冷淡,但你不一样,你们在我心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有和宋萤萤定下的约定都延续不到你的头上,我们,可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说这些话的时候,梁予杭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他有些害怕,万一看到她冷淡的表情,自己的那点傲气再度把他蒙蔽,他就又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宋筝带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一边觉得平静,一边又无数次因为她心跳加速。   人这一辈子,碰到一个真正惊艳到你让你动心的人是很难的,遇到一个让你相处舒服、想把这种状态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的人是更难的。   如今,这两样她都占了,他愿意为此摆出从未摆出过的态度,付出从未付出过的努力。   宋萤萤不可否认,她原本坚定的内心,好像被他这番话动摇了。   梁予杭说了喜欢她,如此努力地想要挽留她,之前的约定也一笔勾销,同意要与她圆房。   她直到今日,除了梁予杭之外,并未怎么接触过其他男子,要说当真与梁予杭和离,之后另嫁的人是不是能比他更好,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男人嘛,身上总是有点毛病。   比起找到一个好男人,调.教出一个好男人,才是更厉害的更值得人钦佩的。   宋萤萤莫名又对这段原本不抱希望的婚姻,燃起了些许兴趣。   行吧,只要他愿意圆房,其他的都好说。   她心里下了决定,面上却不显,看似还有些犹疑,“你当真心悦我?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让你觉得新奇。”   “和你的身份无关,在得知你的身份之前,我就已经……对你动心了。”   正是因为喜欢上了她,之前才会那么怒不可遏。   “那你以后还会在外寻花问柳吗?”宋萤萤冷着脸的时候,还颇有正房夫人的威严,“我以前说替你纳妾,是真心的,但你既然拒绝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梁予杭忍不住笑了笑,“都说了大部分绯闻都是他们胡编乱造的,有了夫人在家中,其他那些莺莺燕燕都成了庸脂俗粉。”   宋萤萤淡淡瞥他一眼,顿时觉得男人的脸变得真快,梁予杭的脸上,竟然也会浮现出讨好的神色。   他们从花园里回来的时候,梁予杭眼角眉梢里都带着笑意,明显是谈妥了。   眼巴巴等着的这群人就都松了口气。   宋萤萤开始为大家泡茶,表情也不如刚才凝重,“让你们担心了,那个账号是网友们误会了,并不是我的。”   这是她跟梁予杭商量之后,在家里人面前统一地说法。至于如何回应网友大众,梁予杭需要跟公司的公关部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他临时请了一天假期,如今又急匆匆地要赶回剧组,却也没有再说让宋萤萤继续前去陪同的事情。   “圆房的事,等我回来我们可以马上就做。”临走之前,梁予杭摸了摸宋萤萤的头发,俯身想要亲吻她的额头。   宋萤萤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梁予杭微微一顿,却还是坚持把这个吻落到了实处。   “不急这两天,我等你。”她可以和他圆房,却暂时还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吻。   “我的戏份我会叫导演集中一下,尽快结束,然后我就会回来陪你。我之前说的话依然算话,我允许你在我们婚姻期间去确定一个更想嫁的人,如果你有一天真的找到了,我也会真的……”   明明就是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借口,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明明就不会那么轻易放手,他表面上再信誓旦旦,却还是没有说完最后这句话。   宋萤萤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开远,非常满意地看着任务进度条又往前跳了一大截。   梁予杭回了剧组之后,宋萤萤闲来无事,便开始给自己制衣裳,之前买的布现在都已经到了,无论如何,她还是想拥有一套承载着她旧时记忆的衣物。   至少一套。   让她始终记得她从哪儿来。   宋萤萤把制衣全过程都拍了视频,她的女红跟家里姐妹比其实并不算太好,但比起现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就简直可以称得上技艺高绝了。   如果想要一个男人永远看重你,不辞辛劳地替他照顾公婆、操持家庭绝对是最低等的做法。你就是要活得漂漂亮亮,耀眼明亮,得被无数人欣赏赞扬,他才能一直保持危机感。   与此同时,她还开始拍摄自己演奏乐曲的视频,写字画画的视频,整理剪辑之后,预备慢慢发布。 第68章 68 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跟我撒个娇……   网友粉丝们对宋萤萤好奇了许久, 小号被披露后,也有不少人等待她发声,时隔几天之后, 宋萤萤终于申请了官方微博, 发的第一条微博却全然与梁予杭无关,而是她弹的一首古筝曲。   她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回应,头发随手挽了一个发髻, 插了一只木簪, 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地弹了一首古筝。   她甚至没有穿汉服, 却不知为何比旁人更具古韵, 整个人如同扒开了时光的帘幕,跨越千年时光走到了大家面前。   绝, 实在是太绝了。   仅看颜值,不输娱乐圈女星什么,再加上气质, 就可以算得上一骑绝尘了。   网友们甚至开始怀疑,梁予杭是不是准备推自己老婆出道?   与之而来的疑问, 是这样一位气质出尘的美人, 真的会那样写出那样自卑的暗恋心事吗?   隔天, 梁予杭工作室果然发出声明, 表示网友们扒出来的所谓小号, 并非是宋萤萤的微博, 除此之外没有解释更多。   他们预备就这样把这件事冷处理了。   宋萤萤这些天在家也没有闲着, 她在跟梁父商量讨论了许久之后,预备开一家汉服店。   起因是梁父见着了她在家绣花,觉着实在漂亮, 衣服样式也比那些所谓的汉服店里要有质感的多,便随口提了这个建议。   他们家也没有谁指望宋萤萤真的能开店赚多少钱,只是好歹有份工作做着,不至于成天呆在家里陪他们这些老家伙,把日子过得太无聊。   宋萤萤却好似整个人突然之间有了寄托,兴致勃勃地开始筹备起来,她把脑海里能记得的从小绣过无数遍的的花样纹饰画了满满一桌子,也知己知彼看完了现在最知名的几家汉服店里所有的服装照片,甚至买了几本中国服饰演变历史的书来读,一张图一张图地临摹欣赏。   以至于这段时间梁予杭每次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是正在拍视频,就是正在画画或者看书。   每每跟他才聊上几句话,她便推脱说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完,一副急忙想挂电话的样子。   梁予杭深吸一口气,有点想埋怨她只顾着工作冷落了自己,却又理智地忍住了。   宋萤萤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得给予她最大的理解和支持,不能有一丝一毫打击她自信心的苗头,不然他又能拿什么来跟其他的男人比较呢,整天不着家还大男子主义吗?   “那好,那你看书不要看太晚,也不要太累,反正开店也没有个时间限制,你可以慢慢筹备。”他温声细语,并没有质疑她不过只准备开个网店,何必花费这么多的心思,而是一直充满包容和理解。   “我这里还有几个获得过电影服装设计奖的老师们的联系方式,中间有好几个是非遗传人,待会儿把联系方式发给你,看看你需不需要跟他们交流一下。”   宋萤萤轻轻笑了笑,总算和缓了几分,不像刚才那么紧绷,“谢谢你,我总是害怕我把事情做不好,到时候让爸失望。”   梁父说了,她如果想要开店,所有的投资成本他来负责。   “不会的,爸爸他不是让你一开店就必须做成中国顶级,他只是想让你有点自己的事业,过得快乐充实一点。”   “我明白的,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更不想让他失望。”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得很好,我们全家人都支持你,为你自豪。”梁予杭现在跟她说话都跟哄小孩似的,态度细致,语气温柔。   过了没几天,宋萤萤又收到了梁予杭寄回来的一批布料,是通过一个朋友的渠道买的锦缎,原本是准备供货给苏绣店的。   宋萤萤打电话去跟梁予杭道谢,他只说这是举手之劳,三两下敷衍过去之后,开始和她聊起了日常。   “我现在还是住在我们租的那个房子里,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稍微有一点想你。”   “剧组里的人经常提起你,问起为什么现在你都不去给我送饭了,我只能说你刚好前段时间有点空闲,所以我才能享几天的清福。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惹你生气了,不然他们又要看我笑话了。”   说实话,听着他用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跟她撒娇,宋萤萤竟然还觉得有点可爱。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跟阿姨打个电话,让她每天给你送饭,煲汤也不算难,我可以把配方教给她,她到时候一起送过去给你。”宋萤萤的语气还是一板一眼的,礼貌且克制。   梁予杭微微顿了顿,又笑了起来,“不用了,我跟剧组一起吃盒饭就好了。其实……”   “本来从一开始,我也不是为了喝一口汤把你叫到剧组去的,之前一直没好意思说,但其实就是舍不得你罢了。”   啧啧啧,好家伙,宋萤萤在电话这头忍不住感叹。   这种时候才终于看出梁予杭的确是在花丛中游荡过许久的人了,人家一旦认真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女孩能招架得住的。   只可惜“宋筝”也不是一般的女孩。   她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我如今手头上的事情太多,老公你实在想念我,要不然我抽空去探班一趟好了,不过不能待太久,估计当天就要回来。”   梁予杭:“……”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笑了笑,“这样你太劳累了,我不忍心。这次我本来就不是主角,戏份也不算多,还有半个多月就拍完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回来。”   “好的,谢谢老公。”   梁予杭哽了哽,“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的。”   宋萤萤语气疑惑:“没有很客气啊。”   她也没有推辞,不过表达一下感谢,怎么能算客气?   但夫君竟然发话了,她便也顺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既然如此,我喜欢玉,你给我买几个玉镯子吧。”   “知道了。”梁予杭立马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那我挂了。”   “嗯,老公晚安。”   “你都不说几句好话来听听吗?”   “啊?什么好话?”   梁予杭叹了口气,又无奈又觉得她可爱,“就比如说我好想你,好希望你快点回来之类的。”   宋萤萤有些暗喜,嘴唇扬了扬,又立刻控制下来。好吧,欲拒还迎,也不能对夫君太冷淡,偶尔也该给他点甜头。   她好似很羞涩,迟疑了许久,梁予杭都以为手机是不是忽然没了信号,正喂了一声,就听到她放轻了的声音,细弱地响起。   “我也偶尔会想念你,夫君,你早点回来。”   刚说完,她便急急忙忙道:“那我挂了。”   然后便挂了电话。   梁予杭觉得耳朵里发痒,好像有昆虫翅膀不停在耳道里扇动,他捂住那半边耳朵,眼睛直愣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人把撒娇这种事做的如此可爱。   大方端庄的人,偶尔露出的那么一点点羞涩怯意,就像冰天雪地里开出来的一朵黄色的小花,让人又惊讶又欢喜。   他继续拍戏的这半个月,宋萤萤总能时不时收到他送过来的东西,隔三差五叫花店送过来的花,有时候很珍贵,有时候又很随意的礼物。   每收到一次,宋萤萤不管再忙,总要打电话过去同他致谢,梁予杭就总是会抓住机会拉着她扯东扯西,宋萤萤并不算多话,他便口若悬河,把剧组的每一件趣事都细细说给她听。   慢慢的,宋萤萤也开始习惯偶尔和他分享生活里的小事,梁予杭每次都会听得很认真,她说点什么小事,都能得到他最热情的回应,问点什么微不足道的问题,都能得到他细致的建议。   系统默默旁观,宋萤萤慢慢地反而把自己变成了梁予杭的攻略对象,人物关系好像整个颠倒过来一般。   于是,终于有一天,它忍不住开口了,“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梁予杭现在……好像你的舔狗哦。”   宋萤萤被它逗得直乐,笑了半晌才认真回答道:“你不懂,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花费越多的时间和心思,就会对她感情越深,看他这样子也快了。”   梁予杭杀青回来的那一天,宋萤萤去了工厂那边看打出来的样版,他兴冲冲的以为好不容易要见到宋萤萤的时候,才得知她在外地,明天才能回来。   “对不起啊,我忘记你说过今天回来了。”宋萤萤放软了声音,带点歉意和小心翼翼,“真的是不小心忘记了,老公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好似觉得非常愧疚,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我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本来早早就计划好了,这天要做一桌菜等你回来给你接风洗尘的,结果后来不知怎么的,跟工厂约定时间的时候,就把事情给记岔了。都是我不好,所以说我果然没办法一心二用,没办法像设想中的一样把工作和家里兼顾的十分完美。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店,到头来什么也做不好。”   听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语气,梁予杭哪里还生得起气来,连忙安慰道,“说什么呢,不过一件小事,被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们晚一天见面也不会耽误什么。再说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用得着你来做饭,明天你回来,我带你去店里吃好吃的。”   “你不生我的气吗?我都没有做好身为一个妻子该做的。”   “什么才是身为妻子该做的?”梁予杭挑了挑眉,“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跟我撒个娇哄哄我,说句想我了,那就比什么都强了。”   宋萤萤终于轻轻笑了一声,不像刚才那般自责了。 第69章 69 梁予杭还在动情,她却已经好像抽……   “谢谢你啊, 老公~”宋萤萤拖长了尾音,酥酥软软的声音粘了蜜一样。   梁予杭就觉得自己耳朵又开始痒了,她这副不擅长撒娇却努力听话的样子, 偏偏就最勾人。   “明天什么时候回来?”他保持着镇定, 问过她的航班时间,又继续安慰了她几句, 挂了电话,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明明心里是有些难过的, 明明知道宋萤萤之所以忘记了他回来的时间, 不代表别的, 仅仅代表她没有那么关心在意他罢了。   就比如说他自己, 几乎是一天一天数着自己杀青的时间,提前一天就在高兴马上就要能见到她了,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这个日子忘记。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是他自己选择了用这种卑微的方式把宋萤萤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生气还是难过, 他都没有立场。   他好像就这样越陷越深了。   第二天,梁予杭去机场接宋萤萤, 她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整个人神采奕奕, 透着一股之前没有的鲜活。   一坐上车, 宋萤萤就稍稍有些兴奋, 拿出手机, 与他分享自己刚发不久的微博, “我前段时间自己做了套衣服,光是袖前的几条纹饰就绣了好久,今天刚刚让人剪好了视频发到微博上, 你瞧,反应出乎意料的好,好多人夸我厉害,还开玩笑说要不他们就把原材料寄过来,要不就把我的手给他们寄过去?大家都好可爱。”   梁予杭盯着她的脸,微微有些出神,她的眉毛细细的,眼睛里是快要跳出来的兴奋愉悦,整个人熠熠生辉,好像在苍茫大海里终于找到了那根属于自己的灯塔。   “你怎么不说话?”   “没有,”梁予杭收回自己有些发痴的眼神,“我只是突然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一边觉得这样的她可真耀眼,一边又觉得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遥远,遥远到快要抓不住了。   梁予杭带宋萤萤去餐厅吃了顿饭,原本还想带她看个电影约个会、找地方玩一玩,但她只说自己还有好多店铺筹备上的事情没有做完,听着对约会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行,那我们回去吧,这段时间我闲得很,可以帮你一起准备筹划。”他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样子,非常乖巧听话。   宋萤萤又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凑到他身前,鼓起了多大勇气似的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等把这段时间忙过去了,我一定天天陪着老公。”   梁予杭搂住她的腰,把原本亲吻完立马准备坐直的宋萤萤拉进自己的怀里,“怎么,怕我生气,在讨好我?”   他看似一副霸道总裁的做派,手臂却还在微微发抖,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   宋萤萤的笑容甜甜的,“是呀。”   “那你先告诉我,最近有没有找到想改嫁的对象呀?”   她仍旧笑盈盈地摇了摇头。   “现在觉得我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夫君对吧?”   宋萤萤继续点头,“再说了,我们是夫妻一天,我就不会想着要改嫁的事,我会好好做你妻子的。”   “那你再亲我一下。”   宋萤萤这下却没有听话了,她朝四周看了看,见依稀有人经过,“……大庭广众之下,回去再说。”   她话虽这样说,却仍然坐在他怀里,没有起身,像是因为他克制着那点被旁观的不适与羞涩。   看吧,自己是真的彻底沦陷了。   此时此刻,他可以因为宋萤萤一点点态度上的动容而兴奋不已。   梁予杭的新戏杀青之后,就又推了所有的邀约,像之前一样每天在家宅着,他到现在这个年纪也算功成名就,该拿的奖都拿到手了,对演戏没有什么更大的欲望,只有非常出色的本子才能勾起一点戏瘾,除此之外,还是陪着老婆喝喝茶比较愉快。   宋萤萤的汉服店终于开了起来,她自己出镜拍了一个古风短片宣传,几套主打的款式瞬间就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还有一群被她颜值蛊惑的路人,吵着嚷着让她快点进娱乐圈。   她倒没有在意这些言论,后续的事情请了专门的人来经营,也总算有了点空闲的时间可以陪陪夫君。   “你之前天天吵着嚷着要和我圆房,还因此差点和我离婚,现在倒好,有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忙,就瞬间把这些事都抛之脑后了。”梁予杭此时就躺在床上看着她,语气就跟撒娇似的。   他们每天同床共枕,梁予杭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开口提起这件事,但他又有那么一点点莫名其妙的仪式感,总觉得这种事代表了他们俩关系的又一个重要转变,不能那么随便。   于是拖着拖着就又拖到了今天。   宋萤萤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同意,“是我不好,最近忽视了家里,不过我有调养好身体,做好了准备。”   这段时间,她有跟梁母透露他们夫妻俩正在备孕,全家都欣喜不已,所有的吃穿住用都十分注意,时不时还给他们小夫妻弄点补品,好像他们要不了多久不能给家里添个新成员似的。   任谁也不知道宋萤萤嘴上说备孕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居然连床也还没和梁予杭上。   宋萤萤作为一个古人丝毫不见害羞,梁予杭反倒羞上了,避开了她的眼神,脸色也微微泛红,“我去点个熏香。”   他下床点了枚香放在柜子上,香味渐渐扩散在房间里,氤氲出一点甜意。   “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宋萤萤躺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不是很擅长,之前母亲教了一些,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请夫君怜惜。”   她表情无辜,却不知自己的话就像□□一般,瞬间把梁予杭燎燃,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炸了一般,控制了又控制,才没有火急火燎地亲吻下去。   他深深做了几个深呼吸,当真俯下身去的时候,已经温柔如水,只有眼尾那点忍耐不及的绯红,透露了一点他的激荡与急切。   他全程都很温柔,带着宋萤萤在云间飘游一番,又稳稳当当地落地。   宋萤萤如玉的肌肤渐渐透出诱人的绯色,她轻轻喘着气,眼底波光粼粼,半遮半掩地抬眼望来,荡漾了一池春水。   此时此刻的光景,这世上没有一位导演能在镜头里重现。   梁予杭把她抱在怀里,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累吗,我有没有弄疼你?”   宋萤萤呼吸仍旧有些急促,轻轻摇了摇头,“我能很快有喜吗?”   梁予杭还在动情,她却已经好像抽离开去,脑海里想着的已经不再是他,而是能否尽快拥有新的生命。   梁予杭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僵了僵,又勉强扯出了点笑意,“这个谁也说不准,我们继续努力就好了。”   “嗯。”宋萤萤打了个哈欠,“今天太累了,明天吧,明天继续努力。”   梁予杭再低头去看怀里的宋萤萤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他心里的那点火也跟着瞬间冷却下来,眸色黯淡下来,眉宇间的那点欣喜也消失了。   他原本心里还有点期待,宋萤萤既是受了古时候的教育长大的,对待男女情.事定当慎之又慎,一旦与他圆了房,自然也会跟着把心放到他身上。   到时候,她也能慢慢对他上心,对他动情。   但是……   现在看来,这种事对她的意义,并不是他们俩的关系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并不是他们有了新的交融与什么情感上的升华,而是,她终于有希望可以拥有一个孩子。   这个突然认知到的事实让他泄气极了,他紧紧把宋萤萤抱在怀里,越难过,抱得越紧。   宋萤萤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任务进度条又涨了一截,梁予杭跟别的任务对象不一样,他越被虐,进度反而涨得越快,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此时此刻,梁予杭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昨晚的难过,宋萤萤下楼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地起来,盯着阿姨煲好了汤,等着她来喝。   “你醒了,过来尝尝这个汤的味道怎么样。”梁予杭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拉开椅子等着她来坐。   宋萤萤过来一口一口地喝完了汤,仰着头对着他笑,“老公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其实梁予杭昨天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着,但他只是笑了笑,“以前都是你经常早早起来给我煲汤,我也想让你感受一下这种滋味,怎么样,开心吗?”   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了,“高兴,老公你真好。”   说话间,阿姨过来收了锅碗,宋萤萤就贴近他的耳畔,压低声音说,“你这样的男人,在我们那个时候,是会被媒人踏破门槛的。”   “还好我们是在现在相遇的,不然这种好婚事,肯定轮不上我。”   梁予杭顿了顿,“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   宋萤萤点头,“对啊。”   梁予杭又摇了摇头,“是你见过的男人太少了,像我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比我更好的比比皆是,是我该庆幸你一来到现代就成为了我的妻子。”   如果不是他的运气太好,就以他这个名声,一辈子也不可能让宋萤萤把她列入夫君的人选吧。   他平日里不管是演戏还是采访,什么时候都自信满满,很少露出这幅自谦自贬的样子。   宋萤萤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不是的,你很好。”   除此之外,她也不懂得梁予杭为什么情绪低落,不能再安慰更多。   梁予杭倒是自己又勾起了一点笑容,“过几天,我一个发小攒了个局,有个小型的聚会,你想要跟我一起去吗?”   宋萤萤自从嫁给他,还从来没有被他带着去见过朋友,他的发小也隐隐约约知道他们俩的婚姻是名存实亡。   如今既然他们俩的关系逐渐步入正轨,该干的事也该一样一样的补上。   宋萤萤看样子有些高兴,点点头说要去。   “行,那就这样说好了。”   “我需要准备什么见面礼吗?”她稍稍有些紧张。   梁予杭揉了一把她的头,“不用,我们现在的规矩是他们该给你见面礼。”   宋萤萤现在十分相信他,见他如此说,便安安心心地只管自己打扮漂亮,争取站在梁予杭身边,能给他添光。   到了赴宴的时候,梁予杭原本只打算带着宋萤萤来见见好朋友,却没想到聚会里也有那么几个跟他从小不对付的人。   一开口,就差点把他惹炸了。   “咦,梁予杭,我上一次见你,你身边的美人还不是长这样啊?你就不能连续两回带同样的人来吗?把我们大家都给整脸盲了。” 第70章 70 那我下回……争取吃醋给你看好不……   李文杰话音一落, 周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不住的有人跟他使眼色,想让他意识到梁予杭这回带来的是他的正牌老婆,可他不知是没注意到别人的提醒, 还是故意找梁予杭不痛快, 继续挑了挑眉,给他又添了把火。   “听说你最近在网上公布了结婚的消息, 这是干嘛呀,之前不是还跟我们炫耀家里那个女人不用放在心上的吗, 到头来还是被老婆给拿捏住了?以后再想找新人, 人家忌惮着小三的名号, 都没有好苗子愿意跟你了。”   说着他还给了宋萤萤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意思就是看来她是不介意这个名号了。   宋萤萤还没反应呢,梁予杭冷笑了一声, 随手捏了个酒瓶就往他面前走。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   “冷静,予杭, 给我个面子,冷静一点。”   顿时一众人围上来拉住他, 生怕他上去开了李文杰的瓢, 硬生生把酒瓶从他手里给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呢李文杰, 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 故意惹事儿呢你。这就是梁予杭他老婆宋萤萤, 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啊。”   今天这局是胡少西组的, 梁予杭能过来也是给了他面子, 他狠狠地瞪了李文杰一眼,又带着笑跟宋萤萤道歉。   “嫂子,李文杰这人从小跟梁予杭争锋相对, 今儿个故意编些瞎话气他呢,他没带过女人到我们面前来,你别信他。”   李文杰嗤笑一声,“看看你们这副德性,对待一个戏子,也就在玩女人上面还算有点手段,家里外头没人闹起来过,你们一个二个有必要这么给他面子吗?搞得跟多怕他似的。”   “要我说,今天这个局他都没资格来……”   李文杰近几年接手了几个小公司,如今也算是业绩尚可,便自觉把梁予杭逐出了他们这个二代圈,认为他一个演戏的,早就低人一等,跟他们不是一个身价了。   梁予杭还被人拉着,一时不方便有动作,宋萤萤倒是轻而易举地从桌子上拿了瓶酒,“哐”的一声砸在了李文杰的头上。   她这动作倒不像是梁予杭,发火还要起个势,动作又快,也没个什么声响,脸上还带着笑呢,不动声色地就砸完了。   等鲜血从李文杰头上留下来,大家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顿时一片哗然。   李文杰捂着脑袋,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等摸到了血,就实在忍不住又惊又怕,开始对她破口大骂。   现场又分出了一票人过去拉着他,怕他一时冲动对着人家女孩子动手。   梁予杭是全场人里最后反应过来的那个,从他认识宋萤萤到现在,好像还没见她发过火,如今居然也学会拿着酒瓶子砸人脑瓜子了,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宋萤萤脸色平静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方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酒水,样子看上去气人的很。   “算了算了,谁叫你管不住嘴在别人面前瞎说,还不是你自找的,今天都给我个面子各退一步,真闹起来了也不好看。”   胡少西吩咐人叫完救护车,看着李文杰还在那喋喋不休,实在被吵得头疼,但这个从中调停的活又只能他来做。   “放屁!”李文杰一听这话更气了,被砸出血的人是他,现在要还要各退一步,做梦去吧。   “我自找的?我刚才说的话有一句不对吗?梁予杭他本来……”   李文杰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宋萤萤又在旁边拿起了一瓶看起来玻璃更厚实的酒,那话就生生哽在了他的喉咙里,竟像是被她一个弱女子骇住了。   宋萤萤见场面总算安静了下来,这才终于开口,她脸上还带着笑,语气听起来也温柔。   “嫉妒这种情绪是人之常情,我家先生又优秀的很,本来我是见惯了的,不怎么在意,只当犬吠。”   说着她望了梁予杭一眼,“但我刚刚看我老公的样子,好像是想要教训你的。虽然我觉得没有同你动手的必要,但作为他的妻子,也总该在他不方便的时候为他代劳。”   梁予杭这时候也走到了宋萤萤身边,悠哉悠哉地往那一站,明显就是要给她撑腰的意思。   他心里这时候高兴得很,刚才想好的好几种跟李文杰算账的计划也都抛之脑后了。   李文杰脑袋有点晕,又疼的很,越疼心里越委屈。   “你他妈是被他洗脑了吗?梁予杭跟你结婚之后不少在外风流,这种男人还要护着,是没见过男人吗?”   梁予杭牙就又开始痒了,他冷着一张脸,直愣愣地盯着李文杰,心里已经把他的三百六十种死法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几年忙着拍戏,没把这人放在心上,看来他是忘了以前在他手上栽过多少次了吧。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宋萤萤微微一笑,“以前我们互不过问各玩各的,是我们夫妻约定好的,现在我们都玩够了想收心了,也是彼此商量了的。不劳外人在这替我打抱不平。”   “还有,我倒是不知道这位不知名的少爷是哪里来的底气,说我家先生只是个戏子的。”   “他现在随便工作几个月,片酬就能有个七八千万的,百分之八十的公司一年的净利润也没有这么多吧。再说了,您是以为我公公手里头的公司,将来不留给他留给你咯。”   宋萤萤说话的语气和梁予杭不同,不疾不徐的,却戳人心窝的很,相比起来还要更气人千百倍。   李文杰气得脑袋都发懵了,也不知道疼了,颤巍巍的手指着她想骂回来,却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憋得他眼前一黑,就这样撅过去了。   一场聚会最后成了闹剧。   救护车过来把人拉去了医院,梁予杭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把今天这事儿说了,让他帮他媳妇儿出气。   胡少西:“今天这事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想到你们俩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一见就掐成这样。”   “以后有我的局都别叫他。”梁予杭一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拍了拍胡少西的肩膀,带着宋萤萤潇潇洒洒地走了。   不得不说,除了开始那点恼火,他后来就一直挺高兴。   那小子贬低自己的时候,不管宋萤萤心里相信与否,在大家面前她还是选择第一时间为他出头,她镇定自若地挡在他面前,好像他也是需要人保护的一样。   被老婆保护的时候,心里又暖又涩,又高兴又感动,这种感觉实在新奇。   他拉着宋萤萤的手,先是认认真真解释了一遍。   “他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唬你的,我没在别人面前炫耀过那种话,也没真的和谁闹上过床,只不过有人巴巴地黏上来,我也不会避讳带着吃个饭逛个街。但除此之外,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里的女明星想借着炒点绯闻,没几个是真的。”   “我知道的,你之前就跟我解释过了。”宋萤萤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比起外人,我当然更相信你。”   梁予杭举起她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你今天真的惊到我了。”   “有吗?”   梁予杭一想到那个画面,嘴角就止不住往上翘,“吓到了没?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用你动手,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我本来也没想动手,只是看你被人拦住了,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就想着再怎么样也要替你把这气出了。”   梁予杭眼里的笑意更甚,他忍不住把她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会儿,“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宋萤萤抿了抿唇,模样看着也有些高兴,“没有跌了老公的面子就好。”   他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没有,你今天可算是替我扬名了。”   梁予杭自觉宋萤萤对他的感情应当是更进一步了,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为了自己实打实地动了手,她可是大家闺秀,平日里这双手是用来抚琴绣花的,得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做得出这种事啊。   这件事之后,他们俩又亲近了几分,平日里看起来越发浓情蜜意了。   只是一连好几个月,宋萤萤还是没有怀上孩子,梁予杭不知怎么的,心就是悬在半空中落不了地,总觉得没有个孩子绑着宋萤萤,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另嫁他人一样。   宋萤萤一直那么想要有一个孩子,他知道的。她认真严肃地说想要孩子的样子,他也还都记得。   被这样的惴惴不安围绕着,即使宋萤萤平日里看起来再温柔小意,再百依百顺,再万事以他为先,梁予杭却还是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样的甜蜜里去。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宋萤萤所做的这一切,是因为爱他,而不是其他。   这段时间梁予杭没看上什么剧本,暂时也没有接戏,只是偶尔接接商务上上综艺,都是些占不了大段时间的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宣布婚讯之后,狗仔们丢失了一个大流量,再也没法拿他赚kpi,好不容易有一回拍着了他们节目过后一大群人一起聚餐,就又有无良媒体借机生事,裁了其他人,只放了梁予杭和一位新晋小花的图,意有所指地说他们深夜约酒。   梁予杭看到新闻出来,气得直接给自己的律师打了电话,一板一眼地给了授权书,让他们以自己的名义直接把这家媒体告上法庭,竟是连律师函也懒得发了。   完事儿之后,他第一时间回家跟宋萤萤解释,拉着她就急急忙忙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宋萤萤正在画下个季度的新款设计图,也没怎么把他的这点绯闻放在心上,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知道了,我相信你。”   梁予杭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望着宋萤萤,沉默了许久,“你不是相信我,你只是压根就不在乎。”   宋萤萤觉察到他语气不对,这才抬头看他,“老公……”   她放下手里的笔想去握他的手,却被梁予杭轻轻躲开。   “你……从来,从来就没有为我吃醋过。”他偏着头不愿意看她,眼底蒙上了一层水光。   “我在你心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你夫君的代号。刚刚好我占据了这个身份,所以你理所当然地对我崇敬恭谨,你……从始至终就不爱我。”   自从得知宋萤萤的身份,他就一直清楚这一点。   只是一开始宋萤萤闹着要离婚,他只能把话说的比谁都好听,什么叫她先待在他身边,慢慢去思考改嫁人选,好像他有多么为她着想一样。   现在把人留下了,也正式有了夫妻之实,他就又开始得寸进尺,想要去追求那点情情爱爱了。   他开始越来越受不了宋萤萤不爱他。   她为什么……就是不爱他?   “不是的。”宋萤萤摇了摇头想要解释,“我知道老公你的为人,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不会骗我。”   “谁说我不会骗你的。”梁予杭眼尾泛红,“我骗你的时候多了去了。”   就比如说宋萤萤为了工作不能陪他,他笑着说没关系的时候。   还有,之前为了挽留宋萤萤,说她定了人选就考虑离婚的时候。   一次一次,哪一次不是在骗她。   宋萤萤脑海里的进度条又在往前跳了,现如今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四。   她丝毫不怀疑,这个任务的完成与否已经全然由她自己掌控,当她表示出真心爱上梁予杭的那一刻,这个任务估计也就会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去对视上梁予杭的眼睛,被他狼狈地躲开。   “那我下回……争取吃醋给你看好不好?”   这算哪门子安慰,梁予杭抬起眼怒视她,“才不会有下回。” 第71章 71 自己可真渣呀   他虽然还带着怒气, 但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相信,他真的能在这个混乱的娱乐圈里洁身自好, 再也不会给宋萤萤任何吃醋的机会。   宋萤萤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她放轻了声音,跟哄孩子似的, “那你要怎么样才会比较高兴?”   “那你又为什么想让我高兴?”梁予杭压着心中的酸涩问到。   “这还……需要原因吗?”   宋萤萤眼神懵懂,有些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追根究底, 他们是一家人, 希望自己丈夫开心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梁予杭直直地望着她, 一直望到她的眼底, 她的双眸就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包容万千却又清澈见底。   