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养的小情人是夫君》作者:青唐薄荷   文案:   公主府来了个肩宽腰细腿长的翩翩少年。   府内人人都知道这是七公主的新宠,赋迟公子。   叹息驸马这样才貌双绝的人竟然输给了个献媚的情人。   **   某天,皇上得知七公主和驸马感情破裂,要和离,于心不忍,   悄悄把两人都召进了皇宫,让皇后好好调解一番。   萧夕兮一身宫装,雍容华贵,“出身卑微,但求怜惜?”   谢修还穿着赋迟的衣服,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很是明显,   “驸马样貌丑陋,合该休弃?”   【小剧场】   萧夕兮觉得她精心挑选的情人颜好、身材好、脾气好,比驸马强了一万倍。   “放心,你在我心里样样都比驸马好,驸马那人冷漠无情,脾气还臭。”   谢修虎躯一震,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   笑得勉强:“谢公主抬爱。”   #驸马今天掉马了吗#   #我醋我自己的日日夜夜#   一句话简介:我哭了,我装的   立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夕兮,谢修 ┃ 配角: ┃ 其它:求收藏 第1章 新婚 他不行   新婚之夜。   火红的蜡烛几乎要灼烧了人心,萧夕兮顶着同样火红的红盖头,视线里一片喜庆的红色。   魏国最受宠的七公主大婚,排场大到令人目瞪口呆。   整个长安城陷落在一片红色的浪涛之中,魏帝为公主准备的嫁妆沿着长安城整整走了一圈都没有完。   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城中百姓无不真心祝福。   然而与外面巨大的、铺天盖地的欢喜比起来,洞房之中的七公主却俨然不是那么高兴。   不过坐了一刻钟不到,萧夕兮已经不耐烦了,微微活动了下脖子,语气娇气矜贵:“本公主累了。”   身旁围着的宫女立刻紧张了起来,“公主,驸马还没来……”   跟着萧夕兮出宫的宫女都是伺候多年的,熟知公主脾性,只听到这几个字就明白了七公主想做什么,也知道若是七公主执意,她们是劝阻不了的,只是按照规矩,若是提前揭了盖头,就坏了吉祥的兆头。   是以八九个宫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红盖头下的萧夕兮才没想这么多,原本安安分分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一动,那等着驸马来揭的红盖头就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床上。   “素心、素情给本公主取了这东西。”萧夕兮指着头顶上的冠子说。   被点名的正是萧夕兮的两个贴身宫女,闻言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给她取头冠。   头冠取下来的瞬间,萧夕兮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本公主头都要被压断了,我要沐浴……”   后面那句沐浴还没说出来,忽然房间门被推开,带进来一阵酒气,萧夕兮鼻尖微动,很轻易地闻到了一阵不算难闻的酒气,甚至还有点香。   洞房的房间离外面的吵闹很远,但是门打开还是能隐约听到几声欢声笑语。   待萧夕兮回过神,满屋子的人已经退出去了,而罪魁祸首正站在她身边,萧夕兮一抬头就看到他在红色衣服的衬托下显得过分白皙的脸庞。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就算喝了酒,脸上也没有一点异色。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轻易地看到了自己仍在床上的红盖头。   他看它干什么?难不成本公主比不上一块红盖头?   萧夕兮眉头轻皱,她的情绪很明显,任谁都能很明白地看出来。   谢修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这会头有点疼,不是那么想去哄这位公主。   要说魏国最娇气的人非眼前这位七公主莫属,也就是他的妻子。   往常无论谁提到到她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只因七公主虽然是魏国当之无愧的大美女,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任何人的视线都不可能离开她。   但是同样,这样举世无双的美貌,是用皇室的金玉珠宝宠出来的,是大魏的金孔雀。七公主的脾气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受得了她脾气的,没那个钱养得起她   往常,提到七公主,那些士族子弟们总是会忍不住猜测,哪个令人敬佩又羡慕的“冤大头”会娶了她。   而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是谁。   谢修,靖王府世子。   这位“冤大头”看着“金孔雀”默了一瞬,在她即将爆发的前一刻说道:“公主累了?不如去洗漱吧。”   萧夕兮想要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很好,加上刚才,他已经两次打断本公主说话了。   萧夕兮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很明媚,艳丽得让满屋子的大红色都要甘拜下风。   谢修承认他被闪到了,有一瞬间的失神,纵使以前是真的有些看不上这位公主公主的作风,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大魏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人。本就醉醺醺的脑子模糊地闪过一段话。   “谢世子,这种天之骄子,哪里会懂凡人的苦闷呢?”   “除非能让他跌个跟头,看一遍人间疾苦。”   “不过应该是没机会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人在娶妻成家上压他一头。”   谢修想,恐怕也没人能在娶妻上压过他了,全天下最好的,已经在他屋里了。   不过眼前这位“金孔雀”并没有给谢修更多的眼神,很快转身唤了宫女去沐浴。   这宅子是七公主和谢修成亲,皇帝赐的,一应俱全,自然是依着七公主的性子来。这寝室后面直接引了一眼温泉,打造成沐浴的汤池。   等到萧夕兮没了身影,谢修才轻轻摇了摇头,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也转身去其他房间沐浴了。   萧夕兮泡在温泉里,素心在她身后按摩着她累了一天的肩膀,她这才感觉真正的如释重负。同时又忍不住想起谢修。   这个古板的狗男人!   她一向最看不惯的就是如谢修般古板无趣的男人,要不是父皇赐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更多的交集。自从那件事后,她更是对谢修“恨之入骨”。   亏她好不容易答应了赐婚,甚至在昨晚还有那么一点点地紧张,想着要不然就还是好好相处算了。   谁知道今日一见面,他竟然敢下她面子。   不就是没有等他来揭盖头吗?有必要生气吗?   狗男人不仅古板还小心眼!   素心和素情自然是点头附和。   等到萧夕兮沐浴完毕出去时,谢修早就洗完了,穿着红色单衣,坐在灯前手里拿了一本书看。   不是女子才能用美来形容,至少这一刻的谢修很有美人的味道。   微湿的头发已经擦过了,用一根白玉簪束起,只穿单衣能让很明显地看出那层布料下的身材,流畅的肌肉线条顺着宽阔的肩膀往下,到精瘦的腰间……   “看什么?”   清冷甚至有些冷漠的嗓音唤回了萧夕兮的理智。   她对上谢修那直白的、明晃晃的视线,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偷看他被发现了,刚要收回视线又忽然反应过来,如今正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当然是看本公主的驸马,怎么,看不得?”她卸了妆,但是仍旧漂亮地气势逼人,细细的娥眉一弯,那两分戏谑竟拿捏地刚刚好。   谢修没什么反应,倒是伸出两根手指在眉心揉了揉。萧夕兮顿时有些恼怒,哼了声,坐到梳妆镜前,让素心擦头发。   她从镜子中看到谢修的身影,见到他竟然又看他的破书去了,心里的怒火一点点升腾起,“无趣。”   声音不算小,谢修自然也能听见。   只是没有什么反应。   萧夕兮习惯了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从生下来就过得万事顺遂,从来没有任何烦心事,唯独近来有了烦心事,还都和这位御赐的驸马有关。   等到头发擦干,又在上面细细地抹了一层滋润养发的玫瑰膏,素心才带着宫女们渐次退出去。   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得一点都不像是新婚之夜。   萧夕兮折腾了一天,困得不行,可是还记着今天谢修三次不给她面子的事情。   她不是记仇的人,那是因为她一向有仇当天就报。   看了眼铜镜里无可挑剔的面容,她才缓缓起身,径直走到谢修身前,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两根青葱白嫩的手指夹着他手上的书,“啪”地一声给扔到了地上。   紧接着,一把细腰坐进了他的怀里。   她长发扫过他鼻子,一股淡淡的玫瑰味充盈在鼻尖。   来人面容艳丽,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戏谑,她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伸出了根手指,指着他的胸口,“新婚之夜看书,驸马真是好定力?”   谢修喉结在她的撩拨下滚了滚,却也仅限于此,很快他就叹了口气,“我今天喝得有些多。”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这意思是……今天可能不行?   萧夕兮微楞,她原本的打算是撩拨他,等他欲丨火焚身,再离开。   可是他既然不行,那她的举动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   想明白这一点,萧夕兮站了起来,“本公主乏了,你随意。”   谢修闭了闭眼睛,头疼得越发厉害了,今日被拉着喝了太多的酒,若不是刚才去洗了洗,这会他恐怕已经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这么多人究竟怎么办事的,一碗醒酒汤熬了这么久也没来。   谢修想着起身,打开门准备唤个人去看看。   “驸马爷安。”   门外几个嬷嬷站成一排,谢修皱了皱眉,很快就想起来了,皇帝似乎是说过,“七公主脾气不好,成亲后你要多包容些。”   又让皇后指了几个嬷嬷,说是要照顾他们。要是他猜得不错的话,想必床上还有一小块白布。   虽则是成亲的习俗,谢修还是难免失笑,这几个嬷嬷这副样子倒是像他谢修今晚要跑似的。   不过,也就在这时,那碗“金贵”的熬了许久的解救汤总算是好了。   “这是什么?”   谢修喝了醒酒汤,回房间时,萧夕兮正从床上爬起来,娇娇地揉着细腰。   想必是褥子下面放的花生之类的东西磕着她了。   看到谢修,萧夕兮想都不想就开始叫:“你快过来看……”   喝了醒酒汤,混沌的脑子终究是好了一点,谢修走过去掀开了褥子,将上面放着的花生、桂圆等物扫到地上去。   萧夕兮看着,眼里有些迷茫,“在床上放这些做什么?你莫不是想要谋害本公主?”   谢修抬头看着萧夕兮,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你……啊!”   刚说了一个字,忽然被人握着腰给抱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肩膀 ,“大胆!你做什么?” 第2章 洞房 丢开了平日的正经,像是被妖精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萧夕兮敏锐地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古板的男人在笑她!   收了声,萧夕兮侧头质问:“你笑什么?”   本来他们俩就离得近,她这一侧头谁也没料到她的唇竟然不小心擦过了谢修的脸。   两人都是同时愣住了,萧夕兮僵硬着身体,不知作何解释,这个意外把她衬得好似很急色似的。   眼睁睁地看着抱着她的男人眸色渐渐变深,萧夕兮想起了作夜母后说的话。   男女之事,她也算听过了?   有那么一丝的羞涩漫上心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就感觉到谢修动了动,她被他抱着走了几步,他一手放在她腰间,一手托着她的臀,这个姿势让萧夕兮更加紧张了起来。   莫非不在床上?   几步过后,她被谢修放在了大红桌子上,随后他两手撑在她身边,弯下腰来:“坐好了。”   萧夕兮还懵着呢,就见到谢修直起了身,走回了床边。   一股气直直冲上了心头,谢修这个不懂情趣的狗男人竟然将她丢在桌子上?   “谢修,你混蛋!”   声音不小,说不定那外面守着的嬷嬷都听到了。   谢修转身,难得地眼里有些迷茫,只不过须臾又转了回去。   萧夕兮的怒火被无视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下了桌子,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谢修掀开刚才萧夕兮坐的地方的褥子,将下面的放着的东西一并扔了,这才转身。   先看见的是站着的萧夕兮,她抱着双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生气了”的讯号。   视线往下,触及到她光着的莹白双脚,和染了粉色的指甲,眉心折出一道痕迹,只觉得那醒酒汤都白喝了。   萧夕兮娥眉一挑,质问道:“你竟然将本公主放在桌子上,你可知罪?”   谢修叹了口气,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萧夕兮想了想,依这木头桩子的性格,这应该是道歉的意思,又想到这毕竟是两人的新婚之夜,要是自己今天发火,等明儿回宫,指定要被父皇和母后说道。便自觉大度地原谅他。   被放下的时候,萧夕兮抓住了他的衣袖,“看在今天是新婚,本公主就不跟你计较了。”   下巴抬得很高,一副恩赐的模样。   谢修还没直起身,就着这个姿势凑近了些,“多谢公主大人有大量。”   萧夕兮没有察觉到异常,好半天了,终于听到一句让自己觉得舒坦的话,很是得意,“哼,本公主自然是气度大了……”   说了好半晌,回过神后,自己已经被某人压在身下了。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瞪着谢修,似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唇上有异样的酥麻传遍全身,她才知道原来喝醉了也也是可以的。   刚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片浓烈的红色,她摸了摸,似乎是红盖头。   “别动。”   谢修握住她的手腕,反剪在头上,不让她去触摸红盖头。   大红喜烛忽然爆了一个小灯火,“啪”地一声,萧夕兮的思绪也似乎爆了一般,黏黏糊糊的,不甚清楚。   挂在拨步床上的红色帐子被谢修拨弄了下,只听两个金钩发出清脆的响声,两层帐子晃晃悠悠地落了下去。   也不知是帐子外面的喜烛更加火热,还是帐子里面更加火热。   等到红盖头被他慢慢掀开的时候,萧夕兮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   只觉得这男人不仅古板无趣,还小心眼,爱记仇。   一个红盖头的事情记了这么久,竟然这般折腾她。   像是能听见她的腹诽似的,谢修被她当枕头的手臂动了动,轻易地将她翻了个声,让她在自己的上方。   “想什么呢?”   萧夕兮自然能感受他的变化,瞬间警惕起来,矢口否认:“没想什么!”   谢修笑了声,那笑有些荡漾,丢开了平日里严肃古板的模样,活像被妖精上了身,晃得萧夕兮鬼迷心窍。   这一次,除开疼痛之外,总算感觉到愉悦。   这一晚,萧夕兮几乎没怎么睡,最后一次是在她的温泉池里,她依稀记得自己问:“不是说喝醉了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萧夕兮想了好久才想起来。   他那时额头上几滴汗珠,表情xiao魂,闻言力气大了些,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说:“喝了醒酒汤,不然怕公主承受不住。”   狗男人!   萧夕兮在小本子上又加了一条,狗男人不仅古板、无趣还是个阴险小人。   “谢修呢?”想到昨晚,萧夕兮这才发现从睁眼就没有看到谢修,难不成是跑了?   “驸马爷一早就起了,去了书房。”素心小声说道。   话音一落,萧夕兮就哼了一声,随手抓了桌面上的一个珍珠刷,杵在桌子上,像是把珍珠刷当成了匕首,而桌面想必就是谢修了。   “狗男人……”   素情手一抖,心疼地看着那把全新的珍珠刷,那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做的啊,长安贵族都知道,皇后娘娘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绝世珍品!   说话间,门口传来动静,很快,那被萧夕兮“心心念念”着的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紧身袍子,只需要一眼萧夕兮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袍子下流畅的肌肉线条,肩膀和后背上甚至还有几道抓痕。   谢修随手接过丫鬟呈上的毛巾,擦了额头的汗珠,这才走进,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萧夕兮,道:“公主醒了?”   萧夕兮没给他好脸色,冷哼了一声,“驸马这是干什么去了?”   谢修不以为意,“练剑。”说完也没再耽搁,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所以,昨晚这么折腾,到最后累到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萧夕兮心里又不平衡了。   等到谢修出来,萧夕兮这边也好了,他走过来牵了她的手,“走吧,进宫。”   “你别以为你穿成这样就可以勾引本公主,放开!”萧夕兮挣扎着,没挣出来,反而被捏得更紧了。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带着分明的调笑意味,“我穿成什么样了?”   萧夕兮背脊一紧,觉得有股麻意顺着尾椎骨的位置一路往上爬,一直蔓延到耳朵处。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耳朵,“你离本公主远点。”   萧夕兮看他一眼,他穿着改制过的礼服,衣领和衣袖是红色的,和她身上的红色裙子正好是同样的纹路。   看着像是搭配好了似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门口,依次上了马车,丫鬟小厮们则坐在了后面的马车里。   马车门一关上,萧夕兮就察觉到空气里似乎有些变化,“怎么了?”   谢修就坐在在对面,他忽然伸手拉了一把萧夕兮,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   萧夕兮只觉得一个眨眼间,她什么都没做,但是却到了谢修的怀里?   腰间有一只横亘着的手,她看了眼,只看到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掌虚虚地握着她的腰,动了动嘴唇,耳边忽然又传来温热的气息,这一次比刚才那一次更近,近到她总觉得他说话的时候,唇是碰到了她耳朵的。   而且他或许不知道,他的一缕头发落到了她胸口,好痒……   “听到没?”   “嗯?”   萧夕兮转头,就看见谢修一本正经,似乎因为她没有认真听话还有点生气,又恢复了那副古板的模样,和她的夫子像极了。   “你说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夕兮确实没听清楚,而且还抱着一种能不能在这张“夫子脸”上看到别的心情。   不过谢修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就再次重复:“有耳目。”   萧夕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楞了下,什么耳目?过了会才想明白,“你是说母后派人看着我和你?”   谢修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萧夕兮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说着她看了眼谢修,他已经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坐的端正极了,就像是无欲无求的佛像。   她这想起,谢修原本是个什么人。   坊间形容谢修的词语很多,少年天才,经世奇才、风光霁月……就好像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应该用来形容他。   可是缀在这些的词语后面的肯定少不了几个词:冷漠、严谨、铁面无私、没有人情味。   如果不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他和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有交集的。   他是她最讨厌的那类人,总是把规矩挂在嘴边,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副我佛慈悲的模样,可是同时却又冷漠的令人发指。   她呢,大概也是他最不喜欢的人,做事随心所欲,从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任性到极点。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怎么任性,但是在谢修眼里,她恐怕是最令人头疼的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有点微微发烫的心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还是加冰块的。   还好,发现得早,似乎也没什么感觉,除了有点心凉。   没等她想多久,皇宫就到了。谢修先下的马车,等他下去后,萧夕兮起身,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和刚才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这戏又要开唱了。 第3章 通州 谢修就是一大傻逼   萧夕兮是皇帝和皇后从小宠着长大的,谢修又惊才艳艳。回皇宫自然是顺顺利利,从头到尾都非常平静。   除了离宫的时候,萧夕兮忽然说想在皇宫住一晚。   于是,来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变成了只有谢修一个人。   萧夕兮送他到宫门口,走了一路至少两刻钟,也没见他问什么。他仍旧是那副雷打不动你的表情。最后还是萧夕兮自己忍不住了,问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   萧夕兮停住了脚步,挡在谢修面前,心里憋了一口气,从他说有耳目开始,她就浑身不对劲。   谢修微顿:“问什么?”   “你没听本宫说话吗?”萧夕兮盯着他,要是他真的说“没听”的话,她就冲上去咬死他。   谢修拧眉,脸色也跟着冷淡了些,“公主想在哪里住都是公主的自由。”   萧夕兮冷笑一声,“是,本公主是君,你是臣,本宫要做什么自然轮不到你过问,你自己滚吧。”   谢修眉心微折,伸手去拉她:“公主怎么了,要是臣……”   啪——   萧夕兮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带着宫女走了。   素心跟在后面,有些担心,这才成婚第一天,公主就和驸马吵架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是好?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开口:“公主……”   “不准替他说话。”萧夕兮打断素心,怒气冲顶。   她是公主,是魏帝和皇后的掌上明珠,她屈尊下嫁,不是去受气的,区区一个世子还没那个本事让她受气。   “是。”素心和素情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萧夕兮心中有气,脚下走得越来越快,没多久就脚软了,坐在亭子边等着人去叫软轿。这一停下来,心里的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生气了,看着出宫的那条路,半个人影都没有,“去告诉谢修,就说本宫打算在宫里多住几天。”   素心给身后跟着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转告公主的话,自己则走上前,给萧夕兮捏肩,“公主别生气了,驸马肯定不是故意的,咱们驸马出了名的不通人情世故……”   “你是他的人还是本宫的人?”萧夕兮不耐烦听这些,挥了挥手,“你要是再给他说好话,你就跟着他去。”   素心顿了顿,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   住第一晚的时候,萧夕兮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是熟悉的气息,怎么可能不高兴。   第二晚的时候,稍稍有些烦闷,不过大公主听闻她回宫了,也跟着回宫来陪她,这一点烦闷也很快就消解了。   以至于,萧夕兮听到谢修离开长安的消息时久久没能回神。   “你说什么?”萧夕兮猛地站起身,带翻了小几,上面放着的果子“扑通、扑通”滚了一地。   前来通报的人是公主府上的小厮,吓得汗水直冒,腰弯得更低了,小声说:“通州民乱,驸马请命前去平定。”   “哼——”萧夕兮脸色难看,“你们驸马走了才来通知本宫?把本宫当什么了?”   公主发怒,速速远离。   戏台上咿呀咿呀唱着戏的角儿忙不迭退到后台去,一时之间,只剩下萧夕兮、大公主、素心素情以及那个倒霉的小厮。   小厮更加害怕了,常年听闻七公主脾气不好,要是自己这条池鱼被殃及了可就太惨了。   大公主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好了,先回宫,在这儿白白给人看了笑话。”   萧夕兮如今气急攻心,哪里听得进去,“不行,本宫要休了他。”   说完,她点了点头,“对,这还是新婚,他就敢这般无视本宫,现在不合离,以后吃亏的生气还不是本宫自己。”   说着,都不等软轿,提着裙子就往坤宁殿去了。   那小厮听了这话更急了,一边喊着七公主一边追上去。   然而最后终究还是没有离。   因为昨日谢修就已经进宫要求见萧夕兮了,偏偏那个时候萧夕兮和大公主在玩,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对此魏帝特地找她谈了心,还说了八个大字:“多吃多玩,少想少作。”   萧夕兮气得三天没理魏帝,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当了白脸,哄好了萧夕兮。   当然,据闻,皇后和魏帝的私库也出了不少力。今年皇后娘娘生辰,大周国送的极品天蚕丝共三匹,全给了萧夕兮。   这边火气熄灭了没几个月,那边谢修传来消息,流民□□虽然平息了,但是通州遭到这样的大灾,民生凋敝,加上当地官员不作为,贪污腐败盛行,他请命留在通州,待通州情况好转,再回京。   同时给萧夕兮捎了封信,说是治理好通州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恐怕需要一年半载,问她要不要过去。   萧夕兮看到信的时候,好不容易下去的怒火又起来了,眼睛微眯,刚刚涂好的唇脂鲜艳惹火:“几个月了,你们谢世子是终于想起来还有本公主这个人了?”   传信的是谢修的人,低着头并不敢搭话。   索性,萧夕兮也不想为难一个下人,“转告你们世子,本宫不去。”   但是她没想到,谢修这个木头,她说不去,他就真的不来问第二次。   “他就是一大傻逼。”   两年后,萧夕兮和大公主游湖,耳边是丝竹声声,对面几个男子衣着淡薄,眉间风流万种。大公主问及谢修时,萧夕兮这般答道。   大公主用团扇遮着唇,呵呵笑个不停,“哈哈哈哈……七妹委实有趣——”   船内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笑着,唯有萧夕兮自顾自喝了一杯又一杯。   两年前的今天,是她和谢修成亲的日子。那个时候,她虽然不喜欢谢修,但是也不讨厌,只是这两年,她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传闻中的“不近人情”的谢修是什么样子的。   这两年她极少会想起他,只有在魏帝和皇后娘娘让她去通州找谢修时,她才会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个她名义上的驸马。   每当这时,她都会随便找个地方玩上几个月才回长安,然后眼都不眨地对着魏帝和皇后说起他们很好,恩爱有加云云。   大公主看萧夕兮喝酒,促狭地笑了声,“七妹,你觉得他们如何?”   萧夕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什么兴趣地说:“好是好,可是美男看看就好了,我还是喜欢听曲。”   说着就要拿起手边的小册子点小曲。   大公主恨铁不成钢,“七妹!”   “那谢修去通州都两年了,谁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再说了,你是公主,就算养多少个面首都不为过。”   “梁国的长公主还记得吧?她现在可是快活似神仙,每天不重样,上次我见到她,她皮肤可好了,面色红润……哎,总之,你身为大魏公主,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萧夕兮放下酒杯,眼里蒙了一层水雾,轻轻笑起来,“好呀。”   “七妹,人生在世,就是享受……什么?你说好?”大公主也喝了酒,有点醉,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对,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几个过来。”   萧夕兮嘴角一弯,又捞过一旁的小册子寻思着要听写什么曲子。   萧夕兮快把册子上的曲子听完了,也没见大公主回来,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去找大公主。   这个游船是三层的大游船,萧夕兮所在的是第二层,素心帮她打开门,扶着她出去。   “公主小心,这有台阶。”   萧夕兮醉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却非要闹着找大公主,带上船的宫女又只有素心一个人,能扶住萧夕兮已经很困难,更不要说这会还得带着她下台阶。才走了几步主仆二人摇摇晃晃的,特别是萧夕兮,她觉得被素心拉着很是不舒服,非要挣脱开来。这一挣就出了事,素心被推得后退了一步,萧夕兮离了素心哪里能站稳,几乎是同时就往下面倒去。   “啊!公主!”素心尖叫着,生怕公主出了事,根本顾不上自己。   萧夕兮虽然醉得不轻,可是突然一下子的踩空还是很有冲击力,仰面倒下去的时候,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少。   眼睛陡然睁大,两只手胡乱地想找到个东西去抓,可是好像什么都要跟她作对一般,好不容易碰到了个什么东西,可是手根本就抓不住。   而素心刚刚从地上爬上去,也根本来不及拉住她。   萧夕兮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东西,那一瞬间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只有最后什么都抓不住的时候,才忍不住哀叹:“本宫竟然要英年早逝……”   然而还没哀叹完,她预想之中的头着地,鲜血直流的悲惨画面并没有出现。她落入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暂时停止运转的大脑带着她的眼睛缓缓往上看,很“惊悚”地和一道复杂幽深还带着点恼怒的眼神对视上了。   萧夕兮:“?”   她现在的脑瓜子是真的转不动了。   男人皮肤很白,眉头微皱活像学院里的夫子,船上的灯笼照在他脸上竟让人觉得是灯笼冒犯了他。   视线往下,他下巴处有道伤痕,很是吸引人,像是被什么划过的,浅浅一道痕迹,还在往外冒血。   “公主可看够了?” 第4章 补偿 两年未见   直到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萧夕兮仍旧还有点茫然,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就像是夫子突然出现在了青楼,佛祖出现在酒肉池林里。   游船上的灯笼照到他脸上都是种亵渎。   公主府的马车大,萧夕兮和谢修一人占据一边,离得远远的,两人中间的距离大得还能塞下几个唱曲的。   大魏有宵禁,虽然远不如前朝严格,但是这么晚还敢在街上溜达的也就只有像萧夕兮一样的皇亲贵族、士族子弟。   因此,马车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个纨绔子弟嬉笑怒骂的声音伴着萧瑟冷寂的夜风从角落吹进来。   夜色浓稠得比魏帝上个月送她的金石墨还黑,从崇仁坊一直到太平路,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马车里硬是沉默得像是根本没有人,偏偏两人的呼吸又被迫携卷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萧夕兮掀开帘子想要缓解下这尴尬又心虚的氛围。   “哟,七公主今儿这么早就回去了?”   帘子刚打开,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跑过又折回,停在萧夕兮眼前,马上的人一身酒气,皮囊倒是极好,挑着精心修饰过的长眉问道。   萧夕兮:“……”   对面坐着的人听到声音抬头,视线淡淡地从萧夕兮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马上的男人身上,微微顿住不过一瞬间,就收回了视线。   偏偏今天萧夕兮做了亏心事,心里心虚得很,只觉得这视线像是在看一对奸夫□□般,心里猛地一跳,“啪”一声关上了车窗。   “本宫也不记得这人是谁了,大概以前见过吧。”萧夕兮坐直了,心里已经骂了这个不会看事的傻子几百遍了,面上却仍旧是端庄矜持的,完美地维持了皇家公主的气度。   谢修低头理着宽大的衣袖,闻言微顿,“嗯。”   萧夕兮皱眉,她很不喜欢这样没有意义的单字,尤其是现在。从谢修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不动声色地嘲讽她。   但是想到今天他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救了她,萧夕兮只能将这点不满暂时地压下去,换了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长安的?我都不知道。”   她觉得这句话既岔开了话题,又委婉而巧妙地表达了她对于他这种回长安却不通知她的行为的谴责。   然而,在看到谢修微抬着下巴,嘴角微微勾起的时候,她似乎预感到了事情的走向或许她的想的会不一样。   “是打扰到公主了?”他语气仍旧板正得像是在和魏帝禀报公事 ,但是吐出来的字却是“杀人诛心”。   萧夕兮就是被“杀”的那个人。   但是萧夕兮是谁?大魏七公主,从来不知道示弱为何物的人。   “是呀,本来都和长姐说好了,今日要找几个貌美腰细的美男,谁知道碰到你了。”萧夕兮说到这儿,忽然看着谢修上下打量了一圈,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愧疚,虽然你打扰我了,但是好像本宫也算是间接打扰到世子了,不然的话,世子现在恐怕也是美人在怀。”   说着,她又顿了一下,这次有点久,憋了好久才说:“原来你好这一口啊!”   同时,她那怪异又好奇的视线就离不开谢修的腰间了。   谢修起初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摸了摸下巴,用一种悲凉的语气说:“也不知道你是下面那个还是上面那个,本宫竟然不知不觉做了两年挡箭牌,谢修,你真是好样的。”   谢修:“……”   对了,那个游船是大公主包的,里面自然都是为女人服务的男人。   而他出现在哪里确实值得怀疑。   但是,   “啊——你做什么?”   萧夕兮手腕被谢修抓住,轻轻一使力,她整个人就到了谢修的怀里,双手被反剪背在身后,腰也被扣住。   是一个极其被动的姿势。   谢修没说话,只是冷淡地看着她,诡异又微妙的气氛升腾而起,半晌,还是他先移开视线,松开她的手,捏了捏眉心,“到了。”   萧夕兮的转换没这么快,还是愣在他腿上,“什么到了?”   谢修在她背上拍了拍,好脾气地再说了一次:“公主府到了。”   萧夕兮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从他腿上下来,抢先一步下了马车。   成亲后,萧夕兮的住宅一直都是公主府,但是这两年她却极少在公主府住。每年都有至少四个月的时间她并不会在长安,明面上是去通州找谢修了,实际上是去各地游山玩水了。而剩下的时间她通常是在外面玩到很晚,随意找个地就住了,或者住在大公主府上、皇宫等地方。   如果今晚没有谢修这个意外的话,她有很大的几率是直接歇在了船上。   门口的小厮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显然也是惊奇地不行,眼珠子都快掉了,迟了半晌才急哄哄地问安,又遣人去通知。   公主府很大,从大门口到住的院子不近,走了一半,谢修看着廊下的灰道:“看来公主不常住府里。”   萧夕兮经过刚才在马车上的惨败,已经凋零了,半点都不想和他斗。   “嗯。”   “府上的下人没规没矩,还是公主纵容惯了。”   萧夕兮看向那处灰尘,她平日极少回来,下人自然也就懈怠了,可是按理说这些人都是从宫里精心挑选的,不至于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现在事实摆在她面前,她也不得不相信她府上可能确实有些情况。   但是她在谢修面前从来不愿意认输。   “既然驸马回来了,自然是该你管的。”   虽然时下都是女人管家,但是她是公主,大魏的公主成亲后,这等琐事一般都交于驸马。只不过谢修显然不是那些吃软饭的驸马,她也从来没想过让他如其他人一样束缚在家里,这会也只不过是气急了。   她敢打赌,明天,一道圣旨就会把他叫进宫里去。   谢修倒是无所谓,竟然很淡地点头,“也好。”   这反而让萧夕兮惊奇了,看了一眼又一眼,“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被革职了,以后只能当个驸马了?”   谢修扯了扯唇角,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言论,眉眼都有一瞬间的微弯,转瞬即逝,若不是萧夕兮一直盯着他,加上今晚的月光出奇的亮,洒在他脸上就像是在他身边举了一颗夜明珠,还是自带温柔的神奇效果的,她可能会以为是错觉。   “公主想多了。”   萧夕兮微楞,那瞬间着实令人心动还有点惊悚。一直无悲无喜的佛像对着你微笑,是个人都会觉得惊悚。   她甚至以为佛终于要开口说些难听的脏话了。   但是佛笑了之后还是佛,就像是她的错觉一样。语气淡地立马要羽化飞升似的,萧夕兮又延续之前的的那个疑问,究竟什么事情可以让谢修生气。   她记忆中谢修唯一情绪外露的时候,就是洞房那晚,还是喝醉了的。   说实话,那个时候,她其实是有一点沉迷的,因为他在床上带着克制不住的情绪时真的很诱人。   不过这都是旧事了,如今两人两年未见,可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萧夕兮沐浴完一出来,就看到谢修已经洗完,穿着单衣坐在书桌前,头发微微湿润,额前的碎发贴在他脸侧。   忽然有些别扭。   是以,她连头发都没完全擦干,就急急忙忙地钻到床上去了。   躺了半晌,也没见谢修有什么动静,萧夕兮倒是放松了下来,看来他不准备和自己探讨今天游船的事情了。   放松后,睡意也自然而然地来了,萧夕兮只觉得眼皮直打架。   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被子被掀开,身边的也陷下去了一块。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两年没见了,而且两年前吵架那件事情虽然没人提起,可是不代表消失了。   萧夕兮有点不习惯,明明刚才都要睡着了,可是现在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谢修平稳规律的呼吸声,萧夕兮侧头看着他,果然他已经睡着了。   忽然有些不平衡,怎么就只有她一个人睡不着呢?   明明罪魁祸首是他。   于是一点都不愧疚地要吵醒某人。   他睡觉是十分规矩的平躺着的,就连手都很安分。   拍了拍他肩膀,谢修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萧夕兮看了会他笔挺好看的鼻子,笑着上手要捏。   刚碰到鼻尖,还没动手,手腕忽然被捉住,身下的人眼睛还没睁开,声音却响起了,带着被吵醒的沙哑,“做什么?”   萧夕兮的关注点很奇怪,她觉得这话似乎没什么情绪,真的没想到半夜被吵醒都不会生气,究竟怎么样才会让谢修表现出情绪,特别是不高兴的情绪。   “你怎么都不生气?”   女人被他抓着一只手腕,半趴在他身上,卸了妆的脸蛋嫩滑得不行,问话的时候微微歪着头,鼻尖和嘴唇都皱了皱。   很可爱,很诱人。   谢修眼神微暗,抓着她手腕的手用了些力,“之前公主问了我一个问题。”   萧夕兮还等着继续听,可是谢修却没了继续说的迹象,反而翻了个身,两人的位置顿时调换了。   从下往上看,谢修下颚的伤口更加明显了,萧夕兮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谢修顺势就这这个姿势吻了下去,“这伤口是你划的,你要怎么补偿?”   萧夕兮的唇被堵住,只能发出抗议的呜咽声。   夜凉如水,烟粉色的帐子一层层地落下。很久以后,萧夕兮才明白了,这就是“补偿”。 第5章 面首 真要挑   次日,萧夕兮醒的时候已经不算早,甚至还有些晚。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再穿过层层帐幔,直射到床上。   但是她惊奇地发现谢修竟然还在睡。   传闻谢修作息向来规矩到刻板,每日天不亮就起,戌时已过立马睡觉,绝对不晚一刻,也不早一刻。戌时一过,就算是魏帝都叫不动他。   虽然萧夕兮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可是也知道就算是新婚那天,洞房闹到这么晚,他次日仍旧是天未亮就起了。   可是今日竟然这么晚才起,是在奇怪。   “莫不是昨晚累着了?”昨晚确实折腾了很久,可是依萧夕兮还没飘远的记忆来看,,洞房那天也折腾到很晚。   萧夕兮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他腰间好半晌。   排除其他原因,剩下的那个原因就算在不可能也是真相。   “所以,谢修这两年把自己搞肾虚了?”   是在太过震惊,以至于萧夕兮没忍住,不小心把心里想的全部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萧夕兮就看到谢修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   气氛一度微妙,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后还是谢修先移开视线,他侧开头,背对着萧夕兮开始穿衣,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清冷镇定,似乎还有些提上裤子就无情的冷淡,“不早了,我进宫了。你……自便。”   说完,衣服也穿好了,维持着淡定的步伐出门了。   然而萧夕兮根本就没听他的说的什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谢修那红透了耳垂和脖子吸引了。   原来谢修还会害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修刚踏出房门,一串抑制不住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脚步停顿了一瞬,萧夕兮几乎以为他要恼羞成怒了,这时,他慢慢转过身,目光看向萧夕兮,“所谓真相是无数人验证的结果,公主应当会学亲自去找寻,而不是靠着想象。”   说完,谢修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走了。   萧夕兮却被刺激得更加停不下来了,直到素心素情领着人进来伺候她起床,她这魔性的笑声都还没停下来。   “你说,谢修是不是就该去当个夫子,他往那儿一站,没人敢造次。而且他还总喜欢给人讲大道理,就连害羞了都不忘记教训我。”   大公主昨晚得知萧夕兮被驸马带回了公主府,就一直担心着,用过早膳就赶来了七公主府上。   结果刚一到,就被萧夕兮拉着说了好半天。   听到这儿,大公主终于察觉出了些不对劲,“所以,昨天晚上你们没吵架?”   萧夕兮止住笑,“吵什么架,你看他那木头脸往那一放,能吵起来吗?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冷漠,昨天回来的路上还嘲讽我。”   大公主看着她,脑海里浮现出谢修的模样,那副冰冷的模样,十恶不赦的罪犯都受不住他的折磨,实在想不到他嘲讽人会是什么模样。   萧夕兮又想到今天早上他红通了的耳垂,可是却莫名的,不想和任何人说。   想藏起来。   大公主喝了一盏茶,昨晚闹腾的脑子清醒了些,这才打量着萧夕兮,问道:“谢修这么一个木头人,你和他相处起来竟然还挺有趣的,看来他对你还不错。”   萧夕兮撑着下巴,闻言嗤了声,“长姐,你开什么玩笑,他对我就像是夫子对堂生,时时时刻刻恨不得把我丢到学院去接受教育。”   “是吗?”大公主挑眉,拉开萧夕兮的衣领,往里面觑了眼,“夫子会这样对堂生?”   萧夕兮立刻想起不久前洗漱时看到的,身上和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痕,脸红了红,拍开大公主的手,掩耳盗铃般迅速捏紧衣领,“你……我,我说的不是这个!”   “嘁,还说人谢修呢,你不也是半斤八两,我看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就该绑在一起,谢修那木头没人驾驭得住。你能够忍受他那木头,已经是全大魏最厉害的了。至于你,除了谢修就更没人经得住你造了。”大公主揉着手背,懒洋洋道。   萧夕兮本来还有点认同,可是听到后面就忍不住了,“什么叫没人经得住我造啊?我这么美的天仙,谁娶了不得去给佛祖还愿啊。”   大公主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语重心长道:“就你这不要脸的劲也只有谢修才压得住。”   “再说了,你那花钱的速度,全长安除了谢修谁养得起你?”   萧夕兮哼了一声,“谁要他养了,父皇这么有钱拿我用花他的钱吗?”   “我记得前天去涟漪阁,就是管家付的钱吧,那管家是谢家的吧?”大公主睨着萧夕夕问道。   萧夕兮不大确定地问了声:“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大公主摇了摇头,“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嫁人了也无忧无虑的。”   “长姐不也挺好的吗?”   大公主一噎,“我和你能一样吗?我又不喜欢那张谦,再说张家看着花团锦簇,可实际上就是纸老虎,要不是当年父皇母后给的嫁妆多,我还能是现在这样?”   萧夕兮想到长姐嫁的张家,嘟了嘟嘴,“可是我也不喜欢谢修啊。”   “你不喜欢谢修?我可是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谢修你就愣愣地说了句‘好好看的哥哥’,后来还追着人家要给糖他吃。”   萧夕兮嘟嘴,“我那是年少无知,本以为是个好看的哥哥,谁知道是个古板无趣的夫子,怎么逗都逗不动。”想起那个时候追在谢修身后跑的自己,萧夕兮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眼瞎了,“你怎么不说我追着他跑了一个月就认清了谢修就是长得好罢了,其余都不堪一提,完全配不上我这个小仙女。”   “是是是,谢修怎么可能配得上小仙女呢?”大公主笑着逗她。   说话间,管家往这边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恭恭敬敬道:“参见七公主、大公主。”   萧夕兮收了笑容,“怎么了。”   管家抬头,有些头疼地说道:“南笙带了位客人,说是世子交代让安排在府里住下。”   萧夕兮有些纳罕,谢修这人竟然还会有朋友?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属实太奇怪了。   “既然是驸马的客人,你就好好收拾个厢房出来带他去住吧。”   说完了,只见这管家还站在这里,似乎有些为难。萧夕兮皱眉,“还有什么事吗?”   管家硬着头皮道:“只是这位客人,她,她是位姑娘。”   “姑娘?”   大公主按住萧夕兮准备站起来的身子,示意她稍安勿躁,转头看向管家,“带过来。”   很快,谢修的贴身侍卫南笙带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姑娘走在南笙身后,只看得见粉色的罗裙随着主人的步伐轻轻晃动。   待到了跟前了,这位“姑娘”的庐山真面目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民女蓝心心见过大公主、七公主。”   一身粉色碎花翠纱百合裙,梳着垂云髻,随着主人屈身行礼,缓缓而动。   “抬起头来。”大公主握着萧夕兮的手,淡淡出声。   萧夕兮看着她,随着她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病态苍白的小脸,唇上那点淡红色突出又醒目。虽然抬着头,眼睛却是下垂的,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收回视线,萧夕兮低低地笑了一声,听不明白情绪,又像是没有任何情绪。   “既然是驸马的客人,那就安排在春杏院暂时住着吧。”   “南笙留下。”   吩咐完,蓝心心被管家引着去春杏院,南笙则留了下来。   “公主,有何吩咐。”   “蓝姑娘是何人?”   南笙闻言微顿,紧接着道:“蓝姑娘是夫人朋友的女儿,此番来长安据说是寻亲,夫人便托世子照顾。”   南笙说完,低着头等着萧夕兮的话,可是等了半晌却只听到她说:“下去吧。”   大公主看向她,“就这么让她住?这可是公主府,不是他谢家。”   萧夕兮靠在椅子上没说话,过了许久又突然道:“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放在心上干什么?”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萧夕兮坐直了,有些严肃,“我是在想,昨天你说好的给我挑的人呢?”   “你确定真的要挑?”大公主看着她,不相信地问道。   萧夕兮嘁了声,“你都可以,我怎么不可以?”   大公主想到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蓝心心,又看了一眼萧夕兮,挑眉道:“行,我明天让人带来。”   大公主打着去给萧夕兮好好物色的名义不知道又去哪里厮混了,萧夕兮今天不想出去,拒绝了大公主后,便回了房间睡回笼觉。   谢修到回府的时候,萧夕兮已经有点转醒的迹象了,只是赖在床上不想睁眼。   因此谢修推门而入,转过屏风到床这边准备换下官服时才发现萧夕兮躺在床上。   帐幔没有放下去,萧夕兮也没有盖被子,反而是把被子抱在了胸前。身上穿的单衣因为滚来滚去往上滑了一大截,还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平坦的小肚子。下身的裤子也被蹭了上去,一只露出脚踝,一只小腿全部暴露在外面。   不过一瞬,谢修就反应过来,走上前去,面不改色地上前扯出她抱着的被子,准备给她盖上。   萧夕兮本就半醒半不醒,还被困在梦境里。   梦里,有个人看不清脸的人非要抢她的的荷叶鸡。那荷叶鸡是母后亲自做的,她才吃了一口!   她拼死捍卫,可是架不住她力气和那个人比根本就不够看,不过挣扎了几下就彻底败北,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嚣张地拿着荷叶鸡边吃边跑。   萧夕兮气急,猛地从梦里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他在抢她被子,顿时生起气来。   “谢修,你有病啊?”   谢修面无表情,手指松开被子,“公主又怎么了?”   萧夕兮原本只是生气梦里的场景还被他抢了被子吵醒,听了这话又想起那个蓝心心,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身为公主,驸马竟然敢带女人回公主府就算了,他竟然还不让她睡觉。   简直是丧尽天良!   她这么美又这么有钱,还是公主,却要被谢修这么对待。   谢修就是个王八蛋!   谢修听完她的控诉,捏了捏眉心,有些不解,正准备询问,就发现刚才还趾高气扬地指着他鼻子骂他的人忽然哭了起来。 第6章 它心 初见   谢修原本准备的一番话都咽了回去,“你哭什么?”   “你什么意思,还不许本公主哭了吗?本公主都没有质问你蓝心心的事情,你还要怎么样?”萧夕兮就算哭也是高贵地哭,绝不肯低头。   谢修低头,露出疲惫的神色,语气有些不耐,“公主要是不愿意她住在这里,那我会让她搬出去的。”   萧夕兮瞪着她,“谢修,你现在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敷衍本公主是吧?好,你不愿意解释你就和她一起出去。”   回应她的是谢修一声无奈的叹息,“萧夕兮,你可以懂点事吗?”   萧夕兮笑了。   “谢修,你当初娶我的时候,不就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吗?现在后悔了?不愿意了?当初成亲的时候,你不就拉着本公主陪你演戏糊弄父皇母后吗?正好本公主也受够你了,不如择日就去找父皇,我们合离。”   谢修揉了揉眉心,语气冷淡:“你现在需要冷静。”   说完,竟然无视萧夕兮的目光,离开了。   随着他走出门外,萧夕兮情绪彻底爆发,随手抓了身边的枕头朝他扔去,“谢修,你就是个混蛋。”   守在门外的丫鬟小厮都离得远远的,一个个焦急的等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夕兮叫来素心,吩咐道:“让清风馆的人都过来。”   素心啊了声,“公主,这……”   “啊什么,本公主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萧夕兮闭着眼睛不耐道,艳丽的脸蛋上满是不耐烦。   素心只能说了声好,随即去清风馆叫人。   清风馆是长安有名风雅之地,只对女子开放。   不多一会,素心带着十几个各色男子等着门外,“公主,人已经请到了。”   萧夕兮懒懒地嗯了声,“进来吧。”   一时之间,丝竹管乐充斥了整个公主府。   萧夕兮几杯酒下肚,撑着下巴,双眼迷蒙,却是放空状态。   她始终不明白,谢修怎么可以不喜欢她?他怎么敢?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小时候,她见惯了自己几个哥哥,总觉得世间再也没有比他们还好看的男子了。可是那年母后寿辰,她第一次见到谢修就被迷住了。   “玉作帘衣花作座,海云为佩月为兜。”那是她当时能想出来的最美好的词句,还是因为夫子前一天罚她抄了二十遍才记住的。   她第一次看到比哥哥们还好看的男子,虽然比自己还是差了一点。可是还是勾得她想要认识,想要和他说话。   但是她是公主,想要认识谁,从来都不用自己主动,所以她等着那个他主动攀问。   可是直到宴席结束,他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哦,不对,说过一句的。是最开始的时候,他板着脸,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然后依次见过她的几位哥哥姐姐,最后才轮到她。   声音也很好听,像是星星落在玉盘上。   如此一来,萧夕兮的兴趣反而越发浓厚,他是第一个这般无视她的人。   等到宴席散了,她让人去叫了他。而她则回了自己住的宫殿。   “你叫什么名字?”萧夕兮主动问。   他嘴巴微翘,似乎很不高兴,但是还是恭敬道:“谢修。”   “哪个修?”   他更不高兴了,小脸紧绷,下颚都绷直了,半晌道:“修己安人的修。”   可是萧夕兮在学院向来是能过则过,想了好长时间都没明白“修己安人”的修是哪个字,又问道:“修己安人的修是哪个修?”   谢修小时候还不大懂得怎么掩饰情绪,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大概是没想到七公主明明和她差不多大,怎么连这个他几年前学的成语都不懂。   文盲如是也。   可是萧夕兮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回答,催了一句:“你怎么不说啊?”   “是不是休息的休还是修正的修?”   谢修木着脸,“修正的修。”   萧夕兮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了,又问:“那你住在哪里,以前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扬州。”   小谢修的话比现在还少,可是萧夕兮却觉得很有趣,还“约定”了明日一起玩。   问完话,宫女通报,四皇子找她,萧夕兮便让谢修走了。   谁知道,到了晚上,靖王说谢修还未回家。   这才发现谢修竟然迷路了。   虽然是谢修自己不想要宫人跟着的,但是毕竟是在皇宫里迷的路,要不是她叫他回来,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萧夕兮愧疚极了,决心一定要补偿他。   后来的好几个月,萧夕兮都怀着愧疚的心情追在谢修身后跑,可是谢修从小就是木头模样,就算是这样她也没能得到他一个笑脸。   后来魏帝赐婚,萧夕兮其实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谢修了,但是想起以前那个小小年纪就板着张脸的小谢修,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一来,是因为谢修这些年名声大噪,天子骄子的名声她也听过。   二来,也未尝没有一丝好奇和期待。   毕竟小时候那么好看,长大了又名声在外。   可是成亲那日,见到的谢修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木头,简直就是冰块。   而且若不是父皇派了人守在门外,说不定那日他根本不想和她洞房!   萧夕兮越想越气,心里更不是滋味,想她堂堂大魏公主,自来没受过委屈,可是唯独在谢修这里跌跟头了。   还不止一次。   “七公主,还想听什么曲?”清婉的一道声音打断了萧夕兮的思绪。   萧夕兮抬眸,就见到清风馆的头.牌扶桑公子低着头问。   据说扶桑公子有自己的规矩,卖艺不卖.身,甚至都没人听过他的声音。   就连萧夕兮和大公主都没听过他的声音,只听过他奏过各种各样的乐器。   “扶桑公子奏什么,本公主就听什么。”萧夕兮勾唇,原来扶桑公子不是哑巴啊。   扶桑公子抬眸,道是。   换了琴,一曲将进酒,气势磅礴。   萧夕兮却是淡淡扫了一眼,收起了笑容。还没他弹完,忽然打断道:“先出去。”   扶桑公子的琴音骤然中断,尾指带起一声长吟,看得出他的惊讶。   但是萧夕兮却是没了情趣,没再看一眼。   将进酒,谢修也曾弹过。   魏帝赐婚后,萧夕兮曾经偷偷溜出宫过,撞见谢修弹琴是意外。   她当时甚至都不知道弹琴的就是谢修,还是等到一曲将进酒完了,她听到周围人议论,“不愧修己先生,听这一曲,胜似仙乐。”   “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能听到修己先生一曲,实在是三生有幸。”   萧夕兮自然知道修己先生是谁,不过出于她一贯的作风,她没表现出来,而是思考了半晌,屈尊降贵、轻描淡写问道:“修己先生是谁?”   那一刻,她知道谢修看见她了。   于是微微抬起下巴,一贯的理直气壮,还带着几分娇矜,自然也有那么几分不可言说的婉转心思。   说完后看向素心,注意力却大部分集中在了不远处的谢修身上。   余光却注意到谢修起身了,周围人让开一条道来。   她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宽大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心里面好像有人在打鼓一般,吵人得很。   谢修走了过来。   朝着她的方向。   萧夕兮连余光都收敛了,听到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她没由来地屏住呼吸,感受到他靠近的气息。   短短一瞬间,萧夕兮忽然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着如果他开口自我介绍,她该怎么说,说什么。   “一、二、三、四、五……”   萧夕兮甚至在心里默数。   最近的时候,她忽然决定要先下手为强,“你……”   话刚出口了一个字,忽然又听到他的脚步声又渐渐远了,那气息也渐渐消散。   她才反应过来——谢修根本没打算理她。   萧夕兮忽然生出一股闷气。从来没人敢无视她,也没有人会,她是天生的美人,皇家养出来一身矜贵的气度,没人会忽视她。   可是这个她未来的夫君却又一次忽视了她。   说不定还在心里耻笑她。   素心劝道:“谢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萧夕兮看着她,“你站在哪边?”   素心顿时怂了,过了阵子又小声说道:“其实刚才谢世子点头了,算是和公主打招呼吧?”   萧夕兮根本不听,一心一意认定他是故意给她难堪。   或者,   更可恶的是,他根本没认出她来。   一壶酒喝完,萧夕兮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想了这么多关于谢修的事情。   可是谢修呢?他这会是在干什么?   巨大的窒息感袭来,萧夕兮意识到了危险,如果她还这样,她几乎可以肯定,最后一无所有的只会是她自己。   如果说现在谢修在她心里占了三分之一的地位,那在这样下去,不出半年,他就能迅速占据全部的位置。   而那个时候,她就输了。   她才不要做那些可怜兮兮的闺房女子,一颗心都挂在夫君身上,因为男子的一举一动而忧心失意,做出那些文绉绉又酸唧唧的词句。   什么“思君如蔓草,连延不可穷。”   又譬如,“闻君有它心,拉杂摧烧之。”这般苦恨之句。   她是大魏公主,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誉和地位,用不完的金银财富,怎么能为了个谢修变成那副模样。   就算是有它心,也要她先有。 第7章 挑人 “臣定护七公主周全”……   谢修很忙。   实际上从通州提前回来是因为魏帝。   好多日他都不曾按时睡觉,他的底线也在一破再破。但是事情似乎总是会堆在一起,扰得人烦躁不堪,却又只能撑着。   从公主府出来,他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值守的官员见到他又回来,虽然是惊讶,但又庆幸。   纷纷围上去找他商量对策。   谢修在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了消息,太子萧焱喝醉了酒夜闯禁宫,执意要见废后。   太子是先皇后也就是废后楚氏所出,只是后来楚氏立宫不正,谋害怀有身孕的妃嫔,十年间除了楚氏育有六岁的太子和另一名早逝的妃嫔所出的大公主,后宫无一所出。   后来事发,楚氏被废。   而太子却没有被废黜,魏帝一直寄希望于太子能够出淤泥而不染,所以这十几年都是亲自教导。但是太子总觉得自己一直处在被废黜的边缘,战战兢兢了十几年。   不仅没有符合魏帝的期望,反而越发性子歪。   而今晚的事情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证据。   “谢世子,这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   禁宫。   谢修赶过去的时候,太子拿着剑横在守卫的脖子上,“本宫要进去。”   见谢修来了,太子讥笑了声,“七妹的驸马来干什么?怎么不去处理头顶的绿帽,反倒想来管本宫?”   谢修眸色微深,而身后跟着赶过来的大臣们脑门上的汗水已经挂了一层又一层了。   这两个他们可谁都得罪不起。   谢修面色未改,上前一步站在太子面前,“太子已经清醒了,何必强撑着?”   太子脸色一变,“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滚开些,不让刀剑无眼,伤到驸马了可别哭。”   谢修垂眸,极轻地笑了声,复又抬眸看向太子手中拿着的剑,“闯禁宫是死罪,但是您是东宫太子,罪不至死。”   架在侍卫脖子上的剑轻微的颤动了下,却忽然对准了谢修的心口。   “谢修,给本宫滚开!”   谢修微微低头,看着胸前的利刃,却是向前了一步,距离变成了零。   只要太子再用一点点力,或者谢修再往前倾一点,就能刺穿谢修的心脏。   太子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幕,拿着剑的手抖了几下,谢修的胸口渗出一点血红,映在雪白的袍子上诡异地惊人。   “你、你做什么?”   谢修双手交叠着,站姿极为妥当,“太子恨臣,因为臣娶了七公主,所以太子只要再用点力,臣就会死。”顿了下,目光在太子因为喝酒而红润的脸庞上转了一圈,“但是太子清楚,臣死了,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机会是什么,太子和谢修都心知肚明。   谢修天资聪颖,从小被誉为神童。他八岁那年,魏帝钦点他为太子伴读。   楚氏被废后,太子性情阴郁,谢修的到来无疑是一束光。   因为太子深知,以谢修的聪明才智,日后必定会被魏帝重用,而他是他的伴读,就意味着,他以后也会为他所用,为他出谋划策。   更重要的是,太子觉得魏帝将谢修给他,是在告诉他,他仍旧会是魏帝心中最好的儿子,最满意的太子。   可是两年前,谢修娶了七公主。   七公主是现皇后所出,现皇后还有亲生儿子四皇子,是正正经经的嫡子。   而萧焱虽然是元后所出,占了嫡长子的名分,可因为楚氏被废,他实际上根本没有四皇子风光。   所以,魏帝赐婚的举动在太子看来便是抛弃了他。而谢修也背叛了他。   “谢修,你想让我回去,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太子忽然软了下来。   “太子请说。”   “父皇是不是病重了?”   听到这个问题,周围的大臣侍卫们都惊疑不定,可是谢修却仍旧是波澜不惊,“是。”   听到肯定的答案,太子眼眶忽然红得惊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修眉头都没皱,似乎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思考,又或者他早就有答案,“修什么都不打算,皇上自有圣裁。”   “你!”这样的答案在太子听来就是不愿意帮他了,探究地看着好谢修,“本宫以为,你是本宫的陪读,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情谊在的,可是驸马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谢修叹了口气,两年了,有些事太子总是想不明白。   魏帝之所以会赐婚,跟皇储一点关系都没有。   相反,正是因为魏帝仍旧打算保太子,才会赐婚于他和七公主。   魏帝只是担心,如果太子继位,会对其余的皇子公主们心怀怨气而已。   赐婚的那天,谢修被叫到御书房。   那天,魏帝只问了三个问题。   “龙生九子,各有千秋,修觉得几位皇子谁更好?”   魏帝不是一般的皇帝,年轻时收复被大梁和卫国抢占的十八个城池,更是拓宽了大魏疆土。在他的治理下,大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所以谢修深知,他问这个问题之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臣以为,四位皇子都很好,只是若要继续好下去,那么根本就不能动。”   魏帝没有问他,何为根本。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若是太子继位,废后该如何处置?”   “处死。”   这话太大胆,但是谢修说的轻描淡写,“一国不能存两后,元后和皇后是绝对不能共存的。”   好在魏帝没有追究,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朕想为你和兮儿赐婚,你可愿意?”   最后一个问题反而是谢修思考得最久的问题。   良久才道:“臣愿意护七公主周全。”   谈话的第二天,赐婚圣旨就下来了。   而太子也和谢修闹翻了。   谢修看着太子,放缓了语气,“太子为何不愿意相信皇上?”   “哈哈哈,相信他,谢修你扪心自问,若是你处在本宫的位置,你敢相信一个将你母亲关在这样的地方十几年的人吗?”   太子忽然情绪激动,扔掉了剑,指着面前关上的朱红色大门。   门前杂草丛生,红漆也掉了很多,斑驳一片。   “你再想想,他把本宫的母亲,他的结发妻子关在这里不闻不问,却对另一个人女人呵护有加,她生的儿子虽然没有太子的名号,可是他们、你们哪个不是觉得他比本宫更加尊贵,她生的女儿,性子娇奢,无法无天,可是却最得父皇喜欢。还赐婚给你们哈哈哈哈……”   谢修听着这话越发不可收拾,再这么下去,就不是简单的惩戒一二的问题了。   “太子醉得不轻,来人带太子回东宫。”   底下的人犹豫着不敢动。   谢修皱眉,转身看着他们,“是听不懂了吗?”   他声音不大,却是很有震慑力。   太子笑够了,抹了把脸道:“本宫自己走。”   说着,也不管地上的佩剑,径直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今天知道的消息太多了,偏偏还是密不可传的消息,要人命啊。   谢修低头看了眼雪白袍子上的血迹,没在意,弯腰捡了太子的佩剑,沉静道:“今日之事,若是谁敢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佩剑上有血迹,谢修从衣袖里拿出一块蓝色的帕子,擦干净了血迹,将剑递给了身后的侍卫,“送到东宫。”   该封口的封口,该处理的处理了,天已经蒙蒙亮了,谢修在值所匆匆洗了洗,又换了身衣服,估摸着皇上已经醒了才去紫宸殿求见。   魏帝躺在床上,短短几天身体消瘦得厉害,眼眶凹下去,眼球凸了起来。   皇后在一旁照料着,也有些憔悴疲惫。   “太子回东宫了?”魏帝声音也有些嘶哑了。   “回了。知道此事的人都不会说出去。”谢修道。   “好,谢修,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如今朕这副样子,大梁和卫国结盟攻打燕国势如破竹,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转头就会觊觎我大魏。这段时间任何乱子都不能出。”   谢修点头,“臣遵旨。”   皇帝说完了,皇后又问道:“此番回来,兮儿有说什么吗?”   谢修想起昨晚离开公主府前的争执,“七公主没说什么,只是有些生气臣回长安没有提前通知她。”   皇后笑了笑,“兮儿任性惯了,你多费心些。”   **   谢修一夜没睡,精神和身体都处在极度疲惫的状态,走出宫看见管家等在马车旁,揉了揉眉骨,“怎么了?”   管家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都不敢看谢修,声音飘忽得很,“七公主昨晚叫了清风馆的人到府上听了一晚上的曲儿,大公主今早上带了几个人过来,七公主正在挑。”   谢修眉心一跳,脸色直接黑成了炭,比刚才和太子对峙还要黑。   南笙和管家只觉得周围仿佛忽然变成了大雪纷飞的北国,冷得不行。   谢修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才上马车,“回公主府。”   清风馆,听曲,挑人。   这一个一个词争先恐后蹦到谢修已经疲惫至极的脑子里,像是放置很久不用的锯子,“嘎吱嘎吱嘎吱……”地在脑海里拉扯着。   原本准备在马车里睡一下,可是这会也睡不着了。   马车到了公主府,谢修没让人扶,直接跳下了马车,脚下生风。   管家和南笙在后面对视一眼,互相在里面看到了绝望和一种莫名的肃然起敬的情绪。   自家世子这么多年就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愤怒又着急的情绪,七公主可真是厉害啊。 第8章 情人 赋迟怎么可能会骗公主   谢修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凝神听着萧夕兮和大公主的对话。   “我还以为你昨天说着玩的,怎么还真的要?”大公主问道。   “我何时说着玩了,谢修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大公主纠正道:“这个词好像不能这么用吧?”   萧夕兮嘁了声,“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长姐带的人呢?”   大公主叹了口气,“要是让母后和父皇知道了,又怪我带坏你。”   “放心吧,前几天我进宫,都没看见父皇,母后说父皇最近要做一件大事,可没空管我们。”   “是吗?你也没见到父皇?我还以为我上次的事惹得父皇一直生气,气还没消才不见我呢,既然你也没见,那我就放心了。”大公主忽然提高了声音,“紫春,把人带进来让七公主瞧瞧。”   吩咐完,大公主又开始和萧夕兮说,“这几个人可都是人中龙凤,清风馆送过来的,还没见过人。”   紫春一出门就看到了散发出煞气的谢修,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谢修捂住了嘴带去了偏廊。   不多一会,紫春带着五个各有特色的男子进了屋。   所谓春兰竹菊大抵如此,五位男子各有春秋,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材消瘦,体态轻盈,五官偏柔。   第二个身材没这么消瘦,皮肤偏麦色,看着孔武有力。   最吸引人的是站在最后面的人。一身玄色衣袍,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配饰,一头青丝也是用一根玉簪子束起来,气质清冷卓绝,最重要的是脸上还戴了面具。   黑色的面具。   萧夕兮盯着他,忽然笑道:“若是在晚上岂不是就看不见了。”   闻言,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萧夕兮,却没有说话。   只是那一眼却让萧夕兮觉得似曾相似,就像是天上的明月洒下的一层光辉,月华流动,人眼朦胧。   夺人心魄。   就是这一瞬间,萧夕兮就决定了,留下他。   大公主哑然,这才刚见面,都还没介绍名字就定了?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这人戴个面具,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万一要是奇丑无比怎么办?”   大公主其实不看好这个人,虽然不否认他确实是这里面最出色的,但是他通身的气质和谢修未免太像了点,总让她心里不安。   萧夕兮摇头,“就他了。”   **   “你叫什么?”   周围人都识趣地退了下去,大公主说了两句也告辞了,此时此刻只剩下萧夕兮和她挑中的“面.首”。   “赋迟。”   “哪个赋哪个迟?”   “莫讶相如献赋迟,此句中的赋,此句中的迟。”   萧夕兮微楞,探究地看着他,“赋迟?”   她不是小时候的萧夕兮,诗词储备虽然不大,却也知道这首诗,“赋迟为何进了清风馆?”   “生活所迫。”四个字说得理所当然又似乎清冷无寂。   萧夕兮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   不过她有的是时间,“好,从今以后你就留在公主府上,我需要你的时候,会来找你。素心会带你去住的地方。”   赋迟点头,似乎没有一点异议,转头就出去了。   萧夕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的疑惑更加浓了,这个“赋迟”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生活出卖.身.体的人,可是他偏偏又出现了这里。   中午用膳的时候,萧夕兮让人把赋迟叫来,“不用拘束,陪本公主吃顿饭而已。”   看到他僵着身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萧夕兮安慰道。   面具下的谢修脸色难看,他以为萧夕兮是为了故意气他,加上当时一晚没睡,精神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致,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头昏脑涨。这才会做出这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可是看样子,萧夕兮好像不是为了气他,那么赋迟这个身份注定要存在很久了。   深吸了口气,赋迟保持着淡定坐下去,开始了面.首和七公主的第一顿午餐。   吃到一半,萧夕兮忽然问素心:“谢修还没回来?”   “回公主,驸马还没回来。”   真谢修,驸马爷,假赋迟坐在萧夕兮旁边,无端地紧张了一瞬,随后又好奇起来,萧夕兮问他是要做什么?   随后又幅度地摇了摇头,他真是魔怔了,从今天早上听到消息起就不对劲了,现在竟然还起了这种心思。   所谓非礼勿听,如今他顶着一个赋迟的身份,已经是迫不得已,就算会听到些萧夕兮的秘密,也当守口如瓶,当做没听到过。可是如今竟然有主动探听的想法,他果然是魔怔了。   萧夕兮听了素心的话冷哼一声,一边戳着碗里的狮子头一边狠狠道:“谢修这个王八蛋,他是不是和那个蓝心心在一起?”   谢修顶着面具,嘴角微微抽搐,这才回长安两天,他已经在她嘴里听到了“谢修混蛋”、“谢修王八蛋”、“谢修死木头”……等好几种骂他的话了。   心里有些微妙,又难得反省了下,他是不是真的过于混蛋?   好在萧夕兮并没有过于纠结谢修,转了话题:“今天晚上万户楼有相扑表演,赋迟和我一起去吧。”   原本想晚上处理公务的谢修,再一次后悔为什么早上头脑发热,做了这个决定,“好。”   相扑表演在万户楼的中庭院子里,萧夕兮在万户楼有个固定的房间,她去得虽然不早,但是房间却是一直给她留着的,她一去就被掌柜请到房间里。   “七公主,还是老样子吗?”   萧夕兮在椅子上坐下,随口嗯了声,又问:“万户楼前日不是出了新甜点,拿来尝一尝。”   “好勒,小的这就去。”   赋迟坐在她身边,这个房间应该是最佳观赏地点,不用站起来,就这么坐着就能将下面相扑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不由感叹萧夕兮果然是这长安第一“纨绔”。   这个名号不是谢修取的,谢修两年前就听过了,据说是因为在这长安,没有谁比萧夕兮更懂得吃喝玩乐。   长安的一众纨绔子弟遇到她都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萧夕兮忽然转头,“偷看本公主做什么?”   这一举动太过突然,以至于赋迟完全没有预料到,视线和她正好对上。她俯身过来,离他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   赋迟心头猛地一跳,随即垂下眼眸,“是赋迟僭越了。”   萧夕兮轻笑,伸手在他的耳垂上捏了捏,“本公主又不怪你,要怪就怪本公主确实美若天仙。”   赋迟耳垂被她一捏,烫得惊人,顿觉呼吸有点困难,还有种莫名的冲动。   萧夕兮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耳垂,出了会神,“你这倒是和谢修那混蛋有些像,动不动就害羞,红耳垂。”   ?   谢修&赋迟内心的震惊无人知道,她说他经常害羞?还会红耳垂?   怎么可能呢?   他看了眼萧夕兮,她这会儿已经转过去看相扑比赛了,那模样不像是说假话。   所以,他真的会红耳垂,所以这会儿耳垂这么烫也是因为红了?他又看了眼萧夕兮,见她没有注意自己,迅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烫人的感觉真的挺像红透了的样子。   不过,这惊疑不定的感觉没持续多久,谢修毕竟是谢修,强大的自制力和自控力令他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件事情。   楼下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紧接着萧夕兮也鼓起了掌,谢修循声看去,左边的女子赢了。   恰逢小二端上来好几样甜点,萧夕兮指着赢的那个人说:“那个人不错,上次怎么没见过?”   “这个人啊,是今天新来的,一来就对掌柜说生死无论,她要参赛,赢了呢,只要一半钱,输了自负,口气狂得很,没想到还真的赢了。”   萧夕兮挑眉,“有点意思,素心,赏。”   素心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小二的盘子里,“这可是公主单独赏给那位女子的。”   小二点头道:“小的办事,公主放心。”   楼下又换了两个人,这一次远没有上一组精彩,萧夕兮看了几眼也就失去了兴趣。转头看着赋迟,“本公主还是对你的兴趣大些。”   赋迟任由她看,“公主想知道些什么?”   萧夕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都没说我想干什么,你就猜到了,你是怎么猜到的?”   赋迟微顿,“赋迟侥幸罢了。”   萧夕兮摇头,“不,你肯定有事瞒着本公主。”她又从上到下打量他,“不过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你明显并非池中之物,接近我不会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目的吧?”   谢修微讶,他以为萧夕兮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她给他留下的“草包”印象太深刻了。再加上这几年她几乎每天都欧式吃喝玩乐,很难不让人相信她就是个十足的草包美人。   想了想,谢修还是觉得萧夕兮大约还是不好糊弄的,于是开口道:“赋迟确实有自己的目的,爱慕公主求而不得,只能出自下策。”   谢修低着头靠近萧夕兮,声音也随着低了下来,在这嘈杂的环境里竟然莫名的有几分暧昧。   热气喷在萧夕兮的脸上,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   半晌才明白过来,她——被表白了。   虽然不是新鲜事,可是萧夕兮却觉得有点古怪。   主要是她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心动。   头一次主动撇开了视线,“你说的是真的?”   谢修点头,清冽的嗓音响起,“赋迟怎么可能会骗公主。” 第9章 替身 干脆低了头堵上她的唇   萧夕兮拍着脸蛋,坐在镜子前,还有些不可置信,她竟然因为赋迟说的情话害羞了!   可是这么多年,给她表白的人不计其数,她从来没有害羞过,怎么会因为这个赋迟而脸红呢?   想到她刚才落荒而逃的情形,萧夕兮就忍不住唾弃自己!是在是太没骨气了。   她上一次害羞还是和谢修的洞房之夜,难不成赋迟和谢修在她心里已经一样了?   可是她连赋迟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她一向最是看重颜值,就连小时候纠缠谢修也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她现在已经这么注重内涵?不肤浅了吗?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   但是想到谢修在自己心里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又有点开心,这证明,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把谢修彻底忘了。   长公主听到此事的时候,沉默了半晌,最后古怪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因为赋迟和谢修很像?”   萧夕兮愣住,追问道:“很像吗?哪里像了?我都没见过赋迟的脸怎么知道他们像?”   “这还是能看出的吧?比如身体、气质、又或者说话的方式,我昨天第一眼见到赋迟就觉得他的气质像足了谢修,身高也像……”大公主昨日回去后听到紫春说了事情的真相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后来谢修还亲自来威胁她。   她能怎么办?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隐晦的提醒了,不然……   谢修要是告诉父皇、母后,她就惨了。   萧夕兮想了半天,终于点头,一脸慎重地看着大公主,“你说得对,其他的我不知道,反正话少是很像的,不过谢修是绝对不可能说情话的!”   过了会,又悄悄凑到大公主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长姐,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找了一个替身啊?”   大公主一震,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理解。   几乎有一瞬间都要忍不住告诉她可怜的七妹妹真相了,只不过谢修的威胁实在太惨无人道了,她只能咽了咽同情的泪水,语重心长道:“七妹,找替身不是好行为,我鄙视你!”   经过大公主的提醒,萧夕兮越来越觉得赋迟身上有谢修的影子,自我反省了一番,难不成她就是喜欢谢修这个类型的?否则也说不通自己为何第一眼就挑中了赋迟。   “素心,去叫赋迟过来。”   “等等,还是我过去好了。”萧夕兮又叫回素心,“你说我们这么不通知一声就过去是不是不好啊?”   素心大惊,公主竟然还会为别人考虑了!可是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又听到萧夕兮碎碎念着,“没关系的,就是突然袭击才能看到赋迟的真实面目。”   素心:“……”大意了。   萧夕兮跳下榻,蹬上鞋就出门往西院走去。   西院离正院不远但是也不近,距离刚刚好。   萧夕兮走到西院门口的时候,谢修还在处理昨天堆积下来的公务。昨天的一时冲动给今天留下的是半人高的公务等着他处理。   南笙来通知的时候,低垂着头,很是没有底气,世子让他看着正院,他却是等到公主人都到了西院才来通知,这算是失职。   谢修瞥了他一眼,“自己去领罚。”   自己则拿了放在一旁的面具戴上,出去迎接。   还好他今日没有去宫里,看来是时候安排一个替身了。   “赋迟?”   “公主来了。”谢修低头请安,一副乖巧的模样。   萧夕兮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有些心虚,咳嗽了声道:“本公主就是想来看看赋迟……住的习惯吗?”   谢修垂眸,几乎无师自通般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赋迟以前住的地方狭小阴暗,能住在公主府已经是赋迟最大的幸事,怎会不习惯。多谢公主关怀,赋迟感动非常。”   萧夕兮看着赋迟低着头,尽管尽力掩饰却还是泄露出的几分自卑,心疼极了,“赋迟放心,有本公主在,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当下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因着刚才赋迟那无处隐藏的惹人怜爱的可怜,顿时觉得这院子实在不够好,“赋迟不如搬去东院吧,那个院子大些,布置得也更加精巧,这里还是寒碜了些。”   东院还离正院很近。   谢修摇头,“赋迟多谢公主抬爱,只是这里已经够好了,赋迟只是个卑贱的奴,住到东院去,要是惹了驸马不快就不好了。”   谢修自觉这番话言辞恳切,但是萧夕兮听了之后确实更加怜爱了,又想起那个挨千刀的谢修,“赋迟放心,本公主和驸马貌合神离,迟早会合离,我和他如今互不干涉,你大可不必有这样的担心。”   谢修微顿,在萧夕兮恳切的注视下咽下了喉间的腥甜,“赋迟多谢公主,只是不知道公主与驸马为何……”   提到谢修,萧夕兮脸色冷淡了些,又打量着赋迟的身段,越发觉得他身上确实有几分谢修的模样。   “他就是个混蛋,你不用管,做好自己的本分,本公主保你一生衣食无忧。”顿了顿,萧夕兮盯着赋迟的眼睛,“只要你听话,本公主什么都可以给你,想参加科考,也可以。”   谢修的心在短短的时间里大起大落,上一秒像是被扔在了油锅里煎,下一秒又像是在春暖花开的春天里。   简直太刺激。   然而面上却只能做出惊喜又感动的模样,甚至挤了几滴泪出来,猛地跪在地上,“赋迟何德何能,遇上公主……”   萧夕兮只觉得美人落泪甚是迷人,那滴泪悬在眼眶里,滚滚欲落,又迟迟不落,直到他眨眼,才缓缓滚落,一分为二,滑进面具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心里顿时有些意动,萧夕兮没忍住蹲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赋迟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哭也是别有风情。”   指尖上沾上了湿润的泪珠,萧夕兮心里微颤,总觉得那眼泪十分灼热,从指尖一直烫到心尖。   谢修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夕兮,喉结上下滚动,“公主折煞赋迟了。”   萧夕兮猛地回神,看着赋迟,忽然手忙脚乱,“赋迟先休息吧,本公主突然想起还有事。”   萧夕兮几乎是落荒而逃,提着裙摆就走了,甚至都没等素心。   直到走到拐角处,确认从西院看不见了才停下来,惊疑不定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她刚才竟然真的把赋迟当成了谢修,看见那滴泪时,她眼里的人不再是赋迟,而是谢修,穿着大红喜服的谢修,穿着天青色袍子的谢修,每个谢修都在哭。   她魔怔了!她是真的把赋迟当成了谢修的替身。   “不要过来!”察觉到素心等人追了过来,萧夕兮忽然低喝,“不要跟过来,本公主要一个人静静。”   说完再也没看她们,而是独自沿着长廊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主院。   她愣愣地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坐下,就算赋迟真的很像谢修,她也不应该把他当成替身,这对赋迟不公平。   可是她却无意识间将赋迟当成了替身。   为什么呢?   她恍惚地看着这间院子,惊讶地发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竟然全是和谢修相关的。   成亲那天,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只能看到谢修的模糊的身影,他牵着红线的另一端,和她一起步入洞房。   他抱着自己说:“喝醉了,怕你受不住。”   他亲吻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   那天他忽然现身在游船上,接住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明明两年之间,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她却好像把每一个瞬间都记得十分清楚。   萧夕兮起身,推门而进。   房间里属于谢修的东西很少,尤其是那天吵架之后,萧夕兮还让素心把他的东西都拿给了南笙。   但是萧夕兮却仿佛闻到了属于谢修的味道。   萧夕兮捏了捏鼻子,十分不愿意但又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可能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谢修。或许是小时候没有得到的情绪作祟,又或者是她确实是十足的颜控。