他有些泄气。   在宋萤萤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里, 她可能从头到尾都不懂得,爱情是一件多么汹涌澎湃轰轰烈烈的事情,于她而言, 与丈夫过日子,便是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包容体贴罢了。   “没事了。”他淡淡答到, “是我莫名其妙。”   在他准备离开之前, 宋萤萤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 伸手拉住了他, “是我一直忙着工作冷落你了吗?你不开心了?”   梁予杭背对着她, 摇了摇头。   你看, 果然, 你做的事上天都看在眼里,不尊重感情也是会遭到报应的。   “那你不许走,继续和我说话。”   “说什么?”   宋萤萤摇摇头,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想让你陪着我。”   “……你不是正在画图吗?我在这边喋喋不休,只会打扰你。”   “但我想看到你,看到你我会比较安心。”她拉着他的手不放,又握紧了几分。   梁予杭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有一股窃喜,把刚才那些低落阴霾通通驱散。   他不知道宋萤萤现在有没有喜欢上他,他不知道宋萤萤此生会不会终有一天喜欢上他。   但只要她握住他的手,说需要他,他好像又能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地留下来,坐在她身边。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大发慈悲留下来陪陪你。”   宋萤萤见他眉尾飞扬,眼底都是欣喜和得意,好像被随便摸两下就彻底顺毛了。   她便忍不住笑了笑,拉着他重新坐到自己身边,“你就在这坐着,看到你英俊的侧脸,我会比较有灵感。”   “切,就会说瞎话哄我。”他嘴里说这是瞎话,却明显被哄到了,头顶上都冒着愉悦的泡泡。   宋萤萤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不过她画几笔,就要抬头看他一眼,梁予杭就被她的眼神乖乖定在原地,甘之如饴。   这样的日子一晃眼又过去了半年,宋萤萤仍然没有怀孕,但她好像也已经不在乎自己怀不怀孕。   她的店铺步入了正轨,自己尝试的几笔投资也收到了还算不错的回报,现在整日里拍拍视频,偶尔上个节目,也有了一票自己的粉丝,小日子过得还算舒服悠闲。   梁予杭最后一点点进度一直涨不起来,宋萤萤也明白,这也有几分自己的故意为之,让他始终无法安心。   即使宋萤萤对他越来越在意,即使他们感情越来越好,他也总觉得,她爱的那个人只是她的丈夫,而不是自己。   所以说人还是愚笨一些好,把事情看得太透彻,就老喜欢拿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来折磨自己。   他本来以为,他还能在这样偶尔甜蜜偶尔纠葛的情绪里沉浸许久。   直到有一天,宋萤萤躺在他的手臂上,突然说自己想去国外旅游。   “自从来到这里,我就一直在国内呆着,突然好想去看看从未看过的风景。”   梁予杭整个人一惊,几乎快要从床上跳起来,“那我呢?我刚刚接了戏正准备进组,你想抛开我一个人出去玩?”   宋萤萤倒是不紧不慢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我不是正打算和你商量吗?你可不可以……”   她从未提出过这种任性且不合常理的要求,因此说的很有些艰难,“把开机的时间稍微推后一点,先陪我出去玩一玩。”   “不会很久的,我想去繁华的地方,越现代越好,只感受一下风土人情,嗯……一个月?应该就能搞定。”   梁予杭心里有些为难,却也不愿意轻易拒绝。   他在考虑该怎么和剧组沟通这件事情,但是他近一两年行程一直很空,有的是时间陪老婆出去旅游,用这样的借口去跟导演请假,他实在说不出口。   “整个剧组都筹备好了,不可能推迟开机,他们要赶进度,争取在春节档上映,估计也实在没办法给我一个长达一个月的假期。”   宋萤萤平日里是最体贴懂事的人,原本听他这样说,应该不会再继续坚持让他扔下剧组陪自己旅游。   可这回,她思索片刻,仍然问到:“那半个月呢,有可能吗?”   “你怎么啦?”梁予杭抚摸着她的头发,“怎么就突然今天想起来要出去玩了呢?等这部剧杀青不行吗?到时候不必赶着一个月,我陪着你玩整整一年,把全世界都走遍,怎么样?”   宋萤萤沉默了下来,沉默得梁予杭的心都要化了,连弃演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就见她突然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   “行吧,那我这次要跟组,时刻监视你和其他女演员的亲密戏份。”   她这话说着有点撒娇的意味,梁予杭就又把她搂紧了几分。   “早知道,你应该早些日子跟我说的,那我就不接这部剧了。”   宋萤萤把头埋在他怀里,嗡声嗡气地说,“我也是今天突发奇想嘛。”   “对不起啊,你好不容易跟我提个要求,我都不能满足你。”   宋萤萤仰起脸,甜甜地笑了笑,“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出去玩,更重要的是要跟你一起。”   即便她这样说,梁予杭心里还是有些歉疚,他都已经打算好了,等这部戏杀青,他轻易也不要接什么剧本了,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着宋萤萤环游世界。   是他不好,之前明明有那么多空闲,却都和宋萤萤消磨在了家里,也丝毫没有想起,带她去见识一番这个和她原来完全不同的世界。   宋萤萤时隔很久,又再一次在梁予杭拍戏的时候全程陪同。   这一次,她甚至就连白天也会在剧组里呆着,到了梁予杭拍摄的时候,她就乖乖地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所有目光都只望向那一个人,带着她炙热又深沉的眼神。   梁予杭本来还一直没有察觉,直到在某次开拍之前,他的对手戏演员忍不住撞了撞他的肩膀,用一种极为羡慕的语气和他说:“天哪,宋萤萤也太爱你了吧。”   梁予杭笑了笑,“她不过在家里待着无聊,也觉得拍戏挺好玩的,才在剧组里呆着。”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说她看你的眼神。”男人啧了一声,“真该让小梅姐去看看宋萤萤望着你时候的眼神,那才是爱一个人的眼神。”   梁予杭下意识回头去找宋萤萤的身影,然后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对视上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几乎猛然一震,好像瞬间被拉进了一片汪洋大海,爱如海水一般磅礴汹涌,又温暖地把他环绕。   宋萤萤见他望过来,慢慢地勾起一抹笑意,眼睛微微弯起,又甜又亮。   梁予杭鼻尖发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高兴,又有些辛酸。   宋萤萤好像……真的已经爱上他了。   对,望着一双这样的眼睛,任谁也能看得出那里头快要泛滥出来的爱意。   直到这一刻,他之前的那些纠结那些怀疑通通都没了,他兴奋地几乎想要尖叫,他确信宋萤萤真的爱上他了,她爱上他了。   只可惜导演已经喊了action,不然梁予杭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冲过去把宋萤萤紧紧抱在怀里。   宋萤萤看着终于满了的任务进度,轻轻舒了口气。   她对着梁予杭甜甜地笑完,然后在下一秒,微微低下头,掩盖住了眼里比爱意更深沉的难过。   宋萤萤这段时间有了某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好像她马上,就要回到她该回到的地方去了。   而这一段偷过来的时光,也该还给应该拥有它的人。   她甚至被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围绕,宋萤萤应该是不喜欢梁予杭的吧,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如果自己离开后是她回到这个身体,那她发现自己用她的身体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会不会很生气?很恶心?   梁予杭这一整天都陷入了莫名其妙的亢奋里,好不容易回到私人空间,他立马拥抱住了宋萤萤。   他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宋萤萤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声音有些发颤,“我一直喜欢你啊,我不是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吗?”   “你……”梁予杭发现此时此刻,没有一句话能表达出他的心情,他忍不住把宋萤萤抱起来,笑着转了好几圈。   宋萤萤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她笑容下的难过。   晚上睡觉前,她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梁予杭不放,他们头挨着头说了很多话,直到梁予杭睡着。   宋萤萤让系统开启了抽离程序,感受着那股整个人即将离体而出的感觉,整个人仍旧沉浸在她设定好的悲伤不舍的情绪里。   她在梁予杭耳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真的觉得好幸运,一睁开眼,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是你。”   她把自己剪辑好的记忆留在了这具身体里,她离开之后,这个原本没有个人意识的炮灰角色,应该会逐渐觉醒。   剩下的故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写吧。   她最后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小可怜,感慨了一句。   自己可真渣呀。 第72章 72 番外   梁予杭被闹钟迷迷糊糊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按掉闹钟,哼唧了一声,“头疼, 不想起。”   身旁一片寂静。   是不是又一大早爬起来熬汤去了?   梁予杭咬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边果然一片冰凉,看样子人早早就已经起了。   他简单洗漱之后出了房间, 在客厅里看到了宋萤萤。   她有些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目无焦距, 脸上还有未曾散去的震惊。   “发什么呆呢?”梁予杭笑了笑, 过去往她身边一坐, 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他的唇刚刚挨上宋萤萤的侧脸, 就被她猛地伸手推开。   她反应异常夸张,惊魂未定地跳起来跟他拉开了距离。   梁予杭望着她的眼睛, 突然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脊梁骨一直蔓延上去。   他好像也成了一块冰雕,好半响, 才眨了眨眼睛,“你今天……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你……”宋萤萤呼吸有些急促, “我是宋萤萤。”   梁予杭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 你是萤萤。”   为了在外人面前叫着方便, 他也很少叫宋筝的原名, 宋筝自己好似也并不在意, 只叫他继续唤他萤萤。   宋萤萤眉头紧皱, 露出一抹嫌恶的表情,“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用做出这副自欺欺人的嘴脸。她已经走了。”   梁予杭愣愣地看着她,虽然仍旧是同一张脸, 但真的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区别。   脸是一样的,但脸上的表情不同。   声音是一样的,但讲话的语调不同。   如此清晰,无法欺骗自己。   宋萤萤就那样站得远远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她此时思绪也十分混乱,只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过得浑浑噩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作出和梁予杭结婚的决定。   此刻的脑袋里才有几分难得的清明。   而她坐了整整一早上,还在艰难地接受,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从千百年前穿越而来的女子占据了一年半的事实。   她甚至拥有了宋筝的每一幕记忆,记得她的每一处情绪。   她甚至能体会到,宋筝在离去之前,在她的脑海里留下的愧疚和歉意。   说实话,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经历,特别是在面对梁予杭的时候,脑袋里乱糟糟的情绪让她混乱不已。   “不好意思,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我暂时不回老宅了,爸妈那边你自己负责解释。”   沉默了许久,宋萤萤率先开口,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梁予杭全程恍如失神,静默不语。他就那样看着宋萤萤随手拿了包包手机,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脑子如同生锈的齿轮,直到现在还在回荡着同一句话。   “她已经走了。”   她已经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走去哪里了?去其他人的身体里了吗?   她会不会在另外一张床上醒过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会回来找他的。   他相信她,就算一觉醒来又成了其他人的妻子,她也会回来找他的。   梁予杭头痛欲裂,给剧组请了个假,坐在原地乖乖握着手机,等待着有可能打来的电话。   窗边,从白昼变成黑夜,梁予杭后知后觉地站起身准备开灯,腿突然一麻,跌倒在地。   他就这样坐在原地,又不动了。   又或者,她回到自己的时代了?   但她的身体已经死了,她的灵魂会不会无处可去,只能在人世间飘荡。   那样多可怜啊,摸不到琴,也品不出茶,没有人心疼,没有人在意,没有人把她抱在怀里。   梁予杭的思绪毫无逻辑地蔓延出去。   怪不得,宋筝前几天那么反常,说想让他陪她出国旅游。   她提了两遍。   问了两遍可不可以?   然后,她又突然改变主意,开始每天跟着他形影不离,她用那样深沉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好像要把他深深记在心里。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她是不是……   一滴眼泪顺着梁予杭冰冷的脸颊砸落在地,他低着头,被铺天盖地的后悔压得喘不过气。   从头到尾,宋筝就只提过这么一个要求,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他居然都没能答应。   他都没有带她去看看这个世界,让她就这样短暂地来,又短暂地走。   不过是一部戏而已!   他余生这么多年,哪里怕拍不到一部戏,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拒绝她,为什么呢?   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   梁予杭后面那半部戏,状态反而出乎意料的好,他以前入戏快出戏也快,如今却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角色的情绪里。   大家都调侃说,宋萤萤有事半路离开,反而激发了他的热情,现如今每天带着进度突飞猛进,就是想早日回去跟老婆团聚。   也只有跟着梁予杭的小助理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梁予杭除开拍戏的时候还能有些许情绪,其他时候就像一塑雕像,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神涣散,没声没息。   有时候骤然之间看到他这副模样,让人还有些发怵。   难不成,他是跟萤萤姐吵架了?小助理跟梁予杭并不算亲密,根本不敢多问。   这部剧杀青之后,梁予杭独自一人回了老宅,然后把自己关在了他跟宋萤萤的房间里。   关了整整一天之后,他总算出来,面色平静地跟家里人解释了几句,说是和萤萤吵了一架,她如今生气了,自己正准备去哄她回来。   梁父梁母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骂了一顿,总之就是觉得,如果他们两个有天吵了架,那一定不是萤萤的错。   “行了行了,别愣在这了,要哄就赶快去。”   “需要我们帮忙吗?要不我给萤萤打个电话,帮你说说好话?”   “不用了。”梁予杭摇摇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您交给我自己去处理就行了。”   他在宋萤萤那套名下的房产里找到了她。   “你……跟我回去吗?”   宋萤萤正在看汉服店的流水,看得头晕眼花。   原本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整日里除了当个散财童子到处消费,就是在心里默默哀悼自己的暗恋,绝对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虽然颇为头疼,还是照着记忆里的规矩,把最近店铺上的事情一点一点处理了。   “跟你回哪儿?老宅?我可没办法陪他们种花下棋。”宋萤萤现在颇为不想见到梁予杭,看着他心里别扭,太别扭了。   “那我搬到这里来住。”   宋萤萤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疯了吧?我可不是宋筝,你别把我们弄混了。”   梁予杭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不会把你们弄混的。”   “我不当她的替身,也没心思陪你扮演什么夫妻恩爱的戏码。”宋萤萤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我也不喜欢你对着我这张脸来表达你的深情,我会觉得很恶心。”   说实在的,没有第一时间跟他离婚,宋萤萤就已经觉得自己是脑袋出了毛病。   “没关系的,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重新签个协议。”梁予杭面无表情,非常淡定。   “不是,我不明白,你现在看着我这张脸,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宋萤萤一想想,就觉得又尴尬又别扭,浑身都不对劲。   “不会。”梁予杭摇头,“我们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你不必介意中间那段记忆。”   宋萤萤拿他没辙,和他住回了之前的别墅里,至于老宅,她还是暂时不打算回去。   等她考虑清楚了对那一大家子人的态度再说吧。   宋萤萤原本还非常担心梁予杭和她闹出什么狗血替身戏码,但他从始至终,在她面前都表现得非常冷静,从来没用那种眼里望着的是她,却仿佛在看着别人的眼神看过她。   他们倒真像以前一样,梁予杭除了按时往她卡里打钱,偶尔回来跟她碰个面,一起吃个饭,除此之外没有更深的交集。   但他太正常了,宋萤萤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因为脑海里那段属于别人的记忆,让她丝毫不怀疑,梁予杭对宋筝有多么深情。   她比梁予杭自己,更确信他还爱着宋筝,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平息。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在一个黄昏叫住了他,“你现在还好吗?”   梁予杭自从上部戏杀青之后,一直没有接戏,但他还是会整天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时夕阳的余晖从侧面照进来,梁予杭半张脸躲在背光的阴影里,突然之间把他那张脸打得如此瘦削,颧骨耸起,看不见几两肉。   梁予杭回过头,但他既没有回答说自己很好,也没有说自己哪里不好,只说了声多谢关心。   宋萤萤突然感慨:“以前,我从没有想过你会为谁而收心。”   梁予杭微微一愣,“只不过是还没遇到那个人罢了。”   “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现在非要跟我保持这种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到底是想干什么?”   梁予杭张了张口,没有回答。   这种想法,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太无耻太卑劣了,他说不出口。   但是,他也欺骗不了自己。   他知道他有多么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个他回到家的夜晚,宋萤萤能突然等在玄关里,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他希望这具身体,能一直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他希望有一天,宋筝的灵魂还能借由她活过来。   是很无耻的,他知道。   虽然梁予杭没有开口,但宋萤萤看他的表情也看出来了,她皱着鼻子翻了他一个白眼。   “如果你打着这样的念头,我劝你还是别执着了。”   很奇怪的,她心里也没有多生气。   “而且,我事先告诉你,我也是对爱情有追求的人,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子,到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你离婚,奔向别人的怀抱,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搞什么霸道总裁的戏码,不要阻止我用我自——己——的身体和别人亲密。”   梁予杭微微一愣,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般,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但他还是慢慢点了点头,艰难地说了声好。   看到他这个样子,宋萤萤叹了口气,稍微有些不忍心,“在那之前,我就不计较偶尔让你看看这张脸解解馋了。”   她摇头晃脑地准备上楼,一只脚迈上楼梯,又突然转过身对他说,“对了,忘记告诉你……”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宋筝留下的记忆里,她其实在你跟他告白说喜欢她的时候,就已经对你动心了。”   “估计是从小到大没被什么人喜欢过吧,所以你也不用纠结,她是爱你还是爱你身为她丈夫的这个身份,她爱着的是喜欢着她的你。”   梁予杭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到楼梯上已经没了宋萤萤的身影,他突然扬起嘴角,眼中含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知道这件事情很值得高兴,但也……更加想你。   在这样一个黄昏,他好像突然被宋萤萤的一句话击溃,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办,真的好想你。   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的时光这么短暂,那他一定会什么都不管,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他还想和她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可所有的计划就这样突兀的停在了某一天的清晨里。   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遗憾的事情。   没能在我还能表达出来的时候,每时每刻清晰地表达出我爱你。   我爱着你。 第73章 73 同时跟三个神经病纠缠,哪里能不……   新世界。   宋萤萤坐在床边发呆, 好半晌,悠悠地叹了口气。   系统跟匹脱缰的野马似的,在她脑海里哒哒哒哒跳个不停, “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这下到底该怎么办呀?”   “主脑太过分了, 被祸害得千疮百孔的世界都敢扔给我们善后,他们真把你当神仙了吗?”   吵得她脑仁疼。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哒哒哒。”   颇有节奏的敲门声不轻不重地响起。   “进。”她揉了揉还有些发懵的太阳穴。   房门打开, 进来的男人穿着衬衫马甲,戴着领结, 一张脸苍白又精致。   他朝她微微躬身, 唤了声“主人”。   这称呼他念起来还有些缱绻, 宋萤萤听着鸡皮疙瘩直往上冒。   但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反而轻飘飘抬起眼,眼神很是有些阴郁, “有事?”   “那位玄七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又加了一道锁,打了麻醉药已经昏过去了。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还没想好, 先扔在地下室吧。”她有些不耐烦。   “是。”男人微微点头,正准备退出去, 却突然又停下脚步, “主人您头疼?需要祁白为您按摩吗?”   宋萤萤抬眼望着他, 她此时对这个世界的剧情还未梳理清晰, 就被突兀地直接扔到了这个身体里, 原本应该自己呆着好好理理思绪, 但祁白这个名字……   好像是男主之一。   她便挑了挑眉, “你在关心我吗?”   祁白笑了笑,没有否认,“是。”   宋萤萤突然一下笑了起来, 她此时头发凌乱,丝绸睡衣上满是褶皱,眼神幽深发亮,就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倒不见甜美,反而显得诡异。   “那你过来按按吧。”   祁白便走到她身后,用温暖的指腹按住她的太阳穴,轻轻按揉起来。   他一边按,宋萤萤一边在脑海里把这个角色改成她的本名,然后才去跟系统对话。   “最新的剧情跟他们拿到了没?”   系统此时还气呼呼的,“拿到了。”   于是宋萤萤悠闲地看起了剧情。   她这次被扔进来的不是初始世界,而是被她不知深浅的某位同事祸害过一遭的。   这本小说原本就是一本古早玛丽苏言情,里面有三位稍微有点戏份的男性角色。   祁白,温文尔雅的白切黑,目前是她的贴身管家,但貌似图谋不轨,最后和人里应外合,将她置于死地。   玄七,某个黑暗势力排行第七的杀手,刚刚被她药晕了关在地下室,估计醒了之后就要开始想着报仇。   还有一个徐慕生,她这具身体的叔叔,杀手组织的幕后主使,统治整个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这三个人,都喜欢女主。   女主跟玄七算得上是同事,在组织里排行第九,后被徐慕生调到身边亲自教养,功夫奇好手却很少见血,因此面冷内热,还保留着一份难得的善意。   在把她养育长大的过程中,徐慕生不知不觉地对她动了心。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她救了玄七一命,跟他一起逃亡,命悬一线,经历了重重危险,玄七也理所当然地对她情根深种。   至于祁白,那关系就埋得更加深远,早在他们的孤儿时期,他被扔在一家黑心孤儿院里,每天饱受折磨,人生昏暗无光的时候,是女主给了他一块裹着彩色糖衣的水果硬糖。   于是他就因为这块糖果心心念念地记了女主二十几年。   最后为了摆脱她们家的控制,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人,毫不犹豫地叛变了。   这些原本都不算什么,对宋萤萤来说,随便挑个人攻略也不算多难。   难就难在,这个身体被她攻略组的同事选中之后,不知道是她头脑发热自视甚高,还是懵懂无知太过单纯,总之她贪心地同时选了三位男主攻略。   然后搞砸了!   原本攻略进程还算顺利,同事早早就穿了过来,阻止了徐慕生把玄九也就是女主收到身边教养,又改变了对祁白的态度,不再对他动辄打骂,一点一点放任他自由。   在她同事眼里,觉得最难搞的是玄七,这人像个木头,死轴死轴,虽然刚被她使计救过一回,却还是坚持要去完成那个危机四伏的任务。   而女主光环又注定了他一但去进行这个任务,一定会遭遇本该遭遇的剧情,到时候,他自然会像原本设定的一样对女主动心。   而他的设定是一旦动心,眼中就只看得到唯一那个人,像是被设定了固定程序的机器,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打动。   于是同事没有办法,慌乱之下只能把他囚禁。   只是,她原本天天在徐慕生那里讨巧卖乖,算是让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些许特别,但这件事一出,徐慕生不悦她瞒着他插手他手下的势力,又查出她对她宅子里的祁白有点别样的心思,还使计刻意救了玄七,然后把他锁在地下室里玩弄。   实在跟平日里那副乖巧天真的模样截然不同。   徐慕生最讨厌被人欺骗,更讨厌被人算计,联系到她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实在觉得恶心。   于是最后,当她这位同事被人绑架杀害的时候,徐慕生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救下她,却冷眼旁观任凭她死在自己眼前。   至于祁白,他自然也不是傻子,傻同事的一举一动都被他这个贴身管家看在眼里,看着她对徐慕生和玄七的态度,祁白怎么可能感受得到真心。   她一边勾引着其他的男人,一边借着主人之名与他暧昧纠缠,让人只觉得屈辱不已,倒是让他比原先更多了几分恨意。   于是,三段感情线全崩,宋萤萤被扔来紧急救援。   她穿进来的这个时间,还是惨兮兮的同事花了巨额积分重启了时间线的。   只不过这个时间线重不重启都不重要了,剧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死亡不过是必定到来的结局,聊胜于无罢了。   宋萤萤继承了她的任务进度,此时放眼望去,全部跌破了底。   一个神经病就很难搞了,同时跟三个神经病纠缠,哪里能不翻船呢?   等等,神经病?   突然之间,她不知是被这个字眼戳到了哪根神经,总算稍稍定了心。   能跟神经病对上不落下风的,好像也得是个神经病才行,正常人能哪能招架得住这些变态。   这样一来也不怕崩人设,可以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如果非要给神经病前面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   每时每刻需要被爱意浇灌,一秒不被爱就发疯的神经病吧。   这样一来,连劈腿都是这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完美。   宋萤萤每次只要一定下人设,不管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场景,都不会再苦恼,尽情享受就好了,她的所作所为自有设定而成的灵魂来进行操控。   她微微翘了翘嘴角,显得心情很好,伸手抓住了祁白。   然后顺势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拉到身前,轻轻揉捏起来。   祁白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微笑起来,颇为柔顺地半蹲下身子,让宋萤萤能对视上他的眼睛。   “主人。”   “其实我老早就想告诉你,你的眼神控制得不好。”宋萤萤摇了摇头,“关心和爱意都太假了。”   祁白猛然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宋萤萤放开了他的手,抓住他的下巴,微微偏了偏头,“我来教教你。”   她说着,唇边慢慢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原本阴鸷无光的眼底,好像有波纹一点点荡漾出来,带着热烈的爱和满心欢喜,一起望进他的眼底。   祁白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心脏微微一跳,他下意识捂住胸腔,不知这是什么情绪。   只是,宋萤萤的眼神在他面前保持不过一秒,就又变了表情,她松开他的下巴,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   “记住我刚才的眼神了吗?对着镜子好好练练,以后再对着我的时候,至少得有这个水平。”   宋萤萤说完,又像突然想到什么,勉强提起了一丝兴趣,“你有没有想过要弄死我啊?”   她的思绪转得太快,祁白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惊里,就又有惊雷划破天际。   “主人,我……”   宋萤萤摇了摇头,“你肯定有,你看上去温柔,实际上性子最烈,自尊心最强,我平常看似放你自由,但又总牵绊着你,明明想要的就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及,岂不是会更加恨我?”   “你计划好了没,准备怎么弄死我?”她的眼睛明亮起来,好似有些兴奋,“我其实稍微有点等不及。”   “你会亲自看着我死去吗?你会记得我鲜血喷涌而出的样子吗?看到那样的画面,你以后会不会一直忘不掉我?”   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脸上都是满足的神色,“到时候我一定会配合的,但是你要记住……”   宋萤萤拉近和他的距离,凑到他脸前,几乎快要挨到他的鼻子,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我是被你杀死的,你得记得我。”   祁白压住心底的慌乱,看上去还算冷静,“主人你说笑了,是做噩梦了吗?”   他握住宋萤萤的双手,尽量温柔而真诚地笑到:“祁白绝对不会伤害主人的。”   宋萤萤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眼神轻蔑地甩开了他的手,“没意思。”   她站起身,朝他摊开手,“地下室的钥匙给我。”   祁白顿了顿,把钥匙递给了她。   宋萤萤脸上就又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还是去看看地下室里的小杀手好了,他应该会比你有趣一点。” 第74章 74 非要纹的话,就纹个我的名字在胸……   玄七的神志从昏沉的药力中挣扎出来, 眼前的画面刚刚由模糊转为清晰,就听到了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你醒了,比我预料的要稍微快一点。”   宋萤萤整个人懒骨难支一般, 半边身子都倚在他身上, 此时正抓着他一只手,低头细致地描绘着什么, 几笔涂完,俯身吹了吹气。   “你的指甲真好看。”   玄七脑袋还有些混沌, 低头去看, 就见自己双手十指都被涂上了深红色的指甲油, 宋萤萤双手就摊在他的双手下, 轻柔地托着,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他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随后又伸手去掐她的脖子。   “诶!”宋萤萤在半空中握住了他的手腕,责备地横了他一眼,“这只手还没干呢, 等下弄花了。”   玄七因为刚打了麻醉药的关系,此时全身无力, 竟一时难以挣脱。   宋萤萤又把他的手拉到身前, 对着指甲吹了吹气, “乖啦, 再等一等, 两分钟就好。”   玄七整个人安静下来,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 眼神狠狠地盯着她的脖颈,好像随时要冲上来咬断。   宋萤萤又等了一会儿,看着他的指甲油好像已经干了, 伸手摸了摸,才放心地松开了他的手。   真难得看到这么圆润饱满的指甲盖,一丁点瑕疵都没有,连白月牙都长得很完美。   “放开我。”玄七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腰上被绑着锁链,牢牢拴在墙上,偷跑了一次之后,脚上也多了一副脚铐,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杀了眼前这个人逃出去,是很难的。   宋萤萤慢悠悠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被困在床上的他,“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明明救了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玄七还是冷冰冰地望着她,目光没有丝毫温度。   “都怪你。”宋萤萤突然变了神色,整张脸都阴沉下来,“我装了那么久的天真少女,自己都快要信了,你为什么非要把我的本性激出来呢?”   “为了一个你,我隐藏那么久的秘密全都暴露了,现在还要想着怎么跟叔叔解释,我的好管家身上那点叛骨也开始发痒犯贱,都是你害的。”   “放开我!”玄七跟个机器人似的,听不懂人话。   宋萤萤就又倦怠下来,觉得他也很没意思,“想让我放你走,只有两种方法。”   玄七瞳孔微微缩了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你就爱上我。”   宋萤萤勉勉强强勾起一丝笑意,俯身过来替他解开他身上的锁链,“今天就先试试杀死我吧。”   她像疲乏得连头也撑不起来了似的,开个锁,还得把脑袋搁在玄七的肩头上,胸脯静静地挨着他的手臂,好半天才解开他腰上的链子,又低头去解脚上的。   玄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等待自己恢复自由的一瞬间,一个扫腿朝她脖子踢去。   宋萤萤瞬间退后拉开和他的距离,双手拧住他的脚腕,手肘猛地朝他膝盖窝狠砸一击。   她是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这个三脚猫是在有内力有剑法的世界而言,对付一个麻醉还没有彻底代谢,只发挥得出一半实力的现代杀手来说,制服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玄七整条腿猛然一麻,半跪在床上,又反手一拳,对着宋萤萤双眼位置而去。   宋萤萤又是在半空中截住了他的手,她的腿缠着玄七的腿,手臂控制着玄七的手臂,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床上。   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就贴在玄七眼前,他瞳孔一缩,张嘴就咬了上去。   宋萤萤空出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但在玄七的牙齿咬进她皮肉的那一瞬间,她却突然没了阻止的念头,反而闭上眼睛,颇为愉悦地发出一声呻.吟。   那声音就贴在玄七耳垂,娇柔酥麻,他猛然一愣,就松了嘴上那点力气。   宋萤萤有些不悦地睁开眼,好像在怪他没有继续咬下去,但看玄七躺在她身下轻轻喘气,双唇微张,那种一闪而逝的脆弱感十分诱人。   她就一时没忍住,亲吻了上去。   玄七双眼一瞪,全身骤然用力,想要挣开她,但宋萤萤把他整个人锁死在原地,坚持着完成了这个吻,又伸手搂在他腰间,重新扣上锁链,才松开他站了起来。   玄七躺在床上还有些发愣,宋萤萤以十指为梳,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看来你一时半会应该是杀不了我,不如尝尝第二种方法吧。”   “爱上我也不是很难,我这个人呢……”宋萤萤把头发拢在脑后,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咬出来的齿痕。   “只要确定一个人爱上了我,那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去做哦,超级乖巧的。到时候你还想杀我,就比现在容易多了。”   玄七抬头见她整理好衣服,又跪坐上床替他重新锁好脚上的脚铐,“地下室的门今天就会改造好,到时候就不必在你身上锁这些东西了,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好吗?”   说完,宋萤萤又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玄七猛地把头偏到一边,只让她吻在了发间。   宋萤萤眯了眯眼,掐住他的脖子,硬狠狠地把他的头掰正,然后端端正正地吻在他额头中央。   “乖一点小杀手,明天再来看你。”宋萤萤松开他,起身走了出去,关门之前,她对他露出一个温柔天真的笑容,就像之前刚刚救回他,照顾他养伤时一样。   “那个任务,你就别想着去完成了,我救下来的人,命就是我的,我不会允许你有机会伤害到属于我的东西。”   宋萤萤从地下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口红晕在唇边,衣服略显凌乱,脖颈上还带着明晃晃的咬痕。   祁白等在那里,见状迎了上来,微微皱眉道:“您受伤了?我替您上药?”   宋萤萤就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见血了吗?”   “不是很深,血色很浅。”祁白伸手轻柔地抚摸上去,眼底好像还带着一丝心疼。   她微微一笑,“有什么药是能留疤的?”   “留疤?”   “这么浅的痕迹,两天就消了。这匹野狼,咬人都不会咬,没用的很。”   自从在祁白面前暴露了本性,宋萤萤好像就开始破罐子破摔,没想着再继续隐藏。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成了被圈养的狗,咬了人就要得到惩罚。”   “祁白,你去找一个纹身师过来,我要把这个牙印原封不动地纹在他脖子上,洗不掉的那种。”   祁白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宋萤萤的眼神就轻飘飘瞥了过去,“明白了吗?”   他微笑着低下了头,“是,主人。”   “你不会吃醋了吧?”她突然发问。   祁白抬起眼,对视上宋萤萤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想自己答有还是没有。   “没关系,如果你也想要的话,可以让纹身师辛苦点,替你也纹一个。”宋萤萤点了点下巴,替他出着主意,“也不必学玄七的,毕竟你又没咬过我,非要纹的话,就纹个我的名字在胸口吧。”   她说着,食指指尖抵在他心脏的位置,“就纹在这儿,好不好?”   现在的宋萤萤实在让人无法招架,祁白站在她面前,偶尔甚至会觉得惊心动魄。   他喉咙微微动了动,自觉宋萤萤脱下了那层面具,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侮辱他了,便只抿着唇笑了笑,不愿意回答。   谁料宋萤萤说完便转身走了,好像没期待着在他这儿得到反应。   “我要去叔叔那一趟,你不必跟着我了,去做点计划里要做的事吧。”   祁白整个人微微一颤,抬头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宋萤萤到底已经发现了多少东西?是只知道他暗中谋划着想脱离宋家,还是已经看出了他有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置于死地的苗头。   可明明这个念头他才刚刚生出来,并未付诸于行动。   宋萤萤今天见着了两位男主,就心里发痒,等不及想见第三个。   而且这个徐慕生可以说是小说的第一男主,论戏份论权势都是。   他如果对自己动了杀心,那谁也保不了她。反之,他如果想保她,那谁也杀她不了。   宋萤萤回到房间重新化了妆,换了身徐慕生喜欢的红裙子,扎了个单马尾,上面别上一个红色蝴蝶结,预备到他面前装可爱去了。   她掐好了时间,刚刚好在徐慕生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撞见了他。   “叔叔。”宋萤萤一见他就笑弯了眼睛,上前揽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这栋宅子除了徐慕生自己,也就只有宋萤萤能如入无人之境。   “叔叔,我今天烤了小饼干,特地带来给你尝尝。”   徐慕生扯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开,“我不是说了,我刚回来还没换衣服,不要往我身上扑,平白沾上血腥味。”   宋萤萤闻言又凑上来,在他身前吸气猛嗅,“我就喜欢叔叔身上这个味道,闻着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徐慕生推开她的小脑袋,浅浅勾了勾唇,“行了,惯会油腔滑调。”   他自行上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宋萤萤就乖乖坐在餐桌前,等着跟他一起吃饭。   徐慕生下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只半干,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气。   他最不喜欢吹头发,每次都是等它自然风干。跟猫咪一样,讨厌吹风机。   宋萤萤偏头望向他,“叔叔又弄得这么晚才吃晚餐,我不是都说了要按时吃饭的吗?过两天你胃又要疼了。”   “不过才九点半,哪里算晚。”徐慕生坐在她旁边,自行动了筷子。   宋萤萤见状才跟着动了筷。   徐慕生瞥她一眼,“你也没吃晚饭?”   宋萤萤点点头,“特地空着肚子过来陪叔叔一起吃。”   “不必这样,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也吃不了多少。”   他之前一旦忙起来,就总忘记吃东西,久而久之,胃就不太好,还是之前的攻略组同事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久,才说动他不管时间如何,每天至少要保证吃上三顿饭。   “正是因为叔叔吃不了多少,我才要饿着肚子陪着,你见我吃得香,胃口也会好一些。”   徐慕生抬头望去,见她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着食物,像只小仓鼠,果然吃得很香。   徐慕生就真的被她带动了一般,多吃了两口饭。   吃完饭,宋萤萤往徐慕生身边一坐,就是不提离开的话头。   徐慕生抬眼望了眼时间,又望向坐在他身边,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的宋萤萤。   “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宋萤萤掀起眼皮,轻轻笑了一下,“我扣下了叔叔的一个人。”   徐慕生的茶杯停在唇边,微微顿了顿,“谁?”   “玄七。”   玄七被她扣下的事隐瞒不了多久,任务没有完成,消息自然会传到他这儿来,到时候让徐慕生出手去查,就不是这么容易能敷衍过去的事了。   “噢,他不长眼得罪你了。”   “不是,”宋萤萤脸上的笑容便又深了几分,“我看上他了。”   徐慕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整个身子朝后倒在沙发坐垫里,半晌,对着她勾了勾嘴角,“哦?我家的杀手一个个的没情趣的很,这你也能看得上?”   “是挺没情趣的,我还特地美救英雄了一回,以为能让他以身相许,谁知道伤一养好就要跑,我一生气就把他给扣下了。”   徐慕生只不断地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沉默着不说话。   宋萤萤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眨,“叔叔,玄字辈有那么多杀手,少一个玄七也没什么的对吗?我整日无聊的很,叔叔也不陪我,就把他送给我玩吧。”   “我不陪你?”徐慕生挑了挑眉。   “是啊。”宋萤萤十分理直气壮,“我过来找叔叔十回,能碰上两回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站起身,甚至没准备听徐慕生的回答,“我不管,总之人我已经扣下了,等什么时候叔叔能时时刻刻陪着我了,可以再找我把人要回去。”   “叔叔晚安。”说完,宋萤萤朝着他挥了挥手,径直出了门,准备回去了。   徐慕生坐在沙发上一直望着她的背影,听见关门声,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天的宋萤萤看着温顺,实际上嚣张得很,都敢不把他的话听完,自顾自地就跑了。   什么时候把这个孩子宠得这么得意忘形了?   居然还敢说出让他时时刻刻陪着的话,莫不是借着玄七的由头,在和他撒娇吧。 第75章 75 但是打了你,也疼在我心里   笑过之后, 徐慕生还是打了个电话,让玄字部的负责人把玄七身上所有代办任务转移给其他杀手,他从此只负责宋萤萤的贴身保护。   虽然宋萤萤的宅子里已经住着一大票保镖, 但谁叫她好不容易跟自己提个要求, 不好好满足她,总觉得她会哭鼻子。   毕竟是他娇养长大的孩子, 不过只玄字辈的杀手罢了,给就给了。   宋萤萤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 脖子上的咬痕就已经无影无踪, 只留下微不可察的红色瘢痕, 就那样小小的一点点, 让人遗憾得很。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祁白带着一群人, 推着长长的衣架,送了各大品牌最新款的衣服过来。   “主人,您挑挑有哪些看得上眼的, 我整理好放在您常用的衣柜里。”   宋萤萤转过身随意扫了一眼,“红色的挑几条裙子留下, 叔叔喜欢我这样穿。其他的你按照你的审美随意挑就是了, 在你面前的时候, 我也可以穿你喜欢的。”   “是。”祁白笑了笑, 对她后半段的调戏毫无反应, 微微鞠了鞠躬, 便带着佣人到她的衣帽间里整理衣物去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 宋萤萤已经画好了淡妆,懒洋洋地歪在床上玩手机,闻声开口吩咐道, “帮我挑件今天要穿的衣服。”   “好,主人您今天准备外出吗?”   “不,今天在家里陪你。”   祁白笑容顿了顿,转身去了衣柜,拎着一套衣服回到宋萤萤面前,“这套怎么样,比较休闲一点。”   宋萤萤掀起眼皮。   好家伙,这不是明晃晃的夜店风吗?哪里休闲?   几乎会被人怀疑是不是内衣外穿的亮片小吊带,配上一条包臀修身长裤。   她挑了挑眉,把目光从衣服移到祁白脸上,“这难道……就是你喜欢的风格。”   他仍然带着他那副惯常的微笑,“不过觉得这套衣服很适合主人,您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所以怎么说他心气高呢?不过随口调戏了他一句,就要暗戳戳地讥讽回来。   只可惜被讥讽的人不觉得是讥讽,反而有些高兴。   “行吧,既然是你喜欢的风格,我当然要满足你。”   她脱下睡裤,接过他手上的牛仔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当着他的面穿上了。   宋萤萤整个动作太过自然,祁白还没惊讶于从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黑色蕾丝内裤和她修长笔直的双腿,就见她穿好了裤子,松松垮在腰间。   然后她伸出食指,划过他的喉结,探进他脖子里勾住衣领,朝身前带了带。   “帮我拉一下拉链。”   这声音轻飘飘的,像个修炼成精的妖怪,专修了媚术似的。   祁白的睫毛微微发颤,他深吸了一口气,“拉链就在主人身前,不需要祁白动手吧。”   “我手酸。”   祁白停顿了两秒,笑了笑,摸索着伸手把牛仔裤的拉链拉了起来,然后才低下头,细致地替她扣上了扣子。   “继续啊,帮我脱睡衣。”   祁白本欲收回的手指僵在半空里,他微微退后了半步,与她拉开了距离,“主人手酸,我去叫连伊来替你穿衣。”   他转身欲走,宋萤萤突兀冷淡下来的语调在身后响起,“站住。”   “谁准你走的,站在那里。”   宋萤萤绕到他身前,双眼盯着他,一颗扣子一颗扣子解开了自己的睡衣,然后慢悠悠地穿上他选的吊带。   祁白一直低垂着眼帘,望着她纤细白皙的腰身,微微屏着气。   细碎的摩擦声短暂地响起,然后便没了声息。   宋萤萤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注视着自己,“我穿这身有你想象的好看吗?”   “有,主人很美。”   宋萤萤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皱起眉,抬手抚摸上他的侧脸,冷着脸重重摩擦起来。   她使的力道有点大,祁白忍不住眯了眯眼,下意识往后想要仰头。   宋萤萤另一只手便箍住他的后脑,用力地擦去他脸上的遮瑕,然后看着他脸颊上的淤青,眼神狠厉,浑身冒着冷气。   “谁弄的?”   祁白微微一笑,“玄七。”   宋萤萤不说话了。   “主人吩咐了说要给他的脖子上刺上刺青,刺的时候他反抗得有些激烈,最后没办法,还是打了药昏迷了才刺上的。”   “他弄伤你的?”   祁白垂下眼,默认了。   “现在呢,他醒过来了没?”   “这次用的药剂量很少,应该醒过来了。”   宋萤萤越过他往外走,“跟着我。”   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好像要去给他报仇一样。   祁白跟在后面,依然保持着微笑,心里却讥讽得很。   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地下室的这位杀手宋萤萤正上心着呢,还特地到徐先生那儿把人要了过来,现如今正一颗糖一根棒子轮换着在调.教呢,转过头来还不忘记对着他演戏,真是不嫌辛苦。   跟着她一起进了地下室,玄七现在身上全无锁链,一见着宋萤萤就出手攻击,跟条疯狗似的。   祁白在她身后锁上了地下室的门,然后就悠哉悠哉地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俩打。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怪异。   宋萤萤手脚修长,臀部被紧紧包裹在牛仔裤里,转身踢腿,下腰躲避,大腿有力,腰肢柔软,动作凌厉迅猛,就这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最后,宋萤萤一脚把玄七踢倒在床上,然后欺身而上,一个手刀狠狠砸向他的脖颈。   “砰”的一声,宋萤萤的手擦过他的头发砸在床铺上。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你输了,等下次吧,不过你这次比上次要厉害多了。”   玄七微微喘着气,倒是没有再出手攻击。   宋萤萤就顺势趴在他的身上,伸手去抚摸他脖子上的刺青。   玄七的眼神便又凶狠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宋萤萤丝毫不管他是不是要折断她的手,低头就吻了上去。   吻完,她甚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然后又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呸呸呸,你是不是有好几天没洗过澡了。”   玄七咬着牙偏过头,脖子上青筋凸起。   “算了,我不嫌弃你。”宋萤萤嘴上说不嫌弃,却还是放弃了那块刺青,只吻上他的唇,慢慢摩挲起来,看起来一片柔情。   祁白就这样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脸上毫无波澜,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宋萤萤吻完了人,看着玄七的眼睛已经朦胧起来,好像带上了一丝意乱情迷。   玄七毕竟在冷冰冰的打斗和鲜血中长大,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架势,所以即使心里仍然想着要杀她,但在她吻过来的时候,还是会服从男人的本性,下意识享受起来。   谁料,宋萤萤刚刚结束了这段亲吻,眼底的那点温情突然就消失殆尽,她冷下脸,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玄七被打得偏过头去,他瞬间弓起脖子,脸上出现重新浮现起杀意,伸手朝她打来。   宋萤萤便又以身作锁,紧紧控制住了他的手臂,“刚才吻你是喜欢你,但是你打伤了祁白,就让我很生气,他是我的人,我不允许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伤害他,当然也包括你。”   她拍了拍他的脸,“记清楚了吗小杀手?下次再犯,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她终于放开他,玄七就又不知疲倦地朝她袭来,本来这一拳宋萤萤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可她站在原地,非但没有躲,反而朝上迎了迎。   玄七一拳砸到她柔软的腹部,宋萤萤朝后退了两步,微微躬下身子,却是笑了起来。   玄七一愣,准备缩回手的时候被她紧紧握住。   “虽然是得教训你,但是打了你,也疼在我心里,这一拳当我还你的,别生气了,嗯?”宋萤萤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玄七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他紧抿着唇,直直地望着她,好像有些不高兴。   宋萤萤回头看了祁白一眼,“这样够了吗?我也算替你出了口气。”   祁白微笑起来,“祁白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气,主人你不必这样。”   “但这样我会比较高兴。”   宋萤萤又转过头,揉了揉玄七脸上的指印,凑过去轻飘飘地吹了口气,“乖,不疼了。”   “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跟叔叔说过了,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玄字部杀手,而是我一个人的了,任务应该也会安排其他人去做,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受到惩罚。”   宋萤萤的指腹还在玄七脸上轻轻揉着,目光和语气都温柔得很,“不过我之前答应你的依然算数,你要想从我身边离开,要么杀了我,要么爱上我。”   说完,她收回了手,“祁白,走吧。”   祁白跟着她离开,回头去锁地下室门的时候,就见玄七一副呆傻模样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借机冲出来的意图。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这个傻小子,很快就要被宋萤萤拿下了。   也是,她那种打完你,马上伸手替你揉的做派,这些没什么见识的木头自然招架不住。   “主人,既然徐先生已经吩咐玄七跟着您,那他自然会遵守命令,还需要继续关着吗?”   “先关着吧,他看着我进去的时候,突然亮起来的眼神,也特别迷人。”宋萤萤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妙的风景,微微勾了勾唇。   “我身边又不缺保镖,他还是被我关在地下室里会比较可爱。”   她表情十分愉悦,“以后,送饭送菜都不必你去,我亲自负责。”   “好。”   宋萤萤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笑了笑,“他比你可爱。” 第76章 76 她要用哄你的功夫去哄徐先生了   祁白垂眸道:“祁白从小时候起就是个无趣的人, 没办法逗主人开心,是我的错。”   宋萤萤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最无趣, 明明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心里想要离我越远越好,却还要忍住厌恶贴身服侍, 每天都过得很煎熬吧?”   祁白略带无辜地睁大了眼,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在主人身边的每一天, 我都很高兴。”   这个反应倒是比上回要娴熟多了, 娴熟得有点恶心。   宋萤萤挑了挑眉,“哦?”   她拉起祁白的手, 捏下他的拇指和小指,比出一个发誓的手势,“来, 跟着我说!”   “我祁白发誓,这辈子都会留在主人身边, 不然就罚我此生得不到所爱, 心爱在意之人都会离我而去, 永永远远, 生生世世, 痛不欲生。”   祁白紧抿双唇, 直直地望着她。   她却露出一点畅快的笑意, “说啊,不是很高兴待在我身边吗?   “宋家培养你长大的过程里,也提醒过你吧, 你就是为了服侍我一辈子而存在的,不是因为我,你早八百年前就饿死在大街上了。”   祁白这点沉默好像格外漫长,宋萤萤抓着他的手腕与他对视着,一副他不开口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终于,祁白笑了笑,淡定重复道:“祁白发誓,这辈子都会留在主人身边,违誓就注定此生得不到所爱,心爱在意之人都会离我而去,生生世世,痛不欲生。”   他没想到宋萤萤居然还如此幼稚,相信誓言这种东西。   再者说,不过是用情情爱爱这种东西来进行约束,就算这辈子得不到心爱之人又能怎么样呢,还真以为能叫他投鼠忌器不成?   宋萤萤认真听他说完这段誓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可得记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再折腾祁白,而是把时间花在了专心致志地跟小杀手培养感情上。   同事之前攻略这三个男人的时候,觉得玄七是最难搞最费神的,她却刚好相反,觉得他是最容易攻略的那个。   而且玄七小宝贝还自带隐藏忠犬属性,一旦搞定,不怕他突然跑票,随意浪也没有关系,实在是三个里最贴心的了。   宋萤萤承包了玄七的一日三餐,亲自送下去不说,每每进去必要说些骚话,亲亲摸摸占点小便宜。   玄七每天一跟她见面就要先打上一番,可每回都打不过,最后一定会被她压在床上,亲得七晕八素。   连续几天之后,玄七见她进来,只抬头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再跟她动武的意思。   “今天不打了?”宋萤萤过去把饭菜摆好,然后走到他跟前,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一下他脖子上的纹身,又跟着亲了下他的嘴唇。   他乖乖地任她亲,已经习惯了似的,也不再反抗或是躲避了。   宋萤萤陪着他吃起了饭,早餐倒是很简单,玄七比较喜欢中式早餐,今天就准备了蒸饺和粥。宋萤萤自己的是一块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她一边吃,一边在饭桌上独自絮絮叨叨。   “我见你好像不喜欢吃鸡肉,今天中午就只让阿姨做了牛肉,芹菜和韭菜你好像也不喜欢,我也特地交代了没让阿姨做,鱼虽然你也嫌麻烦,但没关系,到时候我帮你挑鱼刺就好了。”   宋萤萤说完,还有些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挑食,什么都不喜欢吃啊?”   玄七终于抬起了头,回了句,“我没有。”   宋萤萤就笑了起来,用哄孩子似的语调说到,“对对对,你没有挑食,你只是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吃的格外少。”   玄七就又低下头吃饭,不说话了。   吃完饭,宋萤萤带他到自己的房间洗澡,地下室里没有浴室,这些天都是由宋萤萤带他去自己的房间洗的,有她看着,也不怕这人会逃跑。   玄七洗完,宋萤萤递上一套自己为他挑的衣服,把他整个人衬得十分帅气清新,从呆木头成为一块精致的呆木头了。   玄七站在宋萤萤身前任她打量,微微有些别扭。   “我的小杀手可真帅!”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又把人按到椅子上,亲手替他吹头发。   玄七安安静静地坐着,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他提不起劲来。   他好像有一点……不怎么想逃了,也没有理由再逃了。   他本来就已经被组长安排到宋萤萤身边了不是吗?   从此之后,他不用再考虑怎么杀掉任务目标,怎么迅速逃离,怎么在危机四伏的任务中努力活下来。他只用保护好宋萤萤,做好这一件事情就够了。   而且……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镜子里的宋萤萤,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嘴里哼着歌,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模样显得很温柔。   在她身边,自己可以不用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   “我不跑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关我?”   宋萤萤有些惊讶地望向他,“真的,不跑了?”   玄七点了点头,“组长在电话里说了,让我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宋萤萤眸色一沉,反而不高兴起来,“我之前都说了,叔叔把你送给我了,你不信我,非要听到组长的声音才信,我不喜欢这样。”   她贴近他的耳垂,“要待在我的身边,就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知道了吗?”   玄七望着她的眼睛,半晌,把头转了回去,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   这就是在沉默地拒绝的意思了。   宋萤萤倒又不在意他的反应了,给他吹干了头发,她绕到他身前,跨步坐上他的腿,额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我的沐浴露和我的洗发水,你现在全身都是我的味道。”   玄七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浑身僵硬。   “之前都是我主动,现在换你来亲亲我。”   玄七看着她,眨了眨眼。   “不是说了要保护我的吗?”宋萤萤压低声音,“你不吻我,我就要死了。”   玄七不太明白亲吻跟保护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听话地一手挑起宋萤萤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姿势动作,都跟宋萤萤吻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亲完唇,又亲了亲她的脖子,然后才像完成任务一般,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宋萤萤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我脖子上又没有你心爱的纹身,你吻什么?”   玄七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耳垂有些微微泛红。   “我好喜欢你啊,小杀手,你可真可爱。”   宋萤萤捏了捏他的耳朵,又俯身吻了上去。   他们在房间里腻歪了很久,宋萤萤整个人倚在玄七的怀里,让他的双手可以完全环住自己,然后抓着他一条手臂,一条一条轻柔地抚摸他身上的疤痕。   祁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脚步在门口微微顿了顿,又面色如常地走到床前,“主人,徐先生那边的管家打来电话,说是徐先生受了枪伤,这几天都在家里养伤。”   这就是特地提醒让她过去照顾的意思了。   宋萤萤戏弄小杀手戏弄得正带劲,骨子里犯懒,有些不愿意过去,闻言就撇了撇嘴,像个讨厌开学的小学生一样,拖长了尾音,“知道了——”   说完又开始捏玄七的掌心,“你还没跟我说,掌心的这个伤口呢,是怎么弄的?”   祁白被她晾在一旁,等待了几秒,见她不像是有其他吩咐的样子,“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宋萤萤随意朝他挥了挥手。   祁白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后,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玄七的声音淡淡响起,“忘记了。”   宋萤萤似乎是亲吻了一下他的掌心,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和真心实意,“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绝对不再让你受伤了。”   “是我负责保护你。”   “我不管,反正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祁白关上门,把所有的声音关在了门里,他站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儿,嗤笑一声,转身下去。   宋萤萤要去徐慕生那儿,并不准备把玄七带去。   他还稍稍有些不习惯,宋萤萤离开的时候,他一直静静地望着她,用一种茫然无措的表情。   宋萤萤靠在车窗上朝他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去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祁白。”她吩咐站在一旁的祁白,“照顾好玄七。”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吩咐让祁白心里很不高兴,但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像个端庄贤惠的正房夫人,“是,我知道了。”   “乖,小杀手,想我的时候主动给我打电话,我也会想你的。”   玄七全程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直到宋萤萤关上车窗,汽车在他们面前开走。   祁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转过头,对着玄七挑了挑眉,“别看了,她要用哄你的功夫去哄徐先生了。”   玄七转过头看着他,眼神清澈,面无表情。   “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吧,宋萤萤不是说了吗,让你做点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说完这句话,祁白不再管他,转身就走。   玄七又转过身,看了一眼汽车开走的方向,发觉已经看不到任何身影,这才跟着进了屋。   他愣愣地站在客厅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回地下室,还是该回到宋萤萤的房间里。   这两个地方,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待的最久的地方。   祁白看不惯他这副呆傻的样子,皱着眉吩咐了一下佣人,在二楼替他收拾出了一个房间。 第77章 77 她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心思?   宋萤萤一来到徐慕生这儿, 就在客厅碰到了徐管家,她接过管家手里的托盘,检查了一下上面摆放的药品和绷带, “叔叔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出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明明不久前还一副懒得动弹不想来的样子, 现在看起来又比谁都焦急。   “前天的事,在私人医院里做了手术取了子弹, 麻醉一醒就非要出院回来养着。”   “伤势倒还好,并不算严重, 不过徐先生心情很不好, 这次着了道, 货倒不算什么, 就是丢了脸面,徐先生气得够呛。”   徐管家见着她来了, 顿时就舒了口气,细细跟她解释了一番,就指望着她来哄徐先生开心。   宋萤萤点了点头, “我去给他换药。”   “好,那就麻烦宋小姐了。”   徐管家把她送到房门口, 有一种把包袱扔给了宋萤萤的舒心, 放心地去做手头上要做的事去了。   宋萤萤进去的时候, 徐慕生刚刚打完一个电话, 语气和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整个房间的气温都因此降低了不少。   “一周内还找不出搞鬼的人, 你们就直接做鬼去吧。”徐慕生挂了电话, 急急喘了两口粗气,皱着眉捂住了伤口,躺倒在了枕头上。   “叔叔你再这么折腾你的身体, 自己就要先一步当鬼去了。”宋萤萤满脸不悦地走进来,把托盘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徐慕生脸色一沉,“徐庆给你打的电话?”   “如今我是吩咐不动他了,事情办不漂亮,阳奉阴违倒是很熟练。”   宋萤萤见他使劲想坐起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摁了回去。   “你再动一下试试看?”她冷着脸,目光如刀,看着像模像样的颇有威慑力。   徐慕生轻笑了一声,“胆子大了,现在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明明以前都是好声好语地哄着,最多撒个娇耍个赖,从来不敢对他这样疾言厉色。   “是我嘱咐的徐管家,一旦你受伤,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给我打电话,我好不容易收买成功了一个内应,你要罚他,先送一个好使的内应给我才行。”   宋萤萤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骇到,伸手扒了他的衣服,纱布因着他的不规矩,已经沁出了一丝血色。   “不许再动了,不然就把你绑起来。”宋萤萤瞪了他一眼,低头替他换药。   徐慕生倒是乖巧地躺在床上任她施为,心里觉得有意思得很,“你倒是诚实,你要知道,我最讨厌被手底下的人欺骗和背叛,更何况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宋萤萤又轻飘飘地横他一眼,“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萤萤不也是曹营的人吗?”   “难道这么久了,叔叔还把我当外人,真让人心寒啊!”   “论牙尖嘴利,谁比得过你?”   宋萤萤动作轻柔又迅速利落地给他换完了药,重新包扎了起来,最后的绷带被她系成蝴蝶结的形状,落在肋骨处,把他这具伤痕累累硬朗清俊的身体显得可爱了许多。   宋萤萤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胸膛,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杰作拍了个照。   “你干什么?”   “保存叔叔的黑照,以后如果我得罪了叔叔,就用这个来威胁你。”   “删掉。”说这话的时候,徐慕生是带着笑意的,听着没有多认真的模样。   宋萤萤就知道,他对此并不怎么在意,“我用的是叔叔送我的特制手机,会保护好,不会让叔叔的黑历史泄露出去的。”   徐慕生啧了一声,“你最近是进入叛逆期了?胆子越来越大。”   以前宋萤萤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再乖巧,也好像带着一份恐惧和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拿捏得十分妥当,生怕他生气似的。   可是现在,她又好像到了另一个极端,随心所欲,一点儿也不害怕他会生气。   宋萤萤闻言对视上他的双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过头去,微笑了起来,“对啊,到叛逆期了,叔叔自己养出来的人,就要自己受着。”   那眼神带着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徐慕生微微蹙眉,并未抓住那一瞬间的感觉。   “行了,你人也看到了,我没事,这点小伤三五天就好了,你放心回去吧。”   宋萤萤静默不语,随手拿起旁边的苹果削了起来。   “我的话就真的不管用了?”徐慕生冷下声音,瞬间气势一变,颇有些可怕。   宋萤萤却恍然未觉一般,点了点头,“对,不管用了,不是说了吗,正叛逆着呢,叛逆的小孩凡事都要跟大人反着来。”   她削好了苹果,随手切了一块下来,往刀尖上一插,递到徐慕生嘴边。   徐慕生气势凛冽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半天,终于卸了那股劲儿,低头叼住了刀尖上的苹果。   宋萤萤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你一块我一块地分完了手里这个苹果,她把脚上的鞋子一脱,就爬上床钻进了徐慕生身边的被子里。   “你干什么?”徐慕生这次是真真有些意外,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宋萤萤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没有睡好,今天本来准备补觉来着,知道叔叔受了伤顿时就睡不着了,现在好了,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他眯了眯眼,“下去,家里又不是没有你的房间。”   “我得看着你,不让你随意动弹。”宋萤萤闭着眼睛,口齿都渐渐含糊不清,“本来三五天就能好的小伤,在叔叔身上总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你太不乖了,我得看着你。”   她的手虚虚地搭在徐慕生身上,转眼之间呼吸就变得平顺起来,看样子是睡着了。   徐慕生本来是隐含怒气地盯着她,可盯着盯着,又轻轻笑了起来。   这孩子,当真是对他一点戒心都没有,还真以为他是她的亲叔叔不成?   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想到宋萤萤刚才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徐慕生摇了摇头,算了,就像她说的,自己养出来的人,就要自己受着。   徐慕生被她搭着腰,下意识地控制住自己没有随意动弹,怕把她吵醒。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他竟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慕生感觉到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瞬间也跟着从睡梦中惊醒,顿时心中一凛。   他还从未在跟人同床共枕的情况下,睡得如此安稳。   在意识到身边的人是宋萤萤之后,他才微微舒了口气,准备睁开眼睛。   可正在这时,宋萤萤突然靠近,她的呼吸几乎就喷洒在徐慕生脸上,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轻轻碰了碰。   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小心翼翼不愿惊醒他的语气,小声叫他。   “叔叔,你睡着了吗?”   这种语气的即视感太强了,明显就是想趁机做些什么的模样,徐慕生顿时控制住呼吸,没有睁开眼睛。   “叔叔?”   她又等待了一会儿,好像确认他没有清醒,顿时舒了口气。   她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徐慕生的心里已经满是怀疑,只算再知道宋萤萤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应该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突然之间假装叛逆,在看望过他之后,不愿像之前一样轻易离开,到底想干什么?   她刚才顺势睡在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各种思绪充斥着脑海,他的耳朵牢牢竖起,表面上却还是睡得昏沉,毫无破绽。   房间里一片寂静。   宋萤萤好似等待了很久,才终于有了动作,她微微朝徐慕生的方向挪了挪身体。   她的发梢坠落在徐慕生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痒。   徐慕生刚刚因此分心了一秒,唇瓣上就突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他猛然一惊,心跳几乎都停跳一拍。   宋萤萤她……在吻他。   她居然……对自己……   此时此刻,徐慕生几乎感觉不到宋萤萤的呼吸,她好像也异常紧张,只是唇与唇静静贴着,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好半响,她才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却不是害怕地缩回去,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她轻轻地含住他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摩挲起来。   这个过程,因为要保持平静而显得格外漫长。   徐慕生几乎快忍不住睁开眼的时候,宋萤萤才终于直起身子,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久久不移。   “叔叔,”她在他的耳边低诉,“怎么办呢?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了。