反正无论怎么样,她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完全喜欢上了谢修。   否则不会无意识地把赋迟当成谢修。   “谢修,你个混蛋!”   虽然喜欢谢修事实,但是也不妨碍她骂他。凭什么他已经转身和蓝心心卿卿我我,两天没回公主府了,而自己却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想他。   “修又做了什么让公主不开心了?”清冷的嗓音忽然响起,脚步声慢慢走近。   萧夕兮转身,就见到谢修一边系腰带,一边向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里多久了?”   谢修挑眉,“公主想让修先回答哪个问题?”   萧夕兮被问住了,哼了声,没再纠结刚才问的问题,那不过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问题,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刚才除了骂了一句混蛋,什么都没说出来。倒是不担心谢修有没有听到。   于是冷笑了声,“谢世子倒是舍得回来,本公主还以为你被那蓝心心迷得失了智呢。”   谢修这几天几乎是过度劳累,公务上的事情已经足以让他操心了,还自己发蠢整了个赋迟出来,不可谓是自作孽。   经萧夕兮提醒,忽然想起了是有这么个人,但是他当时是在太忙了,根本就把蓝心心放在心上。   后来是怎么和萧夕兮说的,他也早忘在了脑后。   只不过,萧夕兮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和他闹矛盾,好似昨天他还是赋迟时,她也曾说过蓝心心这个名字,只不过那时候他着实没留心。   想了想,谢修开口道:“你是因为蓝心心在跟我闹?”   萧夕兮回头,“什么叫闹?谢修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住在无理取闹?”   谢修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萧夕兮就像是抓住了一个把柄一样,得理不饶人。   好在谢修已经习惯了萧夕兮的得理不饶人,加上这两天假扮赋迟确实有所收获,听了她说了好几遍他是混蛋后,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拖。   “萧夕兮,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蓝心心是母亲朋友的女儿,同时也是一件重要案子的相关人,为了确定一些事情,我只能将她放在看得见的地方,等事情了了,我自然会处置她。”谢修另一只手捏着萧夕兮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   说完后,谢修盯着萧夕兮,却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忍不住用了点力道,“啧,听到没?”   萧夕兮回神,她刚才一直沉浸在谢修竟然在跟她解释的这个认知里。   此刻回神,忍不住问了句:“你竟然会解释了,没那么混蛋了?”   谢修听到眼皮一跳,看着她还在张张合合的嘴唇,也不知道又会吐出什么字句,干脆低了头堵上她的唇。 第10章 受伤 酒囊饭袋   “……你说他亲完就跑是什么意思?”   京郊的温泉池里,萧夕兮和大公主疯狂吐槽着,想到他亲完就推开自己,然后半句话都不说就离去的场景,萧夕兮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这处天然温泉是围在皇家园林里的,虽然是露天,可是私密性却十分好,加上十分宽敞,萧夕兮和大公主经常约着过来玩。   而今天萧夕兮来这里光是那一个问题就问了至少□□遍,也不需要大公主的回答,自个在那儿瞎琢磨。   大公主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终于忍无可忍,“在这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萧夕兮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公主,“他说蓝心心是一件案子的相关人员,你说他这是在骗我呢还是真的?”   大公主自从面.首事件过后就对谢修有了新的认知,嘴上说着:“他应该不会这么无聊骗你吧?”   却又想到他连装作面.首这么无聊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   萧夕兮点头,“他那么古板,恐怕连说谎是什么都不知道,确实不像是会骗我的。可是他既然回府了,就不会不知道赋迟的事情,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呢?难道他一点不介意我给他戴绿帽?如果他一点也不介意,那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亲我呢?亲完我还跑了?”   大公主绝望地看着话题又跑到最初的为什么亲完就跑了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面.首事情,她恐怕是除了谢修本人之外最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了,她自然知道谢修为何不吃醋。可是偏偏不能说。   真是好难受!   萧夕兮对于大公主的难受完全不知道,拉着大公主再三探讨,“你说,是不是他觉得亲吻体验不好啊?”   大公主无语望天,她怎么能知道呢?   “要不,你亲我一下?”萧夕兮看着大公主迟疑道。   大公主差点没坐稳,给淹到水里去,呛了一口水,不断地咳嗽,“祖宗,你可消停点吧。”   萧夕兮伸手在大公主背上轻拍,帮她顺气,“那我能怎么办啊?”   大公主被呛得泪眼朦胧,实在心酸,为什么她好好的,要被秀一脸恩爱呢?   气顺了点,她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萧夕兮语重心长道:“你不如去问问赋迟,同是男人,他肯定更加了解男人的心思。”   萧夕兮恍然,“长姐说得对,我怎么忘了赋迟呢?”   大公主听完,呛得更加厉害了,心虚得不行,闹着不泡了。   萧夕兮叫了人进来,宫女们拿着干毛巾、衣裳、茶水依次进来,扶着两人从温泉池里起来,然后擦干身子,穿衣。   萧夕兮泡在温泉里说了这么多话,确实渴了,拿着茶杯连喝了三杯。   穿好衣服走出去,萧夕兮和大公主商量着是要直接回去还是再玩会。   大公主觉得平日里甚少出城,今日既然来了,就好好好尽兴,而萧夕兮虽然想尽快回去问赋迟那件事,但是也觉得不着急。两人达成一致,正要讨论去哪里玩,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大妹妹、七妹妹好巧啊。”   两人对视一眼,会这样叫的除了太子也没有其他人了。   转过身,果然见到太子从另一处温泉池里走出来,头发随意披散着,衣服也是宽宽松松的,连腰带都没有系紧。   “见过太子殿下。”她们和太子向来不亲厚,以前遇见了也是打个招呼就走。   太子笑了声,目光在萧夕兮身上打转,“谢世子可还好?”   那天他刺了谢修一剑,虽然谈不上后悔,但在这个危急关头,他还是担心谢修以后不帮他了。   萧夕兮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柳眉微皱,十分不耐,“驸马自然是好得好。”   太子讶异,萧夕兮的这副表现倒像是不知道谢修受伤的事情一样,看来他们之间并不像是谢修说得那般好。这正合了他的意。   他多次送谢修美人,都被他以萧夕兮魏借口拒绝了,他还以为他们感情当真好,不曾想不过是个假象。   想到这里,太子阴郁的脸亮了点,“是吗?看来谢世子的伤已经好了?”   萧夕兮愣住,“什么伤?”   太子吃惊,露出懊恼的神色,似乎是自责自己怎么说出来了,语气十分对不住:“谢世子竟然没和七妹说?本宫还以为你都知道,这才有此一问。”   萧夕兮顿时没了玩乐的想法,谢修受伤了她竟然不知道,还是从一个外人嘴里得知的,谢修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是伤在了哪里,严不严重。   “太子殿下,告辞。”萧夕兮也没了和太子周旋的心思,拉着大公主转身就走。   大公主瞪了眼太子,安慰萧夕兮:“别担心,说不定只是小伤,驸马怕你担心才没跟你说的。”   萧夕兮下意识反驳,“谁担心他了?”   大公主安抚着她,“好,你不担心。”   萧夕兮说完脸一红,也知道自己站不住脚,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我就是生气,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他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还让我在太子面前丢脸,他回去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我呢!”   到了公主府,大公主没有陪着她进去,“你们夫妻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你等会先别发火,好好说啊。”   萧夕兮心不在焉地点头,下了马车就大步流星地往主院走,中途遇见管家,拉着他问:“谢修呢?在不在?”   管家看着萧夕兮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心里暗道也不知道这两口子又怎么了,嘴上为难地回答:“公主,驸马进宫了。”   “进宫进宫,他怎么比本公主还进得勤?”萧夕兮冷着脸甩下一句。   管家只好笑着为自家世子辩解:“驸马这也是公事繁忙……”   岂料萧夕兮冷笑一声,“是,全天下只有他谢修最厉害、最聪明,什么事情都要他去做,那这么大个朝廷拿来干什么?摆设吗?”   说完,也不看管家,又直接出了大门上马车,吩咐往宫里去。   进了宫,萧夕兮没坐软轿,随手在路上抓了个太监问:“谢修呢?”   碰巧,这个太监刚好是给大臣们伺候笔墨的,正好知道,恭敬答道:“驸马在思政殿议事。”   萧夕兮嗯了声,改了方向往思政殿走,素心赏了碎银子也跟了上去。   思政殿本来离宫门口就近,萧夕兮走了一刻钟也就到了,直接闯了进去。   沿路上的内侍赶紧跑去通知,又劝萧夕兮:“公主,奴才去请驸马吧?”   按照大魏规定,女眷不得擅入思政殿等议事的地方。一开始是因为总是有不安分的宫女借着端茶送水一个劲往那些年轻有为的大臣身上扑,后来这个规定便一直传承下来。   萧夕兮根本不管,自由素心等人拦着这些人。   走到思政殿主殿,也就是他们议事的地方时,内侍已经开了门,屋里焦灼的讨论状态一眼就能看到。   当然也能看到谢修白着一张脸坐在上首,眉头紧蹙,偶尔还咳嗽两声。   萧夕兮面无表情,刚走进去,议论声就小了,纷纷见过公主,也有人疑问:“女眷不是不能来这里吗?”   一句话没说完又被旁边的同僚扯了衣袖,示意闭嘴。   谢修看到她走进来,有些惊讶地站起身,越过堆着案卷、奏章的桌子到她面前来,低下头问:“公主怎么来了?”   萧夕兮冷着一张脸,视线在他全身上下游走,嗤了一声,“谢世子真是令人佩服,带伤处理公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魏的朝廷是绣花枕头呢,什么事都要谢世子来。”   谢修微楞,第一个想法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转瞬又高兴了起来——   她这是在担心他?   萧夕兮见他不说话,又开口道:“怎么本公主说对了?”说着停了下,视线在乌泱泱一大堆的官员身上掠过,“这些人都是白拿朝廷俸禄的,就每天到这儿点个卯?”   在场的官员脸色一红,否认吧,他们确实什么大事决定都找谢修,不否认吧,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谢修受伤了,否则怎么会让他这么劳累呢?   又看了看一向嚣张跋扈的七公主,只能将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谢修等她说完了忽然低头笑了笑,温柔得像是月光轻轻拂过脸颊,“公主说得是,我这就跟公主回府养伤。”   萧夕兮准备的那一肚子话才说了几句,忽然被他这么一搅,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谢修走到她身旁,和她并肩站着,牵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转向那些还愣着的官员:“朝廷给你们俸禄不是让你们来点卯的,这些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捏了捏手心的某只小手,拉着她转身走了。   大门关上之际,众官员好像看到谢修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公主的肩膀,将她搂入怀里,头凑到公主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直到门关上,大臣们都还没反应过来,谢世子怎么就忽然倒戈,和公主一起挤兑他们呢?   大臣们恍恍惚惚,互相看看,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我是被秀恩爱了吧”的疑惑。   只有少数几个知道谢修那所谓的伤口只不过浅浅的,恐怕昨天就好了的官员,隐约觉得谢修这是在装柔弱? 第11章 毛病 泡冷水澡   而门外,萧夕兮一脚踩在谢修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黑子鞋子上,“世子受伤瞒着本公主,害本宫在今日在太子面前丢脸,这帐怎么算?”   谢修皱眉,脚被她碾着磨了几下,疼得几乎站不稳,伸手靠在她肩膀上,小声道:“本就是小伤……”   话未说完,萧夕兮接了过去:“你不会是想说怕本公主担心才不告诉我的吧?”   语气森然,谢修为数不多的直接让他低下头靠近萧夕兮:“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   谢修二十年来从没有向人说过“我错了”,本以为会很难说出口,结果大约是这几天演赋迟有了心得,竟然脱口而出都不带顿的。   萧夕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夸张道:“世子会说人话了?”   谢修却没在意,满脑子都是刚才萧夕兮怼人的模样,他以前没少看萧夕兮怼人,但是这是第一次她为了他而发火怼人。想到这里,谢修嘴角微微上扬,问道:“公主今日为何这般生气?”   “我……”   萧夕兮差点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及时止住后,脸上发烫,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甩了甩:“松开,谁允许你牵本公主的手了?”   谢修莫名叹了口气,“要是松了,我怕公主又生气。”   萧夕兮:“?”   虽然这话已经让她生气了,但是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她确实有点不想松开。   上了马车,萧夕兮和谢修一人一边坐下后,萧夕兮就一直盯着谢修看,直到谢修叹了口气坐到萧夕兮身边问:“公主有事?”   萧夕兮看着他有些踌躇,她能明显感觉到今日他态度变了许多,温柔了很多。   她虽然平日里被戏称为“长安第一纨绔”,但仍旧是个女子,也会渴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传说,如果她和谢修能改变现状的话,她又何尝不想。   见他坐过来,萧夕兮心里悄悄做了个决定。   她伸手扯了谢修的腰带,顺着衣服往下扒。   扯到一半,手被握住了,谢修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有些不好吧?”   萧夕兮不解,正要开口问,就听到谢修将下半句说了:“光天化日之下,怎可行肌肤之亲?若是公主着急的话,等回府?”   还挺正经,挺为难。   萧夕兮一巴掌拍在他握着她的手背上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谢修闭嘴了,但是萧夕兮却忍不住了,她刚才的动作真的像是急色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腰带,以及谢修被她压在马车壁上,衣领大开模样。   萧夕兮猛地松开他,坐直了。   别说,这副模样确实像她在急不可待,在马车上就对谢修做出不可描述的事情。   脸上滚烫异常,萧夕兮维持着最后一丝脸面辩解道:“本公主只是想要看看你的伤口。”   谢修了然地点头,“嗯,公主看吧。”   说着自己将衣服拉到了腰际,露出一片晃眼的雪白。   萧夕兮只看了一眼就被“烫”到了,“唰”地转回身体背对着他:“谢修你流氓!”   他那副迎合的样子,哪里像是给她看伤口了,倒不如说是在邀请她“急色”。   谢修低低地笑了声,笑声在车厢里回荡,萧夕兮顿时觉得耳朵像是也“听见”了那雪白的春色。咬着唇捂上了耳朵。   眼睛闭上了,耳朵捂上了,萧夕兮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   身后的人动了动,气息越来越近。   他靠在萧夕兮的身后,伸手碰了碰她的后颈,“公主不检查伤势了吗?”   萧夕兮缩了缩脖子,很像转身把他的手拍下去,但是又怕看见他的身体,只能用言语壮胆:“你走开。”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不但没有一点震慑力,反而又娇又软,摄人心魄。   谢修喉结微微滚动,眼眸深如黑墨,就这这个姿势手上微微用力,直接将萧夕兮拉到了自己腿上。   “啊……”   萧夕兮受到惊吓出声,谢修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小声在她耳边道:“别叫。”   萧夕兮听到叫这个字,脸色顿时涨红,咬伤了谢修悬在她唇上的手指。   她不好受,他也别想好受。   谢修眼神又变了变,抱她抱得更紧了,声音低沉了许多:“别动。”   与此同时,萧夕兮终于感受到身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戳着自己,也终于明白谢修这反常是为何了。   几乎是一瞬间就不动了,咬在嘴里的谢修手指也被她拖了出来。   谢修看着犹如鹌鹑一样的萧夕兮无声地勾唇,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穿好了,刚才不过是逗她,谁知道平日里看着耀武扬威的人这会儿这么不经逗。   反倒是把他自己弄得上了火。   谢修低声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今日见到太子,发生什么了?”   萧夕兮这会乖得不行,闻言轻轻摇头,“没有,他就是问了我你的伤势如何。”   “嗯,以后少跟他接触。”   萧夕兮和谢修之间从来没这么和谐过,竟然觉得有些新奇,点了点头答应了。   良久,马车都快要到公主府了,萧夕兮觉得他好像还坚.挺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你不会憋坏了吧?”   谢修哑然,摸了摸萧夕兮的红通通的耳朵,“不会,你一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回了主院,谢修直接去了主院后面的温泉池。温泉池旁边还有一个普通的浴池。   萧夕兮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的背影青俊,脚步稳重,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如果不是刚才被他抱在怀里,萧夕兮也绝对不可能知道。   可是为什么,都这样了,谢修不直接那什么呢?   刚才在马车里,只有他和她,引起他那什么的原因,肯定是她,可是如今回了主院,他却跑去自行解决了。   还有早上的时候,亲完她就跑了。   这人身体是有什么毛病吗?   萧夕兮坐在他的书桌前等他,等了好久也没见人影,有些坐不住了。   “素心,陪我去找赋迟。”   素心:!!?   刚才和驸马你侬我侬,现在就去找赋迟公子,这会不会不好呀?   但是素心不敢说,因为萧夕兮的目光太坚决了。   而谢修听到南笙说公主去西院的时候,脸都黑了。   “去找他干嘛?”   南笙不是很明白,赋迟就是世子,世子就是赋迟,可是现在世子一副吃醋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只好老实答道:“不知道,但是公主刚才等了世子很久。”   谢修看了眼胸口的伤口,刚才在马车上萧夕兮看了一眼就转过身了,其实根本没看到伤口。   面无表情地从装满了冰水的池子里起来,也来不及包扎伤口了,直接穿上衣服就从小路往西院赶去。   萧夕兮敲开门的时候,谢修刚刚换好了赋迟的衣服,连头发都没束。   “公主来了。”   萧夕兮看着赋迟披散着的头发和冒着冷气的身子,疑惑地问:“你洗冷水澡?”   谢修心里一跳,强撑着冷静回答:“嗯,我自由患病,每个月要用泡冷水药浴。”   萧夕兮对药理一窍不通,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般辛苦吗?赋迟放心,回头让御医来给你看,定能治好你的病。”   此事翻篇,等谢修进屋把头发束好后,萧夕兮又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赋迟。   谢修看着这情形,面具下的脸又黑了,忍不住猜测萧夕兮找赋迟是要干什么。   等人都退出去了,萧夕兮坐到谢修身边,小声地问:“赋迟,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谢修嗯了声,凝神听着她的问题。   萧夕兮还有点害羞,赋迟毕竟是个男人,和男人说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妥当?   可是一想到谢修今日扑朔迷离的态度,她咬了咬唇,豁出去了。   “你说假如,有个男人吻了女人,吻完就跑了,这是为什么?”   谢修虎躯一震,看着萧夕兮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虽然她说得很委婉,谢修本人也不认为自己是亲了她跑了,但是他还是直觉他在说早上的事情。   谢修短期身旁的茶,用喝茶来按捺下心里的震惊,一本正经道:“或许只是他有公事忙。”   萧夕兮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是吗?可是为何不说一声就走,搞得像是落荒而逃?”   “咳咳咳……”   谢修被茶水呛到了。   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落荒而逃?”   萧夕兮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我还以为我,不是,我长姐还以为是她吓跑了他呢。”   谢修终于不咳了,气顺了些,“可能是大公主想多了吧。”   萧夕兮叹了声,“那如果这个男人对女人有了反应了,而且他们也是正经夫妻,可是男人却去泡澡是为什么呢?”   谢修又咳了,咳得脸通红。   还停不下来。   萧夕兮同情地看着他,“赋迟果然身体柔弱,这咳得都快要断气了。”   谢修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公主不必担心赋迟。”   萧夕兮见他不咳了,又问:“你还没说为什么呢?你是男人,应该能懂男人的想法吧?”   谢修视线游移,他当然懂,懂得不得了,要是他都不懂自己想法了,可能他是快要死了吧。   “可能他、他只是怕吓到公主。” 第12章 沐浴 我一个人害怕   萧夕兮带着两个在她看来不怎么靠谱的答案回了正院。   谢修还在浴池里。   萧夕兮撇了撇嘴,只觉得男人可能也不懂男人。   最后又哀叹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一根木头,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萧夕兮在心里罗列赋迟的优点,谢修的缺点。   “要不然替身就替身吧?”   “什么替身?”   清冽的嗓音忽然响起,萧夕兮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你、你好了?”   谢修挑眉,想了想她刚才的问题,到嘴边的话改了:“没好。”   “哦,嗯?”萧夕兮有点懵。   谢修走近,将手里的干毛巾塞进萧夕兮的手里,“帮我擦头。”   头发是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特地打湿的。   萧夕兮看着低垂在自己胸前的头,抿了抿唇开始擦头发。   擦到一半,谢修直起了身,扯了毛巾仍在一旁,环住萧夕兮的腰:“公主是在擦头发还是在点火?”   萧夕兮一脸无辜,“你别胡说。”   谢修低低叹了声,环着她腰的手收紧,顺势压着她倒在了床上,唇落在她的颈侧。   萧夕兮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盘旋着的一句话是:“难不成被赋迟说中了?”   “不要走神。”   谢修含着她耳朵含糊不清道。   天还没黑,房间的层层帐子却放下去了。   素心听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门被关上。   纠缠中,萧夕兮终于注意到了他裹着纱布的胸膛,推开他一点,摸着问:“真不严重?”   谢修被扰乱了节奏,垂眸看她,她纤细的指尖就在他眼皮底下在胸口上摸来摸去。   眼皮一跳,谢修伸手拉开萧夕兮的手放在身侧,和他十指相扣。动作更加用力了。   萧夕兮扭了下,抽出手指,“你还没答呢?”   声音黏黏糊糊的,又娇又软。   “不严重。”谢修压着声音答道,几乎是同时,拉过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一根吻过去。   事后,萧夕兮执意要看谢修的伤口,还亲自拆了绷带。   见到伤口果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任何事都不许瞒着本公主,别人都知道的事情,本宫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多丢脸?”   谢修拥着她躺下,点头。   萧夕兮觉得他敷衍,“说话,点头干什么,你上次回长安就没告诉本公主。”   谢修嗯了声,看着怀里撑起身来瞪着他的萧夕兮,“上次回长安是因为父皇急召,没来得及通知你,出现在游船是因为刺客往船上去了。”   萧夕兮愣住,“什么刺客?”   谢修将她扯回来,“睡觉。”   萧夕兮没得到答案,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谢修看着只是轻轻揽着,力气却不小,她根本动不了。   萧夕兮挣扎了几下,见谢修真的睡着了,哼唧了几下也就算了。   慢慢地两人的呼吸同步了。   听着耳边的呼吸渐渐平稳,谢修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把手腕抽出来,下了床。   虽然丢下了思政殿的这么多大臣们,但是他不可能真的罢工。   穿好了衣服,谢修就在书桌旁边继续处理公务。   萧夕兮没睡多久就醒了,是饿醒的。   闭着眼睛摸了摸,身边已经的凉了,萧夕兮睁眼发现谢修在书桌那边。   萧夕兮能看到的是谢修的侧面,他坐得笔直,眉头忽然微微皱起,浑身气息变得冷冽,右手拿着笔在紫砂砚里沾了沾,在手压着的折子上批了个字。   忽然顿了下,微微侧头看着萧夕兮:“醒了怎么不说话话?”   看向萧夕兮的同时,身上冷冽的气息淡去不少,眉间真切地浮起一抹疑惑。   萧夕兮偷看被抓包本来还挺心虚,听到他这么问,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担心都是瞎担心。虽然谢修最近是变了不少,看起来通人情了,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实际上芯子里还是那个人。   想通了,便也轻松了不少,萧夕兮趴在床沿勾了勾唇角,“累得不想说话了。”   语气自然娇软黏糊,谢修看着她露在被子外光滑细腻的肩膀,眉心微蹙,站起身来朝她走去。   萧夕兮有些意外的挑眉,谢修还真是“进化”了?   都会关心人了?这是要给她按摩还是来抱抱她?   虽然她刚才忽然撒娇只是因为头脑一抽,想看看看谢修的反应,会不会脸红之类的,但是如果他真的这么有眼色,还来抱抱她,亲一亲什么的,她也不会拒绝。   萧夕兮正琢磨着,怎么用一种自然又高贵的语气表达出自己其实没有很想,但是由于那个人是他,所以她也就屈尊降贵勉强接受下。   可是还没等萧夕兮想好怎么说,谢修已经走近了,“既然累就再休息会。”   说完还很“体贴”地扯了扯被子,将她露出来的肩膀盖上了。   ……   萧夕兮拍开他的手,自己裹着被子滚了一圈,滚到了床的最里面去,声音闷闷地:“不用你管,本公主要素心。”   谢修也没在意,收回手信步走到门口去,亲自叫了素心进来。   等素心进来,谢修看了眼便又回到了书桌前,继续处理公务。   萧夕兮见素心进来,又滚了一圈,滚到床沿来,委委屈屈地说:“素心,我好饿。”   眼睛却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修。   谢修本来没什么感觉,听到她说饿的时候,才微楞,转头看去,“饿了刚才怎么不说?”   萧夕兮及时收回了瞪他的视线,懒洋洋道:“跟你说有什么用,你是会做饭还是会什么?”   说完也没再理他,对着素心报了好几道菜名。   谢修却还没转回去,仍旧看着萧夕兮,一脸严肃。   萧夕兮自然不会没感受到,但是她偏要拿乔,又多报了几道菜名才屈尊降贵般看向谢修,“谢世子还有事?”   谢修不理解为何刚才还温声细语,这会又这般不耐烦,他自觉是个正直的人,见状反省了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对的,而且还特别贴心地给她盖了被子。   这样想着,开口的声音也就带了些显而易见的疑惑,“饿了你给我说,我自然会吩咐下去,你若是还有其他事情也自然可以给我说。你和我是夫妻,不用这么见外。”   若不是这么多年的教养让她做不出翻白眼这般不雅的举动,她一定翻个白眼让他自己感受。   敢情这人是两年了,才忽然想起他们是夫妻,而不是什么陌生人啊。   想到这两年,萧夕兮更加生气了,冷哼了声,“本公主自然知道你是我夫君,既然如此,本公主现在想要沐浴,你抱本公主去吧。”   说着,从被子里伸出光溜溜的手臂。   谢修一愣,他没忘记被子下的萧夕兮是什么光景。   他从床上起来时,萧夕兮还整个人在他怀里,浑身赤.裸,皮肤是瓷白色的,细腻得令人心神荡漾。   萧夕兮像是没发现他的尴尬似的,伸着手摇了摇,不解地看着谢修:“夫君?”   夫君两个字从萧夕兮嘴里说出来这是第一次,婉转又顿生魅意。   谢修闭了闭眼眸,强迫自己将心里头那些“污.秽杂念”压下去,萧夕兮的身子经不住再来一次。   这才走过去,站在床前,然而到了近处终究是不一样的风景,谢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杂念几乎是瞬间窜起。   萧夕兮眼眸底下藏着狡黠,灵动地一闪,伸手扯了扯谢修的衣袍,“夫君,我手都软了。”   谢修猛地低头,直接将萧夕兮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萧夕兮愣住,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办法。   谢修抱起她,便没有再犹豫,直接往浴室走去。   浴室连接着卧室,但是有一道门隔开,谢修伸了伸脚,到一半又忽然收回,低头看着消夕兮,“推门。”   萧夕兮这才回神,看了看谢修紧绷的脸,这也不算完全失败。然后伸出手去推门。   她被裹在被子里,门又不轻,她轻轻一推,门竟然丝毫都没有打开的意思。   手又伸出去了些,这下方便使力了,猛地一推,门就打开了。   而谢修抱着她的手却是忽然更加用力了,萧夕兮不明所以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视线往下,循着视线往下,就看到了她隐在被子间,又因为伸手而隐约露出的胸部。   无语了半晌,萧夕兮内心腹诽,她怎么才发现原来谢修是个闷骚。   刚才伸手直接让他抱,他不抱,非得隔着一层被子,这会却又盯着她看。   难不成就喜欢这样隐约的?   萧夕兮在谢修身上盯了几眼,又回想起这人在外人前的正经模样,在心里下了结论——谢修喜欢隐约的,是个闷骚。   谢修自然不知道怀里的小女人想了这么多,抱着她进了浴室,将她放在温泉池边上的椅子上。   起身的时候顺手拢了拢她身上裹着的被子,将她遮得更加严实了。   “我去叫素心进来   萧夕兮挑眉,她是不可能会放过这个看谢修笑话的机会的。   在他说完后,就扯住了他的衣角,等他看过来才一脸无辜地说:“素心在准备晚膳。”   被子已经滑落到肩膀处,谢修深吸了口气道;“那我去叫素情。”   萧夕兮还是没放,仰着头为难地说:“可是我只习惯素心帮我沐浴。”   谢修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来萧夕兮就是在故意为难他,就是傻了。   索性直接在萧夕兮面前蹲了下来,“所以,你想怎么办?”   萧夕兮的腿伸出被子,又长又直,还白得晃眼。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放到了他膝盖上,“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一个人会害怕。”   谢修不可能会信她的鬼话,但是眼前的萧夕兮胆子大的惊人。   被子已经从肩膀处滑到了更下面的地方,大部分堆积在腰间,胸前虚虚挡着,双腿更是毫不客气地放在他眼前。   随着她毫无章法地乱动,“不小心”就蹬到了谢修的某处。   谢修眸色一深,几乎是在瞬间就握住了她的脚。   她脚小,谢修的手掌刚好能一把握住,顺势将她拨向自己腰间,谢修起身,手直接伸到萧夕兮裹着的被子下面,手掌摸到光滑细腻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肌肤时,两个人都没忍住闷哼了声。   萧夕兮双腿挂在他腰间,被他抱起来,往温泉池里走下去。 第13章 感恩戴德 跪在地上   最后谢修浑身湿透抱着萧夕兮出去的时候,萧夕兮难得有了丝心虚。   谢修拿衣服给她穿的时候,萧夕兮的那丝心虚已经进化到了担忧,视线频频往他身下看去——   该不会是被她作得憋坏了吧?   虽然她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成功。   更没想到,在她说了,她很疼,不可以的时候,谢修竟然没有拉下脸一走了之,而是认真地给她擦了全身,甚至还在某处擦了药,现在还给她穿衣服。   这怎么看,怎么像坏了。   中衣穿好后,萧夕兮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憋坏了吧?”   谢修面无表情,唯有背在身后的手背上青筋忽然跳了几下。   额头上浸出几滴汗珠,他俯下身,手撑在萧夕兮的两侧,“见好就收知不知道?”   两人离得近,几乎是没有距离,说话的时候,像是在缠绵亲吻一般。   说完,谢修捏了捏她因为刚从温泉池里起来,湿润的鼻尖,这才起身,自己又往浴室里池去了。   萧夕兮半晌才动了动,手指在嘴唇上摸了摸,“谢修是被人俯身了吗?”   这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傻逼谢修吗?   萧夕兮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了。   毕竟她刚确定自己喜欢谢修不久,谢修就做出这些奇特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她在做梦。   于是等到谢修好不容易洗完了冷水澡出来的时候,就被守在门口的萧夕兮踮起脚尖狠狠捏了下脸颊。   ……?   谢修脸色更冷了,捏着萧夕兮的下巴,语气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公主不解释一下?”   萧夕兮确定了不是做梦,又看见谢修变回了这副“死人样”,松了口气,又看到他脸上的红色痕迹,咳嗽了声,适时示弱:“你饿了没,我在等你吃晚饭?”   她也没想到谢修个大男人皮肤这么嫩啊,往常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她又没摸过谢修的脸,哪里知道这么一掐就红了啊。   谢修今日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大落。   身体都快虚了,看到萧夕兮露出这副表情就头疼,伸手拨开了她,走了。   萧夕兮撇了撇嘴,紧跟上去,还以为谢修再怎么着也要吃晚饭,哪知他直接拐了个弯,出门了。   过了会,南笙敲门,说是取谢修未完成的公务折子。   萧夕兮让素心拿了出去,还附带了一句话:“多给世子补补。”   萧夕兮本意是,今天她确实是折腾他了,也不知道严不严重,怎么也应该补补。   可是话传到南笙耳朵里,就变了个意思——   这是嫌弃世子爷不行?让他给世子爷补补?   可是这一天世子爷几乎都在屋里了,他还以为世子爷很厉害呢?   难不成是纸老虎?   南笙得了这句话,自然是不敢直接跟谢修说的,送了折子后又转去找了其他几个人商量该怎么把这事委婉不伤世子爷自尊地告诉世子爷。   于是乎,一时之间,谢修亲近的几个下属之间都悄然流传着“世子爷大概不怎么行”的流言来。   传到谢修耳朵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这半个月,谢修进入了最为忙碌的时期,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直接歇在了宫里。   萧夕兮几乎都没怎么见过谢修。早上她还没醒,谢修已经出门了,晚上她睡熟了,他才回来。   还有几天萧夕兮身体有点不舒服,很小的动静就会被吵醒,谢修就干脆睡在了其他房间。   那天,谢修难得在天刚黑就回了公主府。   “这药膳都吃了半个月了,世子爷好像还没好?”   “不一定吧,万一已经好了呢?”   “你傻不傻,世子爷这几天早出晚归,一看就是为了逃避,这是好了的样子?”   另两个人听到后,恍然大悟般点头,随即又苦着脸道:“是不是药膳还是不如直接喝药啊?再这么下去,我怀疑公主都要合离了。”   “可是怎么给世子爷喝药啊?”   “不如直接和世子爷坦白吧,劝他配合大夫治疗。”   “怎么可能,你想死啊!”   “大不了,我们就说其实我们以前也不行,只要有了同一个秘密,世子爷就不会生气了。”   南笙跟在谢修身后,听着几个自己的好兄弟“胡言乱语”,简直都想地遁了,可是偏偏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硬着头皮,殷切地盯着屋里,希望他们能感觉到他善意的提醒。   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   直到谢修从这几句话中推断出了事情原委,并且一脚踹开了门,那几个“憨批”才发现。   萧夕兮也没想到谢修今天这么早回来。   正在去西院找“赋迟”的路上。   这段时间,谢修忙得脚不沾地,连赋迟都是让人暂时假扮着的,幸好,萧夕兮整日跟大公主出去玩,倒是很少找“赋迟”。   今日也是大公主有事,不能陪她,她才想起了赋迟。   快到西院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见过驸马”的声音。   萧夕兮下意识地看了眼就在眼前的西院,还没想出解释的说辞,谢修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面色难看,黑沉得能滴出墨来。   萧夕兮一惊,手腕已经被他捏住了,力气不小。   “跟我来。”   他声音也低沉地不行。   萧夕兮还没答应,就被他拽着走了。   纷乱的思绪更加乱了,像是一团浆糊。   “你、谢修你想干什么!本公主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本公主不敬,你就等着父皇罚你吧!”心虚地喊话自然没什么效果。   萧夕兮直接被带到了西院,谢修随手推开一个房间门,将萧夕兮推了进去。   被压在门上的时候,萧夕兮背脊都绷直了,“你、你冷静,冷静点!”   谢修没说话,还捏住了萧夕兮的下颚,让她的话也憋在了口中,出不来,只能干瞪着他。   谢修身上的气息沉得很,带着毁天灭地的味道。   直直地看了萧夕兮半晌,忽然咬上她的唇瓣。   萧夕兮吃痛,伸手推他,没推动。   过了会,他强行撬开萧夕兮的牙关,在她口腔里扫荡,手掐着她的细腰,有些用力。   衣服被撕破的瞬间,萧夕兮胸口一凉,“不能在这儿!”   她还没忘记这是赋迟的院子。   赋迟好歹是她名义上的面.首,她和谢修在赋迟的院子做这档子事算怎么回事?   “怎么,还在想着赋迟?”   萧夕兮一直都在猜测谢修对于赋迟的态度,这段时间,他和她从来没有提过关于赋迟这个名字。   她甚至都要以为谢修大度到愿意和赋迟和平相处呢。   结果今儿这句话倒是让她窥出了些许态度,看来还是在意的。   “这是赋迟的院子,我不想在这儿。”   事后萧夕兮回想自己是用怎么样的心思和勇气说出那句话的,大概只有她就是在作死故意激怒谢修才能解释吧。   当然最后还是在那间屋子里做了。   房间里没有床,她被压在门上、桌子上、墙上,最后一回是在挂在他身上的。   每次到了关键时刻,谢修那厮就拐着弯地问赋迟。   “在赋迟这里,是什么感觉?”   “赋迟好还是我好?”   “你更喜欢赋迟还是我?”   要是她哪一次答得慢了,或者让他不满意了,她就惨了。   每次结束的时候,又会执著于另一个问题,“累了吗?”   第一次的时候,她微微摇了摇头,本意是想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他一听二话不说,又将她抵在了墙上。   她就不明白了,平日里最是正经,严谨、禁欲得像是活佛般的人,怎么这种时候就格外骚呢?   平日里还好,顶多是丢开了夫子那副慈悲模样,这几次却是连“人样”都丢了。   被他裹着衣服抱出去的时候,萧夕兮几乎把头全部埋进了他的胸膛。   生怕被人看见,那她这一世英名就毁了。   明明平日里短短的几步路,在这时候就像是忽然变得漫长了许多,萧夕兮总感觉这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好不容易捱到了主院,萧夕兮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丢尽了,这一路上遇到了丫鬟不计其数,还一个个停下来请安,谢修也好脾气地一个个点头。每一次她藏在衣服下的手都戳着谢修的胸口,示意他马上冷漠离开。可是平日里冷漠得像块冰的人,这会像是在彰显自己为数不多的美德般,对每个请安的人脾气好到爆。   让下人们都惊了又惊,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到了院子里后,她推开谢修的胸膛,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脚刚碰到地面,她双腿一软,失控地往地面跌去。   “啊——”   跪在青石板上有多痛,萧夕兮终于领会到了。腿.心处传来火辣的疼痛,小腿和大腿也酸的不行。   萧夕兮身上的衣服散落了一地,茫然地跪在谢修身下,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谢修。   而谢修也是同样一副茫然的模样,眼睛瞪大了几分有些迷惑地和萧夕兮对视,随后又点了点头,像是恍然大悟般。   萧夕兮只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几个字:不用这么感恩戴德。   被折腾到事后跪在人面前这种事情,萧夕兮打死都不愿意相信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但是她不仅得承认,还得装作如无其事般让谢修抱她起来,送她到浴室。   终于泡在了温泉里,萧夕兮松了口气,但是没想到一转眼就看到谢修已经脱光了进了温泉池。   萧夕兮已经拒绝说话了,当着谢修的面,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也不知道谢修是真的没意识到她此刻的尴尬,还是故意的。   他偏偏走到萧夕兮身边,伸手将她转了过去。   原本水还能起到一定的遮挡作用,可是这距离近了之后,就如同无物。   “干什么?”萧夕兮干巴巴地问,本来是想凶一点的,但是奈何刚才的事情还在眼前浮现,让她这句话显得外强中干。   谢修果然笑了声,引得萧夕兮伸手掐他,却又被他轻易挡开。   之后将萧夕兮的双手交叉捏在了手里,一脸严肃地问:“你有什么感受?”   萧夕兮:“?”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在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后,问她什么感受?   是谁害她丢这么大的脸,不是他吗?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问这话?   他看笑话就看笑话,为什么还要咨询笑话本人的感受?   那一刻,要不是萧夕兮还记得刚才那个笑话,她铁定一脚把他踢飞。   但是她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能力,而且指不定还会再一次在温泉池里上演一遍笑话。   所以,她磨了磨牙尖,猛地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谢修也没想到,没来得及挡,就这么让她得逞了。   只是被咬到了也没有拉开她,反而盯着她的头顶,神情又凝重了几分。   他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也从来没看过世间男子都会看的书,自然没得比较。   可是萧夕兮却觉得他不行,还咬他。 第14章 合离也是可以的 他会保护你   南笙听到自己的任务是去找几本“书”时,疑惑了下,难不成他家纯洁如活佛的世子也要落入凡尘了?   但是看着谢修就算说出那几个字时也依旧正经、淡定的模样,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或许世子只是想做什么研读?   这话,好像有点假。   又或者是世子是在考验他?要是他真的拿出了这几本书,他就在他的房间里一番扫荡,全部没收。   又或者是要对黑市进行大扫荡?   几经纠结,南笙还是没有拿自己的珍藏过去,而是在黑市上买了几本崭新的。   交给谢修后,就一直忐忑地等着没走。   而谢修拿过去,看了几眼封面,又看向他:“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南笙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最后被谢修赶了出去,蹲在书房门口满脸愁绪。   而谢修郑重地打开书,拿出了比拜读佛经还庄重的态度,打开了第一本书。   看了没多久,就眉头紧皱。   他几乎是黑着脸扔了这本书。   换了一本,这次好像正常了些,可是翻了几页后,谢修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修几乎是暴力地扔开书,而后目光转向了剩下的这一堆。   眉心跳了几下,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再看了,否则可能会被气出病了。   眼不见为净,谢修直接将这一堆书放在身后的书架上。   南笙等了半天,没等到谢修的发怒,悻悻然地想着大概世子爷只是真的单纯想要下凡罢了。   虽然有些破灭,但是总比抄没他的快乐源泉好。   次日一早,宫里传来皇后娘娘旨意,让萧夕兮和谢修一起进宫。   萧夕兮没忘记昨日的笑话,绷着小脸一句话都不跟谢修说。   看见谢修脸上的牙□□情才好了些。   她的笑话是在他一个人面前出的,他可是要盯着这个牙印上朝,见许多人人。   好像比她更丢脸。   这点发现让萧夕兮心里平衡了不少,眨了眨眼睛,“呀,驸马这牙印好大啊。”   谢修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意思,直接无视了。从马车壁上的暗格里,拿出本佛经看。   萧夕兮见他不理自己,也就焉了,没再作妖。   倒是看到他佛经有点惊讶。   平时她总是悄悄说他顶着一张“我佛慈悲”的脸,没想到现在真的看佛经了。   “你要出家?”   “或者你是什么少林寺俗家弟子?”   谢修终于掀了眼来看她,“公主说笑了。”   萧夕兮越发怀疑了,这语气,又回到了很久之前他们相处的时候那种语气。   到了宫城门口,两人换了软轿,很快就到了坤宁宫。   虽然魏帝后宫不少,子女也不少,但是萧夕兮作为最小的妹妹,从小到大除了太子偶尔的白眼之外,从来没有遇到过欺负、排挤。   一是因为她的母亲是皇后,且得魏帝宠。   除此之外,萧夕兮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长得美,又可爱,没人忍心欺负她,更不要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诡计。   所以一直以来,萧夕兮是真的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娘家。   从进到后宫起,就源源不断地遇到魏帝的妃嫔,见她回宫了,非拉着手叙话,最后还约好了一起去坤宁宫。   所以,明明短短的路程硬是给走了半个时辰。   最后到的时候,皇后已经派了好几个宫女来催,还亲自等在了坤宁宫门口。   萧夕兮看到皇后直接提着裙摆跑了过去,扑到皇后的怀里:“母后!”   皇后拍着她的背,“是不是不叫你,你就不打算来看母后了?”   萧夕兮撒娇地摇了摇头,有些心虚地否认,“我这不是没有时间嘛?”   皇后拉着她的手进去,毫不犹豫地拆台:“忙着吃喝玩乐呢?”   萧夕兮脸红了红,这段时间倒也不是忙着吃喝玩乐,是忙着和谢修……   她悄悄看了眼谢修,“母后!”   坐下之后,宫人端上冰镇的各色水果,一屋子的嫔妃和皇后围着萧夕兮说着说那,一会说她怎么瘦了,一会问怎么还没怀孕。   萧夕兮脸色一红,“母后,这是女儿决定的事情吗?”   皇后看谢修无聊,便让他自己出去转转,到了饭点遣人去叫他。   所以一屋子的女眷也放得开。   淑妃拉着萧夕兮的手,“你和驸马最近还好吧?”   德妃噗呲笑了声,“你也是,你没看到咱们驸马脸上那么大一个牙印啊,能不好吗?”   萧夕兮脸蛋顿时爆红,一屋子的笑声环绕。   萧夕兮原本是想着让谢修丢脸,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打趣到自己身上来了,跺了跺脚,求助皇后去了:“母后!”   皇后也在跟着笑,闻言手捂着嘴道:“这可是不是本宫说的。”   “哈哈哈哈哈……兮兮还害羞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德妃又问:“兮兮,说正经的,驸马是个难得的人才,咱们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和和美美,你看你们都成亲两年了,这孩子的事也是时候提上行程了。”   “可是这两年他都在通州啊。”萧夕兮想都没想直接说。   “这有什么,你不是常常过去看他吗?”德妃又道。   萧夕兮咽到一半的葡萄忽然呛到了,一阵咳嗽。   这两年,除了第一次她是真的去过通州,就再也没去过了。而且第一次也只在通州府邸上待了两个晚上。那段时间谢修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两天总共就见了三面,还有一面是她离开的时候,他来送行。   那天,他还特傻逼地说了句以后可以不来通州看他。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千里迢迢地去通州那个穷山僻壤,他竟然还嫌弃?让她不要去了?   那天不欢而散后,萧夕兮就再没去过通州。一开始还会收到几封来自通州的信,到后来便一丝音讯也没有了。   所以,这会她心虚得很,生怕她们再追究下去,自己露了馅。   好在没多久后,德妃和淑妃就带着其余人一起离开了,萧夕兮这才松了口气。   眼看着也到了吃饭的点,皇后遣了人去叫谢修。   自己则拉着萧夕兮进了小厨房。   “母后,你要亲自下厨吗?”萧夕兮期待地看着她,母后难得下一次厨,每次下厨必然是有大喜事发生。   皇后点头,“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糯米荷叶鸡。 ”   做到一半,皇后忽然问:“其实母后知道,这两年里你都没怎么去过通州。”   萧夕兮正在给皇后拿碗,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手中的碗“嘭”地声碎在地上。   “母后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没去……”   萧夕兮绞尽脑汁想着皇后是怎么知道,自己又该怎么辩解,什么都还没想到,就和皇后对视了一眼。   皇后那一眼,简直是像在看胡闹的小孩,只需一眼,萧夕兮就消音了,低垂着头,“幕母后……”   皇后洗了手,让宫女看着接下来的工序,拉了萧夕兮进了寝殿。   “不用瞒着母后,母后不会怪你。”   萧夕兮抬头,“那母后?”   皇后摸了摸她头发,想起病重的魏帝,偏偏他交代了,此事不能告诉孩子们,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作为母亲,我只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幸福,驸马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有责任心,你们是夫妻,他一定会护你到底,所以我也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萧夕兮对于皇后对谢修的夸赞不置一词,“母后,有你和父皇,我才不需要他保护我呢。”   皇后失笑,“傻孩子,父皇和母后又不能陪你一辈子,只有驸马才能陪你一辈子,保护你一辈子。”   萧夕兮本能地排斥这个话题,在她眼里,父皇和母后就是万能的,尽管她已经长大了,知道父母不可能陪自己一辈子,但是每次遇到这个话题都会逃避,这一次也一样,她下意识地想要转移话题:“我闻到荷叶烧鸡的味道了……”   皇后这一次没让她转移过去,“兮兮,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谢修,合离也是可以的。” 第15章 青梅 拐着弯问   直到用膳的时候,萧夕兮耳朵里都还回荡着皇后的那句:“合离也是可以的。”   虽然她以前总是说要合离,但是现在,她已经不确定了。   但是母后说的有一句话也有道理。   她是大魏的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不必委屈自己。   她扪心自问,她委屈吗?   她有钱有权,还好看,驸马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委屈呢?   可是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起谢修冷漠的神色。   她对于谢修而言是责任还是妻子?   从他回长安,萧夕兮就想问了,却一直没能问出口。   午膳用得其乐融融,虽然萧夕兮常常不在状态。   用过午膳,谢修去思政殿处理了些事情,萧夕兮则准备去见父皇。   可是意外的是,皇后没让她去。   萧夕兮被阻拦之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皇后,半晌才一脸严肃地问:“母后,是不是父皇最近有了什么宠妃?”   萧夕兮自小长在宫里,自然知道父皇不止母后一个女人,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越过母后去。   一个月三十天,父皇十五天都是歇在坤宁宫,剩下十天在他自己的紫宸殿,另外那五天才偶尔会去其他妃嫔的宫殿。   她十岁的时候,卫国送了个异域美人给父皇,那一个月,父皇常常召那个美人侍寝,成了宠妃。在宫里一度非常嚣张。   那段时间母后就是这般,不让她去紫宸殿找父皇。   所以,她格外讨厌那个美人。   但是一个月后,那美人冲撞了母后,被父皇罚去了冷宫。从此这宫里再也没有什么宠妃。   萧夕兮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那段时间不能去找父皇这件事记得十分深刻。   而现在,母后又一次不让她见父皇,她一个月前进宫,也没见到父皇。也不怪她有这个想法。   皇后听了也是一愣,笑着说:“自然不是,只是最近事情多,你父皇心烦得很。你的驸马最近不也跟着忙吗?”   萧夕兮想到谢修这段日子的早出晚归,又相信了些,但还是不死心:“既然父皇心烦,女儿去给父皇送汤,父皇肯定会开心的。”   皇后拉住她,“你看时间也不早了,驸马最近也跟着忙得都瘦了,你带着驸马早些回去,让他休息下,你父皇自有母后看着,等不那么忙了,就叫你进宫一家人一起吃饭好不好?”   萧夕兮没看到皇后身后的宫女悄然出去了,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那女儿先走了。”   萧夕兮心里有点怪怪的,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从这里往右边走就是紫宸殿,从左边就是出宫。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悄悄去看看父皇。   半晌过去了,萧夕兮转向了右边的路。   “我就看一眼,看看紫宸殿外有没有不认识的宫女就行。”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紫宸殿门口,萧夕兮还有些吃惊,母后竟然没叫人看着她?   殿外自然是没有什么不认识的宫女,不要说不认识的宫女了,就连个宫女都没有。   全都是禁卫军。   萧夕兮越发感到奇怪,想要推门进去,门口的禁卫军也没有阻拦她,只是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   萧夕兮手放在门上,深吸了口气,用力一推。   门在她用力之前自己打开了,她的力气使了个空,整个人随着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头着地没有等到,反而是一丝熟悉的青松味道。   她抬起头果然看见了谢修带着个牙印的脸。   谢修皱着眉头:“你在干什么?”   “我、我自然是要进去,你开门怎么没有声音的,吓死本公主了!”萧夕兮还在他怀里,就开始倒打一耙。   谢修轻哂了声,扶着萧夕兮的肩膀让他站直,“回家了。”   萧夕兮一向觉得谢修那些看似轻描淡写的笑很有嘲讽意味,这回抓住了更是不能放过,“你笑什么?”   谢修心里惦记着事,不太想解释,见她不走,伸手抱起她直接下了台阶,“回家和你说。”   但是萧夕兮还没忘她来这里的目的,嚷嚷着让谢修放下她,“我要见父皇,你放开本公主。”   谢修不但没放下她,反而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离开,“父皇忙着,不见你。”   萧夕兮自然是不甘心,“谢修,你混蛋!”   谢修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反应良好,点了点头,附和道:“对。”   这下,萧夕兮反而愣住了,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你是不是发烧了?”   谢修没回答,换了个话题:“你想知道什么,回家我告诉你。”   萧夕兮眼睛亮了亮,这才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   有人抱她,她何必自己走?   软轿可没有人抱着舒服。   更何况谢修还香香的,让她觉得很舒服,还有点沉迷。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在府门口下马车的时候,萧夕兮看着天际的一片昏黄,突然扯了扯谢修的衣袖。   谢修低头看她,示意她有话就说。   萧夕兮指着天边的落日说:“我想看日落。”   谢修:“?”   “这不是有吗?”   萧夕兮忍了忍,“我是说的在山上看的那种,可以看到整个太阳红彤彤的,一点一点没入云层,然后突然消失在群山后面。”   谢修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为何有人喜欢日落。   往常在书里看到古代大能们写落日也是多含悲伤、壮志难酬的情绪,怎么会有人单纯地喜欢看落日呢?   他也问了出来。   萧夕兮听完后,觉得自己刚才就不该忍。   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丢下一句:“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和你看?”   虽然甩了脸,但是萧夕兮没忘记谢修在宫里允诺的事情。等吃了饭,就拉着他不让走,问东问西。   “父皇为何几次三番不见我?”   谢修看着萧夕兮灵动狡黠的眼睛,摸了摸她头发:“父皇不是不见你,你的姐姐们一个都没见。”   “为何?”萧夕兮更加疑惑了。   “卫国和大梁结盟,对大魏虎视眈眈,加上最近朝中整肃贪污腐败,父皇没有时间见你,等肃贪一事没那么忙后,我就带你见父皇。”谢修的语气很温柔,差点让萧夕兮沉迷。   等他说完后,亲了亲她额头,她才反应过来,又缠着问了些其他问题。   “本公主前几天看了本书,里面的男主很喜欢自己的妻子,可是后来他的青梅竹马落难,他就开始帮助青梅,还发生了感情。是不是男人都会喜欢自己的青梅?”   谢修一开始没听出什么意思,直到最后依一句的时候,他才明白,金孔雀这是拐着弯地问他是不是有青梅竹马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夕兮,“公主以前可不会这么委婉,怎么不直接问我有没有青梅?”   萧夕兮脸一红,她倒是想直接问,可是她自从确定自己喜欢谢修后,面对他就直接不了!   偏偏这人,还要拆穿她! 第16章 恶作剧  “你画的,你负责擦干净。”……   谢修知道她其实脸皮薄得很,笑了会就收住了,正经道:“没有。”   萧夕兮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要拿乔,“本公主可没这么问,本公主只是看了书后有感我而发。”   谢修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萧夕兮看着总觉得他有种“看你怎么狡辩”的感觉。   恼羞成怒,站了起来,“我不问了,没问题了。”   谢修挑眉慢悠悠道:“真不问了?机会可只有一次。”   萧夕兮的身影顿住,犹豫了半晌,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谢修:“是你求着本宫主问的。”   谢修哑然,换了个姿势坐着,“要问就问,不问我走了。”   萧夕兮:无情!   “成亲那天……”   说完四个字后,萧夕兮卡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那天是她的心病。   就算她这么肯定自己喜欢谢修了,那天的事情仍旧是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谢修见惯了萧夕兮高高在上、吹毛求疵的金孔雀模样,此刻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不怎么能看她这副垂着头,不知所措又充斥着不知名的忧伤的样子。   揉了揉眉心,谢修叹了口气伸手拉过萧夕兮在自己腿上坐下。   “说吧。”   谢修的这个举动安抚了萧夕兮,她缓缓抬头,看着谢修,“那天,你一开始是不是不想洞房?……是后来,后来你看到门外有宫里的嬷嬷看着才、才……”   谢修听到一半就皱紧了眉头,手放在她腰间将她压向自己,“你为什么这么想?”   萧夕兮有些躲闪,避开和他对视。   “是你自己说的,你还让我陪你演戏。”   萧夕兮这句话说得无头无尾,实在有些含糊,但是谢修还是想起了。   那天进宫,她和他就算有了肌肤之亲也仍旧有些生疏,他本就是那个冷淡的性子,觉得小姑娘不喜欢他也属正常。所以看着她紧绷着的脸,牵了她的手,并告诉她,身后有人看着。   他本意只是不想让魏帝和皇后担心,而且他也有把握能慢慢改变这种情况。   可是他没想到也是那天,萧夕兮提出留宿宫中。   后来几天也没理他。   他天生性子冷漠,他示好两次已经是极限,她不理他,他也没了兴致再去自取其辱。   后来去通州,也不是为了和她赌气,他没那么幼稚。只是觉得他应该去通州。   看着腿上焉哒哒的金孔雀,谢修难得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谢修笑了笑,温声道:“不管有没有那个嬷嬷,我都会洞房。我以为那天你应该知道。”   毕竟那天他初经人事,食髓知味,尽管已经压制了很多汹涌的欲望,但还是要得多了些。   萧夕兮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言下之意,脸色微红,却又认真说道:“那你那天就是这么说的。”   谢修捏在她下巴上的拇指动了动,“说的什么都不重要,你要看他做什么。”   就算再一次抱着腿软的萧夕兮从饭厅走到卧室,谢修脸上的清冷也让人觉得他还是那个活佛。   沿路上再一次路过丫鬟,听到的也是关于谢修怎么这么正直、清冷、玉树临风的议论。   萧夕兮捏了捏谢修还有牙印的脸,不忿地想,难不成她看起来就是什么欲.望携裹着的女人,不然怎么总勾得你们的活佛在饭厅做出那等白.日.宣.淫、不知羞耻的事情?   萧夕兮睡着后,夜已经深了,谢修却再一次去了书房。   从书架最深处拿出几本书。   曾经他还在页面上批了几个字:“有伤风化、无耻至极。”   而今再看,谢修难得地心虚了起来,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刚才不在床上,她好像感觉还不错?   索性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眼不见为净。   可是撕下来放在哪里呢?谢修在书房了转了转,最后还是塞进了书架旁边的一个装花的瓷瓶里。   这瓷瓶放在谢修书房里,从来没有装过花,也因此没人会动它。   做完这一切,谢修若无其事地回了卧室。   萧夕兮睡得不是很安稳,已经滚到了床的边沿。   谢修将她往里移了移,随后自己躺了上去,刚接触到床,萧夕兮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一下子就滚到了谢修怀里,牢牢地霸占了他的一只手和胸口。   谢修从来没这样抱着萧夕兮睡过,一时之间有些拿不住该怎么办。   本来想让她就这么睡,可是一想到这样睡一晚,恐怕他明日起床这只手就不能用了。想了想小心地将她头托起,抽出了被压在她脑袋下的手臂。   萧夕兮被移开后,咕哝着转了个身。   没多久,两人的呼吸渐渐重合。   谢修也睡着了。   萧夕兮背对着谢修,放在胸前的手蜷了起来,过了会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长而卷翘的睫毛眨了眨,毫无预兆地落下一滴清泪,没入枕头,毫无踪迹。   萧夕兮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看着谢修熟睡的模样,咬了咬牙,“混蛋,提上裤子就翻脸。”   连抱着她睡都不愿意,简直是个十足的大混蛋,她堂堂大魏公主,拥有最高贵的灵魂、最精致的容貌,被这个混蛋侥幸拥有了却这般不珍惜。   这全都是他不长眼!   眼瞎!   对着这张脸,狠狠地骂了数十句,萧夕兮还不解恨,从床上爬了起来,越过谢修下了床。   哼,谢修狗贼,受死吧。   萧夕兮拍了拍手,欣赏了会自己的旷世巨作,这才心满意足地爬回床上睡了。   次日是休汝,但是谢修仍旧在平时起床点就起了。   萧夕兮模模糊糊地听到声音,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忽然想起昨晚的巨作,硬是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谢修不明所以,往常他起床,她也会听到几声微小的动静,但是翻个身就能继续睡得香甜,怎么今日非要撑着起来。   “还早,你可以继续睡。”刚起床,谢修声音带着点不清晰的睡意,少了平日里的清冷,有点好听。   萧夕兮手指撑着眼皮,谢修的身影终于在出现在她眼前,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很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夕兮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过了会又突兀地收住,捂着嘴不让自己笑。   谢修:“?”   眉头微皱,谢修有点担心萧夕兮是不是发烧了。   穿了一半的衣服,谢修就这么走过去,俯下身摸了摸萧夕兮的额头。   ……   萧夕兮脸黑了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谢修挑眉,上上下下地打量萧夕兮,“看来不是发烧,是睡傻了。”   萧夕兮哼了声,虽然心里很气,但是只要看一眼谢修的脸,那点气就自然消散了,还笑着说:“放心,本公主大人有大量,是不会跟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计较的。”   谢修看她自得其乐,也懒得管,继续穿自己的衣服。   往常这个时候萧夕兮都还没醒,谢修便也没让下人进来伺候,所以这会屋里也还只有夫妻二人。   可是萧夕兮不想只有两个人,她的大作怎么能只有她一个人欣赏呢?   于是,她唤了声素心,很快素心便领着一行丫鬟进来伺候。   给萧夕兮穿衣服的、刷牙洗脸的、梳头发的、化妆的……分工有序。   谢修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时,见到这么多人只是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走到萧夕兮身旁,拿了洗脸巾开始擦脸。   一时之间,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谢修的脸上,一个个的憋着笑。   谢修虽然没看到,但是直觉有很多视线在自己身上,又一次皱了眉。   直到擦了脸,谢修将手中的洗脸巾放回洗脸盆时,才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洗脸巾都黑了!   于此同时,南笙也走了进来,隔着珠帘,“世子,东宫那边有请。”   说完,半晌也没听见谢修的回答,忍不住抬头一看,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脱口而出:“世子,你怎么在脸上画画呢?”   这话一出,原本辛苦憋着的丫鬟们各个都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又强迫着自己不能笑。   场面很是滑稽。   萧夕兮就不一样了,直接笑得毫无顾忌,笑得肚子疼了还扶着一旁的素心。   谢修脸彻底“黑了”。   视线看向还傻楞着的南笙,语气冷冽得能让满屋子结冰,“还愣着干什么,去打水。”   说完,南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窝,遭殃了。   南笙一溜就没影了,谢修转身看着萧夕兮跟前的那些丫鬟,“出去。”   **   房间里又只剩下夫妻二人。   萧夕兮脸还没洗,那盆水就被谢修“糟蹋”了,此时坐在床上晃着一双白得晃眼的脚丫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谢修走到她身边,面沉如水:“你做的?”   这不是废话吗?萧夕兮心道。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样对驸马,可能是你昨晚梦游自己画的吧。”萧夕兮仰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谢修,“哎,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要是我昨晚发现的话,定不会让你在这么人面前丢脸的。”   谢修额角的青筋都要迸起了,看着萧夕兮素净的小脸,硬生生将即将爆发的脾气给收敛了回去。   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态,谢修坐到了书桌边,不去看萧夕兮。   南笙的热水端回来时,谢修冷哼了声,“去大梁打的热水?”   南笙低着头,也不敢辩解,他已经很快了好嘛?   委屈。   谢修用白色毛巾擦了几下,忽然余光看到看笑话的萧夕兮,几步走了过去,将毛巾塞进她手里。   萧夕兮:?   萧夕兮还没来得及问忽然被人捏着腰往上提,转眼就坐在了梳妆镜上。   “你画的,你负责擦干净。”   坐在梳妆镜上,萧夕兮就只比谢修低了半个头,帮他擦脸正正好。   萧夕兮自然是不想,嘟着嘴想要说话,抬眼就看到谢修恐怖至极的眼神。她相信自己要是不擦,谢修能将她“碎尸万段”。   咳嗽了声,萧夕兮乖乖地抬手给他擦脸。   墨水过了一晚上,有些难擦,萧夕兮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擦。   擦到最后,只剩下额角的一块,她擦了五六遍都还黑得很,萧夕兮有点心急了,向前倾着身体。   谢修手撑在了萧夕兮两侧,微微弯曲着身体。视线集中她身后的镜子上。   镜子里,娇小的女人仿佛嵌在了男人怀里,柔弱无骨的身躯依附着男人。   萧夕兮啧了声,“怎么这么难擦啊?”   两人离得近,谢修闻言收回视线看了眼萧夕兮,哂了声:“谁弄的?”   萧夕兮小声地哼了声,没了言语,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擦。   “啊……”   往前倾得过分了,萧夕兮一时没了支撑点,整个人往谢修怀里扑去。   腰肢被谢修撑在两侧的手握住,头则栽在了谢修胸口。   萧夕兮虚惊一场,抱着谢修的脖子深呼吸,“呜呜呜,吓死……”   “在我脸上画画不够,还想撞死我?”   萧夕兮整个人都僵住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从他怀里起来,盯着谢修面无表情的脸半晌,又一次真真切切地悟了:谢修就是个超级大混蛋。   本公主不干了!   “啪”一声,萧夕兮手中的白色毛巾被扔到了谢修脸上了,“你自己擦去吧。”   说完推开谢修,怒气冲冲地走了。   珠帘外,目睹了一切的南笙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仰天痛问:为什么世子这种人能找到媳妇?   想法刚从脑海里掠过,南笙就接收到了来自他家世子“可亲可爱”的视线击杀。   “你怎么还在这儿?”   真实地充满了疑问。   南笙捂着受伤的心灵退出去,门刚关上,一阵笑声就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谢修脸色一沉,捡起毛巾过了水自己对着镜子擦额头上那块顽固的墨水。   萧夕兮气到爆炸,一点都不想看见谢修,在另一个房间洗漱打扮完毕就去找了大公主。   大公主从被窝里起来,被迫听完这番血泪控诉,抓着萧夕兮的手说了一句话:“好好的男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又悄悄给她出了个主意。 第17章 皇家公主花钱的速度 原来你害怕在女人……   萧夕兮大从公主府里满怀壮志地出来,亲自在宫城门口堵了人。   谢修揉揉眉心,“干什么?”   萧夕兮双手交叉在胸前,围着谢修转了一圈,确认他身上没哪个地方看起来是装了钱袋的,满意地问:“今日不是休汝吗?你进宫做什么?”   谢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萧夕兮脑子里打的算盘,语气冷淡:“有事。”   萧夕兮早就打听过了,今日父皇没召见谢修,那就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本公主也有事。”   谢修越发觉得脑仁疼,“有事公主请便。”   萧夕兮勾唇,眨了眨眼睛,语气暧昧:“这件事没你不行。”   宫城门口的守卫余光都看了过来,谢修深吸一口气,拉着萧夕兮在马车旁站定,“能不能别闹了?”   萧夕兮无辜地睁大眼睛,抓着谢修衣袖角轻轻摇晃:“我没有闹,我想你陪我逛街,好不好?”   “好不好嘛?”   萧夕兮眨巴着眼睛,抹了粉嫩的蜜桃唇脂的唇瓣微微嘟起,撒娇撒得天.衣.无.缝。   谢修眼皮跳了跳,不详的预感袭来,从她手里解救出自己的衣袖,板着脸道:“好好说话。”   萧夕兮才不管,直接抱住了他的手臂,“那你同不同意……我、嗯……”   谢修直接伸手捂住了萧夕兮的唇,闭了闭眼睛:“可以。”   萧夕兮得逞,脸上的兴奋丝毫不隐藏,拉着他往马车上去,又一边吩咐马夫调转马车。   看到萧夕兮脸上的笑容时,谢修有一丝后悔了,但是又一想刚才在宫门口的情景,又觉得不管怎么样,总比刚才那样好。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就到了长安最繁华的一条街。   谢修被拉着进入一家首饰店,看着满屋子的女人眉头已经紧锁了,身上的气息更是冷得让人发抖,几乎是瞬间,就空出了一条道来。   萧夕兮惊讶地看了眼谢修,“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能力?”   说完,就直奔二楼,掌柜看见萧夕兮来了,眼里冒出光,嘴巴都要笑咧了。   萧夕兮还没忘记自己带了个人,走到二楼进包厢前,转身看了眼自带隔离效果的谢修,“夫君,你快上来呀!”   谢修面无表情,走了上去,被萧夕兮拉着进了包厢。   掌柜源源不断地将各色钗鬟、手钏、翡翠、项链、珍珠拿到包厢里来,“七公主,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小的还以为七公主不来呢。”   萧夕兮坐在软垫上,视线在桌子上的各色首饰上扫过,不在意地摆手:“怎么可能。”   掌柜的又陪着笑:“公主这些全都是最新的款式,还没正式开始卖,就等公主挑过了,小店才敢卖。”   萧夕兮挑眉,拿了一支白玉珠钗,对着镜子插在头上,语气绵软“夫君,好看嘛?”   谢修拿着茶杯的手微抖,茶水洒了些在桌面上。   萧夕兮呀了声,“是不是好看到让夫君手抖了?”   谢修沉默以对。   萧夕兮也并不在意,又看起了其他的。   “公主,这只手钏全长安独一无二,只有这一只。”掌柜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红木盒子,萧夕兮看了眼,拿出里面的翡翠手钏。   “公主,这只手钏的特别之处在于,只要将手钏放到空中,它看起来就是粉色的,还能看到里面有一只仿佛在动的蝴蝶。”   萧夕兮来了兴趣,将手钏举起来,果然只见原本翠绿色的翡翠手钏忽然变成通体粉红色,在某个角度还能看到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它好像真的在扇动翅膀。   萧夕兮冲着谢修招了招手,“你快过来看,好神奇。”   谢修没动,“这说明它不是翡翠,而是一种去年在北地新发掘的矿石,叫变色矿,在阳光下会变色,是很正常的自然反应。而且这种矿也不值钱。”   掌柜嘴张了张,看着谢修欲言又止。   萧夕兮也看了谢修一眼,“哼,对,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过来说说看这里面最好看的是什么?”   萧夕兮将手钏放回盒子里,坐在软榻上不高兴地看着他。   谢修挑眉,真的走了过去,站在萧夕兮身后,手就搭在她肩膀上。   在满堆的金银珠宝里扫了一眼,从角落里拿出一对耳环。   “驸马真是好眼光,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这对珍珠是从一百年的大蚌里得到的,经过加工打磨,最后就只剩下这么两颗精华。”   萧夕兮看了眼,抬着下巴指了指那对耳环:“就是它了。”   掌柜的喜笑颜开,将耳环放进装饰繁重的盒子里,交给一旁候着的人拿去结账,“公主和驸马真是如胶似漆,令人羡慕啊。”   萧夕兮起身,拍开谢修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指着被小二抱在怀里的耳环,“本公主说的是,除了那对耳环,这些全部都要了。”   掌柜还在吹捧的话断在喉咙里,巨大的惊喜落在脸上,笑容都快失真了,只一个劲的夸赞萧夕兮眼光卓绝。   而萧夕兮已经转向了谢修,抱着他的手臂:“夫君,走吧,结账。”   谢修脸色微沉,跟着萧夕兮下楼,“你什么意思?”   萧夕兮眨眼:“夫君在说什么?哦,你说耳环吗?其实我也很想要的,只是那是人家的镇店之宝,我怎么忍心夺人所爱呢?”   谢修嘴角抽了抽,决定不要再跟萧夕兮说话了。   走到柜台前,萧夕兮仰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谢修,也不说话。   柜台里面,掌柜很快就算好了价钱,“公主,驸马,一共五万两白银。”   “啊……”   “哇,好羡慕……”   “七公主就是财大气粗。”   “你懂什么?这次谢世子陪着的,肯定是谢世子出钱啊。”   “谢世子真帅,又有钱,还陪公主逛街。”   一瞬间,身后的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萧夕兮悄悄地看了眼谢修,被谢修抓了个正着。   “咳,夫君,你不会没带钱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附近的人听清楚。   而后,窃窃私语声小了,探究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谢修身上,“谢世子好像真的没带钱诶。”   “不会吧,陪妻子逛街不带钱?这么小气?”   谢修身上的气息更沉了,只是八卦中的女人是感知不到危险的。   而萧夕兮就更别说了,她当然是清楚谢修此刻情绪的,表演得更加卖力了,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谢修再一次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还是处理公务简单。   谢修面无表情从怀里拿了个印鉴,语气冷淡至极:“这是万通钱庄的印鉴,自己让人去取。”   那掌柜的,一看到白玉印鉴就眼睛冒光,这可是在万通钱庄存钱超过过五千万两才有的印鉴啊。   没想到他此生竟然能看一眼,真是三生有幸!   在展柜开好的票上按了印鉴,谢修直接将印鉴放在萧夕兮手心里,“走吧,还想买什么。”   萧夕兮晕乎乎地被牵着出了店。   身后还有源源不断地惊呼声传来。   “天啦,白玉印鉴。”   “谢世子太帅了,呜呜呜呜……”   “就是,我可以给世子当侧室吗?”   “我也想要!”   “你们看到没有,世子直接印鉴放在了公主手心里,我的天啊,太宠了!”   “虽然公主也不差钱,但是这个动作简直太霸气了!”   萧夕兮:……   谢修自然能注意到萧夕兮狠狠盯着自己的视线,微微勾唇:“公主看什么?”   说完,微顿,听着身后的议论,一字一句地复制道:“公主也觉得修霸气?”   萧夕兮的脸都僵了,没想到他不仅没出丑,反而大出风头。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萧夕兮木着一张脸问,这人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才能面不改色地把别人的吹捧复读一遍?   谢修沉了一天的脸终于放晴了,原本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妖,结果只是这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语气自然也没那么冷淡了,温声道:“印鉴给公主了,公主还不开心?”   萧夕兮冷笑一声,猛地将印鉴扔在谢修怀里,大声道:“本公主才不稀罕你的臭钱!”   声音有点没控制住,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还有部分从首师店里跟出来的人垂涎欲滴地看着那印鉴和谢修。   仿佛那就是唐僧肉一般,谁能吃一口就能得道成仙。   萧夕兮忍了又忍,终于在第二十个女子给谢修抛媚眼,试图送上自己荷包的时候,穿过人群拉着谢修上了马车。   谢修从脂粉堆里出来,狠狠松了口气,一手揉着太阳穴的部位,一手倒了杯茶一口灌下去。   萧夕兮哼笑了声,“驸马好福气啊。”   谢修看过来,深吸了口气,忽然扯过萧夕兮抱在怀里,“别动,让我抱会儿。”   萧夕兮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谢修你有病吧?”   谢修头埋在她脖子边上,语气有点闷:“你试试在那么对女人里待着,那么多香味能把你熏死。”   萧夕兮噗呲一笑,这才明白他这是搞哪出,没想到谢修还有害怕的。   “原来你害怕在女人堆里啊!”   谢修微微侧头,嘴唇无意间擦过她脖子上的软肉,“别闹,让我缓缓。”   萧夕兮哼了声,微抬下巴,“也不是不行,本公主向来大度,只要你求求本公主就行。”   萧夕兮屈尊降贵地点头,语气很是勉为其难。   谢修轻笑,声音很小很小,但还是传入萧夕兮耳朵里,引起一阵战栗。   随即萧夕兮的脖子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她脑袋空白了一瞬间,余光里,只见谢修靠在她肩膀上,眼睛闭着,黑长的睫毛甚至都碰到了她的脖子,有点痒。   他的唇若即若离,浅浅淡淡地在她脖子和锁骨之间游移。   萧夕兮僵住了,完全不敢动,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谢修抬起了头,手指在他亲过的地方摩挲着,“现在可以了吗?”   被谢修摩挲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萧夕兮脑子已经是浆糊了。   “……你求求本公主就可以。”   “现在可以了吗?”   他是在求她,只不过方式有点特别。   萧夕兮忍不住想,这好像是他占了便宜吧?   但是她喜欢他,说是她占了便宜也似乎没错。   车外传来南笙的声音:“世子,公主去哪里?”   萧夕兮吓了一跳,猛地推开谢修,手捂着自己通红的脖子,“去、去……”   谢修猝不及防被推开,头磕在车厢上,发出轻微但是在车厢里又很瞩目的声音。   谢修坐起来,“去贵琥楼。”贵琥楼,顾名思义,就是很贵,是长安一家新兴的酒楼,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获得众多人追捧,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大族都喜欢在贵琥楼请客。   萧夕兮看着谢修额头上的印子,有些心虚,底气不足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谢修冷淡地看着她,“你说呢?”   大抵是谢修皮肤过于白嫩,刚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淡红色的印子,这会儿又更红了,仿佛在指责她的无情。   萧夕兮更加心虚了,抿了抿唇,一点一点地挪动屁股,直到挨着谢修,“谢修……”   谢修垂眸,冷声道:“坐好。”   按照萧夕兮平日里的性子,这会肯定甩脸了,但是一看到那张白皙的脸上突兀的出现的红印子,她就做不到真的甩脸。   摇了摇头,萧夕兮凑上去在他额头上轻轻吹了吹,“是我做的,我就会负责到底。”   萧夕兮说完,又用手揉了揉:“疼不疼啊?”   谢修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这么小的一道印子能怎么疼。   不过,谢修感受着额头上的温柔小意,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疼。”   萧夕兮更紧张了,她自然知道谢修的性格,他开始喊疼那就是真的疼。   又吹了吹,萧夕兮叹了口气:“要不要回府,让御医看看?会不会撞出什么毛病啊?”   谢修嘴角抽了抽,怀疑他再不打断萧夕兮就该上升到会不会死亡了。   他果然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最后受罪得还是自己。   伸手拉下了萧夕兮的手,“没那么严重,你不吹可能就好了。”   萧夕兮愣了会,“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嫌弃本公主?”   谢修勾唇,诧异地看了眼萧夕兮:“你听懂了?”   “我还以为刚才撞到的是你不是我,不然怎么会傻乎乎的。”   萧夕兮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你真烦人,白眼狼,本公主那是关心你,你呢?你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谢修挑眉:“还有呢?”   萧夕兮瞪着他,“干你何事!” 第18章 过敏 预感到今夜可能不会平静   她想不起来了,她容易吗?她堂堂大魏公主还不容易关心一个人,还被嘲笑!   谢修低低地笑出声,唇角微勾,眼里像是有桃花潭令人目眩神迷。   “兮兮。”   萧夕兮听到这称呼猛地转头看着他,谢修的声音本来清清冷冷,此刻带了点点笑意,像是破开冰雪的春芽,生动和煦。   “……你怎么这样叫本公主?”   谢修失笑,揽过萧夕兮的腰,“赐婚确实很突然,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像平常夫妻一样,平淡安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感觉到不开心,但是以后你可以直说。”   萧夕兮完完全全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她脖子上的绯红已经渐渐消了,只剩下耳尖上还有点淡淡的粉色。   谢修揉了揉她那点淡粉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天都在干什么?”   萧夕兮想问的不是这个,她咳嗽了声,“我是说,像平常夫妻一样,是什么样?”   谢修眼神恍惚了下,“好好生活,或许有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萧夕兮从来没想过谢修还能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太魔幻了。   萧夕兮深吸了口气,眼神微闪,忽然伸手一掌拍在谢修的脸上,   “哪个妖精俯身在谢修身上,快滚!”   谢修头歪向一边,车厢里空气顿时凝固了。   谢修极慢地转过头,阴沉沉地看着萧夕兮,“公主,好玩吗?”   萧夕兮张了张嘴,半晌才一脸惊喜地说:“夫君,你回来了!”   “你都不知道刚才有个妖怪,大概是狐狸精占了你的身子!”   “吓死我了。”   “你回来了就好,呜呜呜呜……”   萧夕兮哭得悲惨,眼泪沾在谢修衣服上,衣服颜色都变成了深色。   谢修闭了闭眼静,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萧夕兮,“戏演够了吗?”   萧夕兮一愣,又强行抱回去,挂在谢修脖子上不松手,“我才没有演戏,你都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要是你回不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夫君,你能回来真好,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还这么爱我,为了我竟然打败了狐狸精,夺回了身体。”   谢修伸手去拉她挂在自己脖子的手,没拉动。   “萧夕兮,你是想把你夫君勒死吗?”   萧夕兮这才哭哭啼啼地松手,“怎么可能,你是我夫君,我怎么会想害你呢?”   车外面的南笙由于听力超乎常人,被迫听了一路,此刻面色异常精彩,眼看着就在眼前的贵琥楼,硬着头皮喊了声:“世子,公主,贵琥楼到了。”   谢修睨着萧夕兮,哂了声径直下了马车。等到萧夕兮下了马车,谢修都已经进了贵琥楼二楼了。   萧夕兮挑眉,看来她的演技还不错,第一次尝试效果良好。   萧夕兮找到谢修的时候,谢修已经点好了菜。   萧夕兮凑过去问:“点了什么呀?”   谢修没理她。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掠过,没有一点停顿。   萧夕兮瘪嘴,这是要冷暴力吗?   贵琥楼上菜很快,萧夕兮刚坐下没多久菜就陆陆续续上了。   萧夕兮喝了几口鱼汤,对已经上了的菜都没什么兴趣,“谢修,你是不是故意点的全都是我不喜欢吃的啊?”   谢修放下酒杯,睨了她一眼,“不想吃可以回去。”   萧夕兮瞪了一眼谢修,“还是狐狸精好,至少人家温柔。”   说话的时候,又上了几道菜,其中一道就是萧夕兮最喜欢的荷叶烧鸡。除此之外,还有碟豌豆黄也是萧夕兮喜欢的。   谢修看了眼,遗憾道:“看来这也不是公主喜欢的,可惜了。”   萧夕兮伸出去的筷子僵在半空中,忽然笑了笑,“不过看在是驸马亲自点的份上,本公主就勉为其难的尝一尝。”   一声轻笑化在房间里,萧夕兮当做没听见,“驸马点的菜确实不错。”   **   回府的时候正是萧夕兮平时午休的时间。   萧夕兮为了保持身材已经有很久没像今天这样放开了吃,所以吃得稍微有点多。坐在马车上被抖得很是不舒服。   偏偏回府的路上有一截路抖得格外厉害,萧夕兮被抖得肚子疼,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谢修在闭目休息,并没有发现萧夕兮的异常。直到萧夕兮倒在他身上,他才发觉萧夕兮额头上全是汗水。   “怎么了?”谢修紧张起来,一把抱起萧夕兮放在自己怀里,又给她擦了额头的汗水。   萧夕兮疼得说不出话,缩在谢修怀里。   “是不是肚子疼?”   萧夕兮的手捂在肚子上,听到他问话点了点头。   谢修手放在她肚子上,微微用力揉着,“这样会不会好些?”   萧夕兮点头,谢修又大声吩咐马车走快些,让南笙进宫请御医。   “别怕,很快就到了。”谢修在萧夕兮耳边轻声安慰。   可是根本不管用,萧夕兮疼得厉害,头发很快就被汗水湿透了。手抓着谢修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   “谢修,好疼啊……”   谢修心一跳,轻柔地吻在萧夕兮红通通的眼睛上,“乖,很快就到了。”   马车被赶得飞快,到府上时比平时几乎少用了一半的时间。   谢修抱着萧夕兮疾步走到屋里,厉声问:“御医来了没有?”   公主府离皇城近,御医早就等在了府上。   萧夕兮被放在床上,手仍然拉着谢修的衣袖不肯放,“谢修,我害怕……”   谢修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在这儿。”   御医诊过脉后脸上也出了几滴汗,“驸马,公主这是过敏了,需要立马针灸,耽误不得。”   “过敏?”谢修浑身气息一沉,“先去请针灸的御医来。”   南笙听了,飞奔出去,“属下这就去。”   萧夕兮五岁的时候误食了含有花生的糕点后,伺候的人一直很小心,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都很仔细。这之后就再也没过敏过。   但是萧夕兮对那年过敏的事情却记忆深刻。   是在太痛苦了。   萧夕兮的身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点,额头也滚烫了起来,烧得神志不清。   中午的菜都是谢修点的,要不是因为他,萧夕兮也不会过敏。   谢修看着萧夕兮这副样子,自责得不行,蹲在床边,一会用帕子擦汗水,一会亲亲她的眼睛安慰她。   萧夕兮很少生病,但是每次生病都是大病。对身边亲近的人特别依赖。   这会也是。   嘴里一直迷迷糊糊地喊着:“谢修,谢修……”   “我在,兮兮乖,御医很快就来了。”   为萧夕兮针灸的是位女大夫,姓张,“劳烦驸马将公主的衣服脱下来。”   谢修抱起萧夕兮,心无旁骛,将她上身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让她趴在床上。   张御医这边,已经取出了一排大小不一的银针,“驸马请务必保证公主不乱动,否则就药石难医。”   谢修按住萧夕兮的肩膀,“放心。”   萧夕兮虽然烧得有些糊涂了,但是当针扎进去的瞬间,还是会疼得哭起来,身体也在挣扎。   谢修紧紧按住她的身体,不让她有半分偏动,“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可是好疼啊!”萧夕兮泪眼朦胧,一边哭一边说。   “怎么回事?兮兮!”   皇后娘娘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这场面心一惊,摸着萧夕兮的脸,“夕兮乖,母后来了。”   萧夕兮听到皇后的声音,哭得更加悲切了,“母后呜呜呜……”   皇后眼睛也湿了,不停地安慰着萧夕兮。   银针全部扎完的时候,萧夕兮直接晕了过去。   谢修眼皮一跳,声音哑的不行,“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驸马放心,这是正常现象,等两炷香后,把银针取下来,公主体内毒素就会排出来。”张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认真说道。   谢修松了口气,换了张干净的帕子给萧夕兮擦汗。   皇后娘娘唤来素心,“公主中午都吃了什么?不是叫你们仔细着些吗?为什么还会过敏?”   “母后,是臣的错,今日公主是和臣一起在外面吃的。”谢修沉声道。   皇后摇了摇头,“你怎么也这么不小心?你是不小心还是不知道兮兮对花生过敏?”   谢修身体微僵,脸上掠过一抹苦笑,“是臣不知道。”   “你……”皇后揉着头,“谢修,你是兮兮的夫君,你是要陪她一辈子的人,你连她对花生过敏都不知道,你们还怎么度过一辈子?”   谢修张了张嘴,却无从辩解,他也不愿意辩解,皇后说得没错,当初魏帝问他愿不愿意娶萧夕兮,是他自己同意了的,可是成亲后,他又做过什么呢?   两年了,他连萧夕兮对花生过敏都不知道。   就算有再多的借口,实际上他就是不关心萧夕兮。否则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人是他娶的,他就有责任和义务好好照顾她。   他就算再厉害又怎样,他的妻子此刻正疼得昏睡在床上。   “娘娘,这件事是臣错了。”   皇后还想说什么,可是看见谢修那副和她一样担心的模样,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两炷香后,御医将银针全部取了出来,可是萧夕兮还是没见转醒。   身上的红点也没消,只有烧退了。   “怎么还没醒?”谢修捋了捋了萧夕兮额前的头发,厉声问道。   张御医也有些急,按理说改醒了,可是……   “容微臣再诊一次脉。”张御医又看了一次,皱着眉头,“公主可能太累了,晚上应该会醒过来,只是醒了之后要一直调理身体,切不可再受凉发热。”   **   天幕已黑,夜色深沉,公主府正院里只剩下还睡着的萧夕兮和守在一旁的谢修。   中途萧夕兮醒过一次,哭着喊:“谢修,好疼啊……”   说了没几句话,又睡了过去。   萧夕兮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谢修紧张地摸了摸她额头,语气涩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萧夕兮点头。   “哪里?是肚子疼还是头疼?”谢修如临大敌,一脸凝重。   萧夕兮微楞,噗嗤笑出来,“身上好多汗水,不舒服。”   谢修松了口气,语气温柔:“那就去沐浴。”   说着掀开萧夕兮的被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萧夕兮见状,苍白的小脸闪过一瞬讶异,又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抱我去啊?”   谢修低头,“以前不是缠着要我抱吗?”   萧夕兮听到他这样说,反而没了那丝羞涩,“那今天是你主动要抱的啊。”   谢修勾唇,一抹笑意掠过,声音里都带着愉悦,“是,是我主动要抱公主的。”   到了温泉池,谢修轻手轻脚将萧夕兮放在一旁的软榻上,“不能泡很久,洗完就得出去,御医说了,不能受凉。”   萧夕兮看了看旁边的温泉池,“泡温泉又不会受凉?”   谢修动作自然地解开萧夕兮中衣的第一颗扣子,“怎么不会?”   萧夕兮胸口一凉,眼看着谢修都要解到第三颗了,忍不住捂住衣服,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看着谢修:“我都这样了,你不会还想……”   谢修原本还没想到萧夕兮说的是什么,结果看到萧夕兮那扭捏的动作,瞬间明了。   “萧夕兮,在你眼里我除了那事就不能有正事了吗?”语气严肃,在萧夕兮听起来就像是学院夫子在提问她问题一样。   瞬间心虚,“我、本公主不是那个意思。”   谢修拨开萧夕兮捂着胸口的手,“洗澡。”   说完,中衣已经全部脱了下来。   萧夕兮上身凉飕飕的,原本的红点褪了不少,但还没褪完,整个人泛着粉红色。   “我的小衣呢?”萧夕兮低头一看,除去中衣后,她就完全裸.露了!   谢修将萧夕兮抱起来,给她脱去裤子,闻言理所当然道:“针灸过后不宜闷着。”   萧夕兮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她不是没和谢修亲密过,比这更加亲密、袒露的时候都有,可是这是第一次纯粹的裸.露。   而且她身上肌肤的每一处,都被他很专注、很仔细地轻轻擦拭。   谢修低垂着头,眼睫下垂,嘴唇轻抿,像是在处理他那些公务般。   “就、就不能叫素心进来吗?”萧夕兮闭着眼睛,忍着羞意问道。   谢修将她转了一个身,俊眉微敛,仍旧细致地给她擦背,“很晚了,她们都睡了。”   萧夕兮忍不住想,其实是有人守夜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没再说出来。   全部擦拭完后,谢修抱起萧夕兮,“好了。”   萧夕兮没说话,她浑身光溜溜的,紧贴在在谢修身上,原本还想着要好好泡一泡,可是自从发现谢修腰亲自给她洗澡后,这个想法就自动破灭了。   她还没有那么厉害,能在谢修的眼皮子底下光溜溜的泡很久,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屏风上搭着干毛巾,很大。谢修取下来将萧夕兮整个人裹进去,然后抱着她往卧房走。   被放到床上去的时候,萧夕兮裹着毛巾忍不住开口:“能不能先把衣服给我?”   谢修正在找擦头发的毛巾,闻言头都没回,“御医说了,不要闷着。”   萧夕兮消化了会这句话的意思,语气都颤抖了,“你是说我今晚不穿衣服睡觉?”   谢修终于找到了毛巾,坐到床边,“是。”   “那我刚才不是也穿了衣服,怎么现在就不行。”   谢修没给人擦过头发,动作有些慢,还带着点罕见的笨拙,刚准备回答,萧夕兮就啊了声。   “啊,扯到我头发啦!”   谢修,手一顿,下手更加轻了,“现在呢?”   萧夕兮趴在床上,满意地点头,“继续保持。”   过了会又想起穿衣服这个郑重而严肃的问题,戳了戳谢修的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修长叹一口气,揉乱了萧夕兮发顶,“你以为我不想给你穿衣服?你不穿衣服受苦的是我。”   萧夕兮瞥了眼谢修的腰间,眼神游移了会,忽然又转去拉他的手臂:“既然如此,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也得穿衣服。”   谢修眼皮无端跳了跳,预感到今夜可能不会平静。 第19章 礼物 然后忽然凑过去咬了一口   萧夕兮起身,双手抱着谢修的手臂晃了晃,“你说呢?”   她裹着张大毛巾,身上软软的,贴在他身上,还晃来晃去。   谢修揉了揉眉心,翻身上床,猛地压在萧夕兮身上,手肘撑在两侧。   萧夕兮笑意盎然,顶着一张苍白病态的脸,挑.逗般亲了亲谢修的下巴,“你不会要对病重的我做些什么吧?”   谢修眼神微暗,沉下去寻了她的唇瓣或轻或重地吻着。   这种吻很是让人沉迷,萧夕兮抬手抱住谢修的脖子,将他拉得更加低。   半晌,谢修放过她的唇,从她身上下去,平躺在另一边,语气沉稳,不带半点波澜:“睡觉。”   萧夕兮侧身,果然看见谢修已经闭上了眼睛,双手放在腹部,一副马上就要睡着了的样子。   “谢修,你真睡了?”萧夕兮戳着他的脸,又捏了捏他鼻子,“你起来,我睡不着,你陪我聊天吧。”   谢修睁眼,伸手将萧夕兮锁在怀里,“你身体还没好,要多休息。”   萧夕兮被抱紧,有些不舒服,转了个身面对着谢修,“可是我就是睡不着啊。”   说着还嘟起了嘴,跟小孩没什么区别。   谢修眸色加深,她现在越是生动鲜活,他越是会想起刚才躺在床上一丝气色的没有的她。   “你乖乖睡觉,明日我就送你个礼物。”谢修也侧了身,缓声道。   萧夕兮从来没收到过谢修正经送的礼物,听到这话来了兴趣,“真的?什么礼物?”   谢修捂住她亮晶晶的眼睛,“明天告诉你。”   萧夕兮不愿意,双手往上去拉谢修的手,“你手拿开!”   “睡不睡?”   萧夕兮拉了几次一点用都没有,泄了气,“睡睡睡,我睡还不行吗?”   说完,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了,但是手却伸向了谢修的脖子,等谢修没再捂她的眼睛了,悄悄睁开一条缝,“本公主抱着你睡 ,没问题吧?”   自然是没问题的。   只是,   谢修看了眼她吊在自己脖子上的嫩白双手,身上的被子因为她的几番闹腾已经滑到了肩膀下面去。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谢修提了提被子,将萧夕兮盖得严严实实。   这一晚,她闹腾到最后倒是睡得香,可是谢修却几乎是半点没睡着。   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娇妻在怀里,还没穿衣服,还时不时动一动,是个男人都睡不着。   到后来,谢修想着去洗澡,哪知道被萧夕兮枕着的手才试探着动了一下,她就呢喃了声,靠得更紧了。   这导致了谢修一整晚都在火热中煎熬。   直到天亮了才勉强睡过去。   可是萧夕兮醒得早。   她昨天睡得是在太多了,以至于今天很早就醒了。   醒了之后,看着抱着自己的谢修,又想到前几日,这人还不肯把手臂给她枕,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修就被吵醒了。   也头一次犯了懒,就算醒了,也不想睁眼。   萧夕兮笑了声后,就憋住了,她想也知道昨晚谢修肯定没睡好。   她也不是那么任性的人,非要把他吵醒。   何况他昨日的伺候,她很是满意。   不过萧夕兮的“良心”只能支撑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谢修怀里一刻钟。   一刻钟后,她身体都有些僵了,也感受了无聊。   可是谢修还抱着她,她起来就势必会吵醒谢修。   萧夕兮抿了抿唇,看着谢修白皙无暇的皮肤,忽然朝着他吹了口气。   谢修没动静,她想了想又摸了摸他的眼睫毛。   他的眼睫毛好长啊,还有点卷,虽然和她没得比吧,但也觉得对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存在。   “谢修?”她小声地叫了声,见他还是没动静,索性准备干个大的。手从鼻梁上一直下滑,路过下巴,来到了谢修的喉结处,摸了摸,然后忽然凑过去咬了一口。   谢修本就被吵醒了,睡意模糊,意识还是在的。   这一咬,直接让谢修身体微微颤抖了一瞬。   “你在干什么?”   萧夕兮还没松开牙齿,清冷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抬头一看,谢修果然醒了,“谢修,你说的送我的礼物呢?”   谢修揽着萧夕兮腰的手收回来在喉结上摸了摸,意料之中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其实她咬得很轻,并不疼,只是很痒。   听到萧夕兮的话,谢修没有回答,反而是收紧了手臂,将萧夕兮抱得更紧了,“别闹,睡觉。”   这怎么跟睡前的说辞一样呢?   搞半天,是骗她的吧?   骗她?   萧夕兮看着谢修重新闭上的眼睛,哼了声,挣扎着起身,“我不管,你昨天说了有礼物的。”   说着还去撑开谢修的眼皮,让他不要睡。   谢修终于还是睡不下去了。   睁开眼睛,就是萧夕兮坐在床上瞪着他的画面。   长叹一口气,从屏风上拿了衣服亲自给萧夕兮穿衣:“吃完早膳就能看到礼物了。”   萧夕兮没话说了,直到谢修给她穿外衣的时候才幽幽道:“谢修,你忘记给我穿小衣了。”   谢修手一抖,和萧夕兮对视了半晌。   “我去叫素心。”   谢修猛地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萧夕兮的一声哀叹:“唉,本公主昨日过敏,身体还没好。”   “可是驸马却衣服都不愿意给本公主穿。”   谢修嘴角抽了抽,提醒道:“以前也是素心他们给你穿衣服的。”   萧夕兮自然知道,但是她会让谢修如愿吗?   不会,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我还是让素心去找赋迟吧,赋迟温柔耐心,声音也很好听。”   谢修眉心微跳,大步返回床边,语气又冷又硬:“我给你穿。”   萧夕兮勾唇,如墨鬓发软软地低垂着,扫在谢修的脖子上。她很喜欢看到谢修听到赋迟的神色。掩饰不了的嫉妒和吃醋,像阳光一样无法逃避,赤..裸..裸地展示在她眼前。   她是有恶趣味的。   谢修再一次给她穿好了衣服,凝着她轻声道:“你要做什么,都可以,除了去找赋迟。”   萧夕兮眼睛亮了亮:“那我现在可以听小曲吗?”   “我想听松祁公子、雪山公子唱的小曲。”   这两位都是清风馆的“头牌”,不仅唱的小曲一流,长得也十分好看。   谢修脸色沉了沉,“萧夕兮,你得寸进尺。”   “可是你说的,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去找赋迟,还是你根本就是骗我的?”萧夕兮噘嘴,“那本公主还是去赋迟好了。”   谢修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给你唱。”   如果是时间重回到半个时辰前,萧夕兮绝对不会想不开说要听小曲,更不会最后丧心病狂地同意听消谢修唱。   萧夕兮恍惚地坐在桌前,夹了个鲜蔬饺,半天也没吃完。   气氛沉默到令人窒息。   “谢修,你今日不处理公务了?”短短一句话,萧夕兮问得艰难无比。   谢修又往舀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皱着眉头严肃道:“你身体还没完全好,我再陪你几天。”   “可是,有素心她们在,我没事的。”   “不行。”   “可是……”   “听话。”   萧夕兮埋头喝起了粥,谢修简直是“用心险恶”!他唱的那叫小曲吗?那明明是杀人利器。听了那小曲之后,她只想让谢修赶紧离开。   连着将近一个月,萧夕兮都因为对谢修唱曲这件事的“恐惧”而安分得不得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谢修都疑惑了。   特地找了某个事情不多,天气好的晚上,找萧夕兮“谈心”。   那天他带了贵琥楼推出的新菜品,特地嘱咐了不能用任何和花生沾边的食材。   回府的时候,萧夕兮坐在凉亭里,素心捧了本书,在给她念。   谢修接过书本,代替素心念给萧夕兮听。   萧夕兮一开始紧张了会,担心他念书和唱曲一样,不过听到第一句后,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谢修的声音本就好听,念书又不需要什么调子,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从他嘴里出来都特别好听。   书念完了,从贵琥楼带回来的东西也吃完了,谢修进入了正题。   他将书合起来,坐在萧夕兮身边沉声问道:“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夕兮摇头,“没有呀,不过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谢修神情凝重了起来,“你说。”   “我觉得府里的花不好看了。”   谢修看向另一边开得灿烂得各色花,选择了附和,“那明日换一批花吧?”   萧夕兮满意了。   可是谢修还没得到自己的答案,“你最近怎么这么安分?”   萧夕兮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中就自动回荡起了谢修唱的小曲,“啊?我觉得没什么精神,再说什么叫安分?我这是文静。”   谢修不怎么信,可是萧夕兮说得言辞恳切,他也只能日后自己从别处想办法了。   “没精神是怎么没精神?御医有说什么吗?”自从那天过敏后,张御医就住在了公主府上,天天给萧夕兮诊脉,调理身体。   “没有。”这一次萧夕兮回答得特别果断,生怕迟了,张御医就来了。   谢修也就知道了萧夕兮说“精神不好”就是个借口,松了一口气。   “想不想去逛一逛?”谢修见时间还不晚,而萧夕兮也明显没有睡觉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   萧夕兮这么多天都没出门了,自然是想逛的,闻言眼睛都亮了,“好呀。”   中秋将近,街上的商家已经逐渐挂起了灯笼,夜色中格外亮眼。   谢修带着萧夕兮在离家最近的一条街上闲逛。   虽然晚上人不就不多,但是谢修还是一直把萧夕兮拢在怀里,以免突发意外。   走了一圈,萧夕兮拉住谢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萧夕兮摇头,“不是,我腿软了。”   谢修看了眼回府的路,还挺远,唤来南笙:“回府取马车。”   萧夕兮仰头看他,忽然心念一动,“你抱我吧,谢修。”   谢修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人,街上人不多,但还是有人的。   “这么多人,不雅。”   可是萧夕兮这会就是想要抱,“抱抱嘛,不是非礼勿视吗?他们不会看的。”   谢修失笑,“非礼勿视是这么用的吗?”   萧夕兮理直气壮地点头,“你快点。”说着伸出双手要抱。   谢修僵了会,在萧夕兮的撒娇下将她小心翼翼地横着抱了起来。   走了会,南笙已经将马赶了过来,但是谢修和萧夕兮一致忽略了他,越过马车走了。   南笙:?   挺突然的。   萧夕兮抱着谢修的脖子,忽然一口亲在他的下巴上,如愿地看到谢修的耳朵迅速地变红了。   随后看到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再做这样的事情。”   这感觉又像是夫子了,比天上的活佛还还活佛。   萧夕兮挑眉,“哪样的事情啊?”   谢修没说话,大概是气到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夕兮戳了戳他的脸,附在他耳边道:“夫君,你脸皮怎么比我还薄啊?”   谢修忽然停住了脚步,萧夕兮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你怎么停下了?”   眼前忽然一黑,不过一瞬间,萧夕兮发现自己被谢修抱着走到了一条黑巷子里,这条巷子就在刚才的路口,只要往走边走几步就是了。   “你不会是想干什么坏事吧?”萧夕兮满含笑意地问。   谢修还在往里走,直到拐进了深处,他忽然将萧夕兮放下来抵在墙角,手放在她背后替他隔着粗糙的墙。   萧夕兮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衔住了,牙关轻而易举地被撬开,谢修的气息在她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扫荡。   萧夕兮伸手抱住谢修的腰,忍不住回应。   良久,两个人错开,萧夕兮眼眶湿润,嘴唇殷红。   这不是公主府,也不是哪个室内,是在外面。漆黑的天幕,月亮高高挂着,不远处拐过去就能看到亮堂堂的街道,还有行人。   生理和心理的带来了双重刺激。   谢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埋在萧夕兮的脖子间平复着自己。   萧夕兮被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气息弄得燥热不已,抱着他腰的手扯着他的腰带动来动去。   谢修制止了她的动作,将她手放到自己嘴边吻了下,“乖,现在不能。”   “那我们回去。”   她抬着头,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有毫不掩饰的渴望。   萧夕兮从来不是惯于掩饰的人,她想要什么要,做什么从来都是直接放在那里让你看,你若是看不明白,听不懂,她就会生气。   简单纯粹。   谢修深吸一口气,将她按在自己胸口上,“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萧夕兮摇头,“可是我不舒服……”   谢修叹了口气,“我们先回去。”   南笙的马车终于派上了用场,谢修抱着萧夕兮从巷子里出来直接上了马车,吩咐回府。   回府后,两人直奔主院而去。   屏退了所有人。   夜色渐渐深沉,卧房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娇娇的声音。   到最后,萧夕兮被伺候得很舒服,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被抱着去温泉池里沐浴,给她擦身子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又给她洗了□□。   萧夕兮忽然面色通红,几乎在用气音问:“为什么手就可以啊?”   谢修的动作一顿,脑仁又开始疼了。   想了半晌说:“你的手也可以。”   萧夕兮自来被保护得很好,金尊玉贵的,除了谢修给予她的关于这方面的认知之外,一无所知。   今天晚上算是打开了新的世界。   闻言小声问道:“那是怎么弄?”   谢修已经给她擦拭完了,忍了忍升腾而起的欲.望,“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后告诉你。” 第20章 日落 “确实很像,我都差点以为是同一……   皇后来公主府的时候,萧夕兮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   她一醒来就接受到了皇后带着一点责备的视线。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自然地依偎上去,靠在皇后手上:“母后你怎么在这里?”   皇后轻笑:“本宫要是不来,你还不知道怎么和驸马胡闹呢。”   萧夕兮愣住,紧接着皇后掀开她的衣领,“你说说,之前御医是怎么嘱咐的?你身体都没好,就这么胡闹,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吗?上一次过敏差点丢了你的命!这一次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夕兮这才知道皇后在说什么,脸上忽然爆红,捏住自己的衣领:“母后,我都是大人了……”   皇后叹气,“你要是真的大人就好了,母后让御医进来看看。”   萧夕兮连忙拉住皇后,就因为这种事,把御医叫过来,她萧夕兮这辈子就没脸活了,“母后,我们没有那个……”   ……   气氛沉默了会,皇后怀疑地看着她,“真的没做?”   萧夕兮啊了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滚了一圈,“母后!”   皇后松了口气,看萧夕兮这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她刚才不小心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时,简直想把谢修拉过来问责。   萧夕兮见皇后不再说这件事了,才又滚到床边:“母后,您不生气了吧?”   皇后看她一眼,屏退了其他人,“母后上次说过,若是你想要合离,你父皇不会不答应,虽然这婚是他的赐的,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要幸福。看你这样子,你确实是喜欢谢修,母后以前也很喜欢谢修,认为他可以保护你,可是这一次你过敏的事情发生后,母后不确定了。你们夫妻两年多,他连你对花生过敏都不知道,还如何爱护你?”   “夕兮,母后是不可能是一辈子护着你的,这是母后最后一次问你,你想好了要和谢修一辈子在一起吗?他性情冷漠,不懂人情,你们成亲快三年,他不知道你对花生过敏,恐怕他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下雨天还是晴天,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话题。他喜欢诗词歌赋,你喜欢出门到处玩,到处看风景,喜欢看太阳升起,喜欢看太阳落下,喜欢马球、偶尔喜欢叶子牌,看不下去书,更听不下去诗词歌赋。你们若是一辈子在一起,谁迁就谁?有共同话题吗?”   “之前你父皇赐婚的时候,是想着等我们驾鹤西去,就算太子继位,也会看在和谢修往日的情分上,不动你。只是本宫却忘了,你要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余生。”   萧夕兮愣住,“母后……”毫无预兆的热泪滚滚而下。   皇后将萧夕兮抱进怀里,“兮兮,你要是不开心了,就告诉母后。当然你若是真的喜欢谢修,谢修也喜欢你,能对你好,母后求之不得。”   上次皇后提过合离的事情后,萧夕兮回去根本就没考虑过,甚至那段时间把赋迟都忘在了脑后。后来过敏的事情发生后,她也未曾想过。   “母后,我开心的。”   她没想到母后会和她说这么多。   当初赐婚的时候,她其实和父皇拒绝过,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是父皇那时候说她不懂事,还说儿女婚姻向来由父母做主。   那时候,她就想,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吧。   而如今,母后跟她说起这些,她才恍然,原来已经快要三年了。   皇后没待多久就回宫了。   萧夕兮愣愣地想了很久,确实,她喜欢的,他不喜欢。   他喜欢的,她不喜欢。   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一句喜欢,一句爱。   她甚至都不知道,谢修对她究竟是责任还是喜欢。   她只是自己开心罢了,她悄悄的喜欢谢修,就像是小时候,她将已经离开的谢修喊回来,问了名字,自己开心了。   谢修却在出宫的时候迷路了。   她开心了,他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萧夕兮不确定了。   “素心,备车。”   她想要进宫一趟,她现在迫切想要看见谢修,她想谢修带她去看日出,看日落。   她等不及了。   萧夕兮说完,就往外走,与其说是想去看日落,不如说是她想证明谢修对她的心。   到思政殿的时候,殿门依旧紧紧关闭着,守在门口的太监看到萧夕兮,顿时想起上次的情况,赶忙去通报。   萧夕兮制止了他。   她走了进去,在众人的视线里一步步走到谢修面前。   谢修愕然抬头,看见萧夕兮下意识地眉头紧皱,“你怎么来了这里?”   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有质疑和责备。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就算来也可以让人通报一声,在外面等着他。可是那一刻,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抿唇,过了会轻声道:“谢修,本公主想要去看日落,你上次就没陪我去,这次陪我去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萧夕兮心里紧缩了一瞬间,她看着谢修更加紧蹙的眉头,她恍然,其实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她自己就知道了答案。   谢修怎么可能抛下这么多公务,陪她去看日落?   她好像在无理取闹。   所以,萧夕兮忽然笑了,在谢修张口的时候打断他,“我开玩笑的,你忙吧。”   她转身走了,只给众人留下一头雾水。   萧夕兮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笨的事情?   只是,自嘲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微妙的,不可说道的希冀。   素心小心翼翼地看着萧夕兮,“公主?”   萧夕兮淡淡道:“回府吧。”   说完,她转身看了一眼,思政殿已经看不见了,那长长的道路上并未有人影出现。   她总是这么笨。   明知道换个时间问谢修,说不定他就陪她去看了。   明知道,换一个问法,说不定,他就会说出她想听的了。   萧夕兮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心思过于敏感了,否则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谢修回府的时候,同样已经是深夜。   素心为难地站在门口,“驸马,公主说,请您今晚先睡其他房间。”   当然原话可能更加难听。   谢修愣住,薄唇紧抿,半晌点头也没说话直接走了。   屋内萧夕兮坐在榻上,听到他离去的声音,心里越发难受了。   她矫情又无理取闹,却还希望谢修来哄她。   她果然是个不好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一次被敲响,萧夕兮眼睛亮了亮,亲自去开了门,如果是谢修的话,她这就原谅他。   不管他对她是爱情还是责任,她都可以甘之如饴。   “谢修……”   门打开,淡淡的檀香味先传入萧夕兮鼻子。   她微楞,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不是谢修。   是赋迟,面具换了一个,刻着菩提,和他仿佛融在了一起,特别是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檀香味。   “你怎么来了?”   这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失落,但也好像在预料之中。   毕竟谢修本就不是会折回的人,以前他做的事情或许很暖心,但是那只是因为他情商高,他愿意为了肩上的责任这样去做。   赋迟喉结微动,“听说公主心情不好。”   萧夕兮轻笑,出了门和赋迟坐在庭院里,素心拿了软垫放在石凳上,萧夕兮坐下去,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真的很久没有想到赋迟了。   若不是他今日忽然出现,她甚至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在她眼前。   “赋迟,最近不是在温书准备科考吗?”   赋迟微顿,手指曲起在石桌上敲了几下,很像谢修的习惯动作。   萧夕兮眼皮跳了跳,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听到他叹了口气说:“公主不去找赋迟,赋迟便只能来找公主了。”   萧夕兮视线从他手指上移开,探究地看着赋迟,“找本公主做什么?”   赋迟的眼睛和谢修很像,但是眉毛不像,赋迟的眉毛更尖利。   赋迟的耳朵和谢修也很像。   就像大公主说的,不知道恐怕会以为她萧夕兮对谢修求而不得,所以找了个替身。   想到这里,她笑出声,于此同时,赋迟轻声道:“公主心情不好,或许可以告诉赋迟。”   萧夕兮笑得更欢了,眼泪都笑了出来。   那泪珠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沾着月光,顺着萧夕兮下巴滴在石桌上。   轻轻地一声“啪”。   萧夕兮越笑,眼泪越多,“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脸上传来温热,萧夕兮垂眸,是赋迟的手,在轻轻擦着她的眼泪,他的手指真是像极了谢修。   修长带着淡淡的墨味,就连温度都是一样的。   她忽然想起今天谢修看着她责备的眼神,“赋迟,你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赋迟沉默了会,将她眼泪擦干净,问:“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想看看你生气和谢修是不是一样。”   赋迟垂头,声音微哑:“所以,公主不开心是因为觉得驸马生气了?”   萧夕兮啧了声,扯着赋迟的衣袖,“你生气给本公主看看,你知道本公主为何当初点了你的名字吗?”   赋迟摇头。   “长公主说,我之所以在这么多人里面,选中你是因为你和谢修很像。”萧夕兮又从上到下打量赋迟,“确实很像,我都差点以为是同一个人了。” 第21章 爬山   “这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   “确实很像,我都差点以为是同一个人了。”   赋迟眉心微跳,又听到萧夕兮说:“比如现在,我就分不清本公主眼前的究竟是谢修还是赋迟?”   她趴在石桌上,往赋迟的那边移动了下,靠得更近了,“你说你究竟是谁呢?”   赋迟闭上了眼睛,几乎就要缴械投降,他想说他就是谢修,谢修就是他。   想说,他今天没有生气,只是今天事发突然,他走不开。   脑中最后一根弦几乎就要崩断了。   “哈哈……”萧夕兮忽然噗呲一笑,将赋迟的长发拢在手心里,“所以,本公主觉得当初之所以会点你的名,大概就是因为这一份相似吧。”   赋迟压着即将崩坏的心理,“为何?”   萧夕兮又道:“你的头发和谢修也好像,长度差不多,就连味道都很像。”   赋迟心提了起来,他矛盾了,既希望萧夕兮干脆发现自己的身份算了,又隐隐觉得还是不要发现好。   然而这一切微妙萧夕兮都没有发现,她自顾自地让素心取酒来,“谢修不来,你来也行,陪本公主喝酒吧。”   赋迟看着她拿着酒杯倒酒,眉心几度微跳,终于还是按住了她的手,“公主前阵子过敏,身体还未痊愈。”   萧夕兮轻笑,盯着赋迟啧了声,“你如今管本公主这个劲儿都和谢修学得这么像?”   她拨开赋迟的手,“放心吧,御医可没说不能喝酒。”   萧夕兮倒了两杯,拿起一杯塞进了赋迟的手,“来,干杯。”   眼看着萧夕兮真的喝下去,赋迟闭了闭眼,起身拦下了,将她手中的酒杯夺下,“御医也没说可以喝酒。”   语气冷硬得和谢修一模一样。   萧夕兮微楞,随即更加探究地看着赋迟,“你真不是谢修失散多年的弟弟?”   赋迟脸色未变,将那杯酒放在他这边,“不是。”   萧夕兮看了会听到他的否认,也就没在意了,而是说起她的酒了。   “古人说一醉解千愁,我只是想解愁,拦着本公主做什么呢?”   “素心,去叫张御医,问问她本公主能不能喝酒?”   赋迟皱眉,却也不能阻拦。   张御医赶过来给萧夕兮诊了脉,笑着说可以喝酒,不过不可多喝。   萧夕兮挑眉,从赋迟面前拿回酒杯,“赋迟啊,你真是越来越胆大,敢阻拦本公主喝酒,也不怕本公主不要你了。”   “你不会。”赋迟声音没有刚才冷了,但是仍旧带着月色的淡。   萧夕兮喝了一口,“赋迟,你现在是恃宠而骄吗?”   话落,并没有人回答。   萧夕兮也不在意,又倒了一杯酒。   赋迟看着她这喝法,喉结上下滚动,又一次夺下酒杯,“不是想去看日出吗?我陪公主去。”   萧夕兮顿住,脸色冷凝,狐疑的目光又看向赋迟,“你怎么知道?”   她和谢修之间的事情,从来都不希望别人插手。   更不希望赋迟卷入。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和他的事情,对于赋迟,她可以养着他,就当做慈善,不开心了,找他倾述,却不允许他越线。   “公主上次说过。”   萧夕兮皱眉,她在赋迟面前说过?她怎么不记得了?   “不可能,本公主从来没在你面前说过这话,你在打探本公主的事情还是说你在监视本公主?”   赋迟苦笑,“公主觉得赋迟能监视公主吗?赋迟该拿什么去监视公主?赋迟不过是公主解闷的人罢了。上次公主无意间说出来的,恐怕公主早就忘记了。”   听了这话,萧夕兮又觉得赋迟不像是在撒谎。   “当真?”   赋迟垂头,“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将赋迟赶出去。”   萧夕兮摆手,“算了算了,只要你记住一点,不要妄想你不该想的,不要试图插手本公主的私事,你想在公主府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公主还去看日出吗?”   萧夕兮微楞,良久道:“天都黑了,哪里有日出。”   “据说在城外的云山上能看到世间最美的日出,云山雾海,但是想要去看的话,就得提前一天去等着,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错过了。”   萧夕兮听说过,还去过一次,只是那一次她等得太累了,睡着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宫女叫她,完全叫不醒。   于是便遗憾错过了。   萧夕兮有些心动了,“可是这么晚,本公主想睡觉,才不想去爬山。”   “那就可惜了。”   萧夕兮抬头,看见赋迟促狭的眼神,顿时意识到他早就看穿了自己,哼了声,“去就去。”   裹了厚厚的衣服和大氅坐上马车的时候,天上散落的星子已经稀疏了,隐在厚厚的云层中间,那月亮正在头顶上,洒在满街的青石板上、公主府门口的石狮上,淡白的、银银的,携裹着冷风,呼啸一声从马车旁奔过去。   萧夕兮呼了一口气,那气在月光下也惨白惨白的,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那月亮,犹疑道:“赋迟,你确定明天会有太阳,而不是下雨?”   赋迟穿了黑色刺绣大氅,骑着马上,闻言驱赶着马往后退了几步,刚刚好停在马车边上,“自然确定。”   萧夕兮挑眉,“你还会观星断天气呢?”   赋迟眉眼柔和起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公主且猜猜,我赌明天是个好天气,我们会看到日出。”   “那本公主偏要赌明天不下雨也不出太阳,不过要是真的看不到日出,本公主这山可不能白爬。”   **   赋迟骑马在最前面,他身姿挺拔,骑马的时候特别好看,萧夕兮一开始还靠在马车窗口看了会,后面瞌睡来了,才坐回去裹着素心带上来的被子睡了。   深夜的风越来越大,呼号着,叫嚣着,等到风渐渐止住的时候,云山也就到了。   萧夕兮被叫醒,一边揉眼睛一边下马车,看到眼前的山脚叹了口气,“你要本公主就这么爬山吗?”   一般而言,去山上这种地方都是有人抬着软轿着的,她只需要坐在上面看风景就行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指着这么高的山说,我们走吧。   赋迟微楞,看了看萧夕兮又看向那耸立在黑夜中是山,“可是……”   萧夕兮深吸一口气,没等赋迟说话,打断了他道:“算了,本公主勉为其难爬一回。”   爬完山,说不定,她就释怀了。   她也不一定需要谢修陪着她看日出,其他人可以,她自己可以,赋迟可以。   刚才没几步,还没到半山腰,萧夕兮撑着路边的石头大喘气,虽然她狠话放出去了,可是她做不到呀!   赋迟折回来,问:“公主,还行吗?”   萧夕兮脚底都发软了,好想说不行了!可是她看了眼赋迟,咬着牙:“谁说本公主不行了!你别管我。”   就这么走一截,歇一阵,大概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山顶。   萧夕兮就这么裹着衣服躺草地上,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   “赋迟,你陪本公主喝酒吧。”   赋迟在她身边坐下:“……怎么还要喝酒?”   萧夕兮笑着翻身坐起,“我不知道,可我就是想喝。”   赋迟转身,从身后跟着的仆从手里拿了酒过来,“就这一壶,御医虽然说公主可以喝酒,但也说了不可多喝。”   萧夕兮嗤笑,拿过酒壶,“赋迟真的越来越唠叨了。”   两人碰杯,萧夕兮一饮而尽,靠在赋迟身边,目光望向那些星星、那些黑漆漆的树,“古人说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连续喝了几杯,萧夕兮侧头看向赋迟,“你酒量如何?”   赋.一杯倒.迟抿了抿唇,极力镇定道:“尚可。”   萧夕兮挑眉,又给他倒了一杯,“那赋迟的酒量倒是比谢修好多了,你都不知道谢修酒量有多差,一被就倒,上次在长姐面前,本公主都丢脸死了。”   “来,喝!”   赋迟喝了第二杯,眼睛已经雾蒙蒙了,放在身侧的手指掐了自己的大腿,勉力让自己清醒,“公主,歇息吧,等日出的时候,赋迟叫公主。”   后面,仆从已经将帐篷都搭好了。   萧夕兮起身,让人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又拉着赋迟坐过去,“赋迟,你呢是本公主的人,所以你应该想尽办法逗本公主高兴,而不是管着本公主,知道吗?”   说着,她手指在赋迟面具上滑过,最后到了他的眉眼处,她细细地描绘着他的眉毛、眼睛,“你和他实在太像了……”   赋迟又掐了自己的手掌虎口处,他现在的脑子已经混沌一片了。   “公主……”   萧夕兮手掌放在他唇上,堵住了他想要说的话,“别说话,抱本公主。”   赋迟:!   他再次一惊,忙低头头:“赋迟不敢。”   萧夕兮皱眉,“本公主这是命令!”   赋迟微顿,在萧夕兮的逼视下手环上了她的腰肢,萧夕兮勾唇如愿地坐在他腿上,勾着他的脖子,“这就对了。”   “干杯!”   萧夕兮自己喝了一杯酒,防线赋迟没动,皱着眉将酒杯放到赋迟的唇边,“喝呀?”   赋迟抿唇,半晌就这萧夕兮的手着把酒杯中剩下的酒喝了。   “这就对了,以后本公主才不要管什么谢修……”   “嘭——”   萧夕兮话音一顿微微侧头,只见赋迟已经醉倒在毛毯上,人事不省。   酒量尚可,原来也就是能多喝一杯半?   萧夕兮忽然笑得开怀,要不然怎么说赋迟像谢修呢?   就连酒量都不比谢修好到哪里去。   “看来当初长姐是一眼就看穿了本公主。”   伺候的人上来问要不要把赋迟扶到帐篷里去,萧夕兮望着他青色花纹繁复的面具,以及露出来的眉眼,心里意动,“不了。”   她放下酒杯,凑到赋迟跟前,手指慢慢地摸到了面具上的边缘,   “这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22章 找赋迟 世间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这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萧夕兮手指在面具边缘, 犹豫半晌。   她凑得近,可以清楚的看见赋迟垂着的睫羽,他醉倒之后很安静, 不吵不闹,   良久, 她起身,“扶赋迟公子去歇息。”   仆从上来小心翼翼地扶着赋迟进了他的帐篷。   萧夕兮看着他进去后, 又自斟自饮了好几杯, 直到醉意也上来了, 才被素心扶着进了帐篷。   睡了两个多时辰,萧夕兮就被叫醒了,是赋迟来叫的。   她一睁眼看到赋迟在边上的时候, 完全愣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赋迟轻笑,“公主再不起,就错过日出了。”   萧夕兮这才想起,自个儿这是在山上, 准备看日出, 于是赶紧起床,裹了大氅就走出去了。   外面毛毯旁边, 生了一堆火, 萧夕兮和赋迟坐在一旁, 望向东方。   不远处的山顶升腾着火红的云霞,从最中间由深色玫瑰红往外变浅, 一层一层,到最外烟,是淡粉色的。萧夕兮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粉红色。   云雾翻腾着, 涌动着,似乎十分激动,等待着迎接太阳。   萧夕兮坐在毛毯上,望着日出的方向,眼睛都不眨,赋迟说话,她也没听清楚。   没多久,在翻腾的云霞烟雾之中陡然升起半个圆滚滚的、橙红的太阳,那一瞬间,原本雾蒙蒙的山间忽然变得温暖又明亮,像是神的光终于普照到了大地。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不过一个眨眼间,那掩在层层云雾之下的另外半个太阳就忽然揭开了自己的全部真面目。   整个天地为之绽放。   大魏一点点亮起来,山上那些看不清的树一点点露出来。   萧夕兮笑着,听到赋迟问她,如愿吗?   萧夕兮笑得开心,几乎入了迷,“如愿,你说这太阳想不想一张刚刚出炉的大饼,上面还撒着葱花,碎芝麻……”   赋迟:“……”   “哪里像大饼了?哪有饼是红色的?”   萧夕兮笑他不解风情,“这日出好不好看,全凭看的那个人的心意,如今本公主就是想到了大饼,觉得它很好,还能激发本公主的食欲,木头!”   赋迟又看了眼那边红澄澄的太阳,欲要辩驳几句,却又发现萧夕兮已经起身,折回了帐篷。   对于萧夕兮而言,这日出确实很好看。   只是不知为何,她刚才看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觉得压在心口上的一块重石落了地。   或许就如同那些说不清来历的云雾一般,见了太阳就觉得自己圆满了。   而她觉得自己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进了帐篷,萧夕兮洗漱完后,出帐篷,看到厨子将现做的葱花大饼放到简易的桌子上时笑完了腰。   “快赏!”   现在萧夕兮发现了一个恶趣味,那就是逗赋迟。   看到赋迟像现在一样不理解,憋闷,为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比看谢修在她面前跌跟头更有趣。   更何况赋迟还诡异地像谢修,萧夕兮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赋迟果然也没说什么,甚至在萧夕兮的淫威之下吃了一整个葱花饼。   吃完,启程回府,马车刚到京郊,赋迟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萧夕兮皱眉,赋迟还能有什么事情,科考还没开始,赋迟在文人堆里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有谁会找他?   总不可能是清风馆吧?好不容易脱离了清风馆,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回去。   依赋迟现在在长安的名声,恐怕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烂臭如泥”,他这样被突然叫走,说不定是有些人看不惯他,想要教训他。   可是赋迟只要一天是她七公主的人,她就会护着赋迟。   打狗都要看主人,何况是个人。   说服了自己,萧夕兮很快心安理得让人悄悄跟了过去,名其名曰保护赋迟公子,但是又不能让赋迟公子发现。   侍卫听了点头,“就是跟踪赋迟公子吗?”   萧夕兮微顿,挤出一个笑容,“本公主说了是保护赋迟公子,马上去,不要废话。”   **   回到府上,萧夕兮还没有下马车,刚才去跟踪赋迟的侍卫就回来了,一脸费解地告诉萧夕兮:“赋迟公子去了皇宫。”   萧夕兮猛地抬头,掀起帘子:“赋迟怎么可能去皇宫,你是不是看错了?”   赋迟的来历她再清楚不过,一个沦落到清风馆的人,如若不是萧夕兮,他此刻恐怕和那些在清风馆的人无二,低声下去,伏低做小,伺候着各种各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现在的日子。   这样一个在长安无依无靠的人,怎么可能进皇宫?   皇宫是什么地界?那守在皇城门口的禁卫军都不是吃白饭的。   除非,   除非赋迟原本就不简单。   除非他一直在骗她,他接近她,是别有用心,是苦心谋划,而他背后之人是宫里的。   可是又会是谁呢?   萧夕兮眼眶微红,她不能忍任何人背叛她,更何况只是一个低微的赋迟,他怎么敢?   侍卫站在马车下,一脸为难,“公主,属下一直跟着赋迟公子,他进了长安之后就坐上了一辆马车,随后属下一直跟在马车后面,亲眼看着赋迟公子进去了,宫门口的禁卫军还对赋迟公子尊敬有加。属下绝对不可能看错。”   萧夕兮放下帘子,“进宫。”   她倒是要看看,赋迟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她昨天晚上就不该心软,要是早早揭开他的面具看了,她至少能有些眉目,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只有满腔被人戏耍了的愤怒。   她萧夕兮,堂堂大魏七公主,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   她昨天是真心觉得赋迟很好的。谢修伤了她,她找赋迟疗伤,她给赋迟似锦前程。她有错吗?   她没错。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安安静静的赋迟竟然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马车再次启动,往皇宫的方向行去。这一次,不管是马车里面还是马车外面,都气氛低沉。   到了皇宫,萧夕兮直奔坤宁宫,在皇宫里找一个人,对于皇后来说轻而易举,   萧夕兮画了赋迟的面具,皇后看了一眼便让吩咐了禁卫军拿着图像好好找。   等人走了,才问萧夕兮:“怎么回事?这个人是?”   萧夕兮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告诉母后赋迟的事情,要是母后知道了,别说帮她找了,不罚她都是轻的了。   她支支吾吾了几声,在皇后那能将人看穿的视线里老实交代了。   “他是住在我府上的一个文人,准备参加科举,但是穷困潦倒,儿臣就收留了他。”   说话的时候,萧夕兮视线游移,就是不敢看皇后。   皇后笑了声,食指在她额头上轻点,“这么多年了,你说谎仍旧不敢母后的眼睛。”   萧夕兮叹了口气,抱着皇后的手臂撒娇道:“母后,这个时候您就不要追究这个了,重点是,这个赋迟他很可能骗了儿臣,而且刚才竟然还进了皇宫,这说明他背后之人是宫里人。您好好想想,这个宫里有谁会想害儿臣?否则,儿臣不知道哪天就没命了!”   皇后知道在萧夕兮这里套不出话,打算日后自己去查,再说找出了这个赋迟,她总会知道的。   皇宫里竟然有人敢害她的女儿,这事非同小可。   “放心吧,只要他真的在这宫里,就逃不出去。”皇后沉声道。   萧夕兮松了一口气,焦急地等待着,要是让她知道赋迟背后是谁,她一定让那人不好过。   只是过了许久,也没见人回来复明。   萧夕兮待在坤宁宫里,吃了午膳,才有人回来复明,说是没有看见可疑人员。   萧夕兮怀疑是不是自己画得不够像,又说:“有可能那人进了宫就取了面具,他今天穿的青色衣裳,你把宫里所有穿青色衣裳的男人都叫来。”   皇后看着,“你这般阵仗,真的只是因为他骗了你,有可能背后另有他人?”   萧夕兮看向皇后,只见她淡定地喝着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可是这随口一问却问住了萧夕兮。   她知道她心里某处有些异样,但是她压住了,冷笑了声:“敢骗本公主的人,本公主必让他生不如死。”   皇后又问若是真的揪出来那赋迟公子就是在骗你,你又打算如何让他生不如死?   萧夕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好究竟该这么办,硬着头皮道:“本公主就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皇后闻言笑得很欢,就连伺候在一旁的嬷嬷都笑了。   萧夕兮脸上过不去,跺了跺脚:“母后!”   皇后堪堪打住,用衣袖遮住唇,“行,那母后就等着这位赋迟公子被抽筋扒皮。”   另一边,禁卫军这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很快就把宫里凡是穿着青色衣裳的人都抓了过来,就连太监都没放过。   在坤宁宫的庭院里站成了两排。   萧夕兮和皇后出去,她在那二十几个人中间细细辨认了一番,又让素心等丫头也跟着看一遍。   最后一排的第一个人,身形挺拔,气质不菲,萧夕兮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最后就连素心等人也说只有那个人比较像,不过也只有一两分相似。总觉得气质差了许多、   萧夕兮让他单独站了出来。   “叫什么?”   那人不卑不亢,先是做了一个长揖,然后道:“臣唤清熙,姓席。”   萧夕兮皱眉,倒是皇后挑眉,问:“可是阮嫔家的?”   那人仍旧低着头:“是,臣前几日随父亲入长安,昨日递了帖子和家父一起进宫看望姐姐,皇后娘娘准许的。”   皇后娘娘点头,她是记得有这么回事。   又问萧夕兮:“可是这人?”   萧夕兮犹豫不决,虽然这个人衣着和言谈举止都很像,但是他的眉眼又好像不怎么像。   就在这时,席清熙说话了:“不知公主找何人,臣是刚刚进宫,刚走到宫门口就被带到了这里。”   “刚走到宫门口?”那就更不可能是赋迟。   席清熙道是,又说宫城门口的禁卫军可以作证,他和父亲刚下马车走进宫就被带到了这里。   萧夕兮遣人去带刚才值守的禁卫军来询问,这位席清熙所言不虚。   萧夕兮叹了口气,“怎么会呢?明明看着他进了宫,莫非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被叫到这里来的人陆陆续续地退出去,席清熙却没有走,“臣有个主意,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听?”   萧夕兮此刻一点头绪都没有,听到他说有法子,自然是要听的。   “若是公主找的这个人是个男子,且是从宫外进来的,公主不妨让人在前宫去找一找。按理说,外男不得私自入宫,就算是臣和父亲来看望软嫔娘娘也是经过了皇后娘娘的允许的。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在前宫。”   萧夕兮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倒也不错。”   这一次去前面搜人的时候,萧夕兮忍不住亲自跟了过去,还叫上了席清熙。   前面无非就是各值守所,思政殿之类的。   先是去了值守所,一通搜寻下来,并没有找到和赋迟有半点相似的人。   练武场之类的地方,萧夕兮也亲自去了一遍,亲眼看着确实哦没有她要找的人,最后才去了思政殿。   其实从值守所去练武场本就要经过思政殿,但是刚刚去偏偏没有去,席清熙游犹疑地看了会,问了萧夕兮。   萧夕兮微楞,直到到了思政殿,她也没说为什么。   她当然知道,因为谢修很可能在这里,所以她潜意识避开了思政殿。   思政殿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萧夕兮想了想,干脆也没闹出大动静,只让人去看了里面有没有穿着青色衣服的年轻男子。   内侍看了出来时,脸色有些怪,说穿青色衣服的年轻男子确实有一位。   萧夕兮一听眼睛都亮了,“去叫出来。”   内侍犹豫了会,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是,就进去了。   萧夕兮坐在思政殿不远处的亭子里,她觉得这一个很可能就是赋迟了。   毕竟她早就让人把各个出口都堵了了,赋迟绝对不可能逃了。后宫已经搜遍了,就连太监都找了,其他地方也差不多。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排练等会该怎么说,才显得疾言厉色,才能赋迟一下子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供出幕后之人。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思政殿门再次打开,走出来一个青色的身影。   亭子离思政殿还是有些距离的,萧夕兮看不清那张脸,但是这通身气质、身形她觉得像极了赋迟!   跨门槛的时候提着衣摆的动作也眼熟极了。   内侍走在他前面带路,挡住了他的身影,只露出个头。   越走越近,萧夕兮却慢慢皱紧了眉头。   怎么是他?   那人,岂止是身形、气质她熟悉,就连五官她都熟悉!   等他走到跟前,她这话脱口而出。   对面的人勾了唇,眼光在她身后的席清熙身上掠过,“看来公主找的不是修?”   席清熙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来自对面这个人的敌对视线,他皱眉有些不解,更不解的是这个人和公主似乎很熟悉?   他其实是听过谢修的名号的,只是没见过,甚至谢修还是他的榜样。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萧夕兮猛地起身,靠近谢修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穿的衣服,这不仅眼色一样,就连大概样式都一样。   世间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第23章 面具 赋迟已经毅然决然地揭开了面具……   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萧夕兮立在谢修跟前, 声音涩然:“你为何会穿着这一身衣裳?”   谢修垂眸,手指捻了捻衣袖,自嘲般勾唇:“怎么, 修不可以穿这身衣裳了?”   萧夕兮回身,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杯后,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谢修, 本公主现在没有跟你开玩笑, 你为何会穿这衣服, 你和赋迟又是什么关系?”   谢修轻笑,“既然是你我夫妻之间的事情,那就你我二人说, 外人在这儿算什么?”   谢修视线冷飕飕地看着席清熙。   席清熙在七公主喊出谢修两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听了这话,又见自己的偶像正不善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慌张, “微臣这就告退。”   原来这竟是人家夫妻俩的情趣?席清熙觉得自己思绪混乱得紧, 他刚才不仅没有给自己偶像留下一个好印象,更是让谢修不开心了。   他偶像好像误会了什么, 看着他的视线, 就像是要扒了他的皮,   这边随着席清熙退下之后,其他人也很有眼色地都避开了。   萧夕兮冷笑一声, “说吧,本公主只给你一次的解释机会。”   谢修蹲下身,刚刚好和坐着的萧夕兮齐平, 按着她的肩膀问:“公主想让修说什么?为什么穿这身衣裳?”   “这衣裳是你送的,修不可以穿吗?你说赋迟穿这衣裳,除非你也送给了他,否则绝对不可能,这衣裳是上好的天蚕丝,赋迟不可能有。”   萧夕兮微楞,她送过谢修青色衣服?   谢修向来喜欢穿白色,其他颜色不过偶尔穿一次。   谢修笑了声,“看来公主忘了。”   他声音失落,低垂着的眉眼让人一看就觉得自己一定做错了什么事情。   萧夕兮揉着头,好半晌终于想起来,她确实是送过一回衣裳给谢修,还是刚成亲那年,她第一次去通州,为了不落下话柄,给谢修从长安带了礼物,其中好像就有好多衣裳,只是究竟有没有青色衣裳,她实在是记不清了。只不过她又细细地看了他的衣裳,确实是冰蚕丝,至于赋迟穿的究竟是不是冰蚕丝,她没有注意,也不是很确定。   谢修又道:“赋迟又是怎么回事?我以为公主至少会给修面子,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结果公主竟然已经闹到宫里来了?”   萧夕兮冷哼一声,她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只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示弱,“行,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今天有人看见赋迟进了宫,穿着你这身衣裳,本公主找遍了皇宫,就你穿的衣裳是这件,你倒是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谢修挑眉,唇边有点点笑意:“国子监先生应该教过一个成语叫愿闻以据,以核理实,公主也应当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公主既然怀疑修,公主就应该拿出证据,而不是让修证明修不是。”   萧夕兮一噎,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皱着眉头很快反应过来反驳道:“这衣裳就是证据,你不要试图狡辩!”   谢修轻笑,“看来公主是一定要将这个罪名按到修的头上了?”   “既然如此,不如回府去看看,你的赋迟公子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回到府上,萧夕兮刚下马车,素情就慌慌张张地走过来低声说:“赋迟公子回来了,大约一盏茶前。”   谢修也听到了,勾着唇看向萧夕兮:“走吧,公主。”   萧夕兮低声问素情:“他是从哪里回来的?”   从书院回来的?那和皇宫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啊。   萧夕兮抿唇不语,沉默着和谢修一起进了东院,赋迟果然在书房里。   萧夕兮皱着眉,将他仔细地看了好几遍,他穿的衣裳确实是青色的,纹路和谢修的有些像,只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不一样。谢修衣领衣袖口处是用金线勾勒的暗纹,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看出竹叶的形状。而赋迟的衣领袖口处是没有任何修饰的。   再一个,就是布料的不同。   谢修的是天蚕丝,赋迟的是普通布料。   赋迟讶异地看着萧夕兮,又看了眼谢修,低垂着头请问:“公主和驸马一起来……是有什么需要赋迟做的吗?”   萧夕兮心一紧,他肯定是以为她和谢修一起来,是对他不满了。   只是她没有急着解释,“你今天从城郊离开,去了哪里?”   赋迟踌躇,目光微闪,似乎很是犹豫。萧夕兮脸色微冷,“既然你住在公主府,那就是公主府的人,若是有什么事情,本公主不能知道,你还是离开吧,公主府不留有二心的人。”   赋迟微微惊慌,伸手欲要抓萧夕兮的衣袖,只是伸到一半又僵住了,不安地看了眼谢修,收回手,涩然道:“我……去了书院。”   萧夕兮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至少从书院回来这一点,他没有撒谎。   “本公主记得你不是书院的堂生,去书院做什么?”   赋迟眼神更加难堪,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萧夕兮全然没有看见,只是在等着他说出实情。   赋迟几番纠结,终于还是说了,“冯神医一生都在天下行医,前些日子,他来了长安,在书院院长的邀请下今日在书院讲习,我今日是去找冯神医的,听说他有一手生肌术,能使人改头换面。”   萧夕兮皱眉,“你做何要这生肌术?”   赋迟抬头,视线在接触到谢修的时候急速退缩,复又看向萧夕兮 ,为难道:“赋迟只想和公主说。”   这意思是要让谢修离开了。   谢修挑眉,视线在萧夕兮和赋迟两人身上来回,不一会淡淡点头:“可以,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萧夕兮还以为自己要做一番准备才能劝说谢修离开,却没想到他这般自觉。倒是有些意外。只不过现在也不是意外的时候,萧夕兮看向赋迟,“现在可以说了?”   赋迟喉结微动,眼眶微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良久才松开,慢慢放到了自己的面具上。   萧夕兮眼皮一跳,联想到生肌术和之前赋迟说他戴面具是因为有难处,似乎不难想象到这面具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犹豫了,为何一定要去看赋迟的伤疤?   赋迟的手指苍白修长,扣在面具的边缘,慢慢曲起来。   萧夕兮呼吸微窒,刚想说要不算了,赋迟已经毅然决然地揭开了面具。   他眉眼确实很像谢修,不光是眼神像,就连轮廓都像。   只是从眼眶下方开始直到下巴处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就像是一道裂痕碎在了白玉上。   赋迟拿着面具,手垂下去。   他低着头不敢看萧夕兮,声音更加涩然,“我辱了公主的眼了……”   说着转身,背对着萧夕兮。   萧夕兮摇头,“没有,我……”   她本意不是想要揭开他的伤疤,从来都不是。   她只是害怕赋迟也背叛了她。   “公主走吧,这副模样本来就不能进入公主府,不过是托了几分像驸马的福……”赋迟微顿,“不,应该是赋迟走才对。”   萧夕兮眼眶酸涩,终于上前一步,捏住他面具的一角:“不要走。”   赋迟背影僵住,萧夕兮伸手抹了自己的眼泪继续道:“是我误会你了,你不必如此。”   萧夕兮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远离了东院,看到谢修。   谢修长身玉立,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看得这般入迷。   她擦干净自己的眼泪,收拾好后走上前,刚走近,谢修就发现了,他没动,只是声音淡淡问:“如何了?”   “不是你,今天误会你了。”   谢修轻笑,终于转过身,背靠着栏杆,身后是一蓑烟雨,他整个人似乎已经融进去了,淡到极致,只有在说话的时候那眉目、那五官才活泼泼地生动起来,“公主既然误会了修,是不是要有补偿?”   萧夕兮也觉得身体慢慢从僵硬的状态解放出来,不过一眨眼那雨好像更大了,她走过去也靠在栏杆上,问他想要什么补偿。   谢修有些惊讶,想了好久才说:“不如让赋迟离开吧,我不想在这般了。”   这是一句低头亦或者是别有意味。   萧夕兮不清楚,她纷纷乱乱的思绪就跟那烟雨一样杂乱无章。   可是她只能说出一句话,   “我答应赋迟了,让他留在公主府。”   她不想失言。   话落的时候,忽然从天边闪过一道亮晃晃的闪电,活生生地在天际劈开一道恐怖的裂痕。   就像是赋迟的脸。   萧夕兮身体随之一抖,抓着栏杆的手更紧了,却躲开了谢修的庇护。   在他看过来至极,指着前面冒着雨慌张而来的南笙说:“看起来有大事发生了。”   南笙一走近,就感受到了自家世子的不悦,但是确实发生了大事,他只能硬着头皮在谢修耳边说了。   谢修听完,浑身一凝,猛地准头看萧夕兮,眼尾压着点点红涩。   萧夕兮不明所以,却也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怎么了?”   谢修声音低沉得几乎和天边的雷声融在一起,他说大梁和卫国联盟,已经攻占了大魏南边的两座城池,如今已经在攻打兖州了。   兖州是大魏的“南天门”,兖州破,大梁和卫国攻进大魏便势如破竹,半壁江山危矣。 第24章 薨了 再也不单独见赋迟   打仗的消息就像是雪花一样, 迅速传遍了大魏上上下下。   那天谢修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一句, 只说让她不要多想。   关于赋迟也好,谢修也好, 这一切都被打仗这个消息所冲破,萧夕兮在府上等了两天, 谢修都没从皇宫回来。   萧夕兮坐不住, 决定到宫里去看看, 就这样待在府上,她心慌。   “大梁和卫国也太不要脸了,竟然一起攻打我们, 前段时间还来为皇后娘娘祝寿呢。”   “这有什么,国家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无非就是利益纠葛。”   “是啊,之前大梁和卫国结盟的时候,我就说他们有二心。”   “这可怎么办啊?”   “这有什么?我们大魏兵强马壮, 皇帝圣明, 肯定能赢。”   “可是他们两个国家结盟,兵力肯定比我们多啊。”   ……   一路上, 这样的议论就没有停过。   萧夕兮其实对打仗没有实际的概念, 她只在书上看见过战争, 上面说通常都会死好多人。   她是大魏公主,自来尊贵, 从来没想过如果发生了战争会怎么办。   这一次她是她第一次在生活中听到了战争的消息,这是否意味着会有很多大魏的百姓因为战争而死去?   是否意味着有很多孩子会因此失去家园、失去父亲母亲?   到皇宫的时候,谢修一身疲惫正从思政殿出来。   看见萧夕兮过来, 随行的同僚们打着哈欠默默走远了。   萧夕兮看见他也是一愣,她原本是想去问问母后的,这会看见谢修出来,也顾不得其他走了上去。   “怎么样,你们是商量出对策了吗?”   大魏虽然兵强马壮,实力强悍,但是大梁和卫国联盟实力也不可小觑。更何况即将进入冬天,行军打仗的条件更加艰难了。   谢修嗯了声,满身疲惫声音干涩,“能有什么对策,只不过是应战罢了。一开始有的人想要义和,因着这个才争执了两天。”说到这里他垂眸,手抬起拾了落在萧夕兮肩头上的一片树叶,“战争虽然很残酷,但是战争是争取和平的唯一方式。如果我们不应战,就会有无数的大魏百姓枉死,会被抢走土地、粮食,到那时候,大魏只能任人欺负,所以我们只能应战。”   萧夕兮忽然觉得这一刻谢修浑身上下都有光芒,她轻轻勾唇,露出这两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明白,我相信我们会赢的。”   谢修也微微笑起来,一声喟叹,牵了萧夕兮的手往宫门外走:“回吧。”   上马车前,谢修停住脚步,看向巍峨的皇城,“后天四皇子会带着援兵赶往兖州,这一次的主帅将由四皇子担任。”   萧夕兮愣住,“四哥?”   谢修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今天下午议事的时候,平日里那些自诩将门之后的将军们个个龟缩起来,不愿意主动请命前去。   唯一愿意去的人是太子手下的人。   那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经验不说,平日里也是个不着调的。   那样的人去领兵?太子恐怕只是想着将兵符拿到手中而已。   两难的时候,四皇子说,他愿意去。   萧夕兮听到领兵的是自己四哥的时候,沉默了好久。   她有好多疑问,为什么这么多领着朝廷俸禄的武将不去,而要四哥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去?   为什么偏偏是四哥?   可是她一个都没问。   从听到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生在皇室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尊贵,就该担起皇室的责任。   何况这天下不止四哥一人去了,还有无数人的哥哥也去了。她又凭什么这么任性呢?   算一算时间,她有将近半年没见到父皇,而且母后也越发憔悴,谢修和四哥越来越忙碌。   哦,还有太子,他倒是不忙,听闻他整日游手好闲,斗鸡摸鱼。   可是东宫的人最近洋洋得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送军队出征的那天,萧夕兮很早就醒了,穿了一席大红色的缕金挑线纱裙,大氅也是大红色织锦镶毛的。   红色喜庆,她希望四哥能早日凯旋而归。   她站在城门上,远远地见到四哥一身盔甲,骑着马过来。   一路上许多小姑娘都秋波暗送。   父皇没来,母后在城楼上替父皇念了圣旨和祝福的赐词。   念完后,萧夕兮下了城楼。   “四哥……”   四皇子见她眼眶微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啊?”   萧夕兮就是想哭,憋了好几天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出来,“四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只听见哭音了。   四皇子抱了抱她,“兮兮乖,等四哥凯旋回来给你带兖州的礼物。”   萧夕兮哭着点头。被谢修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四皇子的身影渐渐看不见了,大军也只剩下遥远的人影,萧夕兮浑身无力地回了公主府。   谢修依旧忙得脚不沾地,但是每天都会回来陪她用晚膳,然后回到卧房继续处理公务。萧夕兮就在一旁看着,偶尔随手画个画,写个字,更多的时候是早早就在床上睡着了。   前线的消息总是来得特别慢,有时候是好消息,四哥打了胜仗,有时候是坏消息,粮草不够。   每当这个时候,谢修便又要几天几夜熬在宫里,想办法筹集粮草……   大魏第一场雪开始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大好消息,四哥夺回了丰城,在丰城将大梁和卫国打得落花流水。   那日谢修回来得特别早,难得地带着喜气,说是要亲自下厨。   自开始打仗,萧夕兮就仿佛一夜之间懂事了一般。   谢修下厨的时候还古怪地问了一句,既然最近你都不找赋迟了,是不是可以让赋迟搬出去了?   萧夕兮微楞,然后大笑了几声:“你怎么总想着把人赶出去呢?亏赋迟还把你当成自己偶像。”   谢修脸色微沉,当天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连南笙都发现萧夕兮竟然让人跟着,导致差点暴露了。   要不是听到萧夕兮进宫找一个穿青色衣裳的男子,谢修恐怕就真的暴露了。   后来,他将计就计,设计了这么大一盘棋局,就是想纠正当初那个愚蠢的决定,让赋迟从生活中消失。   可是谁知道萧夕兮一个看脸的人,那天见了他让人假扮的赋迟“真面目”,竟然还留着赋迟。   可谓人算不如天算。   本来心谢修自诩了解萧夕兮看脸的本性,却没想到她那天不知道犯了什么昏了,反而对赋迟产生了怜惜的心理。   他后来说要想让赋迟留在府里也行,那萧夕兮就要发誓再也不单独见赋迟。   萧夕兮不愿意,拿乔道:“要本公主发誓也不是不可以,你亲自给本公主做臭豆腐。”   谢修竟然答应了。   谢修会做饭,但是确实没做过臭豆腐。   他让人书房里带了本食谱过来,“照着做就是了。”   萧夕兮很期待,撑着下巴看他,“要是你做失败了怎么办?”   谢修又看了一遍食谱,“失败了就再来一次。”   谢修没失败,一次就做成功了。只是做好后萧夕兮已经睡着了。   似乎到了冬天后,萧夕兮就特别嗜睡。   谢修将做好的臭豆腐交给素心,轻手轻脚地去抱萧夕兮。   谢修刚碰到萧夕兮,她就醒了,咕哝着“是不是臭豆腐好了?”   素心将臭豆腐放在桌子上,“公主,已经好了。”   谢修扶起她,“在这儿吃还是回房吃?”   “就在这儿吃,我等不及了。”萧夕兮一见碟子里油光闪闪的臭豆腐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吃了一块后,才想起做臭豆腐的人,“谢修,你不吃吗?”   谢修不想吃。   可是萧夕兮觉得他是出力做的人,却吃不到好可怜。于是夹着一块臭豆腐放到他唇上:“很好吃的。”   谢修唇上已经染上了臭豆腐的味道。   萧夕兮如愿地看着谢修将自己夹的臭豆腐吃下去,笑得很是灿烂,“是不是很好吃?”   谢修违心地点头。   吃完一碟子的臭豆腐,萧夕兮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脸红通通的,“勒令”谢修不许笑。   谢修扶着她笑着点头:“不笑。”   前线又一次传消息来的时候,萧夕兮正在雪地里玩雪,和丫鬟们准备堆一个雪人,再收集些最纯净的雪水来酿酒。   她裹着雪白的、毛绒绒的大氅,听完消息后,两眼一闭就晕在了雪地了。   谢修从宫里奔出来的时候,月色如华,公主府仿佛融在了月色里,淡到了极致。他忽然心慌到了极点。   萧夕兮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浑身通红,嘴唇却是惨白惨白的。   御医什么法子都用了,却半点效果都不见。   谢修坐在床边,握着萧夕兮滚烫的手,脸色难看到极点,怒火根本就压不住,:“药呢!”   御医腿一软,低声道:“药已经给公主喝过了,可就是没起作用……”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谢修声音低哑得厉害,仿佛拿着钝刀子在割。   寂静半晌,御医跪在地上,“驸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刚才针灸过之后,公主短暂地好了一会,可是如今又烧了起来,现如今只能暂时用人参吊着。让微臣等商量出更好的法子来。”   谢修眼眶微红,握着萧夕兮的手微微颤抖,“去。”   **   屋外,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诶管家带着一路跑了进来,见了南笙就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话。   南笙手一抖,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说现在。”   大宫女双眼通红,看了眼灯火通红的房间,点头:“太子带着东宫僚属已经在紫宸殿了,皇后娘娘说请驸马和公主务必在丧钟敲响前赶到。”   “可是公主现在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怕是赶不过去了。”   “四皇子还在兖州,长安除了太子,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皇子以及王爷,若是没有继位圣旨,太子就不能顺利继位,到时候势必会发生混乱。”   南笙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前,里面传来谢修的怒喝声,南笙转头:“可否让姑姑将圣旨带回宫?”   “不行,皇上既然将圣旨给了驸马,必有他的用意,现如今娘娘压着消息,再晚,就压不住了!”   南笙又何尝不知道。   “好,你进去吧。”   大宫女深吸了一口气,疾步上前打开房门进去了,在谢修耳边低声说了两字。   “薨了。” 第25章 四哥 都是因为谢修   “薨了。”   府门口, 早有马候着,谢修跨上马,一路疾驰, 在第七道钟敲响的时候,赶到了。   紫宸殿外, 跪了密密麻麻的人,但是大多是内侍宫女, 除了几个知道皇上病情的老臣, 其余大臣都还没赶到。   谢修松了一口气, 进入紫宸殿,吩咐人去通知各位皇子公主、大臣。   第九道钟敲响的时候,整个长安都会知道。   皇后娘娘坐在龙床边, 哭得哀婉。   床前还跪了一地的嫔妃,个个都哭得悲切。   文王是最后来的,还穿着盔甲,带了将近一百个兵。   谢修看了一眼,“宫中的规矩不可带武器、带兵进入, 文王为何带兵前来?”   文王是皇上的弟弟, 近年一直在西山大营。   “本王今晚正好在大营练兵,听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怎么了吗?”   皇后从紫宸殿里出来, “够了, 皇上薨逝,你们却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安静下来后, 谢修拿出圣旨,“跪。”   文王一愣,嘲讽地看了眼谢修, 不紧不慢地跪了下去。   太子也看了眼谢修,跪下去前对着不远处的属撩做了个手势。   若是圣旨上的人,不是他,那谢修也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   “太子萧焱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太子猛地抬头,看向谢修手中明黄色的圣旨。   谢修走到太子身前,“请太子接旨。”   萧焱不可置信地接过,他以为这里面写的一定是四皇子萧潜。不然明明他是太子,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留了继位诏书。   更何况如今的皇后是四皇子的生母,谢修这个朝廷重臣也是七公主的驸马。   他都做好了准备,可是却别告知那诏书里面的就是自己。   这一刻,萧焱心里复杂万千,但是很快又被巨大的欢喜所淹没,他看向不远处的皇后。   “这个贱人再怎么得宠又怎样?这皇帝的位置不还是我的吗?”   谢修读完了圣旨后,走到皇后身边,听到她颤声问:“兮兮呢?”   谢修声音喑哑至极,“公主烧得人事不省。”   皇后脚下忽然一滑,被谢修稳住,“你回去看着,这里有本宫。”   谢修应是转身吩咐南笙:“跟着文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岂料文王也是一早就盯住了谢修,“驸马怎么这就走了?”   谢修按压着心里的不耐烦和冲动,沉声道:“府里还有事,修先走了。”   文王却是半点不让,横竖都要挡在谢修前面,“有你这么对王叔的吗?本王还以为你会帮着四皇子,没想到最后还是帮了老主子啊。”   谢修彻底不耐,沉下脸来:“文王请慎言,修只是按照先帝诏书做事,并没有帮任何人。”   文王冷笑,“谢修,你不必在本王面前假惺惺,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娶七公主是为了什么吗?”   谢修绕开文王,“文王若是很有空,不如回西山大营看看。”   文王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绊住了,思考着按照谢修这个人走一步埋十步的习惯,会不会在先帝薨逝前就在西山大营动了手脚?   于是急急忙忙地又往西山大营赶。   谢修得以脱身,赶回公主府,直奔卧房。   “公主怎么样了?”   谢修周身带起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被叫到的那人却是胆颤地看了眼谢修,就转身跑了。   谢修眉心紧蹙,脸色也冷到了极致,几乎是一瞬间整条道上的人就全部不见了,公主府显得死气沉沉。   谢修心完全提了起来,疾步奔进了卧房。   床上的帐子层层放了下去,密不透风地围着大床,屋里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几位丫鬟愁眉苦眼地守在一旁。   谢修终于看见了萧夕兮。   她躺在床上,一丝气色也没有,苍白虚弱到令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但是手摸上去却滚烫的。   丫鬟退出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听不到丝毫的动静。   御医已经试过几乎所有的方法,可是萧夕兮就是不醒,似乎除了发烧之外,有什么东西牵着她,让她不愿意醒来。   萧夕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谢修在床边睡着了。   她口渴得厉害,刚刚动了动手指,谢修就醒了。   “御医,南笙叫御医。”   萧夕兮渐渐清醒,脑子里响起那九道冷漠又穿而入脑的钟声,拉住了谢修的手用力地抓着:“父皇是不是……”   那时候她昏迷着,可是钟声敲响的时候她却听得无比清楚。   在这昏睡的几天里,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父皇驾崩,她浑浑噩噩地跪在皇陵前。   皇陵一片雪白,到处都是飞扬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到身上特别冷。可是除了萧夕兮,没有一个人,只有她,只有她在空荡荡的雪地里。   她试着喊谢修,没人应。   喊母后也没有人回答。   似乎整个天地之间就只有她。   太久没说话,萧夕兮的嗓子已经哑了,谢修到了水放到她嘴边:“先喝水好不好?”   萧夕兮浑身无力,身子虚弱到极点,却歪头躲开不愿意喝:“谢修,你不用骗我,我听到了。”   谢修僵持着,“再不喝水,你嗓子就废了,萧夕兮,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萧夕兮仍旧不愿意,她极度想要得到真相,可是真正要到来的这一刻,她又害怕,如果是真的,她又该怎么办?   她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父皇那么疼她,可是她却连守在父皇的病榻边上,都没能做到。   他生病的时候,她不在;他走的时候,她还是不在。她就是这个天底下最最自私、最最不孝的人!   谢修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说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   萧夕兮原本亮晶晶的眼里如今枯槁一片,死气沉沉。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说话。   好久好久,久到谢修端着水的手已经酸软了。   久到萧夕兮的脸色又白了好多,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是从混沌不堪的泥泞中传来:“我想去看父皇。”   这一次谢修手上端着的水洒了出来,倒在他的白色素衣上,刻下一道道痕迹,四分五裂。   谢修忽然全身僵住,怔怔的看了好久,才起身又将水杯倒满了热水,执著地放到萧夕兮的嘴边:“喝了,我带你去。”   萧夕兮这种情况不能见风,如果要去看皇上,必然会吹风。可是谢修不敢想,如果他不同意,萧夕兮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既然如此,还不如他带她去,他好好地护着她,也比让她自己折磨自己强。   萧夕兮没说话,只是就着杯子喝了光水,“可以了吗?”   “等御医来看过之后,吃点东西再去。”   御医很快就来了,把了脉之后表情仍然很凝重,“公主虽然已经醒了,可是气血虚弱,身体匮乏,情况不容乐观。”   “若是现在出门会怎么样?”谢修问。   御医一惊,“现在万万不能出门,现在若是受了凉,公主身体必然会更加糟糕。”   萧夕兮看向谢修,“你想反悔?”   谢修垂眸,半晌才道:“不会。”   御医还想劝,谢修摇头让她下去了。   萧夕兮裹了一层又一层,最外面还披了件大氅,一路上用软轿抬着进了宫。   长安城里一片缟素,哀乐声声。萧夕兮全程都没睁开眼睛,她怕自己一看见就忍不住哭出来。直到进了宫,看到太极殿上的灵堂。   太极殿里跪了一片嫔妃、皇子公主,外面是密密麻麻的大臣。   长长的台阶上天藏寺的高僧念着往生经,另一边的台阶上在歌颂魏帝生前的丰功伟绩。   萧夕兮进入太极殿的时候,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道路,她被谢修搀扶着从门口一步一跪一磕头,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硬是花了两刻钟才走完。   “七妹……”大公主轻轻喊了声,她知道萧夕兮发烧昏睡了好几天,此时这样劳累只会让她的身体更加糟糕。   萧夕兮没听见,朝着棺椁走过去,在最前面磕足了十七个头。   十七年,一年一个,她作为子女,欠父皇的永远还不清,但是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样。   皇后跪在最前面,抱住萧夕兮,“兮兮乖,你父皇不会怪你的,你回去养病好不好?”   萧夕兮摇头,终于崩溃大哭:“母后,我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皇后拥她入怀,轻轻拍她的背,“不会,父皇知道你身体弱,不想让你为他伤心难过才没告诉你。你这样想的话,父皇听见了该不高兴了。”   萧夕兮怔然,眼前仿佛出现了父皇笑着说她顽皮的画面,“是吗?”   “当然,父皇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萧夕兮伸手擦眼泪,“好,我不会让父皇不高兴的。”   皇后松了一口气,给谢修使了个眼色。谢修将萧夕兮抱起,“那先回府好不好?”   萧夕兮又看了眼棺椁,咬着唇,泪眼朦胧:“好,我……”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叠一声地大喊:“军报!”   “前方军情告急!”   所有人都愣住了,萧夕兮也看向飞奔而来的士兵,呢喃着:“四哥,四哥……”   谢修皱眉,萧夕兮如今是真的再也受不得半点刺激了。   任何一个消息都可能将她彻底击溃。   脚下微动,谢修抱着萧夕兮打算从侧门出去,刚走了一步,就被萧夕兮抓住肩膀,“不准走。”前几日的消息,四哥在失踪了。   她多么希望这一次能是一个好消息。   谢修没听,任由她胡乱挥手打在他脸上、头上。   “谢修!你站住!”   萧夕兮忽然取了头上唯一的一支素簪抵在自己的脖子前,“本公主要听,四哥失踪,凶多吉少,你不让我听,我就死给你看。”   簪子尖利的那端死死抵着萧夕兮苍白的脖子,只要她再用一点点力气,就会轻而易举地刺破脖子。   谢修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大红色,暗得压抑。   “四皇子不会有事。”他抬头直视前方,一字一句道。   说着,他往前又走了一步,萧夕兮目光颤抖,忽然发狠,拿着簪子的手往下压。电光火石之间,一直无声立在一旁的南笙空手抢过簪子。   萧夕兮的脖子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带着红血丝。   谢修没再犹豫,抱着萧夕兮疾奔而走,那一声声急促的“急报”声消失的时候,谢修刚好抱着她出了太极殿。   为了防止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谢修直接抱着回了府。   到府后,谢修令人将所有尖利的东西都藏起来,绝对不能让萧夕兮接触到。   “谢修,你什么意思,软禁本公主吗?”萧夕兮漠然地看着下人收拾房间,讥笑了声问道。   谢修没应声,等到所有人退出了卧房,他说道:“府里内外都有有人守着,不要想着趁我不在可以出去。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体养好。”   萧夕兮好久没听到过这么冷漠的语气了,嘲讽地笑了笑:“谢修,你能关我关到什么时候?再说身体是我自己的,跟你有关系吗?”   谢修几天没睡了,躺在床上的时候,会压下去的疲惫汹涌而上,推着他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狠狠揉了揉眉心,谢修沉声道:“等你身体好了,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谢修说完,支撑不住困意,在萧夕兮脸上轻轻摸了摸:“别闹,睡觉好不好?”   萧夕兮侧头,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眼皮底下是一片浓重的灰青色。   萧夕兮哑然,静默着。   她不想折腾谢修的,她只是悔恨,为何自己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生病,以至于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自责又悔恨,却又无能为力。   她面对不了谢修,每一次看到他,就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恨意和自责。   她知道自己可能病了,不光是身体,可能脑子也病了。   她希望谢修不要靠近自己,免得被自己伤害,免得她忍不住也恨起了他。   萧夕兮的身体终究虚弱得很,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那天过后,萧夕兮忽然不再闹了,安心地养着身体。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直到魏帝下葬的那天,萧夕兮自己化了妆,穿了丧服,“本公主要去送父皇。”   谢修没阻拦,他原也不打算拦。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皇室走在最前面,身后是百官大臣,御林护卫,自发的百姓。   萧夕兮和大公主走在一起,视线一直在前面的棺椁上。   