如果有一天被你发现,那就连靠近你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吧……”   “好希望,你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宋萤萤的声音随着讲述渐渐提高,似乎是自我矛盾,希望他不发现,又希望他发现。   徐慕生不知为什么,一直保持着沉睡的状态,没有睁开眼。   宋萤萤的手指顺着他的侧脸抚摸而下,然后她猛然之间坐了起来,下了床离开房间,轻轻合上了房门。   徐慕生等待许久,确定房间里果然没有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才睁开双眼,眼底满是复杂与震惊。   他盯着天花板,浓厚的震惊压过了心里那点微弱的愤怒,他开始回忆起宋萤萤面对他时的一举一动。   她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心思?   是叮嘱他每天都要吃饭,时时刻刻打电话询问徐管家他有没有按时吃饭的时候吗?   还是更早,突然之间来见他都会穿红裙子的时候?   他盯着天花板,就这样静静思索了很久。   直到房门被重新打开,他转过头,看着宋萤萤面色如常地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胆子还真大,本来以为她已经落荒而逃了的。   “叔叔你醒了,该吃晚饭了。”她朝着徐慕生笑了笑,仿佛刚才那些话都是徐慕生的幻觉。   他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要怎么撵我啊?”宋萤萤挑衅道,“我偏不走。”   徐慕生直直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宋萤萤坐到他跟前,自行舀了勺饭,又夹了些菜盖在上头,喂到他的嘴边,“来,叔叔,啊——”   徐慕生横了她一眼,自行把勺子接了过去。   宋萤萤就失望地叹了口气,“还以为终于有机会能喂投一下叔叔呢。”   宋萤萤把床边的移动饭桌拉到他跟前,固定好,摆上饭菜,就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徐慕生吸了吸气,终于抬头看向她,“吃你自己的饭去。”   宋萤萤笑了笑,“我看着叔叔吃完再说。”   徐慕生皱了皱眉,“出去。”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但宋萤萤也不见怕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不要。” 第78章 78 不好意思,鱼塘群发,您就当没看……   徐慕生面色愈冷, “再说一遍,出去。”   他目光锐利,不似在与她开玩笑。   宋萤萤收敛了笑容, 站了起来, 不服输地对视回去,“我偏不。”   她以前从未这样明显地违逆过他, 徐慕生气得脑袋发懵,张口无言, 只得自己愤愤地吃起饭来。   不然又能拿她怎么办呢?一个小姑娘, 还能真地叫人把她拖出去吗?   宋萤萤见他妥协, 整个人便又柔顺了下来, 坐在徐慕生的床头,托着下巴望着他。   徐慕生被笼罩在她的目光下, 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别扭。   他开始怀疑,宋萤萤是不是知道,他那时候是醒着的。   她是不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 把那些话说与自己听。   不知不觉的,竟然把面前满满一碗饭吃得一干二净, 徐慕生蹙起眉, 捂住有些过分饱胀的胃。   宋萤萤看人看得入了迷, 才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一点, “叔叔平常就跟个小鸟胃似的, 是不是突然吃多了胃不舒服?”   她撤掉徐慕生面前的碗筷, “我去给你拿点消食药过来?”   徐慕生摇了摇头, “不用了,不早了,你回去吧。”   宋萤萤朝他笑了笑, “我先去给叔叔拿药。”   她端着端盘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拿着一杯水和一盒药走了进来。   “很不舒服吗,我刚刚问了叔叔的医生,他说如果不是必要,最好不要随意吃药。”宋萤萤这回直接坐在了床铺上,伸手想去抚摸徐慕生的腹部。   徐慕生迅速伸手挡开,他用的力道很足,震得宋萤萤手腕发麻,她轻呼一声,又瞬间咬住嘴唇,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痛得发抖的手腕。   连带着半条胳膊都没了力气。   徐慕生一愣,眼神微微有些无措,可是他马上偏过头去,“你长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懂得男女有别,不要总是对人动手动脚。”   宋萤萤咬着唇定定地看着他。   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   徐慕生忍不住回头看她的时候,就见她的眼底蒙着一层水光,倔强地死死地看着他。   “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宋萤萤仍然握着自己发痛的手腕,低头看着那块微微发红的皮肤,好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听懂了。”   徐慕生莫名觉得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心里,难受得很。   “还有,以后来我这儿之前,要先经过我的允许。下一次,我不允许他们随意把你放进来。”   这就是要收回她随意进出的特权了。   宋萤萤勾了勾嘴角,“明白。”   她此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一身反骨作祟,眼神都不屑的很。   徐慕生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   “那是叔叔太不了解我了,我在你面前装乖乖女,也装得够久的了。”   宋萤萤双手环胸,以一种自我防御的姿势,继续同他嚣张,“我不想跟个奴才似的,过来之前还要通报,我受不了这个委屈。如果叔叔这么不欢迎我,我以后就不随意过来了。”   徐慕生眯了眯眼,神情危险,“你拿这个来威胁我?”   宋萤萤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张脸丝毫看不见半点乖巧可爱的影子,“叔叔觉得这是威胁,那就是吧,就看叔叔在不在意这个威胁了。”   “叔叔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我明白了,希望我说的这些话的意思,叔叔也能明白,那么,再见了。”   宋萤萤歪着头对他眨了眨眼,“徐慕生,照顾好自己哦。”   宋萤萤都已经走了好久,徐慕生的思维仍然停留在她刚才叫自己名字的语气里。   徐慕生?   宋萤萤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带着几分柔情蜜意和明晃晃的挑衅。   明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嚣张,眼睛里却又隐藏着颓丧和伤心。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破,但是徐慕生和宋萤萤心里都明白。   他已经知道了宋萤萤喜欢自己的事,也做出了表态。   于是,她便只能用嚣张的面具来伪装自己,反客为主,好似自己满不在意。   胃有些疼。   徐慕生低头捂住腹部,沉默了许久,又慢慢转过头,望向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水和药。   宋萤萤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不知怎么的,玄七和祁白都刚好在客厅,一站一坐,看着像是在交谈,却又并未发出什么声音。   她还没有带小杀手去买过衣服,给他挑的衣服,也是之前给祁白准备的,只是好像没来得及送出去。   此时两个人站在一起,背对着她,倒是让人有一瞬间分不太清。   宋萤萤就冲了上去,一把搂住了祁白的腰,在身后抱住了他。   她靠在祁白的肩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溢出一声抽泣。   祁白在她抱上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背后的人是谁,他面色一冷,刚准备推开她。   宋萤萤就在这一秒微微抬头,瞧见了坐在沙发上,一脸茫然地盯着她的玄七,顿时先一步放开了身前的人,略带嫌弃地将他推开。   “没事穿的跟玄七这么像干嘛?”   宋萤萤两步迈到沙发边,将玄七拉了起来,然后重新抱了上去。   祁白站在一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捏得很紧。   宋萤萤把人抱得很紧,箍得玄七的腰都开始疼了起来。   不过玄七仍然没有半点挣扎,乖乖地让她抱,其实被她抱着的时候,感觉还挺舒服的。   宋萤萤好像在他身上吸取了某种能量,终于抬起了头,双眼微红,“说我爱你。”   玄七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作出反应。   “快说啊,快说你爱我啊。”宋萤萤神情诡异,带着一丝癫狂,盯住他不放,好像攥着一块救命的浮板,全世界只有他能给她希望。   祁白微微蹙了蹙眉,察觉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宋萤萤见眼前的人久久没有回答,突然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玄七的脖颈,“快点,不说就杀了你。”   玄七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么多年身为杀手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宋萤萤的手腕,一个反扭,让她松开了手里的匕首。   宋萤萤瞬间溢出了满头冷汗,虽然玄七很快放了手,可她还是微微垂着眼,手腕轻轻发抖。   她此时失神落魄,浑身散发着一种想要自我毁灭的气场,祁白直觉必须要阻止她,宋萤萤大约是在哪里受了刺激,非要确定这个世界还有人爱着自己。   不过是说一句“我爱你”罢了,也没什么值得矜持的。   他嘴唇微张,那三个字已经到了唇边……   “我爱你。”玄七突然张口。   他抓起宋萤萤刚刚被他捏住的那个手腕,面色很冷,仿佛在自责自己竟然伤害了要保护的人。   “我爱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宋萤萤眼底的水雾在灯光下轻轻荡漾,她把嘴一撇,好像故作坚强的孩子终于得到了一句安慰,情绪瞬间崩溃,整个人冲上来重新把他抱住。   她声音发抖,“你要好好待在我的身边,一直爱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玄七其实并不觉得爱是一种多么轰轰烈烈的情绪,宋萤萤要他说,他便说了,仅此而已。   祁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上演这幕绝望与安慰的戏码,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得讥讽可笑。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后悔的情绪一闪而过,竟有些遗憾自己说慢了一点。   虽然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默默地看着眼前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非常识趣地退了下去,并且吩咐了其他的佣人,不要到客厅打扰。   宋萤萤抱了玄七很久,才终于冷静下来,松开了手。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玄七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从这天过后,宋萤萤果然对玄七越发温柔了许多。   她会因为玄七脸上多了一个蚊子包,就亲手替他擦药,兴致来了,还会亲自下厨,甚至因为玄七偶然之间表现出自己从未去过游乐场,就带着他一起,像一对普通的小情侣,排队把游乐场所有的项目通通玩了一遍。   她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地调戏祁白几句,甚至都没有让他再贴身服侍。   “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亲生父母和你孤儿院遇见过女孩吗?”宋萤萤有些艰难地扣着项链,却并未开口让祁白帮忙。   “我跟小新说过了,他是叔……徐慕生培养起来的人,在情报收集上很有一套,他会配合你,帮你一起去查你的身世,这些天你去他那儿吧,不用待在我这儿了。”   宋萤萤看不见背后,项链扣了很久也没有扣上。   祁白走到她身后,轻轻擦过宋萤萤的手指,伸手接了过来,一捏环扣,便轻松扣好了项链。   “主人现在是已经不需要祁白了吗?”   宋萤萤回过头来看他,似笑非笑道:“怎么会呢?你可是发过誓,一辈子都不离开我的。”   “只不过,我现在的确不太需要你,你知道的,有时候你在旁边……有点碍事。”她轻轻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在心里埋怨,我嘴上说一套,实际上做一套,拘束着你根本没让你自由吗?”   “虽然我也不可能彻底给你自由,但是等你找到了你亲生父母,想见便去见吧,只要不二话不说跟着他们跑了就行。等我想起你来的时候,自然会找你的。”   祁白安静地站在原地,宋萤萤现在说的,明明是他很希望去做的事,可他为什么会有一种被人轻贱,被人侮辱,被人放弃的感觉。   让人有点不甘心。   宋萤萤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突然对着他踢了踢脚,“鞋带也还没扣上,帮我扣。”   祁白低下头看了一眼,果然半蹲下来,托住她的脚,替她扣上鞋带。   宋萤萤拿出手机,拍下了他这幅温柔恭谨的模样。   然后便对着手机细细欣赏起来,“这张照片拍的可真有意境。”   宋萤萤抬起眼,朝祁白笑了笑,“我可以拿它发个朋友圈吗?”   祁白低头去看她伸过来的手机,只见自己的脖颈微微垂着,睫毛在眼底打出阴影,鼻梁高耸,嘴唇轻抿,扣着鞋带的手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凑在一起,萦绕出了温柔的底色,不像是佣人,倒像是甘愿为爱低头的情侣,好像他有多么珍视这只脚的主人一样。   “是主人拍的照片,主人自然有权利处置。”   “放心,我不会对所有人开放的。”宋萤萤便低头编辑起了照片。   她这段时间,突然之间就很喜欢发朋友圈。之前隔三差五,发的都是她和玄七的合照,一起在健身房湿着头发的,坐在草坪上肩并着肩看着夕阳的,一起去游乐场,戴着幼稚的头箍,拿着棉花糖,像一对普通小情侣的。   不对所有人开放,所以这些朋友圈又是发给谁看的呢?   祁白感觉自己好像又猜测到了些什么。   宋萤萤发完了朋友圈,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抬起头,见他还站在这儿,就跟着一起站了起来,“行了,你可以去找小新去了,我把他的联系方式也发给你了。”   宋萤萤出了房间,径直下了楼,祁白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目光捕捉到玄七之后,就欢欢快快像个小女孩一样奔过去的身影。   “玄七小宝贝,今天怎么又起来的这么早啊?”她像撸狗一样撸了撸他的头发,又不等他反应,自行笑得嘻嘻哈哈,躺倒在了他的怀里。   祁白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慕生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仅如此,他趁着养伤的这几天时间,仅仅打了几个电话,便轰轰烈烈地报了个仇,不仅把那批货抢了回来,还几乎灭了人家半个帮派。   是他安稳太久了没有出手,把那群人的反骨又给惯出来了,偏要打得他们怕疼了,才能稍稍安稳几刻。   徐慕生吃完早餐,看着一旁的徐管家,忍不住开口问到:“宋萤萤这段时间给你打过电话吗?”   徐管家讪讪笑了笑,“没有,徐先生要是找宋小姐有事,我这就联系她。”   “不用了,”虽然狠狠出了口气,他现在的心情却仍然不是太好,“你下去吧。”   他坐在沙发上,犹豫了半晌,拿出手机打开了朋友圈。   宋萤萤果然又发了新的动态,这回倒不是和那个傻杀手了,而是和她的管家祁白。   祁白正一手托着她纤细的脚腕,低着头面色温柔地替她扣着鞋带。   “小祁白有事要离开一阵了,难过,好舍不得,我会想你的。”   徐慕生死死盯着祁白抓住的那截脚踝,手指越捏越紧,呼吸也急促起来。   再这么下去,下回这孩子是不是该发不知道和谁的接吻照上来了?   他还真不知道,她居然能这么幼稚,拿这种手段来挑衅他,难不成还真想让他吃醋不成?   徐慕生把手机扔到一边,自顾自地生气了许久。   好一会儿,他重新把手机拿起来,手指都已经按到了拨号键上,却又放了回去。   惯得她这个毛病!   到了晚上,徐慕生躺在床上,刚刚准备入睡,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一条短信。   “晚安宝贝,在梦里也依旧想你。”   宋萤萤发来的。   徐慕生眉头一皱,猛然之间坐了起来。   她居然敢……   果然不该惯着她,只会把她的胆子惯得越来越大。   仅仅只是片刻,宋萤萤又接着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不好意思,鱼塘群发,多勾了一个叔叔,您就当没看到就成了。”   “哐当”一声,徐慕生把手机砸在门上,屏幕微弱地闪了两下,熄了下去。   他的胸口不断起伏着,被宋萤萤气的。   过了几分钟,他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徐管家在外面略带担忧地问到:“先生,您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滚!”他低吼了一句。   徐管家果然不说话了,门外重新安静下来。   好,好得很!   宋萤萤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拿这种把戏来对付他,真当他是捏酸吃醋,二十出头的小男生吗?   宋萤萤发完短信,自顾自地乐了起来。   所以说海王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不是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地恋爱,而是清清楚楚地让她鱼塘里的鱼认识彼此的存在,渣得明明白白。   “?”祁白率先回复。   然后是玄七,回了句“晚安。”   徐慕生从头到尾没有反应。   宋萤萤挑了挑眉,真的不准备妥协吗叔叔,你再这样的话,你养的小姑娘可能就弄假成真了哦。   又过了几天,祁白已经不在家,估摸着是听她的话去查亲生父母了。   宋萤萤跟玄七痛痛快快地打完了一架,躺着他的大腿喘着粗气,“宝贝,你这样不行啊,总是打不过我的话,遇到了危险,就不是你保护我而是我保护你了。”   “我们今天是平手,我会打败你的。”   宋萤萤笑了笑,“今天想去哪儿玩?要不,带你去山上露营看星星吧。”   玄七摇了摇头,“星星有什么可看的?而且山上都是蚊子。”   以前要完成任务的时候,他经常迫于无奈在草丛里蹲守,仰起头就能看到星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浪漫的。   而且蚊子烦得很,在耳边嗡嗡嗡地乱转,叮得他浑身是包。   “嗯……那你说,你有什么地方很想去的?”   玄七也不知道,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过浅薄,到宋萤萤身边之后,所有新鲜的事物,都是她带自己去做的。   要他主动提,他却根本没有那个概念。   “带你去玩密室逃脱怎么样?你应该会很厉害吧?”   玄七用他惯常的表情对宋萤萤眨了眨眼,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这就代表任她摆布的意思了。   她坐了起来,拍拍玄七的大腿,“去洗澡换衣服吧。”   她这几天天天带着玄七到处浪,原本身后还带着一车保镖,后来渐渐的也觉得麻烦,不让他们跟了。   所以今天,除了一个司机,车上就只有她和玄七两个人。   宋萤萤朝身后望了一眼,不仅自己的那车保镖没带,徐慕生这段时间一直安排暗地里着跟着她的人,也似乎没有踪影。   大约每天都只能禀告一些她和玄七打情骂俏的细节,把人给气得不轻吧。   宋萤萤笑了笑,在后座和玄七腻歪起来,拿着一只护手霜,偏要替玄七抹。   玄七就乖乖伸着双手,看着她借着抹护手霜的名义,把他的十根手指揉捏来揉捏去,捏了捏他有些粗大的关节,又抠抠他的掌心。   “你的手太粗糙了,必须要好好保养,不然以后牵着我都不舒服。” 第79章 79 宋萤萤紧紧地抱住玄七飞扑出去   玄七点了点头, 在宋萤萤松开手后,又自个儿摸了摸自己的掌心,然后从宋萤萤手里把那只护手霜拿了过来, 挤出一块, 给自己里里外外又抹了一遍。   宋萤萤看得直乐,“你真是傻得可爱。”   玄七皱起眉, 很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评价,“我不傻。”   “好, 你不傻, 你只可爱。”   到了密室逃脱的场所, 玄七果然不傻, 除了一些没有接触过的,需要脑袋转个弯才能想出来的题目, 他解题找路开锁试密码都极为迅速,一路走在她前面,替她挡住有可能突如其来的恐怖NPC。   宋萤萤全程都笑盈盈地看着他, 也不出头,乖乖被他保护, 搂着他的腰, 靠在他的背上贴着他走完了整段路, 非常符合一个靠男朋友获取安全感的胆小鬼形象。   玩了一场密室逃脱, 又一起吃了个饭, 磨磨蹭蹭腻腻歪歪地逛了个公园, 宋萤萤又和玄七消磨完了一天。   回家的路上, 宋萤萤靠着玄七的肩膀,正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剧烈的声响。   猛烈的震荡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哗啦声突然而至。   宋萤萤整个人几乎腾空而起, 又被安全带拉回到座位,头晕目眩之中,她余光里看到司机满头鲜血地被安全气囊击晕了过去,汽车瞬间失控,撞向了路边的栏杆。   轮胎在地面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之后,总算停了下来。   玄七第一时间替自己和宋萤萤解开了安全带,他整个人好像竖着毛的老虎,紧缩的瞳孔里充满着警惕。   宋萤萤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见了一声枪响。   那一瞬间,世界好像在她眼里拉成了慢镜头,她下意识拉着玄七朝后一倒,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侧脸打了过去。   行吧,现在不用怀疑了,车祸不是意外,有人要杀她。   不过这才刚出市区,来人动枪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看来这怨气可不小。   祁白正忙着找他的亲生父母,最近也没受到什么刺激,应该不是他的手笔。   估摸着又是她那个好叔叔替她惹的事儿,他报复了别人,别人自然也要报复回去,他身边围的跟个铁桶似的刀枪不入,那所有的明枪暗箭不就朝她来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里闪过诸多思绪。   此时,玄七一个翻身下了车,撩开衣服,从腰后拿出了一杆小型的钢弹.枪,对着弹道射来的方向打了过去。   宋萤萤紧随其后下了车,半蹲下来以车为掩体。   这车经过改装,要稍微厚实一点,不过很遗憾也并不是防弹车。   更遗憾的是,她身上也并没有带什么远程杀伤性武器。   腰间的匕首、手表里的毒针,都只能近身对敌。   手机是特制的,她第一时间给家里和徐慕生发了消息。   除了相撞在一起、司机好像都已经没了意识的两辆车,远处还有几辆车停在原地,两边窗口时不时伸出几支.枪对准他们,枪口不断冒着火星。   来人甚至不纠结于能不能打中他们,而是对准了他们身前两辆车的油箱,甚至不管一辆车上还有一个是自己人。   玄七手里的枪杀伤力根本不够,角度也不算太好,只能打到更靠近他们的那辆车。   可他依旧脸色平静,一枪击中了对方的手臂,另一人被他击中了眼睛,暂时窗边的两人都丧失了行动力。   宋萤萤帮不上忙,刚一抬头就又被他们火力压制了回去。那几辆车上根本没有人下车,他们不准备跟他们短兵相接,甚至连脸也没让他们看清。   她只能从一旁打开车门,费劲把他们的司机从驾驶座拉了下来,往远处拖了几步。   “邮箱漏了。”宋萤萤鼻间闻到了汽油的味道,“我们得转移阵地,不然汽车就炸了。”   玄七咬咬牙,抓住她的手,准备以自身为护盾挡着她转移阵地。   警车的鸣笛声来得比他们自己的人马更快,宋萤萤放眼望去,眼中刚刚露出一丝惊喜,眼角余光里,一道火焰便穿腾而起。   千钧一发之际,宋萤萤紧紧地抱住玄七飞扑出去,背后瞬间被灼热和疼痛包裹其中,意识陷入一片黑暗,被迅速扯了出去。   系统空间里,宋萤萤惊魂未定地捂住自己的小心脏,看着那几辆车在打爆了他们的车之后就迅速远去,大部分警车追了上去,只留下一辆收拾残局。   有警察过来查看他们的状况,玄七咳了好几声,艰难地坐了起来,他额头上一道口子鲜血淋淋,手臂上都是刮痕和灼伤。   他仿佛丢了魂一样,浑身颤抖地把宋萤萤搂在怀里,然后抬起头,对着警察张了张口,却是轻飘飘的一道撕裂音。   刚才的情况太过危机,他们谁也没来得及去管司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宋萤萤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嫌弃,“啧,徐慕生不行啊,警察一般不都是一切结束之后才姗姗来迟的角色吗?他居然来得比警察还晚,实在废物得很。”   她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此时还挺冷静。救护车把几个伤员都拉了上去,玄七坐在一旁,全程虚虚地握住她的手,好像不敢使力,也不敢呼吸。   护士们在做紧急处理,宋萤萤借机盯着自己的身体画面检查了一遍,很好,伤口大部分在背上,没有毁容风险。   系统跟她的时间不长,反应比起她来要夸张得多。   “啊啊啊啊,你疼不疼,对不起,我拉你的意识拉的不够快,一定很疼呜呜呜呜呜。”   “好了,已经够快了,没觉着多疼。”她难得好心地安慰了一下小菜鸡。   “道具宝箱里好像有治疗烧伤的药品。”   系统刚才放眼望去,宋萤萤背上那一片简直触目惊心。   宋萤萤已经拉出了她常用的小躺椅,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不用了,就是要伤得越重越好。”   她反而有点高兴,觉得这些人来得恰是时候,她自己安排都没这么妥当的,卡的节点如此精准。   谁叫徐慕生被她给整腻歪了,撤掉了保护她的人的。   这些人又大概率是他得罪的。   可不都怪他吗!   叫这人好好醒醒神,看他还敢跟自己别扭生气。   ……   徐慕生推开病房,满脑子的暴戾在看到宋萤萤的那一刻生生控制了下去,他双眼通红,仅仅只瞧了浑身裹着绷带的宋萤萤一眼,又转身出了房间。   玄七坐在床边,呆呆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眨也不眨地盯着宋萤萤。   “医生怎么说?”   徐慕生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宋萤萤发来的求救信号上,徐管家瞥了他指节泛白的手指一眼,几乎怀疑以他的力道会不会把这个手机生生捏碎。   “背部有百分之三十的烧伤和一些其他的炸裂伤,医生说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烧伤就是重度烧伤,很有可能会引发休克症状。好在现在情况稳定了下来,马上要开始做第一道手术,大概率会留疤。”   徐慕生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问到:“人呢?抓到了吗?”   徐管家压低了声音,“在警察之前先一步抓到了,已经关在了玄字禁闭室。”   “很好,宋萤萤身上所有的伤,我要千百倍地让他们品尝回去,记得留着人一口气。”他目光凶狠,犹如茹毛饮血的野兽。   被紧紧掐住的心脏终于缓了口气,却又像被掐久了充血一般,留下密密麻麻针扎的痛觉。   谁也不知道,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现场,只看见两辆燃烧殆尽的汽车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   还好,还好没有更坏的消息……   徐慕生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后悔这种情绪。   就只有这一次,他刚刚才使了脾气,撤了人没有跟住宋萤萤。   他只生了这一次气。   就这一次。   她就成了这样,裹满纱布昏迷在病床上,可能以后再也穿不了吊带裙。   他要怎么面对醒过来之后的宋萤萤。   很快就有护士过来把宋萤萤推上了手术床,徐慕生几乎是瘫倒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有医生过来和他进行最基本的手术流程,他过了好半天,才集中起注意力。   听着那些手术过程里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提醒,他瞬间发了疯一般朝医生大吼,“没有可能,没有意外,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医生见怪不怪,快速安抚他的情绪,“只不过是例行流程,这些术中并发症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您不用紧张,宋小姐的伤势不算严重,手术大概率会很顺利。”   徐慕生颤抖着手签了字,“不是大概率,是一定。”   他看着宋萤萤在自己面前被推走,想跟上去,突然间没了力气,医院的天花板和墙壁让人如此压抑,一瞬间巨大无比,铺天盖地,紧紧挤压着他,让他快无法呼吸。   玄七先他一步跟了上去,他便又坐了下来,失去了跟上去的勇气。   “徐管家,你上去在手术室外亲自盯着,每十分钟给我发一条短信。”   徐管家知道,徐慕生对医院这个地方有阴影,自个儿受了伤都一天也不愿意在医院多呆,以他此时此刻的状态,看到“手术室”三个大字估计都要发疯。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轻声道:“好的,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必担心。”   宋萤萤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只是伤口的状态太严重,无论如何都会留疤。   听到这个消息,徐慕生的心情好不容易攀升几步,又继续朝着谷底跌落下去。   她醒来之后,会不会哭着怪他?她会不会从此之后恨上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用那种清澈明亮的眼神看他。   她被转移回病房之后,玄七想要像之前一样守到床边,却发现床头的位置已经被徐慕生占了,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跟个机器人似的,又拖着椅子坐到了另一边。   在一片寂静的空气里,徐慕生突然开口说了话,“玄七,你居然还能清醒地坐在这里。”   玄七微微一震,好像被戳中了伤口一样,瞬间就红了眼睛。   “你不是负责保护她的吗?为什么她昏迷了,你却能坐在这里?”   玄七头上手上都裹着绷带,模样看着有些傻,但他的确意识清醒,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我会接受惩罚。”他张了张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徐慕生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最好还有那个命接受惩罚。”   他语气凶狠至极,却并不准备在此时就处理玄七。   有了多余的精力,徐慕生总算有心思去考虑,他们俩人此时此刻的伤势问题。   玄七的伤都在头部和手臂,反而宋萤萤伤在背后,为什么? 第80章 80 不怪玄七,也不怪我自己,就怪你……   从玄字部出来的人, 不会贪生怕死。   在那样的情况下能造成这样的伤势,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萤萤主动护住了玄七, 她用自己的身体替玄七挡住了背后的爆炸。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 他好像整个人被浸入冰水里,又顺势炸开一抹淡淡的恐惧。   明明在她小的时候, 自己就教过她,一旦遇到危险, 不管和多重要的人在一起, 也要首先保护自己。   那时候, 她明明是乖乖点头应了的, 却转眼间就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不惜重伤也要保护一个身为她保镖的玄七。   一个女孩子, 又能因为什么主动保护比她更强壮的男孩呢?   ……爱情?   原来她的爱情就这么随意,刚刚在他这儿听到了拒绝,转头就能爱上别人。   这么轻而易举?   所以那些朋友圈也不是用来气他的, 是出自她的真心实意?   徐慕生抬眼望去,玄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萤萤, 他的眼神突然就不同于那些杀手常见的眼神了, 好像呆板的眼眸里被点了一缕高光, 顿时也变得波光粼粼。   从黑夜到清晨。   这两个人就跟在比谁比谁更像块木头似的, 直愣愣地在床边坐了大半夜。   宋萤萤在系统空间睡了一觉, 又爬起来跟系统玩了好几把游戏, 才拉出病房的画面瞥了一眼。   此时此刻, 最后一位主角祁白也得到消息赶来了医院,他轻轻敲门进了病房,然后就对视上两双眼底泛黑的眼睛。   他朝着徐慕生点了点头, “徐先生。”   徐慕生冷冰冰地转过脸去,没有给予回应。   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微妙,祁白抿了抿唇,在远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有护士进来替宋萤萤换了吊瓶,突然皱起眉,脸色有些担心,“她还没有醒吗?”   徐慕生:“有什么问题吗?”   护士看了一眼一旁的监护仪器,“一般来说,麻醉很快就会醒了,她半夜有醒过吗?”   徐慕生摇了摇头,整个身体都绷得很紧。   宋萤萤在系统空间里看着这样的场面,忍不住耸了耸肩,“行了,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下一秒,病床上的人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   因为伤在背后,宋萤萤身下垫着东西,整个人侧卧在床铺上,睁眼就看到了徐慕生那张欣喜的脸。   “你醒了。”徐慕生这时候倒是格外淡定,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宋萤萤背上疼的厉害,好像牵动任何任意一块肌肉,都能引动百倍的疼痛,她没力气说话,只能安静地摇了摇头。   护士帮她移了移身下的靠垫,“醒了就好,她现在只能趴着或侧卧,你们隔一段时间要替她变换一下姿势,不然她会很不舒服。”   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宋萤萤的身体,护士总算放心地出了病房。   宋萤萤的眼神越过徐慕生朝后看去,只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祁白,就皱了皱眉,哑着嗓子小声问到:“玄七呢?”   玄七就站在她身后,闻言立马从床的另一头绕过来,进入了她的视线,他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   宋萤萤看着他缠了半脑袋的绷带,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傻。”   玄七的眼睛红彤彤像个小兔子,哽咽了好久,才终于开口回了一句,“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们在那旁若无人地对视,祁白微微垂下头,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们的关系看着日渐亲密,他这个永远只能旁观的人,就越来越不舒服起来。   宋萤萤依然只是笑了笑,“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是我的人,我的人我就会好好护着,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你没事我就很开心了。”   玄七摇了摇头,眼睛越发红了,“不可以,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谁说的?我把你要到身边,也不是真的来让你当保镖的。当初我跟叔叔说的可是我看上你了。”   她对着徐慕生挑了挑眉,“对吧?叔叔”   徐慕生拳头已经紧紧捏起,脸上的表情愈发冰冷。   他此时更多的,倒不是生气宋萤萤故意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而且要忍不住想脱口而出,问她还记不记自己曾经叮嘱过她的话。   暴戾因子时不时在脑海里游荡,让徐慕生甚至想此刻就当着宋萤萤的面,宣布对玄七进行失职惩罚。   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都忍住了,只安安静静地看着。   祁白闻言,也抬头看了宋萤萤一眼,又转头望向玄七。   宋萤萤这话的意思是?   在这次的袭击事件里,她真的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保护了玄七?   他来医院之前就就收到了消息,说宋萤萤这回满背的伤口面积很大,百分百会留疤。   不过是一句曾经随口说出的调戏,她真的因此不顾美貌,甚至不顾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剧烈的震惊过后,祁白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却是,明明就在不久前,她还因为玄七误伤了他,打了玄七一巴掌替他出气。   那时候,宋萤萤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现在,她就绝对不舍得再打玄七了吧。   虽然是从玩弄和调戏开始的,但她现在……好像已经对玄七动了真心。   明明从一开始,他跟玄七在宋萤萤心里的地位相差无二,如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他觉得有些讽刺。   不为别的,只为他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居然会觉得有点羡慕,又有点不甘心而觉得讽刺。   宋萤萤不管玄七可不可以,自行在那儿洋洋得意,“没事儿,反正你反应永远慢我一拍,危急关头你比不过我。”   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因为她这句话有了还算巨大的反应。   玄七瞬间反驳,目光坚定,“我会比你快的,下次一定!”   祁白眉头微皱,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宋萤萤。   徐慕生整个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是不是还觉得自个特别厉害,特别英勇?”   不仅没忍住,语气还硬邦邦冷冰冰的,一点儿都不像他之前打算好的温柔以对的样子。   宋萤萤总算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她费力地用手臂枕着脑袋,姿势有点滑稽,也不解释,只说了句“疼”。   徐慕生所有的怒气就又憋在了心里,被浓浓的心疼所代替。   “哪儿疼?背上伤口疼?我问问护士可不可以给你开止痛药。”   他回头看见站在他后头的两个男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宋萤萤。   “没别的事,就让他们回去吧,没有必要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宋萤萤在他们有反应之前,先一步阻止到,“不要,我还有话没跟玄七说完。”   “你还受着伤,我不想招惹你生气,但你一定要跟我这样吗?”   他放软了语气,面色强硬,却已经在暗地求和了。   宋萤萤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朝着玄七挥了挥手发话,“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晚上玄七过来把徐先生也换回去休息。”   徐慕生听着这样的安排,依旧没有反对,在宋萤萤手下人面前,也算给足了她脸面。   房间里终于清静下来,徐管家按照徐慕生的吩咐送来一份早餐,他接过来,轻轻地搅了搅,“我喂你。”   他手里的这碗与其说这是粥,不如说是米汤更为准确,这也是医生吩咐的,说宋萤萤刚刚做完手术,暂时只能吃流食。   宋萤萤朝他瘪瘪嘴,“先帮我转个身。”   徐慕生就急忙放下碗,抽出靠垫,扶着她的肩膀替她转了身,又动作轻柔地垫了回去。   “可以开始喂啦,啊——”她乖乖张口。   看起来依然活泼生动,没有因着背后的伤口流露出半点沮丧。   宋萤萤乖乖吃了两勺,觉得清汤寡水这样吃着麻烦又没劲,就让徐慕生直接搂着她的脖子,把白粥三两下喂了下去。   徐慕生又沾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脸,中途配合着护士替她量完了体温,忙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安静坐定。   宋萤萤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他主动张口说话,“你把他们俩都赶走,就是为了喂我一碗粥?我还以为你准备跟我说些什么?”   徐慕生原本并不打算挑明,可宋萤萤醒后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故意逼他挑明。   “你……喜欢玄七?”   OK,问了一个她预料之中的问题。   宋萤萤点了点头,“嗯,他很可爱,也很乖,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徐慕生轻笑一声,“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人,我可以给你找出无数个。”   宋萤萤只是摇头,“你不明白。”   “既然这样……所以呢,你还希望我再说些什么?”   宋萤萤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仿佛喃喃自语,“我想说,你再继续推开我,我就跑得没影了。”   这句话的后半段已经淹没在了厚重的被子里。   她不确定徐慕生是不是听到了,在一片沉寂里抬头望去的时候,就见他眼帘低垂,难得把他整个人的气质相衬得有些沉静。   “……你先,好好养伤。”徐慕生说到,“这次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不许惩罚玄七,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归你管。”   徐慕生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危险,“行,不惩罚他,那就惩罚你。”   “不要,明明就是该惩罚你,谁叫你跟我赌气,撤走了人马,还来得这么晚,我之所以会出事,不怪玄七,也不怪我自己,就怪你。” 第81章 81 啧,好一个绿茶诱受   徐慕生被她给逗笑了, 也不知是乐的还是气的。   “好,都怪我。”   宋萤萤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不许罚我, 也不许发玄七。”   “说自己就说自己, 不要带上玄七。”   她挑了挑眉,“你吃醋拉。”   “我吃他一个呆瓜的醋?别一学会什么词就硬生生往上套。”   宋萤萤还是笑盈盈的, “你只否认说不吃他的醋,但没否认说不吃我的醋。”   她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 让徐慕生都拿她有些没办法, “你能不能严肃点?我在和你说正事儿。”   这时候, 徐慕生的语气里好像又多了那么点认真, “这次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但是, 你也得向我保证,以后会率先保护好自己。”   “真的?不会再和我生气了?”宋萤萤完全忽视他的后半句,目光灼灼地要一个承诺。   徐慕生就忍不住又给了她一个眼刀, “不会再把人撤走了。”   “切,这有什么好值得承诺的。”   “就你这德性, 就是故意指着气我来的, 还想让我不和你生气?”   “我这么乖, 什么时候气你了, 尽瞎说。”她一脸天真单纯, 语气却欠揍得很。   “得了吧, 你这么牙尖嘴利, 少说两句,我还能多活几年。”   和她插科打诨了几句,他们对视一眼, 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宋萤萤盯着他的脸不放,徐慕生却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宋萤萤现在这幅叛逆期的个性,一边让徐慕生有些高兴,觉得她比以前多了一丝随性与亲昵,一边又有一些烦恼,觉得她更加捉摸不定。   他得承认他喜欢宋萤萤,这十多年来,他看着这么一个小丫头在自己眼皮底下慢慢长大,好像自个儿在这人世间又多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牵挂。   她是很重要的人。   只是他仍然不能确定这种喜欢会不会只是对子侄辈下意识的欣赏与疼爱?   至少,他现在还不像宋萤萤那样,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忍不住吻她。   宋萤萤一直在激他,他却反而不能确定,他能不能给宋萤萤想要的。   到了晚上,玄七果然过来接班,徐慕生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突然又有一点觉得自己平白矜持,恨不得转过头去跟宋萤萤说“好的,我也爱你”。   他此时还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姿态下意识摆得高了些,觉得即使宋萤萤对这个男人有了一点真心,也不必多么警惕,只要自己一旦答应了宋萤萤,她的目光就绝不会再停留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身上。   果然,他也没有真地转过头去,只简单跟宋萤萤叮嘱了两句,就真的这么离开,把病房交给了玄七。   宋萤萤在他背后摇头晃脑地啧了几声,又笑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七有点被她之前举动吓蒙的意思,对待她就像对待一块易碎的琉璃一样,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在自己眼前碎掉了,颇为乖巧听话,小心翼翼。   他在病房里陪了一天,宋萤萤又特地叫祁白来接替。   挺好,这三个男人一人一天,自己分配得多公平。   祁白虽然是这三个里跟她感情最浅的,却是照顾人照顾得最细致的。   毕竟那两个一个位高权重,一个傻了吧唧,都不是会照顾人的。   宋萤萤的恢复速度还算挺快,已经能坐起来下床走会儿了,虽然晚上还是得趴着睡。   她手上倒没什么伤口,就是故意犯懒,吃个饭也要祁白喂,祁白也没有推脱,每一餐都细致地一口一口喂到她嘴里。   每隔几个小时,会记得替她换一下姿势。   宋萤萤要看书,他就坐在一旁替她翻。   他也不看书,只盯着宋萤萤的脸,当她的眼神移到最下边的时候,也不用她说,就翻上一页,与她配合得十分默契。   经过这么一招,宋萤萤原本在另外两个男人的修罗场里乐不思蜀,突然又在他身上觉察出了一点趣味,觉得他比之前要有意思了一点。   这个心态,跟皇上翻牌子宠幸后宫也差不离了。   吃着祁白切好了直接喂到她嘴里来的水果,宋萤萤舒服地眯了眯眼,突然关心了他一句,“对了,查到你亲生父母的消息了吗?”   祁白动作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嗯。”   “联系上了?”   “还没去见。”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会有觉得近乡情怯。   “还是赶快去见吧,如果你父母是个有钱的,开个我满意的价,说不定我就让他们把你赎回去了。”   这话原本说的人很轻贱,换做以前,祁白又觉得她是在故意侮辱了,不过此时他瞥了一眼宋萤萤的表情,又觉得她语气里好像有点别扭的关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宋萤萤居然会为了一个玄七不惜性命,太过于颠覆祁白的印象,于是他就将宋萤萤的一举一动都下意识美化了。   “要是有钱,就不会把我扔在孤儿院了。”   “这世上什么离奇的事都有,有可能你是被他们的仇家偷出来扔了报复他们的,也说不准。”   虽然宋萤萤已经知道,他的那对父母的确不是什么在乎亲情的,但还是随口安慰了他一句。   “那你的白月光呢,找见了吗?”   “白月光?”   宋萤萤略带调侃地挑了挑眉,“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孤儿院小女孩啊,难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吗?找见了人想干什么?竹马变天降,谱写一部爱的诗篇?”   祁白微微蹙眉,“不过是之前查父母的时候顺带找了找,她小时候帮过我,有机会的话,我想回报回去。”   宋萤萤的调侃让他有些不舒服,原本是很单纯的念头,也因此有了点排斥。   也许的确没有什么好找的,说不准人家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到时候反而尴尬。   “行吧,”宋萤萤看样子也不是多在意,“你如果着急想见你的父母就去见吧,我这个伤估计要耽误好一段时间,医院里也不缺人照顾,不一定非要你。”   祁白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开口道:“没关系,等主人伤好了再说吧,到时候,您能陪我去吗?”   说实在的,对于他这个请求,宋萤萤还当真有些意外。   “我陪你?”   祁白点点头,目光里透着期盼,“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我,说不准就是想抛弃我,有主人陪我一起去,我会觉得比较有底气。”   哟,怎么突然觉得他茶里茶气的?   宋萤萤目光亮了亮,好像被人需要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既然你都这么请求了,那我当然要答应你。”   她说着,笑着朝祁白勾了勾手指。   这是她时隔许久,终于再次对他有了调戏的意图。   祁白竟还稍微有些兴奋,起身把脸凑了过去。   宋萤萤就勾起他的下巴,又顺势滑到他的喉结捏了捏,“你现在好像稍微变得可爱了点。”   “是吗?”祁白抬头看她,睫毛微颤,在灯光下诱人的很。   啧,好一个绿茶诱受。   “不过你如果要让我陪,估计还要等好长一段时间,等得了吗?”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宋萤萤在医院住了得有二十来天,就差不多又能到处撒欢了,回家的时候,宋萤萤一前一后围着两大车的保镖,看起来十分夸张。   她和祁白徐慕生这段时间里都算是进入了暧昧期,谁也不戳破,但气氛就是很微妙。   他们基本上是轮流来照顾,徐慕生起初还常来,后来又被事情绊住了脚步,来得便少了些,每回过来的时候都满身戾气,看着跟刚杀了人似的。   出院回程的车里,祁白坐在副驾驶,她跟玄七依旧腻歪在后座,倒是另一种热恋模式。   “哎呀,又死了,小杀手你好笨啊,你要在我跳之前跳的嘛。”   玄七抿了抿唇,表情有些泄气,“玩不好。”   祁白看了眼后视镜,宋萤萤抬起头,刚好与他对视。   “祁白你会玩吗?”   祁白就转过头,微笑着对玄七伸出了手。   玄七有些闷闷不乐地把手机递到他手上。   祁白又开了一把,这一回两个小人的配合就顺畅了许多。   “对对对,你先过去把机关按了。”   “抓住我——”   “呀,快替我挡住他。”   “别挤我别挤我,我要摔下去了。”   第一关顺利通关,在下一关开始的间隙,祁白抬头瞥了眼后视镜,玄七紧抿双唇,浑身散发着低落的情绪,他见状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隐藏住心里头那点开心。   祁白陪宋萤萤打了一路的游戏,直到最后她有点头晕,才终于关了游戏休息。   回了家,宋萤萤好像才察觉到玄七似乎有些生气,她顿时伸手搂住了玄七的脖子,顺带掐了掐他的侧脸,“哟,小七怎么了?我刚才冷落了你,你不高兴啦。”   玄七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好啦,没事的七七,你以前没有接触过,当然玩不好,以后多练几盘,我再来陪你玩。”   祁白在他们后头关上门,见状脚步一顿,又不怎么高兴了。   “饿了吗,我去叫阿姨做点吃的。”   宋萤萤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对着他点了点头。   祁白径直去了厨房,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宋萤萤温柔哄人的声音。   就……很不高兴。   又过了几天,祁白终于提出已经确认了他父母的住处,问宋萤萤什么时候有时间陪他去。   宋萤萤这回倒是很知情趣,没有说还要带上玄七。   祁白现在的进度条最短,也该转移转移火力,对他稍微上上心。   于是,等徐慕生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彻彻底底地把仇报了回去,想着跟宋萤萤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听说她又陪着祁白去了山沟沟里。 第82章 82 宋萤萤好像被月光洗去了一层伪装   徐慕生给宋萤萤打电话过去的时候, 他们刚刚下了车不久,正在崎岖的泥巴路里步行。   好在宋萤萤早有预见,一开始就只穿了一双平底鞋, 只是这会儿似乎刚下过雨, 一脚踩下去满脚泥泞,宋萤萤起初还踮着脚连蹦带跳地找着能下脚的地, 后来也放弃了,认命地在泥巴地里踩着, 居然也慢慢地体会出了一点趣味。   所以接到徐慕生电话的时候, 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挺高兴。   “找我有事吗?徐先生。”   徐慕生皱了皱眉, “现在连叔叔也不喊了?”   “等你什么时候被我拿下了, 床上情.趣的时候可以喊喊,现在就不必了。”   徐慕生:“……”   被她噎得连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   祁白走在宋萤萤旁边, 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你现在在哪儿呢?”徐慕生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跟我家小管家一起下乡扶贫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跟我贫, 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是说了吗?在陪祁白办一点私事,有事儿直接说事儿。”   徐慕生脑海里考虑的话题被她几句话一冲, 哪里还开得了口, “你还真是温柔多情关爱世间大众啊, 谁都能占据一点儿你的心思。”   “哪有世间大众, 现在能入我眼的暂时也就三个, 你一个, 小杀手一个, 小管家一个,不多,一点儿都不多。”   “有些玩笑偶尔开一次就罢了, 说多了,我会当真的。”徐慕生胸口又开始不断起伏了。   “你猜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现在在惹我生气这方面越发能耐了。”   宋萤萤笑了笑,“孩子长大了总要经历这个时期的。”   徐慕生懒得再和她纠扯下去,总觉得再多说几句肺都得被她气炸,“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到我这儿来一趟。”   “是好消息我才去,不是好消息我就不去了。”   “你……”徐慕生语塞,“嘴上说的好听,也没见你拿出什么行动,天天陪这个去去游乐园,陪那个去去小山沟的,看着也没有多渴望得到……的样子嘛!”   这个阴阳怪气的味道宋萤萤透着手机都能闻见,她半真半假地回答,“我这个人一秒钟没人陪着,就会寂寞得死掉的,你不陪着我,我当然要自己找人陪了。”   说话间,她没怎么注意脚下,一脚踩进一个小坑,身体整个往旁边一歪,被站在她旁边的祁白伸手稳稳扶住。   “小心点,”他开口关心道,“没事儿吧?”   宋萤萤满脸嫌弃,抽空回答,“生理上没什么事儿,心理上觉得我现在跟个泥浆怪似的肯定很难看。”   祁白轻轻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臂便没有放开。   宋萤萤分了点精力给脚下,又继续跟电话那头的徐慕生搭话,“你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我回来再跟你说。”   徐慕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电话那边祁白温温柔柔的声音,整个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行,等你回来,我好好跟你说。”   这回她伤也好了,自己也不必像之前一样,看着她脸色苍白就心疼,话也怕说重了生怕她不舒服,任她胡搅蛮缠也应和着。   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都忘了以前被他一瞪就吓得浑身打颤的滋味了。   祁白见她终于挂了电话,轻轻扬了扬唇角。   对于徐慕生,他原本一直是敬畏有加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主人熏陶,他居然也有了那么一丝挑衅徐先生的胆量。   他一直没有放开宋萤萤的手,宋萤萤也任他抓着,走了快半小时之后,她把嘴一撇,开始不高兴了。   “还有多久啊,走不动了,你背我。”   祁白喘了口气,上前一步半蹲在她面前。   宋萤萤嘻嘻一笑,跳到他背上,被他背着也不消停,一只手先是落到他耳垂上,轻轻捏了捏,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又慢慢移到他的喉结。   这下祁白终于扭了扭脖子躲闪,宋萤萤的手指就跟着追了过去,“不许躲,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越不让碰的地方越要碰。”   “别闹了。”祁白软着声音请求,惹得宋萤萤哈哈大笑。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到了祁白亲生父母家。   有位中年妇女等在外头,远远瞧见他们便热情地迎了过来,“哎哟,我们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都等着你们呢,路上不好走吧。”   宋萤萤从祁白背上下来,虽然裤腿沾着半干不湿的泥巴,但身上穿的、手腕上戴的,看着就是高档货,再加上面容精致,气质高贵,下来往那一站,整个人就透着“有钱”两个字。   再看看,祁白好像也差不了太多,估摸着现在混的不错,也是个富裕的。   女人不知道,她那上下打量的眼神太过市侩明显,随即脸上谄媚的笑容,也几乎把他们的心思暴露得明明白白。   祁白整个人沉默了下来,面无表情。   还是宋萤萤笑盈盈地搭了句话,她瞥了眼房子前停着的三轮车,“是不怎么好走,我刚买的鞋子都弄脏了呀,我看婶婶家好像有车的,怎么没说去接接我们?”   女人尴尬一笑,“哦……这个,这车好久没用了,坏了开不了了,你是二辉的女朋友吧,来来快进来,孩子爸和他大哥都在家等着呢。”   “二辉?”宋萤萤挑了挑眉,倒是也没否认女朋友的名头。   “哦,是我们以前给这孩子起的名字,也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我就……”   “祁白。”祁白一脸淡漠,“我之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介绍过的,叫祁白。”   他话音一落,女人肉眼可见地尴尬了起来。   进了屋,他们俩就被推上了饭桌,屋里还有两个大男人,正喝着酒吃着菜,瞧桌子上的花生壳,也没在特意等着他们。   “哎哟,大辉啊,看,这就是你弟弟,现在长成多俊一小伙呀。”   又转过头来对着祁白,眼神迷离道:“当时啊,你得了重度肺炎,我们全家的钱都给你看病了,最后那可真是一分都抠不出来了,我们心里也痛啊,但没办法,只能把你扔在了医院,跟做贼似的偷偷跑了。我跟你娘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找回来,孝顺孩子,真是孝顺孩子。”   祁白就坐在那儿静静听着,也不搭腔,也丝毫没有热泪盈眶的感人场面。   这顿饭吃得十分尴尬。   祁白那所谓的大哥一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时不时暗戳戳表示一下,他这么多年一个人养着两个老的有多么不容易,十分担心祁白回来和他争家产的模样。   宋萤萤环视了一下四周,她没看错的话,除了这破破烂烂的三间小平房,他父母也不像有什么遗产能继承的样子,也不至于用这种防贼的眼神看着祁白吧。   男人就一直在诉说自己当年有多么不容易,是经过了多少痛苦的挣扎,才做出了放弃他的决定。   女人呢,偶尔在旁边搭腔两句,大部分注意力反而放到了宋萤萤身上,明着暗着打探她的家庭背景,脸上一直堆出的笑容反而让人不太舒服。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在城里办一次酒,家里也要办一次……”   祁白突然站起来,从包里掏出了五万块钱放到了桌上,“您拿着吧,不管怎么样,毕竟你们生我一场,也是该报答一下的。”   说是要报答,这个钱却给得非常吝啬。   “今天天色太晚了,实在不好赶车,不知道家里有没有房间,能让我跟萤萤先住一晚,我们明天一早再回去。”   面前的三人顿时都面带喜色,一人拿了一捆钱钱在手里摸着,嘴里还嘀咕着“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也没人关注他们不准备久待,不关注他们为什么第二天就准备离开,好像也根本没有谁会觉得祁白能留下来。   宋萤萤转头望向祁白,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他好像一开始就没有抱什么期待。   是夜,宋萤萤坐在田埂上看星星,祁白过来找她,静静地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对不起啊,还得让你在这样的环境里多待一晚。”   “没事啊,你看,今晚的星星多亮啊,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星空。”   祁白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让宋萤萤陪他回来,在路上其实他就后悔了,他能够预想到这样的情况,但没有预想到的是,宋萤萤这回好像过分温柔了一点,甚至都没有在他面前给他父母难堪。   这些所谓的家人让人理所当然地很失望,特别是一切还要展露在宋萤萤面前,他原本应当有一种自尊心被践踏到泥里的感觉……   只是,此时此刻,宋萤萤转过头,对他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就像夏季夜晚的凉风,好想能让你的心灵瞬间宁静。   “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一些人亲缘很淡的,比如说我,从小父母就死了,还好自己机灵,找了个大腿抱着,战战兢兢地在他手下讨生活,现在不也活得很好吗?”   宋萤萤语气调侃,却也透着一丝想安慰他的真心,“你得这样想,如果不是他们当初抛弃了你,你也进不了宋家,成不了我的管家,你得是攒了八辈子的好运,才能有这个机缘遇到我,多不容易呀!快谢谢你无情的爸妈吧。”   祁白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对,是得谢谢他们。”   “你是不是笑了?”宋萤萤像看什么稀奇似的看着他。   “我笑很奇怪吗?”祁白还是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夜色太美,宋萤萤好像被月光洗去了一层伪装,透出了一点柔和又真挚的内里,愈发迷人了。 第83章 83 谁说我非要劈腿不可了   “你笑不奇怪。不过你以前的笑都假的很, 难得看到像今晚这么真心。”宋萤萤目光灼灼,好似又被引起了欲念,突然欺身吻住他轻微上扬的嘴唇。   夜风微凉, 远远传来叶声鸟鸣。   大约是气氛太好, 祁白也并没有想起关于眼前这个人所有复杂的斟酌和思量,没想起徐慕生, 也没想起玄七,他只知道他并不想装模作样地推开她, 那继续吻下去就是了。   宋萤萤吻完他, 头还枕在他的肩头不愿意离开, 她跟撒娇似的, 靠在他身上,手搂着他的腰, “祁白,你得承认,你也被我拿下了。”   祁白沉默了一会儿, “你如果不说那个也的话,也许这个氛围还能维持的更久一点。”   只要她不主动提醒他, 他还能再自欺欺人一会儿。   他站起身来, 宋萤萤的头落了空, 差点摔倒。   “回去吧。”   宋萤萤看着他有些不悦的脸, 偏偏还要再戳他一句, “以前我说你没玄七可爱, 现在不觉得了, 你们俩各有各的可爱。”   祁白微微一笑,“谢谢主人夸奖,能给主人逗趣, 我也算有点进步了。”   啧,又回到之前那副笑面虎的状态了。   他们回了屋,狭窄的房间里摆着一个更加狭窄的床,宋萤萤一点儿也不在意地往上面一躺,拍拍自己身边的被子,勾魂似的朝祁白勾了勾手指。   “祁白,虽然我不是最先拿下你,但如果你今天胆子够大的话,也许可以最先得到我哦。”   祁白脚步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严肃,好像当真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   “来不来?”   “……主人又在说笑了。”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她虽然惯常发疯,但没有哪回发疯结束后会后悔的,所以也可以说是认真吧。   祁白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然后辖制住了她的腰,轻声细语道:“主人——别惹我了。”   宋萤萤眯了眯眼,更加靠近了他一点,“再喊一遍,你这样叫我的时候,低音特别好听。”   “主——人——”   “乖。”她拍拍祁白的头,“不过太乖了也不好,我偶尔也喜欢野的,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争先的机会,不争,以后会后悔的。”   宋萤萤就是这样,每每在他偶尔心动冲动不顾一切的时候,说些败坏人兴致的话。   他可以原谅自己,在明知道这个女人跟其他两个男人纠葛不清的时候,仍然对她心动。   大概是从宋萤萤为了保护玄七受伤开始的吧,她给的爱太过于炙热汹涌,他一直旁观,就会开始渴望也被人这样爱着。   他就是那么肤浅,所以会被这样的保护打动,所以会不服输,会想要争宠。   但至少宋萤萤不要明晃晃地戳破,遮羞布都没了,要他怎么摒弃自己的自尊,表现得这么无脑低贱。   宋萤萤见他仍然只搂着她的腰,眼中放光地盯着她,却不见下一步,好没意思的“切”了一声,“有贼心没贼胆。”   “主人也就在面对我的时候,敢这么放肆大胆,对着徐先生的时候,你也敢说这种话吗?”   宋萤萤还偏偏歪头思索了一下,“果然还是你了解我,不太敢,偶尔刺刺他就算了,真的戳破了,他会掐死我的。”   嘴里这样说着,她的眼底却浮现一丝兴奋,“被你说的,我都想试一试了。”   “还是算了吧,没有男人能忍受得了喜欢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明目张胆地劈腿,玄七除外,他是个傻的。”   宋萤萤笑着蹭了蹭他的鼻子,“你不是就正忍受着吗?”   “再说了,谁说我非要劈腿不可了,如果有人能一心一意时时刻刻地爱着我陪着我,我也能一心一意时时刻刻地爱着他陪着他。”   祁白望着宋萤萤略显期待的眼神,张了张口,却并没有给出一个她期待的回答。   他偏过头,“你要的每时每刻,大概是偶尔半天有事不陪着你,你就能和别人聊起骚来了吧?”   宋萤萤如银铃般地笑了笑,“对呀!”   你瞧,她这么天真,又这么残忍。   这一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醒过来,昨天晚上的美好和暧昧好像已经烟消云散,坐在回程的车上,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也跟着回到了从前。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又转飞机,再转汽车,回到家的时候,宋萤萤风尘仆仆,满脸倦容,一进门就搂着玄七不放了。   “你回来啦?”玄七双眼发光。   祁白从她身后走过来,“主人需不需要先去洗个澡?”   “玄七抱我去。”   玄七依言抱起了她往楼上走。   “我让阿姨准备晚餐,您洗了澡就下来吃饭。”   宋萤萤从玄七的身前探出个脑袋,给了他一个挑衅的wink。   祁白愣了愣,笑容在脸上浮现出一半,又收敛了起来。   玄七一路抱着她到了房间浴室,突然放下她,主动亲了她一口。   宋萤萤被他逗笑了起来,回亲了一口他脖子上的纹身,“小七七想我啦?”   玄七抿了抿唇,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在,有没有好好训练?”   “我们再打一架,这次我能打得过你!”   宋萤萤搂着他的脖子继续笑,“我今天累死了,明天再说吧。”   玄七还没来得及回答,宋萤萤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徐管家打来的,提醒她早早和徐慕生有约,回来后最好先去徐先生那儿一趟。   “知道了,今天太累了,明天去吧。”   挂了电话,她薅了一把玄七的头,进去洗澡去了。等到她好不容易出来,敷衍地亲了亲玄七的脸,又肚子空空地下去吃饭。   祁白夹了一筷子菜到宋萤萤碗里,见玄七盯着他的筷子,露出一副好奇求知的模样,他微微笑了笑,也给玄七夹了一筷子,“你平时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跟阿姨说。”   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宋萤萤盯着他的脸不放,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祁白,你知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什么吗?”   祁白抬眼,回以一个疑问的眼神。   “像宅斗文里面的男主角,看着美人在我面前争奇斗艳,笑容之下,各种暗潮涌动。”   祁白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两位先用餐,我不打扰了。”   他之前也很少和宋萤萤一同进餐,便直接退了下去,当真就跑得远远的不管他们了。   玄七皱了皱眉头,没怎么听懂他们俩说的话,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不悦,便也试着给宋萤萤夹了一筷子菜。   宋萤萤顿时忍不住乐得直笑,捂着肚子笑了好久,脸都笑疼了。   “你笑什么?”玄七不解。   “哈哈……笑,笑你可爱。”   明明说了第二天要和他打架,看看他能不能打得过她,但第二天一大早,玄七醒过来的时候,宋萤萤就又没了踪影。   他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半路碰到了祁白,他才告诉他,“主人去徐先生家了,不出意外,最迟晚饭后能回来。”   玄七抿着嘴,似乎很不高兴。   原来,即使是个呆木头,也会觉得不舒服。   祁白笑了笑,越过他出了庭院,吩咐师傅要在太阳落山前修剪好草坪,顺带摘了几支花,捧着拿了回来,修剪一二后插进了花瓶里。   宋萤萤昨天一回来徐管家就巴巴给她打电话,她为着那点恶趣味和报复心理,一大早就过来了,这时候还没到徐慕生睡醒的时间,还没等徐管家说上两句客套话,她就打算直接冲进徐慕生的房间,活生生吵醒他。   “宋小姐,徐先生起床气重,您这样他会发火的。”   “没事儿,他发火也是对着我发,不会连累到你的。”   “可是……”   “哎哟,我哪次没替你周旋,你相信我吧,罚不到你头上。”   徐管家三两下就被她说服叛变了,站在门外目视着她兴高采烈地进去撩火去了。   宋萤萤关上卧室门,冲过去扑到床上就吻住了徐慕生。   徐慕生猛然一惊,整个身体下意识往上一弹,伸手就是一个手刀直劈她的脖子,宋萤萤一个灵巧地转头躲了过去,还笑嘻嘻地对着他乐。   徐慕生回过神来,捂着胸口冷冷横她一眼,“发什么疯呢,不要命了。”   随后又望了一眼门外,“徐管家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看来他是不想活了。”   宋萤萤把鞋子一蹬,就又钻进了他的被子,“你怪不了他,只能怪你自己。”   “又怪我?”   “谁叫你每回立场这么不坚定,我哄两句就不罚他了,他知道我哄得住你,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徐慕生翻了她一个白眼,“你的意思是……我得好好罚罚他,给他长长记性。”   “不行,我在的时候先别罚,我跟他保证了的,你得给我点面子,等之后你再找个由头随便罚。”   “我得在他面前揭露你这副嘴脸,不然他老被你蒙蔽,还总偷偷放你进来。”   宋萤萤就从被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跟他撒娇,“你先告诉我你找我什么事,我们再讨论罚不罚的事情。”   “我之前可是说了,没有好消息我不来的,我会听到好消息的,是吧?”   徐慕生倒是挣脱开她的手,坐了起来,“你出去,我先换上衣服。”   “叔叔~”   徐慕生瞥她一眼,“不是不这样叫了吗?”   “我只说床上情.趣的时候叫,现在不就是在床上吗?”   徐慕生动作一顿,呼吸都有些紊乱了,“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我们再谈。”   宋萤萤觉得自己再盯着他看下去,这个老男人耳朵就该被她看红了,便大发善心给了他一点时间喘息,“给叔叔你十分钟。”   说着又一把从床上蹦了下去,踩着鞋子出门了。 第84章 84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十分钟后, 他们坐在餐厅里吃早餐,过程里宋萤萤就跟念咒似的,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   “所以你到底考虑清楚了没有?”   “你别不说话呀!”   “跟我有什么好矜持的?”   “你不会是担心自己年龄太大, 觉得自卑吧!”   “我不在意这些的, 成熟的人有成熟的魅力,再说了, 你仔细思考一下,未来有一天要把我交给其他的男人照顾, 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你好吵啊。”徐慕生被她闹得头疼,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   宋萤萤撇撇嘴, 看他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 反而觉得好笑,好心再给了他一点时间整理思绪。   终于, 早餐也吃完了,宋萤萤喝着茶,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 “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徐慕生顶着一张一如既往冷静自持的脸,淡定开口:“我必须要先问你一句, 你能确定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吗?”   相对应的, 他也并不确定自己对宋萤萤是什么样的感情, 相比起爱情, 总觉得亲情更多。   所以他会理所当然地觉得, 宋萤萤口口声声说喜欢他,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分清依恋与喜欢的区别?   他是宋萤萤成长过程里唯一的男性长辈, 几乎承担了她父亲的这个职责,也许她只是恋父也未可知。   宋萤萤把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却并没有刻意安慰或是说服,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把对父亲的情感倾注到了你的身上,你觉得我把依赖当成了喜欢。”   她轻轻笑了笑,“也许吧,也许我是恋父,也许我是追求刺激,也许我单单只为了徐先生的权势,也许我只是太寂寞。也有可能这些都有,正是这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导致我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你。”   她太坦诚了,坦诚到徐慕生一边有些失望,一边又觉得理所应当。   宋萤萤眼底的火光燃烧的那么炙热,她就那样以一种好像要把徐慕生吞噬入腹的眼神,牢牢盯着他。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想得到你,想得到一件东西,那就要为此付出全力,你也教过我的对吧?”   徐慕生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话果然只有年轻人才说得出口,他伸手揉了揉宋萤萤的脸颊,“我倒觉得,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想要得到我。”   “没有吗?”宋萤萤漆黑的双眸依然盯着他不放,“我每时每刻都想让你属于我,我想赶走所有能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人,让你只看得见我,我还会想,如果你是玄七或者祁白那种可以让我随意驱策的人就好了,那样我现在就不是在这苦兮兮地等你的回答,而是直接把你锁在床上肆意妄为了。”   听到后面的时候,徐慕生忍不住皱了皱眉,产生一种被冒犯的不悦,“你倒是敢想?”   宋萤萤伸手搂住他的腰,“别再唧唧歪歪推三阻四了,我现在就要得到一个结果,你喜欢我吗?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先不说这些,”徐慕生还是只笑了笑,“玄七和祁白又是怎么回事?”   宋萤萤扯了扯嘴角,笑容和声音都显得有点虚无缥缈,“我都说了,我太寂寞了,叔叔不爱我,我只能找别人来爱我。”   徐慕生眯了眯眼,“我很不喜欢听到这种话。”   宋萤萤松开了他,突然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我也很不喜欢你黏黏腻腻、就是不肯直面回答的样子。你不答复我,就没有对这两个名字感到不悦的资格。”   她似乎准备转身离开,情绪宛如过山车般急速回转,让徐慕生原本淡定的表情也稍显慌乱。   “谁准你走了。”他抓住宋萤萤的手。   宋萤萤皱着眉想挣脱开,似乎真的厌烦了,不打算再听他的回答了。   “我可以尝试着接受你。”徐慕生突然开口道,也因为终于破了防,而显得不怎么高兴。   “但是,要待在我身边,就要乖一点,听话一点,专心一点,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宋萤萤表情兴奋,双眼闪闪发亮,“那你足够喜欢我吗?能够给我全部的关注和一心一意吗?要我待在你的身边,要足够喜欢我才可以。”   如果得不到足够的爱,干枯的花朵就又会忍不住去寻找其他的水源了。   徐慕生微微一顿,“那你就努力一点,让我足够喜欢你不就好了吗?”   宋萤萤好像得到了这个世界最动听的回答,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坐到徐慕生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与他紧紧相贴,好像终于找到了那个契合的半圆,依靠着他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她以前觉得自己一直战战兢兢,努力地捡着稻草来充实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现在好像终于被她找到了一片充足的稻草堆,以后哪里也不用去了,呆在这里乖乖地搬运她的小稻草就好了。   她只要足够努力,徐慕生就能足够喜欢她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她也可以乖乖的不去看别人的。   好不容易在一个人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宋萤萤整个人兴奋异常,浑身上下都透着愉快劲,主动提出要搬来跟徐慕生同居。   “我可以每时每刻都跟着你吗?你出去办事也能带着我吗?”   徐慕生薅着她的头发就跟摸着一只猫似的,“又得寸进尺说胡话了。”   “不行吗?”宋萤萤肉眼可见的沮丧了下来,“我也很厉害的,不会拖你后腿,也能保护你的。”   “你又忘记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了,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保护了,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宋萤萤钝钝地眨了眨眼,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甚至没有照常留在徐慕生这儿吃个晚饭,大中午的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回去了,然后就吩咐他们去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   玄七有些疑惑地越过那些陌生人,走到宋萤萤跟前,准备惯常给她一个吻作为迎接。   宋萤萤却微微朝后躲了躲,“我这时候有点事,不能陪你玩了。”   “还有,我以后要搬到徐先生那里去住,你先别回玄字部了,跟着这边的保镖一起训练,他们中也有很厉害,当你的陪练还是勉强够格的,你什么时候能以一敌十打过他们了,自然就打得过我了。”   “宋小姐,您还是在旁边跟着看看吧,哪些东西是您要带的,我们拿不太准。”   