沿着长安城走了一圈,棺椁最后到达皇家陵园的时候正好是天师指定的时辰。   唱过经念过佛,所有人最后一次三跪九拜,这便是完了。   萧夕兮被素心扶着在一旁休息,她已经累到了极致,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她们在房间的最里面,隔了一道屏风,从外面进来并不会第一眼发现。   过了不久,门口传来脚步声。   “文王叔,孤还有事,就不陪了。”是太子的声音,很明显。   萧夕兮皱眉,被吵醒刚说话,就听到文王讥笑了声:“本王只是来恭喜太子,哦应该是皇上了。”   “这么多年,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了,王叔是打心底里为你高兴。”   太子萧焱语气不耐:“王叔究竟想说什么,只说便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文王哈哈大笑了会,“那本王就直说了,太子能让谢修鞠躬尽瘁,十几年如一日,本王佩服。”   “和谢修有什么关系?孤继位是父皇的心意。”   “哈哈哈哈,太子也不必掩饰,这天下长眼睛的人哪个不知道谢修是谁的人?他虽然娶了七公主,可究竟不是四皇子的人。”   这番话说完,文王似乎是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萧夕兮抓着扶手,手指蜷缩起来,猛地站起来跑出去,“他说的什么意思?”   太子背着对屋里,闻言转身,一脸不耐:“你怎么在这儿?”   不过须臾,他忽然又勾唇,“七妹在这里也好,有些事情做大哥的还是想提醒你,免得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素心摇头,小声道:“公主我们走,不要听。”   太子冷嗤,“孤和七公主说话,有你个贱奴说话的份吗,滚开些!”   萧夕兮面上蒙上一层阴翳,将素心护在身后,抬起下巴,轻轻挑眉:“你说。”   太子微眯眼,她这副样子像极了谢修,实在令他厌恶得很。   “你知道那天的军报是怎么回事吗?”   萧夕兮眼睛微缩,极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太子似乎也并不需要萧夕兮的回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据说,他执意要穿越冰雾森林去偷袭敌军,你也知道兖州的冰雾森林有多可怕,传闻里面到处都是猛兽,甚至每一东西上都可能携带着剧毒。还有足以让人迷路、眼睛看不见的大雾。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太子假模假样地用衣袖掩面,似乎很伤心的模样,“孤担心了好几天,可是到了今天前线也没有消息传来。”   萧夕兮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这段时间的悲伤已经榨干了她的眼泪,她眼睛干涸得像是久旱不逢雨的沙漠。   说完,太子似乎是刚想起来,“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四弟非要去冰雾森林吗?”   “说起来,都是因为谢修,要不是因为他出谋划策,四弟也不会因为相信他而执意进入冰雾森林。” 第26章 楚氏 慈懿太后陪葬   萧夕兮是怎么回到公主府的, 她全然不知。   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荡着刚才太子说的话,一会是文王对太子说:“太子能让谢修鞠躬尽瘁,十几年如一日……”   一会是太子说四哥听了谢修的话, 进了冰雾森林,下落不明。   两道声音交缠在一起, 几乎让她的大脑崩溃。   她一直都知道谢修是太子的伴读,他们感情深。   可是她以为, 他既然娶了她, 就该和她同心一气, 就算不帮四哥,也不会害四哥。   可是文王的话和太子说的话,让她这个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受到了动摇。   如果他真的一直在为太子办事呢?   如果让四哥进入冰雾森林真的是他和太子的计谋呢?   她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她心里一方面告诫自己她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怀疑谢修, 可是另一方面那些怀疑的种子、那没有联系的两年、那个从通州跟着来的蓝心心、文王和太子的话又在心里鞭打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太多的事情堆在一起,能轻而易举地压垮萧夕兮的心神。   谢修回来的时候又是深夜,萧夕兮盯着房门,思考着该怎么问。   可是那道人影在门口停留了一会, 忽然又转身走了。   他没进卧房。   次日, 南笙说谢修昨晚就出发去了兖州,不想打扰她休息, 所以没告诉她。   所有准备好的、没准备好的对峙, 想问出口的, 不敢问出口的疑问忽然被人从头到尾浇上了一盆冰水。   愤怒也好,伤心也好, 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灰蒙蒙、让人看不清。   南笙和素心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又出什么事情。   萧夕兮笑了声, 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气色消失了个干净。   “看我做什么,本公主离了谢修就不能活了吗?”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萧夕兮从衣柜深处拿了个小箱子出来。   箱子是红木做的,有点淡淡的香气,大红色的漆涂在表面上。   抱着箱子坐到床边,萧夕兮脸贴在上面,忍了好久的泪水从眼角滚落,滴到箱子上去的时候,萧夕兮又用衣袖给擦干了。   收住眼泪后,她打开了小箱子,里面放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件白色的中衣,还没做完。   那是她做的。给谢修做的。   萧夕兮女红向来不好,宫里嬷嬷教习的时候,她总是走神。最后要交一张绣品上去的时候,她就临时央了素心,让她给锈一张试图蒙混过关。   但是每次都会被嬷嬷认出来,拿到母后跟前去告状。   后来又一次被父皇撞见了,父皇就摸着她的脑袋说:“兮兮不想学就不学,谁规定的女子一定要会女红。”   连她自己没想到,后来她会主动拿起锈针,让素心一点点教她。   她学了好久好久啊。   只是后来事情一多,就搁置了。   半晌,萧夕兮找出一把剪刀。就让一切都消散吧。   离发烧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如今还是不能吹风受凉,加上她这两次去看父皇,或多或少还是对身体有影响,御医说她至少需要静养半年。   可是她根本就静不下来。   她不是个好女儿,没能让父皇安心。   她也不是个好妹妹,若不是她,四哥可能就不会听谢修说的,进入冰雾森林。   萧焱登基的那天,本来钦天监和天师都说是最近这段时间里天气最好的一天,更是不可多得的吉日吉时。   可是临近登基的吉时,却忽然下起了大雪。   这大概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萧夕兮从窗口望出去,就跟她梦里的一样,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瞧不见。   她借着身体抱恙的借口,连宫都没进。只听到偶尔有丫鬟小厮在议论萧焱登基的排场很大,还大赦天下。   每次,素心都会很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听了不开心。   而守在外面的南笙则会斥责他们,让他们不许乱嚼舌根。   其实哪里是乱嚼舌根呢?说得是事实罢了。   但是萧焱大概是不想萧夕兮过得安稳,午时派了个太监来府里传旨,说是赏赐。   管家有些为难,“公公,我们公主现在卧床养病,不能下地。”   那身材瘦小的吊尖嗓面生太监抬了抬眼,“皇上说了,务必要让七公主亲自接旨。”   “这,皇上是公主皇兄,又怎么会这般为难公主?再说我们公主确实是不能起来。”   “你、反了、反了!皇上今个登基,给七公主赏赐,七公主却不接旨,这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对皇上不满?”   “你,你简直是在信口喷人……”   “够了!”   廊中传来萧夕兮的声音,众人侧头就见她穿着最为隆重的大朝会礼服,金色的丝线穿龙引凤,在裙摆上勾勒出朝天际翱翔的凤凰,几乎占满了整个裙摆。   画着同样精致绝伦的妆容,属于公主的荣誉和冠冕一样不落。   她朝着众人一步步走来,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却带来十足的威压。   仆从跟在后面,抬起长长的裙摆。   “怎么不说话?不是要宣旨吗?”萧夕兮在上首坐下,手搭在一旁,戴着护甲的十指微微曲起。   那太监猛然回神,忽然变得瑟瑟,不是说七公主现现在就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吗?可是眼前的七公主别说落水了,这分明是冲上天的凤凰好不好?   比起以前更加耀眼,更加有气势。   哪里有半分消沉颓废的模样?   “这,是奴才蠢笨,请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太监弯腰低头,要不是记着自己是来传旨的,恐怕早就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去。   萧夕兮勾唇,“公公是替皇上传旨的,本公主怎么敢责罚公公?公公让向东,本公主可不敢向西。”   那太监心里叫苦连天,看这情形,七公主肯定是记仇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是公主,就算真的落魄了,收拾他区区一个奴才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况人家根本也没有消沉,他就是被人哄骗了。   “公主真是折煞奴才了,我就是个阉人,怎么敢对公主说道,公主饶了奴才吧。”   萧夕兮见他都要哭了,可是那张脸是在难看,她看得膈应极了,要是真哭出来,她岂不是还要被迫欣赏?   素心见公主不耐烦了,上前道:“请公公传旨吧,我们公主还要静养。”   “是是是。奴才这就宣。”那太监从托盘里双手捧出圣旨,打开了准备念,却又愣住了。   这可是皇上的圣旨,就算是公主也要下跪,可是这会儿公主高高在上地坐在上方,倒像是在听人汇报似的。   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公主可能不会怎么样,可是他这个传旨的太监肯定逃不过了。   想了想,太监几乎是豁出去了,“公主,请下跪接旨。”   萧夕兮戏谑地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先帝在时,本公主都不用跪圣旨,怎么先帝刚走,皇上就如此迫不及待?”   这下,太监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连带着他捧着的圣旨,落到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好几圈,直接滚到了萧夕兮的脚边。   萧夕兮轻笑,“公公,这传旨方式倒是有些特别。”   她说着,指了指脚边的圣旨,素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   “公公,既然您已经传完旨,那就请吧,我们家公主也要回房了。”   太监指着素心手里的圣旨,看了半晌,干脆晕了过去。   不过水平很一般,一看就是装的。   萧夕兮甚至都没看,手放在素心的手腕上,“本公主乏了。”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萧夕兮又如来时那般走了。   管家看了眼地上装晕的太监,对那几个跟着过来的太监说:“抬你们公公回去吧。”   他自己都还缓过来,怎么公主这么快就盛装过来了,看起来精神也很足。   只不过,缓不缓得过来都没关系。看见公主出来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满心欣慰。等到传旨的太监都走了之后,管家转进自己的房间,写了封信,吩咐人快马加鞭送出去。   皇宫。   萧焱听到消息的时候,刚离开慈宁宫,废后楚氏今日正式从禁宫搬出,尊封为慈懿太后,入主慈宁宫。而原本的皇后也就是萧夕兮的母后,尊封为安懿太后,入主懿安宫。   从慈宁宫离开后萧焱到了宠妃李氏的依春殿去。   这李氏是太子良娣,连侧妃都算不上,却是最先被接入宫中的,比正儿八经的太子妃都早了三天。   据说是皇上潜邸时从宫外带回来的,宠了一段时间后就冷淡了。但是不知为何皇上一登基,又复宠了,被第一个接进宫里。   宫里都在传,先帝丧期至少三个月内,皇室子弟都不许同房。但是这位李氏却在先帝停灵期间勾引了皇上。   这才得以复宠。   不管是真是假,这位李氏已经招来了很多骂声,也给皇上招来了“不孝”、“忤逆”的名声。   传旨的太监一直装晕,回消息的是另一个跟着前去的小太监,站在珠帘外一边听着里面浪荡的声音,一边战战兢兢地说话。   好半天才说完。   说完后,并没有听到萧焱的回话,反而是李氏的声音更加大了。   小太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愣愣地站着。   直到萧焱忽然说了声滚,他才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   出去之后就哭着和干爹央求把他调到其他地方去。   而萧焱结束和李氏的情.事后,推开她,披了龙袍就走了。   “谢修找到那个倒霉鬼没?”萧焱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看向一旁立着的黑影。   “没有,那边传来消息,谢世子似乎也准备进冰雾森林了。”黑影弯腰,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在刻意压着。   萧焱讥笑一声,“亲自进去,好啊,一个冰雾森林就能给朕除去两个心腹大患,没想到谢修聪明一世,竟反被聪明误。”   黑影点头,又问了句:“那七公主要不要?”她做了个抹杀的动作。   萧焱忽然不可抑制地笑出来,“心心,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她可是朕的皇妹,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朕这么杀了她,朕可受不住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萧焱靠在龙椅上,有一搭没有搭地用手指敲着龙椅扶手,“再说了,朕还想看到她听到谢修和四皇子一起殒命的消息会什么表情。”   他耳边响起今日那个傻逼太监的回话。   不跪圣旨。   是她的作风。   她现在不是比以前更骄傲了吗?都会穿礼服侮辱他的圣旨了,那他就一点点折下她全身的骄傲。   他让她一点点感受失去亲人、爱人的滋味,他要她活活地看着她因为先帝的偏爱而拥有的一切,是怎么被他亲手毁灭。   她仗着先帝的宠爱,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连他这个太子,她都从未正眼看过。   那如今,他就要萧夕兮知道,没了先帝,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废物。   黑影垂首,不敢看萧焱如今癫狂的状态。   这个状态,这些年她常见。每次提到萧夕兮或者四皇子萧潜,他都是这般。   癫狂过后,萧焱看向黑影,讥笑了声:“朕记得你以前也喜欢四皇子,后来被她拒绝后,没脸见人才投奔了朕。”   黑影浑身一僵,跪在地上道:“那都是过去了。”   萧焱走了过去,蹲在她身前,戴着金玉扳指的大拇指挑起她的脸,让她的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灯火之下。   那黑帽子掩盖之下的,是一张清纯可怜的脸,任谁看都觉得是个小美人。   萧焱神色暧昧地笑着,“可是现在朕是皇上,是天下至高无上的皇帝,而他萧潜,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黑影垂眸,“恭喜皇上。”   萧焱起身,脸上暧昧的表情荡然无存,“见过李氏了吗?”   黑影点头,“见过。”   “她长得和你倒是很像,只不过比你有情趣多了,你要是能多像她学习说不定朕也能封你个嫔妃。”   黑影依旧垂着头,“我不会。”   “算了,你这样的女人就没那个享受的命。”萧焱转身从龙椅后面的书柜上取了一个鎏金瓶子,“服下去。”   黑影当着他的面,将瓶中的药丸吃了,这才退出去。   萧焱嗤笑一声,看着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皇上,慈懿太后娘娘身边的纯心姑姑求见。”   萧焱嗯了声,“传。”   纯心姑姑慌张地跑进来,跌跪在地上,“皇上,皇上救命啊!”   萧焱起身,心间传来一阵急促又短暂的窒息般的疼痛,压下去后,他撑着问:“可是母后出事了?”   纯心姑姑哭着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双手高捧着:“皇上,您一定要救救太后啊,她可是您的亲身母亲!”   纯心手里为何会有圣旨,他今天才登基,发的第一道圣旨是大赦天下,第二道圣旨是为难萧夕兮的。为何母后身边的宫女会有?   萧焱几乎是微颤着从纯元手里拿了圣旨。既然不是他发的圣旨,那只能是先帝。   先帝会有什么命令?纯心为何会喊救命。   其实不用打开圣旨,萧焱都能猜到。   “万一,万一父皇没那么绝情呢?”   颤抖着打开圣旨,只看了一眼,萧焱就彻底死了心,“母后呢?”   纯心姑姑哭着说:“奴婢是今天无意中才发现太后一直在看这道圣旨,看了之后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我才趁着太后睡着了偷偷看了眼,奴婢没想到会是这样啊!先帝怎么这么狠啊!”   萧焱盯着圣旨上的字,身体狠狠摇晃了下,喉间一股腥甜涌上,他又压了下去,念出两个字:“陪葬……哈哈哈哈哈……”   萧焱捂住脸,稍许将圣旨拢在衣袖里,“去慈宁宫。”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几乎是在用跑的。   可是,还是迟了。   萧焱猛地推开慈宁宫大门的时候,眼睛急速收缩,那口压了许久的心头血猛地喷出。   慈懿太后,楚氏穿着一身半旧的皇后制服,正对着大门的脸庞上了完整的妆容,一如当年她嫁给先帝那天。只是如今再厚的粉也遮不住皱纹了。   房梁间一根雪白崭新的白绫,静静地悬挂着。   早有人上前将慈懿太后抱了下来,平躺在床上,“皇上,慈懿太后……”   萧焱没让他继续说,屏退了所有人。   “母后……”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萧焱双手捂住脸,“是儿臣不孝。”   发现慈懿太后的地方还放着一封信,是慈懿太后亲笔手书,说她想追随先帝而去。   良久,萧焱起身,“儿臣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出一刻钟,慈懿太后思念先帝不能自已,追随而去的消息传遍了皇宫。   七公主府内,萧夕兮早就换了礼服,躺在床上休息。御医嘱咐了,女红可以做,衣服也可以做,只是每天只能断断续续地做一个时辰,多了就不行。   她这会躺在床上,听素心给她读“采莲夫子”最新出的话本。   她希望她可以尽快好起来。   素心念完一个章节,忍不住对萧夕兮说:“公主还是这样好。”   萧夕兮勾唇,“怎么?喜欢上本公主了?”   素心被逗笑,附和着说:“是呀,公主今天霸道极了,就像是、像是真正的凤凰下凡,吓得那些个仗势欺人的东西动都不敢动,最后还装晕哈哈哈……”   萧夕兮想起那场面,也笑了。   她以前虽然恣意张扬,但是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今天才发现,真是太爽了!   两人聊了会天,南笙传来一个消息,“慈懿太后驾崩。”   萧夕兮愣住,她对这个传说中的慈懿太后,先废后楚氏一点记忆都没有。听得最多也是她谋害皇家子嗣的事情。   “怎么会?”   “先帝临去前就曾下旨,待太子登基日,就是楚氏去世之日。”这个消息消息原本是不打算告诉萧夕兮的,只是事情有变,谢修如今去了兖州,便让南笙在事发之后,告诉萧夕兮。以免萧夕兮遇到萧焱无端的刁难而不自知。   何况入如今是多事之秋,她应该也必须知道时局。   萧夕兮惊讶地张了张嘴,她不敢相信父皇会这样做。   就算以前楚氏谋害了这么多皇子公主,父皇也只是将她软禁起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又将她处死。   “为什么?”   南笙答:“一国不能存两后,慈懿太后若是不死,死的必将会是安懿太后,何况慈懿太后本就该到头了。”   萧夕兮手指蜷缩起来,这和她多年的认知相违背。   长安城的腥风血雨终于要来了。   她想见母后,只是萧焱下了令,为先帝守丧期间,除了必要的政事,任何人都不能进宫。思索了会,萧夕兮垂眸轻声道,   “明日,让赋迟过来吧。” 第27章 怀孕 “也不见得,至少谢修可不是他们……   萧夕兮次日见到赋迟的时候, 很是开心。   因为赋迟身上那些和谢修微妙相似的地方好像没了。   这就好,不然她会觉得自己还是在面对谢修。   赋迟给她带了个新奇的玩意,说是他自己做的, 给她解闷用的。   一个粉色的小姑娘站在圆圆的垫子上怎么推都推不倒。   赋迟说叫“不倒翁”。   萧夕兮果然很喜欢,玩了一上午, 期间一直在夸赋迟。   说到关于生肌术的事情时,赋迟目光一顿, 垂着头说:“神医说要我的伤口太久了, 已经回天无力。”   他声音黯淡, 情绪萎靡。   萧夕兮抿唇,“依本公主看,说不定是这个神医根本就是徒有虚名。”   赋迟又说他已经放弃了, 其实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只是听到神医要来,抱了一丝奢望,而如今他已经想通了,不就是张脸吗?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 又何必在这个他最喜欢的时候去找不痛快呢?   什么叫最喜欢的时候?   “因为和公主在一起, 所以赋迟心生欢喜。”   萧夕兮表情愣愣的,是空白了。   她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直白的话语, 如孩童般纯粹, 如空寂山林里的一条小溪, 哗啦啦地流进她干涩的心里。   被阴云遮盖的太阳从缝隙中漏了一缕光出来,刚刚好洒在萧夕兮的脸上。   明明灭灭之中, 萧夕兮恍惚一瞬,轻声道:“那就好。”   她也希望赋迟不要一直因为脸的事情而郁郁不乐。   “不过,本公主会帮你留意的, 要是真有什么能治好你的高人,本公主就算绑也要把他绑来。”   脸上有伤,意味着赋迟就算真的高中,也不可能担任任何官职。   大魏已经是几个国家中对官员身体和脸限制最少的国家了,可是像赋迟脸上这样大幅度的伤口,还是不可能。   **   “公主,不好了!”   苏情惊慌的声音传来,萧夕兮转头:“什么事,如此慌张?”   素情有些犹豫地说:“之前那个蓝心心姑娘来了。”   “她,她说自己有身孕了。”   萧夕兮察觉出不一般,“有身孕了来公主府干什么?”   “她、她说是驸马的。”   “胡说八道,素情你怎么这种人说的话也往公主耳根前说。”素心大声道,拉着素情打算出去。   “站住。”萧夕兮手指放在太阳穴的部位,只觉得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去把蓝心心喊进来,不就是有了个孩子吗?慌张什么?”   素心和素情对视一眼,只能去把蓝心心喊进来了。   蓝心心果然进来了,穿了身绿衣裳,手撑在腰间,见了萧夕兮轻轻低头:“民女见过公主,民女如今有孕在身,不能下跪,还请公主见谅。”   素心性子向来火爆,听了这茶言茶语,讥笑了声,“蓝姑娘且不说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你那肚子都看不见,装模作样个什么劲?”   蓝心心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捂着嘴笑:“素心姑娘,这孩子三个月之前都是不显怀的,素心姑娘没伺候过自然是不清楚。”说着还看了眼萧夕兮。   “再说,民女肚子里的确确实实是世子的。”蓝心心说这话时,脸上一片娇羞。   “世子都不在长安,怎么可能是他的?”素心哼了声道。   素情拉了拉素心,向她摇头。当素心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占了下风。   果不其然,蓝心心捂着嘴娇羞地笑了起来,“素心姑娘说笑了,素心姑娘未经人事,不知道也正常,不过这孩子两个多月了,那时候世子正好在长安。”   萧夕兮勾唇轻笑,“素心,上次楚国进贡新品绿茶还有吗?蓝姑娘站了这么久,赏杯茶吧。”   蓝心心看向萧夕兮,“公主,民女肚子有些疼,公主赏个座吧?”   萧夕兮拧眉,素情会意,高声道:“谁允许你和公主说话了?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照镜子看看,配的上和公主说话吗?”   蓝心心也不恼,摸着肚子:“民女自是配不上和公主说话的,只是这肚子里的孩子……”   刚好,绿茶端了上来,萧夕兮打断她:“蓝姑娘喝茶吧。”   蓝心心垂眸接过茶杯,一拿到手上就被烫得松了手,“啊……”   萧夕兮挑眉:“看来蓝姑娘不满意本公主的茶?”   蓝心心的手被茶水溅出来烫到了手背,捂着手背:“公主,你……”   萧夕兮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她表演。   第一次见到蓝心心的时候,她觉得她就跟池塘中快要残了的荷花似的,而今天这一出,又让她发现原来她还是个绿茶。   第一次在话本中看到绿茶这个词的时候,萧夕兮还不解,现在见到了真人绿茶,她简直是醍醐灌顶!真的再没有任何一个词比它还要合适了。   她自然是不相信蓝心心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谢修的,虽然她现在对谢修的感情有些复杂,但是这也不代表她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蓝心心哭了半天,见没人理她,自己戚戚然地擦了眼泪,向着萧夕兮福身,“您是大魏公主,民女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公主就不能容忍民女吗?非要、非要这般作贱民女。”   萧夕兮抬眸,看向蓝心心,她总觉得这个蓝心心很奇怪,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之前谢修说她是案件证人,可是这么久了,也没见到有什么处置。   她相信蓝心心不是谢修的人,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她觉得谢修的品德不至于如此败坏。   既然如此,她今天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单单是因为爱慕谢修?   萧夕兮有一种直觉,蓝心心的目的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思及此,萧夕兮敛了眉,“请府上的王御医来一趟。”   蓝心心听到要请御医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惊喜地笑了笑:“多谢公主体恤。”   萧夕兮这才对她有点感兴趣了,这该不是怀了哪个野男人的孩子,然后来栽赃谢修的吧?   那谢修可真是喜当爹。   王御医很快就过来了,先给蓝心心涂了些烫伤药,然后才把脉。   “如何?”萧夕兮问。   王御医不知道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回公主,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蓝心心羞涩地点头,“公主,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萧夕兮勾唇:“有一事,本公主想问很久了,你的孩子既然是谢修的,那你到公主府做什么?”   “本公主记得,靖王夫妇已经到了长安,住在靖王府里,你大可去靖王府,而这里是公主府,是不收阿猫阿狗的。”   蓝心心面色一白,咬牙道:“可是世子住在这里。”   萧夕兮轻揉着额头,不想和她说话了,素心道:“蓝姑娘看来脑子不好使,这里是公主府,让谁住在里,自然是公主说了算。谢世子之前住这里,是因为公主允许的,如今公主不允许了,他便不住这里。更何况你?”   蓝心心再一次咬唇,眼里湿漉漉的,半晌颤颤巍巍地掉出一滴眼泪:“公主既然大度不了,直说便是了,又何必这般羞辱我!”   说完竟转身跑了。   萧夕兮一哂,“让她去吧。”   说完 转身一看,素心和素情都担忧地看着自己,不禁失笑:“这么看着本公主做什么?”   素心红着眼睛,“公主,你就不生气吗?”   萧夕兮起身,往床上走,边走边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一来她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还谁不定,二来,她这种段位的在宫里都不够看的,她那些小把戏你们又不是没见过。”   以前后宫虽然一直都挺安稳的,但是她也听过元后是怎么对待那些怀孕的妃子的,再说,毕竟是后宫,再安稳,些许小手段还是会时常出现的。   今日的蓝心心除了过分绿茶外,她的那些小把戏,她确实没放在心上。   但是萧夕兮显然低估了蓝心心的脸皮厚度,几天后,她竟然又上门了。   被管家拦在了门外没让进。   结果,她竟然站在门口哭哭啼啼了半天,什么都不敢,当有路过的人问她怎么了,她才支支吾吾半天吐了几个字:“我怀了谢世子的孩子……”   剩下的话没说,但是说出来的几个字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   萧夕兮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百无聊赖,听了还挺高兴,招来管家吩咐了句话。   不久,被蓝心心吸引来围观的人团团站着,看着就像是把公主府围了起来。   最开始的那个大娘又问了:“你是谢世子的什么人?”   蓝心心扭扭捏捏的,语气悲切:“我,我和谢世子相知相爱,世子说了会一辈子爱我的。”   大娘眼色一变,语气古怪:“这就是说你是个没名没分的?不会是外室吧?”   蓝心心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只是为时已晚。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那句“外室”。纷纷对着她指指点点,“这女的这么不要脸,竟然当外室。”   “当人外室的,就该死,还跑到公主府门口来撒野,这年头外室都敢这么嚣张了?”   “我看不一定,谢世子说是谁?那可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怎么可能会养外室,依我看啊,这小蹄子说不定是勾引世子不成,在这儿撒泼呢!”   “哈哈哈哈哈!有道理啊,这小贱人虽然小有姿色,但是和公主殿下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玉米泥之别,就她还想癞.□□吃天鹅肉?做梦去吧。”   蓝心心身体微颤,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是没有任何人理会她,这情形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她不过是送了个锦囊给四皇子,那些围观的人就指着她骂,骂她不要脸。   眼前的这一幕和三年前的事情重叠在一起,蓝心心崩溃地蹲在地上,“不是这样的!”   管家看着这情形,又写了封信送出去。然后回禀公主:“公主,您让我做的事情,还没做,外面就发生了这事,看来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萧夕兮听了完整地描述,撇了撇嘴:“也不见得,至少谢修可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好人。” 第28章 桂鱼 倒是记住了野男人   经此一事, 将近半个月,蓝心心都没再来过公主府。   萧夕兮乐得悠闲,让人小心盯着她便没在管了。   靖王妃也就是谢修的母亲送了个新的大厨, 说是精通南方菜,让萧夕兮尝个鲜。   每天除了一日三餐, 还做了许多新鲜的吃食,萧夕兮每次过了会书、做了会其他事情, 就有新点心送过来。   吃了几天后, 萧夕兮都觉得自己胖了些。   不过御医说她现在在养病, 厨师熬的汤倒很是合适。   萧夕兮也就心安理地继续吃了下去。   每天临近晚膳的时候,赋迟会过来送上几个新鲜的玩意,陪她说会话, 不过待的时间都不久,很快就又回去温书了。   要不是萧夕兮知道他在准备科举,可能就会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丑了些,把人吓走了。   她半年养病时光结束的时候,赋迟的科考结果出来了。   不幸落榜。   那天, 赋迟迟迟没有回府, 萧夕兮决心要好好安慰安慰他。   亲自下了厨,这半年来, 她不光女红有了长进, 就连厨艺也长进不少。   她做完最后一道菜:松茸榨菜蒸桂鱼, 根据她最近观察得出赋迟很喜欢吃鱼。   赋迟回来的时候,厨师的几道菜也做好了。   萧夕兮坐在饭厅等他, “虽然今年失利,但是你不能气馁,说不定明年就中呢了?”   赋迟微顿, 在她身边坐下,“多谢公主关心。”   萧夕兮轻笑:“我怎么觉得你又有点像以前那样子了?”   赋迟拧眉,“不知道公主说的以前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萧夕兮撑着下巴,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忽然咕哝了句:“我真是疯了,怎么觉得赋迟身上又有谢修的影子了?”   赋迟挑眉:“公主是不是想驸马了?”   萧夕兮指着他的眉毛:“对,就是这个动作,更像了!”   赋迟索性低头,慢吞吞地说:“我觉得公主可能是太想驸马以至于出了幻觉。”   萧夕兮摇头:“本公主想他干嘛?你可别再提了他了,再提本公主就要生气了!”   赋迟面具下的脸色微变,给萧夕兮夹了一筷子桂鱼,“我不提了,公主别生气。”   萧夕兮却还是满心疑惑,看了看碗里的桂鱼,“你不是喜欢吃鱼吗?你自己吃就行了,不用给我夹,你是不是因为落榜后而受刺激了?”   赋迟夹菜的手僵住,缓慢地收回,“我喜欢吃桂鱼?”   萧夕兮点头:“虽然你没说过,但是经过本公主观察,你对鱼确实爱的深,所以本公主亲自给你做的桂鱼,感动吗?”   赋迟:“……”   “感动。”   萧夕兮更开心了,“既然感动,你就答应本公主一件事。”   “就是,以后你尽量不要做出挑眉、捏眉心这些动作,这实在太像谢修了,本公主现在一点都不想提起或者想起他,明白吗?”   赋迟眼里有片刻的迷茫,半晌后艰难点头,“好。”   身后的管家看着这一幕,已经预想到了等会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暴风雨。   果不其然,晚饭过后管家就到了西院。   西院里,整个院子看起来空无一人,只有主卧房亮着。   当然,管家知道,这院子暗处人多得是。自从他知道所谓的赋迟公子就是自家世子假扮的之后,就夜不能寐。   赋迟已经摘下了面具,依旧是晚膳时那身青灰色长袍——典型的读书人装束。   只是身上的气质却已经大大地改变了。   管家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鞠躬:“世子。”   赋迟抬头,没了面具的遮挡,真容展露出来,不是谢修是谁?   管家苦笑:“世子回来为何不直接见公主,非要……”   “本世子什么时候喜欢吃桂鱼了?”   管家的话猛地卡住,“世子,您之前让北群假扮您,不是,是假扮成您假扮的赋迟。所以喜欢吃桂鱼的是北群。”   谢修手指微曲,在紫檀木雕螭纹鱼桌上不重不轻地敲击,发出规律又低沉的声响,直让人绝心里发麻,半晌他问道:“他人呢?”   管家哭丧着脸,北群这小子知道今天世子就回来了,今天一早跑了,现在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藏着呢。   谢修哂了声,“有本事跑,那就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话音落下,两人人影从窗口跳进来。   哦,不。   是一个人提着另一个人跳了进来。   南笙像是提麻袋一样提着北群轻轻松松地越过半人高的窗子,将北群扔在了地上。   “世子,属下幸不辱使命。”   北群凭借着惊人的平衡力,在最后一瞬双脚着地站稳,避免了头朝地的悲惨情景。   然而下一刻,膝盖它就软了下去。   北群挤出了两滴鳄鱼泪,“世子,属下没有跑,只是只是人有三急……”   谢修无视他的话,“听公主说你喜欢吃鱼?”   这话冷幽幽的,听得北群一个激灵,浑身都颤抖了,“属下不喜欢吃鱼,更不喜欢吃桂鱼。”   “世子,属下真的是按照您的吩咐,把您送回来的东西送给公主,除此之外,属下什么事都没干!”   谢修勾唇,“本世子和曾说了是桂鱼,看来你心里还是清楚的。既然如此。”说到这里,谢修纤长的睫毛微垂,睨着地上的北群,轻嗤了一声,“虽然四皇子已经无事了,但是冰雾森林里还是有些小东西要清理,明天收拾东西去吧。”   北群疯狂摇头,那可是冰雾森林!虽然不知道四皇子和世子用了什么办法从里面出来,但是里面能有什么小东西?不全都是猛兽怪物吗?让他去清理冰雾森林还不如让他死在世子手里。   “属下确实公主吃饭了!”   北群想了下冰雾森林的惨状,猛地大喊道。   喊完,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他过于紧张的心跳。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他头顶。   北群勉力做着最后的辩解,“是公主太无聊了,属下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而且每次吃饭属下都坐得离公主远远的,吃完就走,绝对不耽搁。”   南笙和管家一脸同情地看了眼北群,忍不住捂了脸。   这家伙简直是在找死。   明明世子这会吃醋,正在势头上,他安安静静,啥也别说可能还好。他却偏偏自作聪明,什么事情都要抖落出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果然,谢修垂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上的的几支毛笔,“这么说来,是公主主动邀请你的?”说完微顿,看向跪在地上的北群,唇角微微勾起,“而且公主还记住了你喜欢吃桂鱼,还亲自给你做了?”   北群晕晕地点头又摇头,“属下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吃桂鱼啊,可能公主就是碰巧做了桂鱼吧……”   谢修点头,“那就是公主观察得出的,看来你做得很好,让公主对你无微不至。”   北群一个七尺大男儿都要哭了!   “不是,不是,公主肯定是自己想吃!”   谢修低叹了声,似乎很可惜,“既然你不想去冰雾森林,那就去扫马厩吧。”   北群有洁癖,平日里骑马只骑他的宝贝,更是连马厩都不曾踏足过,听到这话脸色微白。   可是和冰雾森林想必,似乎已经算是很好了?   北群忙不迭地磕了个头,“是,属下这就去。”说完就飞一般的跑了,生怕晚了一点就不能去马厩了。   管家看看北群落魄的背影,生怕自己半生“清白”不保,上前一股脑地把最近的事情汇报了遍。   虽然大多是都在信上说过了,但有些细节还是要当面再说一遍。   说到蓝心心的时候,谢修皱了眉,“她如今在哪里?”   “那天她从府门口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跟丢了?”谢修目光如炬,看着管家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管家也有点发抖了,心想自己好歹是个管家,世子总不会发配他去扫茅厕吧?   “那天跟蓝心心的人,说她进了一条巷子后,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意料之外,谢修竟然没有生气。   “这也正常,若是她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能被他重用。”   管家一头雾水,蓝心心不过是个女子,难不成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世子,蓝心心还要不要继续找?”   谢修闭了闭眼睛,“不用,她自会找上门来。”   管家虽然不明白,但是他有个优点,向来不多嘴,深知多嘴没好事,就想刚才的北群,于是继续说完其他事情就退了出去。   剩下南笙在屋里。   谢修看向南笙,“说吧。”   南笙这半年负责保护公主,自然是应该有很多可以说的。   只是……   “世子,公主不想看见属下,就让属下离得远些。所以属下只知道公主每天休息养病。”   “有时候大公主来陪她,有时候是太后娘娘。”   “更多的时候是赋……是北群假扮的赋迟。”   谢修撇了他一眼,“所以你这半年就什么都没干?好吃懒做?”   南笙觉得自己虽然确实没做什么,但是也不至于好吃懒做吧?硬着头皮辩解了句:“世子,属下虽然没什么事情,可是每天都守在公主屋外,有时候还会出去跑腿替公主买吃的。”   他真的没好吃懒做啊!   谢修嗤笑,“那你怎么胖了这么多?我看那些吃的都进你肚子了吧?”   南笙一头雾水,他胖了吗?世子今日怎么这么毒舌?   他捏了捏自己腰间,果然捏到一点赘肉,顿时犹如晴天霹雳,羞愤不已。   随后被谢修赶了出去,愣在门口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赘肉。   曾几何时,他可全是肌肉啊!   静默伤心不已的时候,听力极好的南笙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连本世子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倒是记住了野男人的。”   南笙背脊一凉,悄声遁走,听到了世子的秘密,是会被杀人灭口的! 第29章 逃避 驸马虽然失了宠,但毕竟是先帝赐……   这一晚的悲惨暂不提, 次日一早谢修和四皇子大败敌军,班师回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   长安城的少女们都激动了,沐浴按摩, 梳妆打扮,好像她们的夫君回来似的。   然而正牌的妻子萧夕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撇了撇嘴, “四哥回来,我自然是很开心, 只不过谢修也这么早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像上次那样一走就走两年。”   陪在她身旁的赋.谢修.迟神情微顿, 眉心紧蹙。   面具下的薄唇紧抿, 半晌道:“公主听见这个消息似乎不开心?”   萧夕兮撑着下巴,“怎么会?四哥回来我开心得不行,就是谢修吧, 也不能说是不开心,就是有些不自在。”   萧夕兮摇了摇头,“算了,别提他了,昨天的桂鱼好吃吗?要不然今天吃松鼠桂鱼吧?”   桂鱼。   谢修听到这两个字, 下意识地皱眉, 还没说话,萧夕兮忽然倾身往他这边来, 手指抚着他的眉毛:“不准皱眉, 都说了你一皱眉简直太像谢修了, 本公主命令你,不许像他。”   谢修松了眉头, 心里憋屈得很,半晌试探着说:“其实我不喜欢吃桂鱼,今天能不能不吃桂鱼?”   他现在只要一看到一听到桂鱼, 心里就凭空冒出一团火,忍不住想自己对北群的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萧夕兮唔了声,“怎么会呢?你不是很喜欢吃吗?那你还喜欢吃什么?”   谢修面具下的脸青了又白,几番忍耐下来几乎要虚脱了,轻声道:“不知道驸马喜欢吃什么?”   萧夕兮啧了声,“本公主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你今天可真是莫名其妙了,怎么总是提他?”   面具下的谢修再一次心梗。   在萧夕兮的追问下,勉强答道:“我只是觉得驸马要回来,这半年他在兖州肯定很辛苦,公主要不要给他做一顿他爱吃的菜?”   谢修加重了“辛苦”和“爱吃”两个词。   萧夕兮听了,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谢修松了一口气,虽然是自己使用非正常手段提醒的,但总算也有了,也不算太心酸。   一刻钟后,萧夕兮从沉思中抽出神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因为落榜,心情差到极点所以脑子出了问题?”   谢修顿时僵住,声音涩然:“为何?”   萧夕兮扳着手指理所当然道:“第一,你今天总是提起谢修;第二,你还让本公主亲自下厨给谢修坐吃的;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自己和我是什么关系吗?你是我的、我的那个是吧,虽然我们没有发生什么实际上的事情,但是你在名义上也是,而谢修就是你的情敌,你竟然给情敌说话?”   数完,萧夕兮神色凝重,“你看,这么一说,你果真是病了。你该不会以为你落榜了,本公主就会赶走你,谢修回来后,也会撵你,所以你打算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主动离开吧?”   萧夕兮越想越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这是公主府,自然是本公主说了算,谢修还做不了公主府的主。不管你有没有中榜,本公主都不会抛弃你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在公主府里住下,没人敢对你不好。”   赋.谢.修.迟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说话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谢修只觉得心都酸死了。   而萧夕兮却自觉自己十分宽容大度,有爱善良。   眼看着那道最后还是被吩咐下去的松鼠桂鱼送上桌的时候,谢修最后努力了一把:“公主,人都是会变的,我真的不喜欢吃桂鱼。”   萧夕兮心疼极了,第一次拉了赋迟的小手,“本公主知道你在自责自己没有中榜,甚至还惩罚自己不吃桂鱼,你真的太可怜了。你肯定在担心以后离开了公主府,再也吃不到这么吃的桂鱼了。”   “你放心,本公主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一顿饭,一整盘松鼠桂鱼都被吃进了谢修的肚子里。   饭后,萧夕兮仍旧担心赋迟还在自责,“你搬到东院来吧,这样离本公主更近,绝对没人敢在本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你。”   说完也不给谢修反应时间,立即叫人去搬。   谢修只能像个“死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搬到东院。   搬完后,萧夕兮将全府所有的人都叫了过来,包括在马厩的北群。   “你们都给本公主听好了,从此以后要是谁敢欺负赋迟,就是在欺负本公主,要是让本公主知道了,你们就等着被赶出府。”   一百来号人,顿时吓到了,虽然他们从来不曾欺负过赋迟公子,但是都两股颤颤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惹了赋迟公子不快。   “看来赋迟公子这是要上位的架势啊。”   “是啊,也不知道驸马回来会怎么办?”   “驸马虽然失了宠,但毕竟是先帝赐婚,而且人家还是靖王府世子,地位总归是在那里的,赋迟公子是个什么身份,上不得台面,终究也越不过驸马,我们这下当差的人小心些就是了。”   “还是嬷嬷说得有道理。”   听力并不迟钝的谢修&赋迟:“……”   **   四皇子等人已经到了长安城外,由于天已经黑了,决定驻军在城外,等次日一早再进城。   这天,萧夕兮为了心里那点古怪的别扭,跑到了大公主家。   大公主要去城门口迎接,“你真的不去?”   萧夕兮摇头,“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谢修。”   大公主疑惑,“其实谢修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   萧夕兮沉默,有些话在她心里就像是留下了一个烙印,消除不了。   “行,就算你不想见到谢修,那你总得去接你四哥吧?你不会这么没良心吧?”   萧夕兮抬眸,十动然拒,“不了,我明日直接去四哥府上,他会理解我的。”   大公主叹了口气,只能任由她去了,自己收拾好带着前前后后一大帮仆从出了府。   城门口,四皇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谢修落后一步。   道路两旁站满了人,上至垂垂老矣的夫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女娃,当然最多的还是颜色青葱水嫩的妙龄少女。   四皇子被各种鲜花、锦囊、手帕砸了满怀。   谢修也不例外,就算他已经成亲了,娶的还是大家公认最好看的七公主,也不妨碍有的人就是想看他被自己的礼物砸中的样子。   皇帝萧焱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见他们过来,下了城门,“此番大败大梁和卫国,四弟和谢世子功不可没,朕甚感欣慰。”   “这是臣弟的本分。”四皇子不疾不徐答道。   萧焱哈哈大笑:“四弟还是谦虚,朕在宫中为你们准备了庆功宴,我们兄弟可是好久没有把酒言欢了。”   四皇子辞谢了,“臣弟想先去皇陵看父皇,父皇仙逝时,我这个做儿子的没能送他,愧疚自责不已,庆功宴臣弟就不去了。”   谢修也不想去,径直回了公主府。   虽然昨天的经历有些不愉快,但是他还是想真正地和萧夕兮见面。   辞别了众人,谢修骑马很快就回了公主府。   府里气氛热闹,唯独没看到萧夕兮。   谢修穿过长廊,走到主院,院子里除了正在洒扫的丫鬟空无一人。   “人呢?”   他脸色沉下来,转身问从他进府就一直像跟隐形人跟在他身后的南笙。   南笙摸了摸鼻子,视线往周边飘:“公主,公主去大公主府上了。”   “大公主明明不在家。”谢修不耐烦,刚刚明明在城门口看到了大公主。   南笙心里叹了口气,“那公主大概在大公主府上玩吧。”   谢修揉了揉眉心,语气分辨不出情绪,“她在躲我?”   南笙哪里敢应,只好又缩了起来当哑巴。   谢修推门而入,卧房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他拾步进入,美人榻上放了件白色大氅,应该是萧夕兮最近穿过,紫檀束腰摺台上放了本没看完的书,翻开的书页里夹了一张亮粉色的书签,签尾有一条流苏晃晃悠悠的,书旁边有个精美的小册子,也翻开着,上面是萧夕兮娟秀的字迹。梳妆台上一个黄花梨木的箱子敞开着,里面是一排各色形制的簪子。   谢修从怀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将里面放着的一支宝蓝点翠珠钗放进了黄花梨木箱子里。   原本的拨步床换成了红酸枝镶贝雕山水贵妇床,床前放了个配套的粉彩大屏风。   萧夕兮这半年生活的痕迹很明显。   谢修坐到自己的书桌前,随手拨了拨笔筒里放着的几支笔,腾起一阵灰尘。   沉默半晌,谢修打开抽屉,等灰尘散去后在最下面的格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木匣子。   木匣子很新,里面的东西也很新,谢修看了许久才将它放回去,起身出了门。   从主院出去,沿着东边的路一直走,谢修从后门出了府。   南笙一看到谢修朝着后门走,就知道了他要去哪里,一直静默着跟在后面。   皇家陵墓,谢修在先帝陵前端端正正地跪着,将从府中带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令牌,他摩挲了会,低声道:“臣幸不辱命。”   谢修是个忠臣,先帝交给他的圣旨是让太子继位,他就从来不曾有过二心。只是这一次从兖州回来,他却真切地生出了别的心思。   那块令牌是先帝的私令,见令牌如见人。   谢修不曾揣测过先帝为何将这个令牌交给他。   “愿臣心之所想,不辱皇上之托。” 第30章 分开 “四哥请命出征那天那天,也是你……   萧夕兮在大公主府了躲了整整一个白天, 天快黑的时候才磨磨蹭蹭地回去了。   进入府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异常,萧夕兮猜测谢修或许去了庆功宴。   这般想着, 即将要面对谢修的别扭消失了不少,反而多了丝奇怪的情绪。   “素心, 快去吩咐厨房开饭,加一道去祛火的莲子羹。”   素心应了声, 去厨房吩咐。   萧夕兮进入卧房, 穿过珠帘准备到美人榻上躺一躺, “本公主这一天可太累了,要不是谢修,本公主何须躲躲藏藏!”   话音落下, 她的视线扫到了一旁黄花梨圆腿桌上摆着的几道菜,道道色相俱全,还全部都是她喜欢的。   下一刻,温泉池的门被推开,走出一人, 一身雪白长袍, 革带束腰,如墨的长发虚虚用一根黑色绸带拢着, 长眉淡漠。   看见萧夕兮的时候, 蒙了一层水雾的脸轻轻笑起来, 像是初春融化了冰雪,轻声道:“公主在躲我?”   久违的人, 久违的笑。   半年不见,就算他在兖州军营过了半年粗糙的生活,依旧还是那个谢修, 晚上在家洗了澡后还要保持着衣着整齐,就连衣襟袖口都是。   萧夕兮忽然觉得晃眼,躲开视线。   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听到自己的抱怨了,力不从心地勾唇:“谁说的。”   否认得很迅速,生怕他借题发挥。   萧夕兮说完,也没听到他的话,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原本站着谢修的位置早就没了人。   她抬头环视一圈,发现谢修竟然坐在了她的梳妆桌前,修长手指取了虚虚拢着的绸带。从镜子里看到萧夕兮正在看他,微微挑了挑眉:“公主帮修束头发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起伏,若不是他眼睛里有几分戏谑,看起来就像是在命令小厮般。   萧夕兮气结,转身坐在摆着菜的黄花梨圆腿桌前,半年未见,回来也不找她,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质问她,第二句是让她做事。   想得美呢?   戏谢修似乎并不意外,自己取了支素银簪将头发束上。   厨房送来了一道莲子羹,萧夕兮喝了一口,被苦到恍惚,一口吐了出来,“谁做的?苦死了!”   谢修走过去在一旁坐下,看了眼她朦胧的双眼,看来确实是很苦了。   素心在一旁解释道:“厨房说,只有不剥连莲子芯,莲子羹才有祛火养神的功效。”   萧夕兮喝了一杯茶,嘴里还是苦,怒道:“我不管,太苦了!”   谢修勾唇,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红糖白玉糕,“吃点甜的。”   “莲子羹去掉芯确实不苦,但是也就没了祛火的效果,在中医上莲子性平,养心安神,补气血,靠的就是这莲子芯。”   萧夕兮囫囵吃完一块糕,听了相谢修的话,长叹一口气:“本公主还是去东院吧。”   和谢修待在一起太累了,她喜欢吃甜的,就算真能有这么多好处,她也不爱吃,可是谢修偏要教训她,她又不是他的学生。   她今日心慌了一天,回来还要被“夫子”教训,换谁谁都不愿意。   谢修沉默了一会,在萧夕兮起身要走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准去。”   萧夕兮扯了扯,没扯动。   她看向谢修,谢修脸色微沉,如玉的脸上笼上一层阴影,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萧夕兮。   萧夕兮脑仁更疼了。   又来了,她可能是近端时间失去的够多了,所以竟然没有一丝耐心去看谢修的黑脸。   她本就是最尊贵的公主,以前是她喜欢谢修,才愿意看他生气,如今她不喜欢了,又何必还要生生忍受着。   但是到底不想闹得太难堪,萧夕兮回身,望着谢修,温声道:“我今日实在是没心情也没精力应付你,明日再说吧。”   谢修还是没放,只紧紧地抓着她手腕,半晌道:“今日的菜是我亲手做的。”   这话过后,良久两人谁都没说话。   有风从窗户吹进来,萧夕兮的头发被吹起,发尾和谢修的交缠在一起。一方细软,一方黑粗。   就像是他们两个人,明明就不是同一类人,却偏偏要纠缠在一起。   起先她不愿意放手,后来他不愿意放手。   谢修如玉的手指微动,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头发分开,到最后却没放开萧夕兮的头发,虚虚握在手心里,“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是你我可以预料的,也不是凡人之力所能改变的,我总想着让你安心些,有好多事情便没有告诉你,你现在若是想听了,我便告诉你。”   萧夕兮望着自己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头发,心里滚过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和他确实分不开。   别的且不说,单单他们的姻缘是父皇赐婚这一点,萧夕兮就不可能真的和他分得干干净净。   “好。”   她说完,谢修松开了她的头发,握着她的手腕   又亲自夹了好几筷子菜放在她碗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宫宴上,那时候你面前满桌的菜,你什么都不吃,非央着太后要吃荷叶鸡、红糖白玉糕、杏仁佛手、江米酿鸭子。”   萧夕兮抬眸,这才注意到原来桌上的几样菜正是这几道。   他那时候不是对她不屑一顾吗?怎么记得这般清楚。   拿了筷子,萧夕兮吃了一口碗中的鸭肉。   鸭肉软烂,入口即化,江米的淡淡香味和鸭子的油腻相冲,最后口里只剩下满腔的回味无穷。   谢修又道:“江米是我在兖州时酿的,每次准备开战前的一晚,四皇子都会酿一罐青梅酿埋在土里。后来我也跟着酿,只不过酿的是江米。”   萧夕兮眼眶微红,“很好吃。”   这世间从不缺阴差阳错,命运捉弄,她不怪谢修,只怪命运无常。   父皇仙逝的那几天,她曾经恨谢修恨得刻苦铭心。怨他为何要瞒着自己,让她生不能在父皇身边伺候,死不能送最后一程。   父皇薨逝,自然是大事,若是处理不好,举国动荡只不过是一念之间。可是提前告诉她又不会影响什么。   后来又听闻四哥陷入冰雾森林是谢修出的主意,萧夕兮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修,每一次看见他,他心里那些沉到心底的情绪就会再次沸腾起来。   她爱过他,恨过他,唯独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明明当年他离开了两年,回来后,她也没有这般无措过。   谢修微顿,“半年前,我从宫里回来连夜去了兖州,当时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   萧夕兮心里忽然悲切不已,她自然明白那些家国大义,只是她总觉得谢修过分冷漠了。   她以前觉得谢修通身的冷淡很吸引人,如今却只觉得害怕,“在父皇驾崩的那天,我们就注定回不去了,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明白,我在里心里根本就占不了什么位置,你的心很小,只能分一点给我,可偏偏我不是知足的人,我要一个人的心,便只想要他的全部,既然你做不到给我全部,本公主也便不稀罕了。”   谢修望着萧夕兮,脸色冷凝 ,“为何你一定要将政事和你搅在一起,公事是公事,你是你,你为何不能区分开?”   萧夕兮冷笑一声,猛地起身:“谢修,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其实半年前我就知道了,你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你能将公事和我区分开,我却不能。我一直都是这般无理取闹,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何必装成这副样子。   反正父皇赐婚,现如今他老人家都仙逝了,虽然不能合离,但是我们还是分开吧,冷静一下对彼此都好。”   谢修同样冷凝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萧夕兮,红通通的眼睛,他眉心紧蹙,袖子下的手握了又握。   终于还是在萧夕兮摔门而出的时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她。   萧夕兮被他紧紧抱着腰肢,守在门外的丫鬟见了纷纷低着头无声无息地往外有退出去一截。   “你松开。”   谢修摇头,下巴放在萧夕兮的头顶上,手上越发用力,“别走。”   萧夕兮身体微颤,低头看着他锢着自己的手,修长淡薄,很好看,“本公主说了,分开一段时间……”   “这半年,我很想公主。”谢修打断她的话,唇在她鬓发上蹭了蹭,“如果因为我隐瞒你的那些事情,你就要这样对我,是不是不公平?”   萧夕兮苦笑,笑到眼泪簌簌落下,“谢修,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公平一说。”   谢修心像是有人拿了细细密密的针在扎,“别哭了,就算没有公平可言,可我还是想要一个机会。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萧夕兮冷笑一声,眼泪反而越来越多了。   她用衣袖擦了脸上的泪水,闷声问:“四哥当初进冰雾森林是你出的主意?”   谢修抿唇,抱着萧夕兮的手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是,我告诉四皇子,若是正面攻敌难度大,就想办法穿过冰雾森林,偷袭敌军。”   萧夕兮脑子里又一次响起文王和太子说的话,“四哥请命出征那天那天,也是你设计的 ?”   她当时确实是傻了,大魏怎么可能没一个愿意主动带兵,就算真的没有人,四哥也可以让他阵营里的朱耀将军去,朱将军身经百战,岂不是比四哥自己更好?   可为什么偏偏是四哥?   因为父皇当时病重,若是他一旦薨逝,太子和四哥两个嫡子都在长安,必会出现夺嫡,就算四哥不想,也有大把的人推着他去争。   四哥是正正经经的嫡子,舅家也就是母后的娘家势力强大。   而太子除了区区一个名衔和东宫僚属,在朝廷中几乎没有任何人支持。   若是真的出现了夺嫡之争,太子毫无胜算。   那么那种情况下,就只有一个办法,支开四哥。   还有什么比让四哥领兵去兖州更加好的办法呢?   到那时,整个长安城里只有太子一个皇子,兵不血刃就可以获得皇位。   萧夕兮挣扎谢修怀里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谢修,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半晌,见他点头,然后闭着眼认命般道:“是。” 第31章 吃醋 “她不是想见赋迟,我偏不让她见……   萧夕兮站在门外, 烛火掩映下,脸色惨白:“谢修,我曾经为你找了数不清的理由, 你隐瞒父皇的病情,我说服自己以大局为重。”   “可是, 独独你为了萧焱陷害四哥这一点,我不能原谅。”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说完萧夕兮缓缓勾了唇, 转身离去。   谢修伫立在原地, 身影就像是雕塑一般,唯有风吹进来才能让他的衣角头发微动。   他苦笑一声,按着嗡嗡作响的脑袋, 无力地垂坐在椅子上。   萧夕兮出了房门后,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将她吹清醒了些,她今天跑到大公主府上躲了一天,最后还是得到了这个残忍的真相。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并不小,素心守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心疼地看着萧夕兮, “公主,我们要去哪里?”   萧夕兮恍然, 这是公主府, 她明明应该将谢修赶出来, 怎么自己出来了?   “算了,去东院。”   素心看了眼天色, 这可真是晚上啊,晚上去东院,“公主, 真去啊?”   萧夕兮哂笑,“他谢修都可以为了萧焱背叛本公主,本公主就不能去找赋迟了?”   “可是,这是晚上。”   萧夕兮跟着她看了眼天色,微微愣住,转而哼了声:“本公主就是要去,谁也不能拦我。”   说完,余光看了眼紧紧关闭的房门,拉着素心走了。   素心哎了声,她现在是真不懂公主和驸马了。   有时候看起来是水火不容的仇人,有时候又像只是在闹别扭的小夫妻。   东院离主院非常近,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不过这个时候东院已经黑灯漆火了,半个人影都没有。   素心遣人去点了灯,萧夕兮走进去看着睡眼惺忪的下人问:“赋迟呢?”   伺候赋迟的人自然全是谢修的心腹,这个时候看见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瞧去,心道,赋迟公子自然是在主院,这会怎么来这里了?   要死要死!   眼皮狂跳中,勉强寻了个借口:“今日四皇子回朝,文人雅士们办了个诗会庆贺,公子受邀去参加了。”   萧夕兮娥眉微蹙,看向素心,“有这个诗会吗?”   还真有,不仅邀请了这些文人,各家千金也邀请了,昨日主办人还请公主前去坐镇,说是添个光。   不过公主看都没看就让她拿走了。   她从小对诗词歌赋就不在行,夫子每回都恨不得指着她的头大骂:“朽木。”   若不是她是公主,恐怕早就被打击得信心全无。   昨天听见诗会两个字就心烦,更何况她那时还烦着谢修。   萧夕兮听了之后,叹了口气,“那就等他回来吧。”   说着提着裙摆进了赋迟的房间。   赋迟的房间很干净,萧夕兮看着博古架上严格按照从小到大顺序排列摆放的花瓶饰品时,忍不住又想到谢修,莫不是自诩文人的人都有这般近乎强迫的习惯?   没人注意到门口处的一个小厮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主院这边,卧房里倒是灯火通明,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到可怕。   “世子,公主已经去了东院,您还不去吗?”南笙禀报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这夫妻俩真是,这边吵了就去那边。   谢修恍若没听见。   南笙又劝道:“再不去若是露馅了怎么办?”   谢修冷哼一声,“她不是想见赋迟,我偏不让她见。”   南笙后知后觉地发现世子这可能是吃醋了,吃的还是自己醋。   简直为所未闻,惊世奇葩。   谢修拿了双筷子,“她若是要等赋迟,就让她等。”   “可是……”   谢修朝着南笙看过去,“还有什么事吗?”   南笙憋屈地闭上嘴了,“没事了。”   等到南笙退出后,谢修猛地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她怎么就非要喜欢赋迟?”   一个时辰后,谢修打开门。   南笙原本靠在门框上,被带得差点摔倒,看见是谢修的时候,准备问候人的话拐了个弯:“世子是要去东院了吗?”   谢修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南笙:“公主还在等?”   南笙恍然,“属下这就去看。”   说完,跑着走了。   谢修立在门口,不过一会儿,南笙又跑了回来,“回世子,公主还在等,要不然您还是过去吧?”   谢修看了眼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子时了。”   谢修叹了口气,换了身萧夕兮衣服,发型也重新梳了遍,才戴上了面具过去。   东院里,萧夕兮在赋迟的书房里,随手拿了本看,看到不懂的地方,就拿了支笔做个记号,打算等赋迟回来再问。   谢修进去时候看到就是一副灯下美人图,美人低着头看得很认真,都不知道自己的鼻尖沾了团墨水。   谢修走过去,萧夕兮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顿时眉开眼笑:“你回来了?”   谢修承认心里酸得不行。   半晌才道:“回来了,公主怎么在这儿?”   萧夕兮拉了拉他衣袖,“你快来看,我在一本地方志,可是上面有些字拆开来我都认识,合起来我就不懂了。”   谢修看着她捏着自己衣袖的葱白手指,眼前浮现地却是刚才她使劲拂开自己抓着她手的模样。   萧夕兮察觉到异样,抬头看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谢修回神,压下心里的异样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公主脸上沾了墨水。”   萧夕兮微楞,翻衣袖找手帕,两只手翻了个遍却都没有。   谢修轻笑:“我给你擦。”   说着拿出了一张干净的纯烟青色手帕,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弯下腰凑近她的脸,另一只手拿着手帕在她鼻尖上轻轻擦拭。   萧夕兮忽然觉得心跳如鼓,脸上温度在飙升。   “好了。”半晌,萧夕兮听到赋迟说了声,然后直起身来,将手帕仔细地折成四方形放在书桌上。   又问她:“哪里不懂?”   萧夕兮敛了四散的心神,葱白指尖胡乱指了一处。   赋迟看过去,微顿。   萧夕兮察觉到,仔细看了看,只见她指尖指着一句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此刻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似乎别有意味。   赋迟另一只手自她身后穿过来指着她指中的那处:“公主不懂?”   萧夕兮视线和心神都忍不住跟着他走,听到问话,才颤了颤睫毛语气心虚:“懂,是我指错了。”   赋迟眼角眉梢微挑,像极了谢修,带着轻笑的语气说道:“那公主不懂的是哪里?”   萧夕兮指尖发烫,总觉得今天的赋迟怪怪的,极力压下纷乱的思绪,她往前翻了几页,终于找到一处她用笔做了标记的,“这里。”   赋迟念了出来,“西南三百里,曰女床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聂,其兽多虎豹犀兕兕。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彩纹,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赋迟声音极好听,清脆悦耳,夜色给其增添了一丝神秘。   萧夕兮听完,问道:“这里写的鸾鸟可是真的存在?”   谢赋迟勾唇,眉梢染上一丝笑意,“民间传言,鸾鸟多居西方女床山。三千年前曾有人见过,这么一代代流传下来,谁也没见过,倒是有些人想要去寻找,只是进了女床山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萧夕兮有些失望,“所以,其实就是没有吗?”   赋迟摇头,“只是没人见过,怎么问这个?”   萧夕兮让赋迟坐下,手撑着下巴长叹一口气,“你不懂,现如今长安城风雨飘摇,兖州战事稍定,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起了,要是能让鸾鸟现身,就好了。”   赋迟愣住,萧夕兮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嘲笑本公主?我这个向来只在意吃喝玩乐的公主关心起这些来?”   赋迟笑了声:“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公主心怀天下,令人钦佩。”   萧夕兮抿唇,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眉梢出神,“这世间又不是只有谢修才有那忧国家天下的心。”   赋迟垂眸,“公主可是和驸马闹别扭了?”   萧夕兮合起书,看向赋迟认真道:“我说过了,我和驸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手,还有,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的举止越发像谢修了,我知道你们这些文人雅士都向往谢修,一个个地将他当做自己的榜样,但是你若是还想在公主府住下去,就要丢掉身上谢修的习气和影子。这府里有一个谢修给本公主气受就够了,再来一个,本公主可能会忍不住动手。”   赋迟僵住,怔怔地看着萧夕兮好久,半晌语气低落道:“公主有也不想要赋迟了吗?”   萧夕兮叹了口气,赋迟的语气淡淡的,但就是含着一股惹人怜惜的气息,她都想伸手抱抱他了,只是仍旧板着脸道:“赋迟,本公主是喜欢你的,也给了你选择的权利,离开公主府,你可以尽情地向谢修学习,或许有一天确实会位居高位。留在公主府,你身上就不能有半点谢修的影子,你可能会被人指着脊骨骂,但是你清楚本公主可以给你什么。”   赋迟眼里暗淡下来,良久都没有说话。   萧夕兮起身,将手里的书放到赋迟怀里,“你好好想想,三天之后给本公主答案,这三天本公主都不会见你。”   离开后,萧夕兮冷静下来,又让人送了幅画去东院。   或许只是撒气,萧夕兮心里清楚,她在谢修那里受了气,所以又把这气撒在赋迟身上。 第32章 喜欢 本公主就是喜欢赋迟,不管他怎样……   萧夕兮说不见赋迟就真的不见赋迟。   她说那一番话的时候, 心疼到几乎不能呼吸,疼的是和谢修之间的一点一滴,曾经刻苦铭心, 如今她却要亲手将那些点滴从心里剜出来。让另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替代他。   那个人和谢修不能有一点相似,甚至要大不相同。   谢修风光霁月, 她就要赋迟依附女人。   谢修受万人敬仰,她就要赋迟受万人唾骂。   那番话真正说完的时候, 她根本不敢去看赋迟。   她太自私了, 明明知道这样对于赋迟不公平, 甚至很残忍,但是为了心里的私念,她还是做了。   明明知道赋迟真的很像谢修, 不是他在学谢修,是他生来如此。   她却要赋迟一点点改掉。   她就是魔鬼。那晚上,她几乎没睡着。   次日天亮,她才有了朦胧的睡意,勉强入睡。   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肚子饿了才转醒。   “赋迟有没有过来?”萧夕兮洗漱的时候问了一句。   “来过一次, 见您还在睡,就让奴婢转交个东西给您。”素心拿出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金丝楠木刻双月木盒, 打开一股浅香散出, 里面放了一截晒干的艾草。   萧夕兮勾唇, 鼻尖凑在盒子前深深呼吸了一口,“好香。”   传闻, 大魏有位姓曲的高人,武功高强,精通兵法, 世间任何事任何人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一度隐居在深山里。   后来魏帝和大梁交战,魏帝亲自去了终南山,请曲先生出世。当天魏帝和曲先生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在旷野里畅谈整整三天。第四天,曲先生不见了,给魏帝留下一个金丝楠木刻双月木盒,里面放了支晒干的艾草。   魏帝大笑,满意地从深山回营,仆不解问之。   魏帝笑曰:“曲先生愿为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果不其然,第十天的时候大梁粮草被烧,曲先生带着大梁看守粮草的将军人头回来,为大魏大胜梁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大功。   萧夕兮捧着木盒,草草吃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东院去了。   “粮草呢?人头呢?”萧夕兮抱着盒子,语气娇矜。   赋迟今天换了个面具,青色为低,左边纯色,右边刻了繁复的花纹,像是水波又像是游云。他手指从书本上离开,抵着面具上两边分界的地方,“粮草有,人头没有。”   萧夕兮看着他的新面具有点微楞,不受控制地伸手去触摸,指尖停留在刻着花纹的那一边。   赋迟弯腰,将头低得更低,让她可以更好的触摸,“公主可喜欢?”   萧夕兮回神,像是被烫到一半急速收回手,“我、本公主就是觉得这个新面具挺好看的。”   赋迟点头,似乎是信了这番说辞。   但是萧夕兮却觉得心虚,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刻,她心里想的其实是——   赋迟戴这个面具太美了!像是半神半鬼,一面纯洁一面邪恶。让人忍不住想要亵渎!   她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刚才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危险至极。   气氛在升温,赋迟不说话,就这么温柔地看着她,萧夕兮寻找着话题,“既然你都许诺为我鞠躬尽瘁了,那你投诚的粮草呢?”   赋迟微顿,放在身后的手指有几分僵硬, “那就要看公主喜欢什么样的粮草呢?”   萧夕兮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谢修,赋迟的语调其实还是有些像谢修的,她一时走神。   赋迟垂头看她,向她靠近。   一股淡淡的檀香随着他的动作袭来,萧夕兮背靠着书架,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紧张。   除了谢修,第一次有男人离她这么近,而且她似乎也不排斥。   双手不自觉地撑在身后的书架上,她随着他的靠近整个人都靠在了书架上,可是他仍旧在逼近。   萧夕兮心跳如鼓,莫非,莫非粮食是个吻?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后,失去了视觉,听觉、嗅觉和感觉反而更加灵敏了。   赋迟身上的点点檀香味似乎更加好闻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出点点热气迎面而来,他的双手好像放在了自己身体两边。应该是一个环抱的姿势。   有什么东西从脸侧擦过,带起一阵微风,还有酥痒。   应该是手。   萧夕兮抿唇,大脑和心里忽然一片空白,等待着他献给她的粮食。   半晌,头顶上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移动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清浅的笑声。   紧接着,赋迟的气息渐渐远离。   萧夕兮疑惑地睁眼,只见赋迟手里拎了本书,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   脸上“嗡”地升腾起一阵绯色。   她会错意了!   世间没有什么比这更尴尬了。   虽然赋迟戴了面具,但是这会他肯定是在偷笑!   萧夕兮捂着脸,咳嗽了声,尽力一本正经道:“本公主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落,她拔腿就要跑。   却被赋迟抓着手腕半步都没走去,萧夕兮转身,就见赋迟另一只拿着书放到她眼前,“精神粮食。”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萧夕兮一点都不想接,她看了眼赋迟的唇,软软的。   赋迟自然没错过她的眼神,叹了口气直接将书本放进她怀里,“公主请。”   萧夕兮带着“精神粮食”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人家曲先生好歹给的是真金白银的真粮食,怎么到你这里就一本破书?”   赋迟:“……”   “书中自有黄金屋。”   萧夕兮的背影看不见后,赋迟将门关上取下了面具。   回想刚才在书架前的事情,谢修冷笑一声,“想亲赋迟,门都没有。”   他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檀香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有这么好闻吗?平日里也没见她闻着他身上的香味这么陶醉,到了赋迟这儿就好闻到脑子都没了?   满屋子的醋味冲天。   谢修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去洗澡换了身白袍,身上的檀香味总算是没了。   目睹一切的南笙,幽幽地叹了口气,“世子,您说为什么醋是酸的?”   换好衣服的谢修心情好了点,随手抓起手边的手扔了过去,“没事做?”   南笙身体一紧,“怎么可能,东悯今天回长安,属下去接他。”   谢修勾唇,脸上潋滟一片,“东悯是找不到路了?”   南笙也被丢去了马厩。   晚膳时分,南笙洗完马厩回来,远远地被谢修喝住。   “世子,怎么了?”南笙快要哭了,他洗了一下午的马厩,再洗的话,他能当场晕过去。   谢修面无表情,“出去。”   南笙出去了,离院子大门远远的。   谢修这才点头,从院子出来往主院去了,留了一句话给他:“不准跟过来。”   南笙看向屋顶的北群,“为什么世子不让我跟了?世子还在生气?我不就是说了句好酸吗?可是那是事实啊,世子本来就在吃醋,还是自己吃自己的醋,怎么还不承认,还恼羞成怒?”   北群眼角抽了抽,抹了把脸,也离他更远了,平淡无波的声音之下藏着几分幸灾乐祸:“你太臭了。”   空气里似乎飘满了尴尬,而南笙表情陡然变得恐怖,腾地飞上房顶追着北群打。   **   谢修一身白袍,进了主院,还没说话,萧夕兮忽然瞪了他一眼,“你去东院了?”   谢修点头,他今天从东院正门出来的。   萧夕兮皱眉,手里的针在桌子上不停地扎,很明显的烦躁。   谢修看着那针尖,说了句:“小心手。”   萧夕兮闻言又瞪着他,“你为什么要去找赋迟?”   她听到素心说的时候,还有点心虚,觉得不管怎么样,赋迟毕竟是她的面首,而谢修是驸马,算是正房。   她如今就像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喜新厌旧,宠妾灭妻。可是谢修一进来,脸就沉着,一脸不高兴。   这明显是欺负赋迟了!   赋迟一直把谢修当做偶像,恐怕见到他比见到她这个公主还要高兴。要是谢修欺负他,随便说一两句,赋迟就肯定会伤心欲绝!   赋迟今天才跟她说以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自然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谢修确实脸色不好,刚才的醋味太大,现在还没走出来。   听到萧夕兮这样问,顿时觉得心里头更不是滋味了,“什么时候我这个驸马连个院子都去不得了?”   萧夕兮咳嗽一声,手里的针停顿了下,“可是那个院子是赋迟公子的院子,你去别人的院子做什么?”   谢修冷笑一声,坐在她对面,“本驸马不觉得公主府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至于赋迟,不过就是个借住的,重要吗?”   萧夕兮的心虚被怒火点燃,针“啪”地一声直接插入了桌子里,“赋迟才不是借住的,公主府是本公主的人,本公主说你不能去,你就不能去。”   “还有,既然你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我直说了,赋迟以后会永远住在公主府,他是本公主喜欢的人!”   萧夕兮正在气头上,一番话说的气都不喘,诚然也有故意气谢修的意思。但是也有几分是想要让自己借着赋迟忘记谢修。   谢修气血上涌,喉间一股腥甜涌上,闭着眼睛压了下去,冷着脸拿过萧夕兮身旁的杯子一口喝光了里面的茶水,血腥味才勉强淡去。   “喜欢?你才认识赋迟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知道他接近你是什么目的?你就喜欢他?萧夕兮你长了脑子是拿来当摆设的吗?”谢修生平最毒舌的话,就在眨眼之间不过脑子说了出来。   萧夕兮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谢修,“本公主怎么不知道?是,就算赋迟为了钱为了权为了前途才对本公主,本公主也乐意!本公主就是喜欢赋迟,不管他怎样都喜欢得要死!你满意了吧?”   谢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着萧夕兮眼角泛红,泪眼朦胧,听着她放完狠话上前一步抱住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夕兮挣扎着,“你放开本公主。”   谢修是真的很后悔,大拇指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我只是不想你和赋迟走那么近……”   他越解释,她挣扎得越厉害。   到最后,她累了,狠了心哑着嗓子说:“我累了,所以我喜欢赋迟,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不会拒绝。待在他身边,我可以一点都不用担心明天,甚至是下一刻,这种自由、随心的感觉你永远都给不了我。” 第33章 蓝心心 她乐意捧着赋迟   谢修原本只是回正院有事情, 却没想到被萧夕兮一通发作,心里也气得不行,干脆出了府。   而萧夕兮却是没心没肺地, 甚至还睡了一个午觉,快到正午的时候才被叫醒, “公主,蓝姑娘又来了。”   萧夕兮不耐:“她既然说孩子是谢修的, 那就让她去找谢修。”   “驸马正在前厅, 让奴婢叫您, 说马上公主就能知道全部的真相。”   萧夕兮被这么一闹,睡意全无,攒着浓重的起床气去了前厅, 坐在谢修身旁的椅子上,“你最好有什么本公主必须在场的理由。”   谢修亲自到了一杯茶放到萧夕兮跟前,温声道:“好。”   声音有点喑哑,萧夕兮转头看他一眼。   然而谢修没有停顿,看向蓝心心:“不管你有没有身孕, 你肚子里的都和我没关系。”   蓝心心, 凄凄一笑,抚着凸起的肚子:“民女知道了, 世子不愿意认, 可是民女并不想要名分, 民女区区一个贱民,怎么敢和公主争, 民女只求世子能让我肚子里的孩子认祖归宗,民女愿意生下孩子后就离开长安。”   萧夕兮还没吃早膳,便让人将早膳都端到了前厅, 她一边吃一边看戏。   这会,她正夹了一个翡翠芹香虾饺,噗嗤笑了声,见众人朝她看来,不好意思地说:“本公主只是听着蓝姑娘的话,觉得蓝姑娘和翡翠饺很像,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们继续。”   蓝心心咬唇,眼泪忽然流出来,楚楚可怜:“公主不喜欢民女直说就是了,何必这般内涵,白白失了公主的体面。”   萧夕兮轻咬了一口饺子,闻言又笑了声。   “闭嘴!”萧夕兮还没开口,谢修忽然脸色难看朝蓝心心道,“谁让你这样和公主说话的。”   说完,似是没了耐性,让南笙拿了个东西上来。   是一只耳环。   红珊瑚耳环。   “蓝姑娘想必对它很熟悉吧?”   蓝心心看见耳环的瞬间浑身紧绷,只不过一瞬又放松了下来,“世子说笑了,民女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耳环。”   谢修冷笑,“这是两年前在通州谢府捡到,你应该心知肚明是哪一天吧?”   蓝心心脸上的柔弱之色忽然一变,冷冷看向谢修:“你早就知道了那天刺杀你的人是我?”   谢修从托盘里拿起耳环,“谁叫蓝姑娘这么看重这只耳环,明明逃了还折回找。”   当年,谢修刚在通州站稳脚跟,就遇到了不下十回刺杀。   那天,他从府衙回来,已经很晚了,是以沐浴之后就直接睡了。   刚睡着,就听到门外有打斗声音,他就知道这个刺客又来了。   南笙说看身形应该是女子,可是这个女子武功之高强,身形鬼魅,出入无影,他竟然打不过她,让她跑了。   谢修披了外袍起身,南笙已经追着出去了,只留下东悯守着。   然后他就在门口捡到了这只耳环。   没多久,南笙回来,意料之中的追丢了。   谢修捡到的耳环成了唯一的线索。他让人悄悄守在附近,守株待兔,“不用出面,想办法看清她的脸。”   果不其然,那黑衣女子在后半夜又出现了。   她在谢府找了一圈后没找到耳环,只能离去。南笙跟了上去。   见她在街头转弯,进了一家药铺。   他们没能看到她的脸,但是药铺也算是一个关键信息,后来他们才得知原来那家药铺是蓝家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并不能立即知道黑衣女子就是蓝心心。   而事情的转折,出现在一年后。四皇子途径通州,去了谢府找谢修。   而蓝心心出现了,她以蓝家嫡小姐的名义代蓝家给四皇子送礼。   那天她戴了那副耳环,红珊瑚耳环。   红得晶莹剔透,左边那只却隐约透了些杂质,只在阳光下才能看到。   只不过当时谢修并,没有发作,而是按压了下来,还顺着她的计谋,让她跟着自己回了长安。为的就是揪出她背后之人。   蓝心心眼里蒙上一层暗色,“就凭这,你就能断定是我?”   谢修修长干净的手指提着耳环让它暴露在阳光下,“这就够了。”   话落的同时,四个方向四道凌冽寒风悍然而至。   蓝心心坐着的黄花梨木椅子在强悍的内力袭击之下摇晃不已,下一刻,轰然碎裂,溅起的木屑朝四方飞去。   萧夕兮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睁睁看着斗大的木屑朝着自己奔来,不过瞬间眼前多了道带着青松淡淡香味的身影。   萧夕兮悚然,只见他竟徒手将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木屑挡住了。   劲风之下是利剑。   蓝心心反应极快,在拿四道风疾奔而来之时已经从腰间抽了一把软剑出来,那软剑如雪白的绫罗绸缎,平时只虚虚缠绕在她腰间,没有任何人看出端倪来。   凭空飞起的瞬间,利剑已至,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蓝心心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外人只看得见白色的虚影,在半空中缠斗。   每次利剑交锋,就会发出足以让方圆百里之内都听见的震然铿锵声。   半空就像是被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交缠之中,蓝心心忽然放了个信号弹,不过瞬间,不知从何处奔来四哥黑衣人将蓝心心团团护住。   北群、南笙、西绝、东悯站在另一面对视一眼,利剑再次出鞘。   院子里的树木花草也被殃及,簌簌直落。枝干被不小心砍下,带着巨大的坠力砸在空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坑。   院子里沙石漫天,青石板四分五裂。   最后一棵树被生生砍断之时,打斗渐渐没那么激烈了。   对面包括蓝心心在内的五个人的身影慢下来,明显的破绽百出。   北群、南笙、西绝、东悯各自为阵,东悯一人对付蓝心心和另一个黑衣人。   血染红了碎裂的青石板,三个黑衣人被一剑穿心,瞪着爆裂的眼眶不可置信。   东悯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雪白的剑刃,腾空飞起,剑影忽然变成了数十道,全都朝着蓝心心和她身边的黑衣人!   穿喉而过。   黑衣人连挣扎都没有,而蓝心心受了重伤。   东悯收了剑,看了眼上面鲜艳的血色,将蓝重伤的蓝心心扔到谢修面前,“活的。”   萧夕兮早就被谢修捂住了双眼,什么都不见,鼻尖闻到的也是淡淡的青松味,只有耳朵能听到那些肆然的打斗声。   谢修看了眼蓝心心,“交给四皇子。”   说完,目光在东悯的剑上停留,“进步了,佛理参透得如何了?”   南笙和另外两个一脸看戏的表情,东悯肃杀的脸上有了几分无奈:“世子,属下,不曾参透。”   谢修并不意外,扶着萧夕兮转了身往里面走去,“无妨,继续看。”   “哈哈哈哈……”南笙三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萧夕兮心痒得慌,手扒着谢修的手腕,“你放开。”   谢修没放,任由她使力,只淡淡道:“你看了会吐,还会吃不下饭。”   萧夕兮确实想看,但是又碍于谢修说的,只能强压着想看的心思问:“你让参佛经的那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谢修脸色微沉,“你问他做什么?”   萧夕兮回想了下刚才听到的声音,“他声音好听。”   和谢修、赋迟的都不一样,带着肃杀和冷意,像是凌冽的秋风、出鞘的利剑,后来说到佛经时又带着点点委屈。像是一只还没完全成年的老虎。   谢修回头瞪了眼还站在原地的东悯,寻思着要将东悯放到哪里去,才能不让萧夕兮看见他。   有一个赋迟已经很烦了,再来一个东悯?想都不要想。   直到看不见院子了,谢修才放开捂着萧夕兮眼睛的手。   “蓝心心……”   谢修嗤笑:“你见过这么灵活的孕妇吗?”   萧夕兮确实是想问蓝心心怀孕的事情,她猜到了蓝心心肚子的孩子不是谢修的,但是没想到连怀孕都是假的。当初御医诊脉都说了确实是喜脉,结果根本没有怀孕?   谢修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去路,“蓝心心是蓝家的嫡女,两年前不知为何出现在通州,并且针对我谋划了十几次刺杀。后来蓝家夫人摆托母亲传话让我照看蓝心心,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蓝心心就是刺客,所以答应了,借着这个借口将她放在眼前,这样总能查出他幕后之人是谁。而怀孕的脉象,应该是服用了七生丹,这种丹药服用之后会有滑脉的症状,就算是御医也分不出和喜脉的不同,不过这种丹药对身体有害,一旦服用,日后便不可再有身孕。”   萧夕兮皱眉,神色娇矜,伸手试图推开他,“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本公主可不想知道。”   谢修没动,“你想不想知道是你的事情,可是我想说。”   “我觉得我罪不至死,公主何至于就给我判了死罪?”   清冷微风穿堂而来,对面廊下依次走过十几个丫鬟,隔着一段距离请安。中午的日头温暖怡人,太阳惨白地挂在天际,从萧夕兮所站的地方看过去,只能看到红色的飞檐和太阳的一角。   她指着那轮太阳,“你知道吗?父皇出殡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我听到文王说谢修是太子最忠诚的追随者,为此不惜诈四皇子进入冰雾森林。”   那天她早早地回府,是想听到谢修的解释的,“可是你什么都不说,甚至都没见我就走了。”   谢修回想起那天,长眉微蹙,“我只是想去找四皇子,我之所以建议四皇子进入冰雾森林,是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消息传回来我也很着急,所以那天送走了父皇我就赶过去了。”   萧夕兮苦笑,有的时候人的失望、绝望是在某一个瞬间。那一个瞬间是很多事情积累起来。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夜晚,可能是早上。   她失望的那一瞬间,是谢修离开房门口的那一瞬间。   而如今,迟来的解释虽然是解释,但却已经过了那个她最需要的时间,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谢修,你搬出正院,或者我搬出去,我们之间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以后该怎么办。”   萧夕兮说完,绕开谢修走了。   谢修仰头看向了萧夕兮说的太阳,他看到的只有一片乌云。   时间不同,终究是不同的。   谢修东西不多,搬出去很快,但是他没直接搬正院,而是去了正院的书房。   萧夕兮看着人将东西搬去了书房,让素心去问,结果素心回来说驸马说他们毕竟是先帝赐婚,要是他直接搬出去定会引人猜测,而且母后也会担心,现在母后一个人在宫里已经很危险了,就不要再给母后添麻烦了。   萧夕兮哼了声,算是答应了,又让素心去问现在能不能入宫了。   “公主,驸马说过几天宫里有庆功宴,公主和驸马一起去,就能看到太后了。”   萧夕兮点头,素心还看着她,又道:“公主,您就不能直接问驸马吗?”   萧夕兮扬眉,“你这是不耐烦了?”   素心连忙摇头,“没有,奴婢很乐意为公主和驸马传话。”   萧夕兮哼了声,转身去了东院。   书房里的谢修听倒消息脸色又一次沉下去,睨着在一旁装可怜的东悯,冷声道:“冰雾森林之事,罚你去西边找女床山。”这一次四皇子进入冰雾森林,出了意外,而东悯作为保护之人,自然不能免责。   说着起身,往东院走去。   东悯两道眉毛耷拉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谢修身后,“世子,这世间哪来的女床山?”   谢修冷笑一声,“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找到。”   他是厉害不错,可关键是没这个玩意,他该怎么找啊。   “世子,您罚属下做其他的吧?洗马厩属下可以的。”   谢修长眉微挑,“你若是觉得找女床山太过简单了,那就干脆把山海经里所有的东西都找到。”   东悯彻底哽住,山海经的东西这么多,就算真的有,他找一辈子也找不全啊,更不用说,实际上,山海经里东西这世间根本就没有!   “世子,世子!”   东悯抱着厚实重如泰山的几卷山海经,远远地望着谢修无情离去的背影。   “对了,佛经一日不能忘。”   走远了,还飘来一句压倒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夕兮已经到了,让人去通禀。   谢修长叹一口气,站在门后不打算见萧夕兮。他对于她这种时时刻刻惦记着赋迟的行为感到十分不合适。   偏偏又不能做什么,他自己都还是个戴罪之身,要是再说其他的,指定没好脸色看。   “公主有事?赋迟已经歇下了,就不迎公主进来了。”   萧夕兮觉得他语气很淡,微微愣住,倒是没怎么在意,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无妨,本公主就是问你东院可住的还习惯,听闻驸马来找过你,他若是给你难堪,你大可以找本公主,你既然已经是本公主的人了,本公主自然要为你做主的。”   赋迟身影倒映在门上,似乎低了低头,很快声音响起:“驸马怎么会为难赋迟,赋迟不堪入目,驸马是何等的风姿……”   萧夕兮嘴角微抽,她没想到谢修会说出这般的话,连忙打断了他:“够了,当初本公主可是说过了,本公主不待见谢修,你也不许在本公主耳边吹捧谢修。你这样本公主都怀疑你究竟喜欢的是本公主还是谢修了。”   赋迟哑然,听着萧夕兮的嘀咕,笑道:“赋迟自然是……喜欢公主的。”   门外的萧夕兮浅浅勾唇,眼里却是平静至极,究竟谁喜欢谁,谁又说得清?   只不过她乐意捧着赋迟。 第34章 宠妃 你与其他人自是不同的   蓝心心事件过后, 萧夕兮没怎么出门,五天之后是花朝节。   萧夕兮让人给自己梳妆打扮,准备好好出去玩一玩, 人生怎么美好,总不能因为一个谢修, 就不要生活了。   这世间如此多的美人美景,她可没有看够。   “既然是花朝节, 那给公主化一个桃花妆吧?”素心问道。   素心给萧夕兮梳妆的时候, 照例和萧夕兮说着最近的闲事, 逗她开心,说到一半自个笑了起来,好不容易忍住笑声, 和萧夕兮道:“公主您都不知道这几日关于公主和驸马的事情府里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萧夕兮生了兴趣与微微挑眉问:“什么样的闲话让你笑成这样子?”   “他们现在都说,驸马就像是正房,赋迟就是小妾,若是把公主比作皇上的话,驸马就是不得宠的正宫换皇后, 赋迟公子就是得宠妖妃。”   萧夕兮失笑, 掩着唇笑了好久。   刚好素情领人端早膳进来,闻言道:“也就是公主仁慈, 要是发生在其他公主府里, 那些碎嘴的奴才早就被打发了。”   萧夕兮倒是没生气, 只是觉得很好笑。   要是谢修和赋迟知道他们被比作什么,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对了, 今年的花神是谁?”   往年萧夕兮没成亲的时候,每次花朝节她都是花神的扮演者,自从她成亲后, 就再也没有扮过花神。   “好像是陈姑娘吧,就是那个陈太傅家的嫡女。”   萧夕兮想了想,在脑海里搜寻出了这个人的长相,“不知道今年会穿什么,往年的都好看。”   这位陈姑娘还曾经做过她的伴读,只不过做了三年就出宫了,说是身子不好。   半个时辰快要的时候,外面通报说赋迟公子过来了。   “进来吧。”   赋迟进来的时候,萧夕兮已经取掉毛巾,端坐在镜子前,让素心给她梳妆了。   “赋迟,这里!”萧夕兮从镜子里看到赋迟,笑着喊了声。   赋迟今日一身绯色长袍,皮革束腰,眼里荡漾着明显的笑意。他站在珠帘后朝萧夕兮看过去,“今日是花朝节,我想约公主出去。”   萧夕兮有些惊讶地看着赋迟,她还以为赋迟不会主动来约她呢,没想到竟然敢直接约她了,这才算是得宠嘛。   不然白瞎了丫鬟下人们天天编排的闲话。   “好呀。”萧夕兮想到这里,笑得特别开心。   梳妆完,萧夕兮和赋迟一起出门,坐马车到街上再下车步行。   由于花朝节的缘故,今日的大街热闹非凡。   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三两两成群,郎君们也个个收拾得帅气轩昂。   临街的店铺在门口摆上几盆盛开的花,各种吃食也纷纷做成了花朵的形状。贵琥楼还推出了全花宴,听说从一个月前就开始预订了,供不胜求。   萧夕兮和赋迟并肩走着,虽然花朝节她每年都参加,但是每年都不会感到腻味。   临水河边有一大片青草地,男男女女多不胜数。   大魏花朝节的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姑娘们会在这一天剪五色彩笺,用红绳穿引,结在花树上。郎君们则会提前做好一盏花神灯,同样挂在花树上。   到了午时,用过午膳,姑娘就可以去取郎君们挂的花神灯,而郎君们就去取姑娘做的彩笺。   若是互相取到对方的,这一对姑娘和郎君下午就会一起参加扑蝶会,共同种植一颗花树,观看花神游车。到了晚间,要是家里管得不严,还可以同游花灯会。   大部分人家里在这一天是不会管得太严的,所以这一天就成了年轻的未成亲的男女们的狂欢日。   萧夕兮看着临水河边,忽然想到她未成亲前也曾去做过彩笺,结果没人敢摘她的,四哥的花神灯也每年都挂在那里,没人敢摘,最后他们俩兄妹凑在一起了。   赋迟低头看见萧夕兮扬起的唇角,顺着视线看过去,顿了顿道:“要不要去挂一个?”   萧夕兮回神,摇头:“那是没有成亲的小姑娘玩的,我都成亲了还玩什么呀。”   赋迟握住她的手,“谁说只有没成亲的姑娘可以玩?”   说着拉起她的手往临水河边过去。   萧夕兮失笑,视线忍不住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她不仅不排斥还感觉很舒心,心跳有点快。   花朝节的阳光比前段时间任何一天都要好,阳光是温暖的,风是香的。   临水河边有支着的小摊子专门卖彩笺和花神灯,给像萧夕兮和赋迟这样没有准备的人。   “你想要哪个花神灯?”赋迟低头问。   对面摊主笑容可掬,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笑着道:“看来这位郎君和姑娘是约定好了啊,那肯定要选择姑娘喜欢的花灯!”   萧夕兮脸色微红:“你买你问我做什么?”   赋迟轻笑,弯腰低头,长发垂在萧夕兮眼前,“反正到最后也是给你的,自然是要公主选。”   萧夕兮捂住脸,平时她脸皮挺厚,但是这会也不知道是氛围太好还是怎么回事,她竟然顶不住赋迟的攻势了。   等到脸上的热度褪下去些后,萧夕兮在心里不停说,这才是宠啊!她不仅要和赋迟好好逛一逛,还要让赋迟特别开心!   前儿,那几个丫鬟说得也没错,若果把谢修当成是宫里的正宫皇后,那赋迟就是宠妃,而萧夕兮自己自然就是皇帝了。   既然都是宠妃了,怎么能让宠妃丢面子,总得让宠妃仗着她给的底气和正宫皇后叫板不是。   她咳嗽了声,随意指了一盏灯,“就它了。”   赋迟道好,付了钱,提在手上,又问:“那我可以自己选一个彩笺吗?”   萧夕兮摇头,“本公主给赋迟选吧。”说着她选了一张粉色的彩笺,“这个和赋迟放在一起,适合极了。”   选好后,又赶忙让跟在身后的素心付了钱,和“宠妃”出门,怎么可以让他付钱?   两人买好彩笺和花神灯后,各自挂在树上。约定等到晌午过后,再去取。   虽然有些蠢,但是萧夕兮心里还挺开心,她从来没做过这样有失身份、有点蠢的事情。   花神游车的时候,萧夕兮带着赋迟上了临街酒楼,“这里能看到全程,而且视野很好。”   两人临窗坐下,看看好能将楼下的花神车看得清清楚楚。萧夕兮从一旁的篮子里抓了一把花瓣丢下去,楼下发出一阵惊喜的尖叫。   赋迟坐在对面,低声问:“公主心情变好了吗?”   萧夕兮点头,笑容越发灿烂,原来赋迟是知道她心情不好特意约她出来玩的,这更有宠妃的样子了。   宠妃嘛,就是要忧她所忧。   “如果你能按照约定给本公主粮食,本公主的心情会更好。”萧夕兮调笑道。   面具下的谢修眼神幽深,心里十分不愿意,“公主为何一定要?”   萧夕兮倒也不是一定要,只是那天会错意后心里总是有些奇怪,眼前总是会闪现那天他紧抿的嘴唇。   赋迟见她不愿意回答,倒是没追问,“我确实还有东西给公主。”   萧夕兮眼睛微亮,又按下心里的期待,装得一本正经,淡淡道:“是吗,给我吧。”   见到他手上捧着的梳子时还有些发愣,一句“怎么是这个?”差点就吐出来了。   咳嗽了声,接过梳子,“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花梨木的梳子,上面刻着一只翱翔九天的鸟,尾端系了粉红色的流苏,在阳光下还会闪着微光。像是珍珠。   赋迟指尖在梳子上划过,“这是传说中的鸾鸟。”   鸾鸟见,太平世。   她那次无意间提及的。其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但是却有个人为她记着。   她是真的感受到了男人的乐趣。这个人对你不好,你换一个便是,反正喜欢自己的人多得是。   更何况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任君挑选。   环肥燕瘦,柔弱的、冷艳的、美丽的、知书达理的、活泼可爱的……什么样的人儿没有。也怪不得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位皇帝真的能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了。   就是让她,恐怕也是不能的。   赋迟乱了手脚,“公主怎么哭了?”   萧夕兮微楞,擦了眼泪,“无事,只不过是风吹到了眼睛。”   萧夕兮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明明很开心来着   赋迟视线越过楼下来往的人群,坐到萧夕兮身边,另一只手关了窗户,揽住了萧夕兮:“公主冒犯了了。”   说着,他竟凑了过来,唇缓缓落在了她嘴巴上。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将眼泪悉数擦干。   萧夕兮惊讶地抬眸,其实这一刻她心里是一片空白的。   只是渐渐的,她却从中察觉到一点熟悉之感,她手拉着赋迟的衣角,身体竟然忍不住回应。   赋迟顿住,被萧夕兮反客为主。   一吻结束,萧夕兮脸色绯红,摸了摸鼻子咕哝这抱怨道:“就是面具有些咯人。”   随即微微愣住,她竟然真的回应了?有些奇怪,赋迟身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这她一样,很多事情原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当下那一刻,她的身体却比思绪更加快一步。   刚才那种熟悉的、诱惑的感觉不是假的。   可是她分明见过赋迟这面具下的真面目,这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萧夕兮怔楞之时,赋迟也不好受。他身体里快要分裂出两个人了。   一个是赋迟,开心,炫耀。   一个是谢修,在无能狂怒,酸到不行。   见到萧夕兮揉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很难受,赋迟喉结微动,准备帮她,手刚刚动了一下,又收回,垂首问道:“赋迟帮公主揉揉?”   萧夕兮点头,她想试试看那微妙的熟悉感还会不会出现。   赋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双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着,时不时问一句:“这样舒服吗?”   萧夕兮闭着眼睛,半晌也没感觉到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只能睁开眼看着赋迟,点点头:“舒服。”   她说话的时候,仔细地观察着赋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段时间的赋迟好像变了。   好像是从赋迟落榜的那天起,就变了。   言行举止上赋迟对她更大胆了,更亲密了。这要是以前的赋迟,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可是眼前的赋迟就敢。   而且她似乎对眼前的赋迟有一点点心动,倒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就是微微的心动,让她可以怜惜一些他。   而谢修离开的那段时间,赋迟虽然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却从来没有对赋迟生出过别的心思。   “你好像变了。”她喃喃道。   赋迟身体僵住,过了会缓缓放下手:“看来公主还是喜欢赋迟像驸马的样子,上次公主说赋迟是驸马的替身,后来又说让赋迟不要学驸马,我自然知道我这样的人学驸马只是白白辱没了驸马,便没有学了。”   萧夕兮愣住,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我……”   “公主不必解释,其实赋迟一直知道,赋迟要不要像驸马,只不过取决于公主罢了。公主让赋迟当替身,赋迟便当,公主不让,赋迟便不当。”   “是赋迟想岔了,赋迟以为自己陪了公主这么久,是有三分地位的。可是赋迟却忘了自己不过是低微的人,哪里能和驸马比,若驸马是天上明月,赋迟便只是穹萤罢了,能借着月华得两眼公主青睐,已经是万幸,怎敢再去肖像其他。”   萧夕兮默然,她可能有点后悔了,看来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看着赋迟这般,她几乎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赋迟的样子了,该是有半分清冷的吧。   叹了口气,萧夕兮握了赋迟的手,“你不必妄自菲薄,你与其他人自是不同的。” 第35章 将功赎罪 机会   得了句“你与他人自是不同的”, 赋迟抬头,眼眶竟已微微泛红,“那赋迟相信公主, 只要公主想赋迟是什么,赋迟便是什么。”   萧夕兮松了一口气, 没了继续逛的心思,“回府吧。”   回府后, 萧夕兮一直将赋迟送到东院才走, 临走前不放心又回头拉着他说:“赋迟, 你很好,本公主就喜欢你这样。”   赋迟手指微僵,待到萧夕兮走后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   “世子, 您现在演技这么好了吗?”南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修身后,摸着下巴故作高深你道。   谢修转过头,“谁允许你进来了?谁让你跟着我的?”   说完掩了鼻子后退几步,进入书房“哐”一声将南笙关在了门外。   书房里,谢修摘下面具随手扔在一旁, 面无表情地坐下。   南笙又敲了门, “世子,你刚才演了这么大一场戏, 补补吧。”   说完端着盅燕窝进了房间, 放在谢修面前:“这可是宫里面那些娘娘妃子们爱喝的, 您现在又是正宫,又是宠妃的, 可得好好补补。”   谢修脸色黑沉,食指和中指曲起,在书桌上敲了敲, 南笙立刻退后了几步:“世子,这是那些奴才们说的,可不是属下说的。她们都说了,正宫向来都事不得宠的,这宠妃啊,就当个宠字,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宠妃比正宫都要威风了!”   “说完了?”谢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语气低沉得很,“滚!”   伴随着滚字,还有一本厚厚的书从谢修手里飞到了南笙身上。   南笙躲开,跑出去,还在念叨着他就是让世子不要做装什么赋迟了,再继续下去,自个儿真的没位置了。   谢修自然知道南笙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说起来这么简单的。   萧夕兮如今对他是什么态度,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不是还有个赋迟的身份,恐怕他都见不到萧夕兮。   今天若是他以谢修的身份邀请萧夕兮过花朝节,肯定不是这样的氛围。   但是赋迟就不一样了,她送他彩笺,收了他的花神灯。   赋迟和谢修截然不同,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尽管他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赋迟,却在心底里十分看不上他,甚至将他划为可耻的一类人。   “嘭——”   屋外的南笙猛地听到嘭的声响,从书房里传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世子,您砸东西了?”   “滚——”   迎面而来的又是一个无情的单字,南笙捂着被吓到的心脏跳到了屋顶,悄悄往下看。   只见谢修头磕在桌子上,缓慢地抬起来,额头中间一片赫然惨不忍睹的红色。   所以,刚才世子是用头撞了桌子?   南笙的三观受到了冲击,跌跌撞撞地跑了,自然也不知道他发出的动静有多大。   而马厩在热情地迎接他。   谢修起身,在房间里换了身衣服悄然回到主院的书房。   卧房离书房不远,谢修甚至能听到卧房那边顺着风传过来的笑声,是萧夕兮的。   笑得这么开心?   手上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没一个字看得进去。   谢修终于坐不住了,绷着一张黑脸敲响了卧房的门。   开门的是素心,脸上红扑扑的,看样子是笑得太多了,笑容在看见谢修的那一瞬间陡然收敛。换上一副警惕的表情。   谢修面无表情没等她通报,直接越过她进去。   萧夕兮躺在美人榻上,旁边的丫鬟举着一本书,等她看完了这一页就立马翻下一页。另一边还有丫鬟时不时地喂水果,二月的水晶葡萄恐怕宫里都没有。而萧夕兮自己手里捧了个山水镂空鎏金手炉,一头如雾青丝铺散在榻上,鬓角碎发随着她起伏的笑声飘过粉红的脸颊。   谢修嘴角微抽,天下学子这么多,倒是她看本闲书还动用起了丫鬟,当真是潇洒。   萧夕兮看得入神,根本没发现跟前站了个人,直到素心提醒才抬眸,瞥了眼问道:“谢世子有何贵干?”   谢修深吸一口气,忽略掉这生疏的称呼,坐到了她身边:“今天是花朝节,听说你和赋迟一起出去了?”   谢修坐在榻边,喂葡萄的丫鬟就只能退后几步站着,萧夕兮啧了声,“谢修,你听谁说的?你是不是又让南笙跟着本公主了?还有,你坐这儿小翠都不能喂葡萄了,你换个地方。”   小翠就是一开始坐在榻边喂葡萄的丫鬟,闻言瑟瑟地站在一旁。   谢修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拿过了装着水晶葡萄的琉璃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道:“我喂你。”   萧夕兮饶有兴趣地挑眉,手终于舍得离开手炉,戳了戳他坐得笔直的腰,“谢世子这是干什么呢?”   谢修眉头轻皱,忍了她作乱的手和腰间酥麻的痒意,“你回答问题我就喂你。”   萧夕兮瘪嘴,“那还是算了,本公主自己吃。”说着手伸出去拿琉璃盏。   谢修没动,在她手靠近的时候忽然将琉璃盏高高举起,让她扑了个空。   萧夕兮收回手抬头看他,咬了咬唇忽然坐起身,一只手扒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去够琉璃盏。   谢修挑眉,举得更高了。   眼神交触的瞬间,萧夕兮狠狠瞪了眼谢修,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谢修已经死在她刀下几千遍。   下一刻,萧夕兮风驰电讯般突然直接起身站在榻上,谢修也没落后,几乎是同一时刻起身,但是谁也没料到——   萧夕兮没站稳,直接扑向了谢修。   “啊——”   “啪——哐当——”   “咕噜噜——”   一阵兵荒马乱,装着水晶葡萄的琉璃盏滚落到地面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葡萄落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没滚动。   谢修被扑地没站稳,摇晃了下,抱着萧夕兮堪堪站稳。   萧夕兮被谢修抱小孩一样抱在怀里,狠狠地抓着他的衣领才没让自己摔倒地上去,安稳下来后瞪着谢修:“都怪你!”   “噗呲……”   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没忍住,笑出了声,萧夕兮热气冒上脸,“你们都出去!”   等众人都出去后,萧夕兮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挂在谢修身上,立刻跳了下来。   恶人先告状:“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你知道这个季节的葡萄多难得吗?”   “你知道府上只有这点葡萄了吗?”   “还是加急从南边运来的!”   谢修挑眉,看着她理直气壮指责的模样气笑了,“若不是你忽然扑过来,也不会掉。”   萧夕兮冷哼一声,打定主意将责任全部推在谢修身上,站直了瞪他,却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了一大截,气势上就输了。猛地站到榻上,足足比谢修高了半个头这才满意,高高在上地开口:“若不是你抢本公主葡萄,本公主也不会扑你,所以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擅自闯进本公主的地盘,所以你得赔。”   谢修听到“本公主的底盘”几个字时,脸色沉下来,“想要葡萄,多得是。除非你答应今晚和我出去。”   萧夕兮被他“多得是”几个字砸得晕头转向,要是着葡萄她平日里常吃,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物什,只是二月份确实少,只有从最南边连夜加放在冰块里急运过来,往往还会坏一批,最后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了。   今年从南边运过来的葡萄她分了一筐,这已经是最后一串了。   偏偏她最近馋得很,不知为何特别喜欢吃葡萄,眼珠子转了转,萧夕兮怀疑地打量着谢修,“你怎么会多得很?”   谢修任凭她视线在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八风不动,修长手指掸了衣袖上被沾到的水滴,淡淡道:“谢府老宅在扬州。”   只这么一句,便没再说话,萧夕兮却已经听到了这其中暗含的意思:谢家不仅是王府更是富可敌国,处于扬州这等富庶之地,生意做满了整个大陆,不过是是区区二月份的葡萄,多得是。   萧夕兮已经感受到了有成筐的葡萄从她脸上碾过。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明晃晃地炫富?   她,大魏公主是这么容易在金钱的诱惑下屈服吗?   不可能!   谢修挑眉,“想好了吗?”   萧夕兮一脸深沉,“本公主答应了!”   一声轻笑传来,萧夕兮低头捂住了脸,她就是这么容易屈服在二月葡萄的诱惑下。   笑声很快散去,萧夕兮脸上贴上一点冰凉的凉意,是谢修。   “发髻都散了。”   他勾着她耳边的碎发卡到耳后,“我给你梳头。”   萧夕兮被推着走到梳妆镜前,看到他熟稔地拿起梳子,她犹疑地透过镜子看他,“你别想着靠这些手段,本公主就可以原谅你。”   谢修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梳着头发,萧夕兮得不到答案,嘀咕了两声将梳妆台上的一把梳子举起来:“用这把梳子。”   这把梳子,谢修自然是熟悉的,这不就是他送出去的。只不过在萧夕兮那里是赋迟送的。   漫天的醋意几乎要将他湮灭。   明明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可是当她当着他的面这么重视,他又觉得不平。   那个赋迟不过是他捏造出来的,凭什么就能获得萧夕兮全心全意的爱。   而他谢修,真真实实的人,她却总是忽视。   萧夕兮没察觉出谢修的不一样,指着梳子上的鸾鸟说:“本公主想用就用了,你看到这上面的鸾鸟了吗?山海经上说鸾鸟现,天下宁。”   谢修垂眸,指尖在纹路上摩挲,心里有股密密麻麻的疼意,说不清道不明,吐出口来只剩下一声冷笑,“天下宁,只能靠人。”   纵然他确实很爱专研山海经,可是他也深刻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出现就能让天下安宁,所谓祥瑞不过是因为,天下许多人为了一句安宁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萧夕兮听他冷硬的话,哼了声抢过梳子放在手心里:“你不懂,你这种人天生不懂什么叫浪漫。”   谢修闭眼,白日萧夕兮笑靥如花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可惜那不是给他谢修的。   心中一口郁气上不去下不来,谢修用手指充当梳子,将萧夕兮的头发梳了几遍,挽了他前日刚刚学会的凌云髻,手法还有些生疏,但是却很轻柔,一点都没有扯到她的头发。   谢修挽好后,兀自站着欣赏了会,“想要戴哪一只发簪?”   萧夕兮意外,她还以为他就是说呢?没想到真的给搞了个凌云髻?还挺像模像样的。至于簪子——   她还没说,谢修已经伸手在刚才被她碰倒的木匣子里挑了一支银凤镂花长簪,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交错着插在发髻上。   这两支正好是谢修送的。   萧夕兮眼角微挑,伸手摸了摸那两支相得益彰的簪子,她就算再迟钝这会也察觉出来了点什么。   上次他说自己罪不至死。   她没说话,萧夕兮抿了抿唇,过了会沉声道:“你现在是准备将功赎罪?”   谢修望着镜子里的萧夕兮,不躲不避,弯下腰身:“是,公主给这个机会吗?”   “你说我不懂爱,我会学,你说我不懂浪漫,我也会学。”   他天生聪慧,从没有什么是他学不会的。连演戏都无师自通。   萧夕兮又一次摸了簪子,碧玉七宝玲珑簪垂下的丝绦在她手指上掠过,冰冰凉凉的。   “不是说要出去看花神灯吗?走吧。”   花朝节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   灯火辉煌的大街堪比中元节。   萧夕兮第一次和谢修出门不是因为公事,而是单纯地为了玩。   感觉有些陌生,不过她很期待。   以谢修的脾性,他在这街上走两圈恐怕就要嫌弃人多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是也不算近,街上牵手的男女比比皆是,甚至有些不是夫妻的都比他们看起来还要亲密。   萧夕兮觉得两人这样沉默地走,甚是别扭,都有好多人往他们身上看了。   咳嗽了声,萧夕兮扯了扯谢修的衣袖,“你知不知道蓝心心前阵子来过府上?”   听到这个名字,谢修脸色有一瞬间的冷凝,下一刻不容置疑地牵了萧夕兮的手,拉着她走到一旁人少的树下。   萧夕兮勾唇,“谢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萧夕兮在树下站稳,书上挂了盏花神灯,照映在谢修脸上,恍惚让萧夕兮又回到那天游船上,他扶着她的腰,脸庞在灯笼下方,犹如神邸。她想到了赋迟说的,若是谢修是明月,他就是穹萤。   这一刻两人好似重合在了一起。   他说:“你看够了吗?”   萧夕兮嗤笑一声,所以说谢修不懂浪漫,那有人会对着自己妻子说这话的?   谢修逆着光,看向萧夕兮,“那天我确实不该看都不看一眼就离开,是我的错。”   萧夕兮莞尔一笑,“这件事你给我解释过很多遍了,我其实想通了的,困在冰雾森林里的是我亲哥哥,你为了救他而去,着急也是正常。”   谢修敛眉,靠近了一步,几乎将她抵在树干上,伸手扶了扶她发髻上的簪子,继而道:“但是你肯定还是在心里给我记上了一笔账。”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萧夕兮确实在心里给谢修记下了一笔账,不止一笔账,有很多笔,“你知道就好,人生就像一个花瓶,那些帐就是上面的裂痕,轻易修复不了。”   谢修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里面是一个空白的小册子。   “你给记多少笔账都行,但是你要给我还债的机会,花瓶有裂痕,你要是连修补的机会都不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晚上的花神灯终究还是没有看成。   谢修说了那句话,萧夕兮就跑了。   回了府上后,她让人紧紧关着主卧的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谢修。   谢修在门前等到子时的时候,萧夕兮从里面开了个缝,叫了他一声。   二月本就天凉,夜里更是寒气逼人,风雨凄凄。院子里的树木肃然而立,被冷风吹得枝叶摇晃,哭嚎不已,本就光秃秃的枝杈更显孤寂。不远处的天际挂着一刀黄得白晃晃的弯月,再远一点,零星地散落着几颗星子,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萧夕兮从门缝里看到的谢修便是站在那刀月亮之下,身后伴随着树木枝叶的哭嚎,冷寂安静得仿佛他也是那画中人。   谢修站得很安静,门缝打开的那一刻,那几颗散落在天上的星子像是落在了他黑漆漆的眼睛里,被灯火点燃,越来越亮。   萧夕兮抢在他前面开口:“册子给本公主,本公主要记账了。” 第36章 下狱 萧焱和文王的谈话根本就是故意说……   给一个机会, 萧夕兮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是对的,但是母后说过,当理智不能帮忙, 便循着心底最深处的欲念。   次日晚上便是庆功宴,上一次班师回朝, 萧焱准备的庆功宴,结果四皇子和谢修都没到。   萧焱回宫是如何生气的暂且不提, 后来又说将庆功宴安排在今天。   晚上。谢修和萧夕兮坐在一处。   萧焱亲自端了酒壶倒了两杯酒给四皇子和谢修, “此次能大败大梁和卫国, 全都仰仗四皇兄和谢世子,朕代表大魏百姓敬二位。”   皇帝斟酒,自然不敢辞。   谢修修长手指放在青铜酒杯上, 高高举起一口饮尽。   “臣分内之事。”   萧夕兮的目光停留在青色酒杯上的修长手指,手指很白,和酒杯形成强烈的对比。萧夕兮眼皮跳了跳,伸手放在额头上挡住了视线。,也端起了身边的一杯酒喝了。   来参加庆功宴大多是男人, 所以酒很烈, 差点辣得萧夕兮出了眼泪。   身旁递过来一张蓝色的手帕,纯色, 上面一点花纹刺绣都没有, 还带着点点青松香味。   萧夕兮没接, 转身从素心手里拿了一块绣着百合的粉色手帕。   余光看见谢修顿了下才慢慢收回手,手指在酒杯壁轻轻碰了下。   萧焱的话头转向萧夕兮, “七妹,前阵子你生病,朕当时确实太忙了, 都没能关心你,如今你也好了,不过身体总归还是虚,朕物色个人,送到你府上去照顾你。”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陡然诡异起来,若真是伺候认的奴婢,怎么也不会用物色两个字,这两个字倒像是那些给男人找美人一般。   萧焱像是没有察觉般,拍了拍手。   内侍李公公带着个蒙面的女子从侧面进入大殿,女子白衣胜雪,身姿柔弱,盈盈细腰不堪一窝,让人忍不住猜测一阵风吹过去会不会,她会不会被吹倒了。   脸上的面纱是红色的,正红色,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点红色,衬得整个人娇艳水嫩。   一时之间,众人窃窃私语,从古自今,还没有见到过哪个娘家人给姑爷送妾侍的,更何况是公主?   看来萧焱和七公主之间恐怕是真有嫌隙。   萧夕兮反倒是在场人中最平静的,甚至还打量了几下那女子。   “叫什么名字?”   女子冲萧夕兮轻轻福身,一阵风吹过,雪白的长裙飘扬,那腰显得更细了。   “奴婢没有名字,请公主驸马赐名。”声音婉转如黄鹂,比珍珠落玉盘还好听。   明面上说是照顾萧夕兮的,可是请赐名的时候,却还说了谢修。   萧夕兮睨着她,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其实这位无名氏的样貌也好身段也好,但是萧夕兮都没放在眼里,放眼大魏,就没人能比她长得更好看。   她笑的是这位无名氏似乎有点蠢,这么迫不及待。也不知道萧焱究竟是为何挑中了她,难不成就是看她的脸和身段?   萧焱笑着看向萧夕兮:“七妹,朕的面子你总要给吧?”   皇帝的面子谁敢不给?   萧夕兮似笑非笑,拿了杯酒在指尖,“也不是不行……”   “不了。”身旁一道声音直接打断萧夕兮的话。   萧夕兮侧头,谢修忽然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右手,“臣会照顾好公主,这位姑娘皇上还是收回吧。”   萧夕兮惊讶地挑眉,捏了捏他手,萧焱新帝登基,正愁没地方立威,谢修这个时候凑上去是要作死吗?   谢修偏头冲她笑了笑,微微低头在她耳边道:“放心。”   萧焱看着两人互动,狠狠皱眉,“谢世子,你是要违抗圣旨吗?”   谢修起身,向萧焱行礼,“公主的身体一向是臣亲自照料,不敢假手他人,请皇上恕修实在不能接受这位姑娘。”   “修陪公主的时间本就少,要是这位姑娘来照顾公主,修岂不是连看都看不见公主了。”   萧焱怒火腾盛,他如今是皇帝,可是萧夕兮和谢修夫妻俩却对他没有一点尊重害怕之意,上次让人去七公主府传旨,结果圣旨都滚到地上去了,这一次呢?谢修竟然敢当众抗旨!   简直不知好歹!   “好,既然谢世子和七公主要抗旨,那就别怪朕不念兄妹之情。”   萧夕兮紧张地看着谢修,萧焱对她,对四皇子,对母后有多大的恨意,她清楚。   而慈懿太后,楚氏的死,无疑家重了这恨意。   今天这一出,萧焱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他如今刚登基,羽翼未丰,只能对着萧夕兮使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   其实收下这个姑娘也不会怎么样,就当公主府养了个闲人。   谢修知道萧夕兮在想什么,也知道收下这个姑娘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他不愿意。   只要有一点点会让萧夕兮不开心的可能,他都不想做。   萧夕兮本身就在生气,他如今算是戴罪之身,是绝对不会收下这个姑娘的。   萧焱的话一出,众多求情的声音就响起。   “皇上三思啊!”   “皇上,谢世子所求乃人之常情,更何况七妹府上丫鬟甚多,又哪里缺这么一个伺候的。”四皇子望着萧焱,不疾不徐道。   “是啊,谢世子刚在兖州立下大功,皇上就因为这等小事责罚,恐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另有名将军也跟着求情。   萧夕兮看着大殿上求情的众人,又想起了萧焱的性子,心里有点不安,恐怕这反而会坏事。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臣子的声望比自己还高?   如今各个为了谢修求情,就算今天萧焱真的放过了谢修,今日的事情他肯定会记在心上,日后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谢修。   萧夕兮看向谢修,他一脸风轻云淡,似乎眼下这一切和他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只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挠了挠她手心。   果不其然萧焱冷笑一声,“谢世子曾经是文人之首,看样子如今武将也尊你为首了?”   谢修轻笑,如清风悦耳,“皇上折煞臣了,修所做之事向来问心无愧。”   谢修低垂着头,萧焱盯着他良久,忽然哈哈大笑,“是,谢世子向来清廉正直,不染俗世,又怎么会问心有愧,让朕今天追究也不是不行,朕找你要一个人,今天这事儿就算了。”   萧焱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这个人你认识,七妹也认识,甚至四皇子也认识。”他看向身边的太监。   一旁站着的老太监立即上前两步大声道:“听说有位姑娘坏了谢世子的孩子,但是却死在了驸马受伤,如今苦主找上了皇上,也请驸马交出这位姑娘。”   谢修面无表情,“府内并没有发生此事。”   他为什么知道今天的事情?他在监视公主府?亦或者蓝心心就是他的人?   萧夕兮紧张起来,充满敌意地看着萧焱。   谢修握着萧夕兮的手,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紧张,悄悄安抚了下。面上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萧焱并不意外谢修会否认,“谢世子,这件事朕本不想管,只是今日庆功宴前,蓝伯爷忽然求到朕面前来,朕才知道,谢世子,朕七妹的驸马竟然还闯下了这等祸事。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还是蓝伯爷家的嫡女,已经和礼部侍郎之子定了亲。而你身为七公主驸马竟然私下和蓝家嫡小姐有染,事发之后为了掩饰太平,将蓝家小姐杀害。”   这番话,萧焱声音不小,几乎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他看着众人议论纷纷呢,满意地勾唇:“谢世子,你从小就是朕的伴读,朕也不想对你刀剑相向,可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朕身为大魏皇帝,不可能帮你掩饰,更不可能纵容你,否则朕如何对得起蓝家,又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他说得冠冕堂皇,言之凿凿。   说完之后,蓝家伯爷被太监带着从正门进入,还没走进就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着,“求皇上为小女做主,小女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却中了谢修小人的奸计,到如今连尸体都找不到,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不能讨回公道,老臣就不活了!”   萧夕兮看着蓝伯爷花白的头发:“没想到皇上今日饶了一大圈,目的在这儿。”   萧焱闻言眯着眼,轻轻地笑了:“七妹说什么,朕不懂。只不过你好歹是朕的嫡亲妹妹,朕实在是没想到谢修竟会背叛你,不过七妹放心,朕会为你讨回公道。”   萧夕兮哼了声,“不劳皇上费心。”   萧焱不甚在意,亲自走到蓝伯爷身前扶起了他,“蓝伯爷好好说,朕今天既然在这里说出来了,就必定要为你讨回公道,我们大魏是明理守法的国家,就算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谢修。”   蓝伯爷感动涕零,“皇上,就是他,老臣没想到谢修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私下里却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如今小女的尸骸不知所踪,老臣已经没有什么求的了,只求让小女入土为安,葬在家祠里。”   萧焱叹了口气,“众位爱卿也看到了,不管谢修究竟有没有做这些事,既然蓝伯爷控告谢修,那就应该按照律法行事,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此时殿中各位哪里还不明白,皇上就是故意针对谢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谢修尚且如此,他们又能做什么?顶多感叹一句狡兔死走狗烹。   “既然诸位都没异议,谢修就暂交大理寺扣押,待真相水落石出,在找到蓝家小姐之前,任何人都不可探视。”   大理寺卿上前,对着谢修行礼,道了声得罪。   萧夕兮拉住谢修,他回头看了眼萧夕兮,“放心。”   “我会想办法的。”萧夕兮轻声道,她既然已经选择了给谢修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自然不可能放任今天的事情不管,“你可还欠着本公主的债,本公主可不许你死在其他人手上。”   谢修轻笑,在她头上轻揉,“放心,有事找四哥。”   萧夕夕点头,谢修松开她的手,没再留恋,跟着大理寺卿走了。   此事过后,萧焱面不改色继续着庆功宴,只是殿中的人都没了庆功的心思,气氛压抑得很,只有萧焱兴致很高。   萧夕兮出了宴席,刚走到外面一股凉风袭来,吹在萧夕兮的脸上,将她纷乱的思绪给吹清了。   她原以为今天那出戏是针对自己的,可是那出戏唱到最后,那位无名氏姑娘早就退了场,矛头全部指向了谢修。   这一切,包括那位无名氏姑娘根本就是精心设计的,不过是为了顺利成章地将蓝心心的事情提出来。   事情的真相不可能是萧焱说的那般。   自从半年前蓝心心上门说自己怀了谢修的孩子,萧夕兮就让人去查了蓝心心,虽然查到的不多,但是很确定的是,蓝心心从小在外,十三岁时接回蓝家,过了两年后又被逐出了蓝家,还从族谱上去掉了。   当初这般狠心对自己女儿的蓝伯爷,怎么看都不像是今天那个在殿内哭泣的人,这更像是蓝伯爷配合萧焱做的一场戏。   何况,蓝心心在六天前就被抓,这位蓝伯爷却这么多都没有动作,一直按捺到了今天,在庆功宴上,众目睽睽之下提出。   怎么可能不是早有预谋?   只不过用自己亲身女儿的姓名来和萧焱演这一场戏,蓝伯爷终究是狠心。   按照先帝出殡的那天文王和萧焱的谈话来看,谢修是萧焱阵营的,并且一直在为他做事,可若真是如此,萧焱为何今天要对谢修发难?   还是说,那天萧焱和文王的谈话根本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第37章 知道黑暗 演戏吧   懿安宫。   萧夕兮远远地就察觉到了与往日的不同。   宫外巡逻的士兵不是正常该有的人数, 守在门口的宫女太监也不是往日里相熟的。   “七公主,您来了。”   刚走近,一道尖细的嗓音就忽然在耳边响起, 陡然惊飞树上的一群麻雀,扑棱着翅膀四处逃散。   萧夕兮拍了拍胸口,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太监。   瘦骨嶙峋,下巴像是一把铲子, 远远地伸出来, 眼窝凹陷下去, 眼珠鼓鼓地凸起,看人的时候向上斜飘着。脸上的皮肤比那快要干.死的树皮还要干裂。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不是她肤浅, 而是放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冷不丁地出现是真的会吓死人的。   那老太监又笑着问:“七公主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奴才看七公主脸色不好啊?”   萧夕兮深吸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以至于一个奴才都敢多管闲事?要是他是真关心也就算了?可谁关心人是这副样子?幸灾乐祸都快要从皮肤里渗出来了。   “滚开!”素心收到萧夕兮的眼神提示,挺直了腰杆大喊了一句。   老太监笑容微僵,“公主, 您这丫鬟脾气有些大哈哈……”   萧夕兮扬眉, “是吗?那你还不给本公主滚开?”   她语气平直,不疾不徐, 只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   老太监不防备, 陡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奴才奴才滚了……”   他在宫里淫浸几十年,如今半截身子入土, 没想到还会被个小丫头被吓到,他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看着萧夕兮的背影,感到了一丝威压。   这大概就是被皇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皇室气场, 哪怕他在当今皇帝萧焱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这般强烈的气场。   说到底,都是皇家的,一个受宠一个不受宠,区别还是很大。   只不过如今萧焱已经是帝王,那其他人以前越是受宠,将来越是不会好过。   一路进到殿内,萧夕兮看了一眼,几乎没几个人是认识的。   “母后!”   太后听到她今日进宫,早早就等着了,看到萧夕兮眼眶一红,“兮兮瘦了。”   萧夕兮抱着太后,“母后您还说我,您自己不也憔悴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萧夕兮的额头,“你呀,这么久都不来看母后。”   说话间,拉着萧夕兮进了后面的寝殿,后面跟着个面生的嬷嬷。   “母后,我这不是来看您了吗?”   太后轻笑,“行啦,哀家知道我们兮兮是最孝顺的,最心疼母后的,不像你四哥,经常进宫也不来看哀家。”   萧夕兮勾唇,亲自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到太后跟前,一杯自己端起喝了一口,“啊,好苦,母后最近喝的什么茶?”   太后拿了自己的手帕给萧夕兮擦嘴角,“这是菩提茶,清火的,就是味苦了些。”顿了顿又道:“计嬷嬷,去沏一壶兰花茶。”   萧夕兮抱着太后的胳膊,“还是母后心疼我。”   被叫到的计嬷嬷就是一直跟在身后的面生嬷嬷,她犹疑地看了几眼萧夕兮才答了声是,离开了。   等她走出去,萧夕兮的笑脸立刻没了,在太后耳边轻声问:“怎么现在懿安宫到处都是面生的人,以前那些呢?姚姑姑呢?”   太后长叹一口气,“慈懿太后走了之后,皇上就将这宫里的人全部换了,说是保护哀家,以免哀家因为过度思念先帝想不开,走上了慈懿太后的路。”   萧夕兮皱眉,“他根本就是找个借口想要软禁母后,您是太后之尊,就算他是一国皇帝也得尊重您,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不孝的事情?”   当初慈懿太后是怎么没有的,她清楚。   那根本就是因为父皇的遗旨,楚氏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人,当初留着她的性命不过为了给还是太子的萧焱一个体面。   先帝去了,萧焱登基,若是不处置楚氏,那她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还会成为大魏尊贵的太后。于法于情都不可能。   所以当初先帝留下遗旨,让楚氏陪葬。   可是萧焱却以此为借口,将安懿太后身边的人全部换了,这和软禁又有什么区别?   太后拍了拍萧夕兮的手背,“无妨,哀家又能做什么呢?他想要监视就监视,哀家光明正大心里没鬼,不怕。”   “可是……”萧夕兮眼眶微红,“萧焱不怀好意,要是他让这些人在您的饮食上动手脚怎么办?”   太后捂住她的嘴,“那是皇上,不可胡言乱语,要是让人听到怎么办?”   萧夕兮摇头,担忧地看着她:“母后……您不知道,他现在是皇上了,肯定要报复我们,谢修已经被他关到大理寺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都会被他针对的。”   “什么?”太后吃了一惊,“谢修被关起来了?”   萧夕兮点头,“所以我才担心他会害您啊,母后。”   门口传来脚步声,太后默默萧夕想泛红的眼角,对着她小幅度地摇头。   很快,计嬷嬷领着端了一壶茶进来,替太后和萧夕兮一人倒了一杯茶。“太后娘娘,今日的佛经抄完了吗?奴婢让人放到佛堂去。”   太后喝着茶轻轻点头,“去吧。”   计嬷嬷从书桌上找到了抄完的佛经,再次退了出去。   萧夕兮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嗽得地动山摇,眼泪都出来了,太后连忙帮她拍背顺气,“你这孩子……”   萧夕兮仓皇摇头,待气顺了点能说话了就拉着太后的手,一边咳嗽一边问:“什么咳咳……抄佛经?您抄什么佛经?”   太后心疼地看着她,“先别说话,气顺了来。”   萧夕兮狼狈得很,鬓发微乱,眼眶包着眼泪,唇上的唇脂因为剧烈咳嗽,凌乱不堪。但仍旧固执地望着太后,一副她不说,她就不休的样子。   太后心疼又无奈,只能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说:“佛经是抄给你父皇的,你父皇刚去的那段时间哀家抄了一本放在佛堂,后来皇上看到了,感念哀家思念先帝之心,便请哀家每日抄一卷佛经送到佛堂。”   萧夕兮听了,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这段话比那口呛在喉咙里的茶还令人难受。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萧夕兮已经泪流满面,心疼地摸着太后手指上的茧,“他怎么可以这样?且不说罚抄佛经向来只有低位嫔妃会被罚,每天要抄一卷佛经!他萧焱就是在羞辱母后!我去找他!他无耻!”   太后拉着她,“兮兮,别冲动。”   萧夕兮已经站起身了,“可是母后,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要承担后果,若是天下百姓、朝廷官员知道了他的行径,他还敢这么做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萧焱既然是皇帝,受万民敬仰,那她就将他做的这些龌龊之事公之于众。看到时候,这水还会拥护他吗?   太后摇头,“兮兮站住,没用的。就算当真万民谴责他,又能奈他如何,他顶多下个罪己诏,可是之后呢?他会变本加厉。”   萧夕兮愣住,怔怔地看着太后,“可是女儿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这般折辱母后,却什么都不能做吗?那我就不配为人!”   太后长叹一口气,“办法是有的,不过你都能看出萧焱不是个皇帝,你知道为何先帝还要让他继位吗?”   萧夕兮擦了眼泪,是呀,她都能看出萧焱胸无大志,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开始她以为父皇只是遵守嫡长的祖宗规发,可是看母后言辞,似乎这件事另有真相。   “当年楚氏能成功地在宫里谋害这么多妃子,让这么多皇子胎死腹中,你以为光凭她一个人就能做到吗?”   先帝自己就不是嫡长子,他害怕自己死后,有很多年龄差不多的皇子会为了夺嫡而残害手足。   所以,在有了嫡长子之后,便决定十年之内不再留下孩子。他认为这样就能够避免夺之争。   只是有时候避子汤也不能发挥出效果。   楚氏不过是“碰巧”知道了先帝的想法,又刚好和她心里想的不谋而合,所以她就充当了那个刽子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十年间,楚氏每一次计谋、每一步行动都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甚至他还推波助澜过。   他比楚氏更加无情,更加冷漠。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他却主动地去害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他的默许和帮助,楚氏怎么可能过了十年才被发现?   十年之后,时间到了。   先帝不可能留着一个知道他秘密,知道他狠毒的楚氏。   但是同时,他又很贪心,生怕因为这件事给皇太子带来心理阴影,破坏了他数十年的计划。所以他没有将楚氏直接杀死,而是幽闭紧宫。   他以为萧焱会感念他的仁善。   “所以,他死前才会留下那道遗旨,将楚氏一起带走。因为他知道自己死了后就不能保证楚氏会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一直保守秘密。”太后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平淡,似乎早就知道了,并不惊讶,“他自然也知道萧焱不堪大任,只是他这么自负的一个人,怎么会承认自己错了?就算将错就错,他也绝对不愿意承认皇太子萧焱已经废了,废在他的阴谋诡计下。”   萧夕兮听完却是不可置信,她一直敬爱的、信赖的父皇为何会是母后口中的那个禽兽不如的人?亲手杀掉自己还未成型的孩子?   他是一个父亲啊,可是他明明对她、对四哥、对其他人都极好。他明明是她记忆中那个慈爱的、和善的的父亲。   可是母后不可能会骗她,也没有任何必要骗她。   太后说完,面容沉静地喝了口茶,将萧夕兮抱进怀里,“本来母后不想说的,母后也希望他一直是兮兮记忆中那个父皇,可是母后怕,怕我的兮兮,我的潜儿最后都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萧夕兮本该难过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眼睛干涸得像是干旱的沙漠,干裂的黄土地。   只能气弱声嘶地喊着母后。   太后垂头,恋爱地摸着萧夕兮的头发,“原本母后也认同让萧焱继位,我们母子三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可是母后没想到原来这都是先帝的阴谋,也没想到萧焱会因此疯狂报复潜儿和你。”   “母后的意思,萧焱也知道了?”   太后点头,“楚氏从禁宫出来的时候就预料到自己会死,所以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了哀家,她去的那天,给萧焱的那封信上也写了。”   “可是他既然知道了,为何仍旧要这样对我们?”   其实萧焱并不是本性如此,他只是嫉妒。   他和楚氏说是先帝的妻儿,可实际上更像是先帝的工具,是先帝手中的两颗棋子。   而萧夕兮和四皇子,是在先帝已经达成了目的之后来的,还一直被先帝宠着。   若是原先,萧焱并不知道真相,可能会替楚氏悔恨,为何要做谋害其他子嗣。可是如今他知道了真相,楚氏不过也是先帝的一枚棋子,还是弃子。他自然会不平衡,凭什么楚氏为先帝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最后下场惨淡。   而安懿太后、四皇子和萧夕兮,他们什么都没做,却可以得到先帝的宠爱?   萧夕兮听完沉默,她知道萧焱无辜,但是他如今将刀剑对着她和她的家人,所以,无论他怎么无辜,她对萧焱都没有半分同情。   更何况,无论当年的事情真相是什么,从现在的角度看,萧焱都是既得利益者。   且说,萧夕兮自认她、母后和四哥没有一人伤害过萧焱和楚氏。   她自认问心无愧,那她就绝不会接受萧焱无端而来的恶意和谋害。   “母后,女儿不管他是否有苦衷,女儿就是不能忍受他伤害女儿的家人。”   “您被他变相软禁,谢修被关入大理寺,下一个是谁?四哥还是我?”   太后终于轻笑,“母后不是想要你忍让,母后只是想你知道他的弱点。有你四哥和谢修在,你不必担心。但是母后还是希望你能自己通明事理,知晓厉害,有保护自己的本事。永远不要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特别是男人。这才是今天母后跟你说这么多的初衷。”   “你要做的不光是吃喝玩乐,不光是担心掉眼泪,更要去看这天下究竟有多少阴谋诡计,又该如何防范,母后希望你知道一切黑暗,但是生于光明。”   太后本就不是普通人,若真是只凭借着运气和美貌,怎么可能在宫中屹立这么多年,特别是先帝还是个吃人不眨眼的男人。   萧夕兮恍然,郑重点头,“母后,女儿知道了。”   太后轻笑,扶起跪在地上的萧夕兮,“那现在你觉得谢修和你四哥会有对策吗?”   萧夕兮眨眼,忽然想到一件事,眼睛亮了亮:“母后,其实蓝心心没死,我虽然没看到,但是亲耳听到谢修的护卫说还是活的,然后细细让他将蓝心心交给了四哥。”   “蓝心心明明是冲着我和谢修来的,可是谢修却把人交给了四哥,这就可以说明他们应该是有料到,有人会借此发难,只不过没想到会是萧焱。”   太后点头,“对,所以,现在你要做的,是让他们相信蓝心心真的死在了公主府上,你现在很担心。”   萧夕兮起身,拍了拍脑袋,“对,母后真是太厉害了!”   太后摇头,从床下拿出了个锦囊,“这个给你,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你。”   **   如果说之前,萧夕兮还有半分犹豫的话,现在听了太后一席话,那现在就是一点犹豫都没了。   离开懿安宫的时候,计嬷嬷从佛堂回来,见萧夕兮要离开,主动说要送她。   萧夕兮允了,计嬷嬷是萧焱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提出送她,她想看看这位计嬷嬷究竟想要做什么。   走出懿安宫这一路,倒是相安无事,谁也没说话。   出了懿安宫后,这位计嬷嬷终于说话了:“七公主,听说驸马因罪下了大理寺监狱。”   萧夕兮原本还挂在脸上的假笑顿时收了起来,睥睨着计嬷嬷,轻轻勾唇:“计嬷嬷虽然在深宫,但是这本事却不小。”   计嬷嬷脸微僵,随即笑着说:“老奴也就是听人嘴碎说的,只不过老奴之前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皇上一向倚重驸马,想必这一次也不过是权宜之策,等到事情真相大白,驸马肯定会全须全尾地出来。老奴就是见公主闷闷不乐,多嘴了。”   萧夕兮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从高处俯视计嬷嬷,她花白的发顶插了支累丝珠簪,虽然比萧夕兮低了一大截,但是脸上去半分畏惧也没有。   何止是没有畏惧,连尊敬都没有。   皇上的这些奴才,一个个都眼高于顶。   她就这么不说话地看了计嬷嬷半晌,直到计嬷嬷站的发软,才轻笑一声,像往常一样嘁了声道:“本公主自然知道,皇兄和谢修一向关系好,这些事还轮不到你个奴才在本公主面前搬弄,做好你的本分,否则下次本公主见到你,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计嬷嬷眼里渗出一丝怨毒,待萧夕兮走远了才啐了一口,“还摆公主的架子呢,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身后树林里出来了个年轻的宫女,站在计嬷嬷身后,轻声道:“嬷嬷,且忍着,她刚才的这副表现,正说明了她相信了您的说辞。”   而已经远去的萧夕兮则哼了声,“老妖婆也想骗本公主?”   她可是经过母后点拨的人,她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萧焱其实根本就不相信谢修,那她可就太蠢了。   她现在可算明白了,当初文王和萧焱的那一出戏确实是演给她看的,目的就是为了离间她和谢修。   这样就会间接离间谢修和四哥。   她原来以为,谢修帮着萧焱登上皇位,所以才会相信他们那一出戏。   可是如今,她已经知道萧焱继位本就是先帝的计划,那就不存在谢修帮助萧焱谋划的悖论。   所以,今天萧焱才会针对谢修。她若是相信了计嬷嬷的话,恐怕就要真的以为是权宜之策了,可明明他萧焱是真的想除去谢修。   庆功宴已经结束,萧夕兮没回公主府,而是半道转去了紫宸殿。   还有一出戏要唱。   紫宸殿内,萧焱已经喝醉了,醉醺醺地倒在龙床上。   萧夕兮劳了个宫女进去通报:“就说七公主求见。”   素心往宫女手上塞了包碎银子,那宫女面色未改接过后微微福身:“奴婢这就去。”   萧夕兮拿出了母后给的锦囊,里面有好几个瓶子,瓶身写了用途,她抽出其中一个拿在手里,然后静静等着萧焱的传唤。   只是半晌也没见那宫女出来,萧夕兮皱眉上了台阶。   “啊——皇上,奴婢——”   “七公主求见!”   萧夕兮嘴角抽了抽,刚才的那个宫女说不上丑,但至少绝对不是以往萧焱的取向。   如今当了皇帝之后,连审美都变了吗?   想了想刚才那宫女的大龅牙、满脸的雀斑,萧夕兮默默后退一步,拉着素心又下了台阶,“往后要是遇到这样美的姑娘,倒是可以问她愿不愿意入宫。”   素心噗呲一声笑出来,被萧夕兮瞪了一眼,“你家公主现在可是来求人的,笑什么笑,酝酿好眼泪,等会进去可是要哭的,要多悲惨又多悲惨。”   素心捂住嘴,点头让自己努力的酝酿眼泪,却见萧夕兮忽然笑了声。   “公主您怎么不酝酿?”   萧夕兮勾唇,“啧,本公主奇人自有妙计,本公主演技这么好,还需要酝酿吗?”   主仆俩说了几句话,紫宸殿的大门再次打开,先前进去的宫女在其他人嫉妒的视线走到萧夕兮身边:“皇上请公主进去。”   萧夕兮挑眉,萧焱好像有点不持久啊。   殿内,萧焱穿着龙袍坐在书桌上,醉熏熏地看着萧夕兮走进来,嗤笑一声,“这不是大魏最受宠的七公主吗?”   萧夕兮轻挑眉毛,看来萧焱是真的醉了。   她低头,“皇兄……”   萧焱从书桌上跳下来,“七妹,说什么呢?抬头。”   萧夕兮伸手擦了擦眼泪,才慢慢抬头,“皇兄,你放了谢修吧……”   萧焱猛地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凑近了看,只见萧夕兮满脸都是泪水,眼睛更是红肿得不行,“皇兄,你知道谢修的,他是你的伴读,你不要严惩他好不好,兮儿求你了!”   说着,“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萧焱的酒意去了大半,“哟,七妹不是一直都很高傲,不是自诩大魏公主,尊贵无比吗?怎么现在还哭了?你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外面那些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萧夕兮根本不在意他说的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哭,眼裂簌簌直流,擦都擦不及,越擦眼泪越多,抬起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兮儿不在意,皇兄只要您放过谢修,让兮儿做什么都可以……”   萧焱皱着眉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上面沾了不少眼泪,他嫌弃地甩了甩,“够了,起来。”   萧夕兮摇头,“皇兄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一辈子就不起来。”   萧焱被她哭得实在心烦,加上醉意虽然醒了,但是酒后头疼却还在,现在他一边头疼,一边还要遭受着萧夕兮的哭音攻击,实在难熬。   “行,你要跪是吧?跪到殿外去。”萧焱忍无可忍,亲自踹开了大门,“滚。”   萧夕兮微楞,不过瞬间又哭着说:“好,兮儿跪。”   说着起身一边哭一边跪在了大门外面。   跪了没多久,大门再次被打开,萧焱顶着一张送葬脸:“你回去,马上离开皇宫。”   萧夕兮瘪嘴,“皇兄答应了吗?”   萧焱没说话,而是挥了挥手,招来几个侍卫,准备架着她离开。   萧夕兮一开,哭得更大声,“我走就是……”   ……   回到马车上,萧夕兮眼泪还在往外流,大叫着:“快快,给我擦眼睛。”   “这皂角粉太酸了,我眼睛都酸死了!” 第38章 真相  事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皇上只……   萧夕兮在皇宫的这一顿哭, 许多人都知道了。   纷纷感叹,没想到公主对驸马竟然用情至深。   也有人说,这说明蓝心心确实是被谢修杀害, 否则,七公主怎么可能这么慌张。   也有人反驳, 若是蓝心心事件是真的,那七公主还不得气死, 怎么可能还为了谢修哭成这副模样。按照七公主的性子, 你们觉得她是能忍受驸马给自己戴绿帽的吗?   最开始那人, 很不屑,“你这就是木,脑子笨。七公主出嫁前再怎么潇洒有风姿那都是出嫁前了, 这出嫁后可就是以夫为纲,何况谢世子是什么人物?七公主肯定早就被谢世子收服,如今说不定对谢世子情根深种。再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萧夕兮听到的时候,在府里吃水晶葡萄,那日虽然没有跟谢修一起把花神灯看完, 但是谢修还是让人从南边送了两筐水晶葡萄。   听素心说完, 笑得差点将葡萄整个吞了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素心无奈, “公主您还笑呢, 那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确实那天她从宫里一路出来, 一直流眼泪,停都停不下来, 到了马车上用干净手帕擦了也还是停不下来。直到回了府里,才慢慢停下来。   确确实实把她们都吓到了。   萧夕兮扬眉,“第一次用皂角粉, 确实不熟练,擦了太多在衣袖上了,下次就不会了。”   几人一笑,“公主下次还用啊?”   “当然,这样好的东西,本公主可得好好珍藏,还得谢谢母后,母后真是太厉害了。”   怪不得她小时候,经常见到母后上一刻还笑意盎然,下一刻立马泪水涟涟。   当时年幼无知的她以为母后心里一定特别委屈,不然怎么一看见父皇就哭了。   最初的时候,她还以为父皇是不是悄悄打母后了,不然怎么母后怎么会看到他害怕得哭起来?   昨日见了母后的锦囊,她才明白自己以前是多么年幼无知,多么天真单纯。   这一闹,萧焱也确定了蓝心心确实死了。   申时,宫里终于有了动静。萧焱颁发了圣旨,说谢修玩弄感情,背叛大魏公主,与人通奸,事情败露后不惜将已经怀有身孕的蓝心心杀害,一尸两命,其罪可诛。   但念在谢修助四皇子大败大梁和卫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将其关押在天牢,永不放出。   “怎么办呀,公主,我们昨日去哭那一通好像都没有什么效果。”   萧夕兮勾唇,让素心给她那件素淡的衣服换上,“谁说没用,要不是我们去哭了,这圣旨能下得这么快?”   她换了一身黑色衣服,素面朝天,都上的珠钗也全都取了,“这样看着好像还不够,素心给嘴唇上点粉,一看就知道本公主在家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素心点头,一边却她上妆一边叹气:“公主和驸马又没有深仇大恨,公主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眼里露出几分狡黠,“你不懂。”   一番收拾下来,真的达到了萧夕兮所说的——   一看就是在家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悲痛过度、憔悴不已。   出了公主府,马车直往宫里去。   这个时候,萧焱正在御书房。   萧夕兮刚靠近御书房就看到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四哥,两兄妹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四皇子站到了御书房右边,萧夕兮则转了一圈,在侧门等候。   御书房里的萧焱听到四皇子和萧夕兮先后求见的时候,冷笑了一声,“都传进来。”   萧夕兮一进入御书房就开始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流,“皇兄,你答应过我的……”   她脸上惨白一片,眼下因为哭泣又红又肿,嘴唇干裂着,像是许久未曾进水一般。   “七妹怎么这副样子呢?都这样了还跪着干什么?要是父皇知道了,可不会放过朕的。”萧焱坐在龙椅上,微抬下巴,嘴上说得好听,脸上却是一片讥笑。   萧夕兮跪着移动了几步,靠近萧焱,“皇兄,七妹什么都不求,只求皇兄放过谢修。”   素心跪在身后,“皇上,七公主从昨天开始就滴水未进,求皇上开恩。”   像是说好了似的,萧夕兮随着素心的那句话落,就忽然软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素心爬过去,“公主,公主!”   萧潜也紧张地上前一步,“快去请御医!”   萧焱冷笑一声,“朕倒是不知原来四弟可以在朕面前使唤朕的人了?”   萧潜皱眉,“皇上,七妹危在旦夕,臣弟无意冒犯,只是忧心过切,还请皇上召御医为七妹诊看。”   萧焱脸色这才好了些,点头让人去叫了太医。   来的太医,同样是萧焱的心腹,诊脉过后看了眼萧焱,道:“七公主悲拗过度,伤了心神,这才晕了过去。微臣开副安神的药方吃了就好。”   萧焱轻笑,“看来七妹真是对谢修情根深种啊,谢修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七妹还替他求情。”   萧夕兮“晕着”不能回答,萧潜便代为回答:“七妹对谢修情根深种也实属正常,毕竟像谢修这样惊才艳艳的人实在少见。当年父皇让他给皇兄做伴读,皇兄不同样很开心吗?”   萧潜眼神阴郁下来,他最讨厌的就是提到谢修给他做伴读的事情,好像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谢修一样。   可实际上呢?是他母亲牺牲了生命换来的。   想到这里,萧焱忍不住嗤笑,“父皇?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对你和萧夕兮很好?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们两个才真正得到了父皇才宠爱?”   “哈哈哈,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父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你们不过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晕着的萧夕兮很想说:“你不是告诉我们了吗?”   萧潜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诡异地停顿了下,“臣弟没有他意,只是想请皇上恋在往日情分放过谢修。”   “不可能,朕若是对他徇私情,那往后还怎么服众?”   萧潜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臣弟带七妹告退。”   这时,萧焱的心腹忽然进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萧焱听完脸色一变,原本轻松、嘲讽的神色突然消失,古怪地看了几眼萧潜,“你故意的,早就做了准备?”   萧潜一脸迷茫,“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   萧焱脸色黑沉,不等他说话,御史中丞蒋本昌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摘了管帽:“皇上,微臣为官半生,自先帝起便担任御史中丞,尽职尽责,战战兢兢半生,自问从未有过包庇同僚之嫌。”   萧焱最烦的便是这些老臣,打着老臣的名义,他无论做什么他们都要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他这个皇帝当得竟然被一群人“老而不死”之人管着,真真可恨。特别是御史中丞,每次面圣,不管他要说什么,一进来必定先是摘帽哭诉自己半生劳苦。   然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问:“中丞,朕从不曾怀疑中丞有任何不作为的地方,中丞这一次有何要事直接说便是。”   蒋本昌这才双手递了一本折子:“皇上,五天前城门守卫在城门外发现位奄奄一息的姑娘,立即送到了京兆尹处,这位姑娘昨天醒了。”   萧夕兮隔着一层纱在里面的榻上,悄悄听着外面的对话,听到这里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一个姑娘晕倒了,醒了这等小事都要告诉朕?下次是不是中丞上茅厕都要朕准了才可以?”萧焱这会脾气差,直接讽刺道。   御史中丞是个读书人,哪里听过这般话,还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涨红了一张脸:“皇上!为君者怎可如此这般……”   后面的萧夕兮快要忍不住了,她憋不住想要飙戏的心,干脆在此时幽幽转醒,让素心扶着万般柔弱地走了出去,走到殿中的时候还差点摔下去,“中丞,您是来替谢修求情的吗?中丞大人一定相信谢修是冤枉的,对不对?”   御史中丞被感染得掉了几滴眼泪:“七公主放心,臣这一次就是带了证据来的。”   萧夕兮喜出望外:“什么证据,是可以证明谢修冤枉的证据吗?”   御史中丞点头,再次看向萧焱,“皇上,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所谓的被谢世子杀害的蓝姑娘,蓝心心!”   萧焱冷笑:“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蓝心心,万一是冒充的呢?”   蒋本昌摇头,“微臣之所以敢在皇上面前说此事,那就一定是证据确凿。这位姑娘身上有蓝家嫡出子女才有的玉佩。她也清楚地知道蓝家所有人。”   “这就证明,蓝心心并没有死,不仅如此,蓝心心也没有怀孕,这足以证明蓝伯爷是在诬陷谢世子。”   “可是蓝伯爷为什么要用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声去诬陷谢修,这不可能。”萧焱斩钉截铁道。   御史中丞蒋本昌摇头,“这一点,蓝姑娘也说了,早在三年前,蓝姑娘就被逐出蓝家,并且除去了族谱上的名字,蓝伯爷三年前能狠心将蓝姑娘逐出,如今不过是再利用一次。何况蓝伯爷确实对蓝姑娘恨之入骨。”   萧焱脸色越发难看,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圣旨都下发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件事。   除去了谢修,接下来就会简单许多。   萧潜虽然手握重兵,心思缜密。可是有一点,他极其听先帝的话,先帝既然让萧焱继位,那无论萧潜有多不满,他都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可是谢修不一样,虽然当初他十分果断地拿出了继位诏书,但是谢修实际上并不服从于任何人。   他只在乎大魏江山。   若是萧焱守不好大魏,谢修会毫不犹豫地扶持萧潜。   这一点其实,谢修还是萧焱伴读的时候,他就看懂了。只是那个时候他有信心自己会是一个好皇帝,直到登基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会做的比先帝好。   可是后来从楚氏留下的信里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后,他却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想收住大魏。   父皇不是最在意这江山吗?为了江山,他宁愿杀了自己的孩子,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那他萧焱就亲自毁了大魏江山,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可是如今事情竟然有了转机?   为什么?萧夕兮不是哭得那么伤心吗?   那天他的探子回来也说,亲眼看见蓝心心死了。为何还有一个蓝心心?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再有转机。   萧焱看着殿中的几人,眼里忽然泄出几分心狠手辣,“是吗?”   忽然御书房的大门猛地被关上,从窗户吹进来一阵阴冷的风。   “皇上,有人告御状!”   电光火石之间,门外忽然传来高呼,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鼓声,透过深深的宫墙、道道厚重的红漆宫门顺着风飘进来。   登闻鼓。   自先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萧焱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是比黑更黑的存在,他就是黑本身。   鼓声一直在响,按照祖宗规矩,一旦登闻鼓响,皇帝和百官必须全部在场,在金銮殿受理。   萧焱坐着没动,可是听到声音的不止他。   城中听到鼓声的官员们惊了一瞬后纷纷换上了朝服往皇宫赶,此刻正聚集在登闻鼓前,和敲鼓之人一起等着皇帝的宣召。   看守登闻鼓的侍卫将敲鼓之人的话一句句往宫里递,是用人声直接传,隔十米一个人,一个传一个,直到传进御书房。   这些人有专门的职位,居正六品。专门负责传递登闻之声。   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重重叠叠,晃荡在整个皇宫里,别说御书房,就是深宫都听见了。   “民女蓝心心,状告父亲,心狠手辣,伙同他人,杀害民女。”   “民女上诉无门,走投无路,请皇帝陛下明鉴。”   萧焱别无选择。   他现在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全长安城、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今日有人敲登闻鼓,满朝文武都在敲鼓之人身后等着他的召见。   若是他不受理,那他这只舟就真的要覆了。   普通百姓敲登闻鼓,事先要杖责三十,是为了防止有刁民恶意敲鼓。   御史中丞跪在殿中:“皇上,登闻鼓已经响了两炷香,请皇上准许。”   萧焱双手撑在桌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去吧,杖责三十后带进来。”   **   蓝心心受过三十棍之后被扶着进了金銮殿,身后跟了乌泱泱一群大臣。   萧焱一身金黄色龙袍,脸色黑沉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隔着十八阶台阶,萧夕兮和四皇子并肩站着。   百官站定,蓝心心跪在殿中间,身上淡薄的蓝色衣服已经被血丝渗透,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萧夕兮皱眉,转身对几步之外的素心低声吩咐了句。   少许,素心拿着一件披风盖在蓝心心身上。   蓝心心本就受了伤,受了三十大板后不曾休息就被带到了金銮殿,根本就跪不住,趴在地上喘着大气。披风落到她背上的时候,她急速瑟缩了下,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直到她感受到一丝温暖,才艰难地转头看见素心和自己身上的披风,眼里出现了丝感激。   告御状,敲登闻鼓就是这般无情。   明明有冤之人受着重伤,但是朝廷却不会给予任何关怀。   萧焱身边的太监直起身高喊:“议。”   这就代表,开始了。   御史中丞蒋本昌出列:“今有百姓于登闻鼓伸冤,帝召众位聚于金銮殿,请诸位共同审理。”   “堂下何人?”   蓝心心深吸一口气,手掌撑在地上,勉强从地上起来,端正地跪直了,手指擦了嘴角的血丝,高声道:“民女蓝心心。是永昌伯府蓝伯爷之弃女。”   殿中同样站着蓝伯爷,蓝心心弃女二字一出,他就收到了诸多打量的、不怀好意的、看笑话的视线。   “民女蓝心心状告何人?”   蓝心心的五官是精致的,往日里她故意扮作柔弱,令五官生生减了一分气度。如今浑身染血,却是泰然自若,不卑不亢,直挺着的背脊染了几分壮烈之色,她忽然轻笑看向站在一旁恨不得生生扒了她的皮的蓝伯爷,“状告的是永昌伯府伯爷蓝寿之。”   蓝伯爷目眦欲裂,指着蓝心心大喊:“胡说什么?你个不孝女……”   蓝心心却是没再看他,而是高高抬着头,望向了九重之上的帝王萧焱。   纵然她跪在地上,纵然她此刻浑身不堪,可是直视着九五之尊的目光却是半点也没有畏惧害怕之意,如果仔细的看话,还能从里面找到一丝绝望和讥笑。   “皇上,民女状告蓝寿之人面兽心,为了陷害谢驸马,不惜将自己的亲身女儿杀害。”   “这……”   “蓝伯爷前几日不是在庆功宴上哭得伤心极了?难不成都是作戏?”   “这哪里知道,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是这女子说的也不定是真的吧。”   百官议论纷纷,除了最前面的几个八风不动,整个金銮殿都被蓝心心的话砸沸腾了,蓝伯爷更是激动得从队列中走出来,又被同僚拉了回去,只能怒瞪着蓝心心。   九重之上的萧焱放在龙椅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抓紧了,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蓝心心。半晌才道:“说。”   蓝心心看到萧焱手上的动作时,身体下意识地颤抖,那是一种长期以来的肌肉记忆,以往每次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下一刻她就会被他掐着脖子警告,直到她呼吸紊乱,越来越弱。   她闭了闭眼睛,从前那些一幕一幕地从眼前走马观花地掠过,最后停在眼前的是萧焱那天晚上风轻云淡地给了自己一个瓷瓶,让她当着他的面吃了。   可笑的是,她那个时候对他有绝对的忠诚,直到前几天她濒死之际,才发现那药不仅能让她出现怀孕的假象,更会让她一辈子都做不了母亲。   她对他的忠诚换来的是什么?   她于萧焱和一只随时能抛弃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突破她心里的最后一根防线的是,她的亲身父亲和萧焱狼狈为奸。   “半个月前,蓝寿之将民女囚禁在京郊山庄,随即在庆功宴上污蔑谢驸马,抹黑民女的清白。民女在山庄里每日都被仆妇虐打,三天前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出山庄,最后却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城门口,幸而守城门的大哥救了民女,将民女交给了京兆尹大人,民女方逃出生天。”蓝心心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条理分明。   待她说完,早就暴跳如雷的蓝寿之,挣脱了同僚的束缚,“胡说,一派胡言,竟敢污蔑父亲,我看你是活腻了!”   蓝心心视线下移,在他捏紧的拳头上停了一瞬,随即抬头看着他:“蓝伯爷何须如此慌张,你杀害亲身女儿人证物证俱在,你逃不掉了”   最后几个字蓝心心没出声,只有正对着她的蓝寿之才能从唇形上看出来她说的是什么,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本就暴跳如雷的蓝寿之顿时觉得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自己死。   “你个不孝女!”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看清,蓝寿之事怎么忽然出手,一拳砸在本就虚弱不堪的蓝心心肩膀上的。   “噗——”   蓝心心仰面倒下去的时候对着蓝寿之微微勾唇,不过一瞬便消失无踪,突出一口鲜血,“嘭”一声倒在地上。   那口鲜血还是温热的,喷洒在蓝寿之的脸上。   “放肆!这可是金銮殿,蓝寿之你竟然敢在这里行凶?”御史中丞当即跳出来指着蓝寿之,随即诸多大臣也跟着站了出来,口之笔伐不过如此。   蓝寿之恍若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了,下意识地看向九重之上的皇帝,接触到萧焱视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事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皇上只能牺牲他。   双腿一软,蓝寿之跪在地面,颓废地望向九重之上的龙椅,“皇上……臣……”   哭了半晌,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嗫嚅着嘴巴,一张一合什么声音都没有。   萧焱起身,金黄色的龙袍步入阳光之下,脸却仍旧在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声音紧绷,“蓝寿之涉嫌杀害亲身女儿,污蔑当朝驸马,即刻打入天牢,着大理寺稽查后续。驸马谢修无辜蒙冤,立刻释放,赏白银千两,汗血宝马一匹,赐宴除惊。” 第39章 计谋 她原本是那样的美好   大理寺门口, 公主府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停在正中间。   小厮从另一俩马车里搬了榆木红漆贴金藤面小姐椅放在马车跟前,萧夕兮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罩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端坐在椅子上。   身后的素心端着一壶碧螺春,素情捧着一碟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 。   大理寺卿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出来, 弯着腰问:“七公主请进。”   萧夕兮眉梢微挑,随手拿了个蜜饯放再嘴里, 吃完了才说:“本公主几时说过要进去了?”   大理寺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往日他招惹不到这位七公主, 可是这回,他可是亲自关押了驸马的人,被七公主惦记上也不奇怪。   只是, “公主这屋外寒冷,怎么能让公主在外面等呢?驸马已经出来了,在换衣服。”   要是不能把这位祖宗请进去,不出一个时辰,满朝人都知道了他大理寺被七公主堵门了。他这脸可算丢尽了。   萧夕兮仰头看了眼挂在天空的太阳, “大人此言差矣, 本公主觉着今日天气特别好,尤其是你这大理寺, 太阳正当中, 晒着很舒服。”   “公主。”   大理寺卿危难之际,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犹如泉水流过石壁, 沁人心脾,救人于水火,大理寺卿转头, 一脸感激地望着谢修,“世子可算出来了。”   谢修站定,微微点头,寒暄一番转到萧夕兮跟前,看着她这阵仗,嘴角泄出一丝笑意,“公主,好久不见。”   萧夕兮哼了声,“本公主还以为你和大理寺卿大人一见如故,叙话叙了几天都没说完呢?”   谢修勾唇,蹲在萧夕兮跟前,“和大理寺卿纵然一见如故,也话不投机,倒是想向公主讨杯茶。”   被点到名的大理寺卿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却仍旧被数次点名,忍不住心里腹诽这一边是一见如故,一边是话不投机,世子您可是文人之首,可不能这么乱搞啊。   却见那边,萧夕兮矜贵地挑眉,拿着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怎么谢本公主?”   谢修接过茶杯,神色自若,“由公主定。”   送走了七公主和驸马,大理寺卿狠狠松了一口气,直接用衣袖擦着额头出的冷汗,这大冷天的出汗水,也不太容易了。   马车上,谢修剥了一堆坚果放在盘子里,最后推到萧夕兮跟前,“听闻公主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辛苦了。”   萧夕兮睥睨着盘子里的坚果,“你就拿这个来谢我?本公主可是为了你哭得肝肠寸断,哀毁骨立,衣带渐宽。”   谢修勾唇,修长手指忽然抵在萧夕兮腰间,掐了掐她的腰,随即点头一脸严肃:“是瘦了,比前些天瘦了至少这么多。”   他手指在萧夕兮眼前笔画了大概半指长的距离。   萧夕兮脸上陡然染上一抹绯红,下意识咬了一口手中的蜜饯海棠,“所以你准备怎么补偿本公主?”   她问话皱了皱眉头,她明明是想要岔开话题的,怎么又问了这个?   谢修这个人果然太无耻了,和他相处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骨头都没了。   谢修轻笑,唇边荡起笑意,“要不我回去研究下该怎么把人养胖?”   “咳咳咳……”萧夕兮无语地看着谢修,“滚。”   谢修闻言笑得更欢了,都笑出了声。   他笑了一阵忽然俯身,撑在萧夕兮跟前,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别动。”   萧夕兮看着近在咫尺的谢修,娥眉紧蹙,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我你……”   谢修眼睛里荡着微光,很认真地看着萧夕兮,“其实我很想亲你。”   他忽然道。   又轻轻扯了扯嘴角,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往上移动,在她嘴角边上掠过,“但是我的债还没还完。”   说完他颇为可惜的坐了回去,同时将手指在自己唇上碰了碰。   萧夕兮藏在衣袖下面的手紧张地紧紧握拳,指尖都泛起了粉红色。   她侧目看过去,大抵是因为刚才那番动作,谢修衣领松开了些,从中间露出白玉色的锁骨。一向清冷的脸上带着潋滟华光,唇瓣红得惊人,唇中间还沾了点碎屑,像极了她吃的蜜饯海棠。   萧夕兮呼吸微顿,谢修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那些吸食人阳气的妖精。   怎么会有男人美得这么妖孽却并不显女气?   等等?   他唇上怎么会有蜜饯海棠,他又没吃?   谢修发觉了自己衣领下滑,扯了扯,见萧夕兮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又从盘子里拿了块蜜饯海棠放到萧夕兮口里,“看我可看不饱,很甜,多吃点。”   萧夕兮看着谢修风轻云淡的模样,哼了声。   没多久,马车在贵琥楼门前停下。   萧夕兮下车的时候愣了下,“怎么来了这里?”   谢修在她后面下车,侧头在耳边轻声道:“四哥在这里。”   贵琥楼四楼最里面的房间里,四皇子和大公主已经坐着在等他们了。   萧夕兮进去后,就坐在了大公主和四皇子中间的那个空位上。   谢修落后一步,看了眼座位,见萧夕兮没有理他的意思,便也坐到了四皇子身边。   刚坐下,就接收到了四皇子的眼神。   谢修没理他。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有萧夕兮和大公主说话的声音,“长姐你也在,你今天没有进宫看我的绝佳发挥真是可惜了。”   大公主无语,“不就是挤了几滴眼泪,最后装晕吗,怎么感觉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大事一样?”   萧夕兮嘟嘴,“长姐,你都不知道我装得多逼真,就连御医都没看出来我是装的。”   说到这儿,四皇子倒是有好奇,问了句:“今日那御医分明是皇上的人,可是为何不拆穿你在装晕?”   萧夕兮骄傲地抬起下巴,冲大公主使眼色,“看,我就说我演技卓绝吧,就连四哥都没看出来。”   大公主失笑,点了点萧夕兮的额头,“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母后给了你神药?”   萧夕兮眨眼,“你竟然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公主嘚瑟地转头,萧夕兮急于知道为何大公主会知道,难不成是她哪里露馅了?   “甜吗?”   “这样舒不舒服?”   萧夕兮亲自剥了一个橘子,掰成一瓣瓣地喂给大公主,又给她捏了捏肩,亲昵地靠在她脸侧:“这下可以告诉了我把?是不是我哪里露馅了?”   大公主摇头,“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   “其实,五年前,母后也给了我一个锦囊,那个锦囊可是帮了我不少忙。”