负责搬家的人在她房间转了一圈,又下来询求准确的指令。   宋萤萤抓住玄七的手,把他按在沙发上,“你先坐在这儿等等我,我等会儿下来了再跟你说。”   玄七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牢牢跟随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电梯门遮挡住她的身影,才收回了视线。   祁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这副搬家的架势,轻轻勾了勾唇。   经过沙发边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作祟,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傻子也没有给她她想要的全心全意的爱。”   祁白停下脚步,对玄七笑了笑,提高音量,“别愣着了,宋萤萤要抛下你了,趁这个时候赶快去撒撒娇卖卖乖吧。”   玄七成功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皱着眉看向他,眼神看着有些危险。   祁白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跟着上了楼。   房间里,好几个人在听着宋萤萤的指挥搬运着行李,祁白职业病作祟,看不惯他们这幅手忙脚乱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   “主人要搬家,应该直接叫我的。”   “一开始的时候就该让他们整理分类好了再搬运,不然衣服饰品东一箱子西一箱子的,卸货的时候又要再混乱一次。”   宋萤萤倒是满不在意,“他们没你那么有条理,大不了就多花点功夫呗。”   她转过头来看他,“说真的,要不是叔叔不喜欢你,我还真想带上你。”   祁白但笑不语。   “这回是真的放你自由了,从今往后,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随你高兴。”   “是吗?那我也搬出去住了。”   “可以呀。”宋萤萤不以为意。   “以后工资还照发吗?”   “你想要就照发。”   “那还是继续发吧。”祁白笑了笑,“毕竟离了宋家,我还一时半会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如此高薪的工作?听说,王家的小姐也在招管家,不知道工资有没有主人开得高。”   宋萤萤斜睨了他一眼,“我可以白白养着你,但不能白养着别人家的管家。”   祁白又是一笑,没有说话。   这些人陆陆续续,几乎清空了宋萤萤的房间,她见自己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重新下了楼,就见玄七还乖乖坐在她让他坐着的地方,一动不动像一具雕像。   她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下意识想亲他的脖子,又收敛住了,只握住了他的手,拿在掌心里玩弄。   “我以前带你去做了这么多事情,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可以自己去。”   说话间,见祁白走来,她下意识对他嘱咐到,“祁白,你照顾一下……”   “诶,”祁白打断了她,“这回就别叫我照顾玄七了,我也说了,我要搬出去了。”   宋萤萤微微皱了皱眉,正准备说些什么。   玄七兀自开口,“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你以前说过,我是你的人,你会保护我。”他的话里好像带着指责的语气。   “是啊,你现在仍然是我的人,我也仍然会保护你。”   玄七想反驳她,却觉得笨嘴拙舌,难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猛地甩开了她的手,最后只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你骗我”。   宋萤萤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祁白还偏偏在一旁啧舌,“所以说招惹招惹我就算了,这么单纯的小朋友,主人一开始就不该招惹的。”   宋萤萤一个眼刀扔过去,祁白却不知怎么的笑得更欢了。   两辆卡车带着满满的行李从门口开走,宋萤萤去哄了生闷气的玄七几句,见他仍然默不作声,也没了兴致再哄。   “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玄七转过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宋萤萤已经起身走了,背影看着十分无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叫她,也没有伸手阻拦。   祁白从他身后走来,不知道是不是见他可怜,突然挑了挑眉,开口安慰到:“别担心,宋萤萤想要的东西,这世上谁都有可能给她,就是徐慕生不可能。”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85章 85 给不了她全心全意,又凭什么要求……   宋萤萤选了个挨着徐慕生的房间, 整理好行李,就开始想时时刻刻跟这个人腻歪在一起了。   她在房子里找了徐慕生一圈,最后是在书房里找到了他。   彼时他正在打电话, 模样看着有些严肃, 宋萤萤也不管是否会打扰他,进去走到他跟前, 抱着他的腰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徐慕生搂住她的腰, 抱着她坐稳了点, 嘴里的表述也开始简练起来, 三两句结束了这个电话。   他捏了捏宋萤萤的脸颊, “看来你以前挺会装的。”   “嗯?”   “我以前还感慨过,这个孩子可真独立, 应该还算好养,才好心养着的,没想到实际上这么黏人。”   宋萤萤故作搞怪, 仰起头,得意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我的演技一向很好, 之前是抓准了叔叔的心思才会装乖, 现在也是抓住了叔叔的心思现在才显露本性, 你瞧, 我不把叔叔吃的死死的嘛!”   徐慕生面上不显, 心里头仍然有种身为长者的惯常感慨, 总觉得宋萤萤还透着孩子似的幼稚。   不过是宠着,疼着,愿意配合着她罢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吊男人的好手,在这儿洋洋得意呢。   他觉着好笑,却也并未戳穿她。   宋萤萤搬进来了之后,迅速转化成了一个黏人精,只要徐慕生在家里头呆着,她定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他身上的。而且估摸着好像还有点皮肤饥渴症,看见他的人还不算,非要贴着他哪块肌肤才能消停。   徐慕生一开始被她惹得,一面觉着烦,一面又觉得高兴,后来渐渐地,被她黏着黏着也就习惯了。   她欢欢喜喜地跟在他屁股后头,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马上灿烂笑起来的样子,倒也真的挺让人身心愉悦的。   有她这个人时时刻刻在旁边呆着,徐慕生的整个生活,都好像突然因此而热闹了起来。   她会操心他的每一顿饭,会叽叽喳喳总有话跟他聊,会捧着他的脸,从他的眉骨一直吻到下巴,会甜言蜜语,直截了当地一天说八百遍喜欢你。   徐慕生已经习惯了在处理完必要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回家,也习惯了跟她像个吸铁磁一样窝在房间各处。   只是,他自觉看在宋萤萤年纪小的份上,已经够迁就够宠溺她了,但她好像仍然不是很满足,会越来越频繁地在他出门的时候给他发短信,询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平常有心思回复她的时候,他就偶尔回复两句,实在忙起来,或者是要处理的事情特殊,手机关机的时候也是有的。   每当这种时候,他回到家之后,宋萤萤总要给他使点小性子,表达一下自己的不高兴。   “宋小姐在餐厅等您,”徐管家替徐慕生打开车门,好意提醒到,“她好像今天学了几道您爱吃的菜,等着您回来吃呢。”   徐慕生眸光闪了闪,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与她联系的手机,才发现自己办完事之后一直忘了开机。   “她等很久了吗?”   徐管家好似有些为难,“……稍微有点久了。”   徐慕生就叹了口气,一边往餐厅走,一边已经预料到了宋萤萤又要冷着脸不高兴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稍微觉得有点……心烦。   大概是今天被一些不知好歹的人给气着了,想着永远有这些不记打的跳梁小丑在旁边兴风作浪,就觉得心烦意燥得很。   他走进餐厅的时候,宋萤萤正把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摆到餐桌上,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道:“你回来了,菜我刚刚又让阿姨热了一遍,过来吃吧。”   徐慕生盯着她的脸,解释了一句,“下午要处理一点事情,所以把手机关机了。”   宋萤萤点点头,“哦”了一声。   徐慕生便松了口气,坐到了餐桌前,正猜着哪几样菜是她亲手做的,就听到她继续问,“那事情什么时候办完的,办到现在还没有办完吗?”   宋萤萤也跟着坐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路上坐车的时候呢,还在处理事情吗,进门之前呢,还在处理事情吗?”   “回一个消息,只需要五秒钟吧。”   徐慕生皱起眉头,突然又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看着这一桌子菜也没了什么胃口,“女人一旦谈了恋爱,都会变得像你现在这样吗?”   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会变成这种样子,那他就该考虑一下,自己当初到底该不该答应宋萤萤了。   宋萤萤还是抿着唇倔强地看着他,似乎非要等待一个回答。   “忘了,”徐慕生随意道,“今天有点累,所以忘了把手机开机。”   似乎还有未说完的半句。   行了吗?可以了吗?这下满意了吗?   虽然不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好像在表达着这后面的半句话。   宋萤萤定定地盯了他好久,突然就笑了起来,“叔叔好没意思,一个大男人还要跟我生气,谁叫你不带我出门的,谁叫你不回我的消息的,我等了你这么久,热过的菜都不好吃了,都不许我埋怨两句。”   徐慕生微微一笑,“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哪里敢和你生气,想着怎么哄你还差不多。”   宋萤萤撇了撇嘴,“明明就是生气了。”   吃过饭,徐慕生看着宋萤萤跟着阿姨一起收拾完碗筷,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平日里一个人在家,如果真的觉得寂寞了,可以出去玩玩,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你们年轻人,不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兴趣爱好吗?”   宋萤萤还在回想他上一句话,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自己是不是跟玄七说过类似的。   她微微走了个神,又想起了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去,玄七总能在她第一时间看到的地方等待着她。   宋萤萤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喜新厌旧,玄七一开始见到她就想杀她的时候,反而是她对玄七兴致最浓的时候。   后来,野狼被训成了温顺的羊,她又觉得他太过于言听计从,好像没了野性,也失了灵魂。   但现在呢,在徐慕生这里尝到了空等的滋味,她又觉得还是那个宅子里的两个男人好了。   明明就给不了她全心全意,又凭什么要求她能一心一意。   她不喜欢一个人捧着手机,等待着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过来的短信。   也不喜欢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自己兴致勃勃做出来的菜,一点一点冷下来。   通通不喜欢。   “宋萤萤,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她回过神,迷茫地对徐慕生眨了眨眼。   他便沉下脸,敲了敲她的头,“我跟你说话你还能走神。”   宋萤萤甜甜一笑,“再说一遍不就好了。”   “后天刚好要去一个宴会,带你一起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点想要补偿的心理,原本并不是适合宋萤萤去的场合,但徐慕生还是决定带她一起去。   免得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又觉得不高兴。   “真的吗?”她果然瞬间兴奋了起来,满心欢喜地搂住他的胳膊,“什么样的场合,是像电影里那样,带我去见道上的人,然后丢给我一堆筹码,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吗?”   徐慕生又觉得好笑,拍了拍她的头,“普通的宴会,没有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需要穿礼服吗?”   “你会跟别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女人吗?”   她的全部心神好像又回到了徐慕生的身上,缠着他叽叽喳喳,像只跳来跳去毛茸茸的小鸟。   到了宴会当天,徐慕生亲手给她挑了一件红色礼服,偏公主裙的款式,还带着泡泡袖,宋萤萤本就年纪小,这衣服一穿,就显得人更小了。   而徐慕生在外人面前,气势越发凛冽逼人。   当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即使宋萤萤牵着徐慕生的手,态度十分亲昵,看起来仍然像差了辈的,叫人联想不到那儿去。   徐慕生一出现,就有接连不断的人上前搭讪敬酒,他们中有些人认得宋萤萤,有些人不认得,徐慕生也并未主动介绍,相反,只教她喊人。   “这是你陈叔叔。”   宋萤萤整张小脸瞬间冷了下来,转头狠狠瞪他一眼,一言不发。   徐慕生揪了揪她头发上的蝴蝶结,“又不听话了。”   “不好意思,孩子认生,最近又到了叛逆期,难管教的很。”   这位不知名的陈姓男人笑容和煦,连忙表示并不在意,反而开口打圆场。   宋萤萤甩开徐慕生的手,迈着愤愤的步伐,躲到旁边吃东西去了。   咽下两块蛋糕,回过头,徐慕生不仅没有跟过来哄她,还继续在那儿和男人说话。   说完话也不见过来,面前又多了一位性感妖娆的女士,正把手递到他面前,似乎在邀舞。   徐慕生竟然就真地握住了她的手,跟她跳了一支舞。   宋萤萤的目光瞬间阴鸷下来。   好,很好。   她该把这两人的爪子一起剁了才好。   一曲舞跳到了尾声,在一个转身之后,徐慕生突然发现宋萤萤之前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他微微晃神,下一秒,整个大厅瞬间暗了下来。   所有人惊诧不已,有尖叫声响起,顿时一片混乱。   实在是现在在这个大厅里的,都是在道上混过的,实在不会觉得这只是简单的停电,一个个的都第一时间找起了掩体。   在这样的环境里,徐慕生感觉到抓着他手臂的女人突然一声痛呼,同时有什么东西从他手臂上蹭过,刮起一小片皮肤。   女人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然后,灯光亮起,大厅里一切如常。   除了徐慕生见了血的手臂,和他面前捂着肩膀痛苦不已的女人。 第86章 86 那么多人,寂寞的时候总能找出个……   徐慕生回头望去, 就见他们二人身后的地板上,嵌着一枚带血的钢针。   这个款式?   他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把它收起装进口袋里。   “金小姐, 你还好吗?”   “疼。”女人脸色惨白, 看起来快哭了。   她穿着露肩礼服,伤势清晰可见, 钢针从她肩头皮肉里穿过,留下两个带血的针孔。   看起来只蹭到了边缘的一点皮肉, 伤势估摸着还没有一些叛逆少女自己穿个脐钉重。   他自己肩膀上留下的只是一道长长的划痕, 刚刚破皮, 流了一点血, 这伤放在他身上,连疼痛都微不足道。   如果说针上没毒的话, 这样一根算好了角度的钢针,也不过就是想出口恶气罢了。   他又回头找寻了一下宋萤萤的位置,依然没找见人。   气性这么大?   他脸色有些冷, 觉得很该好好管教一下宋萤萤,不然她越发大胆, 下一次说不定就敢真刀真枪地来了。   趁着大厅里的众人在排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功夫, 宋萤萤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店。   那一秒来钟的停电, 她懒得自己费劲辛苦, 直接用的系统道具, 没人能查出来什么, 应当是不会给徐慕生惹其他麻烦。   至于被徐慕生连累了的美人, 交给他自己安慰去吧。   她站在微冷的夜风中,发了个定位给祁白,然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 她没好气道,“过来接我。”   二十分钟之后,一辆颇为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祁白从车上下来,扶着车门打量了她一眼。   宋萤萤绕过他坐上了副驾驶,“开车。”   祁白低头笑了笑,也跟着上了车。   宋萤萤没说要去哪儿,祁白就直接把车开回了家,“你的房间我又按原样布置了一遍,用品衣物也重新采购过了,想回来住,不用费力气再搬一遍行李。”   宋萤萤瞥了他一眼,“我不喜欢你这副料事如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什么料事如神?我不过表达了一下,我日日都在思念主人,时时刻刻做好准备等待主人回来,这也要招你讨厌。”   车子在庭院里停下,宋萤萤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就俯身过去堵住了祁白的嘴唇。   她掐着祁白的脸,宛如一个急需补充阳气的小妖精,蹭了他满嘴满下巴的口红。   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嘴唇都微微肿起,宋萤萤轻轻喘了两口气,好像这时候才终于又活过来了似的。   祁白把后视镜转向自己的方向,检查了一番唇上有没有齿痕,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拆开,清理脸上的口红印。   “这么狂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久没开荤了呢?怎么,徐先生不让你碰吗?”   “湿巾要吗?”他拿出一包新的湿巾,递到宋萤萤面前。   宋萤萤接了过来,擦掉了嘴上残留的口红。   说起徐慕生,她眼底还有些黯淡,“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全心全意的爱。”   祁白笑了笑,“不是没有全心全意的爱,是没有分秒不移的关注。”   宋萤萤希望自己时时刻刻被关注着,希望自己想找个人亲吻的时候,永远有个人在身边给她亲。   这种过于密集而强烈的被爱需求,很难从一个男人身上得到满足。   一对人格正常的情侣,再怎么相爱,也总有自己的生活。   宋萤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所以说……要什么全心全意,只要你喜欢的人够多,那么多人,寂寞的时候总能找出个有时间陪你的。”   她转过头,用一个颇为撩拨的眼神,轻勾祁白一眼,“比如说现在,我就可以扔了他来找你。”   她暗示般的看了一眼汽车后座,“你……要来吗?”   祁白沉默片刻,凑过来安抚般地亲了亲她的唇角,“您心爱的小杀手这时候估计还没睡。”   宋萤萤扯住他的皮带,不让他退后,“管家你好狠的心啊,总是把我推给别人,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祁白态度坦然,把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撩至耳后,小声在她耳边道:“小杀手人傻,我还稍微有点理智,你的第一个男人可不太好做,我怕,你到时候护不住我。”   “你怕徐慕生?”宋萤萤啧了一声,好没意思地松开了他。   “就当是吧。”祁白径直下了车,走过来替宋萤萤开车门。   “我现在不住宋宅,主人快进去吧,我得回去了。”   宋萤萤微微皱了皱眉,开始把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当做耳边风,“你不住在这儿,要怎么才能保证随叫随到,你这样连作为管家的基本素养都没有,是要被扣工资的。”   祁白挑了挑眉,突然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那我跟主人撒撒娇,主人能放我一马吗?”   这撩人的技巧,可比之前娴熟多了。   宋萤萤又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通,总算放过了他,“行了,你滚吧。”   “明天见。”   祁白上了车,最后同她挥了挥手,就开车离开了。   宋萤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起来。   祁白这个小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两个一个霸道,一个阴险,还是她家小杀手最单纯。   宋萤萤悄无声息地摸进玄七的房间,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她在一片黑暗之中,朝床的方向走去。   很奇怪的,房间里并没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但空气里又弥漫着宋萤萤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   突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宋萤萤一把抓住玄七的手臂,轻笑道:“是我。”   她发了话,但玄七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招式越发狠厉,一拳接着一拳,拳风呼啸。   宋萤萤没有特意训练过在黑暗环境里要怎样对敌,粗粗招架几招之后,就被玄七一个擒拿手给箍住了手臂,她嘴角带着笑,配合地被玄七压倒在了床上。   “你输了。”   “对,我输了。”   “这是你之前欠我的那一架。”   宋萤萤一只手被他紧紧捏着压在身下,另一只手,就顺着他背中的凹陷一直抚摸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现学现卖道:“是我的错,那我跟你撒撒娇,你能放我一马吗?”   玄七的呼吸愈重,在她耳边蒙上湿热的水气。   “我好想你。”宋萤萤反客为主,顺势把他压在了身下,“你想我了吗?”   黑暗里,宋萤萤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说你看,果然不能在一个人身上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喜欢的人,还是越多越好。   这样,在徐慕生抱着其他的女人跳舞的时候,她也能跟合自己心意的男人上床。   没了你,总还有其他的人在等着我。   此时此刻,宋萤萤隐隐有种报复的心理,解开玄七的衣服,低头吻了下去。   玄七微微仰起头,乖巧又安静。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宋萤萤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停顿,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掏出来直接关了机,然后扔在了床底。   祁白刚刚到家,就接到了徐慕生的电话。   “徐先生,您好。”   “宋萤萤在你旁边吗?让她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语气听着低沉又可怖,只不过祁白却升起一种看好戏般的愉悦心情。   “主人半小时前回了宋宅,我前段时间经过她的同意,另行在外面找了住所,现在不在主人身边。您联系不到她吗?”他明知故问,“您有什么事,需要我明天进行转告吗?”   “不用了。”徐慕生挂了手机。   祁白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宋萤萤抱着玄七从他床上醒来,睁开眼,就对视上一双一眨不眨的眼睛。   “很早就醒了吗?”   玄七点了点头,他老早就醒了,本来这个时候早该训练去了,只是宋萤萤牢牢搂着他的腰,他便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吵醒她。   宋萤萤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指使他,“帮我揉一揉。”   玄七便抿着唇帮她揉,宋萤萤亲眼看见他的耳垂慢慢跟着红了起来,好像后知后觉,现在才知道害羞一样。   “哟,居然还会耳朵红,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玄七看她一眼,“我又不傻。”   宋萤萤被他逗得直乐,埋到他怀里笑了好一会儿,才懒懒散散地跟他一起起了床。   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祁白转过身来,眼神在宋萤萤身上微微顿了顿,又恢复成眉眼带笑的模样,跟他们打了招呼。   “昨晚我接到了徐先生的电话,似乎是找您的。”   “哦,不用管他。”宋萤萤随意咬了口面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味道有些过甜,便直接塞到了玄七嘴里。   玄七微微一躲,才反应过来低头叼住,又把自己盘子里的小笼包夹到宋萤萤碗里。   “你坐下来一起吃啊。”祁白正准备离开,突然被宋萤萤叫住。   他转身瞥了一眼餐桌上的画面,“我怎么有资格和主人一起共进早餐呢,还是不了吧。”   宋萤萤嗔了他一眼,“那你滚吧。”   祁白笑了笑,走了。   宋萤萤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去管自己关了机的手机,直到徐慕生的车直接开到了她的院子里。   祁白瞥见大门口的车,转过头来,提醒了宋萤萤一句,“徐先生来了。”   宋萤萤窝在玄七怀里,正一起看着狗血的言情剧,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动弹。 第87章 87 您都让徐先生二男共侍一妻了,还……   祁白见状只能主动上前迎接。   “宋萤萤在里面?”   “是, 在客厅等您呢。”祁白微微鞠躬之后,将人迎了进来。   玄七听见脚步声,微微用力想坐起来, 宋萤萤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 示意他别动。   于是等徐慕生进来的时候,抬眼看到就是他们两人依偎在沙发上, 头靠着胸,手环着人, 双腿互相交缠的模样。   他太阳穴一跳一跳, 转过头问:“这就是你说的在等我?”   祁白轻轻笑了笑, 微微低下头。   徐慕生也并不是要从他这得到什么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沙发跟前, 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玄七抿着唇,避开了徐慕生的目光,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保持着搂住宋萤萤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怎么大中午的来了,叔叔用过午餐了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宋萤萤仰起脸, 懒洋洋地笑了笑。   “起来, 我没有教过你待客的礼节吗?”   祁白正在此时端上泡好的茶水, 放在徐慕生面前。   宋萤萤就瞥了祁白一眼, “我的管家不是正待着客吗, 应当是不怎么需要我操心的。”   祁白也不搭腔, 抬头看了宋萤萤一眼, 便退了下去。   只是他也并未走远,跟做饭的阿姨交代好多加几道徐先生爱吃的菜,便在不远处的吧台坐了下来, 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调了杯酒,悠哉悠哉地看起戏来。   “长大了不听话了,什么都敢做了,故意跟我对着来?”   徐慕生没了半点玩笑神色,脱下了那层和善温柔的面具,浑身透着见过血的戾气,散发的气势能叫人心惊胆颤。   宋萤萤却偏偏不见半点恐惧,抓着玄七的手指随意玩着,“是呢,早就不小了,是叔叔还一直把我当小孩子,都快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起来,坐好。”   他睨了玄七一眼,“不然,你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哦?说得我好害怕呀,玄七,你怕不怕。”   玄七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徐慕生看她半晌,突然笑了一声,拨出一个电话,只说了句“带一队人过来”便挂断了。   宋萤萤打了个哈欠,“就别麻烦了,在我面前,叔叔是没办法拿玄七怎么样的。等下让你手底下的人,看我们演一出亡命鸳鸯你死我殉情的戏码,也不怎么好看。”   徐慕生往后一倒,扣上他散开了的袖扣,“叔叔教你一课吧,别太自视甚高了,你在我这儿有没有点面子,也是我徐慕生自己决定的。我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这条小命就威胁不到我。”   宋萤萤闻言,在玄七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叔叔,那我也教你一课,你在我这儿有没有面子,也是我宋萤萤自己决定的。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说的话就威胁不到我。”   “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糊弄外人的架势,之前怕你,但怕的也不是你,是喜欢一个人,所以才在他面前处处小心,现在不喜欢了,你又能吓唬得了谁。”   她转过头去看玄七,“叔叔想看亡命鸳鸯这出戏,我们等下就演呗。”   玄七被此时的场景弄得有点混乱,但他也只乖乖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配合宋萤萤就好了。   徐慕生动作微微一顿,额前青筋直跳,他们四目相对,空气里的□□好像下一秒就能炸开。   宋萤萤目光凶狠,好像绷着一根弦半步也不肯退让。   半晌,徐慕生突然掏出一枚手帕,在她面前摊开,轻飘飘地扔到茶几上,“你做的?”   他主动换了个话题,那种针锋相对的感觉这才散了。   宋萤萤仰起头看了一眼,又重新躺进玄七的怀里,“是啊。”   “为什么?”   “不为什么,惩治一下当着女朋友的面和其他女人跳舞的渣男。”   徐慕生气极反笑,“小女生看事情就是这么非黑即白,他们永远不懂得所谓的社交礼仪和合作关系。”   宋萤萤终于慢悠悠地从玄七身上坐了起来,“不懂,也不想懂,所以小女生不就立马抽身而出,准备降低损失吗?”   她拍了拍玄七的手,示意他坐到一边,又在他起身准备坐到单人沙发上去的时候,拉住他责备地嗔了一眼。   玄七看着她,试探般地坐在了她身边。   这两个人并排坐着,徐慕生独坐一旁,看着就跟女儿女婿拜见的岳父似的。   “所以你的喜欢就是这么个随意收放的小玩意儿?”   宋萤萤也不答是或不是,“叔叔,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个人,太怕寂寞了,就像是鱼离不了水一样,把我放在没人关心的环境里几秒钟,我就会死的。”   “本来,如果叔叔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着几个合心意的,一起住到叔叔家里,那是最好不过的。你在的时候呢,我就只顾着你,绝对不看别人,等你有事出门了,我也有人陪着不怕寂寞……”   “别让我在你嘴里听到这些恶心人的话。”徐慕生一拍桌子,茶杯哗啦啦的直响。   宋萤萤就淡淡瞥他一眼,“可你看,叔叔不可能不在意,我不正是顾及着这一点,所以才做出了尽早抽身而出的决定嘛。”   “是我的错,之前不该招惹你,你要不……就把我之前说的话都忘了吧。”   徐慕生看她半晌,见她神情认真,是真真切切地把他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碾,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很好,养了你这么多年,我只知道今天才认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他站起身来,语气平淡,“那我就当看走眼了吧。”   徐慕生走了,带着他一无所知、刚刚到达宋宅的一帮人马。   宋萤萤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就散了,她把嘴一撇,神情沮丧,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玄七隐隐约约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并不太懂,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宋萤萤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祁白接到一个电话,他挂断之后,走到宋萤萤面前,“主人,徐先生把他手底下的人都带了回去。”   他补充到,“包括之前派到您这边来的。”   宋萤萤轻笑一声,“所以现在,我们这边的人还有多少?”   “保镖只剩下七个,还有您名下一些公司的管理人员,也都准备离职了。”   “叔叔这是想要彻底跟我断绝关系了。”   他做出这副样子来,无非就是告诉道上的人,以后宋萤萤不归他罩,他们想对她做什么也都随意。   是真的把她踢出了庇护伞。   不过也都是她能预料得到的场面。   “还真是无情啊!”宋萤萤挑了挑眉,“所以说男人太有权势了不好,容易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冷落了人,还要来惩罚我这个小可怜。”   祁白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您都抱着玄七,让徐先生二男共侍一妻了,还指望他对您温柔相待吗?”   “那也不过是好聚好散嘛,干嘛闹成这个样子。”   宋萤萤叹了口气,隐藏住眼底的暗光,“招新人接替上吧。”   “你应当是有准备好接替的人的,对吧?”   祁白对视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微微笑了笑,“我尽快按你的意思处理好这一切,主人不必操心。”   宋萤萤就伸手搂住了祁白的脖子,他顺势俯下身,被她拉到身前亲了一口。   “你叫我主人的语气真是迷人得很,我的心都快被你叫化了。”   祁白不知在想什么,轻飘飘瞥了玄七一眼,对于宋萤萤当着自己的面和别人亲热的场面,他旁观得不如祁白淡定,此时双手微微握拳,薄唇紧抿,看着内心颇不平静。   祁白从脖子上扯下宋萤萤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落一吻,“那我先去处理这些杂事,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主人去吃吧。”   祁白走了,宋萤萤也起身准备走的,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拽住。   “怎么了?”   玄七安静地看着她,复杂的眼底好像盛满了情绪,却没办法顺畅地用语言描述心情。   他总有一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明明看起来和宋萤萤最亲密,但实际上,她却好像总跟别人有更多的故事,总有更多的他不明白的事要考虑,。   宋萤萤重新坐下来,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徐慕生没有把你带走,看样子应该是把你从玄字部除名的意思,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想回去?”   玄七仔细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好,”宋萤萤抵住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你就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好。”   “还是我们家小七最单纯最可爱了。”她摸了摸他的头,满足而又快乐地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玄七就又觉得之前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喜欢跟宋萤萤待在一起,他喜欢她握自己的手,亲自己的脖子,喜欢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   以前他的人生只有是鲜血和伤痕,遇到她才终于明白,拥抱和亲吻是多么愉悦的滋味。   宋萤萤几句话就安抚好了人,陪着他一起吃了午饭,又一起愉快地到院子里散步消食去了。   玄七这边进度条已经到顶了,宋萤萤此时牵着他的手,就好像牢牢握住了自己的保底积分。   不管这个任务世界之后怎么发展,至少她完成了任务的三分之一,有了基础分不会被惩罚。   这样想着,宋萤萤就觉得玄七越发可爱了不少,对他灿烂一笑,又忍不住亲了亲他脖子上那块刺青。   “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宝贝。” 第88章 88 主人不知道吗?男人有了钱就变坏……   玄七屏住呼吸, 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色,“我也……喜欢你。”   宋萤萤沉醉又满意地点点头,“乖。”   他们围绕着整个宅子走了一圈, 玄七顺带检查了一下家里的安保系统, “这边有几个监控死角。”   宋萤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就在这里再加一个监控。”   “监控有连接警报系统吗?”   “好像有吧。”宋萤萤歪着脑袋想了想, 不太确定。   “院子的围墙也矮了点,可以再加高, 顺便连上电网。”说起自己熟悉的领域, 玄七显得沉稳又可靠, “我正在研究方便携带的小型杀伤性武器, 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好,到时候你随身带着。”   枪.支弹药在境内使用并不算方便, 没了徐慕生的支持,他们也很难弄到,好在玄七之前的十几年杀手生涯, 更加精通自行改装武器,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工具。   他之前在遇袭的时候拿出来的那把钢弹枪, 就是他自己的手笔。   “类似于你给我的钢针发射器一样?”这种东西十分小巧, 固定在护腕就可以搞定, 只是杀伤力太弱, 配上毒药麻药之类才有点威力, 且十分考验使用者的精准度。   “比那更厉害。”   “好, ”宋萤萤笑了起来, “那我等着看你的作品。”   “你也听到了,叔叔撤走了很多保镖,以后我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   玄七眼神微微发亮, “我会保护好你。”   上次那种眼睁睁看着宋萤萤在他面前受伤的情形,他再也不会让它出现了。   又和玄七小宝贝黏黏糊糊了一下午,祁白一直没见着人,估摸着是亲自去她旗下的公司处理相关事务去了。   到了晚上,趁着玄七在研究安保系统的功夫,宋萤萤花了点精力归置了一下自己的各类资产。   第二天,她联系了律师,大手一挥,各取了三分之一转到了祁白和玄七名下。   还剩一份她自己先留着,等什么时候决定脱离世界之前,再转给徐慕生好了。   虽然这点钱他铁定瞧不上眼,但再怎么说他们三个都是他的小宝贝,也不能厚此薄彼。   宋萤萤并不纠结于一定要完美完成这个任务,在攻略组这么多年,她除了长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本事,最大的收获,便是越发了解人心。   特别是男人的心。   人本就是一种自私的生物,天生就不会接受和其他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徐慕生那种位高权重、习惯了人顺从的男人。   宋萤萤就算表现得再爱他,只要她不能放弃其他两个攻略对象,就必定在他那儿达不到完美结局。   现在能摆脱死局,最多争取争取祁白,徐慕生那里的进度,已经被宋萤萤战略性放弃,只能尽力看看最后能刷多高了。   