说着大公主指了指挂在萧夕兮腰间的一个锦囊。   萧夕兮愣住,摸了摸锦囊,大悲:“母后竟然五年前就给了你,现在才给我?母后最爱的果然不是我了。”   大公主一脸无语地看着萧夕兮,自从母后给了这个锦囊她之后,她是越来越喜欢演戏了。动不动装模作样地哭上两声。   也只有谢修才会上当。   大公主看向另一边明明隔了一个四皇子,眼神却还是光明正大地聚集在萧夕兮身上的谢修。   四皇子也听懂了,笑了声后低声问谢修:“七妹还在生你的气?”   谢修皱眉,点头有摇头,实际上他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没生气了。   总之他的“债”还没还完就是了。   小二上完菜,大公主起身亲自为每个人倒了一杯酒,“这一次谢世子遭奸人陷害,但是我们一起努力找出真凶,死里逃生,干杯!”   喝了一杯之后,萧夕兮扯着大公主说:“往常人家喝酒都是作诗唱词,怎么长姐就这么几句话啊?”   “那当然是因为今天的主角并不是我,今天我们是为了庆贺你的驸马平安归来,所以开词自然是要让你来啦。”   萧夕兮一哽,她还以为大公主要说让谢修来,结果是她?怎么可能?   她萧夕兮哪里会什么吟诗作词。   “咳咳,对了,四哥你是怎么让蓝心心指证蓝寿之的,那可是她的父亲。”   四皇子闻言皱眉,想起了今日在殿中浑身沾满血的姑娘,“其实她说得也没错。”   蓝心心在金銮殿上这么说,也不全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被萧焱和亲生父亲欺骗、抛弃。   更多的是因为,她说的有些话其实是真的。   谢修早就知道了蓝心心是皇上的人,自然不可能掉以轻心,实际上,那天之所以将蓝心心送到四皇子府上,就是防着萧焱这一手。虽然谢修在狱中,但是这一切却都是他和四皇子早就谋划好的。   蓝心心被送到四皇子处后,四皇子并没有对她严刑拷打,反而是叫来了大夫给她疗伤。   那大夫说破了萧焱给他吃的药其中的玄机。   蓝心心知道后悲痛欲绝,四皇子便故意让她逃走了。   她本想进宫质问萧焱,结果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蓝寿之就看到了。   蓝寿之让人打晕蓝心心,关押在了长城郊的山庄。至于后面,就和蓝心心说得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城门守卫捡到蓝心心后交给的其实是京兆尹身后的四皇子。   那天蓝心心看到四皇子,又哭又笑。   说:“最后还是回到你手里了,其实死在你手里我是很开心的。”   四皇子不解,怎么会有人要死了还开心。   蓝心心又笑,“你肯定忘记了,我曾经很喜欢你,鼓起勇气送了你玉佩,你还让管家回了一双耳环。后来连我才知道那天去你生辰的每个人都有回礼,姑娘都是耳环,男子都是扇子。”   四皇子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沉默了许久,郑重地和蓝心心道了歉,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错,但是让一位姑娘伤心,他似乎也只能道歉。   蓝心心主动说会帮四皇子和谢修。   “敲登闻鼓、告御状可是太明智了!”大公主听了拍手道,“这登闻鼓一响,可就不是皇上想不想的问题了,而且时机也刚好,要是一步走错,说不定蓝心心在靠近登闻鼓之前就被杀了。”   萧夕兮想起今日在金銮殿上的蓝心心,沉默了会:“虽然蓝心心做过错事,可是今天她在金銮殿上的时候,我却觉得她在发光。”   她原本是那样的美好,武功高强,家世优渥,若是没有那些意外大概也会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姑娘。 第40章 醉酒 屏风上整整齐齐地挂着谢修的衣服……   酒过半巡, 萧夕兮和大公主站在窗口朝下看,楼下在演最近火爆长安城的话本——   富家小姐爱上了自家武功高强的护卫。   开头看起来是千篇一律的套路。可是经过了一系列富家老爷的棒打鸳鸯、离家出走、艰难求生、绿茶挑衅、武林斗争之后,这位武功高强的护卫竟然飞升了!   留下了一线仙缘给富家小姐。   富家小姐却在追求飞升的过程在爱上了个和尚。   把和尚从佛门清心处拉入滚滚红尘……   这个话本还没完, 刚刚写到和尚,已经火得全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伶人们也争相想要演富家小姐。   眼下, 贵琥楼楼下演的便是富家小姐爱上了清俊和尚,天天借着修佛的理由接近和尚。   大公主一边看一边笑, “这个话本也不知是谁写的, 深得我心, 谁规定了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喜欢一个人?我爱一个人的时候全心全意,真真切切,我不爱他了便和他说清楚。当下一个人来临的时候我依旧爱他如火。对每一个男人我都是真心实意, 为什么他们总要分个高下?”   萧夕兮挑眉:“那你就真的没有最喜欢的?”   大公主嘁了声,“他们各有各有的优点,我四个月前喜欢清风馆文丰公子的琴,三个月前喜欢玉月楼竹雅公子的剑,二个月前喜欢赵王府世子的潇洒, 一个月前喜欢楼下那个人的脸, 每一个我喜欢的时候都是最喜欢。”   “倒是你。”大公主将视线从楼下收回,看向萧夕兮, “你打算和驸马和怎么办?是和好还是继续生气?”   萧夕兮轻笑, “富家小姐在获得爱情之前, 做了很多努力,可不是单单靠她长得美。”   大公主笑出声, “是,哈哈哈……”   萧夕兮跟着笑,视线看向不远处和四哥交谈的谢修,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脸颊微红,眼睛里雾蒙蒙的。   四皇子的人传来消息,大理寺已经找到了蓝寿之试图杀害蓝心心的物证,这下人证物证俱在,萧焱已经下了秋后处决的口谕。   听完消息,谢修忽然倒在桌子上,侧着头朝着萧夕兮的方向。   眼睛闭着,也不说话。   四皇子淡定起身,“驸马好像醉了,酒量确实不好。”   萧夕兮:“……”   可是她从来不知四哥的酒量这么好啊,硬生生地把谢修灌醉得人事不省。   四皇子一点事都没有,见萧夕兮瞪他,无辜地摊手,“今日就那么两壶酒,我喝了一壶半,驸马只喝了一杯。”   言下之意,真不是他故意灌醉谢修,而是谢修酒量真的太差了!   萧夕兮惊了,她真的没有料到谢修酒量会这么差!   四皇子和南笙一起将谢修扶进了马车,萧夕兮进去的时候看到谢修安稳地靠在马车壁上松了一口气。   她唯一的担心是谢修醉酒后耍酒疯。萧夕兮很少看谢修喝醉,唯一有一次接近醉时成亲洞房的时候,那时候她没看出来,要不是最后谢修自己说喝多了酒,她根本就不知道他那个时候其实有点醉。   所以,这一次,是严格意义上的,萧夕兮第一次见到醉酒的谢修。   谢修安静得仿佛是睡着的,呼吸平稳有律,除了脸上淡淡的红晕和身上的一点酒味,半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喝醉了。   萧夕兮坐在他身边,出于好奇用手指戳了戳他染上红晕的脸。   “哈哈……”   萧夕兮玩得不亦乐乎,“谢修,你也有今天,落在本公主手里就等着被本公主为所欲为吧。”   谢修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会,由于马车有点晃,谢修终于被晃得歪了头,眉毛狠狠皱着。   萧夕兮看了会,大发慈悲地托着他的脑袋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手托着他下巴的时候,谢修眉心微皱,萧夕兮还吓得不敢动,结果他轻轻皱了后,竟然直接将脸埋在她手心里!   萧夕兮看着他娴熟的动作,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装醉了?   可是他看起来确实睡得很沉,脸埋在手心里后就再也没动,乖得不行。   萧夕兮抿唇,手心里微微发痒,还有点湿润的触觉,她深吸一口气,拖着他的脸慢慢移动,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将他脸从手心里移动到肩膀的上的时候,谢修又皱了皱眉,萧夕兮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好不容易才让手心解放。   “呼——”   萧夕兮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可是手心里那点淡淡的酥麻还残留着,甩了甩手又从衣袖里拿出手帕,擦的时候却犹豫了。   “其实好像也不是很痒。”   萧夕兮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收起了手帕,放回衣袖里,忽然感觉肩膀一空,眼前出现个黑球——   谢修倒下来了。   他从萧夕兮的肩膀上下滑,倒在了她的怀里,嘴唇正对着她的锁骨。   萧夕兮放到一半的手帕一抖,顺着飘到了地上。   谢修仍旧是半点都没醒,甚至嫌弃她身上有点咯人,又动了动,又往下方移了一点。   萧夕兮脸色微红,她是不明白为何刚刚还那么安静的人这会忽然爱动了?   “谢修?”   谢修这会睡得大概是不沉,听到了她的声音,嗯了声。   “你起开。”   半晌没听到声音,萧夕兮低头,发现谢修忽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谢修没说话,眨了眨眼睛,原本就迷蒙的眼睛忽然染上了一层雾,湿润润的,他瞪着萧夕兮,“你不要我了?”   委委屈屈的,还有点哭腔。   萧夕兮不可置信地看着谢修,“谢修,你到底清醒没?”   谢修嘴唇嗫嚅,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声音喑哑:“别不要我……”   萧夕兮僵住,将谢修从她身上拉下来,安放在自己腿上。   半晌,一声“嗯”消散在夜色中。   到府的时候,如墨的夜色倾盖,公主府门前屋檐上挂着的灯笼通明如火,萧夕兮扶着谢修下马车的时候,灯笼刚好爆了一个灯花,轻微的动静引得所有人都仰头去看它。   而萧夕兮低头看向了谢修。   他被扶着下马车,虽然另一边是南笙,更有力气,可是他几乎把全身都靠在了萧夕兮身上,脸上的红晕好像淡了一点。   她特别喜欢看谢修在夜色灯笼之下的样子。   就像是丢开了我佛慈悲的半神半妖。   一边清冷依旧,一边却沐浴在红尘之中。   她更喜欢的是,亲手将他拉进这红尘。   所以,那个富家小姐的故事,她最喜欢的便是富家小姐与和尚的故事。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爱人沉沦更有成就感了。只不过现在换她看谢修如何还债了。   进了府,南笙将谢修放在床上。   素心去打热水了。   萧夕兮忽然看了眼不远处的美人榻,啧了声,戳着谢修的鼻子道:“今日就便宜你了。”   “不过明日醒了,还是要继续睡书房的。”   热水打来之后,萧夕兮亲手拧了毛巾给谢修擦脸,“这可是本公主第一次伺候人,等你明日醒来后,你这账本上又得多一条。”   洗完了脸,萧夕兮沉默地看着纹丝不动的谢修,“就这样就可以了吧?”   “会不会有酒臭味?”   萧夕兮凑在他胸口闻了闻,酒味倒是有一丝,不过是香的,还有他身上带着的青松味。   “那就算了。”   萧夕兮拿过被子盖在谢修身上,就转身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谢修还好好地躺在床上,就连位置和姿势都一点没变。   萧夕兮坐到镜子前,让素情给她绞干头发。   差不多干了的时候,素情也退了出去,原本是还要抹玫瑰膏的,只是今晚回来得确实有些晚,加上谢修在一旁睡得这么香,萧夕兮的睡意也被勾起,就不想抹了。   打定主意明日再抹。   萧夕兮打着哈欠往床上走,谢修是睡在外面的,萧夕兮要进去就要先越过他,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再越过他,第一只脚跨过去后,谢修并没有任何反应。   萧夕兮松了口气,另一只脚也提了起来。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谢修的腿忽然翘了起来,刚好绊住了萧夕兮跨到一半的脚。   “啊——”   “啪、嘭——”   萧夕兮直接摔在了谢修身上,头砸在他胸膛。   今日值夜的是素情,听到声音问了句:“公主,怎么了?”   萧夕兮连忙道:“没事,不用进来!”   谢修也被砸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萧夕兮趴在他胸口。伸出手抱着她的腰翻了个身,“怎么了?”   萧夕兮被他直接翻了个身,压在身下,她额头疼得不行,“疼!”   她自己伸手揉了揉额头,不这才发现谢修身上的衣服好像不见了?   眼角跳了几下,萧夕兮努力抬头,果然看到了被子下面什么都没有的身体。   本来是被子盖着的,可是他刚才隔着被子抱住萧夕兮,翻了个身,所以被子就盖到萧夕兮身上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谢修什么时候脱了衣服的?   她刚才从里面出来,明明看见他好好地躺着,就连姿势都和她进去前一模一样,分明没有动过。   萧夕兮闭了闭眼睛,猛地推开了谢修。   她身上一轻,呼了口气,往屏风看去,果然看见屏风上整整齐齐地挂着谢修的衣服,从外袍到中衣,皮革一应俱全。   萧夕兮对于谢修这种喝醉了脱衣服,还能放得整整齐齐的行为感到了震惊。   她回头,只见谢修大约是感受到了冷意,在扯被子。   被子扯到身上后,他还掖了掖被角,瞬间变得和没动之前一样。   她这算是目睹了谢修是如何恢复原状的吧?   谢修躺了一会,忽然伸手摸了摸右侧,随即皱了眉头。   萧夕兮新奇地看着,醉酒的谢修可真是……太有趣了。   谢修没摸到人,过了会便睁了眼睛,先是往右边看,再往左边看,看到萧夕兮的时候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大手一捞,就抱住了萧夕兮的腰,将她带到了身边。   萧夕兮被迫躺在谢修的怀里来,看着他因为醉酒而显得有点笨拙地给她盖被子。   盖好之后,谢修另一只手神经被子里放到了萧夕兮的腰上,将她紧紧抱住。   萧夕兮忽然想到之前在马车上,他说:“不要不要我。”   心里一软,萧夕兮伸手也环住了他的腰。   只是这静谧没有持续多久,谢修忽然开始亲她。   萧夕兮本来已经睡意朦胧,被亲醒的时候不耐烦地转头躲开了,谢修的唇也就顺势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他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在她脖子亲吻,然后转到锁骨处,细细密密的吻像是雨滴一样落在她身上。   萧夕兮有了“起床气”。   她啊了声,想要推开谢修。   谢修被推了些,却就着这个姿势沉迷地看着萧夕兮。少倾,他轻轻勾唇,脸上笑意温柔,散乱的发丝随意地披散在他身后,有几丝飘到了他脸上。   他没理,倾身覆在萧夕兮身上。   唇被堵住的时候,萧夕兮感受到了发丝。   他的发丝在她嘴里。   这一次的吻和刚才相比,显得粗暴多了。也是谢修从来没有露出的过的一面。   疾风骤雨般落在萧夕兮的唇上、脸上、脖子上、锁骨上……   近乎啃咬。   萧夕兮吃痛,啊了声。   这一声更加激起了谢修的欲.望,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了。   衣物撕裂的声音刺激着萧夕兮的大脑,她低头只能看到埋在胸前的一头青丝,他十分有技巧,不过片刻,萧夕兮已经不满足于这般浅尝即止。   被子被扔到了一角,一半掉在地上,一半还悬在床上。   床帘高挂着,还没放下去,桌上的蜡烛耀眼到刺目。   萧夕兮和谢修第一次在这样明亮的视线下做这种事,两人都受到了刺激。   特别是谢修,无论干什么都想要萧夕兮亲眼看着。   后半夜,蜡烛熄灭的时候,动静渐渐没了。   **   萧夕兮累到散架,直接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次日晌午。   谢修已经醒了,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萧夕兮看到他就想到昨晚的疯狂,拿起枕头向他扔了过去。   谢修被砸中,转身捡了枕头走到床边,面上难得露出了点心虚,“醒了?”   萧夕兮冷笑一声,“看来你的酒醒了?”   谢修抿唇,薄唇又红了几分,过了会,他坐在床边:“我下次不会喝这么多酒了。”   萧夕兮冷哼,喝这么多酒?那明明就是一点点酒,她的酒量都比他大。   “本公主看,你还是不喝酒的好。”   说着,萧夕兮起身准备穿衣服,才动了一下,就痛到不行,“啊——”   谢修急忙扶住她,“怎么了?是还痛吗?”   萧夕兮腿酸得不行,缓了一会问:“为什么好凉啊?”   谢修脸色忽然染上了几分红色,甚至都不敢看她了,在她的追问下才叹了口气说:“给你擦了药,这样能减轻疼痛。”   萧夕兮抓着他手臂的手指渐渐年开始用力,“你,哪来的药?”   谢修长眉微皱,“去洗澡吧。”   “不行,你别转移话题。”   “找御医拿的。”   御医,住在公主府上的御医。   萧夕兮咳嗽几声,“你竟然找御医拿药,你,你太过分了!”   谢修忽然抱起她,“我不说你非要问,最后还不是你自己害羞了。”   萧夕兮哽住,“你才害羞!”   谢修轻笑点头,“是我害羞。”   谢修抱着她进入温泉池,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疼吗?”   萧夕兮板着脸:“不疼。”   不疼才怪!   她都要疼死了。   谢修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见她咬紧牙关就知道她在强撑了,索性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别动。”   萧夕兮愤愤,“谢修,本公主可告诉你,你的债还没还完呢,昨晚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要会错意。”   谢修失笑,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好。”   “公主要加二十笔也行。”   萧夕兮洗完,被谢修抱着去床上的时候,反倒心平气和了。   不就是洗个澡吗?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你可以出去了,叫素心进来。”躺到床上,萧夕兮扯过被子盖着自己,娇矜道。   谢修替她掖了掖被角,眉眼散开温润,“行,我去一趟四皇子府。”   说完,顿了下,忽然俯身捏着萧夕兮的下巴在她唇上亲吻,含糊道:“再加一笔账。”   直到谢修起身揉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离去的时候,萧夕兮才猛然反应过来,抄起身边的枕头就扔了过去。   当然没扔到。   反而砸到了正迎面进来的素心怀里。   素心晕乎乎地拿着枕头:“公主,怎么了?”   萧夕兮颓废地躺回去,“无事,更衣吧。”   吃过饭,萧夕兮身子还是酸软得很,便又躺在了榻上,素心帮她按摩着腰部。   萧夕兮找出了之前谢修给她的册子,拿着笔在上面又写了好几行字。   这记账可得好好记。   虽然给了正宫机会,可不代表着这些债就不还了。   素心看着萧夕兮脸上的笑容,和素情对视一眼:看来如今正宫压过了宠妃的,也不知道那位赋迟公子怎么办? 第41章 机会 将神佛拉下神坛,将白鹤染黑,让……   谢修到四皇子府上的时候, 四皇子也正好从外面回来。   在门口撞见。   四皇子深深地看了眼谢修:“你这般光明正大到我府上,皇上又该怀疑了。”   谢修白袍加身,玉带束腰, 青丝用一根木簪束起,闻言轻笑, 一手提着衣袍信步上了台阶,走到四皇子跟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我本就有罪, 又何须自扰?”   四皇子哼笑一声,和谢修一同进了府,“倒是没想到驸马酒量这么小, 还不如我七妹。”   谢修脸色微讪,这事他也没办法,从小酒量就差,一杯就倒在谢家是出了名的。只不过他很少在外面喝酒,倒是没有外人知道。   “四哥, 何必取笑修, 喝酒误事,四哥也应当少喝。”   四皇子微顿, 立在原地谨慎地看了眼谢修, “你一叫我四哥就没好事。”   四皇子和谢修平日往来不多, 但是每次谢修若是这般随着萧夕兮叫他四哥,那指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谢修失笑, “这次说不定是好事。”   两人进了书房,四皇子警惕地看着谢修,“说吧, 又做什么?”   谢修脸色凝重起来,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一幅画展开放在了书桌上,“四哥看到了什么?”   画上金色辉煌的巨龙飞于天际,下方有一条黑蛟盘踞在高高的山顶,一只爪子抓着千里河山,一只爪子捏着个小男孩。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画很明显,真龙避世,假龙占据天下,残害百姓。   谢修和四皇子谁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明白。四皇子也不过是不想明白了罢了。   就如同萧焱想的那般,四皇子萧潜确实飞龙在天,但是他又不忍心违背先帝的遗愿,所以他是不会主动做出忤逆先帝的事情来的。   谢修同样也知道。   “四皇子,你说真龙既是天下苍生之主,为何看到苍生受苦却不要施以援手?”   谢修一字一句地说,和四皇子对视着。   视线交集的时候,两人都不愿意退让。   半晌,四皇子唇角勾起,随后将画卷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假龙就一定会谋害苍生?”   谢修伸手挡在画卷上,不让四皇子卷起来,食指指着画卷中被蛟龙抓在爪子里的的人,“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四皇子让步,“一个月。”   谢修满意地收手,“好,一个月内,若是他做了什么伤害百姓,伤害大魏的事情,我觉得不会罢手。”   四皇子瞪了眼谢修,“我是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谢修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指尖在书桌边沿敲了敲:“文人入仕,忧家国天下,自古而已。”   “可是,谢修,你知道这天下人纵有入你般为家为国之人,可更多不过是各扫屋前雪,所谓入仕不过是谋前程。你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国子监的时候,谢修就锋芒毕露,他从不屑于掩饰自己野心和抱负。他的壮志从来都光明正大地书写在那些诗词歌赋、文章画作之中。   他要的天下,是远古道家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少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 ,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他想要的是没有阶级、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理想世界。   如今的萧焱做不到,他也未必能做到。   谢修闻言,脸上散开笑容,“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私心?”   这个世间,或许有人真的纯粹到一点私心都没有,但是谢修自认他不是。   他又不是真的佛祖。   四皇子微楞,“你有私心,可是你不自私。你知道你期望中的大魏,我做不到。”   “谁说一定要做到了?”谢修反问。   长久的沉默在书房蔓延开来,谢修走的时候对着四皇子郑重地行了礼,“一个月后,修再来见四皇子。”   **   萧夕兮从皇陵离开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雨。   她站在屋檐下,等着小厮送雨伞过来。   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视线渐渐被模糊,只能看到无不以内的景色,再远一点便犹如蒙上了一层纱,隐隐约约看不清。   风雨越来越大,萧夕兮抱着手有点冷,“怎么还没来?”   这屋檐是皇陵门口的大门,不怎么宽。风雨一大,雨丝就被风吹了进来,萧夕兮发丝微湿,脸上冷得煞白。   话音落下不久,眼前出现了一把油纸伞,打伞之人在风雨中看得不甚清楚。   下一瞬,打伞之人完整地出现在眼前,白色长袍,衣摆上未沾一滴污渍,在这瓢泼大雨中像是孤傲的白鹤,世俗不沾。   萧夕兮微楞间,那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油纸伞遮在她头上,伸了只手从她唇上捋开一丝头发,那是刚才被风吹过去的。   “愣着干什么?”清清淡淡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夕兮眨眼,微垂着头:“你怎么来了?”   谢修揽过她的肩膀,带她下了台阶,步入雨帘中。   萧夕兮提着裙摆,听到他轻声说:“南笙说你来了这里。”   这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萧夕兮视线飘移,她看到自己裙角沾上了污点。再往那边移一点,谢修的衣服下摆却仍旧干干净净,不沾尘埃。   “谢修?”   谢修低头,“嗯。”   萧夕兮仰头看他,笑容越来越大,忽然脚下用力踩了一脚。   谢修愣住,两人一起低头,只见两个人的衣摆被风吹的交缠在一起,都沾上了污点,分不清谁是谁的。   萧夕兮笑出了声。   她热爱这样的感觉,将神佛拉下神坛,将白鹤染黑,让谢修沉沦。   过了会,谢修也开始笑,他的笑声低沉,夹杂着风雨,像是从天外而来,却又因为萧夕兮的忽然攻击,变得清脆鲜活。   到马车跟前的时候,谢修的白袍已经脏了一大半。   南笙惊悚地望着谢修,“世子,这是、这是摔了吗?”   萧夕兮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南笙:“……”   到府上的时候,管家递上来两份请帖,都是宫里来的。   萧焱登基后,虽然宠爱李氏,但最后不过还是只给了良嫔的分位。   皇后依旧是太子妃。   除了皇后之外,宫里还有位居妃位的有两位,一位是淑妃,一位是德妃,都是萧焱太子时的侧妃。   但是因为良嫔最受宠爱,在后宫风头最劲,那些低分位的后妃反而隐隐以良嫔为首,每日想尽了办法讨好良嫔。   所以,宫里现在以皇后和良嫔为首,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这一份请帖是皇后以办诗会为名,请了长安贵女和夫人们一同进宫。   另一份是良嫔得了皇帝的珍宝,据说是天子近臣汪长云在黄河赈灾时无意之中从黄河中发现的一件至少有两千年的宝物。   连夜送入了长安。   良嫔也异常喜欢这珍宝,所以请了长安贵女和夫人进宫观赏。   关键是,这两份请帖上的时间是同一时间,去一方,必定会得罪另一方。   对于长安贵女来说,两方都不是她们能得罪的,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宠妃,得罪谁她们都受不了。   与其说是请帖,不如说是逼着人站队。   萧夕兮两份都打开看了一眼,轻笑一声,“这良嫔有点意思。”   管家看了眼谢修,然后问萧夕兮:“公主是打算去良嫔那儿?”   萧夕兮接过谢修递过来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不过一个良嫔,也值得本公主亲自去?”   这就是要去皇后那里了。   管家将皇后那份帖子留在屋里,拿着另一份帖子出去了。   谢修拿过皇后的帖子,看了一眼,“其实你可以哪里都不去。”   确实如此,她就算哪都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对于这两人,不敢得罪她们的是长安那些大臣、侯爷、伯爷之家,从来都不会是也不可能是萧夕兮。   只是,皇后娘娘其实人不坏,只不过嫁了个萧焱。   幼时,皇后也曾在国子监学习,那时候她每次考试总能得甲等。   皇后出自大家世族江家,她祖父是国子监的第一任祭酒。她是江家嫡长女,自幼就是是夫子们口中的楷模。   萧夕兮记很少看到她情绪外露,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标准的世家小姐模样,仿佛这个世间除了做好礼仪言行,当好世家小姐这件事外,任何事她都不放在心上。   “我猜,良嫔一定是看到皇后发请帖之后才发的,她就是故意想挑衅皇后。”   谢修闻言,长眉微挑,又将那份请帖看了一遍,“是如何看出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才能知道女人在想什么,何况良嫔这点手段实在是浅薄,我以前在宫里更毒的手段都见过呢,良嫔请帖上特意写了是皇上赐的珍宝,不过就是想被邀请的人碍于皇上两字,不得不去赴良嫔的宴会,这样皇后的诗会必定会清冷,丢了脸面。”   谢修点头,拿过了请柬,勾唇道:“那公主可要好好准备诗会了。”   以萧夕兮肚子里的墨水,要参加一个诗会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萧夕兮挑眉,暗自嘁了声,女人的诗会可不像他们男人一般,非得分出个胜负来。她们不过是借了个高雅的名号聚在一起看热闹罢了。人生漫漫,要是自己不找乐子,岂不是无聊至极。   “要不要和本公主打赌?”   谢修微顿,“既然公主有兴致,我当然奉陪。”   萧夕兮开心之际,皇宫里却是有人暴怒不已。   萧焱在御书房,却不是在折子,而是召了舞姬在看舞。   蓝寿之已经处死,这一次他不仅没将谢修名正言顺地除掉,反而让萧夕兮和谢修关系缓和了。   他脸色阴郁,尽管底下的舞姬个个腰肢纤细,表情魅惑,他却始终黑着一张脸。   蓝心心那个贱人,竟然出卖他。   他若是找到她,必定将她五马分尸。   听见皇后求见的时候,他懒散地抬了眸,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了声:“进来。”   皇后一如既往地温婉,杏色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一头青丝挽了涵烟芙蓉髻,上面只装点了两支簪子,一支银凤镂花长簪和一支朝凤挂珠银钗,既不会过分素净又不会招摇。   加上皇后本身清浅的书卷气相得益彰,袅袅走进来的时候,令人转不开视线。   萧焱却是嗤笑一声,眼神更加冷了,他高高在上地坐在看着正屈身的皇后,也不叫人起来,“皇后有事?”   皇后仍旧维持着微微蹲着的姿势,她自来知道皇上不喜自己,垂头道:“妾今晨已经让人往各家发了请帖,不知皇上为何让良嫔……”   皇上轻笑,招了招手让皇后到自己身边来。皇后走了过去,在两步之外停住。   萧焱看着这两步的距离,讥笑一声,“朕让良嫔这么做的,皇后有异议?”   “既是这般,妾告退。”   萧焱挑眉,并不作声,忽然伸手拉了一把皇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皇后出自书香世家,想来是看不起朕?”   下面的舞姬仍旧跳着轻浮的舞蹈,皇后难堪地皱眉,却只能说:“妾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父亲自来和四皇子一党走得近,当初先帝赐婚,你父皇还不喜,朕倒是想知道皇后当初是否也曾不喜。”说着他手指挑起皇后的下巴,举动甚是轻浮。   皇后是书香世家出生,从来不曾见过这般轻浮的举动,难堪极了,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舞姬的面。   “妾不曾。”   萧焱看着她这副样子,觉得她眉间的几分傲气和四皇子像极了,冷声道:“不管你有没有,如今你也只是朕的一条狗。”   话落的时候,一声撕裂声响起,皇后的衣裳被撕开,她低眉却不能反抗,只能任由着萧焱在这么多舞姬面前羞辱她。   “好好看着朕是怎么灭掉萧潜的。”   皇后深知,她不过是被萧焱的怒火波及罢了。   底下的舞姬不知道是被这一幕吓到了还是怎么地,忽然摔倒在地上,萧焱看都没看喊了声:“拉出去。”   很快有几个太监垂着头,在舞姬的求饶声中将她拉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焱才放过了皇后,手指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划过,“皇后觉得朕该如如何杀了萧潜,听闻前朝有个酷刑,将犯人丢进油锅里煎炸,你觉得如何?”   皇后微颤,“皇上为何对四皇子这般仇恨?按理说给四皇子封号,让他去自己的封地不就好了?”   萧焱嘁了声,“朕怎么舍得让四弟远离长安?”   “朕的皇后要是再为四弟说一句话,朕可就生气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酝酿着黑沉的暴风。   皇后从一进来就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她却不明白为何皇上要这般针对谢世子。   萧焱看着皇后那张淡然的脸就心烦,让她退下,又召了良嫔过来。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这个女人还是皇后,这就是最大的侮辱。   何况她还是衣衫不整地退出去,在门口遇到了衣着整齐的良嫔。   听着良嫔对她的嘲讽,皇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她就走了。   她不爱皇上,自然不会生气。   她甚至有些题替良嫔悲哀,帝王之怒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何况还是萧焱。   皇后回到坤宁宫不久,就传来消息,御书房又拖走了几个舞姬,大约是不知道哪里又惹了皇上生气。   听说良嫔也被波及了,皇上让她跪在御书房门口,要足足跪满三个时辰。   “看来这良嫔也不是真的就抓住了皇上的心。”一早在坤宁宫等皇后的淑妃说道。   皇后洗了澡换了衣服,闻言面无表情道:“咱们的皇上是没有心的。”   他现在只有恨,只有扭曲的仇恨。 第42章 赌约 拔得头筹   皇后诗会那天, 萧夕兮坐在马车里,在从公主府到皇宫的这短短一段路程,她已经看到了许多家马车。   各家马车上都有各自的印迹, 光是萧夕兮看到的就至少有二十俩长安各世家的马车。   他们看见萧夕兮的马车时,纷纷让道, 车里的人也出来行礼。   萧夕兮轻笑,也不知道这些人打算去哪里。   进宫门的时候, 丞相府的嫡女许安然走了过来, “请公主安。”   “这是给哪个公主请安啊?”遥遥地一道懒洋洋地声音传过来。   萧夕兮转头, 只见大公主正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姿态慵懒。   大公主和许安然向来不和,这事说来话长, 简而言之就是许安然爱慕了许久的人,当着她的面向大公主表白了。   从此以后,许安然便单方面仇视大公主。而大公主也不是什么愿意忍气吞声的人,自然和许安然针锋相对起来。   果然,许安然见到大公主当即便哼了声, 转了脸过去。   大公主也不在意, 啧啧了两声,“七妹, 你今日可真是美, 旁边那个丫鬟让一让!”   站在萧夕兮旁边的可不是什么丫鬟, 正是许安然。   许安然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走的是温柔小意风。   在远处乍一看确实可能会当成丫鬟, 但是大公主也不算远,这自然不是无意的。   许安然闻言,猛地转身, “萧丹丹你不要过分,你才是丫鬟!”   “你再叫本公主萧丹丹试试?”   萧夕兮默然退后一步。   大公主名唤萧夕昭,有个小名叫丹丹。她自懂事以来便不许人叫她萧丹丹。   这许安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这个小名,每次两人吵到气头上,就猛地喊出来。   宫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萧夕兮看着不远处两个吵得跟孩子似的人,揉了揉眉心,极其不情愿地走过去:“好啦,现在好多人都在看你们笑话。”   话音一落,两人纷纷停下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不管她们俩怎么吵,让其他人看笑话是万万不可以的。   两人收拾后,和萧夕兮一起往宫里走。   大公主挽着萧夕兮的右臂,许安然挽着萧夕兮的左臂。   “本公主和七妹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许小姐就不要跟着我们了吧?”   “本小姐和七公主也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大公主才是后来的吧?”   萧夕兮一个头两个大,早知如此,她刚才就应该直接溜。   好不容易在两人的针锋相对、刀剑麦芒之间到了御花园,萧夕兮松了一口气。   皇后的诗会办在御花园,御花园外围已经被用黄布围起,守在入口的宫女看到萧夕兮三人引着两人进去。   皇后娘娘已经到了,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坐着,亲自下来迎接她们。   “你们来,本宫很开心。”   三人在凉亭坐下,其实皇后和她们年纪都差不多,小时候都在国子监一同学习,虽然皇后小时候不苟言笑,她们之间也算是和谐。   更何况,自从嫁给萧焱之后,皇后变得比以前更爱交际了。   她只要想让人觉得舒适,便可以让所有人宾至如归,如沐春风。   “这是本宫今日亲手做的玫瑰酥和梅花香饼,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许安然看着这两样点心,有些为难,大公主冲着萧夕兮幸灾乐祸挑眉。   许家是世家大族,衣食住行自然是按照最好的来,只是近段时间来,许安然的母亲不知为何忽然迷上了用鲜花做美食,而这试菜的第一人自然便是许安然这个亲女儿。   许夫人的手艺……尚可,只是这用鲜花美食做得一言难尽,吃一样勉强能忍,吃两样便是要找大夫了。   皇后娘娘嫁给萧焱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趣事的,见状让宫女又拿了几样点心过来,“这些是御膳房做的,也是本宫十分喜欢的几样点心。”   许安然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在照顾她,定是皇后娘娘看见了她的不情愿,只是她却不能这么无礼,既然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她若是不吃一块,就算是飞扬跋扈了。她笑着吃了一块玫瑰酥,一开始小心翼翼,一口几乎没咬到什么,吃了点后又微楞,随即又咬了一口。   惊奇道:“玫瑰酥竟然可以做得这么好吃?”   大公主拉着萧夕兮的手再也忍不住,大笑出来,“你以为谁都跟你娘似的?把玫瑰酥做得比毒药还难以入口……”   许安然脸一红,“你你胡说什么呢?”   皇后听这两人吵架,也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许夫人真是有趣,想必她多做几次就会很好吃了吧。”   许安然这下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其实,其实家母已经做了好久了。”   她就是没那个天赋而已。   大公主又笑成一团,就连萧夕兮和皇后都忍不住笑了。   这时,又进来了几位姑娘,在宫女的带领下向皇后请了安。   “不用拘谨,御花园这处是本宫特意让人种的,这个时节正是开花的好时节,各位随意观看,等会可是要吟诗题词的。”皇后娘娘笑着说。   说到这里萧夕兮皱眉,“娘娘,还真要吟诗啊?”   她以为这诗会不过就是个名头,无非是大家聚在一起玩乐罢了。   往常许多所谓诗会、赏花会……都是借了个名头。   皇后娘娘掩唇,“自然是要的,至少每个人作一首诗或词,否则怎么对得起这满园花开?”   失算了,皇后是真正的才女。   她举办诗会自然是真正的诗会。   她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就凭她在国子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要是能现作一首诗,那已经故去的夫子都能从地里爬出来鼓掌。   她看向大公主,大公主坐远了一点,“你别看我,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她看向许安然,许安然跟个小仓鼠一样吃玫瑰酥吃得欢,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她求助的视线。   她只能求助皇后娘娘了,可惜皇后自来是个严谨规矩的人,接受到萧夕兮的求助,语重心长地说:“夕兮,这只是本宫举办的诗会,不会就不会,但是规矩不可坏,否则文曲星可是要生气的。”   随之而来的是关于文曲星的长篇大论。   萧夕兮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她又忘了,这可是皇后娘娘。   她小时候就敢在策论作业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千字,说夫子不教而为,认为女子无德便是才,不愿意教她们,指责夫子既不回答堂生的问题,也不布置任何作业,只顾自己讲,讲完就下学。   靠着这三千字的策论,名噪天下。那位夫子还被先帝叫去谈话了,后来就给她们换了一位夫子。   这样一个人,这么可能给她徇私呢?   又过了一会,原本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御花园里却只有零零散散十几个人。   皇后娘娘像是没发现一样,仍旧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各位姑娘既然都到了,那今日的诗会就开始吧。”   说完,宫女们从一旁小路里抬出了一抬春花繁锦屏风。   皇后娘娘指着屏风,“这是前朝著名画圣顾春山的封笔之作,从这一面看是春花繁锦,从另一面看是凤翔九天。今日本宫就将它作为彩头,送给胜出者。”   此话一出,御花园里惊叹声迭起。   顾春山,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晓的画圣啊,他的作品十年前在大魏就拍卖出一千两白银的高价,而如今更是有市无价。因为市场上根本没有顾春山的作品。   他仙逝后,所留作品本就多,如今大多被珍藏了起来。在座的都是长安顶级的富贵之家,可是却没有人真正见过顾春山的真迹。   也只有皇后娘娘,江家几百年书香世家,底蕴自然是不可小觑的。   只是这屏风的画作可比一般书画更加珍贵,不说其他,单单是这双面这一点,就值两幅画了。   可是皇后竟然直接当做彩头拿了出来。   众人窃窃私语。   萧夕兮也知道顾春山,她府上有一副他的春游图,是当初出嫁的嫁妆。   “娘娘,您怎么可以将这么珍贵的东西当做彩头?”许安然冷过之后,直接问了出来,其余人也纷纷看着皇后娘娘。   谁都不敢相信,顾春山的画竟然被当做了彩头,而且还是她们这些闺阁女子诗会的彩头。   皇后轻笑,“正是因为它的珍贵之处,本宫才想拿出来做彩头。本宫这诗会会一直办下去,日后每半个月办一次,今日的胜出者便是诗会日后的组织者。本宫这彩头不是白送的,可是要一直替本宫管着这诗会。”   萧夕兮闻言,楞了半晌才皱眉问大公主:“这意思以后还得来?可是我不想作诗……”   皇后又道:“其实本宫和你们原本就是一起在国子监学习,也算是同窗,就当还是以前那样,不要拘谨。”   而后,众人又商讨出了所谓的惩罚。   众人所作的诗会以匿名方式挂在树上,只有负责挂的宫女知道那首诗是谁写的。然后众人看到喜欢的便在那诗旁边挂一朵干花,最后谁的诗所获得的的干花最多,谁就是胜出者。   而最少的那一位,就要接收惩罚——在下个月诗会来临之前抄完诗经前半部。   萧夕兮颓然地坐在凉亭里,皇后安慰道:“无须担心,只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玩乐。”   萧夕兮摇头,输赢无所谓,她就是不想丢脸而已。   她可是和谢修打过赌的。   她当时就夸下海口,“本公主虽然不及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区区诗会还是难不倒本公主的。”   她今日要是捧了个最后一名回家,她就要在未来一个月内每日给谢修梳头发,要是她能捧个第一回 来,谢修就给她画眉画一个月。   那时候她以为诗会不过就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这要是她拿着半部诗经回去抄,被谢修看见了,她堂堂大魏七公主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管她怎么想,诗会已经开始了。   皇后最先出了题,就以御花园中的花入诗。   萧夕兮苦大仇深地看着这些花儿,开得倒是五彩斑斓、色彩缤纷、争奇斗艳,可是能有什么诗呢?   她往左边看,大公主拖着腮,眉头紧皱,估计也悬。   右边看,许安然手里拿了块梅花香饼,表情幸福,更悬。   看来是天要亡本公主啊,萧夕兮咬唇悲切地想。   许安然一块梅花香饼都没吃完,已经有人提笔在写诗了,宫女们伺候笔墨来来往往,墨香怡人。   “长姐,你想出来了没?”   大公主忽然一脸惊喜,“想出来了,纸笔。”   宫女连忙将纸币拿过来,大公主提着笔,神情自信,   “一去二三里,人影四五个。亭台六七座,□□十枝花。”   萧夕兮表情微妙,幽幽道:“不要以为你改了几个字,就没人知道这原本是谁的诗了。”   身旁伺候笔墨的宫女也笑出声来。   大公主神情依旧轻蔑高傲,“反正有人写不出来,就一定会是最后一名。”   萧夕兮僵住,说得好像也没错。   大家写得这么快,是不是就认定了她萧夕兮还是最后一名,所以心里没有负担呢?   她有点后悔,当时在国子监怎么一天天地就跟着到处撒野了。   她读书时一起撒野的玩伴——那宁国公府的纨绔世子宁成雪,昨日还被宁国公亲自打了几十大板,宁国公扬言不打断宁成雪的腿,就跟他姓。   虽然这也没什么区别。   今天就轮到她了。虽然没有□□上的疼痛,但是精神上的折辱怎么能是身体那点痛可以比的?   许安然吃完了一块梅花香饼,逃出手帕擦了擦手,也唤了笔墨伺候。   萧夕兮在一旁看着,她虽然神情没有大公主自信,但是却从头到脚都充斥着幸福。   “夜半酣酒江月下,美人纤手玫瑰酥。”   好家伙,人家诗句写的夜半都不带改的。   “许安然,你这改人家的诗句,怎么连夜半都不改?你抬头瞧瞧那轮日头?”大公主嗤笑道。   许安然吃饱喝足,十分好说话,就连大公主讽刺她都不在意:“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是最后一名。”   萧夕兮脸一黑,转身望着那些花儿,“本公主也改一首。”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响动,宫女小跑着过来告诉皇后:“皇上、四皇子和谢驸马过来了。”   萧夕兮这会看着那些花苦思冥想,没听见。   直到他们走进来,大公主拉了拉她衣袖,她连头都没抬,直接跟着行了礼。   福身过后,萧夕兮又对着自己的花了。   脚步声停在她身后,萧夕兮以为是伺候笔墨的,随口道:“先放着。”   “想好了吗?”身后的人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靠得更近了,身上的淡淡青松味飘进萧夕兮鼻子里。   萧夕兮吃惊,想要转身被谢修按住了肩膀,“好好看花。”   萧夕兮哼了声,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放的诳语,“想就想。”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不可,这花开得正好,你就算改这句诗也不好改。”身后谢修清冽的嗓音响起。   萧夕兮皱眉,“你远点。”   谢修听话地走远了些。萧夕兮转身看他,见他坐在桌子前拿了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她看了眼就要到头的一炷香,提笔写了句诗,虽然也是改前朝大诗人的,但是总算是写了,她和长姐、许安然不一定谁是最后一名呢。   写完,萧夕兮放下笔,还没说话,就听到那边的宫女宣布:“时间到,所有人的诗句已经全部挂上了。”   萧夕兮看着自己眼前的诗句,她的明明还没有挂呢。   谢修坐过来,挨着她,握住了她垂在桌子底下的手,“别动。”   萧夕兮原本是想要说自己的诗还没挂的,可是她扫了一眼北准备用来挂诗的树上,还真的没棵树都挂上了诗句。   莫非皇后娘娘虽然口上说着不帮她,实际上却悄悄帮她了?   她又看了眼桌子上的诗句,将它悄悄地折了起来,折成小小一个方块,塞给了谢修。   前边,宫女在念每一首诗,坐着的人若是听到自己喜欢的,便让丫鬟送一朵月季干花上去。   萧焱和四哥一开始在后面看,后来也索性参与了送花环节。   念到大公主和许安然的诗时,笑声不断。   萧夕兮都想掩面遁走了,偏偏那两个正主还在打赌她们两个谁得到的花会更多。   念到最后一首诗时,萧夕兮彻底枯萎了。   这群姑娘们都是国子监的同伴,她怎么不知道里面还隐藏着一位大才女呢?   听听这诗句“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就算皇后真的帮了她,也不可能拿这么好的诗,这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水准。若是她静思个三五天,可能能写出一首能有这首诗十分之一风骨的就已经是文曲星格外照顾了。   这一首果不其然力压前面众多诗句获得了最多的干花,就连四皇子和萧焱都送了花。   宫女在每一首诗纸后面都写了是哪一位所作,这会已经在统计排名了。   念排名的方式很是有趣,从第十九名开始念起,最后才揭晓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大公主的名号第一个被念出来,毫无疑问地获得了第十九名。   大公主还非常开心,“本公主果然不是最后一个。”   念到只剩下最后两个人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萧夕兮的名字,她心都凉了。难不成皇后娘娘替她准备的诗还是得了最后一名?   这怎么可能?她一脸悲怆地看向皇后娘娘,却见她笑容恬静,很是认真地在听宫女宣布名次。   完了完了,她不仅要得最后一名,还要当着谢修的面得。   回去之后,还要在谢修的眼皮子底下抄书。   她堂堂大魏七公主,就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折辱!   “最后一名,许小姐,许安然。”   萧夕兮手捂着脸,完全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许安然的名字,她甚至以为许安然已经在前面宣布过了。   谢修拿下她捂着眼睛的手,“不是你。”   萧夕兮愣愣地放下手,“不是我,那我是……”   话音未落,前边宫女的声音已经响起:“夺得魁首的是七公主的咏梅。”   ?   咏梅,她的咏梅?   萧夕兮整个人都懵了,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惊讶、不可置信目光。   别说别人不信了,她自己都不信。   皇后娘娘竟然真的拿了一首这么好的诗给她,这首诗到底有多好呢?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七公主竟然能写出这样好的诗。   ——这可是值得扬名天下的诗,竟然是七公主写的。   ——七公主这成亲不是嫁的驸马,是嫁的夫子吧?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这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夫子在她身边轻轻笑着。   萧夕兮被皇后拉着手,亲自揭了画圣顾春山的大作上盖着的红布。   “夕兮以后就要负责我们诗会了,没想到夕兮深藏不露,竟然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诗句。”   萧夕兮勉力笑着,腮帮子都有些疼了。   坐回位置上去的时候,谢修笑着说:“恭喜公主。”   萧夕兮总觉得谢修脸上那一点点笑已经勘破了真相。   带着画圣亲手画的屏风回府之前,萧夕兮拉了皇后悄声问:“这诗是不是娘娘亲自做的?”   要是是皇后亲自写的,那萧夕兮还能相信,毕竟皇后娘娘从小就是个大才女。   谁知皇后娘娘一脸茫然:“什么诗?”   萧夕兮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假装,但是周围还有其他人,她也没有太多机会问,打定主意下次自己进宫悄悄问个清楚。不然这样不明不白的,她心里难受得慌。   回了公主府,萧夕兮让人将屏风放进库房,这画圣的东西太珍贵,要真是皇后娘娘写的诗,她就找个日子悄悄地把它还回去。   谢修看着她愁眉苦脸,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公主今日拔得头筹怎么还叹气?”   萧夕兮看向他,原本是想要直接说出来的,可不知为何接触他的眼神,她忽然觉得一定不能和他说!   她差点就忘记了今晨的那个赌约了。   谢修这几天还是睡在榻上,原本就起得比鸡早,这几天大约是因为睡在榻上的原因,起得更早了。   她要是说出来,岂不是每天都要起这么早?   让她干什么都可以,要她早起,万万不可。 第43章 暴露 “男人怎么这么容易身生气啊?”……   谢修给萧夕兮画眉的第一天,   手抖了抖,右边眉毛画到眼睛上去了。   谢修给萧夕兮画眉的第二天,   力气大了点, 画得又粗又长。   第三天,   第三天萧夕兮拒绝了。   这哪是赢了的待遇, 这分明是输了的待遇。   比输了还惨。   这天她借看望太后的名义进了宫,从懿安宫出来后就转去了坤宁宫。   悄默默地问了皇后, 那首诗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皇后大惊, “那首诗不是你写的?”   ……   两人相对无言, 萧夕兮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既然这首诗不是皇后写的,那会是谁写的?究竟是谁写了这么好的诗不自己用,却要白送给萧夕兮。   这世界上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这人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是在等一个好的时机, 质控萧夕兮偷了她的诗,从而让萧夕兮名声大败?   萧夕兮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皇后却说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下个月的诗会已经定在了下月下旬,就在萧夕兮府上举办。   而她这位这一次获得头筹的人,自然要好好准备。   “既然那首诗不是你写的, 你下个月务必拿出一首不错的诗。”   至于那首诗究竟是谁写的, 她会替萧夕兮查清楚。   虽然当时诗句都是由宫人誊写到纸上的,但是原稿大约还在, 只要能找出原稿, 再辨认字迹, 总能找到。   萧夕兮回府后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看见谢修也没说话。   最后坐了半晌,说了进屋的第一句话:“谢修, 本公主想吃你做的荷叶鸡。”   谢修放下书,他近来都没什么事情,可以说是很闲。   闻言答应了。   等谢修走后, 萧夕兮伸长了脖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终于松了一口气。   立即让素心拿出来刚才回复路上买的几道点心,“走,去东院。”   素心还以为这点心是买来公主自己吃的,陡然听到东院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公主这都多久没去东院了?   自从驸马上次遭了无妄之灾,进了一趟大理寺监狱,回来后就两人看起来已经和好了,这大半个月来,也没见两人吵架。   可是昨日还亲亲密密地画眉,怎么今日就支开驸马去东院?   这要是等会驸马辛辛苦苦做好了荷叶鸡,却发现公主买了点心去看赋迟公主,不得气死?   “公主,这不好吧?”   萧夕兮微楞,“确实不好,我都这么久没去东院了,现在有事求赋迟,才想起来,他肯定会以为本公主轻浮,只把他当工具人。”   素心啊了声,准备说话,又听见萧夕兮自言自语:“可是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赋迟了。”   “素心,你帮本公主拖住驸马。”   说着自己提了素心手上的食盒,就往外走。   “公主,奴婢怎么拖啊?”   萧夕兮头也没回,“本公主相信你。”   到东院的时候,仆从说赋迟公子不在。   萧夕兮微楞,又自我反省了一番。   她确实是太久没来找赋迟,虽然说决定了给谢修一个机会,可是她也不应该就这样不见赋迟。   至少也应该说清楚才是。   她对赋迟确实有过心动。   虽然她自己都搞不明白,但是她不否认那天花朝节,她对赋迟心动,可不止是一点。   但是决定给谢修一个机会后,她又觉得自己对赋迟的感觉好像没有了。   加上,赋迟虽然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可是她从来也没有真正地说过赋迟是她什么人,所以她为了逃避,就下意识地不敢来见赋迟。   这么想起来,她是真的挺渣的。   赋迟回来的时候,形色匆匆。   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从萧夕兮面前走过的时候,淡淡的青松味掠过鼻尖,不明显,萧夕兮也没注意。她有点疑惑,赋迟这样好脾气的人会为了什么生气?   她也问了出来。   赋迟坐在她对面,垂下双眸冷笑了声:“公主关心赋迟?”   萧夕兮顿时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赋迟是在抱怨她这段时间不关心他吧?   不知道为何,她明明已经收回对赋迟的那一点点动心了,随着赋迟这一句“委屈”地质问,她又开始心疼起来。   忍不住就开口:“赋迟,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只是你也知道最近事情这么多,我就是没有时间。”   岂料赋迟看起来更加生气了,“看来公主心里还是有赋迟的?”   明明说的话也不是气话,可是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他气得要心梗了似的。   萧夕兮想到自己还有事求赋迟帮忙,加上心里的一丝心疼便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是有赋迟的,你看这是本公主特地从贵琥楼给你买的点心,里面还有你最喜欢的鱼香酥饼。”   赋迟身上更冷了,直接侧开了身子不看萧夕兮:“我说了,我不喜欢吃鱼,公主既然记不住就不必再来了,赋迟也没有非要缠着公主的意思。”   萧夕兮迷惑地想了想,好像后来赋迟确实说过他不喜欢吃鱼了。   顿时心里更加愧疚了,她今日想着诗会的事情,脑子里一头乱,什么都给忘了,双手扯了扯赋迟的衣袖:“赋迟,对不起嘛,我错了还不行吗?”   扯动的时候,鼻尖闻到一股极淡的青松味,她没在意,她现在心里难受得紧。   她是真的觉得错了,她现在夹在谢修和赋迟中间就像是夹在正妻和爱妾中间的男人,前几天她还看不起萧焱,娶了这么好的皇后娘娘,却去宠良嫔。   可是实际上她自己也不比萧焱好到哪里去。   甚至比萧焱还要坏,至少萧焱是明着来的,她还是悄悄的。   赋迟始终生着气,硬生生地将自己衣袖从萧夕兮手里扯了出来,“男女授受不清,赋迟和公主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还望公主不要做这些让赋迟误会的事情。”   萧夕兮愁眉苦脸,她好像真的惹了大祸了。   她原本还想着要不就借今天和赋迟说清楚,从此以后她和他就是清清白白的两人,她会给他一笔钱,让他后半生无忧,让他搬出去的。   可是如今赋迟情绪这么重,她要是说了,他不会把自己气死吧?   听说那些男人的妾侍不是死在正室手里就是自己想不开死了。   要是赋迟也这样,她的罪过就大了。   “赋迟……”   赋迟起身,像是彻底忍受不了一般说:“公主请回吧。”   萧夕兮叹了口气,起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扒着门框冲赋迟说:“我走了,那你记得把点心吃了,你要是不喜欢鱼香酥饼,就别吃了。”   赋迟冷硬地嗯了声,再没有其他话。   萧夕兮又长叹一声,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好像真的是个坏人。   萧夕兮一身失落地回了主院,坐在镜子前看了自己半晌,然后问素心:“素心,本公主是不是真的挺坏的?”   “毕竟和萧焱有一半的血缘关系,果然坏得不比萧焱差多少。”   素心彻底懵了,怎么还把自己和皇上相提并论了?   “谢修呢?他的荷叶鸡怎么还没做好?”   素心遣人去看了,很快派去的丫鬟说:“驸马没在厨房。”   萧夕兮抬头,“什么叫没在厨房?”   被看着的丫鬟有点紧张,磕磕巴巴地说:“就是就是厨房里没有、没有驸马,也、也没有荷叶鸡。”   萧夕兮皱眉,赋迟生她气,难不成谢修也生气?   “谢修是不是发现我去东院了?”   素心摇头,“可是奴婢没见到驸马过来。”   “南笙,去把南笙找来。”   南笙被萧夕兮叫去的时候,谢修的怒火正殃及了他这条池鱼。   让他去扫马厩。   听到萧夕兮找的不是他,而是南笙的时候,谢修那把怒火更大了,直接把池鱼都给烤干了。   让南笙住在了马厩,他都快成一匹马了。   南笙丧着脸来到萧夕兮跟前,听到公主悄悄问他:“你们世子去哪里了?”   南笙很想说“公主您要是找驸马直接找就好了,何必再问属下呢?害的属下要和马抢地方。”   只是盯着萧夕兮的目光,他只敢说:“驸马在书房。”   萧夕兮抿唇,过了会又酝酿着问:“你们世子是不是在生气?是不是他、他看见我去了东院,所以生气了?”   南笙忙不迭地点头,公主竟然知道驸马在生气吃醋,这可不容易。   驸马不仅生气了,还自己吃自己醋吃到飞起。   萧夕兮长叹一声,捂住了脸,“男人怎么这么容易身生气啊?”   赋迟生气了,谢修也生气了。   她容易吗?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罢了。   她不就是想找赋迟帮她恶补诗词歌赋,好让她在下个月的诗会上不至于出丑吗?她既然已经和谢修打了赌,甚至此时还在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自揭底牌。难不成让她直接找上谢修,说本公主上次其实输了,然后还要请谢修教教她?   不可能!想都不用想。   素心听了眼皮跳了好几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是要出事的征兆啊。   “公主,奴婢认为这件事确实是公主您错了。”   “公主一开始就不该找赋迟公子,若是赋迟公子没有来府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萧夕兮幽幽点头:“本公主知道,可是事到如今,能怎么办呢?”   素心忍着狂跳的右眼皮,“不如公主去给驸马撒个娇认个错吧,驸马可是文坛之首,公主想要在诗会上不出丑,这对于驸马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莫说是不出丑,就算是让驸马将公主教成状元都是小菜一碟。”   萧夕兮皱眉,“素心你何时成了谢修的走狗!” 第44章 教诗 嘴硬   虽然素心不靠谱, 还是谢修的忠实拥趸者,但是她有些话说得也是有道理的。   比如谢修确实是文坛之首。   比如谢修确实能教她。   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萧夕兮教成,能在诗会上获得前几名的, 这世间恐怕也只有谢修才能做到。   所以,萧夕兮在一番艰难的内心斗争后去找谢修了。   彼时, 谢修还在生气。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对她这般好, 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她想吃荷叶鸡, 他就去做。   可是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支开他去找赋迟?   他原以为这段时间,两人也算是和和睦睦, 可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他就像是那唱独角戏的戏,感动了自己。看客却在和他人调笑。   门被敲响的时候,书房地面上躺了数十张作废的画作。全是谢修画到一半出了错扔的。   没人给萧夕兮开门,她自己推开了门进去了。   第一眼就吓到了。看来谢修的脾气不比赋迟轻。   他可是有轻微洁癖的人,平日里书房整洁得像是没人一样, 这一地上的狼藉就充分说明了他现在的怒火值。   萧夕兮有点打退堂鼓了。   谢修看过去, 语音比石头还硬,“你来做什么?”   萧夕兮自知理亏心也亏, 从身后拿出了一盘荷叶鸡, 柔声道:“我亲手做的荷叶鸡, 我还没给其他人吃过呢,你要不要尝一尝?”   谢修冷笑一声, 又扔了一张纸,“公主不是在和赋迟吃鱼吗?”   又是鱼。   赋迟因为鱼生气,谢修也因为鱼生气。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萧夕兮说到一半,被谢修那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不自觉地就闭了嘴,过了会才说:“我其实就是想找赋迟帮个忙,也不是因为其他的才去找他。”   谢修直接将手中的笔仍在了宣纸上,拖出长长的一道尾巴。   他站在书桌后面,居高临下,“那公主又来这里做什么?去找你的赋迟帮忙。”   萧夕兮越解释事情越糟糕。   她都快哭了。   她俯身,趴在书桌上拉着谢修的手:“夫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找你的,可是我那不是怕你看不起我嘛?”   谢修笑了,猛地将她手甩开,“我何时又会看不起公主了?公主自己犯了错,倒是会往我身上找借口。”   萧夕兮的手被甩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其实不疼,但是她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好疼!”   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夫君,你给我吹吹我嘛。”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走到谢修身边站着将手举在他唇边,“夫君,我真的错了……”   谢修闭眼,揉着自己生疼的眉心,拉下萧夕兮放在他唇边的手,他甩开她的时候用了多大力,他还能不知道?萧夕兮是不是装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萧夕兮急了,直接挤进了谢修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夫君,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惦记脚尖,在谢修的下巴胡乱亲吻,一边亲一边喊:“夫君,相公,驸马求求你了……”   谢修闭了闭眼静,恨自己总是容易心软,“说吧,想做什么?”   萧夕兮喜出望外,仰头看着他:“你答应了我了?”   谢修脸仍旧臭得很,“我数三个数,你说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你就出去。一、二……”   “我要你教我作诗!”   谢修拉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讽刺道:“怎么,公主还需要教?”   萧夕兮哭丧着脸望着他:“其实,上次诗会的那诗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署我的名,我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谢修这么板正严肃到不近人情的人,知道她上次诗会作弊肯定要骂她,说不定就不愿意教她了,所以她只能抢先认错,谢修看在她认错态度这么端正的份上应该不会拒绝了。   谢修在椅子上坐下,薄唇微动,“也不是不可以教你……”   “要我做什么?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萧夕兮转到他身后,殷勤地给他捏肩。   谢修捏了捏眉心,忍着肩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揉捏,冷淡道:“每日卯时二刻起,到书房来。”   萧夕兮愣住,“卯时二刻?”   这个时间天亮了吗?太阳都没起床吧?   谢修佛开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若是做不到,公主就趁早另寻它路。”   萧夕兮腹诽还没结束,就听到了谢修冷漠无情的话,顿时摇头,“不,我能做到的,夫子你相信我。”   她已经为了这件事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要是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对得起她前面的付出吗?   为了这件事,赋迟生气,谢修生气。她还出卖色.相好不容易才让谢修答应教她,怎么可能因为区区起床问题就后悔?   不就是卯时二刻吗?她堂堂大魏七公主什么事情做不到?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良久,谢修忽然从书本中抬起头,神色冷淡问。   萧夕兮一愣,所以她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坐了半天,他竟然以为她早就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她能忍。   挤出了一个笑容,“我这不是想着现在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谢修神色更冷了,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了本诗经,“回去看一遍。”   他递过来的时候,衣袖在她鼻尖前佛过,有一股极淡的青松味。   萧夕兮接住书,“可是夫子刚才不是说在书房看吗?”   谢修顿住,原本已经转过去了,又转身后来俯身,一只手搭在她坐的椅子背上,一只手放在书桌上,离她很近,但是语气很冷,“你夫子今天心情不好,从明天开始。”   萧夕兮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嗅到了重重危险,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修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揉着额头去关了书房的门。   书桌上还放着一盘荷叶鸡,她说是她亲手做的。   折回后,谢修坐在书桌前,却是再也没看进去过一个字。   良久,他拿过那盘荷叶鸡撕了一片下来。   入口干柴,盐加多了,到最后口腔中还剩下了点苦味。   谢修吃了一口就放下来了,“做成这样也好意思。”   **   萧夕兮跑出书房,回到卧房,门一关,就深呼吸了几口。   生气的男人可太可怕了。   尤其是谢修,心眼小,气量小,脾气大。   还爱吃醋。   猛喝了两杯茶水,萧夕兮拍拍胸口,告诉自己这可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一定得抱好大腿,不能惹他生气。   默念了两遍,萧夕兮坐到谢修平时坐的书桌前翻开他给她的那本诗经看。   诗经她自然是学过,只是现在还记得多少就难说了。   前几页还好,基本都是她记得的,读起来也顺畅,可是读到中间的时候,萧夕兮就犯了难。   好几首诗她已经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萧夕兮脸色微红,暗暗想着还好这个不是在书房看到,要是被谢修知道,指不定怎么埋汰她。   看了几首没印象的诗过后,萧夕兮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素心。”   “公主。”素心立即端上了一碗奶酪酥,一碟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   萧夕兮勾唇,吃了一勺奶酪酥,才道:“没想到本公主都成亲了,还要重回学堂,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吃饱喝足,萧夕兮觉得眼皮好重,但是一想到谢修明日要是问起来,而她答不出,她都可以猜到谢修会说什么:“这都不懂,也没什么学的必要了。”   又强撑着看了几页书。   华灯初上,谢修从书房进了卧房,一眼没看到萧夕兮问素心:“公主呢?”   素心含笑:“驸马,公主在看书。”   公主这么努力,这么认真,驸马看了一定会很高兴,很心疼。   这一高兴就不会生气了。   谢修往素心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萧夕兮拿着诗经放在桌子上,确实看得很认真。   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夹着书页,直接将书从她书里抽走。   素心:“……”   气氛一度很微妙。   书抽走后,萧夕兮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她趴在桌子上,睡得很安逸。   可能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书被拿走了,手还动了两下,随手抓到一旁放着的干果盒子抱在手里。   谢修挑眉,曲起手指在书桌上敲了两下。   萧夕兮顿时惊醒,“怎么了?”   猛地睁眼就看到谢修,大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在念:“窕窕淑女,君子好逑。”   谢修似笑非笑从她手中拿走了干果盒,“这盒子上还写着诗呢?”   萧夕兮这才算完全清醒,视线向素心看去,只见她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   她笑了几声,“我、本公主就是看累了,休息一会儿,再说你不是也从书房回来休息了吗?我觉得读书还是要循序渐进,否则一股脑学太多,也承受不住。对吧?”   见谢修面无表情,似乎在说:看你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   萧夕兮顿了下,“你吃荷叶鸡了吗?我自己都没吃过我亲手做的呢?好吃吗?”   谢修神色微凝,薄唇微启:“难吃,又柴又咸。”   萧夕兮啊了声,谢修已经转身去了浴池洗澡。   而书房那边的仆人收拾房间时,惊奇地发现书房竟然有一个空盘子。   “驸马竟然也会在书房吃东西了?”   “是啊,上次他不是说,书房是读书圣地,不可沾染俗气,不让把点心送进去吗?”   “谁知道呢?” 第45章 褰裳 学习的第一天,先吃饭   次日, 萧夕兮卯时二刻被叫醒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素心,这么早, 你再让我睡会吧。”   “看来公主是起不来了?”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萧夕兮猛地惊醒, 怎么会是谢修亲自来喊她?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睛水蒙蒙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起来了。”   说着推开被子下床, 下床的时候眼睛还是闭着的。   谢修眉心一跳, 忍无可忍只能扶住她,将她按在床上坐着,又从屏风上拿来衣服, “给。”   萧夕兮两手张开,睡意朦胧等着谢修的伺候,懒洋洋道:“多谢夫子。”   谢修眉心又跳了一次,他只是想把衣服递给她,仅此而已。   萧夕兮闭着眼睛, 脑袋一晃一晃的, “你快点啊,等会卯时二刻都过了。”   谢修看了几眼萧夕兮, 分不清她究竟是装的, 还是真的不清醒到这个地步。只能任劳任怨地给了穿了衣服。   最后去书房的时候, 已经卯时三刻了。   这个时候,萧夕兮脑子清醒了些, 摸着空空的肚子,“谢修,我好饿, 能不能吃了早膳再学习?”   谢修没动,也没回答。   萧夕兮仗着今天早上,谢修给她穿衣服,自觉已经找到了窍门,拉着谢修的衣袖,“夫子,学生好饿。”   两人刚好走到书房门口,谢修站定,扯出了自己被抓着的衣袖,“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脑子里成天只有那三分口腹之欲,如何成器?”   萧夕兮很想说自己其实不想成器,只要能让她平安度过诗会就可以了。只是看着谢修黑沉的脸,她没敢说出来。   谢修还想说什么,唇刚刚动了下,就见从外面进来了四五个人,端着食盘进了书房。   萧夕兮顿时不理谢修,跟了进去。   碧粳粥、鸡丝粥、珍珠翡翠汤圆、香酥苹、果酱金糕、鸳鸯卷、松穣鹅油卷、金丝燕窝……   满满当当地将书桌占满了。   谢修后面进去,见了这满桌的食物和霸占着他椅子的萧夕兮,萧夕兮拿了一碗碧粳粥,吃了一小口,见到谢修面无表情地站在跟前,连忙放下勺子,端了一碗鸡丝粥放在对面,“快吃,吃饱了,开始讲学。”   谢修没坐,也没动。   “你见过在书房吃早膳的吗?成何体统?”   萧夕兮已经重新了拿了筷子,夹了一块鸳鸯卷,“夫子,这是家里,又不是真的在国子监。再说吃不饱哪里有力气讲学?”   说着将筷子夹着的一块鸳鸯卷放在他的盘子里,“你快吃吧,等会卯时都过了。”   谢修捏着眉心,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以后吃早膳不要送到书房,可以在房间里吃了再过来。下不为例。”   萧夕兮点头,“好,夫子说得都对。”说完又舀了小半碗金丝燕窝在自己碗里。   萧夕兮吃饭虽然看起来很快,但是还是保持了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谢修看着她,勉强吃了半碗鸡丝粥。   他平日里都是在书房看书、处理政务到辰时,再到饭厅用早膳,吃的也是偏清淡的,今日吃得太早,他根本就吃不下。   放下碗的时候,萧夕兮也快要吃完了,正在喝最后一点燕窝。   她看了眼他碗里还剩下的半碗粥,惊了。   “你就吃这么点?”   由于谢修每日都起得很早,萧夕兮从来没有和谢修一起吃过早饭。   可是平日里,午膳和晚膳,他虽然吃得也不多,但也不至于只吃这么一点。   谢修嗯了声,从书架抽了本书,走到窗口前看。   萧夕兮这时也吃完了,叫了丫鬟进来收拾干净,自己则带着诗经走到谢修身边:“夫子,我吃好了。”   谢修没回头,“继续看诗经。”   屋外天还没亮,屋内点了蜡烛,谢修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萧夕兮悄悄地一脚踩上去,脆声道:“好的,夫子。”   说完自己坐会了书桌前。   看了几首后,萧夕兮就坐不住了,跑到谢修身边扯了扯他衣袖,“谢修。”   “夫子?”   谢修低头,“说。”   萧夕兮指着书上的的一首诗,“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你要是想我,你就提起衣服下摆,穿过宽阔的溱河来看我。你以为你不想我,就没有其他人想我了吗?狂妄的小子不要自视甚高,太自以为是了!”   “是这意思吧?当初在国子监夫子讲的时候,我就一直疑惑作者到底是希望那个男子想她呢还是不想她呢?她到底喜不喜欢那个男子?”   谢修微顿,拿着书的手指微微曲起,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半晌轻笑。   萧夕兮听得奇怪,他这声嘲讽的笑是为了什么?   “夫子?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谢修俯身,从她手里拿过诗经,又定定地看了会这首诗。   就在萧夕兮等得都快无聊了,才低声道:“这就要问你了。”   萧夕兮愣住,她要是知道,她还会来问谢修吗?   “哪有你这样当夫子的?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所以不情愿教我啊?可是你想想,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到时候我在诗会上丢了脸,那就是你丢了脸……”   萧夕兮的长篇大论还没完,谢修直接伸出了根手指抵在她唇上,声音淡淡的:“那公主那次说你要是喜欢我,本公主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是因为你喜欢对方还是因为你怜悯对方?”   萧夕兮啊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谢修表情更淡了,拿开抵在萧夕兮唇上的手指,“你第一次叫相公的时候。”   萧夕兮脸色忽然爆红,她第一次叫相公的时候,是在床上。   她想起来了,那次她确实这样说了。   谢修当时问她:“喜欢吗?”   萧夕兮羞于回答,甩了句:“你要是喜欢本公主,本公主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那算什么?   谢修挑眉,“怎么不说话?”   “罢了,你这个榆木脑袋恐怕是想不起了。这首诗的作者日思夜念自己的夫君,但是她不直接说我想你了,而是高高在上,屈尊降贵说,你要是想我了,你就来看我;这么多人喜欢我,爱慕我,你也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一方面,她确实和你一样,不会轻易让自己处于感情的下风,所以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是尊贵的,她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她的男人下达最后的通牒。另一方面她是勇敢的,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夫君有没有真的越过河水去见她,但是她却不自怨自艾,她勇敢地向千百年来的观念、规矩、礼仪下了战书。”   萧夕兮抿唇,一时听入了迷,就连他骂自己榆木脑袋都没有在意,追问道:“什么观念规矩?”   谢修看向她,忽然轻笑,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所以我说,你和这位女子其实是一样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婚姻观念里都是出嫁从夫,男子是天,夫君说了什么都好好听着,不可以违抗的。可是诗中的这位女子却全然不顾这样的观念,甚至直言你这个男人不要自以为是,这就是一种反抗。”   萧夕兮皱眉,这才明白,确实很多认心里都认为一切事情都应该夫君做主,可是她从来都不觉得。   “所以,你们男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女子是地?”   谢修挑眉,“我可没说。”   萧夕兮撇嘴,“你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   谢修无奈,将诗经放回她手里,“我要是真这样想,会赞美诗中这位女子吗?”   萧夕兮点头,这倒也是。   “不过,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不是暗讽本公主呢?”   他说什么,就算女子真的想夫君了,但是她却不说,而是高高在上说你想我了。   又说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还说要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不就是说她和诗中从女子一样,实际上是自己喜欢谢修,可是偏偏为了撑面子拿乔说:你喜欢我?   谢修勾唇,拿着书往书桌走去,否认了。   萧夕兮看着他唇边的笑意,笃定认为他刚才就是在借诗笑话她,虽然她确实有点那个意思,可是他怎么可以笑话她?   她跟了过去,坐在他对面,将书一放,看着谢修:“本公主不管,你就是在笑话我。”   谢修一只手拦着衣袖,另一只手磨墨,墨香和谢修身上淡淡的青松香混合在一起很好闻,他慢条斯理抬头看着萧夕兮:“你先说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就告诉你。”   萧夕兮哼了声,“还说还债呢?才还了一笔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谢修微顿,嗓音清淡:“那你昨天去找赋迟是不是能抵一笔帐?”   “那怎么行?你是你,赋迟是赋迟……”萧夕兮说到一半,看到自己手臂压着的诗经,才想起自己这会正在求他,话音一转,“当然是可以抵一笔的。”   谢修满意地点头,又道:“那我教你作诗,是不是能抵两笔?”   萧夕兮没见过带这样的,“凭什么算两笔?”   “你若是天资聪颖,自然只能算一笔。”   言下之意,她朽木难雕,两笔都算是便宜的。   萧夕兮一口气堵在心间,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谁叫她确实是有点难雕? 第46章 教习 学诗的第二天,换家具   天将黑的时候, 萧夕兮终于看完了一本诗经。   她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不明白为何谢修能在书房待整整一天,还一点都不感到困。   她戳了戳谢修, “明天是不是可以直接教我了?”   谢修视线从书上移开,“诗经看完了?”   萧夕兮点头, 就见谢修站了起来又从身后的书架里抽了一本书,“看这本。”   是王兆诗集。前朝很有名的一个诗人, 被称为诗鬼。   “为什么还要看?我都看完诗经了。”   谢修坐下, 淡定解释道:“看得不够多, 再怎么教都是白教。”   萧夕兮垂首,“可是我好累啊。”   谢修微顿,侧身看着她, “累?”   萧夕兮可怜兮兮地点头,“对啊,我现在腰酸背痛,肩膀这里特别痛。”   她趁机将书放在桌子上,指着自己的肩膀, 眼里泪光朦胧, “你要不要帮我揉揉?”   谢修拿着书的手指弯曲了起来,萧夕想看了眼悄悄勾唇, 又委委屈屈地说:“我从来没有在这么硬的椅子上坐这么久, 感觉人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你是男子自然是不能理解的, 哎,本公主可能撑不到你还债完的那一天了。”   谢修终于放下了书, 坐到她身后去,语气淡淡:“坐好。”   萧夕兮偷笑,扶着椅子把手坐直了。   谢修的手法很生疏, 但是胜在力道适中,萧夕兮异常满意,指挥着他一会按这里,一会按那里。   “就是那儿就是那儿,好爽。”   谢修微顿,眉心折成一道浅浅的痕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让素心来。”   萧夕兮及时按住了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行。”   谢修俯身,脸靠在她的身侧:“饿了没?”   萧夕兮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那今天是不会可以不看诗集了?”   谢修点头,“可以。”   萧夕兮立刻肩膀不酸了,腰不疼了,拉着谢修的手往门口走,“走,我们去吃饭。”   但是没拉动。   谢修反手将她拉了回来。   萧夕兮撞在他胸口,抱怨了一句:“干什么呀,你胸怎么这么硬,我额头都撞痛了。”   谢修喉结微动,手扣住了她的腰,“今天再欠一笔债。”   萧夕兮:“?”   她的疑惑刚问出口,就全明白了。   “你不是说书房是读书圣地吗!”   吃到晚饭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月亮都快走了。   萧夕兮靠在床上,谢修端着个瓷白小碗在喂她。   她咽下一口粥,开始控诉,“谢修,有你这么当夫子吗?”   “你这样的当夫子,那就是禽兽。”   谢修洗完澡后穿着单薄中衣,外面穿了白色衣袍,衣领被萧夕兮抓了一下,就有些松松垮垮,斜斜露出一大片瓷白的肌肤,上面突兀的有好几道红色的新鲜抓痕。   谢修低头,单手捏着衣襟合拢了,声音含笑:“你这样的学生,也是以下犯上。”   萧夕兮哼了声,“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一笔债就可以抵了的。”   谢修夹了点小菜喂萧夕兮,等她吃完才慢条斯理地问:“公主觉得要几笔?”   萧夕兮自觉今天自己吃了大亏,狮子大开口,伸了一只手掌,“至少五笔。”   谢修挑眉,倒也没说同不同意。   萧夕兮又开始指挥他,“那边书桌上有个粉红色的册子,你拿过来。”   谢修拿了过来,“写的什么?”   萧夕兮笑得神秘,将册子打开,又指使谢修去拿笔。   笔拿来之后,萧夕兮将册子放在床沿,就着这个姿势写了写了几个字,“四月初九,谢修骗了本公主,赊账五笔。”   谢修勾唇,对她的册子有了些兴趣,“你这上面都是写的这些?”   萧夕兮自然点头,“当然了,否则像你这样的,今天还一笔,明天又欠几笔,我怎么记得住。”   萧夕兮吃完饭就有些困了,但是一个人又睡不着,撑着下巴看向已经躺在榻上准备入睡的谢修,“谢修?”   谢修嗯了声,“怎么了?”   萧夕兮咳嗽一声,眼睛视线往上游移,“你要是觉得榻上睡着不舒服的话,就再往账本上记一笔,本公主就允许你到床上。”   萧夕兮说完,没有听到谢修的回答,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萧夕兮皱眉,翻了个身面朝里面:“当然啦,你要是觉得好睡就继续,本公主觉得一个人睡其实更舒服……”   话还没说完,谢修已经掀了她的被子,挤了进来。   萧夕兮抿唇,又往里面移动了一点,“我们事先说清楚,虽然本公主允许你上床了,但是这都是因为你教我作诗,加上你用一笔账换的。这不代表本公主已经完全原谅你了。”   说完,她忽然起身,让谢修去将榻上他睡的那个枕头拿过来。   她接过后,将枕头放在两人中间,“看到没,楚河汉界,你不许超过。”   谢修勾唇,眼里荡漾着几分浅淡笑意,可有可无地点头:“随你。”   萧夕兮哼了声,重新躺下。   不知为何,这一次伴着淡淡的青松味,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谢修转身面对着萧夕兮,见她睡得安稳,替她掖了掖被子,随即也睡去了。   翌日,萧夕兮醒来的时候竟然比谢修早,天色还未亮。   她先是震惊于自己也能这么早醒,在内心狠狠地夸了自己的一番,最后才发现自己好像睡在了谢修的怀里。   而昨日放在中间的枕头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手还抱着谢修的腰。   萧夕兮一瞬间心虚了。   昨晚上还信誓旦旦地放着“狠话”的人是她,结果今天就自己睡到了谢修怀里,要是等谢修醒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她呢?   她轻轻地松开谢修的腰,然后试图拿开谢修放在她腰肢上的手,只是刚碰到就看到他手指蜷缩了下,她猛地闭上了眼睛装睡。   过了一会,没听到动静,萧夕兮松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果然看见谢修还在睡觉。   这下她胆子大了些,猜测谢修昨晚可能入睡比较晚,所以现在才没醒。   她握着谢修的手掌,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移动,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腰肢,放在了床上。   剩下的就简单了。   萧夕兮勾唇,只要她成功离开谢修的怀抱,然后再将不见的枕头找回来放在中间,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谢修更不可能会发现了。   她撑着床轻轻地起身,离开谢修的怀里后往里面移动了下,也拿到了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到床角去的枕头。   她折回来,准备将枕头放回去,视线一抬,就看到谢修的眼睛。   睁着。   很清醒,没有一丝刚醒的痕迹。   她愣在原地,这件事似乎曾经发生过。   她咳嗽了声,“夫君醒了?”   谢修嗯了声,“你在做什么?”   萧夕兮假笑,,又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修眉心微蹙,“大概在你还没醒的时候吧。”   萧夕兮:“……”   谢修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极其自然地揉着那只被她枕过的手臂,见她还愣着,微微挑眉:“走了。”   萧夕兮慢吞吞地下床,一脸不情愿地唤进来素心。   谢修收拾后,萧夕兮还在梳妆,她坐在梳妆镜前愁眉不展。   谢修见状,走了过去代替梳头发的丫鬟,“上次的赌约还没完。”   萧夕兮看到谢修更加愁了,本来他就觉得自己是块朽木,今天还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做的一系列蠢事。   谢修给他挽好了头发,手放在她肩膀上,靠近她轻声道:“我是你夫君,不会笑话你,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说,何况我还在努力还债,我这不是还没完全求得你的原谅吗?”   萧夕兮微楞,从镜子里看谢修,他神情温柔,是很认真地在说。   她伸手摸着谢修的脸,“你知道就好。”   