由于这回她算是被迫来救场的,即使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奖励积分也比得上之前的完美进度,也够她买房退休、悠闲养老的了。   几天后,祁白接到了律师打来让他配合手续的电话,才知道了宋萤萤准备把一部分财产转移到他名下的消息。   他有一种所有计划被突然打乱的惊愕,十分不可置信。   他了解宋萤萤的性格,知道这回她必定会和徐慕生撕破脸皮,这是一个十分完美的时机,能让宋萤萤摆脱徐慕生的控制,然后取而代之,入侵她的产业势力。   他要当好这个管家,让宋萤萤真正在自己的管控之下。   这个过程里,他能顺带实现他的野心,也能永远在宋萤萤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至于哪方面的因素占比更多,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即使宋萤萤之后再爱上谁,再厌弃了谁,也没什么关系。   她会永远依靠他。   只是,宋萤萤突然来这么一遭,几乎把她名下的大部分产业,都直截了当地送到了他的手里。   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选择直接去问宋萤萤。   宋萤萤彼时正在插花,剪刀下得很是随意,玄七这个时候在地下室里做武器的最后调试,她一个人实在有些无聊。   祁白一出现,她就很高兴地扔掉了剪刀,抱住他的腰,仰起脸愉快地笑了笑。   “你终于知道找我了,”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身为贴身管家,要时时刻刻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才行,一点都不尽责。”   祁白握住了她作乱的手指,“一下子走了太多的人,我一边要让我们的人和徐先生的人顺利交接,一边还安抚好大家的情绪,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主人还要责备我,真是狠心。”   他微微低头,轻轻抚摸上宋萤萤脖子上的吻痕,“明明跟玄七乐不思蜀,一次都没有想起过我,这时候闲下来了,才有心思拿话来诓我,真过分。”   宋萤萤笑声清脆,搂着他的腰,用侧脸蹭蹭他的胸膛,“人呢,还是别把事情看得太清楚,会比较快乐。”   祁白便低下头,覆盖上宋萤萤脖子上的吻痕,又把它加深了一遍,“我倒是觉得,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的人,会更适合现在的局面,毕竟,傻子有一个就够了。”   “刻薄。”   “过奖。”   祁白把自己当成个人形抱枕,任她抱了好一会儿,等她自己松开了手,才开口问她财产的事情。   “主人是担心徐先生还没真正开始泄愤,唯恐时日无多,在分配遗产吗?”   宋萤萤笑了笑,“不开心吗?我以为你会很喜欢的。”   祁白摇了摇头,“自己努力拿到手的和别人扔到你面前的,成就感是不一样的。”   “那你努力把它做大吧,成就感也挺高的。”   “到底为什么?”   宋萤萤的表情十分无所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反正我平时也懒得管这些产业,你喜欢我就送你,以后靠着我们家小管家养我,不好吗?”   “不好,主人不知道吗?男人有了钱就变坏。”   宋萤萤扯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身前,“那你就更坏一点吧。”   祁白静静地看了她好久,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箍在自己的手臂里,“那主人千万不要后悔。”   之后,他们还算平静地过了一段时日,徐慕生除了撤走自己的人马,没有再做出其他的什么报复举动。   宋萤萤也就真的没有再去主动招惹他。   她如今整天闲的发慌,除了逗逗小杀手小管家,一天到晚也没什么正事可干。   祁白有了手底下那份产业,整个人态度变了不少,具体表现在更加不听宋萤萤这个主人家的话了,每每她调侃些什么,总是要反唇相讥,故意跟她斗嘴似的。 第89章 89 她仰着头,与他尽情地接吻相拥……   实在要用个词来形容祁白现在的状态, 应该就是越发敢“以下犯上”了。   还有,他也好像慢慢地从宋萤萤的贴身管家一职逐渐转换身份,分配出了大部分时间, 到名下那几家公司的运营工作上面去。   再加上他的性格里, 自有一份锐利进取的野心,并不像宋萤萤一样得过且过, 也因此整个人越发忙碌,整日里在宋宅、公司、自己的住处三处奔波。   贴身照顾之类的小事, 也大多分派给了家里的佣人和阿姨。   宋萤萤并不介意他搬了出去, 毕竟有了自己的地盘, 方便计划更多的事情。   只是她有点介意, 她的贴身管家整天见不到人影。   起床下楼后,宋萤萤又一次没找到祁白, 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祁白今天也直接去公司了?他是不准备过来上班了吗?”   阿姨摆好早餐,闻言连忙帮祁白解释, “不是的,祁管家早上老早就来了, 验收了加高的围墙, 跟工人们结清了款项, 路过花园的时候还说草坪长得太深了, 又安排好了园艺师过来进行修剪。哦, 他还让我转告您, 他把上个月的账单整理好放在您的书房了, 您抽空可以看看。”   宋萤萤抬头瞥了一眼挂钟,眉头微蹙,“那他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二十分钟前吧, 他说他下午还会过来的,您有事要找他吗?”   “二十分钟前?”   这时候才刚到八点,他自己的住处离这里也还有一段距离,算起来岂不是五六点就起了。   真是个拼命三郎!   “这么匆忙,那他有时间吃早餐吗?”   阿姨便讪讪地笑了笑,“他走的时候我早餐还没有做好,不然还可以让他带一点在路上吃。”   宋萤萤叹了口气,吃完早餐,摸了摸玄七的头,“今天先不陪你玩了,你自己去训练或者是玩玩武器吧。”   玄七眨了眨眼,并不怎么情愿,嗫嚅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宋萤萤随手用厨房的材料做了两个三明治,煮了一杯豆浆装进保温杯,又用保温盒捡了几个小包子。   看在祁白最近实在太辛苦的份上,她准备去给他送个爱心早餐。   该给她家的小老虎拴拴绳子了,她给他产业,可不是想养虎为患的。   宋萤萤自己开了车,后面远远地跟着一车保镖,玄七就不必带了,怕他难过吃醋。   路上跟祁白打个电话,问清了他现在所处的具体地址,等她提着早餐出现在祁白面前的时候,他明显目光惊愕,有些少见的不知所措。   “你……突然过来是……”   宋萤萤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这还不明显吗?听阿姨说你忙活了一早上,没吃早餐就跑了,我想着这一路上又不怎么方便买早餐,猜你是不是饿着肚子呢?”   “所以你今天早上吃早餐了吗?”   祁白愣愣地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给,拿去吃吧。”   祁白把饭盒接了过来,沉默地一样样打开。   “三明治是我做的,小笼包是阿姨包的,保温杯里是豆浆。”   祁白躲避开她的眼神,微微垂下眼,“今天怎么突然有时间管我了?玄七呢,又有事扔下你一个人了?”   宋萤萤站了起来,在他的办公室里胡乱转悠了一圈,回到他的位子前慢悠悠往书桌上一坐,“你这话说的,跟个小可怜似的,不是他扔下了我,是我为了你扔下了他。”   祁白:“你这话说的,感觉我要多么感恩戴德似的。”   他一边跟她抬杠,一边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品尝了起来,夸赞到:“味道还不错。”   宋萤萤看着他乖乖吃掉三明治的样子,觉得十分满足,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从书桌上跳了下来,朝他笑了笑。   “你慢慢吃吧,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免得你今天又要花更多时间才下得了班。”   “这就走了?你……真的就只是过来给我送个早餐?”   宋萤萤转身,瞥见他眼底隐隐有挽留之意,温声道:“你的住处离公司近,以后你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早上就直接过来,到下班时间了就直接回家,不必绕一道到我那儿去。好好休息最重要,不然人会变丑的。”   她对他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丑人。”   宋萤萤说完话,过来亲了他一口就走了,祁白面对着桌子上的早餐,微微有些发愣。   他原本还以为,宋萤萤突然过来,是在警告他不要生出些歪心思、忘了本分呢。   结果……是因为关心他吗?   祁白慢慢扬起一个微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说他家主人真是狩猎的好手,随意一个举动,就能让猎物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这天之后,宋萤萤偶尔也会在祁白没时间去家里的时候,主动到公司里来找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能只是亲亲他抱抱他,或者只是和他说说话。   这一天,大雨磅礴,电闪雷鸣。   宋萤萤给祁白打电话,问他是不是下了班直接回家。   “主人想我的话,我可以先去你那儿,接个吻再回家。”   “我可舍不得折腾你,心疼。”宋萤萤笑了笑,“所以你今天又会很晚才下班吗?”   “忙不了多久了,等事情都上了正轨,我就可以像主人之前一样,放手不管等着拿钱了。”   “那好吧。”宋萤萤放软了声音,在瓢泼的雨声里显得有些温柔,“那你带了伞吗?”   “开着车呢,也淋不了多少路。”祁白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软绵绵的,“明天不去公司了,去给我家主人亲自准备早餐,怎么样?”   “好啊,不然整天让你白拿工资,不做正事。”   他们的对话里没了之前那些你退我进、争锋撩拨,好像彼此都伴随着雨声柔和了下来,等挂断电话的时候,祁白才从书柜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嘴角的笑容。   心里头满满当当,好像被揣进了一个小火炉,风吹不着,雨淋不熄。   整理好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方案,天边已是一片漆黑,祁白扫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这栋写字楼没有地下车库,大门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祁白走到楼下,脑海里还想着明天是不是有时间先去一趟生鲜市场。   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闯进他视线里。   她侧着脸,微微低着头,发尾好像有些湿,风衣随意敞着,衣摆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她正在玩着手里的伞,拿着拐杖似的拿着它,用伞柄轻轻戳着地面,看着有点无聊的样子。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连额边蒙上了一层水气的头发丝,都像计算好了一般完美得无可救药。   这并不是祁白预想过的画面,但当这幅画面出现的那一刻,又好像满足了他所有的期待和想象,让人牢牢记在心里,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怎么来了?”他反应了好久,才迈步走过去。   宋萤萤抬头看向他,绽放出笑容,“来给我家小管家送伞啊。”   她把手里的伞递给他,上前一步,搂着他的腰给了他一个拥抱,“都说了我心疼你啊,所以一小段路也不想让你淋湿。”   祁白其实本质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把自己和宋萤萤都看得很清。   他知道自己渴望被爱,所以会迷恋宋萤萤炙热绚烂的爱,但他也同样清楚,宋萤萤本身也不过是一朵烟花,需要不断的□□才能继续点燃。   她没办法只为你而燃烧,但是能在这个过程里稍微温暖到你。   因为这样的认知,祁白在他们的关系里一直保留着一份清醒。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就不想再要那些清醒了。   只要她能继续像今天这样,继续爱着他,那他愿意放下心里的那份纠结。   人生在世,总要学会妥协。   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他愿意继续维持眼下的局面。   “主人可真犯规啊,我怎么想,都觉得今天这幕就是极限了,我想不出相对应的举动来反撩你了,你赢了。”   祁白低下头,与她交换了一个吻。   这个吻十分温柔,但对比之前那些火花四射的吻,宋萤萤却显得更加沉溺其中。   一边是黑暗的雨幕,一边是大楼的灯火。她仰着头,与他尽情地接吻相拥。   分开后,宋萤萤低下头,轻轻笑了笑,“这回你能承认了吧?你是不是……彻底被我拿下了?”   祁白沉默片刻,“是吧。”   “是就是,干嘛要加‘吧’。”   祁白笑了笑,“我刚刚才对你承认了一次你赢了,别想让我再承认第二次。”   他们挤在一柄伞下,祁白搂着她一路跑到停车场,上了车,他主动开口问到:“要……去我家看看吗?”   宋萤萤“啧”了一声,“我好心来给你送伞,你却一点也不正直。”   “那你愿意赏脸去参观一下,这位不正直的先生的家吗?”   “参观?”   “也许不止参观。”   宋萤萤笑了起来,“那好吧,我喜欢参观。”   说是参观,但一进祁白的家门,他把公文包随手往旁边一扔,就捧住她的脸亲吻了起来。   宋萤萤甚至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客厅的摆设,就被拥抱着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   一觉醒来,她躺在祁白怀里,抱住人响亮地亲了一口,表情颇为得意,“叫你之前跟我矜持,还是被我扑倒了吧。”   祁白睡意朦胧地瞥她一眼,随口应和,“是,我后悔死了矜持。”   祁白起来给她准备早餐,宋萤萤洗漱完坐在餐桌前,才看到自己的手机上都是玄七发来的消息。   之前一条一条,都是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是不是安全,在外面有什么事情?   后来宋萤萤让跟着她的保镖先行回去,大约保镖们告诉了玄七,她晚上会留在祁白这边的消息,他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给她发信息。   宋萤萤一边看一边努了努嘴,“哎哟,真是个小可怜。”   祁白从她背后凑上来扫了一眼,“还不是你要去招惹。”   宋萤萤只朝着他笑,“明明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一开始总是拒绝我,我才不会对玄七动心思呢,你一开始就乖乖认栽,说不准就没有他的事了。”   祁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对,都是我的错。”   “你不相信?”   “你自己信吗?”   宋萤萤想了想,哈哈一笑,“不信。”   这天之后,祁白表面上看着好像已经被她彻底攻略,但宋萤萤看了眼进度条,才发现他的进度停留在百分之九十九,最后的那点距离有如天堑、岿然不动。   所以说心思复杂的人就是这点不好。   最后这一点进度,没什么刺激点一时半会很难达成,宋萤萤正想着,要不要创造点机会再去刷一刷徐慕生。   他现在摆明了跟她划清界限,要怎么才能主动搞点事呢。   宋萤萤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徐慕生反而主动搞了事。   在某天半夜,宋萤萤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她从床上一跃而下,下意识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武器,然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有三五个身影扛着个成人身形的麻袋从墙上翻越而过。   加高的围墙似乎对他们没有半点作用,电网也好像并没有开启,他们一行人顷刻间就没了身影。   他们不是冲着她来的。   宋萤萤一身寒意下去探查的时候,被惊醒的保镖才气喘吁吁地赶来,说不知道为什么,睡前打开的电网现在却是关闭状态。   言下之意,宅子里有内应。   过了一会儿,又来一人,“玄七不见了。”   宋萤萤握紧了拳头,“猜到了。” 第90章 90 没办法,老男人吃醋威力就是大的……   又过了一会儿, 有人过来报告整栋别墅并没有其他的财产损失。   费尽千辛万苦闯个私宅,只为劫走个玄七。   除了徐慕生,还能有谁做得出这种事, 又有谁有这个本事。   宋萤萤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边,捏着手机沉默了很久, 终于还是给徐慕生拨去一个电话。   铃声一遍遍回响,然后自行挂断。   电话也不接, 看来, 是逼她主动去见他了。   她讥笑了一下, 好吧, 他愿意主动搞事也挺好。   原本还以为他真的就这么和她断绝关系,再不往来了呢。   看起来心里头还是有股子怨气, 并不能轻易放下的嘛。   宋萤萤虽然并不怎么开心,有一种被深深冒犯的不悦,但其实不算担心, 以她对徐慕生的了解,应该不会随意对玄七怎样, 他的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后半夜, 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宋萤萤才发现自己的私人手机上, 收到了一条祁白发来的语音。   不是通过微信发来的, 而是绑定了他手环的APP。   他们彼此都有一个监测手环, 和其他人的手机绑定, 可以发送简单的消息、音频,以及实时定位。   宋萤萤点开,却是一段无意义的敲击声。   她皱着眉听完, 到末尾才有一道模糊的男声。   “先搜身。”   她又反过来把这段语音从头听了一遍,音量开到最大,才确定这是手指有间隙地敲击屏幕的声音。   应该是摩斯密码。   宋萤萤上网搜出摩斯密码的对照表,拼出一句话。   “被抓,城东,玄七已逃,不必担心。”   草!   她满脸怒容,越发生气。   本来还想定位一下手环的实时位置,但开启这个功能的时候,却已经显示无法联系其设备。   看来是搜身之后被发现了这个东西。   叔叔真是越发没品了,抓一个就行了,还给她一网打尽。   她脑海里一瞬间给徐慕生安排了无数个唯美的be结局。   宋萤萤派了几个保镖去祁白家查看情况,自己开了车,直接往徐慕生的住处驶去。   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她直截了当地冲进徐慕生的茶室,看见他悠闲地在那儿喝茶。   进门前她已经收到了消息,祁白家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但人没了踪影。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叔叔这么卑鄙。”   徐慕生抬头,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好久不见了,小朋友。别生气,先喝杯茶。”   “玄七和祁白呢?”   徐慕生撇去多余的茶沫,将那杯泡好的茶放置到她的面前。   “花心和劈腿可不是什么好的品质,我觉得,作为把你养大的长辈,我很该替你改改这个毛病。”   宋萤萤便也坐在了他的面前,扯了扯嘴角,“那叔叔想怎么改?”   “留在我这里,我看着你慢慢改。”   “叔叔这个醋吃的,是最低级的那一种。”   徐慕生也并未否认,他原本并不想做到这一步,只是听说宋萤萤将自己的财产转移给玄七和祁白的消息,才怒火又起,觉得她实在太不像话了一点。   这些财产,他替她守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宋萤萤成年了交到她手上,她转头就送了出去。   这么单纯易骗,真不像他能教出来的孩子。   是他最近几年疏忽了,让宋萤萤被一些别有用心的男人哄骗了去,什么寂寞不寂寞的,都是被有些人故意惯出来的毛病。   他对宋萤萤有一份责任在,总不能被怒火蒙蔽了心智,真地放任她不管。   他现在就跟女儿被坏小子哄骗了的老父亲,觉得还是该把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隔绝起来才是。   “就当是吃醋吧,随你怎么说,只是我总得教育好你,不然对不起你父亲当初的嘱托。”   宋萤萤面容平静,“叔叔想拿他们怎么样?”   “现在是法制社会,我能拿他们怎么样。你就和之前一样,乖乖搬过来,不再跟他们接触。”   他用长辈的语气劝诫宋萤萤,“你现在还小,所以觉得刺激,等你真的长大了,就不觉得像玄七那种刀口舔血的人有什么好的了。”   说完,他又妥协地补充了一句,“我以后会多花点时间在家里陪你,嗯?”   “就这么简单,我搬过来,叔叔就放了他们?”   徐慕生其实并没有成功控制住玄七,被他打伤了数人,半路逃了出去,现在正一路围追堵截,不让他有机会和宋萤萤联系。   但是在他心里,觉得祁白作为宋萤萤的管家,她对他应该只有些日久的依恋之情,心里头恐怕更喜欢玄七,便还是借着玄七的名头,想逼宋萤萤妥协。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宋萤萤勃然大怒、和他翻脸的准备,甚至想好了一些真的能见血的威胁。   只是没想到宋萤萤端起了面前的茶,细细品尝饮尽,然后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好啊,我听叔叔的。”   “我心甘情愿地留在叔叔家里,但……你得先让我确定他们都安全。”   徐慕生与她目光相对,见她神情认真,不似说笑,便身心舒畅,安心下来。   看样子宋萤萤对留在这里也没有多么抵触,之前跟他吵的那场架,估计是气还没消呢。   他虽然心里仍不觉得跟合作对象跳一支舞有什么,但看在宋萤萤气性那么大的份上,他以后也尽量注意着点,还是别轻易惹她生气了。   半个小时之后,徐慕生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到宋萤萤面前。   “你的管家。”   宋萤萤瞥他一眼,等电话接通,便轻声问到:“祁白?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祁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我这个人一向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倒没什么事,只是玄七发了场疯,把现场弄得血糊淋拉的,应该是受了点伤。”   宋萤萤抬头冷冷看了徐慕生一眼。   “你呢?你怎么样?”   “我搬到叔叔这边来了,没办法,老男人吃醋威力就是大的很,我先安抚安抚他。”   徐慕生看了她一眼。   祁白笑了笑,“那好,等我联系上玄七,让他给你打电话。”   “可别,你还是帮我安抚安抚他,让他别要死要活,跟徐先生作对就行。”   祁白思考了一会儿,“我不保证我能安抚得住他。”   “总之就交给你了。”   “好吧,我尽力。”   宋萤萤又问,“他们放你回去了吗?”   “还没,正被人气势汹汹地盯着跟你打电话呢。”   徐慕生在旁边慢悠悠地插了一句,“玄七自个儿跑了,他的话,打完电话就放他走。”   这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特殊关系,但宋萤萤送给玄七的那份财产多为现金不动产,却把最重要的公司都转移到了祁白的名下,又让他有点在意。   “那挂了吧,我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的,主人照顾好自己。”祁白那边主动挂了电话。   宋萤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绕到徐慕生跟前,坐进了他的怀里,“叔叔说以后会多花点时间陪我,是不是认真的?”   徐慕生怔愣了片刻,才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只要你乖,那我就是认真的。”   宋萤萤仰起脸亲他一口,“这一次别再让我失望。”   徐慕生畅快地笑了起来,低头亲吻了下去。   过了几天,徐慕生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她,示意是玄七打来的,他似乎是已经被祁白安抚过了,声音闷闷的,极力压抑着情绪。   “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萤萤下意识去看徐慕生的表情,他挑了挑眉,眼神有些危险。   “以后都不回来了,你自己照顾自己。”   “我来救……”   他的话似乎被其他人打断,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知道了。”   “乖。”   “嗯,我听你的话。”   简短几句之后,宋萤萤挂了电话,把手机重新扔到徐慕生怀里。   重新住下来之后,徐慕生没收了她所有的通讯设备,宅子里围了一圈的人,他表面上态度温和,实际上对她进行了软禁。   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几句花言巧语而放松心软的样子。   看着这几天他都陪着她的份上,宋萤萤暂时不准备发作。   徐慕生在一旁嗤笑,“他就是靠这副手段迷惑住你的?我倒是不知道我们玄字部的杀手什么时候这么娘娘腔了,看来以后要加强管理了。”   “乖巧的人有乖巧的好处,叔叔不也喜欢乖的吗?”   徐慕生敲敲她的额头,“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宋萤萤笑了笑,模样看上去乖巧的很。   头几天,徐慕生倒是真地实现了诺言,时时刻刻在家里陪她,宋萤萤便也看不出半点被强迫的不愿,根本没有主动找他要手机的意思,好像只要有人能陪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愉快高兴。   渐渐的,徐慕生倒也没有再把玄七和祁白两个人放在眼里,只觉得之前的种种,都是宋萤萤叛逆期故意惹他生气。   只是,虽然如此,他却仍然没有把手机还给她的意思。   这样还算舒心愉悦的时日并没有持续多久,徐慕生名下的杀人暗网不知为何突然被公诸于众,招惹了众多注意,被他歼灭了的地下帮派又死灰复燃,开始骚扰他的走私途径。   明面上,是当局的猛烈追查,暗地里,诸多宵小捣乱不息,徐慕生瞬间繁忙起来,没有时间再待在家里和宋萤萤黏黏腻腻。   “宋萤萤最近怎么样?”   徐慕生收缩势力,转移了基地,几乎把所有人都派了出去,追查暗网被公布出去的源头消息,险而又险地躲开一次官方围剿,终于想起来询问一句宋萤萤。 第91章 91 是徐慕生让她慢慢枯萎在家里   徐管家言辞犹疑, “……宋小姐她一切正常。”   徐慕生蹙眉,“既然正常,你为什么是这种语气。”   “我也……说不太清, 她平日里看着一切正常, 也常和我说笑。只是,我有时候又觉得宋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时常坐在窗边发呆,也常呆在阳台, 有一次被我撞见她坐在阳台的栏杆上, 摇摇欲坠的, 看着非常危险。”   徐慕生倒不觉得有什么, 宋萤萤小时候就喜欢爬高,单这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被你撞见之后呢?”   “她好像觉得自己吓到我了, 有些抱歉,之后就很少再呆在阳台。只不过……”   徐管家欲言又止,宋萤萤并没有更多表现来证明他心里的那点不对劲。   “宋小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宅子里,除了我这种老人家, 也没人陪她说说话, 应该会觉得很无聊吧。”   徐慕生沉默了片刻, “你安排个人在家里陪她, 我记得……玄字部不是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您是说玄九?”   “嗯, 把她叫回来, 专门陪着宋萤萤。宋萤萤不是挺喜欢杀手, 觉得他们酷炫吗?她们应该能说得来。”   “好的,”徐管家忍不住又问,“您最近都不回来吗?”   “……不太方便回去。”   倒不是因为忙, 他最近正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他自己的住处向来最是隐蔽,如果被人顺着行踪追到老巢,恐怕连宋萤萤也有危险。   “你多看着宋萤萤一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徐管家叹了口气。   和徐慕生打完电话,他下了楼,在客厅里找到了宋萤萤。   她一如这几天习惯的那样,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徐管家走近几步,刚扬起个笑脸,又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在看电视。   她的确盯着电视屏幕,双眼却目无焦距,神情不悲不喜,整个人仿佛神游天外,像一具雕像。   “宋小姐,”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慌,轻轻唤了宋萤萤一声,她却毫无反应。   “宋小姐,宋小姐!”   宋萤萤慢悠悠地眨了眨眼,有些迟钝地转头向他看来,扬起了一个惯常的微笑。   “嗯?怎么了?”   一切都很平常,但徐管家不知道为什么,仍然觉得诡异,也许是宋萤萤所有慢半拍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   “我叫你好几声。”他瞥了一眼电视屏幕,是很无聊的电视广告,“广告都能看得这么入神?”   宋萤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话仍然是慢悠悠的,微微拖长尾音,“我在……想事情。”   “你一个人呆着觉得很无趣吧,徐先生安排了一个小姑娘,下午就过来陪你。”   “小姑娘?”宋萤萤笑了笑,“换成一个小帅哥,也许还会有点用。”   这个话题徐管家没法随意答话,只讪讪笑了笑,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宋萤萤旁边。   他其实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就是下意识觉得,好像不能随随便便放宋萤萤一个人待着。   宋萤萤就这样在电视机前坐了一下午,徐管家跟她说话,她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只看起来稍微有些懒散,兴致还算不错。   徐管家就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宋萤萤估摸着就是一个人呆着觉得无聊,有个人陪着说话就会好上很多。   到了傍晚,玄九被带到了宋萤萤面前,她看着有些茫然,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任务刚完成了一半,突然被叫回来送到了这里。   宋萤萤眼底微微一亮,好像终于有了点兴趣,对着她勾了勾手指,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来。   “听徐管家说,你也是玄字部的杀手?”   徐管家在旁边笑了笑,觉得宋萤萤果然像徐先生说的那样,还像个小孩子,对杀手这种职业还抱有某种天真的幻想。   “我让人去给玄九收拾房间……”   宋萤萤皱起眉,突然打断他,“我不喜欢她这个名字,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这样叫,就叫她阿九吧。”   “好的,”徐管家点了点头,并没有去细究原因,“那宋小姐跟阿九聊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徐管家离开之后,宋萤萤突然又像没了力气似的,懒洋洋往后一倒,望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玄九被换了个新名字,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在一旁坐了下来,和她一起保持着沉默。   过了好久,宋萤萤慢慢偏过了头,盯着她的侧脸,突然开口到:“你们当杀手的,安静时的神态也好像。”   “啊?”阿九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认识玄七。”   阿九点点头。   “跟我说说他的事吧。”   阿九张了张嘴,脑海里一片空白,“……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从小都各自训练,各自出任务,没有更深的交集。”   宋萤萤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有失望的情绪,“是吗?那……跟我说说徐慕生的事。”   阿九摇摇头,“我也很少直接对上徐先生,没什么事情可说。”   宋萤萤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枯死了的时候?”   “啊?”   宋萤萤眼神幽深,“我觉得……我要枯死了。”   阿九愣了愣,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回来,递到她面前,“你是要喝水吗?”   宋萤萤定定地看着她手里的那杯水,慢慢接过来,扬起脸,顺着自己的额头倒了下去。   “诶?”阿九满脸惊讶,有些徒劳地伸出了手,手足无措的愣在了那里。   她擅长去完成那些固有的指令,对待此刻的场景却没有什么办法应对。   “你,你为什么……”   宋萤萤睁着湿漉漉的睫毛,好像带着某种企盼,哀求她再想些什么办法似的,“没用。”   阿九伸出袖子,犹豫片刻,替她擦干了脸。   到了晚上,徐管家特地过来找阿九,问起了宋萤萤,“你们晚上聊了些什么,宋小姐看起来怎么样?”   阿九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怎么样是指什么,“也没说什么,宋小姐问我能不能说些玄七和徐先生的事,我说我不清楚,她就没再和我说什么了。”   至于宋萤萤后来的奇怪举动,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徐管家叹了口气,玄九自己就是个没趣的,又怎么能奢求她去给宋萤萤逗趣呢?   “那你就好好陪着她,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阿九总算听到了一条具体的指令,顿时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像之前那样心里茫然,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她一板一眼地照着徐管家的话,开始完成起了自己的任务。   她每天都乖乖地等在宋萤萤的房间门口,宋萤萤一出来,便一步不离地跟着,即使她去厕所,也都要等在门外。   宋萤萤一开始是无所谓她跟着的,后来也生出了一些厌烦的情绪,只是语气仍旧淡淡的,“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阿九回答:“我的任务就是不让你一个人待着。”   宋萤萤眼底满是讥讽,“都收了通讯设备还不放心,这么不相信我,专门派人过来监视?”   说到后头又有些发愣,“明明答应了我,我乖乖的,就不让我失望的。”   阿九不懂要怎么回答,便默不作声。   又过了几天,徐管家也有事要忙,没时间来这个偏僻的宅子。   宋萤萤的话越来越少,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她偶尔也会躲着阿九,待在自己房间不出来,阿九就在外面等着,等到过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动静,再自己用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这一天,阿九进她房间的时候,看见她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闭着眼睛正在吹风。   阿九默默地走到她身后,又停住不说话了。   宋萤萤的头发在风中胡乱飘舞,她突然开口和她搭话,“你说……花心和劈腿,是不好的品质吗?”   “我不知道,”阿九想了想,又说,“应该是不好的吧。”   她以前接到过一个任务,是一个贵妇人买凶,要杀她劈腿的情夫。   这样想来,劈腿应该是不对的。   宋萤萤轻轻地笑了笑,小声地说了一句,“是吗?”   然后,这天下午,阿九和院子里的保镖一起,看着宋萤萤从房间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没有任何预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阿九上前想抓住宋萤萤,她的衣摆轻飘飘地从阿九的指间划过,她愣愣地趴在栏杆上,睁大双眼,看着宋萤萤像一具布娃娃一样躺在花丛里。   宋萤萤甚至还睁着眼睛,目无焦距地望着天空,缓慢地眨了眨。   阿九的心跳都停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离地面不过五米,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保镖们迅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宋小姐?宋小姐你怎么样?”   “等等,先别动她。”   “快,给徐先生打电话。”   楼下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宋萤萤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徐慕生坐在她的床边,冒着胡茬,眼底都是红血丝的样子。   她扯动嘴角,有些欢快地笑了笑,“你看吧,不用点狠招数,你根本不会回来。”   她这样一笑,徐慕生审完玄九之后,满是恐慌的心情和缓了些许,好像松了口气,却又被极端的愤怒代替。   “你……”他浑身颤抖,想说些严厉的指责,却也没能说得出口。   最后只能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胡闹也是有限度的。”   “我不管,你不陪我,我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徐慕生整理了一下情绪,语气尽量温柔,“我现在真的很忙,等忙完了这阵,我带你去国外玩一趟,到时候二十四小时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这已经是他从未有过的态度,可宋萤萤只撇了撇嘴,“敷衍小孩呢!”   她这样一闹,下意识让人觉得,她之前的种种表现,都是小孩子耍脾气的一种招数。   她甚至都算准了,从二楼跳下去,除了后脑勺起了个包,被花丛擦破点皮,就没有其他更严重的伤势了。   但虽然如此,徐慕生还是记得自己接到电话时惊慌失措的情绪,此时仍然心有余悸。   “别这么孩子气,现在情况有点危急,我一时抽不开身,不是故意不陪你。”   “你不陪我,就让祁白和玄七陪我。”   “不可能!”他猛地站起身,脸色发青,“你闹出这一招,原来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们?”   之前不可能让他们纠缠不清,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他甚至心中后悔,自己在面对宋萤萤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温和软弱,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那么轻易就把这两个人放虎归山。   按照他目前探查出来的消息,这段时间这些突如其来的麻烦,归根究底,很大可能都是他们的手笔。   一个彻底背叛暗网,将各种截图和消息公诸于众,引发波浪滔天。   一个暗地里玩弄合众连横,联合起了一众不成器的小帮派,各处小打小闹给他添堵。   真是好得很!   宋萤萤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脸上没了半点笑意,“你也……很没有意思。”   “宋萤萤,你不会忘了你主动说过的话了吧?你说你喜欢我,后面还加了一句,希望我是你一个人的。”   “你看,你希望我只属于你,连我跟其他的女人跳舞都大发雷霆,却要我忍受你同时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是不是很没道理。”   “你年纪是小,但我也不会无条件宠着你。”   原本按照他的性子,光是看在她玩弄自己的份上,就该连着宋萤萤一起报复回去,他都步步妥协到了如今的田地,她却不肯罢休,非要逼他。   他不可能继续妥协。   宋萤萤眼神有些涣散,声音也放得很轻,几乎在喃喃自语,“是啊,没这个道理。”   “……你明白就好。”徐慕生握紧拳头,“别再闹了,也不许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宋萤萤不再看他,似乎已经不再想听他说话。   徐慕生忍住心里那点情绪,背过身去,“我会很快处理好一切,回来陪你。”   徐慕生走了,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宋萤萤望着天花板,轻声重复了一句,“是啊,没这个道理。”   她不是个好孩子,但是……   她明明也不是非做坏孩子不可。   她也……为了徐慕生这个人妥协过,给了他最多的机会,努力勉强自己。   是徐慕生放任她不管,让她慢慢枯萎在家里。   不是她的错。   她只是……想要被爱而已。 第92章 92 这次又是从二楼跳了下去?   徐慕生这段时间焦头烂额, 当局一直在对他们进行追查围剿,他只能断尾求生,放弃许多外围势力, 拿去应付那些急于立功、咬着他不放的人。   然后, 就在这种时候,他收到了宋萤萤情绪越发不对, 开始绝食的消息。   他十分头疼,让阿九给她听电话。   “小祖宗,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呢!”徐慕生闭目休息, 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响起了阿九的声音。   “徐先生, 宋小姐她没有反应。”   他皱了皱眉,“萤萤?宋萤萤?不要再耍脾气了, 我这几天想办法回来一趟。”   等了一会儿,还是玄九的声音,“宋小姐一直在发呆, 还是没有反应。”   “还有,徐先生, 这里好像已经不安全了, 就在刚才, 我们发现别墅周围有探察监视的人马, 被我们察觉之后马上就离开了。”   徐慕生脸色突变, 拿下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看好她, 我马上回去。”   他一路上换了几辆车,隐蔽行踪回去见她,路上打了许多个电话, 安排老宅里的人带着宋萤萤做好转移的准备。   他到的时候,宋萤萤坐在车里等他,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靠在车窗上打着哈欠。   徐慕生做好撤离的安排,坐进车里,见宋萤萤还是旁若无人,对他不理不睬,便冷下脸故作威严地问她,“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伤害自己,还绝食?”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真恼了,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徐慕生张了张嘴,却又并不想跟她解释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急,沉默了很久,妥协道,“好了,以后我出门,只要不是很危险的事情,就都带着你,可以吗?”   “你做不到的。”宋萤萤终于出声,她并没有看他,依然盯着窗外。   气氛凝滞了下来。   徐慕生胸膛里升起一股怒意,便也不再哄她,只冷冷转过头去。   车子离开了郊区,越开越僻静,似乎要往废弃的码头边驶去。   他的私家货船在码头等着,预备先把宋萤萤送出国去。   “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到国外吗?”宋萤萤语气平淡地问他。   “我马上过去找你。”   “你把我送上船的那一刻,我可能就会从船上跳下去。”   “宋萤萤!”   徐慕生压抑着怒气,还没来得说些什么,司机突然开口打断道,“徐先生,有情况!”   有人马在前面伏击,逼停了车队。   徐慕生朝前看了一眼,掏出一把枪就下了车,换上阿九和另外一个玄字部的杀手上车保护宋萤萤。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响,有人在交火中受伤,一片鲜血淋淋,宋萤萤靠在单向车窗上,面色平静得仿佛在看戏。   阿九就坐在她旁边,看了她一眼,突然递给她一把枪,“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也能保护自己。”   宋萤萤总算坐直了身子,把枪接在了手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拉开了保险,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宋小姐?”阿九满脸惊愕。   前排的杀手立刻转过身,用枪对准了她。   下一秒,砰的一声枪响响起。   宋萤萤微微一愣,不是她的枪,她还没来得及动手。   驾驶座的车门被人从外头打开,司机被枪柄砸中太阳穴,瞬间没了意识,被抓住衣领扔了出去。   有外人来袭,前排的玄字部杀手无暇顾及宋萤萤,一枪射了过去。   来人歪头避开迎面而来的子弹,一枪打在他拿枪的手臂。   阿九以为敌袭,刚伸手去摸枪柄,就被宋萤萤扣住肩膀的穴道,冰凉的枪.管直直抵上她的太阳穴,“别动。”   前排的战斗也已经结束,玄七把那位失去意识的同事同样扔了出去。   “玄七!”   这个时候,宋萤萤才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有光瞬间在眼底亮起,她像朵摇曳生姿的玫瑰,雨后初晴。   “我来救你回去。”   在这种原本十分紧张的关头,阿九盯着后视镜里照出来的宋萤萤,突然就有些在意。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宋萤萤笑得这么好看的样子,之前那些随意扯动嘴角的微笑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阿九,对不起了。”宋萤萤拉开她那边的车门,将她踢了下去。   玄七发动汽车,朝前面的包围圈冲去。   很神奇的是,他的车开过去的时候,顿时少了不少火力,前方两辆车往两侧让出一个通道,让他顺利开了过去。   “这是你们的人?”宋萤萤笑了笑,“小杀手现在可真厉害啊,都为了我背叛组织了,有混成小首领吗?”   玄七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人,只不过祁白跟他们说好了,如果我们有本事,可以在火拼开始之前先把你救出去。”   为了这一天,他不知忍耐了多久,每天都要听三百遍“不要自作主张”,才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玄七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委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描述出他此刻的心情,梗着脖子,看起来倒像是在生气。   在快要远离战场的时候,宋萤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徐慕生在一片枪林弹雨之中,死死望着她的方向,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好像故意没有任何遮蔽,下一秒,一个血洞在他腹部炸开,他依然眨眼不眨地盯着她,在她面前慢镜头一般倒了下去。   她的瞳孔猛然缩紧,“停车!”   玄七瞥了眼后视镜,没有反应。   宋萤萤撑住汽车靠背,轻巧地跃至副驾驶,握住他的手臂踩下了刹车,“我说停车!”   汽车猛然刹停,玄七急急喘着粗气,红着眼瞪向她。   宋萤萤转头去看徐慕生的情况,他已经被他的手下拖进了车里,一时半会好像没了动静。   照这样下去,就凭他们守不住的。   “对不起,”她言语滞塞好像连自己也在挣扎,“但我得回去。”   “为什么!”玄七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闷闷说道,“这一次我不能乖乖听你的。”   宋萤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定了决心,“我得回去。”   “你给祁白打一个电话,我有事要跟他说。”   ……   宋萤萤还是回去了,在混乱的枪战中,和其他人一起,带着徐慕生突围了出去。   徐慕生的命硬,在私家医生那里做了手术,情况很快恢复了稳定。   宋萤萤在病房里呆着,好几个人每天跟着她寸步不离。   她和玄七打伤了三人驾车逃跑的时候,大家都看在眼里。   碍于徐先生的关系,他们并不敢在他没醒之前对宋萤萤做些什么,只能小心谨慎的看着宋萤萤,别让她再逃了出去。   她这几天倒是乖觉,被人不落眼地盯着,也没有任何异议,每天除了睡觉,就乖乖在徐慕生的病房里坐着,饭也吃,只是就跟前几天一样,稍微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说饱了。   阿九时不时地望向她的眼睛,就是觉得,在回到这里之后,她的瞳孔像两颗磨砂的黑珠子,重新黯淡下去,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了,反而有些瘆人。   徐慕生清醒过来的时候,宋萤萤正坐在一边发呆。   他安安静静地望着她的侧脸,仿佛赌赢了一般,浮现出一点畅快的笑意。   “宋萤萤。”   “宋萤萤?”   他皱起眉,又叫了好几遍,宋萤萤才慢了半拍地转头向他看来。   她看起来也并不怎么焦急,只坐在原地不动,微笑着对他说,“你醒啦。”   徐慕生嗤了一声,“这时候知道要讨好人,对我笑了?别以为我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看着那辆车开走的时候,他是真真切切地怒不可遏,有了摧毁一切的情绪,但是现在看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他又觉得,再原谅一次小朋友犯错,好像也可以。   宋萤萤回过头去,“我只是,不能忍受我喜欢的人在我面前受到伤害。”   所以她选择了回来。   但是在她回来的那一刻,她又好像预料到了更加无法让她忍受的命运。   呆在徐慕生身边,她会死的。   她确信。   徐慕生闻言,嘴角微扬,又压了下去。   “你总是最了解,在合适的时候说些合适的甜言蜜语。”   所以才能凭借着她撒娇的绝技,一次次在他这儿得到妥协。   宋萤萤望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所以以后,除了你,你还是不能允许我和其他人在一起?”   徐慕生神色瞬间危险起来,“不要再说这些惹人生气的废话。”   宋萤萤迟钝地眨了眨眼,“……那你能去哪儿都带着我吗?”   “我不能保证,但我尽力。”   宋萤萤有些失神,半晌,才轻飘飘地笑了一声,“这样啊。”   徐慕生说这话时的神态很认真,也是真切地开始考虑,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过度黏人的小朋友,到底该怎么处理。   他还沉浸在确定自己在宋萤萤心里的位置,比自由、比其他所有人都重要的喜悦里。   也沉浸在对于宋萤萤随时随地跟着的要求,要怎么实现的苦恼里。   他心情愉悦,甚至连自己接连受损的势力,也并没有多放在心里。   然后,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在他伤势恢复可以下床后不久,他被慌乱冲进病房的阿九,告知了宋萤萤自杀了的消息。   徐慕生觉得有些可笑,于是也就真地笑了起来,“她又开始了?这次又是从二楼跳了下去?”   阿九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难过,是她从小到大,从未受到过的剧烈的情绪冲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好像一张口就可以哭出来,她咬着唇,对着徐慕生摇了摇头。 第93章 93 正文完结   这天下午, 阿九换完班回来,见宋萤萤似乎准备午睡,便主动离开了房间, 守在她的门前。   一个小时之后, 屋里还没有动静,阿九便照着自己的习惯自行开了门进去, 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房间里的窗户很又高又小,不可能出得去, 阿九叫着宋萤萤的名字找了一圈, 打开浴室门, 看到了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惨烈景象。   鲜红的血水从浴缸里漫出来, 流了整整一地。   宋萤萤整个人蜷缩着泡在浴缸里,满池子的水被染得通红, 她只穿着内衣,裸.露着大部分.身体,身上不知道被自己划出多少道伤口, 手腕,小腿, 胸口, 手臂, 或深或浅, 密密麻麻。   阿九惊讶得叫不出声来, 大脑一片空白, 呆呆地站在浴缸前愣了好久, 才反应过来上前把人裹着毯子抱了出来。   宋萤萤浑身冰冷,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不止有被水泡得发白的新鲜伤口, 还隐隐约约密布着一条条又细又窄刚痊愈不久的疤痕。   阿九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才突然意识到,宋萤萤似乎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残过许多次了。   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鲜艳的血色迅速从毯子里渗透出来。   阿九想要下手止血,都不知道要先按在何处,只觉得她好像浑身被血液包裹着,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为什么?阿九止不住地发抖。   到底是要多绝望,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手。   ……   徐慕生听阿九说完,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慌乱,模糊不清。   他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冲进宋萤萤的房间,他的私人医生正满脸焦急地围在床边帮宋萤萤止血,旁边的摆盘上,是被血浸透了的纱布和止血棉。   医生眉头紧皱,一边替她扎上止血带一边摇头,“不行,腿上的伤口割破了动脉,失血量太大,我救不了,马上送医院抢救输血,也许还能救回来。”   她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口啊?怎么那么多?   徐慕生的耳膜嗡嗡直响,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作出决断。   可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无力,仿佛被扔进了真空的环境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最后反而是阿九哑着嗓子大喊了一句,“那还愣着干嘛?赶快送医院。”   乱糟糟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徐慕生失魂落魄地跟着上了车,然后就是噩梦的画面再一次降临,医生护士来来回回,步履匆忙,仪器的声音滴滴嗒嗒交织在一起。   徐慕生愣愣地坐在一旁,过了好久,看到医生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们说了句“对不起”。   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只记得那个一直以来负责陪着宋萤萤的玄字部小姑娘瞬间哭了出来。   然后,她好像哭着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在医生的要求下,主动起身,去配合医生做后续后事的处理。   这个画面真的好熟悉。   他是不是又在做亲人离去的噩梦。   他好像瞬间被抽离了两魂六魄,只留一魂一魄勉强撑着身体,思维滞塞,看不见,听不清。   宋萤萤的遗体准备被推走的时候,他才像终于有了反应,猛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晃了晃,却坚定地抓住了从他旁边推过去的病床,死死不放。   他浑身发抖,听不清任何劝解安慰。   他没有扑上前去痛哭流涕,只是紧紧地拽着床,他的心口也像是被人紧紧地攥着,让人喘不过来气。   旁边有人在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僵持许久,他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他的手,伴随着哗啦啦的滑轮声,整张床在他的视线里迅速远去。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好像有根弦在他的心里彻底崩断,整个世界被黑暗淹没。   他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他伤势发作,高烧昏迷,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轮船上。   他下意识找寻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徐管家见他终于清醒,上前报告这段时间的消息。   他因为昏倒在医院里引起注意,医生要过来检查伤势,他的枪伤太过明显不能暴露,手底下的人只能急急忙忙把他带了回去。   宋萤萤的后事,阿九主动揽了过去。   官方的追查越发紧密,徐管家只能做下决定,按照之前的安排尽快出国。   徐慕生听完一大堆话,好像魂魄还未归位,半晌眼底也没有找准焦距。   徐管家看见他此时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难受,只说让他先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   又过了好几天,徐慕生才像慢慢活了过来,终于喑哑着嗓子,开口问起了宋萤萤。   “宋萤萤她……葬到哪儿了?”   徐管家沉默了片刻,“葬到了宋先生宋夫人旁边,等风头过去,您还可以再回去祭拜。”   “玄九呢?你把她叫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阿九很快来到他的床边,坐了下来,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膝上绞紧。   徐慕生开口就问:“宋萤萤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自杀?”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好像已经从剧烈的悲恸中走出来,可以很坦然地考虑起这场悲剧的因果关系。   阿九盯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掏出一封准备好了的信,递到他手里。   “这是我后来整理宋小姐东西的时候,发现她留给你的,我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如果让我自己回答的话,那我觉得,宋小姐大概是因为……”   她咬咬牙,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出了口,“被像只鸟一样关在家里,得不到关心也得不到爱,所以就像一朵枯萎的玫瑰,枯死了吧。”   徐慕生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浑身发抖,好像搁浅的鱼,不断喘着粗气。   阿九说完这些话,安静的起身离开了房间,在房门口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徐慕生闭着眼低着头,压抑住浑身的颤抖,伸着青筋暴露的双手,慢慢打开了手里的信。   他也不知道他希望看到些什么,他只知道他心口发疼,不敢细想所有跟她相关的画面,好像只要想一想,就如千刀万剐一般疼得无法忍受,但他还是犹如自虐一般打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段话。   “给叔叔:   我说过我是个害怕寂寞的人,需要时时刻刻如海般爱意将我围绕,你满足不了我,又无法接受这样怪异的我,你把一条鱼从海里捞了出来,残忍地将它丢进了沙漠里。   怎么想,最后都是死局。我累了,也不想再说服你,只能顺理成章,用死亡来作为最终的结局。   感觉也会是个挺有意思的结局。”   没有落款,信件的右下角,她画了一个吐着舌头的笑脸,在一片绝望的死气沉沉里,透着一抹鲜活的调皮。   一滴眼泪砸了下来,徐慕生终于失声痛哭。   她在故意惩罚他,以死作为惩罚。   罚他天真、罚他自大、罚他不守信誉,罚他根本没办法满足宋萤萤,却还要硬生生的把她关在家里。   罚他一点也不了解她,一次次地忽略她的情绪。   罚他没有给她一点点破局的可能性。   都是……他的错,可是这样的教训太过惨烈,他接受不了。   明明把这个孩子平安养大就很好,为什么要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的话,宋萤萤想找谁陪着就找谁陪着,宋萤萤想爱谁就去爱,他也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愈发痛苦无比,因为他意识到,按照他的性格,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就是一个自私且狂妄的人。   怪不得……宋萤萤说是死局,是因为她了解他,也了解自己。   但他却不了解宋萤萤。   他活生生逼死了宋萤萤!   ……   徐慕生浑浑噩噩,不断折磨着自己,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宋萤萤,却悠闲地戴着遮阳帽在岸边钓鱼。   她瞥了一眼徐慕生已经满了的进度条,非常愉悦地笑了起来。   哇,三倍积分再加上完美奖励,她甚至不用再接任务,买了房愉快退休,还能剩一大笔。   这样一来,她就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狠心。   画面弄得实在是太惨烈了一点,估计是要给她亲爱的叔叔留下点心理阴影。   玄七坐在旁边陪她钓鱼,神情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任务。   宋萤萤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又转了念头,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好心。   原本照她的性子,死就死了,刚好任务完成得差不太多,可以顺理成章地脱离世界。   但想了一想,又觉得玄七和祁白两个小可爱也没有做过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于是勉勉强强,算是给他们送上了一出HE结局。   傍晚,他们提着两桶鱼回去,祁白刚刚从公司里回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大厅。   “好的,多谢你,徐先生没有察觉出异常吧。”   电话那头的阿九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没有,所有的后事都是我一个人办的,他们着急出国,徐先生又陷入了昏迷,根本没有在意。我已经把宋小姐准备好的信交给了他,他现在只顾着伤心,应该也不会想到那儿去。”   宋萤萤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阿九的声音,凑过来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叔叔哭了吗?”   阿九愣了愣,“嗯……好像是哭了。”   “那场面肯定很好看,对了,还没有谢谢你。”宋萤萤自然而然地把手机从祁白手里接了过去。   “阿九最近怎么样?在国外习不习惯,听说国外的小哥哥都英俊帅气,有没有看上眼的,姐姐可以教你,保证成功拿下。”   她乱七八糟,侃天说地,和阿九聊了好一会儿。   阿九一边头疼得无法招架,一边听着她欢快活泼的语气,又觉得庆幸满意。   还好……还好她当初同意了祁白的提议,帮忙配合着使了一招瞒天过海,放宋萤萤回到了这片辽阔的大海里。   她原本一直在犹豫,直到宋萤萤真地自杀在浴室里。   伤口是真的伤口,血也是真的血,情绪也是真的情绪。   她那一刻后悔不已,几乎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宋萤萤,好在祁白及时发来了信息,她在一片混乱里配合着将宋萤萤送到指定的医院,然后演了一出戏。   其实也不完全是戏。   宋萤萤当时是真真切切地没了心跳和呼吸。   电话里,宋萤萤的笑声像银铃,真真切切地安慰到了阿九。   她也轻轻笑了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挂了电话,宋萤萤朝祁白挑了挑眉,“还是我们家小管家厉害,随随便便就能策反人资敌。”   当初在车里,宋萤萤要选择回去,玄七死活不愿意答应,眼看徐慕生那边的情况越发危急,宋萤萤脑海里瞬间想出了几个预备方案,当机立断地给祁白打电话商议。   说来也奇怪,她就是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祁白能迅速地理解并配合自己。   果然最后也是靠他说服了玄七。   虽然最后,她还是在几个预备方案里选择了假死这一项,并且把自己弄得十分惨兮兮,让这两个人差点跟着发狂,玄七更是狠狠跟她生了一回气。   祁白只笑不语。   “怎么样,突然发现人家就是你心心念念找了好久的孤儿院白月光,是什么样的心情?有没有觉得缘分天定?”   祁白横了她一眼,“明明就是你的魅力比较大,男女通吃,让人家小女生也为你死心塌地,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干嘛逃避我第二个问题?”   “无聊。”祁白笑斥了她一句。   玄七杀完鱼,刮完鱼鳞,脸上沾着血出来,一脸呆意。   宋萤萤哈哈大笑,笑完又开口逗他,“一个越来越傻,一个越来越无趣,看来是时候找新的小哥哥了。”   “不行。”玄七皱着眉拒绝。   祁白淡淡瞥她一眼,“我只是主人的管家,没办法干涉主人的决定,您随意。”   宋萤萤越发可乐。   祁白吃完饭就要回去,宋萤萤又有些遗憾地逗了他几句,被他轻描淡写地撩拨了回来。   祁白更多的时候,还是只把自己当成宋萤萤的管家,他总是十分淡定,会把一部分时间花费到自己的事业上去。   宋萤萤故作不舍地送走祁白,转头就上楼去抱玄七。   她钻进被子,满足地亲了玄七一口,感叹自己果然是一个成功的海王。   行吧,也到了脱离世界的时候了,看在这两个小朋友如此可爱的份上,给他们留一个进阶版的记忆复制体吧。   也不知道叔叔有没有发现的那一天。   有趣。 第94章 94 谢未笙番外   夜色正浓。   谢未笙在廊上急奔, 脚步凌乱而匆忙,有下人禀告,下午时有一女子特地到千岁府登门拜访, 只说自己有剑灵重塑的消息, 欲借此拜见。   下人们原本听不太懂,但听着和剑有关, 便也不敢轻易驱逐,只将人迎到待客厅中, 上茶招待, 让她稍候。   谢未笙久久未归, 那女子颇有耐心, 竟也等到现在。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心里头猜测, 这人大概率是个骗子,估摸着是从他这些年的动静推测出了他的真实目的,来借此讹诈一把, 又或者另有所图,但他仍然越走越快。   这些年, 有借着名剑相赠的名头来拜见的, 有借着奇闻异事的名号来求财的, 但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 有人提到“剑灵”这两个字。   他撩起门帘, 脚步猛然一顿, 不知为何心跳如鼓,连带着周身的血液脉搏也一齐跳动起来。   眼前是一位陌生的女子,并未规矩坐着, 反而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案台上,长腿伴着衣裙在空中轻轻荡着,闻声转头朝他看来,眼底微亮,绽放出一个欣喜的微笑。   那一刻,谢未笙脑海里有一道捉摸不定的念头迅速闪过,他竟觉得此人的神态动作都十分熟悉。   他还未曾开口询问,来人便轻巧地跳了下来,谢未笙又是心头一震,觉得这个动作也无比熟悉。   “萤?”谢未笙好似痴了一般喃喃自语。   宋萤萤愈发高兴,十分欣喜他第一眼就能认出她来,“爷,好久不见。”   她本身已经打了报告,正在走离职退休的手续,在系统空间里等得无聊,又觉得自己还攒了许多道具未曾使用,有些浪费,便又随手挑了一个攻略过的世界,来进行一下福利放送。   谢未笙很幸运地被她挑中。   谢未笙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陷入了漫长的失神之中。   宋萤萤偏着头,疑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莫不是傻了?”   谢未笙回过神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目光和煦温柔,握住她的手掌,轻轻用力拉过,把她抱进了怀里。   “你身上居然是暖的?”他甚至还有心思玩笑。   “是啊,我借尸还魂,抢夺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肉身,便马不停蹄过来找你。”宋萤萤蹭了蹭他的脖颈,“你怎么如此繁忙,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回到府里,我等了好久。”   “对不起。”   谢未笙心里头还觉得好笑,你看,他每次都能幻想出一个十分合情合理的原因。   宋萤萤静静地任他抱着,安抚般地轻拍他的脊背,十分理解他此时应当是有多么欣喜若狂和不可置信,任他平复着情绪,“爷瘦了,是不是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谢未笙放开了她,还是有些神情恍惚,摇了摇头道:“人到老,本来就会越发清瘦。”   “爷才不老。”宋萤萤揉揉他的脸颊,“明明还是一样俊俏。”   谢未笙握住她作乱的手指,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你这次回来了,还会走吗?”   宋萤萤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走了。”   像其他的世界一样,留个记忆体就好了,不然还算什么福利放送,她又不是与谢未笙有仇,临近退休了,还要再过来往他心头扎上一刀。   “好。”谢未笙点点头,“不走就好。”   “夜深了,我带你去洗漱休息吧。”   宋萤萤被他一路牵着往里走,一路上,不断有下人丫鬟停下行礼注目,似乎都对此时的场景有些惊讶。   近年来,千岁府中早换了一批下人,他们大多只知道九千岁曾娶过一位夫人,可惜夫人没过多久便去世了,从此九千岁便寄情于收集名剑,性情越发阴晴不定。   如今见他牵着一位女子,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都觉得有些吃惊。   谢未笙带她来到了她曾经住过的房间,时间似乎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摆设装饰一切没变,就连她随手摆在梳妆台上的绒花,解开扔在床铺上还没有收拾的披风,都还依然留在原处,似乎她只是短暂地出去逛了个街,到了晚上就会回来。   宋萤萤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问谢未笙,“你把这里保存得这样好?”   “是啊,我时常会进来亲自打扫。”   宋萤萤突然觉得心疼和难过,重新握住他的手,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对不起,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谢未笙却只是笑着摇头,“没有,你像这样偶尔回来一下,就很好了。”   宋萤萤心中不解,她也是刚心血来潮又进了这个世界,什么叫偶尔回来一下?   “一起去洗澡吗?”谢未笙问她。   她便把那些思量都抛之脑后,笑着点了点头。   谢未笙明明之前最是在意自己残破的身子,即使成了亲,即使知道宋萤萤并不在意也是一样。   洗浴时会下意识避开她,床事时也是不断与宋萤萤亲吻,纠缠着她不把视线往身下看去。   他纵使知道宋萤萤心里头并没有男子残缺的概念,但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使然,还是会进行遮挡。   只是这回,宋萤萤再次回来,却发现他胆子大了不少,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不管不顾,竟破天荒地与她洗了场鸳鸯浴。   谢未笙坦然自若地与她在水中亲吻,轻柔地抚摸着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肤,这触感无比真实,却又是未曾体验过的温热。   两人自然而然地在水中纠缠了一场,宋萤萤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侧卧在软榻上。   谢未笙就坐在她身前,神情认真地替她擦拭着头发,一缕一缕地帮她擦干,动作十分细致。   宋萤萤盯着他不放,“ 爷,你比起之前真是热情了许多。”   “是我之前心里头惦记着一些条条框框,没有放开手与你欢爱。”   瞧,就连言语也放荡了许多。   宋萤萤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这幅模样,竟然觉得有些难过,便又贴近他的脸颊,再次重申道:“别害怕,我这次占据的是具人身,也是等她没了性命才取而代之的,不算损了功德,估摸着能陪你一起活到寻常人的寿命。”   谢未笙只是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害怕。”   他继续替她擦着头发,随口问道,“那你这具身体,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你的父母朋友知道你进了我一个阉人的府邸,会不会担忧不已?”   他话是这样问,但却没了之前的那种真心实意的自卑之心,反而更像是在打趣。   宋萤萤摇了摇头,“我这具身子无父无母,被嫂子卖到了青楼,为保清白,断然自尽,我醒过来之后,便使了个障眼法逃了出来,就过来找你了。”   说到这里,她眼神有些凌厉,难得显露了些锋芒,“爷替这姑娘随手把这个仇报了吧,毕竟我占了她的身子,也该还她的恩情。”   谢未笙的目光隐隐闪了闪,“放心,我帮你报仇。”   好不容易擦干了头发,两人相拥着在床上睡下,谢未笙搂着她,持续不断地跟她说话。   宋萤萤刚开始还应着,渐渐的越发疲乏,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抱着谢未笙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未笙也安静下来,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半丝合上眼的念头。   这一次,也很真实。   每一种感觉都很真实,记忆也十分清醒,能确信一定不是在梦中。   但他有过更真实的时候,是那种掐了自己的脸,还觉得有些疼,相信一定不是梦的时候。   还有,从梦中醒来,刚刚开始伤感原来又是做梦,却发现萤就坐在床头对着他笑,庆幸不已,却发现是梦中梦时候。   他有过无数个真真切切相信是真实场景的时候,也并不觉得今天这个场景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想着,如果可以的话,能把这个美梦做得更久一点就好了。   一觉到天亮,宋萤萤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谢未笙好似已经醒了,正轻轻地抚摸着她床铺上的头发,表情珍视又满足。   “做什么呢?”宋萤萤把头发从他指缝间抽了出来,翻过身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原本还以为重新聚灵之后,会忘了我们以前的记忆,还能记得爷,真好!”   “是啊,真好。”   他们没抱一会儿,就有下人过来敲门,提醒谢未笙到了上朝的时辰。   “就说我病了,今日不去上朝。”   外面的人愣了愣,点头说了声“是”。   实在是谢未笙这些年来很少有因病告假的时候。   宋萤萤轻声笑了笑,“爷也做起了这种醉倒芙蓉帐,不问朝上事的行径了?”   “是啊。”谢未笙把她圈在怀里,亲亲她的额头,“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宋萤萤坐起身来,“那爷今天就带我去报仇,我要狠狠地把这个身体的兄长嫂嫂揍上一顿,还要夺走他们所有的钱财,让他们一辈子只能穷困潦倒。”   谢未笙勾了勾嘴角,“这样就够了吗?这可不算是报仇。”   “那……把嫂嫂也卖到青楼里去。”   她话虽说得恶毒,眼神却是一片天真,谢未笙便又把她拉倒在自己怀里,“时间宝贵,用不着在这些小人身上费心。”   “我派个人把这些事照你说的做了就是。”   宋萤萤便也不再折腾,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怀里,“那爷想做什么?”   “就想像现在这样一直抱着你,无边无际地说些闲话,消磨整整一天。”   谢未笙眼神困倦,眼底全是红血丝,可他既不敢像这样睡过去,又不敢起身洗漱带宋萤萤出门。   他生怕街上碰到的随意一个人,随意一件东西,可能就会突兀随意、失去了清晰的逻辑,叫他察觉出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境,然后一眨眼,就又在黑暗的床铺上醒过来。   日子那么苦,当然得把糖含得更久一点。   “好,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床上消磨整整一天。”   宋萤萤笑了笑,继续接着昨晚的话题,询问他最近几年的情形。   谢未笙总是简单两句,轻描淡写地带过去,然后就会开始问起宋萤萤的事情。   “你之前说重新聚灵,是如何聚的?又是如何才能借尸还魂,有什么步骤和讲究吗?”   宋萤萤只是随意挑了个路人甲进入这个世界,借口都是随口胡诌的,哪里有什么步骤和讲究。   “我也不清楚,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聚了灵,心里想着要回来见你,便四处找寻,路过这具刚死不久的身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拉了进去,许是和她有缘吧。”   “你这具身体叫什么,生辰八字有什么特别的?”   “叫宋萤萤,生辰八字我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   等他清醒过来,叫人去查查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子。   宋萤萤察觉出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便坐起身,朝他的脸上望去。   这会细致一看,才发现他眼底通红,眼底青黑,神色困倦不清。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谢未笙眨眼的速度都放缓了不少,他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的,等你消失了,我有的是睡觉的时候。”   宋萤萤心中惊诧无比,这才发现,恐怕从昨天到今天,谢未笙一直把她误认成了一个幻觉。   宋萤萤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眼睛却瞬间红了起来,开始哽咽抽泣。   “怎么了?别哭啊。”谢未笙起身替她擦泪,宋萤萤拉着他就下了床,“你叫下人过来看看我,我不是你的幻觉。”   谢未笙只是宠溺地笑,“好,你不是幻觉,我知道。”   宋萤萤恨恨地掐了他一把,“我是真的。”   谢未笙的手臂被她掐的生疼,又觉得这种疼痛好像比之前梦里的要清晰真实许多。   宋萤萤见他还是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心中发狠,一个猛击将他敲晕了过去。   谢未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愣愣地对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又摇着头轻轻笑了笑。   这回梦里的她,好像更加鲜活可爱。   “你醒啦?”   谢未笙猛地抬头,直直地向她望来,宋萤萤却只唤了他一声,并安排丫鬟进来服侍他洗漱。   外头有下人正在准备餐饭,宋萤萤一副颐指气使的主母模样。   谢未笙盯着她的身影,一路呆愣地被服侍着洗漱穿衣。   “你们为何如此听她的话?”   丫鬟们还以为九千岁在斥责,惶恐地跪下请罪,“昨晚九千岁亲自牵着宋小姐进了内院,所以我们……”   这回……不一样。   即使是梦中梦,可也没有逻辑如此清晰,毫无断层的梦中梦。   “你,你真的,你……”谢未笙冲到宋萤萤跟前,红着眼看着她,呼吸紊乱,口齿不清,总算不像昨日那般平静。   宋萤萤微微叹了口气,让下人都下去,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他。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等待我这么久,你一定很想念我,我也很想念你。这次我是真的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   谢未笙瞬间落下泪来,“真的吗?不是我在做梦吗?”   “走,我们出门打坏人去,你做梦总梦不到这么持久这么详尽吧。”   谢未笙带了一群人,和宋萤萤一起出了门,他们照着她说法找到了宋家,谢未笙派人进去教训,两人在门外旁观了一会儿,并未轻易露面,他很快带着她回到了马车里。   “你是真的!”他又开始抱着她不放。   宋萤萤就跟哄孩子似的,在他的背上不断拍着,“是,我是真的。”   又是一夜醒来,宋萤萤仍然在他枕边,谢未笙松了口气,总算确信她是真的回来了。   宋萤萤其实也没待多久,趁着这个机会喂谢未笙吃了很多系统奖励的药材,和他一起游山玩水,四处享乐。   等到系统通知,退休程序已经办了下来。她便留下了进阶版的记忆复制体,才终于离开。   刺激而美好的任务生涯结束了,她也即将开始自己的生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