谢修勾唇,“这才是熟悉的七公主。”   今日的早膳依旧是在书房吃的。   谢修本来准备挨去饭厅,结果又被拉到了书房。   “你不是说了,本公主想做什么就说吗?我就是想在书房用早膳。”   谢修神情微妙,看着敞开的书房大门,“你确定?”   萧夕兮抬起下巴,“怎么不确定,我就是喜欢在书房用早膳,因为从窗口可以看到湖面,还有风吹进来,可舒服了。”   谢修就这么被拉着进去了。   萧夕兮看到书桌上的早膳,兴奋地坐了过去,“今天的早膳有本公主最喜欢的珍珠翡翠汤圆!”   素心替她盛了一碗,萧夕兮就让她出去了。   她看向谢修,“你快坐下。”   谢修叹气,将书桌边上的一本诗集放进了书架里,萧夕兮看了一眼诗集,电光火石之间,她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她猛地起身,将那本诗集拿了回来。   谢修看向她,她红着脸,“这本书本公主很喜欢,放到我们卧房吧。”   谢修挑眉,“那你坐的椅子要不要放到卧房?”   萧夕兮就像是着火了一般起身,脑海里全是昨晚上的画面,这把椅子确实应该拿走!   她瞪了眼谢修,“还不是都怪你!” 第47章 良嫔 亲亲   最后书房不光椅子换了, 就连书桌书柜都换了。   谢修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只是任由着萧夕兮折腾。   只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把萧夕兮拉到没人的廊下,按着亲了会。   萧夕兮一头雾水, “你不会想要换柱子吧?”   她的视线在漆着大红色云漆的柱子,神情复杂。   谢修失笑, “我进一趟宫,在家把王兆诗集读完, 没读完之前哪里都不准去, 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要出门。”   萧夕兮正色, “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谢修大拇指轻轻掠过她的唇边,低声道:“今天早上兵部的几人求见皇上, 当时皇上和良嫔在一起。”   萧夕兮听到良嫔两个字就下意识皱眉,“她做了什么?”   谢修摇头,神色凝重,“是皇上让良嫔当着礼部的人脱了衣服,躺在了书桌上。”   萧夕兮惊讶地张嘴, 却半个字没发出。   事件竟有这样的事情?   她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修又道:“礼部的官员觉得皇上是在侮辱他们, 所以纷纷要求杀了良嫔,此时联合了其他官员正跪在御书房门口死谏。可是皇上觉得他只是在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觉得大臣们不知好歹。也发了脾气。”   “那你去做什么?你不可能还要帮萧焱吧?他都做出这样的荒唐丑事了。”   “你不准去。”   萧夕兮拉着谢修的手, 生硬道。   谢修失笑, 揉了揉她嘟着嘴巴的脸,“我自然不是去帮他。”   “当真?可是你既然不帮他, 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反正前段时间你被打入大理寺的时候他就收走了你手中的实权,你如今就是空空有头衔没有一点权力的驸马。”   谢修勾唇, “去看戏。”   **   萧夕兮真的老老实实地待在书房里看诗集了,只不过看了一会就坐不住了。   其实她也挺想看戏的。   虽然她确实厌恶良嫔,小门小户,心机多过智商。   但是不论怎么样,这件事于良嫔是在是无妄之灾,将自己妃子的身体暴露在这么多大臣眼中,这哪里是宠爱非常,分明是变态。   而现在那些大臣们不敢追究昏庸荒唐的萧焱,却将一个被迫暴露自己身体的女子定罪为妖妃。   要求处死她。   怪不得俗语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良嫔又未尝不是?   “七妹?”   萧夕兮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大公主的声音,转了出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长姐。”   大公主脸庞红润,眼睛里闪烁着八卦之光,拉着萧夕兮进了书房,把门一关,“你知不知道今日宫里出了件大事?”   萧夕兮无语,她还以为长姐有什么大事呢?虽然这也确实是大事。   “我是真没想到,我会亲眼目睹这一幕。”   萧夕兮疑惑了,“你亲眼看见了?”   大公主点头,“是啊,我都被吓到了。”   可是谢修不是说是在御书房,让几个大臣给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啊?”   大公主又站起来,去关了窗户,才悄悄说:“今天我去宫里看母妃,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撞见良嫔了。”   “你知道良嫔在做什么吗?”   萧夕兮摇头,她今天已经接受了太多惊天的消息,到现在都快麻木了。   大公主啧了声,“皇上竟然提出在召见百官大臣时,让良嫔脱光了给他们看,让他们羡慕自己。而且良嫔竟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同意了!”   萧夕兮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听到比刚才谢修说的更加劲爆的消息了,结果听了这话,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咳……”   咳嗽了好半天,萧夕兮的脸红通通的,抓着大公主的手追问:“良嫔同意?”   大公主点头,“我当时惊呆了,不小心发出了声音,结果皇上让我跟着去御书房,然后我就在帘子后面看了一出精彩的戏。”   萧夕兮觉得自己刚才对良嫔的那丁点同情之心比喂了狗还难受。   “她为什么要同意?”   大公主深吸一口气,显然也是还在震惊,“一开始是皇上说,每次他抱着良嫔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那些大臣看着他的眼神都很羡慕。”   大公主喝了口茶,拍着胸口继续道:“后来良嫔就说不如让他们更加羡慕皇上,就、就说了刚才那番话。而且当时,皇上还要让那几个大臣写诗写文章来赞美良嫔。”   萧夕兮之前的猜测彻底被推翻,只感叹了一句:“怪不得萧焱喜欢良嫔,这就是天生一对。”   大公主疯狂点头,“你都不知道我在帘子后面害怕极了,生怕他们俩要将我杀人灭口,那几个大臣愤然离宫之后,皇上还问我觉得良嫔好看嘛?我当然只能说好看了!”   “还好,我说完之后,皇上就让我走了。”   大公主惊疑未定,说完又足足喝了三杯茶,又叫人取来一壶酒和吃食,“我得压压惊。”   萧夕兮只好陪着她。   这件事情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悚极了。也不知道这会宫里是个什么光景。   萧夕兮有心想要打探,唤来素心,“本公主前日得了上好的百年人参,你给太后娘娘送去,随便打听一下消息。”   长公主叹气,“这段时间来,皇上是越来越……”说到这里,她做了个摊手的手势,“也不知父皇当初究竟为何非要这般,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   萧夕兮想起那日太后说的话,她倒是能隐约猜到些先帝的想法,只是这些终究是猜测,她也不好和长姐提起。何况她当初知道的时候,可也是想了好久才勉强将此事压下,这个时候告诉长姐,不过也是令她空添烦恼罢了。   想罢,萧萧夕兮又引着话题回到了最开始的良嫔:“良嫔虽跋扈了些,但看不出是这个性子,这一次也不知是否有什么隐秘。”   果然大公主闻言,就不再纠结于先前之事,跟着说:“依我看,倒不一定,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与那良嫔更是什么都不熟悉,说不定她私底下就是这么放荡的人,否则也不会……当初那件事你应当也是知道。”   萧夕兮微楞,追问何事。   长公主倒是有些惊讶萧夕兮竟真不知,只不过想起那段时间,她也没多问,而是详细说了为先帝守灵期间的事情,若不是当时还是太子良娣的良嫔在守灵期勾引了萧焱,也不会越过当时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先一步被接近宫里。   所以,这位良嫔是否真的只是“跋扈了点”还尚未可知。   在长公主看来,这件事情,不过是萧焱和良嫔昏了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反正良嫔都落不了好。   而她们本来就看不惯良嫔,如此一来反而是好事。   萧夕兮点头,她想得要多一些。   皇上原先绝对不是这个性子,如今这副做派究竟是真是假?若是装的,萧夕兮觉得反倒可信一些。毕竟,将自己妃嫔的身子给朝臣看这种事情,还是过于惊悚了。   别说是礼仪之国大魏了,就算是那些一女侍夫子二人的蒙古国也未曾听闻过这种事情。   素心没多久也回来了,说起宫中的事情还有写后怕。   说是整个皇宫已经被严格控制起来,她根本就没能进宫,在宫门口就被打发回来了。   “你可说了,你是奉本公主的命令去给太后送东西的?”萧夕兮沉声问。   “自是说了,只是守卫说是皇上下的令,没有他命令之前,皇宫不能进也不能出,若有违令者,可直接先斩后奏。奴婢试着探问了几句,如今就连宫里也无人敢走动。”素心自是一一答来。   萧夕兮看了天色,这会也不早了,若是一直不让进出,谢修岂不是也回不来了。   大公主握住萧夕兮的手安慰道:“也不必太过忧心,横竖这件事就是皇上和良嫔两人闹出来的,总不可能祸及其他人。依我看,待宫门下钥之前,驸马必定能回来。要么是皇上同意处置了良嫔,要么是朝臣们明日继续去跪,总不能各个都在宫里过夜。”   这话也对,萧夕兮听了松了口气。   “那,依长姐看,皇上会不会处置了良嫔?”   大公主啧了声,“这可不好说,如你刚才分析的,若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皇上在作戏的话,那良嫔必定不会现在就处置了。若不是作戏,皇上想必不会为了妃嫔非要和满朝文武过不去。何况良嫔近来虽是得宠,却也不是独宠。”   萧夕兮和大公主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皇帝无真情。既不是独宠,就更谈不上真情。   萧夕兮知道了父皇的事情后,对天子的真情更是怀疑。   当年先帝对母后那般好,其中的真情尚且也没有几分,更何况萧焱和良嫔,他们看着更像是昏君和妖妃。   话说到了这里,长公主便又说起了后宫之事。   上个月,后宫的一个才人怀孕了,虽然没有晋分位,却还是遭了良嫔的嫉恨。   说是皇后娘娘本来已经准备让才人晋充媛,好歹是皇上头一个孩子,自然不能是低位妃嫔所出。   却被皇上驳了,据说是因为那才人惹了良嫔不快。   萧夕兮皱眉,“仅仅是因为让良嫔不快?”她生于皇家,自然是知道子嗣于皇家而言有多重要。   长公主挑眉,“若只是这般,我何至于要同你说,关键是这件事情明面上皇上是偏帮了良嫔,还将才人禁足了,可是却换了一拨伺候才人的人,如今那才人住的翠微宫可是铜墙铁壁,谁也进不去。你说这究竟是在罚才人还是……”   剩下的话,大公主没说,萧夕兮却懂了。   恐怕,皇上确实是在作戏吧。只是事关自己的孩子,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来。 第48章 那个位置 不是指点   萧夕兮和大公主的猜测究竟对不对, 尚无法定论,不过谢修倒是真的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府了。也带回了宫里的确切消息。   本来皇上坚决不认为是良嫔的错,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般大方, 朝臣们不知好歹。   可是到后来,当初的太子少师, 如今的太傅竟当着皇帝的面撞柱,尽管太医诊治及时醒了过来, 但是太傅毕竟上了年纪, 熬不熬得过去还两说。   皇上无法, 只能退了一步,决定将良嫔贬为采女。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   萧夕兮闻言挑了挑眉, “就只是这样?”   虽然说采女在宫里地位确实低下,一般而言是入宫还没有侍寝的秀女才会是这个品级,若是皇上长久不幸,那采女还不如一般得脸的奴婢。   只不过看皇上的这个架势,良嫔……良采女似乎不一定会失宠。禁足禁的是良采女的足, 可是皇帝要去哪里, 还能拦得住吗?   这倒像是做出来给朝臣们看的,毕竟大臣们总不可能时时盯着皇上的后宫, 看的紧了, 皇上可是会恼怒的。   萧夕兮还以为这一次, 会有什么不同呢。   谢修看了她一眼,拉着她进了屋, 屏退仆从。   “有件事,没告诉你。”   萧夕兮不明白话题为何转了,下意识道:“什么事情?”   “我准备帮四皇子坐上那个位置。”这才是他今天为何一定要进宫的原因, 既然皇上做出了这等丑事,那四皇子必定不会再犹豫了。   事情很大,话很短。   萧夕兮被这短短一句话砸晕了,愣了半晌才懵懵地问:“哪个位置?”   问完又皱眉,“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   谢修将她抱进怀里,抚平了她皱着的眉头,轻声道:“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可是、可是这可是谋反……”   谢修勾唇,直直地看着萧夕兮,“怕了?”   萧夕兮沉默了会,最后缓缓摇头:“不怕,我只是担心。”   萧焱就算再废物,如今也是大权在握的皇帝,岂是说反就能反的?   只要他提前察觉了一星半点的迹象,不动神色地扣个罪名,谢修和四哥都跑不了,上次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们不会动手。”谢修轻声道,“大魏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当初先帝给我圣旨的时候,我不曾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荒淫无度的暴君,大魏在他手里,不出十年必定衰败。”   萧夕兮又何尝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相信你和四哥,要是有什么事情本公主能帮忙,你就直说。”   虽然她前阵子知道了原来父皇不是她想象中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可是父皇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   更何况,大魏是她的家,她也不希望有一天他国的铁蹄踏入大魏疆土,屠杀大魏的百姓。   谢修看着她接受良好,索性将一切都告诉了萧夕兮,他曾经因为隐瞒而伤害了萧夕兮,如今他自然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辙。   包括他早就在谋划此事,而四皇子则是在犹豫,上个月他们曾经约定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透露了。   萧夕兮很了解自己的四哥,“这倒是符合我四哥的脾性。”   谢修点头,又拿了一封信给萧夕兮,是他今日进宫走到半途才收到的消息。   信上说的事情萧夕兮略有耳闻,只不过她只知道黄河沿岸灾情严重,具体情况却不清楚。   萧夕兮展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谢修揉了揉眉心,道:“两个月前,黄河沿岸百姓已经饱受雪灾之苦,皇上派了昔日东宫僚属汪长云前去赈灾,结果两个月后不仅没有看到一点效果,灾情反而更加严重了。从这个月开始,黄河沿岸又开始大范围降雨,沿岸百姓已经流离失所,半个月前爆发了民乱。可是这位天子近臣汪长云却隐瞒不报,将□□的百姓困在小勘村里活埋了。”   “杀了?”萧夕兮声音猛地提高,这么多百姓竟然就这么活埋了,信上也讲到了活埋百姓这一点,她脸蛋苍白,愣愣地看着谢修。   谢修脸色亦难看,“我也是今日才收到消息,只可惜那些百姓已经回不来了。”   萧夕兮脸色惨白,她难以想象人被活埋会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   谢修眼眶微红,他今日看到那份密报的时候,心里怒火冲天,若不是南笙拦住了他,他恐怕就这么冲进皇宫质问萧焱了。   后来才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用汪长云的命来偿还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   至于为什么?   呵,世间君子甚少。汪长云身为八年前的科举状元也逃不过一个贪字。   赈灾的银子有多少是真正用在了百姓身上?又有多少是进了汪长云的口袋里?   自从萧焱登基,先帝重臣几乎都被排斥,包括谢修和四皇子。如今四皇子除了远在兖州的二十万兵马,几乎是被架空的。谢修更不用说了,今天萧夕兮说得确实是对的,他如今就是一个驸马。   谢修手上能用的只有这些年他自己培养的人以及谢府的人,四皇子也一样。否则也不会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汪长云做的事情。   汪长云此事,萧焱难道一点都不知情,未必。   至少谢修敢肯定,汪长云贪钱一事,萧焱绝对知情。   因为上次请帖事件,良嫔拿出来观赏的那件宝物就是汪长云送的。甚至有可能,萧焱和汪长云一直都是通气的,就连这次活埋流民一事,说不定萧焱也是知情的。   可是他一个大魏皇帝,大魏百姓的天,却纵容了。   萧夕兮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喑哑空旷:“那,如今怎么办?”   “我今日收到消息后,立即安排人当着百官的面捅了出来,萧焱虽气急,但也派了人去黄河调查。”   谢修语气冷漠,说到这里讥笑了声,“派的是汪长云的舅舅李博知。”   萧夕兮眉心一跳:“舅舅?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调查,外甥做错了事,让舅舅去去调查?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难道那些大臣都不反对?”   反对?倒是反对了。   只是李博知是先帝时期的重臣,素来享有盛名,刚正不阿,不徇私情,萧焱拿着这点做文章,强硬地下了决定。   有个官员义愤填膺,直言萧焱是想要包庇汪长云,结果被萧焱令人当众打了五十大板。   所谓刑不上士大夫,萧焱如此做法已经寒了百官的心。   谢修安抚地拍了拍萧夕兮的肩膀,“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李博知真的选择包庇,我会亲自去黄河。”   萧夕兮皱眉,“你去?可是萧焱都已经架空你了,且不说你去了之后怎么办,萧焱根本不会让你去的。”   谢修挑眉,“公主竟然未卜先知?”   “谢修,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笑了。”   谢修长叹一口气,揽住了萧夕兮的肩膀,他此刻哪里笑得出来,只不过是想萧夕兮不要这么担心。   “今日散去的时候,萧焱私下跟我说了句话。”   那时候萧焱刚刚妥协将良嫔禁足,黄河灾情之事也让他勃然大怒,对着谢修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你若是想活命,就待在公主府里,哪里都不要去。”   谢修没想到萧焱会这么直接,却也答应了。   他答不答应都无济于事,刚出宫门,南笙就告诉他,有人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府上,更是发现府外面藏了不少人。   “萧焱混蛋!”萧夕兮猛地站起来,“他太过分了……”   反倒是谢修淡定得多,“无事,这正合我的意。”   “怎么就正合你的意了?”   谢修扣着萧夕兮的腰,将她揽入怀里在软塌上坐下,“我和四皇子自然不愿意走到那一步,收到消息的时候,四皇子已经暗中派人去了,自会想办法先保住百姓的性命。同时,四皇子若要取而代之,则需要师出有名。”   萧夕兮经过了这段时间,倒是对这些事情有了一定的了解,想了想说:“不过,若是能尽量保全百姓们就好了。”   腰间一紧,谢修用了点力抱住萧夕兮,“这是自然,这些事情告诉你,只是让你有心里准备,但是我和四皇子都不希望你插手,你就乖乖地学诗,这段时间我刚好可以看着你,你你也就没有什么心思找其他人了。”   萧夕兮嘴角一抽,浮上了几丝心虚。   虽说他没明说,可实际上不就是在指赋迟吗?   这人也忒小气了。   谢修见她不答,揽在她腰间的手指动了动,“公主怎地不说话?”   萧夕兮睨他一眼,既觉得自己堂堂公主竟被谢修拿捏住了,很是不服;可是不久的那一场诗会,她又确实需要他的帮助。这么一来二去,心里有些郁结。   公主不爽了,自然不是自己暗自不爽,那当然得有人陪。   她当即戳了戳谢修的脸,仗着自己坐在他腿上,比他高出了那么一点点,趾高气扬道:“本公主做事何时需要别人指点了?”   谢修是聪明人,就这么一句,他就知道萧夕兮在想什么了,公主既然想要拿乔,他也乐意给她台阶让她作,温声道:“不是想要指点公主。”   话未说完,他按着萧夕兮的腰,在她不高兴地翘着的嘴角上轻轻一吻。 第49章 抢男人 赋迟怎么可能在这里   为了让萧焱放心, 谢修老老实实地待在公主府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就是苦了萧夕兮。   从此以后,每天都被监督着学习, 以前还能趁谢修出门办事的时候休息,现在不管吃饭睡觉看书还是干什么, 两人几乎是半步不离。   萧夕兮在如此这般的待了五天后,就受不了。让素心悄悄给人稍信。   于是次日一大早, 公主府就收到了晋阳长公主的请帖, 邀请萧夕兮到长公主府上玩。   谢修看过请帖后, 只是眉梢微挑,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在萧夕兮乖觉的脸庞上看了一圈,“那公主好好玩, 明日再学。”   萧夕兮得以成功出府,觉得府外的空气都要清新上几分。   素心扶着萧夕兮上马车,待马车开始走之后好奇问道:“公主怎么料到驸马一定会放人?”   萧夕兮啧了声,“因为长公主是姑姑呀,长辈的邀请我们做晚辈的岂能拒绝。”   她笑着从马车角落里顺出来一本话本, 这是她昨晚上就命人藏在车上的, “本公主这叫谋定而后动。”   晋阳长公主孀居多年,但是生活却十分美好。   自驸马去世的第二年, 晋阳长公主便大肆搜刮美少年, 只要她看得上眼, 对方也愿意的吗,便收入她的“后宫”之中。   如今年过四十, 却仍旧像是二三十岁一般。   而且她“后宫”的美少年没有一个是年纪超过三十岁的,这才是晋阳长公主最厉害的地方。何况这些人可全都是自愿的,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势, 总归是你情我愿。也是美事一桩。   就连当初父皇在的时候,有时候看不过去了,让晋阳长公主收敛些,她的那些“后宫”都会求情说是自己爱慕晋阳长公主的风姿,幸得长公主眷顾。   在萧夕兮心里,晋阳长公主是比她长姐大公主还要风流潇洒的一个人。   到长公主府上的时候,府门口已经三三两两停了好些马车。   虽然是萧夕兮写信求助,但是长公主还是正儿八经地办了个游园会,邀请了多家长安士族小姐。   见到七公主车架,门口的小厮殷勤地迎上前,迎着萧夕兮往府里走。   萧夕想进门的时候余光看到一俩很陌生的马车,挂的牌子是丘陵张家。   她倒是不记得长安有这么一个人家,随口问道:“那是哪家的啊?”   小厮低着头,温声细语:“想必公主是在问丘陵张家,那是宫里良采女的母家的妹妹。”   萧夕兮点头也没说话,这小厮看都不看就知道她问的是哪家,想来也是问的人多了。   进了后面院子,又领着走了会才到了长公主新修的园子前,这园子实际上修了快一年了,只是快要完工的时候赶上先皇驾崩,后来也不便大兴土木,直到前段时间长公主才遣人修完了最后一点。   “七公主请。”门口守着不是丫鬟小厮,反而是长公主金屋藏娇的那些美少年,穿金戴玉,收拾得格外风流,颦颦一折腰,风流尽显。   萧夕兮挑眉,寻思今儿长公主不会给自己挖了个坑吧?要是让谢修知道了她今日参加的游园会是这么个游发,天上下红雨他都不会让她来。   穿着雪青文人服的美少年,身上书卷气息浓厚,眉间含愁引着她往园子里面走,话倒是不多,萧夕兮问一句,他答一句。   园子里其他认身边也各陪着一个美少年,几乎每个都是不同款的,有像她身边的这个文质彬彬型的,也有活泼跳动的、英气豪爽的。   萧夕想心里暗叹,“姑姑这才是大魏公主过的日子啊,哪像她,光是一个赋迟就让她在谢修面前处处被动。”以前光是知道长公主风流,没见过也就算了,如今见了,萧夕兮这觉着“风流”二字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担得起的。   萧夕兮直接往园子中间,长公主坐着的亭子去,一路上数不清的美少年折腰问好。   直到走到了亭子间,还有两三个。   “姑姑,您今儿是怎么了?舍得让您的宝贝们见人?”   长公主听着亭子对面的少年弹琴,见萧夕兮走过来挥了挥手让那少年下去,拉着萧夕兮说:“你姑姑我可是为了你才这么大方的。”   萧夕兮微楞,“这怎么是为了我,姑姑就知道打趣我!”   长公主妆容极盛,天生一段媚骨成,一颦一笑都是风流肆意,她撑着下巴轻笑,发间的金步摇微微轻颤,“你不是说你那驸马管你管得太严吗?为了让你难得放松我才弄这么些的。”   萧夕兮:“……”   长公主拍了拍手,很快不知道从哪里徐徐走过来几个美少年,都穿着白色轻羽,飘飘欲仙,对着亭子的方向逶迤行礼,然后竟是跳起剑舞来,旁边乐师也是风姿卓绝的美少年,一人弹琴、一人敲编钟、一人吹箫。   一时之间,湖水边青青草地竟恍如仙境。仙乐飘飘,舞蹈迷人。   原本还在逛园子的各个小姐夫人们都聚了过来,对这曲舞大为赞赏。   “怎么样,可还行?”长公主问萧夕兮。   萧夕兮自然是觉得好,要是今日这游园仅仅是看看歌舞就更好了,可千万别还有其他安排。   一曲终毕,几个美少年收剑矗立,目光向亭子这边望过来,如含秋水。   其他人也都在陆陆续续叫好,萧夕兮沉思着总觉得今天这一出有点不符合长公主平日里的气性。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心头好出来见人呢?   只不过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身后的动静,她索性收了思绪,散漫地听着。   原是为了良采女那个妹妹。   在场的不是皇室便是世家大族,最不济都是朝中大官家的女儿夫人,哪里能容得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良采女的妹妹。觉得长公主不该邀请她,但是谁也不敢把这话对着长公主说,这岂不是说长公主错了,然而公主怎么会错男人?   这就只能针对那良采女的妹妹了。   倒有些像是无妄之灾。   “良采女现如今只不过是区区八品采女,这还不如我们这些人家中看门的,张姑娘这般高傲,想必是觉得八品采女尤为厉害吧。”   “哈哈,可不是吗,这八品对于张姑娘来说,恐怕确实很厉害,听闻张姑娘以前是在什么什么县,哪儿的顶头上司不也就是八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般取笑张妹妹,县令又如何,他们管着劳苦百姓,何苦被你们瞧不起?”哄笑中只有一道女声在为良采女的妹妹辩驳。   萧夕兮挑眉,让素心看看那是谁。   “怎么,你对她感兴趣?”长公主问。   萧夕兮摇头:“只是觉得有趣。”   萧夕兮不知道为何长公主今日一反常态,还邀请了张姑娘。就算是良采女还是良嫔的时候,这位张姑娘都没能让人高看一眼。这恐怕是张姑娘第一次出现在宴会中。   不过她也不打算参与,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其他人,她们有什么打算于她都无所谓。   只不过,她不准备理,事却偏偏找上她。   素心弄清楚了说话的女子是吏部侍郎赵家嫡女,刚回了萧夕兮,就听到这位赵家姑娘小声地劝张姑娘不要生气。   吏部侍郎,好像是萧焱登基后升的官,萧夕兮琢磨着就听到身后的人将事情扯到了她身上。   那赵姑娘说良采女妹妹想要让其陪在身边的美少年是长公主为七公主准备的,劝她不要多事。   萧夕兮看了眼长公主,“姑姑还给侄女专门准备了人?”   长公主勾唇,“只不过是个伺候的人,和你那驸马倒是有几分像,一样的不爱理人,可不是什么专门准备的,姑姑还不知道你?永远都是嘴上厉害,要是让你真来,你马上就溜了。”   果然,身后赵姑娘也在说这话。   萧夕兮想起一开始引着她进园子的那位美少年,话少是话少,可是哪里就像谢修了?   她要是这时候还不明白,这出戏恐怕是故意唱给她看的,她就可以不姓萧了,只是她有些疑惑,为何长公主要如此安排?   不管于公于私,她和长公主才是亲姑侄,是一家人,以前这么多年相处也很好,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算计是为了什么,她要是没猜错的话,如果今天她为了那个“像谢修的少年”出头了,这消息立马就能传遍整个长安。   身后的好戏还在继续,良采女的妹妹像是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说:“这是七公主的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姑娘道:“无妨,我陪妹妹去和七公主道歉,七公主深明大义,气度非凡,不会怪你的。”   萧夕兮和素心对视一眼,慢腾腾地抿了一口茶,这是直接把那人按成了萧夕兮的人啊。   她们真来道歉,她该说什么?说无妨?那不就是承认了那美少年是自己的人,要是追究责任,不管她以什么名义生气,都会被归咎到“因为良采女的妹妹抢了七公主的男人,七公主大发雷霆。”   她心里叹了口气,姑姑如今也要站在她对立面了吗?只是她除了当今皇上萧焱,又没有得罪过人,看来姑姑是在为萧焱办事了。   不过一口茶的时间,那赵姑娘果真拉着良采女的妹妹到了萧夕兮跟前,特真诚地道歉:“殿下,张妹妹只是无心之失,求殿下原谅妹妹。”   她说着推了一把张姑娘。   张姑娘是个小家碧玉姑娘,眉清目秀,毕竟良采女也生得十分好看。   她先是怯怯地行了礼,还未说话就泪眼朦胧,好不可怜,估计是见萧夕兮无动于衷,鼓起了勇气道:“殿下,我……我并非是故意和殿下抢赋迟公子的……我只是只是觉得赋迟公子好看,多看了两眼……”   萧夕兮悠然抚着茶杯的手指一僵,赋迟?赋迟怎么可能在这里? 第50章 阳谋 可是眼里分明写着“继续”   赋迟, 赋迟。   萧夕兮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了他第一次介绍自己名字时候的模样,他说:莫讶相如献赋迟。   耳边张姑娘还在怯怯地哭诉, 萧夕兮垂眸看着这个张姑娘。   她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半蹲着,额角已经沁出了汗水, 可是因为萧夕兮没有说起来,她便一直不能起来。   “殿下不能饶恕民女吗?”张姑娘怯怯地抬眼, 叫人很是心疼。   只是在她看到萧夕兮冷漠的双眸时忽然慌了神, 她总觉得今日的这一切怕是不成了, 长公主也好,姐姐良采女也好,这位七公主好似都不曾放在眼里过。   她的想法也没错。   萧夕兮不过是一开始听到赋迟名字的时候愣了愣, 随即便反应过来赋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跟着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虽然能得到想要的功名利禄,可是付出的也不简单,那可是自己的清白。而赋迟好好地待在七公主府上,她既不要他伺候也不苛待他,甚至是好吃好喝地养着。让他如一般读书人那样去科考、去交际, 未来何愁没有登云直上九霄的一天?   至于长公主和她们究竟谋划了什么事情, 又打算做些什么龌龊之事,她心里有数自然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 这一局用的是一个区区八品采女的妹妹, 她一介公主若是真的去计较了, 反而是白白失了身份。   因此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位张姑娘作戏,一点都不像是局中人, 反而更像是坐山观虎斗的局外人。   只不过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她在见到萧夕兮无动于衷之后便主动说话:“兮兮,既然这事与你有关系, 你怎么看?”   她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大约是晋阳长公主给皇帝萧焱的投名状,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办成了这件事才罢休。   萧夕兮看了眼长公主,见她仍旧仪态万千,身边还有个美少年斟了酒,可是这些平静如常的外表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只是一点点,因为她戴着护甲才让她发现了。   她真想问问长公主对自己亲侄女设局有什么感想。   好在她在知道了萧焱的母亲楚氏事件的始末之后,就对皇家这无情这件事有了接受能力,不至于太过震惊。   “姑姑,我才刚到,倒是不知道赋迟是哪位?”   萧夕兮疑惑地问道,果然看见长公主眼神一僵,不过一瞬间就掩饰了过去,命人去将争论中的赋迟公子请过来。   所谓的赋迟公子确实一开始给她引路的那个美少年。   看了两眼之后,萧夕兮忽然用手绢捂着嘴笑了起来,似乎是情不自禁,还笑出来声,笑得所用人都神色紧张。   长公主关切问道:“兮兮怎么了?”   萧夕兮摇头,又过了好半晌才说:“只是见了这位赋迟公子之后,想到姑姑刚才和我说赋迟公子颇有几分谢修的仪态,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位“赋迟”公主却是拧眉,不大高兴地问:“不知公主是何意?”   萧夕兮叹了声,好不容易忍住笑意,“世人道,画皮不如画骨,画骨又次于画魂,赋迟公子皮相尚无,不过是学着话少了几句,怎么就能说和谢修有几分相似。”   这话诛心。   那“赋迟公子”闻言脸色猛地一变,难看到极点,却又因为知道说这话的是公主,他得罪不起,而变得极其扭曲。   哪知,萧夕兮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摇头,“谢修之风流在魂在骨亦在皮,赋迟公子若是真的学得几分,怕也是能及第登科、折桂蟾宫,又如何会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萧夕兮视线在长公主身上流转,言未尽,意已足。   “赋迟公子”更加难堪了。   周围其他的世家小姐们也纷纷笑了出来,“公主说的可是太对了。”   “我初时听闻的时候,便觉得可笑,不过区区一伶人,竟敢和谢世子放在一起,也是不大言不惭。”   ……   此时还一直半蹲着的张姑娘终于受不住,歪倒了下。   萧夕兮没理那些跟着说话的世家小姐,反而让素心扶了一把张姑娘,从头到尾,她是半个字都没和这位张姑娘说。   就连素心扶她一把的时候,说得也不过是:“姑娘小心。”   长公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萧夕兮,很快便开始解围:“如此看来赋迟还需要多多学习,退下吧。”   “赵姑娘,虽则你是关心张姑娘,但是却是无中生有,不过念在你心善,便不与你计较,还不带着张姑娘和七公主致歉然后退下。”   萧夕兮听着,长公主这番话是完全将自己摘了出来,半个字都不提那“有几分相似”是她提的。   而赵姑娘也果真带着张姑娘和她道歉,她这个时候也不能计较,若是计较了,说不定还能做文章,说她之前的话不过是说谎。   这还真是个阳谋,端看她如何抉择罢了。   萧夕兮又看向长公主,越发觉得这皇家亲情是真的不指望了。   “无妨,本公主和你们计较什么。”轻轻揭过后,这一出戏总算是落了幕。   只不过,虽然萧夕兮没吃亏,但是这被人算计的郁闷却迟迟不能散去,总归是心情不好。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和谢修学诗,虽然谢修看得紧了些,可是他长得这么好看,她还时不时可以偷香窃玉,还能逗着谢修,比如非要在他的书房用膳,看他十分排斥却又为了她忍受的模样;又比如趁他看那些正经得不得了的书时候,悄悄亲他,他便会嘴上斥责她胡闹,可是眼里分明写着“继续”。   她最是喜欢谢修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偏他自己半点不自知。   这么想着,萧夕兮便越发觉得无聊了,这园子里除了莺莺燕燕的美少年之外,便是世家小姐们。   这些美少年初时看还觉得赏心悦目,看久了便觉得就那样,动作矫揉做作不说,还有学人精的嫌疑。   “哎……”   她无聊了,便不愿意让算计她的长公主高兴。   “姑姑,这园子里的人都是你这么多年的宝贝吗?”   晋阳长公主觉着这话里有几分暗暗的羡慕,便丢了之前算计不成的烦心,得意道:“那是自然,这些美少年们各个都是风姿卓绝,不可多得,更不要提在床上……”   萧夕兮眼角隐晦微抽,好不容易等长公主说完话便做出了惊讶万分的状态:“是吗,就这……姑姑也太可怜了些。”   晋阳长公主:“……”   她脸上一僵,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喝了一杯茶才缓了过来,“这是何意?”   萧夕兮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姑姑将那些好看的人都藏了起来,不舍得拿出来,否则就这些歪瓜裂枣,实在是……其貌不扬。”   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不那么直白的词语一般,萧夕兮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视线在前面那些奏乐的美少年身上扫过。   长公主气急了,偏偏萧夕兮还是用着十分关心的语气说的,好像真的在替长公主家忧心一般,她要是真的发作,便显得她不知好歹,不识好人心。可是忍着,这一会便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和长公主之前设的局一样,不过都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好半晌只能道:“这是如何说的,这些男子们哪里就如你说得那般不堪?”   萧夕兮见她这样问,心里更是快慰,干脆让所有男子们都站成了一排,开始一个个地指着说:“这个虽然一眼看上去还不错,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大小眼,这般形状,如何能伺候姑姑?”   “第二个外形倒是不错,不过气质却欠缺了些,简单说就是有股猥琐之气。”   “第三嘛,啧,这般大腹便便,姑姑您的眼光实在是宽泛。”   “第四个,背都不直,丝毫精气神都没有,像是纵欲过度,实在不行。”   “唔,你叫什么?王行之?虽然名字还行,可是你却大大辱没了这个名字……”   几乎是刚才暗暗准备看萧夕兮笑话的男子们全都被萧夕兮挨着指点批评了个遍,她才停下来喝了盏茶,对着剩下那些男子直接摇了摇头,“本公主实在是想让眼睛放松放松了,都退下吧。”   晋阳长公主这一次直接气得身体都抖了,根本顾不上该不该发脾气,猛地将手边的茶盏推在地上,“萧夕兮,你过分了!你便是这般对长辈的吗?”   萧夕兮从下往上看着站着的晋阳长公主,“姑姑这是何故这般生气,虽然这些男子们其貌不扬,又有或多或少的毛病,不过姑姑不必灰心,大魏男子这么多,还不愁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吗?”   “前段时间的探花郎就生得极为不错,满身书卷气,我驸马曾说此子非池中之物,姑姑大可以去追求探花郎,想必也能感受到更高一个层次的美了。”   不过那既然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探花郎,又怎么会容忍长公主去祸害。何况那还是世家子,背后有势力不俗的世家撑腰。   眼看着长公主气极,眼眶发红,萧夕兮及时收住了话,“这些都是侄女的一家之言,我这才想起来,侄女和姑姑的审美自是不一样的,侄女见惯了谢修这般人物,自然是对这些百般挑剔,姑姑却不一样,说不定姑姑就喜欢这一口。不过侄女却是要回府了,再晚些,恐我的眼睛就要受伤了。”   说着,和素心起身一鼓作气就走了。   徒留身后惶惶闹杂。   长公主将身前的物什都砸到了地上,要不是被仆从拦着,就要追上萧夕兮去算账了。   要是按照长公主原本的个性,是肯定要追上去同萧夕兮算账的,只是现在她投了萧焱,被萧焱压着,就知道有些事不能做了。   想到这里,萧夕兮还觉得十分可惜。 第51章 雨下接吻 这是什么香   大公主本来也收到了晋阳长公主的请帖, 只是有事情耽搁了,等到她完事出发去长公主府的时候才从侍女口中听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她皱着眉沉思,很快下令转头去七公主府上。   她是不担心萧夕兮会吃亏, 她在意的是另一个点——赋迟。   虽然萧没有旧这个问题发作,但是依她对七妹的了解, 萧夕兮一定是将这个问题记在了心里,这要是当初谢修假扮赋迟的事情曝光, 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背上欺骗七妹的罪名。她可不想七妹怪自己。   追到七公主府上的时候, 萧夕兮也是刚刚到, 正在下马车。   这时候天边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大公主立即走过去,和萧夕兮一起进了府, 路上忙不迭地解释道:“听说姑姑为难你了?没事吧?”   要是说皇家还有说是萧夕兮信任的,无非就是母后、四哥以及长姐了,听到她的关切萧夕兮面色一暖:“长姐放心,我无事,不过是区区雕虫小技罢了。”   大公主闻言心里也松了松, “没事就好, 想必姑姑是和萧焱站在一起了。”   晋阳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是她们的姑姑。先帝在时, 晋阳长公主潇洒肆意, 都是仗着先帝宠爱的缘故, 如今换了萧焱,晋阳长公主要是还想要维持着往日的风光, 投靠萧焱其实是最简单的方法。   大公主想了想又道:“往后我们还是得主意些。”   萧夕兮点头,和大公主一起进了自己的院子,侍女道驸马在书房。   大公主听到驸马两个字的时候眼光微闪, 想了半晌干脆直接道:“听说晋阳长公主府上有个赋迟?”   萧夕兮本就在想这么问题,小小的长安会有两个名字一样的人吗?   “是呀,我令人查了,长公主府上的赋迟也是从清风馆出来的,你说这么小的地方能有两个赋迟?”   大公主装作无意道:“谁知道呢,不过听说清风馆有名字继承制度,虽然很少施行,但是说不定长公主府上的那个赋迟就是继承了这个名字罢了。”   萧夕兮微楞,看向大公主:“有这个说法吗、”   自然是没有这个说法的,但是大公主今日既然在这里说了,那明日清风馆便会有这个制度,所以她点了点头:“是呀,我也是听清风馆的老板说起的,她说是很久以前的规矩了,有时候施行。”   清风馆的老板和大公主自来交好,萧夕兮听了点头,虽然有点不可置信但却没再说什么。   大公主见她信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寻思着谢驸马这可一定得好好谢自己,否则可就等着真相大白吧。   两人又闲聊了会,交换了这几天各自的情报,大公主便借着还有事离开了。   萧夕兮送走长姐,看着外面淋淋漓漓的小雨,有些烦躁。   她自来就不喜欢下雨,总觉得雨天很烦。   加上今天姑姑算计自己的事情,弄得她现在心情一塌糊涂,想了想干脆命人取了伞打算去问问赋迟是否真有这个名字继承制度。   素心撑着油纸伞随着萧夕想往外走,走到一半雨忽然变大了起来,竟有倾盆之势。   萧夕兮眉头更加紧锁了,地面湿漉漉的走起路来十分不舒服。   她犹豫了会,往前面的书房去了。   谢修的书房就在前面几步,去躲躲雨也好,只是自然是不能将她原本打算去找赋迟的事情说出来的,于是主仆俩对了口供,这才往书房走去。   从这里去书房是从后面走,转一个小弯,从侧面走过去就到了。   只是才走了两步,萧夕兮就看到书房的窗口开着,而谢修正站在窗户里面,淡淡地看着雨。   是了,谢修好像挺喜欢雨的。   萧夕兮愣了愣,不过一瞬间就走了过去,隔着一扇窗户站在他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她问的是这句话,心里想的却是谢修不会听到了她和素心对口供的话吧?   那就惨了。   谢修视线在萧夕兮出现的瞬间就从那些雨身上凝聚到了她身上。   雨很大,虽然油纸伞也不小,但总是有斜雨飘进去,洒在萧夕兮的发梢上。   她脸庞上的几丝头发就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脖子上,有几丝往更深处去了。   随着萧夕兮最近,她离他便只有一扇从窗户的距离,他随手一捞就能抱住她。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大手揽住萧夕兮的细腰,往自己的方向微微使力,她便到了自己怀里。   这时候就要感慨,当时也不知是谁设计的窗户,这么矮,倒是便宜了谢修。   萧夕兮猝不及防,手抵在谢修的胸口,眼里有几丝茫然:“啊……”   屋檐遮住了雨,只有少许雨滴落在背后,但是身后有素心撑着伞,萧夕兮倒也没真的淋到雨。   谢修垂眸,视线在她红润的唇上游走,须臾便低头贴了上去。   身后素心忙着低头,拿着伞的手一抖,便抖了几滴雨水到谢修和萧夕兮身上。   谢修一手揽着萧夕兮的腰,另一只手忽然拿过了素心的伞,白皙的手指捏着伞骨,就在眼前晃着。   萧夕兮已经被迫张口,丢盔弃甲被扫荡了个干净。   好半晌,两人分开,萧夕兮唇上的唇脂掉了大半,但却更加红艳了。   她靠在谢修的胸口上轻轻喘息,听着他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声,鼻尖是淡淡的青松味,揪着他衣襟,待到自己平息了才问:“你怎么了?”   身后原本跟着的一行丫鬟早就不知所踪,萧夕兮仰头看着他下巴,寻思着他大概是真的听到了她和素心的对口供。   谢修垂眸,忽然扔了伞,两只手抱住萧夕兮的腰,将她整个人直接从窗口抱了进来,嘴上轻声道:“美人如玉,忍不住。”   忍不住……   萧夕兮嘴角微抽,这倒是她第一次听谢修这么直白地说忍不住。   等到脚落地的时候,她本想问他怎么个忍不住发,结果刚张嘴就再次被堵上了。   他将她压在窗口一旁的墙壁上,吻得缠绵悱恻。   萧夕兮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也跟着情动了,余光中却尽是窗口的雨丝。   好半晌,谢修终于停下,手在她胸前动了动,拉出几根头发丝归拢到她耳后。   萧夕兮原本觉着还好,却因为这个动作脸色爆红。   谢修抱着她坐在书桌上,一边理着她凌乱的头发和衣襟一边问:“刚才准备去找赋迟,怎么又来了这里?”   果然,萧夕兮就知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果然是受了刺激。   腹诽了会,萧夕兮还是将在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和谢修说了,毕竟长公主是站在了萧焱身后,这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还是和谢修说了比较靠谱。   谢修听完,也是眉头一皱。他却是对萧夕兮口中的赋迟感到棘手。   当初他顶了赋迟的身份,明明是给了钱,让那真正的赋迟离开长安的,怎么会出现在长公主府上。   这要是萧夕兮知道了真相,后果还不知道多严重。   他想了想,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恐怕真正的赋迟在我们府上一事,已经不是秘密了,这或许会成为你的把柄,干脆让他离开吧。”   萧夕兮听完推了推他,“本公主发现了,你就是想变着法地让赋迟离开,不论是什么事情,你都能扯到这件事情上。”   谢修心里是有些心虚,但是他面不改色:“我这是为了你好,今日的事情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你今天躲过去了,能保证永远都躲过去?”   萧夕兮哼了声,“我不管,我现在都不找赋迟了,何况我和赋迟本就清清白白,是你非要胡思乱想。”   谢修叹了口气:“赋迟只要一日在,就是威胁。”   赋迟是他自己假扮的,他难不成不清楚萧夕兮和赋迟之间的事情,虽然确实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事情,可是清清白白这四个字,他自己听着都心虚。   萧夕兮悄悄看了看谢修,被他抓了个正着,她咛了声,抱住他的腰撒娇:“我发誓我再也不去找赋迟了还不行吗?不管怎么说他可是陪我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那段时间你去兖州,要不是赋迟陪我说话,指不定我现在就抑郁了。我不光是让他在府上住下,供着他吃穿读书罢了。好不好嘛?”   谢修叹了口气,在她毫无章法的亲吻乱蹭下还是答应了,只是要求赋迟住的远一些,搬出东院回到西院去。   这一点萧夕兮答应了。   哄好了谢修,萧夕兮呼了口气,有心情说其他,“那你觉得是真有名字继承制度这种说法吗?我怎么总觉得不真实?可是长姐从来不骗我。”   当然也是有骗的,不过都是些玩乐,这些下意识被萧夕兮忽视了。   谢修心道,当然没有。   只是嘴上却说:“也许有,也或者长公主府上的赋迟根本就是假的,这就是完完全全针对你局。说不定以后还有假的谢修,让你选择。”   萧夕兮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又有道理,只不过伪装你还是有难度的,这天下能有谁有本公主驸马这么好看?”还有那淡淡的青松味,她只在谢修身上闻到过。   谢修嘴角压抑不住地上翘,一边细细碎碎地吻,一边问:“此话当真?”   萧夕兮哼了声,“自然。”顿了顿又问,“你身上的问道是什么香啊?好好闻呀?”   谢修不在意,“不清楚,回头给你问问。”   说着手上力气大了点,扯坏了衣裳。   “谢修……” 第52章 制香 总觉得在其他人身上也闻到过……   萧夕兮知道谢修身上的香叫文雪香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字迹捣鼓着想要做出文雪香。   只是因为每天还要和谢修一起学诗, 便只有晚上的时间。   经过好几个晚上,萧夕兮第一次做的香成品出来,只是放进香炉里燃的时候, 她总觉得这个香味不对,后来谢修回房的时候, 她又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终于确定不一样。   谢修见她热衷得很, 便建议将制香师傅找来。   但是萧夕兮却摇头, “本公主可是说了, 要自己摸索,要是请师傅那算什么?”   谢修闻言也不再劝,只是在她深夜还继续扑在香炉边的时候直接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你要是不想睡, 不如干点别的?”   萧夕兮惦记着她的香,听到他这么说哼了声,戳着他的胸膛:“睡就睡。”   说着,不过一会就竟然真的睡着了。   看着也是累极了,却偏偏为了个香逞强。   谢修看着她安稳的睡颜半晌, 挑开香炉盖子, 又看向旁边看着的香,闻了闻, 很快确定是有一位材料放多了点的缘故, 便在她放在一旁的单子上, 将雪松屑从三克改为了一克。   做完这些才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萧夕兮没能按时起来, 谢修想着她昨日累到了,便也没叫到,自己先去了书房。   只是在书房的时候待到该吃早膳的时候, 听到南笙叫他去饭厅吃,他竟然有些恍惚。   往日萧夕兮在,她通常都是张罗着将膳食直接放到书房里用,虽然谢修再三不愿仍旧是被她无视。   可是今日没了萧夕兮捣乱,谢修本该觉得舒心,却忽然觉得不习惯。   他在座位上愣了愣,淡淡吩咐道:“将早膳拿进来吧。”   门口的南笙也愣了愣,口里嘟囔着奇怪却还是去了。   而谢修虽然看起来是在看书,可是半晌了,也没见书页翻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波澜有多大。   他对萧夕兮是越来越上心了,只是不知道她对他又有几分心呢?   早膳送过来,下人悄声解释因为他往常不喜在书房里用膳,今日公主既然不在,下人就自作主张地摆在了饭厅。   谢修点头,让他们下去,他又不怪他们。他心里知道是自己奇怪。   谢修捡了些清淡的吃了,却总觉得不如往常可口,甚至有些食不下咽。   可是膳食还是以前那些膳食,厨师也是往常的厨师。   谢修想了想,让人清理干净书房,自己则去了寝室看萧夕兮醒没醒。   他心里实在有些震惊,因为萧夕兮不在,他竟然觉得食之乏味,这有点失控了,但是新奇的是,他似乎并不排斥,甚至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隐约有些兴奋。   萧夕兮仍旧在睡,但是已经濒临醒过来的边缘,在谢修撩开帐子的时候缓慢了睁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谢修,这段时间并不稀奇,因此她也没有惊讶,只是揉着眼睛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她总觉得今天比往常似乎要亮很多。   只是她话刚说完,就忽然被谢修抱进了怀里,她惦记了好几天的文雪香的味道又一次浅浅地萦绕在鼻尖。   一问毕,他唇向耳垂移去,而萧夕兮也终于清醒了些,她推着谢修:“我都没洗漱!”   她总觉得今天的谢修有些奇怪。   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儿竟然失灵了,大早上的沉迷在床上,颇有些“君王不早朝”的味道。这可太不像谢修了。   而且他好似比往常更加热烈,有点像是喝醉了般,但是他身上却半点酒味都没有。   萧夕兮后仰着脖子,全身的着力点都在谢修揽着她的腰肢上。忽然腰间传来一点冰凉,她狠狠地颤抖了下,这才发现他手竟然已经从衣服下摆进去了,已经慢慢地到了胸口边缘。   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他推开。   谢修仰面倒在床上,眼里有几分迷茫,更多的是情动的潋滟,那眼里水光一片,看得萧夕兮脸红。   “你做什么呀?大早上的呀?不去书房了?”   谢修眼神慢慢清明过来,他就这么躺在床上,捏了捏眉心,“去。”   声音还不是那么清明,带着丝丝低哑,听得萧夕兮耳朵一痒,   她咳嗽了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你今天有点奇怪啊,是发生了什么?”   她这会也看清了外面的天色,这可绝对不早了,往常应该都开始吃早膳了,自己还在床上就算了,竟然谢修也在床上。   再一看,他衣着整齐,倒像是已经起床了,又返回来。   谢修嗯了声,撑着床坐起来,下一句却没说发生了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去洗漱吃饭,你的香是因为用多了青松屑才不多。”   萧夕兮一听,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迅速唤来丫鬟洗漱,还一边问:“你怎么知道?”   谢修这会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一本正经气质清冷地坐在软榻上,“闻了闻。”   萧夕兮啊了声,眼睛圆睁:“你闻了闻就知道了?你鼻子怎么厉害?”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谢修嗅觉这么灵敏,就这个问题她又问了好多,等到匆匆吃了早膳,便立即坐到了放着制香工具的桌子边。   看到单子上谢修将她写的青松屑三克划掉,改为一克。   她乐滋滋地重新做了一遍,做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今日谢修竟然没有抓着她去书房,而是任由她白天就制香。   看来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大事。   她趁着谢修没注意,让素心去和南笙打听。反正不管谢修干什么,南笙总是知道的。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段时间,新的香又做好了,她兴致勃勃地投进香炉,轻轻嗅着散发出来的香味。   “对了!这次对了!”她兴奋地跳起来,走过去拉了谢修,两人围在小小的香炉面前,“你闻,是不是和你身上的一样?”   谢修勾唇,很给面子地点头:“是一样。”   萧夕兮眼角眉梢都是开心,得意极了:“从此以后你只能用本公主制的香。”   谢修有些惊讶,沉沉地看向萧夕兮:“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本公主金口玉言,何时胡诌过?”她脸上表情甚是生动,大手一挥道。   却不知这对于谢修来说震动有多大。   他看着她漂亮的鼻尖,颤动的睫毛,樱红的唇瓣,她说话的时候,嘴一张一合,硬是让他躁动不已。   而萧夕兮说完之后却愣了愣,总觉得这香好似在除了谢修以外的人身上也闻到过,不过这短短的念头一闪而过,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等到她又说起“这香只有在谢修身上最好闻”的时候,谢修低头头发垂在萧夕兮胸前,吻上了那喋喋不休甜得不行的唇瓣。   萧夕兮眼睛瞪圆了,视线里满是他的头发。   他头发今日竟然没用玉簪束起来,而是反常地用了一根青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他垂着头吻她的时候,发带和发丝一起垂下,在她眼前、胸前晃晃悠悠。   她已经张开了嘴,回应着谢修。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着他的发带,那青色的长长的发带绕在她手上,竟让她觉得心动异常。   “嘭——”   她被轻轻压着放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时,一旁的香炉不知道被谁的脚给碰倒了,掉在了另一边。半透明的纱帐垂下,挡住了外间的视线,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然后门也被关上。   萧夕兮脸色微红,完了,大清早就纵.欲。   但是她也心动异常,不想停止怎么办?   ……   萧夕兮从浴池里起来,被抱着回到床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和谢修说话。   也太狠了。   她揉着腰间的酸痛,恨恨地想她今天要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谢修如此有兴致,她就要分房睡!   可惜,谢修嘴巴紧得很,就是不说,一边帮她揉腰,脸色还有点心虚愧疚。   他是后知后觉发现今天实在是过分了。   这都过了午膳的点,今天这一天算是浪费了。   他在自省,萧夕兮却觉得他脸上的愧疚是为了别的事情。   等到腰间酸痛缓解之后,便说自己饿了,趁他去传膳的时候,悄悄问了素心,从南笙哪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事情。   素心便将从南笙那里问的全说了,“今日一切如常,要说奇怪便只有一件事,驸马竟然主动要求将早膳放到书房里吃。”   毕竟驸马有点洁癖,不能容忍在书房里吃食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除了萧夕兮在书房的时间,他书房里就从来没出现过食物这种东西。   萧夕兮听完一乐,笑着让素心退下去,等到谢修回来的时候便一直笑着看他,那笑还十分得意。   就等着谢修主动问。   果然谢修也问了。   萧夕兮立即迫不及待地拉着说:“你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深深地爱上本公主了?”   谢修神色微僵,本来这点点异常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奈何萧夕兮一直盯着他,又几乎没有距离,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看来本公主说对了?”   谢修叹了口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萧夕兮哼了声,“那就是你先爱上的本公主呀,那你以后得什么顺着本公主,否则怎么能够得到本公主的心呢?”   谢修嘴角微抽,知道她定是知道了早上的事情。   他自己的反常他心里清楚,只是这个时候被她这么直白地指出来,他有点……不好意思。   只想着先岔开这个话题:“好,先吃午膳行吗?”   萧夕兮嘴角扬起:“你喂我!” 第53章 疼 这香味她在赋迟身上闻到过   在偶然中发现了谢修的小秘密之后, 萧夕兮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就算是要跟着学诗也学得有模有样。   因为她可以更加有理有据的调-戏谢修了,试问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比看着平日里清冷到死的谢修恼羞成怒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没有呀!   不仅如此,萧夕兮还强势承包了谢修的衣食住行。   一开始是他用的香不准别人碰, 没次都要她亲手做,亲手熏到衣服上去。   然后逐渐是其他, 早上就算自己爬不起来也硬要强迫自己起床给谢修穿衣服,将谢修所有的发冠都没收了, 强迫他用上自己买的各色各样的发带, 长长的发带飘在身上, 她可喜欢了。   总之她就是完完全全、开开心心地在打扮谢修。   偏偏另一个当事人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每次南笙等人露出不赞同、惊愕的目光,隐晦地表示谢修应该学会拒绝的时候, 谢修都淡淡摇头,说不必。   当然了,许多次之后,南笙等人也就从谢修的微表情里研究出,自家世子可能很享受这一结论。   于是乎, 便再也没有人不识趣地说什么, 只能看着七公主打扮谢修的兴趣与日俱增。   他们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谢修恐会被这“宠爱”腐蚀了内心。   但是萧夕兮没让他们这担心持续多久,因为不久后她照常美滋滋地给谢修熏衣服的时候, 忽然大脑中闪光一道光, 她想起了被自己忽略很久很久的灵光。   她做出香的第一天闻着的时候, 曾经觉得这个香很熟悉,好像在除了谢修以外的身上也闻到过。   可是后来这样那样, 她便将这想法置于脑后了。更何况南笙说这香是谢修自己研制的,独一无二。   只是今天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记错,她想起了这个香味她曾经在赋迟身上也闻到过。   想到这里, 她眼皮狠狠跳了跳,心里有股不安的感觉逐渐蔓延开来。   她向来是有事情一定要当下就做的,便立即让素心遣退其他人,悄悄地吩咐了一番。   等到夜幕降临,萧夕兮借着去找大公主的借口,和素心左拐右拐,在一座茶楼的雅间里见到了人。   清风馆的老板。   她下午吩咐素心做的便是这一件事情,她让素心告诉侍卫长悄悄地将清风馆的老板抓起来。   侍卫长是她出嫁时的随从,一直忠心于她。府里其他人有可能透露给谢修,唯独侍卫长绝对不可能。   清风馆的老板姓杜,人唤杜三娘。是个美颜少妇。   见到萧夕兮也不奇怪,反而笑着给她斟茶,“奴家就猜到是七公主请奴过来的。”   萧夕兮细眉微挑,她虽然对清风馆不陌生,但是对于这个背后的老板却是第一次见,“杜三娘既然猜到是本公主,那你有没有猜到本公主找你干什么?”   杜三娘是个妙人,她闻言呵呵一笑,艳红色的手帕掩在粉嫩唇边,“知道是知道,不过奴家和公主坦白之后,公主可不能出卖奴家,”   萧夕兮点头:“自然。”   如此,杜三娘也没什么犹豫的,干脆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当然还是有一些加工的,也有些隐瞒的,但是她确实是将现在萧夕兮想知道的说了出来。   “名字继承制度确实是假的,清风馆巴不得馆内,名人代出,又怎么会搞个继承制度。只不过赋迟确确实实有两个,至于其他的,可就是贵人打架,奴知晓得不多。”   萧夕兮对此信没有信,她没有表态,只是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这赋迟脸上有伤?”   “怎么会?清风馆的里人,个个不说绝色,也是万种风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伤口的。”杜三娘似乎是惊到了,言辞激烈,再三像萧夕兮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让一个毁容的人进入清风馆,“就算奴有豹子胆,也万万不敢让一个毁容的公子伺候公主啊。”   萧夕兮冷哼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很是冷峻,又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才离开。   放走杜三娘,萧夕兮立即赶回了府里。   谢修见到她的时候似乎很惊讶,“你不是去找大公主吗?这么快?”   萧夕兮沉下气来,尽量如常道:“长姐忽然有事情,我就回来了,我今天累了,晚上就不学诗了,先回房了。”   谢修点头,没有怀疑。   而萧夕兮也松了一口气,快速离开书房,却在跨入卧房的时候停顿了下,转而去了偏方房。   早在刚刚进入府的时候,她就命让人悄悄将西院伺候赋迟的人都叫了过来。   她进入偏房等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素心就带着人过来了。   人不多,加上外围洒扫人员也就十来个,见了公主后齐齐跪在地上,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着急。   萧夕兮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赋迟公子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跪着的一排人都愣了愣,转而摇头:“赋迟公子每天就是看书,偶尔出门一趟去的也是书铺、茶楼或者文人交际,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萧夕兮皱眉,又给出了一个具体日期,问:“那天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十几个人想了想,其中一个小厮举手说:“奴才是贴身伺候赋迟公子的,所以知道得多一些,前一天晚上公子和公主一起出门了,那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受伤了,公子背上的伤口还是奴才擦的药。”   这个小厮说了之后,另外几个也点头补充道:“是有那么回事,不过我们几个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看出了公子那天受伤了。”   萧夕兮:!   她有点意外,“怎们会受伤,当时怎么不说?”   小厮无奈道:“当时是公子不让奴才说的,他说要是奴才说出去了,便让公主赶奴才出府。”   “那知道是谁怎么受伤的吗?”萧夕兮又问。   这下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只不过过了几天后,公子把我们召集起来吩咐以后小心行事,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特别、特别……”   萧夕兮皱眉,烦躁催促:“快说,本公主不追究。”   “公子说特别是遇到驸马和驸马的人,一定要远远地离开。”   问清楚之后,萧夕兮让他们回去,并绝对不能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素心忐忑地问:“公主,可是有了思路?”   萧夕兮叹了口气,她确实有了点思路,但是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最重要的是受伤这件事有点古怪。   按照下人们的说法,仿佛是谢修打的赋迟。   可是一来说不通为何,二来也不符合谢修的性格。他一看就是能用大道理将你说服便不会动用武力的。   要是南笙打的倒还说得通些。   可是偏偏赋迟身上有谢修的香味。   而且若是事情真相就是这般,好像也太简单了些,就仿佛明明眼前有一个大阴谋,她摸到了门口却进了侧门,终究是不知道内里到底是什么。这让她难得地很焦虑。   她有反复推理一番,从长公主府上的赋迟开始,到刚才小厮的说的一切,却仍旧是不得法。   但是她却没有多少时间继续推敲,谢修从书房回来了。   她吸了口气,回了卧房,看到谢修的瞬间她忽然决定还是单刀直入——直接问吧。   她向来不是个脑子很聪明的人,更不可能和谢修比脑子,这一点她有自知之明。   谢修听了她的问题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   他想了会,拉着萧夕兮一起坐在软榻上,却是神色微妙地说:“心疼他?”   对,萧夕兮直接问他是不是打过赋迟。   萧夕兮听这意思是没否认,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刚才想的那些违和之处,问:“你打他做什么?”   心疼倒是说不上什么,她更多的是惊讶。既惊讶赋迟被打,又惊讶谢修打人。总之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谢修眉眼低垂,神色冷淡:“你无缘无故地不理我,却和他一起去看日出,一起过夜,我作为你的夫君,不过是打他罢了。”   萧夕兮:“……”   她竟然一时之间有些词穷。   谢修实在是太理直气壮了,说得好像全都是她的错一般。   她看着他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原本的思绪:“你不要偏离话题,你好歹是个文人,身份也高贵,怎么能直接打人呢?有话你好好说不行吗?”   谢修冷哼一声,“你还说不是心疼,怎么也没见你心疼你夫君?难不成打架便是我一个人打,他就不曾打我了?”   “我不过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便一定能打赢赋迟?”   萧夕兮:“……”   好像有点道理。   她想了想两个人打架的样子,两人都是文质彬彬的文人,要是用那些武夫的话说可能便是——弱□□。   这样的两个人打架,说不定还真分不出胜负。   “那、那你受伤了吗?”   谢修掀起眼皮,淡淡地看她一眼,长睫眨了眨,文弱之势拿捏得刚刚好:“我自然受伤了,可是你当天却跑来质问我,半点都没有注意到我身上的伤,就连南笙都发现了我身上药膏的味道。”   萧夕兮脸上心虚之色越发明显,她咬着唇,靠近了些:“你伤很严重,疼不疼?” 第54章 诗会 第二名   萧夕兮再一次看着谢修的身板, 虽然她知道他衣服下的身体也不是真的“弱鸡”,可终究也是个从小拿书的人,就算偶尔拿剑练习, 不过是个强身健体的作用。反观那天赋迟陪她爬山去看日出,爬了这么久气都不喘, 看起来身体也不错。   “那……你不会打架打输了吧?”萧夕兮仰头轻声问。   一声极小的笑声传来,像是气音一般, 热气迅速熏过她的耳朵。   耳朵都有烫了。   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这会心虚地反而是萧夕兮自己。她不知所措地捂住了发烫的耳朵, 期期艾艾:“你……你笑什么?”   谢修却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放过她,还准备在她心虚的良心上鞭挞几下:“公主也不必愧疚,反正这么久过去了我身上的伤也好了, 虽然你忽略了我,不关心我,怀疑我……”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萧夕兮长叹一口气,“但是作为你的驸马, 我可以原谅。”   萧夕兮微微愣住, 回神的时候,古怪地看着谢修, 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到底是哪里奇怪她这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只是还没待萧夕兮想明白, 谢修又叹了口气……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世子这模样,外面的那些人知道吗?”   谢修理直气壮, “你才是我妻子,外面的人又不是。”   行吧,这嘴是越来越甜了。   在这样心虚情绪下, 萧夕兮抛开了先前那些怀疑的想法,好生地哄了几句。   这边还没哄完,门外就喧嚣起来,素心进来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了。   两人闻言便出去了,本以为是找萧夕兮的,结果见了人才知道,竟然是找谢修的。   萧夕兮睨了一眼谢修,心里想着皇后能有什么事情找他。待皇后派来的人走了之后,她才从谢修嘴里知道原来皇后娘娘竟然请谢修为她们即将到来的诗会出题。   “……”   她第一时间的想法便是:“那你岂不是可以把你出的题目透露给我?”   她当即就兴奋起来,“若真是这般,这次诗会本公主就十拿九稳了!”   她兀自高兴了好一会,迟钝地发现谢修没有半点跟着高兴的意思,戳了戳他胳膊:“你怎么不说话?”   谢修端着一张脸:“这般私下泄题之事不可做。”   行吧,她差点忘了谢修这人怎么可能同意呢。   “又不是科举,只不过是小娘子们的玩乐,有何不可,难不成夫君愿意看着我丢脸?”   “我这般用心地教了你一个月,在诗会上胜出已经卓卓有余了。”谢修眉头微皱,严谨道。   萧夕兮眼珠子一转,抱着谢修的胳膊撒娇:“可是都说诗这一道讲究的是天赋才情,我虽跟着你学了一月,不过是学的技巧,真正在天赋和感知一道上却仍旧是欠缺的,我这样去虽然不会沦落到最后一名,可是跟上次比起来,还是会差很多的……你就稍稍透露一点可以吗?”   “就一点点……一点点。”她比着自己的指甲盖温言软语道。   谢修半点不为所动,推开她进了书房,淡定地看着书。   萧夕兮从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何况这人还是谢修,她立马跟了过去,侯在谢修身边端茶递水,殷勤极了。   谢修叹了口气,从书架上拿本书让她看:“相信你自己,绝对不回在诗会上丢脸。”   萧夕兮无奈,她献殷勤献了半晌,也不见他有什么松动,便也只能拿着书不耐烦地看着。   等到了晚上,她贼心不死,自然是什么手段都使用了。但是谢修这人吧,萧夕兮送上去,他绝对不会手软,吃的餍足,精神好极了。   反观萧夕兮,一觉睡到了晌午,还觉得腰酸背痛。   但是完事之后,萧夕兮仍旧没让谢修的嘴松动半分。   这般纠缠下去,很快就到了诗会的那天。   这一次诗会就在公主府办,早几天萧夕兮就令人安排下去了,不过这些事情也不用她妻子过问,等到诗会开始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地出现在花园里。   照旧和往常交好的几个朋友坐在一起,这一次皇后娘娘却没有出宫参加,于是萧夕兮和大公主便成了在场身份最高的人。   象征性地讲了几句,便让人拿了诗会题目出来了,这题目还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保管着,对此萧夕兮可有意见了。   她总觉得这是谢修要求的,他肯定是怀疑她会事先打开看题目这才请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她心里哼了声,琢磨着等诗会完了,她可就彻底不用讨好谢修了。到时候她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谢修的!   题目拿出来,先在每个人面前游走一圈,然后被高高地挂了起来。   笔墨纸砚早就备好了,各位姑娘们便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写了,其实大家这么积极主动,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皇后说了,会将写的好诗句收集起来,每次诗会都集成一本诗集,会印刷出来。   长安城的姑娘家虽然不是那些要考科举的男子,但是若能才名在外,这婚事便能更上一层楼。   萧夕兮也慢悠悠地看了眼题目,这一看,她眉梢微挑,她好像在书上看到过的?   以水入诗,但是诗中不能见到水字。   她模糊地记得就这几天谢修塞给她的那本书里便有讲如何将巧妙写水。   她眼睛一亮,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反正如今看来她是绝对不会真的丢脸的,说不定还能再次力争魁首。   虽然她不会直接将书中的诗拿来用,但是她这一个月没有白学,很快就提笔写了一首诗。   她写完的时候,在场大多数人还没落笔。   大公主惊讶地看着她,小声道:“看来谢世子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果然厉害啊。”   萧夕兮抿唇,决定暂时放下“好好收拾谢修”的这个打算。   结果也很显见,萧夕兮虽然没能拿第一名,但也拿了第二名。   诗会散了之后,她跑进书房,谢修背对着她看书,她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他身后去,等到靠近了才猛地抱住他,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谢修嘴角喂喂你翘起,拉着她的手腕:“什么事这么高兴?”   “先猜我是谁。”   谢修笑出声:“……嗯,是南笙?是北群?”   他故意胡说,逗得萧夕兮笑个不停。   趁着萧夕兮笑的时候,谢修转身拦住萧夕兮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第55章 谢礼 可能她比那些更重要   谢修睁开眼睛前绝对没有想到今天的萧夕兮是这样的打扮。   粉红轻纱, 隐约蔽体,满头黑色青丝只虚虚地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那发丝和发带一起落到他肩膀上, 眼前、胸前。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除体香之外还有点点他说不出来的香味, 但是却极其诱人。   “看愣了?”美人弯腰,覆着他的耳朵道, 呵气如兰。   谢修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眸色转为深色, 一手抓住萧夕兮的手腕,尚来不及说什么,美人却旋转出去, 衣角纷飞,须臾又转回他的怀里,在他抓着她手的那只手背上落下一个炙热的吻。   谢修手被就像是被烫到一般,微微收缩,而美人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再次离开他的怀抱, 笑声如铃。   琵琶声响起的时候, 她已经摆好了一个阿罗的姿势,随着琵琶渐起, 那身段越发诱人。   萧夕兮的舞蹈?他从来没看过, 甚至都不曾听说过她善舞。   谢修重新坐正了姿势, 目光微亮,敲着翩翩起舞的萧夕兮, 眼里满是欣赏。   琵琶声急,萧夕兮的动作也随之急促起来,却是更加好看了, 她一个弯身,竟是直接翻转了过去。   他竟从不知道她舞技高超至极,身体柔软如斯。   他目不转睛,惊讶的时候,眼前忽然蒙上一层红色,那似乎是萧夕兮原本束头发的发带,她将它蒙到了谢修的眼睛上。   她人站在谢修身后,蒙上之后,轻声道:“不能取掉哦。”   那层红色的轻纱,很薄,根本就遮不住什么,只不过是将人影变成了红色罢了,不但如此,他这般看着萧夕兮,竟然觉得更加好看了,无论她在做什么动作,他心里都有股冲动的劲儿。   勉强压抑下去之后,眼里的她却又像妖精似的,慢慢地靠近,靠近……最后坐到了他的腿上。   那双手轻轻举起的时候,她胳膊上的红纱顺着手臂落下去,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因为谢修蒙着一层红纱的原因,她白嫩的手臂便像是淡粉的。   那淡粉的手臂落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环住,她倾身靠近,呵气如兰:“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谢修浑身僵硬,放在一旁的手已经迫不及待的、压抑不住地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环住了她的细腰:“好看。”他声色嘶哑,像是埋在地里许久的、上好的酒一般。   萧夕兮闻言便笑,笑得欢了,锁骨上忽然一凉,是他的唇。   萧夕兮是准备好好感谢谢修的,这一次诗会上她不仅得了第二,还从皇后那里知道原来上一次诗会她之所以第一,是因为谢修悄悄帮了她。   帮了却不说,这人一如既往的别扭。   那湿意渐渐往下了,他锢住她腰的手也不安分起来,揉捏着。   一声浅浅的声音从萧夕兮喉咙发出,就像是某种信号一般,谢修忽然停了下来,将她换了一个坐姿,两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   萧夕兮心里也湿润了,主动吻下去,断断续续道:“纱布不能摘了。”   谢修一声轻笑,如她所愿一直都没有揭开红纱。   ……   雨停云歇,风平浪静。   谢修手掌托着细腰,将人耳朵压在自己唇边,声音仿佛在诱惑仙人一般,满足极了:“谢礼?”   萧夕兮嗯了声,她喉咙今天有些哑了,推着他想要喝水。   可是书房里的水已经喝完了,谢修视线在茶壶上转过一圈,亲了亲萧夕兮的唇,让她等一下。随即便用厚厚的斗篷裹着她往卧房去。   她刚才身上穿的那点纱,早就成碎片了。   还好书房和主卧本来就很近,走过短短的一截抄手游廊便到了,将她放在卧房的床上后,谢修亲自到了水喂萧夕兮,足足喝了五六杯才算是暂时足够了。   喝了水,两人这才去沐浴。   萧夕兮这会有了点精神,又一次给老虎拔毛:“不是说不许摘了纱布吗?”   指的是谢修眼睛上的红纱。   谢修在她跟前,正给她按摩着酸痛的腰,闻言嗤笑一声:“不是你求着我摘的?”   萧夕兮话一出就有些后悔,在谢修的提醒下她能不想起来都不行。   确实是她摘的,她想到刚才的事情,脸色微红,推了推谢修的手,“不按了……”   虽然是她自己摘的,可那还不是他逼她逼到了极点,这人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的,实际上芯子里就是坏胚!   对于谢修来说,萧夕兮刚才推他手的动作根本就是在挠痒痒,他看着她眼里的朦胧低了低头:“我第一次知道你的身体这么柔软。”   要是这话在其他场合说也就罢了,偏偏在此时此地,萧夕兮一想起刚才他让自己做的那些姿势脸就红得不行,立马就离他远远的。   谢修追过去,收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了自己身体和壁池中间,声音就像是带着浓厚的水汽一般:“为夫觉得夫人还能更软。”   又一次风起云涌。   再浴池里折腾半天,再次出去之后,萧夕兮是真的累的手指都不想动了。   于此同时天都黑了好久了,两人不仅错过了午膳还错过了晚膳,好在是在自己府上,等两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一顿算是宵夜的晚膳就摆好了。   谢修这会有些心虚,发觉自己太狠了,非常安分地喂萧夕兮吃饭。   “嗓子还哑吗?先喝一碗我让厨房熬的银耳汤。”   萧夕兮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银耳汤,也不说话就喝了,他喂一勺,她就喝一勺。   她记得她今天已经喝了好几壶水,这可都是谢修害的。   安静地喝完一盅银耳汤,萧夕兮已经不想吃其他东西了。她本来是饿得很,但是可能就是因为饿很了,这会反而吃不下什么了,银耳汤喝完之后,就觉得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谢修见状便没再勉强,让萧夕兮躺下后,自己快速地吃了一碗饭,就让人将饭菜撤下去。   坐会床边,见到萧夕兮自己揉着腰,谢修咳嗽声:“我给你揉。”   说着接替了萧夕兮,力度适中地按摩着她的腰。   “按摩就好好按摩,你要是再按摩到其他地方去,从今天开始你就睡书房!”萧夕兮哼了声,小声道。   不是她非要小声说,而是她嗓子还有些不好,大声不了!   谢修心虚,“放心。”   安静了会,谢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想过,他出的题确实是在书上有的,可是那书也不算是特殊,一般学诗都会用到,他也不算是特地给她提示。   要是他给了书,而她一点都不看,那也无济于事。   看她今天这般高兴,想必是得了不错的成绩。   只是仅仅因为这,今天就如此……热情,他尚有写不可置信。   萧夕兮哼了声,睨着谢修:“谢世子竟然喜欢当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啊?”   她这般说,他便知道了是为了什么了。   他低头笑了声:“你知道了?”   “嗯,你说你当初帮了我,怎么不告诉我呢?非要我自己猜,要不是皇后娘娘告诉我,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   谢修勾唇,笑得很是好看,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敲:“我要是知道你会这般报答,我一定早就说了。”   “……”   萧夕兮觉得按照谢修的人品和行事作风,是极有可能的。   她有点后悔了。   她总觉得现在谢修看着自己的视线很是不简单。   “你在想什么?”   谢修目光一闪,竟然避开了她的视线!   果然,他一定是在想什么不得了的计划!   再三逼问下,谢修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很想知道?”   “快说!”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提供给你必要的帮助。”   “……”   至于为什么?萧夕兮想她大概是知道的。   “做你□□梦去吧。”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推崇至极的谢世子私底下就是这么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大批人要惊掉下巴。   说不定从此失望至极,再也不将谢修当成自己的榜样了。   两人又聊了会,萧夕兮终究是累了一天了,聊着聊着便睡了过去。   谢修给她掖了掖被子,看着自己被她枕着的手臂,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一直觉得睡觉就该规规矩矩,后来有一次萧夕兮睡在他怀里,也是这样枕着他的手臂,他觉着这样睡一晚,自己手怕是要麻,便将手取了出来。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烛火已经熄灭了,外间的丫鬟们也渐次退出去。黑暗里,他只能看见萧夕兮的轮廓。   他勾唇,在她额心亲了亲,另一只手将她抱进怀里,因为这个动作她轻轻地嗯了声,不过须臾,便没了动静。   谢修望向无边无际的黑暗,平淡的日子总是令人喜欢的。他不止一次沉迷。   虽然这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很快这天下便再次动乱起来。   原本是为了百姓,为了大魏,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触之不及的志向。   现在还为了一个人,为了这样平淡的生活。   哪怕是一年前,他都不会想到他于萧夕兮,于自己的妻子会有责任和爱护以外的情绪。甚至她已经和自己那些缥缈的志向一样重要。   甚至,他觉得,可能她比那些更重要。 第56章 前兆 你是最厉害的   有谢修的提醒, 萧夕兮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一直都有准备。   不过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萧夕兮听着素心传来的消息还是有些意外。   汪长云在小勘村活埋村民一事发酵了。如今几乎全国各地都知道了这件事,都在声讨汪长云。   萧夕兮垂眸, 无意地搅着碗里的小混沌,半晌过后问:“这事皇上不是一直都瞒得很好吗, 怎么今日风声忽然走漏了?”   她实则在想这里面有几分是谢修的动作,她既然决定了支持谢修, 就没有想过要怀疑他, 她这会只是想起这段时间谢修明明日日和她在一起, 看起来不像是做了什么手脚的模样。   仿佛,他这位驸马比她以为的还要厉害。   素心闻言道:“似乎是因为李博知。”   这位钦差李大人,是汪长云的舅舅。   萧夕兮挑眉, 前几日就已经传回消息说,李博知已经将汪长云关押进大牢,择日押送进长安。怎么这会儿却出现了意外。   按说,李博知和汪长云应当是一丘之貉才对。萧夕兮总觉得这事有几分古怪,她想了想, 放下勺子净了手往书房走去。   这些事还是谢修最为清楚。   她到书房的时候, 书房外面守着好些人,她看了一眼问正给她行礼的南笙怎么回事。   南笙似乎有些紧张, 小声道:“世子这会恐怕心情有些不好, 劳公主惦记。”   萧夕兮心里啧了声, 谢修竟然会心情不好?汪长云的事情暴露出来,他不该心情好才对吗?   门口的小厮将门推开, 萧夕兮提着裙摆进去,果然看到坐在书桌后的谢修,一脸沉色, 看起来还真是心情不好打模样。   她走了过去,直接在他腿上坐下:“怎么心情不好?”   谢修神色暖了暖,脸上的郁色逐渐消散,搂住萧夕兮腰:“怎么不多睡会?”   昨天确实折腾过了,他还以为萧夕兮腰睡到晌午才起来。   萧夕兮哼了声,睨他一眼:“睡不着了,说吧,你是怎么了?”   谢修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过了会才说:“你应当也听到了消息,小勘村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萧夕兮回头看着她,眼底有些疑惑,“可是这件事于你而言,不应该是好事吗?”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捅了出来,民怨沸腾,便可以借此事起事,这并不算得是特别的坏。要说是为了小勘村的那些百姓心疼,前段时间这事刚出来的时候就心疼过了,轮不到这个时候。   虽说这么讲有些凉薄,就好似那些冤死的百姓对于上位者不过尔尔。但是这个紧要的时候,又容不得过多的怜悯。   谢修闻言微怔,苦笑了声:“不是,我固然知道,事情已然如此,再多的怜悯都没什么用,只是这件事会捅出来并不是我和四皇子的意思。”   萧夕兮何其聪慧,单单是这一句她便有些明白了,“这件事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谢修点头,不光如此,他和四皇子原本就没想着从民怨入手。民怨不是单纯的利器,如今这般,各地□□造反不过是眼前之事,可是没有组织的、手无寸铁的百姓又如何抵得过手持尖刀利刃的军队,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   萧夕兮听了,心里对谢修反而更加多了一层说不清的心思,似爱慕,又非爱慕。   她自来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十足的好人,他也自来就知道谢修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可是这事让她觉得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好像更加高大了。   她有些懂了那些读书人为何这般推崇谢修。   要说真论学问,谢修怎么可能比得多学富五车的老学究,可是偏偏在读书人心中,谢修就是这般地位高。   耳边热气氤氲,她侧眼,谢修埋首在她脖子边,叹了口气。   “无论兴亡,苦得都是百姓罢了。”   萧夕兮眨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既事已至此,你能做的便是如何帮百姓减少苦痛。既然他们没有组织者,那你不妨让人去组织。”   谢修身体一僵,猛地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夕兮,“对,公主说得对。”   他唇微微上扬,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萧夕兮笑了声,她才不相信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不过是因为他这会心里确实难受,没有多想,二来,恐怕他是没能下了那个决心。   古人说慧极必伤,他有时候也会陷入那个奇怪的境地。   比如他刚才必定是在犹豫,觉得他若是令人悄悄去将人组织起来,便是利用了百姓。   可是她刚才说,这是帮百姓减轻了苦难,他便能走出自己牛角尖了。   “此事,还得和四皇子商量。”   谢修想了想,又说起了小勘村一事为何会捅出来。   原是,汪长云本就是皇上萧焱的心腹之臣,如今做了这种事,押送回长安便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仅如此,还得牵连九族。   汪长云私底下曾经让李博知上折子悄悄求情,能否让萧焱饶了他家人。   可是这折子终究没有后续。   汪长云觉得自己明明是替皇上办事,出了事,皇上却毫无负担地便要丢弃他。幸而他早有准备,将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一一记录,放在心腹手上。   他这边被押送入长安,那心腹便将这些事都透露了出去。   可是他记录的事情全都是为了皇上办的,他原以为就算自己一家都死了,皇上也不能好过。谁知道散步出来的竟然只是汪长云这些年做的事情,似乎和皇上半点关系都没有。   萧夕兮皱眉,“可是李博知做了手脚?”   谢修点头,自然是李博知做的。   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李博知可是对他没有半点支持,而如今上了皇上的船,便下不来了。他自然是希望自己能成为皇上的心腹之臣。   可是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理汪长云,而汪长云是皇上第一心腹大臣。   他不知怎么地想岔了,觉得皇上恐怕容不下自己。那折子他根本就没上,知道汪长云的打算后,他便一直在追查那心腹的下落。   前几日终于找到,而那本册子就落入了李博知手里,他将这里面的事情剔除了皇上,全都推到汪长云手里,散布了出去。   而这册子自然是交给了皇上。   萧夕兮听完,嘴角抽了抽,她对李博知知道得不多,倒是知道他家嫡出姑娘,看起来是个正派的人,为人性子温婉。   倒是不曾想,李博知为这般行事。   她总觉得李博知有些傻。   想了想,她看向谢修:“这李博知该不会实际上是你或者四哥的人吧?”   否则怎么都做出的事情反而全是都他们有利的呢?   谢修点了点她额头:“虽然我也这般想,但是他确确实实是想向皇上投诚。”   萧夕兮听他这话,没忍住笑出声,要是李博知知道了这评价,恐怕得气死。劳心劳力地谋划了这么久……   她笑的同时,谢修也没闲着,又说了李博知的一些事。   他这次在黄河做的可不只是这件事。   这一次李博知是带着赈灾粮去的,可是最后发到百姓手中的不过几许,他竟然悄悄地留下一部分卖给了富商,又和城中富商勾结,任由物价飞涨。   这其中他有多少获利,可以想象。   而那些汪长云吞了的赈灾银,被李博知找出来之后,也并未全部投入赈灾之中,也是悄然地侵吞了一部分。   只不过他相较汪长云做得隐晦些,发现的人并不多。   说到这儿,萧夕兮眉梢微挑:“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修勾唇,“这就得多谢母后了。”   他的手暂时还伸不到李博知身边去,主要是李博知在这之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官员,不曾伤人害命,他都没怎么关注过李博知。   至于,皇上派他去黄河的时候,那时候就算想要塞人过去也来不及了。   近不了身,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无用。   而这些消息,都是得益于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能在如狼似虎的后宫中厮杀胜利,成为皇后,还得到了先帝的偏宠,本就不是简单的人。   她还是妃子的时候,朝中多数人府里就有了她的人,成为皇后之后,几乎就没有消息来源的死角。   更不要说区区李博知。   李博知身边最得宠的姨娘便是太后娘娘的人。   这位姨娘跟了李博知五年,也算是老人。   这一次去黄河,李博知不知怎地,昏了头,将这位姨娘带上了。   是以,从一开始,李博知的所有消息就源源不断地传入长安。   太后自然不会瞒着他和四皇子,就连其他线人的联系方式也都给了四皇子和他。算是完完全全地信任着谢修和四皇子。   也不奇怪,一个自己亲儿子,一个是女婿,太后自然是信的。   萧夕兮听完,也不算太意外,她一直都知道母后是个厉害的人。   只是她叹了口气,“这样说来,本公主仿佛是最没用的人。”   她撅着嘴,仍旧坐在谢修腿上,看起来很是可怜。   谢修一愣,随即笑开了,“公主才是最厉害的。”   说着在她耳边低语,也不知说了什么,萧夕兮忽然脸色爆红,闹着要下去。 第57章 孩子 什么时候生孩子   谢修找四皇子商议的时候, 萧夕兮也去了。   毕竟打的名号是四皇子请自己妹妹小聚。只不过她在旁边听了会便觉得无聊自己出去玩了。   就像母后说的,她需要知道那些谋划,只不过她现在知道有人可以护着自己罢了。她刚走到四皇子府上的花园, 素心就有事同她说。   屏退了其他人,素心才将一直放在怀里的信拿出来。   “昨日公主拒了长公主的邀请后, 长公主没说什么,今日却送了封信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萧夕兮眉目微凝, 拆了信看。想这么多做什么, 若是四哥和谢修的计划顺利的话,长公主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   然而信上却并没说其他事情,而是给她道歉的。   说昨日邀请她, 本就是想亲自和萧夕兮道歉,但是她拒绝了,她便只能写信道歉了。   很多都是言辞真切的道歉之语,萧夕兮耐着性子看下去,长公主要是真的因为道歉写这长的信就有鬼了。   就算现在晋阳长公主意识到了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为所欲为的公主了, 现在也不可能做出这般姿态, 倒像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没有辜负萧夕兮的耐心, 在最后的时候, 晋阳长公主提了一句说她府上的赋迟不是真正的赋迟。   真正的赋迟早就不在长安了, 至于究竟去了哪里就要问她的驸马谢修了。   萧夕兮皱眉,对于晋阳长公主, 她的这位姑姑的话,她不是很相信,可若是假的, 晋阳长公主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还写了这么多低声下气的道歉之话。   再加上前次,她发现的端倪,当时被谢修说他也受伤了,给岔开了。   现在结合那次发现的事情,她心里又有了些古怪之感。   不过她只是想了会便暂时放在一边了,无论赋迟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现在这个关键时刻都不适合提出来,会让谢修分心。   更何况,经过了这么多时间,她早自觉早就和谢修一条心,关于赋迟的那些事情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叹了口气,萧夕兮让素心将信收好,不要再提这件事,“日后若是长公主再邀请一律都推了,信……也不必再给我看了。”   说完,她有些惆怅,她自己知道此举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时候不宜提这些,更是因为她做出了选择。   在谢修和赋迟之间,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四皇子府上用了晚膳,萧夕兮和谢修一同坐车回公主府。   她主动提起长公主送信一事,“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情去应付长公主。”   谢修点头,“不如你明日进宫去探望母后?”   萧夕兮微楞,随后自然地点头,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母后了,母后一个人在那么大的皇宫,也不知萧焱是否还在继续为难母后。   谢修知道她在想什么,牵着她的手:“放心,母后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厉害。”   萧夕兮点头,公主府到了,她扶着谢修的手下马车,也没再多想。   等夫妻两人回了卧房,她才问起和他和四哥商量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按你说的,我已经和四皇子商量挑了人去各地组织那些百姓,若是事情顺利,皇上那点兵是镇压不住的,迟早要请四皇子出兵。”   萧夕兮眉心微跳,当初四哥支援兖州,手中便收了不少的兵权,加上谢修父亲手里的兵,只要四哥出了长安,一切都没有意外了,只不过是要寻个名正言顺的原由罢了。   “如此甚好。”   谢修把玩着萧夕兮白玉般的手指,“母后那边,她宫里所有人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自会保护好母后。”   萧夕兮轻笑,“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陪着母后的。”   谢修确实眉心一拧,“到时候,你还是在府上待着的好。”   “怎么,你不相信我能保护母后?”萧夕兮勾唇,睨着他,似乎他要是真的说出个是来,她便要翻脸。   谢修叹气,凝望着她:“我只是想更加安心。”   萧夕兮咳嗽一声,她现在是发现了,谢修如今对于时不时冒出来一两句情话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而她至今还没能习惯,每次听到总觉得有些羞耻。   谢修也发现了这一点,唇角微扬,翻了个身,细细地看着她:“害羞了?”   他目光灼灼,眨都不眨一下,萧夕兮本想说一句不,为自己撑面子,却在他眼皮子底下,面色一点点变得红起来。   先是一点点淡粉色,然后绯红,最后眼看着这气氛愈加旖旎,她推了推他:“你好烦!”   她却不知,她这一句话嗓音婉转,带着点点鼻音,配上表情,简直是魅色天成。   谢修眸色转深,抚着她的下颚,细碎地吻过去。   不过到底是念着昨天闹过了头,到最后两人也只是把除开最后一步的事情做了个遍。   萧夕兮气喘吁吁地躺在他怀里,戳着他胸口:“本公主是发现了,谢世子如今是越来越沉溺美色了。”   谢修轻笑一声,胸口便传来一阵阵颤动,和笑声一起传入萧夕兮的耳朵里,震得她面色更加绯红了。   **   黄河那边传来百姓动乱起义的消息,不过是在几天之后。   不同于上一次,相较于上一次的几百人,这一次直接达到了上万人。   皇宫中直接下达了圣旨,让李博知全力镇压。   萧夕兮想了想上次谢修说的,李博知能调动的兵力不过是当地的几千兵罢了。   更不要说那些兵是否真的会严格执行命令,李博知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这应该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为何萧焱仍旧这般做?萧夕兮疑惑的是这一点。   这几天,谢修也忙了起来,不是在四哥府上,便是在书房待到很晚,有时候待到半夜他怕回房会吵醒萧夕兮,干脆便直接睡在了书房。   萧夕想也不算是清闲,她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每天进宫陪着太后。   她自然也发现了母后宫里的人是真的如谢修说的那般换成了自己的人,而且似乎很多人都像是有武功一般。   她又自己问了母后,得到认同的答案后,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自己知道母后确实很厉害,可这里毕竟是皇宫,是萧焱的地盘,她总是担心萧焱会干脆什么名声都不在乎了,直接对母后下手。   反正萧焱也确实没什么名声了,上次和良才人那事,已经让他名声尽失了。   太后看出了萧夕兮的紧张,便拉着她说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今天的话题便到了孩子身上。   太后问她和谢修和好这么久了,也没有传来有喜的消息,是不是两人商量好了暂时不要孩子?   萧夕兮一愣,说实话,她这么久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太后这一问,还真的把她问住了。   “不、不曾啊。”她素来不是很在意孩子的事情,既没有求着孩子来,也没有想办法避着。   反正她是不曾有过避孕措施的,想来谢修也是没有的。   她脸红了红,“母后,这事得看缘分,顺其自然便好。”   太后点头,“好,母后也不是催你,只不过是问一问,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消息,要不然让太医看看?要是有什么便及时调理?”   萧夕兮自然不会拒绝母后的好意,就随着她让人去召太医了。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再说我还是孩子呢,怎么怀孩子?”萧夕兮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   太后看着她,“你呀,反正孩子都要是生的,你现在这个年纪刚刚好,早了晚了对身体都不好,现在正正是时候。”   母女说笑着,很快太医便来了。   请了安之后,萧夕兮便坐在纱帐后,伸出一只手腕,上面隔了一层布,让太医诊脉。   太医手指在手腕上把了会便收回去,“回太后娘娘,七公主一切都好。”   太后沉思了会又问:“公主身体一切都好?现在怀孕也是无碍?”   太医道是,“公主身体现今非常康健,现在怀孕,对公主和孩子都是好事。”   说完,太医又例行给太后请了平安脉,也是无事。   太医走后,太后看着萧夕兮:“听到没有,现在是正好的时候。”   萧夕兮无奈点头:“母后,您就知道催我,你看看四哥,比我大两岁,连妻都未娶,您倒是催催四哥啊。”   太后轻笑,“你以为哀家就没有催你四哥?长安城中那些姑娘哀家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你四哥就是没有看得上的。还说什么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萧夕兮这是第一次听说四哥有心上人,注意力顿时转到了这上面:“四哥竟然有心上人,母后知道是谁吗?”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要是知道,还能让你四哥单着?你说你四哥堂堂皇子,连心上人都追不来,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   萧夕兮却是想着,这自己未来的嫂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未来嫂子了。   “要是我见了未来嫂子,一定能四哥将人追到手!”   太后看她一眼,手摸着她的肚子:“你能给哀家生个乖外甥就好了,还嫂子呢!” 第58章 闯入宫中 保护你母子平安   关于和太后讨论的孩子, 萧夕兮回府后,和谢修一起躺床上的时候,说了几句, 大多是抱怨自己明明还小,母后却已经开始催孩子了。   又说, 现在这个状况根本就不适合怀孕。   谢修听了倒是一脸若有所思。   “虽然现在时局紧张,但是若是如母后说得那般, 现在是好时机的话, 怀孕倒是好事。”   萧夕兮:“……”   感觉自己好像不该和他说, “什么好事,现在你可是在干大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和要一起离开长安,要是真的有了孩子, 那岂不是反倒麻烦。”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两人说到最后,还是达成一致,就顺其自然吧。   “若是真的有了,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护你们母子安全的。”谢修侧身看着萧夕兮, 一脸郑重地承诺。   萧夕兮眨眼, 噗呲一笑,“还没怀呢, 你这样子就像是我已经怀了一样。”   话虽这样说, 她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 不单单是为了这个承诺。往常她和他都喜欢把话憋在自己心里,最近却是越来越习惯和对方倾吐了。   这是一件好事。   她想着想着, 便睡着了。而谢修在她睡着后又盯着她看了许久,到后半夜才睡着。   他和她一样,在这之前其实没怎么想过孩子的事情。   只有去年他父王和母妃来长安的时候, 短暂地提到过,但是那时候他和萧夕兮正别扭着,根本就没多想。   而他们也早就回了扬州,今天太后再次提起孩子,却让他仔细思考了好久。   他也觉得他们该要孩子了。   可是这段时间他们房事也算是频繁,也从没有避过孕,为何却没有动静。他自然不怀疑自己和萧夕兮,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了。   关于孩子的这件事提过之后,两人默契地没再故意提起,萧夕兮感受到的也就只有——她觉得最近谢修好像更加厉害了,明明那么忙,但是他总是能抽出晚上的时间和她吃饭,然后顺其自然便是房事。她有时候半夜醒来,都会看到他在书桌边挑灯夜战。   除此之外,便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过她心里还装着黄河的事,便觉得时间飞逝。   李博知大败的消息传入长安,萧夕兮正和太后在一起。   母女俩对视一眼,太后屏退了丫鬟们,“等会出宫后,这段时间就不必进宫了。”   萧夕兮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安,可是明明事情都在掌控中,“母后,我不放心。”   太后抚了抚她的脸:“放心,哀家这宫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萧焱奈何不了哀家,倒是你,萧焱想必不会这么轻易放你四哥出长安,驸马为了能让你四哥出长安定会有不少动作,你在府上要多加小心。”   这个时候,四皇子最好是按兵不动,什么都不要做。   所以想办法让四皇子能出长安这件事便只有谢修来做了。   萧夕兮想了想,觉得后面这段日子公主府怕也不会太平,答应了太后,“母后在宫里也要多加小心,若是有任何不对,一定要让人通知四哥和我。”   太后拍着她的手背,“好。”   出宫的时候,萧夕兮看着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们着急的模样,心里又沉下几分。   “啪——”   一个宫女不知怎地竟然直直地冲撞过来,等到她发现前面是萧夕兮之后,慌张地跪在地上请罪。   萧夕兮眉头从刚才起就没有松开过,看着不停磕头的宫女,“好了,说吧,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宫女停下来,慌慌张张地说:“张将军率人闯进了宫……”   萧夕兮脑中轰地一声,脸色更加沉了:“张将军为何闯入宫中?”   这位张将军一直都是萧焱的心腹,这会带兵闯入宫中?这事听起来就挺奇葩的。   “是、是皇上,皇上昨儿醉酒……”宫女似乎很害怕,说到一半就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夕兮被哭得脑仁疼,示意素心去让找别人打听。   就这档口,太后也派了人出来,让萧夕兮先回她宫中,切莫让人冲撞了。   萧夕兮心里又是一沉,母后都这般说了,看来这张将军是真的有事。   等到她回到太后宫中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心里是一度无语的。   她觉得上天可能也是不想萧焱待在皇位上,所以总是频频帮助四哥和谢修。   原来昨日萧焱醉酒,竟然睡了张将军的夫人。   睡得彻彻底底的。   今儿醒来的时候,张夫人还浑身赤.裸,身上全都是欢爱后的痕迹,还在昏睡着。   张将军也是在宫里喝醉了的,当时张夫人提前退了出去,说是要回府,他便以为张夫人是回府了的。   结果等他今天早上醒来,却发现张夫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过宫。   而她身边的嬷嬷,昨天逃了出来早就守在张将军的门口等着他去救张夫人,偏张将军醉得死死的。而那嬷嬷也不敢将此事伸张,便硬是等到张将军醒来之后才将这件事说与张将军。   张将军当时就懵了!   他和张夫人青梅竹马,很是相爱,府里只有两个侍妾,也是很安分。   应该说他确实是很爱自己的夫人的,两人也年轻,张夫人今年不过二十一岁。   张将军怒气上头,竟直接提了剑带兵闯入了皇宫。   他带的兵虽不如守卫皇宫的禁军多,但是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而禁卫军原本还算是可以,萧焱登基的这些年,逐渐将禁卫军替换成了自己当初的东宫守卫。   原来的东宫守卫,现在的禁卫军……实在是一群酒囊饭袋。   如此,张将军闯入皇宫,就像是出入无人之境。   听说,现在张将军已经到了萧焱的紫宸殿了。   殿内就是萧焱和张夫人。   萧夕兮听完之后,久久无言。   一是,她完全没想到这宫里竟然防卫竟然虚弱,她觉得四哥和谢修的谋划可以换一个方向了,何不直接逼宫?出了长安,再打进来终究也是一场战事,到时候死伤不计其数。说不定还没有这样来得直接。   二是,她觉得张夫人实在是无妄之灾。无论这个张将军是站在谁身后,张夫人原本都是牵扯不进来的。却偏偏因为萧焱的醉酒而惨遭此劫。不论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张夫人算是毁了,这个世道对女子虽然不如以前严苛,但是相比男子来说,总是不好的。   更何况张夫人现在这个样子。   恐怕就算张将军再爱她,他们夫妻也不能回到以前了。更何况张将军也是有侍妾的,若真是较真起来,张将军似乎也不算全心全意地爱着张夫人。   而且,张将军必死。   恐怕还会株连九族。   甭管这事其实是萧焱的错,可是他带兵闯进宫里,便是造反了。   萧夕兮在想,四哥和谢修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   是直接“带兵勤王”还是任由张将军杀了萧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好像不管哪种方式,张将军夫妻都是不能活的。   萧夕兮和太后没等多久,谢修就过来了。   他从殿外进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寒风,神色冷凝,直到看到萧夕兮才缓和下来。   和太后请了安之后便看向萧夕兮:“无事吧?”   萧夕兮轻笑:“无事,外面怎么样了?”   她眉眼温柔,她看到的谢修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不会选择后者,因为她和母后还在宫中。他和四哥怎么可能就让张将军杀人,就算是有一点可能会波及到她和母后,他和四哥想必都是不愿意的。   她确实想的没错,得到消息的时候,谢修和四皇子萧潜便第一时间入宫了,四皇子带着人直接将张将军杀了。而萧焱他被吓得不轻,当时很是狼狈,不过终究是活着。   过了会,四皇子也过来了,“母后和七妹可还好?可有冲撞到?”   太后笑着让他坐下,“都好,你们来得很及时。”   如此这般,事情算是落下了帷幕。   之所以说是算是,那是因为谢修和四哥确实不打算放过这一件事,他们已经商量好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散布出去。   屏退了其他人,太后也问两人:“这皇宫的守卫让皇上弄得如此虚弱,你们就没有想法?”   四皇子神色凝重,想了想道:“可是经过此事,他必定会想办法加强,若是儿臣猜得不错,恐怕会将之前的禁卫军调回来,趁这个机会,我倒是能将其中一些人替换成我们自己的人。”   谢修也点头,没说其他的。   太后看向两人,便知道两人没有直接逼宫的打算。   逼宫总是来得不那么名正言顺。   “也罢,随你们吧。”   事实上,谢修是有过逼宫的念头的,只不过很快就打消了,他不是介意名正不正,而是他手里还有别的底牌。   更何况,直接逼供,朝廷上那些蛀虫仍旧会继续蛰伏。   若是按照原计划,再稍微调整一些,便能将贪污腐败之类全都揪出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如此这般,谢修自然也没说出来,只是和四皇子私下说过。   等到宫里一切都平息了,谢修领着萧夕兮回府。   回府后,又细细问了萧夕兮可有惊吓到,他今天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紧张到了极点,那个时候刚好是萧夕兮平日里出宫的时候,要是冲撞到了怎么办?要是被张将军直接抓了起来怎么办?   他一路上想了许多,直到真真切切地看着生动鲜活的萧夕兮,那颗在油锅里的心才算是拿了出来。   这一晚,他抱着萧夕兮,心里都还有些后怕。   萧夕兮也发现了他的反常,稍微想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亲了亲他的嘴角,“还在后怕?我这不都好好地在这里吗?”   谢修眼尾微红,深深地回吻过去,好半晌才说:“我只是恨自己为何不能快些……”   萧夕兮也跟着眼睛一红,但是看着他这个样子便觉得心里不好受:“好了,不如你和我讲讲其他事,母后也说了,这段时间让我好好待在府上,日后我便和你一直在一起,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谢修这才好了一点,“好,你说的,不会再离开我。”他手牵着萧夕兮的手,十指相扣,不肯放开。   萧夕兮点头,“嗯,永远都不会。”   谢修这才算是冷静了些,在萧夕兮的带动下说起其他的安排。   说原本的计划因为今天的事情变了变。   四皇子仍旧会出长安,那些起义的百姓需要他,若是他不去,换成其他人去,对待起义的百姓便只会粗暴镇压,抹杀。   而谢修自己坐镇长安,他会配合四哥,让萧焱主动退位。   说到主动退位的时候,萧夕兮皱了皱眉,“他怎么可能会主动退位?”   依萧夕兮对萧焱的了解,萧焱绝对不会主动退位。   谢修这时候勾唇笑了笑:“这个时候就需要良采女了。”   萧夕兮一顿,她都快要忘了良采女这个人了,曾经宠冠后宫的女人。自从贬为采女之后,声势小了很多,也不曾再听到她和皇后对这干。   “难不成她是你安排的人?”她这话是不可置信的,她不太相信良采女会是谢修安排的人。   果不其然,谢修失笑:“怎么会?不过她这个性格可以利用一二。”   萧夕兮见到谢修心情好了许多,心下也松了口气,又问道:“可要是良采女也不能让他主动退位呢?”   谢修闻言神色整肃,“若是如此,也只能让他死了。等到四哥收服了起义的百姓,长安城外的动乱却迟迟未能解决,皇上死于流民之乱,其他人救驾来迟,也不算得什么,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   “何况,我总觉得我们这位皇上可不是那么容易安分的问题,看着吧,这段时间他还会整些事情出来的,说不定到时候百官请愿让他自请下台。”   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却不是玩笑。   萧夕兮想了想那个画面,若是真的发生了,萧焱必定会气死的。   她这么想着,就笑出了声,戏谑地看着谢修:“若是真的能让他看到这一幕,倒是有趣。”   谢修也勾唇轻笑,眉眼完完全全地温柔下来,亲着萧夕兮的下颚,“睡吧。” 第59章 有喜 真的有宝宝了   长安城刚刚落下惊险一幕, 长安以外的地方,却仍旧在□□之中。   李博知大败,被起义乱箭射死, 传闻他当时正带着一大车的金银财宝准备悄悄逃走,被起义军发现的时候, 他身边的人早就死光了。   消息传入长安,刚刚经历过动荡的朝廷鸦雀无声。   萧焱眯了眯眼睛, 提拔了之前张将军的下属云淳风为兵马大元帅, 令他领兵镇压流民。   明面上, 是去安抚流民,实际上萧焱早就悄悄地给了云淳风圣旨,让他不计生死, 只要能将□□镇压就行了。   朝堂上很对人都在心里寻思,云淳风是已故张将军的下属,焉知他如今还是否对皇上忠诚?可是神奇又默契的是,没有人向皇上提起。   谢修原本的打算再一次推迟,他对这个云淳风知道得比别的人多难么一点。   云淳风和张将军除了是上下属之外, 其实还算是情敌。   张夫人还在闺阁时, 云淳风就喜欢她了,只不过张夫人娘家也就是陆家觉得云淳风家世过低, 后来又将女儿许给了张将军。   谢修思索着这三人的关系, 最后在云淳风动身前去见了他一趟。   走之前和萧夕兮打过招呼, 让她在府上,别出去。   萧夕兮这会自然不会出去,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她脱下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一袭轻薄的春衫。   最近长安城里风声鹤唳, 人人自危,要是往年,她这会收到的邀请她去踏春、赏花的帖子能堆成小山,而今年是一个帖子也没有。   现下没人敢赏劳什子的花,个个锁在家里都不敢出门。   对于萧夕兮而言,不能出门似乎也还好,她最近身子疲软得很,总是想睡觉,对于出去本身就没有心思。   今儿,她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她醒的时候,谢修刚准备出门,就顺道和她说了声,自己要去见云淳风。   她听到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还有点不清醒。   等到他走了,这会她脑子才运转起来。   去见云淳风?云淳风不是萧焱新任的兵马大元帅吗?那是已故张将军的下属,也是萧焱还是太子时就跟在太子身边了。   去见他能有什么用吗?   萧夕兮好生想了半晌,没有想出所以然来,便也没再对想,反正自己要是想知道的话,问谢修,他肯定会说的。   如此这般,萧夕兮便放下心来用膳。   早午饭,不早不晚,说是早膳晚了点,午膳吧,又早了点。   萧夕兮吃的时候,还在心里盘算着使人进宫看望母后一趟,结果吃到一半顿觉不舒服,明明刚刚还觉得不错的膳食,她这会看起来却是十分油腻。   心口一股郁闷上涌,她令人撤了膳食,坐到一边的软塌上,叫人寻些清淡的、爽口的小食来。   往常也有这样的情况,厨房照例准备了牛乳和一些萧夕兮喜欢吃的小食来,结果萧夕兮端着牛乳,还没喝,只是闻到那股味就开始反胃了。   屋里伺候的人都慌了手脚,素心倒了纯净的白开水给萧夕兮漱口,“公主,让太医来看看?”   萧夕兮摇头,这么一折腾她什么心情都没有,瞌睡竟然又上来了,“算了,我睡一觉。”   众人无法,只能又伺候萧夕兮歇下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谢修回府的时辰。她原本是打算短暂地歇一会的,结果等她醒来见到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和眼前一脸担忧的谢修时,整个人都懵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谢修皱眉,伸手摸了摸萧夕兮的额头,没察觉出什么,又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贴着萧夕兮的额头,得出的结论也是没发烧。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找太医来看看?”   萧夕兮一听这话便知他是知晓了自己早上反胃的事情,抓着他的手靠坐起来:“又没什么大事,我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半个月前在母后宫里才让太医看过了,什么事都没有。”   谢修不赞同地看着她:“你要是真的有分寸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要知道他一回来就听到素心说她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午饭也没吃,早膳就用了一点点,还吐了。他心里紧张得不行,立即就叫人去找太医过来。   话音落下的时候,太医也到了,谢修免了他请安,“快,给公主看看是不是受凉了?”   萧夕想今儿刚脱下冬装,受凉是有可能的。   太医既然已经到了,萧夕兮自然就配合了,她靠在谢修的怀里,让太医隔着一层纱帐替她把脉。   “如何?”见太医收回手,谢修沉声问道。   岂料那太医站了起来,对着两人行礼:“贺喜公主、贺喜驸马,公主这是有喜了!”   话音落下,守着的丫鬟们高兴极了,帐子内的两个主子却没什动静,太医疑惑了会,就听到驸马不可置信地反问:“当真?”   太医听出话音里掩饰不住的喜悦,笑着道:“公主已经一月有余了,别的大夫可能把不出来,可是臣却是敢保证万无一失的。”   帐子里,谢修和萧夕兮对视着,谢修眼里是一抹狂喜,他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摸了摸萧夕兮的肚子,可是刚靠近又害怕惊扰了肚子里的孩子,便有些滑稽了。   而萧夕兮还在茫然中,她竟然真的有孩子了?   关于孩子这个话题,他和谢修半个月前才提起,当时还说什么顺其自然,可是现在就有了,还是一个多月的,那岂不是当时两人提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孩子?   她还在纠结中,谢修已经吩咐下去赏了太医和府里的下人,又让人先不要对外宣称,只是悄悄使人去皇宫向太后报喜,也命人去和四皇子说了。   等这一系列吩咐完毕,萧夕兮堪堪回神,她看着谢修忙上忙下,好不容易有了空闲便抓着问:“孩子都有一个多月了,那我们……这段时间……”   她附在谢修耳边轻声道,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担忧,还有些不好意思,谢修一听也觉得忧虑,“我去问问太医,你好好躺着,想吃什么吩咐素心。”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卧房,追上去问太医。   萧夕兮诶了声,见他已经跑远,无语地蒙上了眼睛,房中事拿去问太医,他也好意思?   而谢修这边已经追到了太医,他是真的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拉着太医在一角,十分镇定地问了。   太医显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也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正经答道:“无妨,臣刚才把脉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只是在这之后不可行房事。”   谢修得了太医的确切答复,松了口气,谢过太医又疾步回了卧房,告诉萧夕兮无妨。   这时,厨房已经将晚膳端了上来,很多都是刚才萧夕兮自己想吃的,可是这一吃了几口之后就没有胃口了。   谢修见状,想起刚才向太医讨教的,令人去寻些梅子来放在萧夕兮跟前:“吃试试?”   萧夕兮捻了一颗梅子,觉得还行,酸酸甜甜,口感很是不错,最重要的是没有一点腻味的感觉。   吃了几颗后,她又捻起一颗喂给谢修,“你也吃一颗,很好吃的。”   谢修有些犹豫,太医可是说了有孕之后会喜欢吃酸的。   “快点呀。”萧夕兮催促着,谢修回神,张口咬下梅子。   梅子入口,谢修顿时拧起眉,只不过短短一瞬,在萧夕兮问他怎么样的时候,敛了神色:“还行,你喜欢吃就多吃些。”   萧夕兮高兴了,又吃了几颗,胃口好了些,这才用了小半碗米饭。   吃跑喝足,梅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谢修又令人去找些酸口的、孕妇可以吃的东西来,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扶着萧夕兮去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陪她聊天。   萧夕兮摸了摸肚子,直到现在都还觉得神奇:“你说为什么半个月前在宫里没有吧把出来呢?是不是哪个太医有问题,如果是的话,得提醒母后……”   谢修勾唇,哭笑不得地打断萧夕兮:“放心,月份太浅了本就不易脉出来,你现在才一个月多一点,半个月前把不出来是正常的,太医不都说了,一般大夫两个月才能把出来。”   萧夕兮听了这解释也算是接受,点了点头觉得腰有点酸,便倒在榻上,头枕在谢修的腿上:“那你给我说说云淳风吧?他既然是皇上的人,你去找他能有什么说的,小心他转身就把你出卖了。”   谢修轻笑,小心地护着萧夕兮,一手抚着她散在自己膝盖上的满头青丝,“虽然云淳风是皇上的人,可是他如今与皇上有隙,他是张将军的下属,皇上杀了张将军全家,他自然不会如以前那般忠于皇上。”   萧夕兮看着谢修的下颚,他垂头和她对视一眼,眼里有淡淡的细碎的光芒。   萧夕兮顿了顿,觉得谢修这样的美色真是人间罕见,她在心里腹诽自己是不是怀了孕之后心思有些强。   嘴上说着其他话题想要淡了心里的心思:“就是这般?云淳风就因为着就对皇上有隙?怎么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第60章 胎教 讲故事   怀孕之后, 萧夕兮就开始安安分分的养胎,窝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她就是自己走几步都不容易。素心等人总是要搀着她, 生怕她不小心滑倒会出意外。   对此萧夕兮很是无奈,偏偏无论她怎么说, 都没人理她。   如此一来,心情就有些郁闷了。   现今这个情况, 太后是不能出宫的, 就连大公主都很少出门, 只能偶尔低调地来府上陪她。   所以除了下人之外,谢修便是萧夕兮一天之中相处最多的人了。   谢修也不是很闲,据他说在云淳风走之前, 他和他达成了一个约定,相当于是策反了云淳风。尽管如此,他仍旧每天要收到从四面八方来的信,经常要悄悄地去四皇子府上和四哥商量事情。   这样一来,萧夕兮就无聊了。她本就不是闲得住的性子, 平日里呼朋唤友, 吃喝玩乐,而现在连让戏班子到府上唱戏都不行。   这样的无聊在一个月后爆发了。   用晚膳的时候, 萧夕兮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看着对面的谢修。   谢修注意到了, “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萧夕兮哼了声,“谢世子最近好忙啊, 本公主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谢修:“……”   “我们不是每天都见吗?”   虽然他忙,可是还是每天都会回府,每天晚膳也是陪着萧夕兮一起用的, 晚上因为她怀孕的缘故,他不能和她睡一张床,却也搬了张床榻放在一旁,就在萧夕兮身边,这无论怎么看都算不上是不容易见面。   萧夕兮长叹了口气,“都说人心隔肚皮,你人在这里,可是心早就飞了。”   这就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谢修坐到她身边去,“是不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是。”   谢修神情一凝,想不出在公主府还有能谁让她不开心,难不成是欺上瞒下的奴才?   “是谁?哪个奴才不长眼睛?”   萧夕兮面容愁苦,幽幽地看着他:“是你啊。”   “……”   谢修面色一滞,看了几眼萧夕兮眼底的狡黠,终于明白她是在做什么了。当下便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手掌在腹部轻轻盖住,“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有顾及你。”   认错认得相当干脆,因为太医早就说了,女子怀孕的时候就是会心思敏感,胡思乱想,一定要多顺着她。   萧夕兮噘着嘴,很是不满,“你每天都和四哥在一起,我只有一个人……”   “那我以后多陪你?”   萧夕兮仍是摇头:“你陪我,你那是陪我吗?明明就是坐在一旁看你那些信,跟我有半点关系吗?”   话说到这里,谢修就真的有些心虚了,不可否认他心里事情确实多。   他看着萧夕兮仍然平坦的肚子,想到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心里软得不行,认真地反省了半晌:“我以后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却不管公事,好不好?”   萧夕兮盯着他看了几眼,勉为其难地点头:“行吧,看你表现。”   谢修松了一口气,劝着萧夕兮再吃点东西。   萧夕兮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很多都是她下午吩咐的吃食,可是这会看着却又觉得不想吃了,“我不想吃。”   谢修看着她是真的没有食欲,也不逼她,揽着她小心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萧夕兮沉思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我想吃锅子,好久没吃了,要辣的。”   说完,一双眼睛就看着谢修,无声地催促着。   可是她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能吃那么辣的东西吗?还没等谢修开始劝说她,萧夕兮就扯着谢修的衣袖撒娇,“我就想吃嘛,我嘴里没味,夫君……”   唉,自从怀孕以来,萧夕兮撒娇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   辣锅子很快就准备好,在谢修的再三坚持下,勉强将辣度减少了几分。   萧夕兮看到辣锅子放上来,片得极薄的羊肉、翠绿的蔬菜……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谢修从素心手里接过筷子,亲自给萧夕兮烫了一片羊肉,放到她已经调好的调料叠里,“慢点吃。”   说着又烫了几样其他的菜。   谢修也跟着吃了点,等到两人都吃饱,他牵着萧夕兮去院子里消食。   这会冬天过去,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刚吃完锅子身上也不冷。   两人随意说着小话走了一圈,谢修又拿过丫鬟手里的披风给萧夕兮围上:“回房间还是再走会?”   萧夕兮摇头:“再走会。”   谢修自然答应,两人又慢慢继续散步。   途中,萧夕兮看着谢修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忍不住,“我才两个多月,还有几天才三个月,哪有这么夸张啊。”   谢修皱眉,“女人怀孕生子本就危险,你不要不当一回事。”   萧夕兮越发愁,“我现在一点自由都没有,母后派来的嬷嬷整天盯着我,素心也盯着我 ,我干个什么都不许,再这样下去我要废了!”   谢修若有所思,要是自己是萧夕兮,什么都不能做,恐怕也不能忍受,“那你想做什么?”   萧夕兮眼睛一亮,“我想跟你去四哥府上行不行?”   谢修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道:“不行。”   他去四皇子府上都是悄悄去的,要是再带上萧夕兮,那怎么行?   萧夕兮哼了一声:“看吧,你也和嬷嬷一样,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谢修想要辩解,他和嬷嬷自然是不同的,看着萧夕兮的神情又咽了下去,“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皇上的爪牙,正监视着我们,带上你去太危险了。”   萧夕兮停下脚步,一脸无语道:“本公主去四哥家还要偷偷摸摸吗?你是不是最近变傻了?”   萧夕微楞,看着萧夕兮半晌,是啊,他怎么忘了!   要是萧夕兮去自己四哥府上那自然是要正大光明地去的。   萧夕兮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模样,很是不想承认,“你果然是傻了,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怎么傻的是你?”   谢修差点就要答应,脱口之际忽然想起来:“不行,就算能光明正大地去,可是长安最近也不安稳,要是遇到意外了?再说马车颠簸,还是待在家里好。”   萧夕兮打了几下谢修,“你怎么这么烦啊!”   亏她还以为自己的劝说要成功了呢,结果这人转头就否定了。   谢修由她发泄,反正她那手劲小到几乎可以不计。   天色也不早了,谢修揽着萧夕兮往房间走,一边走嘴里一边哄着:“明天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你解闷。”   萧夕兮仍旧不开心,最后缠着要听外面的事情如何了。   谢修也没故意隐瞒,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了。   现在刚一个月,云淳风到那边也不过十天左右,私底下已经和流民谈判好了。   当然了,流民中做主的是四皇子早先派去的人。   四皇子的人早就将流民们安顿下来,这才让他们和云淳风的谈判进行顺利。   但是流民这么多,总还是有些人不愿意的,还需要慢慢来。   而朝廷上,皇上已经焦躁到了极点,因为自从云淳风出了长安之后,朝廷就半点消息都收不到了。   朝廷分为两派,一群人认为是云淳风还来不及送信,一群人认为云淳风要反。   两派争吵不休,没个定数。   而皇上也在这样的恐慌之中身体越来越来消瘦,好几日都直接没有上朝,听小道消息,前天还晕在了后妃床上。   萧夕兮听罢很是无语,她还从来没有听过有男人会晕在女人床上,这得是对虚弱啊,都这样了,还不忘那档子事。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管不住自己?”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眼里尽是疑惑。   若说谢修怀疑萧夕兮是故意这样问来取笑他,偏偏她看样子是真的好奇,他一噎,扶额道:“别把我和他相比。”   行吧,萧夕兮若有所思地看着谢修,“可是你确实每天早上都……”   谢修脸一黑,那能一样吗?生理原因和管不住自己能一样吗?   他啧了声,总觉得太医说得对,有孕的女人确实总喜欢胡思乱想,半点依据都没有。他俯身堵上她还喋喋不休的唇,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只很轻柔很轻柔地亲了亲,额头抵着她的,轻声道:“总之我不会。”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点紧张,她怀疑是不是怀孕会改变一些身体体质,否则为何单单是这样她就脸红心跳了。   身后的丫鬟见状,早就远远地退下去了,屋门口这会就只有他们两人。   萧夕兮在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后,迅速地移开脑袋,“走走,我有点冷了。”   谢修闻言心里一紧,立马和萧夕兮一起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又将她带到榻上坐下,解了披风,拿过放在一旁厚厚的羊毛毯搭在她身上,“还冷吗?”   萧夕兮摇头,刚才心里的那点紧张也淡了,却打定主意要找个人问问是不是怀孕之后那啥反应会变大。   谢修见萧夕兮还不想睡,便开始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这段时间只要有空,他就给孩子讲故事,当然故事还得是萧夕兮喜欢听的,要不然她就不让谢修讲。 第61章 巧合 风雨欲来   萧夕兮养了一段时间后, 正值无聊之际,谢修忽然带着她避开了府里一众仆从,往府里最西边的西跨院去。   萧夕兮被谢修牵着手躲在柱子后看不远处一队护卫走过, 眼里升起疑惑,却也知道这时候还是不出声为好, 等到护卫走远了,谢修四处看了一眼拉着她进了西跨院。   西跨院无人住, 尽管打扫得干干净净, 但是终究没有人烟, 一点人气都没有。   萧夕兮拉了拉谢修,终于问了心里的疑问:“这是干什么呢?”   谢修揽着她的腰,小心地进入其中一间厢房, “等会给你解释,先和我走。”   行吧。   萧夕兮看着谢修紧张的模样,暂且压下了心里的疑问,他总不可能害她和孩子吧。   放下心来,她便仔细打量了这间厢房, 普普通通, 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有灰尘。她实在是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谢修带着她悄悄来。在自己府里还跟做贼似的。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 谢修已经走到了西侧的墙壁边上, 那墙壁看着也无甚奇怪之处。   却只见谢修在墙上敲了敲, 没过多久那严严实实的墙壁竟然从中间分开,缓缓向两侧退去。   这会, 就算萧夕兮再迟钝也知道了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谢修回头牵了萧夕兮的手,拉着走进去。   入眼处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两侧墙壁上点了火把, 勉强照亮地面。   门口处守着一个大汉,等到萧夕兮和谢修进去之后,身后的墙壁缓慢无声地合上,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萧夕兮回头,只见那分开的墙壁已经严丝合缝地合上,就算是从这边也看不出半点不妥,门边站着的大汉见她看过来,殷勤地点头示意。   谢修扶着她:“这是隔壁街的空闲院子,从表面上看府里到这院子要转一条街,至少半个时辰,可实际上这个院子和我们府上府上却是挨着的。”   说话间,甬道已经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一扇厚重的石门,身后跟着的大汉赶过来在石门上不知怎么地敲击了几下,石门便自动打开了,一如刚才在西跨院一般。   石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堆着大量食物衣物,像是一个储存室。   萧夕兮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却也不急着问了,索性大方地打量这房间,随着谢修上了几步楼梯,又是另一间房间,充斥着花香,等到萧夕兮完全将这间房间收入眼底的时候,她才发现这赫然是一间花房,虽然不知道为何将如此多的花养在房间里,还不死,但是这些花开得确实是十分好看。   谢修没准备在这里多停留,只不过回头见到萧夕兮的目光还是顿了顿,他松开萧夕兮的手,两三步走到一盆花面前,犹豫了几分便摘下了一朵牡丹花。   拿着牡丹花走回萧夕兮面前,“给你簪上?”   萧夕兮轻轻挑眉,“这牡丹花貌似不便宜。”她是识花之人,牡丹本就有尊贵的寓意,更不要说谢修摘的这一朵,是牡丹之中最贵的一个品种之一:豆绿。   她想说的是这花一看就不是谢修种的,他就这么摘了别人精心养育的花,是不是不怎么妥?   谢修闻言轻笑,“豆绿配美人,不是正好吗?”   萧夕兮目光在这些花上面逡巡,行吧,既然谢修说得这么好听,那她也没必要管这么多了,反正她现在可是最紧要的孕妇。   两人出了花房,萧夕兮正要说点什么,结果嘴唇刚刚动了动便看到屋内坐着的几人,她全然愣住了。   “母后!四哥!”他们怎么在此处?   房间里的坐着的华服女人听到声音后猛地转身,看到萧夕兮也是激动得不行,“兮了……”   她起身三两步便走了过来,拥着萧夕兮,“总算见到你了,母后担心极了……”   萧夕兮脑子还茫然之中,从一开始谢修带着她西跨院,她就迷茫着,如今见了母后和四哥,她更加茫然了,连表情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出来了。   谢修在一旁看着,轻轻勾唇,她这模样,他一看就知道还没反应过来。   “好了,母后,先让小兮坐下,她还有身孕。”   太后连连点头,“对,快坐下。”   萧夕兮便被簇拥着在软塌坐下,缓了一会。   “是不是外面的情况紧急?”她一开始只是事情突如其来,没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坐了一会,自然想到母后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这宅子里。她本来应该在皇宫,莫说其他,就是萧焱当今皇上也不可能让母后离宫。   要知道母后对萧焱来说何尝不是一道保命符呢?他心里可是从来没有放下过对四哥和谢修的怀疑。   所以母后现在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因为萧焱自顾不暇了。   谢修挨着她坐下,也没抢着回答,而是四皇子沉吟了会说道:“算不上紧急,只是若是母后和你都在这里,计划能够更加后顾无忧些。”   萧夕兮眼珠转了转,看向太后:“那母后一切都好吧?”   太后点头,抚着萧夕兮的背脊,“母后自然是一切都好,倒是你怀着孩子可一定要小心。”   太后说话的顿了顿,视线在萧夕兮头顶轻轻掠过,“这几天母后就陪你在这里住下。”   萧夕兮点头,有母后的陪伴自然是十分好的。   她怀孕的时候,已经不太平了,她自然很少能进宫见母后,更不要说母后出宫了。所以算起来,她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母后了,自然是十分高兴。   几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会话,四皇子的视线在萧夕兮头顶一阵阵掠过,终于寻了个机会抓住谢修:“你怎么将我的豆绿摘了?”   他的豆绿原本是种在四皇子府上的,为了它的安危,今日过来此处的时候特地带了过来。就开了那么一朵。虽然是戴在了萧夕兮的头上,但是必然是谢修摘的!   谢修嘴角微抽,“不过一朵花而已。”   四皇子语塞,按理说现在最要紧的却是不是花,只是这豆绿……他没想到过来不过两个时辰就没了啊!   那边萧夕兮和太后亲热地说着话,谢修顶着四皇子的目光,悠悠然从衣袖里掏了张银票出来:“够了吧?”   一百两,是够了。   四皇子怒从中来,接过银票拍在谢修的身上:“此等俗物怎么能与之比拟!”   岂料声音大了点,将太后和萧夕兮都引了过来,母女两相似的脸庞齐齐看着四皇子和谢修,“怎么了?”   谢修勾唇,淡淡地笑:“无碍,只是四哥想起了正事,这会儿恐怕皇上已经知道云淳风带着叛军已经围攻了长安。”   太后自然没那么好糊弄,看了眼地上的银票,想起萧夕兮头上的绿豆,倒也不揭穿,只是点了点头:“哀家还不知道你们的具体计划。”   谢修和四皇子顺着台阶道:“母后想知道,那就说与母后看看有什么不合适之处。”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也没多想,谁叫她早就知道豆绿是四哥养了一年的牡丹,说是准备送给未来嫂子的。虽然这未来嫂子还没有影,不过如今花也没了。   唉……   萧夕兮笑容有些无奈,转而听着他们两个说详细的计划。   很显然这处宅子是秘密,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宅子下面地下通道如此多,不仅连接了七公主府,还有另一个完全不相通的地下道连接着四皇子府上。   将太后和萧夕兮接到此处便是为了安全起见。   而外面,云淳风早就和四哥的人一起收复了各地起义的流民,不仅如此,现如今还一路打到了长安。   如今已经接近长安了,再有两天就可以兵临长安。   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原本的打算在云淳风入局之后便改变了。   如今就等着云淳风兵临城下,就看萧焱如何应对了。   事实上,不论萧焱作何应对,四哥和谢修都对接下来的事情有把握,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让云淳风真的攻进来,杀了萧焱。   到时候若是云淳风守信,登基的自然是四哥。   若是云淳风不守信,想要自立,那……他便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   太后确实对此有疑问,“云淳风此人这般可信?要知道他既然能被修儿策反,那就可以再背信弃义一次。”   萧夕兮却想到了云淳风走之前,谢修去见他的那一次。她本来就一直觉得,云淳风不可能仅凭一席话就答应和谢修合作,必定是有其他的合作筹码。   那那次见面就没有什么用了,除了徒增怀疑。   而现在萧夕兮忽然觉得那次见面之前云淳风就和谢修达成合作的意向了,见面恐怕是谢修做了什么手段。   比如下毒。   当然萧夕兮觉得自己猜得应当并不准确,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   另一边,四皇子和太后解释道:“云淳风其实不是我们策反的,从一开始他就是儿臣的人。”   萧夕兮勾唇,好吧,看来萧焱将张大将军杀了还真是为云淳风向上走一步铺路了。   这完全是自作孽啊,要不是张大将军死了,云淳风怎么可能手握这么多兵力,如今计划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到底是酒色误人啊。   谢修知道萧夕想恐怕已经想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手臂悄悄地在她身后攀上来,轻声道:“不要多想,不过是必然的巧合罢了。” 第62章 胎动 大事已定   萧夕兮自然没有多想, 在她看来这就是萧焱活该。   她自己对萧焱倒是说不上什么恨,完全是因为萧焱登基后对百姓做的这些荒唐事,让她看不惯罢了。   她完全不能想象, 会有这样一个皇帝。   她更不能想象,那些受到伤害的百姓是怎么样暗暗祈求上苍的。   她最开始知道父皇没那么心善之后, 曾经很不理解,可是如今见了萧焱, 却陡然发觉其实父皇是个好皇帝。   无论父皇私生活方面有多么不好, 他却无愧于百姓, 无愧于大魏。   可是萧焱却不一样,他根本就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子。   事情到了此处,她自然不会同情萧焱, 也不会同情萧焱身边的任何人。   谢修和四皇子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他们俩陪着说了些话,便离开了。   萧夕兮看着两人离开,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她和母后,屋外还有伺候的丫鬟小厮, 乔装打扮的护卫。   谢修和四哥已经留下了绝对忠诚可靠的人。   “对了, 母后还没说你是怎么出宫的呢?”   萧夕兮看向太后,她自然是知道深宫有多严的, 更何况现在?   太后拍了拍萧夕兮的手, “放心, 皇上已经没有心力看着哀家了,如今宫里人人自危, 哪还有心思看着哀家,更何况宫里好多人早就被你四哥和修儿换了。”   萧夕兮目光微讶,“这么说, 皇宫其实早就在掌控之中?”   太后点头,“此番哀家出宫不过是为了更加稳妥,同时也照料着你,驸马说公主府的人不仅可信,这种时候,你还怀着孩子,自然要万分小心。”   萧夕兮嗯了声,疑惑地问:“如果宫里早就在掌控之中,四哥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直接挟持萧焱让他禅位岂不是更加简单。   “哪有这么简单,若是只是他禅位,又如何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交代,如何向天下这么多起义之士交代?你四哥要的不单单是那个位置,他是要做一个好皇帝的……”   剩下的话淹没在轻声细语里,萧夕兮想起上次谢修说天下人大多是有良心的,是希望天下好的,若是有了权势却不能让受苦的人过得更好,倒不如没有。   她有时候很喜欢谢修以天为己任的模样,有时候又很讨厌,他心里似乎天下事比她更为重要。   可是这个时候,这个并不那么奢华舒适的宅子里,她却觉得她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谢修。   更多的话,她没有说,时间也不早了,丫鬟来问在哪里摆饭。   太后沉思着,“就摆在屋里,安全些。”   萧夕兮和太后一起坐到窗边,窗户打开,外面院子里种着大片的树,很是清幽。同时也是一种遮蔽手段,要是有轻功卓绝的人,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将整个院子收入眼底。   用过饭,萧夕想一如既往地喝安胎药,吃些酸口的水果蜜饯,陪着太后聊聊天,消食之后便去午睡。   外面不平安,她希望自己和母后能平安,不要让谢修和四哥有后顾之忧。   翌日,谢修又过来了一趟,也没待多久,只是和萧夕兮私下说了会话便要走了,此时四皇子终于被萧焱派出去抵挡敌军了,萧焱令他在三日内击退敌军。   朝廷上下无不震动,绝对萧焱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偏偏萧焱不觉得,当场打杀了两个持反对意见的朝臣。   后来便再也没人敢说什么。   如今四哥已经整军准备出发,将云淳风截在长安之外。谢修自然要坐镇后方。   “别担心,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过几天我就来接你和母后。”谢修抱着萧夕兮轻声道。   萧夕兮自然点头,“放心,这里有母后在,我能有什么事情,倒是你在外面万事小心。”   谢修勾唇,终是没忍住亲了亲她的唇瓣,“等我。”   萧夕兮脸色微红,虽然母后刚才出去了,但是还有这么多丫鬟在呢!   她瞪了他一眼,眼里水光潋滟,谢修叹了声,逼着自己移开视线,手轻轻揉着萧夕兮的发顶:“我走了。”   谢修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萧夕兮靠在软榻上,想着外面的事情。   谢修带来的情报不是很多,但是也足够了。至少她知道四哥已经要出城了,那无异于放老虎回山,更何况后面还有谢修。在萧夕兮看来,这基本上已经没有意外了,这一切想必就要结束了。   只不过话虽是这样说,萧夕兮却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就算太后一直逗着她,但实际上太后也担心啊。   到最后母女俩都希望对方不要担心,但是自己担心极了。   接下来几天,就连宅子里气氛都越发紧张了,仿佛是因为感应到外面的紧张一般。   四哥和谢修都没再过来,但是每天都有消息传进来。   有时是只言片语有时是一封信。   第一次收到信的时候,是太后拆的,两人一起坐在软榻上看信。   信里说得不多,简单透露了外面的事情,又让他们不要担心。   第二天的时候,南笙来了,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皇上要撤出长安,但是愿意跟着去的人不多,如今他带着后宫嫔妃想必是已经出了长安了。”   这个时候出长安能有什么后果?   前一日送的信上已经说了,云淳风大军就驻扎在城外,四哥假意败退撤回长安,如今守在长安城门。   如今萧焱带着后宫嫔妃并自己的亲兵撤退,四哥自然不会护着他离开,恐怕他一旦出了城门就死无葬身之地吧。   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萧夕兮实在是想不清楚为何他会这般愚蠢。   太后却清楚,她解释道:“他曾经太压抑了,他一直都活在随是都可能被废太子的阴影中,性情早就大变,后来一朝登基自以为已经是万人之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偏这个时候楚氏死了,还牵连着十几年前的大事,他心里早就承受不住了,甚至他恐怕对这个江山都是恨得,他恨先皇,自然恨着先皇留下的一切。”   不得不说,太后到底和先皇处了几十年,和萧焱或争或斗十几年,无论是先皇还是萧焱,她对他们都有一定的了解。   萧焱早就不能以普通人置之了,他心里早就变态了,否则也做不出将昔日的良嫔脱了衣服供朝臣看,不是?   长久的沉默,萧夕兮隐隐觉得萧焱似乎也是受害者。   只是她自然是不能和他共情的。无论怎么样,都不该拿这么多百姓当玩笑。   沉默过后,太后问起南笙其他的情况。   南笙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现在萧焱虽然已经逃了,但是宫里和长安城内仍旧很混乱,他来之前见过了谢修,说是后日来接她们。   萧焱走之前,派人拿着毒酒去了太后宫里,当然那人没能进去,直接死了。   他甚至也派人去了大公主府和七公主府,不过都没有成功。   萧夕兮有些兴奋,这些日子虽然有母后的陪伴,但是没办法,她总是提心吊胆,如今这样说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就等着谢修亲自来接她了。   太后也高兴,“哀家就知道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会放过哀家,幸而我们提前做了准备,大公主可受惊了?”   “回太后,大公主一切安好,萧焱派去的人还没有接近大公主府就死了。”   “那就好,不过此时还是不能大易,谁知道那逆子有没有留后手。”太后认为在萧焱心里,杀死自己恐怕比什么都重要,也就是事情有变,否则,萧焱定会在后面的这几十年里想方设法令她死的明目张胆。   交换了信息,萧夕兮和太后没再多说。而南笙也没走,留在了宅子里。   “你还是出去保护你家世子,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外面这么多护卫。”萧夕兮皱着眉看向守在门口的南笙。   南笙一脸认真,“公主,这是世子吩咐的,再说外面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不过是在收尾而已,属下去也没用。”   萧夕兮啧了声,“收尾就没有危险了?”   南笙憨厚地笑了两声:“公主是担心世子吧,公主放心,世子身边还有北群,且他现在在皇宫坐镇,宫里全是我们的人,绝对不可能有事,倒是公主,现在月份不小了,要更加小心才是。”   太后看了眼萧夕兮,“你呀,就好好管好自己就好了。”   萧夕兮脸色微红,也不再说什么了,乖乖地用膳。   或许是因为知道外面一切安定了,肚子里的孩子闹腾了起来,萧夕想刚喝下一口汤,便忽然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就像在踢她一般。   “啊……”她手缓缓地摸着肚子,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喊着:“母后……他动了!”   太后原本坐在她对面,听到这话也是惊喜地跑过去,将手放在萧夕兮肚子上,“真的动了,我的宝贝外孙动了……”   萧夕兮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之前是听过谢修念养胎注意事项的,知道月份大了点之后,孩子会在肚子里动来动去。但是当真的动了之后,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早有准备就可以的事情啊!   这一刻,她是真正地感受到了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而她和他真的即将成为父亲母亲了。 第63章 离开皇宫 让一切黯然失色   谢修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晚。   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一天, 谢修才赶过来。   萧夕兮猜想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过见他神情依旧也就没再问,两人一起先将太后送回了皇宫。   萧焱果不其然刚刚悄悄出了城门, 没走多远,竟然在官道上被一伙土匪打扮的人劫杀了。跟着走的几个后妃得以幸免, 还活着。   朝廷上下没有人对此有疑问,就连活下来的后妃都没人提出异议, 老老实实地回了后宫。如今萧焱去世, 新帝尚未登基, 后宫的人虽然没有主心骨,但却没人敢出言惑众,无一不是待在自己的宫里闭宫不出。   而四皇子, 已经在这几天里,收服了敌军。钦天监忙着测算哪一天是适合登基的日子。   似乎一切都已经安定了。   将太后送回宫后,萧夕兮没回府,去了坤宁宫。   萧焱的皇后还在坤宁宫住着,如今太后回宫了, 等太后安排下这些宫妃的新住址, 就会搬出去。   谢修说皇后想见她。   萧夕兮自然不会不答应,她对于皇后向来是有好感的。   谢修没有跟着过去, 说好了瞪着他。后宫毕竟是后宫, 他是男人, 自然是不好进去的。   坤宁宫一片缟素,素整个宫殿都在消沉中。   坤宁宫的宫人看到萧夕兮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欣喜异常,“殿下来了……”   宫女连忙进去通报,萧夕兮才刚刚走上台阶, 皇后已经迎了出来,见着大着肚子的萧夕兮有些惊讶,微楞过后连声道“小心”。   等到两人都进了殿内,皇后仍旧惊讶地看着萧夕兮:“要是早知道殿下已经有孕了,本宫就不请你来,怀着孕哪能到处奔波。”   萧夕兮轻笑,她自是知道皇后是好意,她怀孕的消息一直瞒着,本来是打算三个月后再说出去的,可是后来生了变乱,和谢修商量后,两人干脆决定一直瞒着,所以时至今日知道她怀孕的人寥寥无几。   “无妨,我在府里关了许久,也想出来走走。”萧夕兮在皇后下首坐下,语气微顿,还是劝道,“娘娘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说起来也是好笑,她不在乎萧焱,但是对于这个皇后,她却是心疼的。   年少才名在外,嫁给萧焱成为太子妃后,看似花团锦簇,但是谁都知道太子妃不得宠,在东宫一向只有管家之权,这还是靠着她背后的家族,因为萧焱还是太子,还需要她背后的家族。   等到萧焱登基后,他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屡屡将堂堂皇后的脸面踩在地上。   或许是因为年少时他同窗之谊,萧夕兮总是在为皇后不平。   若是她能够嫁一个普通的世家子,依照她的能力未必不会过得很好,可是偏偏入了皇家。   世认都觉得皇家好,可是萧夕兮自己就是皇室人,对于她来说,皇室没有什么好的,她看多了那些嫁进皇家的人,对于她们来说,夫君先是君,后是夫。   皇后娘娘听了萧夕兮的安慰,有短暂的愣神,等到宫女将茶奉上,她才堪堪回神,屏退了下人。   “当初,他说要逃的时候,并未想着要带上我。”皇后低着头忽然说,“后来是被人提醒,他才想起这宫里还有个皇后,是他的正妻,于是他便让人来通知我……可是我并不想随他一起走。”   萧夕兮愣了愣,她原以为皇后是后来被接回宫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皇后勾了勾唇,脸上笑意淡淡:“这话我只敢和你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一样。其实他没有想起我的时候,我面上伤心,可是实际上是很开心的,我终于能摆脱他了,五年,我嫁给他五年,我便忍受了五年,终于能有一天能够离开他,我自然开心,我求之不得。”   “可是他又让人来通知我,一起走。一起走做什么呢?不是谁都像他那么笨的,明明留在长安是最好的抉择,至少对于我来说是的。所以那天我假意答应了他,可是等到真正要走的那天,我便装了病,那不是我第一次装病了,每次我不想面对他虚情假意的时候,便会装病不出,那天也是这样,他并未怀疑什么,直接就走了。”皇后说着,脸上浮现了几丝笑意,很真切。   “果不其然,晚上,我就听到了他的死讯。”   萧夕兮心里没有震动肯定是假的,她一直以为皇后对萧焱就算没有感天动地的情谊,也算是有情谊的,毕竟当初太子妃大选时,她家中为此做了许多努力。   不过,萧夕兮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问出来,不管现在是怎样的境况,她还是不要去过问当初了。   索性皇后并没有非要听到回答的意思,她只是将萧夕兮当成了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并不期待回答,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知道可以对谁说这些藏在心里好久的话,也就只有萧夕兮可以。   “其实我知道,云将军根本没有反。”皇后出其不意道。   萧夕兮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不小心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不过稍许便掩饰住了,“是吗,我这段时间都待在府上,倒是不知。”   话虽这样说,可是萧夕兮心里却是十分惊讶,云淳风的事情,皇后怎么可能知道?她当初不告诉萧焱,现在说出来又是为了什么?一个又有一个的念头划过,萧夕兮心里有些忐忑。本来以为皇后只是想谈心,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另有目的。若是这件事被捅出去,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心里盘算着,面上却半分不显。   皇后轻轻笑了一声,见萧夕兮这副样子,“你不用担心,既然我早先没有提醒萧焱,那现在也不会说出去,更何况这如了我的意。”   皇后并不担心,她今日说的这一番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就算萧焱已经死了,可那是皇帝,今日这番话若是真的传出去,皇后必定是第一个死的人,妄议皇帝,甚至有谋逆的心思。   萧夕兮闻言松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殿中安静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她才说:“嫂嫂和我说这些,不怕吗?”   皇后垂眸,和萧夕兮对视一眼:“此生我已经无憾,我还能怕什么?”   萧夕兮心里一跳,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皇后是真的绝对不会将今日说的话透露出去的。这样也好。   可是她图什么呢?不是萧夕兮小人之心,而是她知道这样大的事情,皇后若是真的无欲无求,完全可以什么都说,可是她偏偏又说了,那怎么会是无所求呢?其实若是她真的无所求,萧夕兮才要愁。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皇后闻言倒是也直接:“若是我什么都不做,等着我的不过是这深宫后院,往后几十年便也这般葬了,可是我不想,我才二十岁,我为何要将一生都葬送这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目光麻木地掠过精美奢华的宫殿,像是在看一堆没有任何颜色的灰烬一般,甚至有几许怨恨。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离开这里。”   萧夕兮愣住,离开这里。   按照常规来说,如今萧焱已死,其他妃嫔,有子嗣都会住在西宫,没有子嗣通常会在寺庙里青灯古佛后半生。可是那不包括皇后,等到四皇子登基后,皇后便是太后。   在常人眼中,那便是胜利者。熬死皇帝,胜过那些争宠的妃嫔,走到了胜利的终点。   何况,等四皇子登基后,绝对会善待她。不说他本性如何,就算是为了名声也会给她应有的尊荣。   可是皇后却要在此时离开。   纵然是萧夕兮都有些不理解。   “为何,你知道的,四哥绝对不会苛待你,何况还有我在。”   皇后摇头,“和这些无关,只是我从懂事起的梦想便是去外面看看,我的一生,先是在府里除了去学院,便很少出门,纵然出门那也一定是在家中长辈陪着的,还要戴着厚厚的幕黎。后来太子选妃的时候,我知道家里人想让我当太子妃,那时候我以为嫁了人便可以自由一些,可是等到我嫁了人才知道东宫是一个更深更坚固的牢笼。随后我又入了这坤宁宫……”   后面的话渐渐无声了,皇后擦了擦眼泪,过了会才继续道:“所以我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我离开。”   萧夕兮听完,心里是阵痛的。她记忆中的皇后,是年少读书时的少女,沉静灵动,才名在外,名动天下。   可是如今的皇后,是一个困在牢里的妇女,和原来的少女已经很不一样了。   只是这件事,她是坐不了主的。   “我会尽量求母后,让她答应的。”萧夕兮点头道。   这件事,只有太后来办,才是最合理的。   说完之后,萧夕兮离开,离开坤宁宫,脚下的路通向四面八方,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每一条的路的景色都不一样,又都一样。   她叹了口气,望了望沉沉的天空,不再多想。   出了内宫墙,她一眼就看到立在亭子里的谢修。他实在显眼得很,单单往那里一站,便衬得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第64章 掉马 天道的惩罚   皇后的要求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往小了说只不过是一个女子想要离开皇宫罢了,可是往大了说那可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正宫皇后。   就连那些上了玉牒的后妃都得在皇家寺庙了青灯古佛一生,更何况是皇后。   但是从私心来说, 萧夕兮是站在皇后这边的。   所以当她把这件事告诉太后的时候,自然也就带了几分希望。   “母后,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若是她真的离开皇宫, 也不会做出辱没皇宫的事情来的。”   四皇子的登基大典正在筹备中, 四皇子又没有成亲, 很多事情都是礼部和太后商量着在做决定,这几天太后也忙得闲不下来。   闻言倒是没有生气,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屏退了其他人。   “她求你了?”   萧夕兮摇头,“皇嫂始终是皇后,她只是和儿臣说了这件事。”   太后沉吟半晌,竟然没有多问什么,只说要见一面皇后。   这个时候皇后还在服丧中, 闭宫不出。   也不知道, 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太后竟然答应了。   萧夕兮总觉得太后看着皇后的眼里有几分她说不出来的深意, 她想不通。   太后说那是因为她羡慕皇后。   这个世道, 女子终究是活的艰难些了, 她曾经和皇后有同样的梦想,可是当她成了皇后之后, 这个想法就再也没有冒出来过。   年轻时的妄念如同不可言说的秘密和那些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同深埋在厚厚宫墙里。   从她成为皇后起,去得最远的地方便是避暑行宫。可是后来连行宫也不去了。   所以, 她才会答应皇后。   谢修来接萧夕兮的时候,萧夕兮刚在太后宫里睡了一觉,正是睡眼朦胧之际,被他扶着起身,不甚清晰地咕哝了一句,谢修也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萧夕兮这时候已经在宫女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听到他的询问已经过了好一会她却一直没有回答,等到两人牵着手走出皇宫的时候,她才说:“我刚才说,下辈子我想当一个男的。”   谢修挑眉,严重怀疑她是做了什么梦,有感而发,“要是下辈子你是男人,我便是女人,你记得来找我。”   萧夕兮轻笑出声,到底是没和他说皇后的事情,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想明白了,这个世道女子艰难,可是自己是公主已经好过了世间太多女子,不只是女子,她身为公主,已经比世间绝大多数人好了。她应该做的是珍惜。   何况,她遇上谢修,值得她用很多的不好去换。   萧夕兮肚子已经六个月了,肚子越发大了起来,行动也越发的不便捷,每走一步都要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四哥的登基大典按计划进行。上一次萧焱的登基大典,她因病未能参加,这一次的登基大典,因为怀孕她仍旧未能参加,但是却去了宫里遥遥地看着大典。   其实她不好奇登基大典,不就是那么回事嘛,被叫来的时候还有些慵懒,不过再看到谢修身影的时候,身上的疲惫却一扫而空。   穿朝服的谢修啊,她从来没有见过。   她父皇不爱穿龙袍,导致下面的官员上行下效,也不爱穿朝服,就算是上朝也是穿自己的私服。   要不是这一次登基大典,萧夕兮还看不见谢修穿朝服的样子。   身边坐着的大多是朝廷命妇、世家小姐,见到谢修的时候都在悄悄地议论。   “谢世子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啊,不是说男子成了亲多会发福吗?他就一点都没有,比以前更好看了。”   “谢世子穿朝服的样子可太好看了,哎……”   “谢世子身材肯定特别棒!”   ……   话题越来越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萧夕兮嘴角微抽,隔着老远的距离狠狠瞪了眼谢修。花枝招展!招风舞蝶!   前面那些世家小姐们说话自然是矜持的,后面那些命妇私下里说的话竟然这么大尺度,真是……   素心满脸通红,“公主,奴婢去警告她们。”   “算了。”萧夕兮摇头,“她们也不知道本公主在这里。”   这里本来就是私密的女眷场合,她们私底下说这些,也不奇怪,只是刚好被她听到了心里不舒服罢了。   可是她自己就是女子,她也没少听大公主私底下说些大尺度的话,为了这个动怒还不至于,更何况这是她四哥的登基大典,她可不想在这么重大的场合搞事情。   “难道公主就这么算了?这可是非议皇室!”   萧夕兮勾唇,“自然不能算了。”她不能发作她们,难道还不能发作谢修吗?谁叫他这么招摇的?今天明明是四哥的登基大典,他倒是出了风头。   看完登基大典,萧夕兮也没有多留,准备先回去。   今日是钦天监测算的,未来十个月里最好的一天,今天的天气自然也是好的。   就像是破开阴霾的一道眼光,今天阳光和煦,微风和畅,萧夕兮挑开帘子,从车厢窗口看了几眼便被觉得心情舒畅。   因着登基大典的缘故,今日街上一派欢欣。   萧夕兮想了想,准备去游船。   反正谢修今天至少得宵禁之前才能回来,她也不想辜负了这么好的天气,就在府里待着,她觉得她已经在府里待得要发霉了。   公主游船自然不能大意,光是准备就要一段时间,更何况她现在还怀孕了。   在府上等候的这段时间,萧夕兮便收到了圣旨,是册封她为顺福长公主的旨意。   这无疑给了萧夕兮莫大的尊荣,新帝登基的日子册封,这是史上从来没有过的。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门房已经收到了好多拜帖。   萧夕兮可不想把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浪费在虚与委蛇的交际中,最后只和大公主一起去游湖。哦,现在是顺安长公主了。   两位新晋的长公主从重重拜帖和厚礼中逃出,相视一笑。   顺安长公主摸了摸萧夕兮的肚子,“今天可是大好的日子,可惜我宝贝侄女还看不见。”   萧夕兮失笑,“你怎么就知道是侄女?”   “哎呀!”顺安长公主大惊,和萧夕兮面面相觑,“我忘了还有可能是侄子!”   “……”   不得不说,顺安长公主永远都会给人惊喜。   “怎么办,我已经置办了好多侄女的礼物,要是侄子的话,他可就穿不了我精心准备的粉色肚兜了,还有粉色小鞋子,口水兜……”   “……你已经准备好这些了?”   “那是自然,我已经把小侄女从生下来到十岁的吃穿住行都准备好了!”   萧夕兮,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是真的无语,她甚至都不能安慰“说不定真的是女儿。”,因为前几天太医把脉,已经诊出了是儿子。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顺安长公主。   “长姐,您的亲亲小侄女变成了小侄子。”   想了想,萧夕兮还是觉得自己不应当这么残忍,或许太医把错脉了也说不定,当时太医不是说再过两个月诊脉会更加清楚究竟是男是女,现在还不够清楚吗?   顺安长公主不愧是多年来叱咤长安的人物,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里接受了“还有可能是侄子”的这个消息,很快便安排人去将前头日子准备的东西再准备一份男孩的。   可谓是挥金如土,大手笔。   萧夕兮摸了摸肚子,“宝贝啊,你姨可真有钱。”   顺安长公主有钱不是吹的,这么多年她玩归玩,每一样都是玩出钱来的。   两人在船上用了下午茶,吃了些点心糕点,便准备下船。   还没下船,就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争执。   “白公子可是差点进入七公主府上的人……”   “那不是差点吗……”   隔得不远,但是也不是很近,只能听清一个字句,萧夕兮眉心微皱,这几句话语焉不详,按理说她不该注意到,偏偏顺长公主表现得很紧张。   *   “小人白晔,是清风馆的。”   “上次老板带我们去公主府,我确实在其中,不过进门的时候却被人打晕了……”   这故事萧夕兮听得嘴角微抽,她之前确实怀疑过谢修,但是她绝对不想想到他竟然亲自假扮赋迟。   不对,赋迟这个名字还是他自己取的,人家本来叫白晔。   “长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不会你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人吧?”   顺安长公主心虚啊!她望天望地望湖水,最后长叹一声,“不是我不义气,是敌人太强大。”   萧夕兮嘴角再次微抽,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回想那段时间自己干的蠢事,简直惨不忍睹!   谢修实在太过分了!   “兮兮,你别气着自己了,你还怀着宝贝呢?你要是实在生气,我这就陪你去找谢修,咱们打他一顿!”   萧夕兮摇头,唇角微扬,“不,长姐不要插手,你就假装今天的事情一切都没有发生,至于谢修,我自由办法。”   她笑得很是甜美,如果忽略掉眼里的精光的话。   顺安长公主觉得后背一凉,但是在萧夕兮的目光“攻击下”,也只能笑着点头:“放下,我可是你长姐,自然站在你这边。”   死道友不死贫道,顺安长公主觉得自己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欺骗自己的亲妹妹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就让谢修接受天道的惩罚吧! 第65章 整蛊 受不了   萧夕兮回到府里的时候, 谢修还未回来。   她屏退丫鬟,一个人在卧房里待了许久,主要是策划着究竟该怎么整蛊谢修, 他竟然敢欺骗她这么久,她若是什么都不发作, 直接原谅他,那她就不是萧夕兮了。   等到谢修回来的时候恰逢晚膳时间, 厨房按照萧夕兮最近的口味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谢修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如往常一般扶着萧夕兮在饭桌旁坐下。   “今天离开皇宫, 怎么不让人和我说一声?”谢修给萧夕兮夹了一个小排骨,随口问道。   他不说还好,本来因为赋迟的事情, 萧夕兮已经忘记了今日在宫里,那些命妇小姐们调侃的话语,结果他一提,萧夕兮顿时想起了那些人说的话是多么的露骨。虽然这仿佛怪不了谢修,但是她现在是孕妇, 太医都说了, 孕妇神思不定,喜怒无常, 性情多变, 干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正常的。   萧夕兮哼了声, 放下筷子,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看着谢修:“本公主可不敢让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知道本公主也在, 否则她们不得羞愧至死?”   她的话没头没尾,谢修果然没听懂,但是这段时间以来, 他已经能够迅速甄别出她的话语里含着的恼怒。   谢修神色微凛,让素心带着下人退出去,自己则靠近了萧夕兮,手掌扶着她腰间:“怎么了,有不长眼的惹你生气了?”   萧夕兮很是受用,眼尾微微上挑,骄矜的模样活灵活现,她指尖在谢修唇瓣上点了点,划过一道暧昧的痕迹:“怎么会不长眼呢?她们眼睛可好了,看着本公主的人目不转睛,恨不得用眼神就能将人的衣服脱下来。”   谢修眨了眨眼睛,隐约察觉到一点,但是又不甚清楚,试探着问:“她们是议论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们再也开不了口!”   说着竟然准备招来南笙,“我让南笙去给她们下毒,让她们全都变成哑巴,看谁还敢多嘴。”   萧夕兮一囧,嘴角微抽,很想说:大哥,戏过了。   “咳,不用了。”萧夕兮瞪了一眼谢修,果然看到他戏谑的眼神,“本公主可没有这么霸道,再说人家又没有议论我,她们眼光高,看上的可不是本公主。”   至此,谢修终于明白了,他嘴角微扬,揽着萧夕兮入怀,手掌抚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转向自己,附在她耳边用气音说:“娘子是在吃醋?”   说话间,唇边不可避免地碰触到萧夕兮的耳郭,热气一点点地氤氲,萧夕兮浑身一颤,一股热流从耳垂席卷了全身。   谢修说完,并不着急离开,唇和萧夕兮的耳朵隔着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忽然轻笑一声,再次引得萧夕兮浑身战栗,“那些人竟然敢觊觎娘子的夫君,那不如就让她们眼瞎好了。”   萧夕兮觉得自己竟然被谢修反压制了,深吸了一口气,她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   显然不是。   萧夕兮猛地转头,在谢修作弄的唇上咬了一口,故作天真地眨巴着眼睛说:“依本公主看,就算让她们眼瞎,那也是治标不治本,天底下那么多女人,难不成你还能让她们都眼瞎,还不如把你关起来,这样除了本公主便谁都不能看见你了,夫君觉得怎么样?”   谢修脸上的笑容微僵,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夕兮,思考她究竟是像他一样说着玩的,还是当真的。要是以前,他都不用思考就知道她是说着玩的,可是自从她怀孕以后,就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前段时间也有过看起来是玩笑,结果她还真的非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这会心里还真有那么几分忐忑。   萧夕兮作为谢修的枕边人,自然看得出他现在在犹豫,心里已经笑疯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样,你觉得如何?反正本公主有孕不能经常出去玩,若是将你关起来,那你就也不能出去了,这样本公主才放心。”   这话一说,谢修的神色更加犹豫,不知道想了什么,“这不太好吧……”   萧夕想忍不住了,噗呲一声笑出来,手搭在谢修的身上,身子也靠在他怀里,笑得停不下来。   谢修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轻抚着萧夕兮的背,等她笑够了才问:“好了,现在先吃饭?”   萧夕兮收住笑声,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但是她又不想就这么放过谢修,眼睛眨了眨,说:“你喂我,我手没有力气了。”   谢修欣然同意,让萧夕兮好好坐着,真的开始喂萧夕兮。   一开始萧夕兮还是很配合的,只是等到她肚子有几分饱了,便歪头不想吃了。   今日她吃的饭量不过是平日里的三分之一,要知道自从有孕后,她虽然在吃食上格外挑剔,还经常突发奇想,想要吃写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饭量却是实打实的地增加了的,今天只吃了这么一点,谢修自然不能放心。   他眉头微皱,“可是觉得不好吃?”   萧修夕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我觉得这些都不好吃,总觉得有股怪味。”她眼尾微红,似是真的难以忍受,手放在心脏处,像是受不了要吐了一般。   谢修看得心惊胆战,连忙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萧夕兮的嘴边:“喝点水,我让人重新做过,有没有想吃的?”   谢修吃起来自然是没有怪味的,只不过萧夕兮不一样,怀孕过后,她确实经常觉得饭菜不和胃口,谢修也没多想,喂萧夕想喝了水之后,便让人将桌上的饭菜撤下去。   而萧夕兮喝了水之后,貌似好了些,听他问自己想吃什么,便认真想了想:“我想吃你做的。”   谢修意外了一瞬,他自己的厨艺他自己清楚,只能说可以入口罢了,就算后来为了哄萧夕兮特意买了几本厨艺书看了下,那和府上的大厨们也是不能比的。以前她没怀孕吃自己做的东西,可以说是情趣,可是现在怀孕了,嘴巴越发挑剔,身体的变化是不能忍受的,这会吃他做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说了出来:“我厨艺欠缺,还是让府上厨师做,不然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萧夕兮闻言嘴巴一翘,委屈兮兮地看着谢修,本就有点微微红润的眼尾更加湿红了,令人疑心下一秒就要哭出了一般:“自从怀孕后,你心里便只有孩子了,从前没有怀孕的时候,你还会给我做菜,可是现在你心里就只有孩子,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就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女人吗?”   萧夕兮本来是故意说给谢修听的,心里没有当回事,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说着说着,心里竟然真的有几分悲切,开始认同她所说的话。   一旦心里真的有了悲意,面上就显得更加真切了,不过两句话,便真的哭成了梨花带雨的小哭包。   谢修眼皮一跳,他之前何尝不知道萧夕兮是故意的,为了让她开心些,他便配合得很好,可是这会看着可不像是在开玩笑,是真的伤心了。   太医早就说过,孕妇情绪容易大起大落,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什么都来不及多想,抱住萧夕兮低声哄道:“好了,我这就去做,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萧夕兮伤心起来,根本就听不到谢修的话,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真的特别难过,特别惨,她想到了马上就准备离宫的皇嫂,萧焱这人娶了皇嫂,却从来不对她好,现在他死了,皇嫂也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想到母后说,这个世道,女子其实是不易的。   想到,世间男子总是多情,有了娇妻还不够,还要美妾,还有通房。还要在外面偷吃。   想到女子辛辛苦苦为丈夫怀孕生孩子,却要在自己怀孕的时候,给夫君寻找伺候的人,常常要将自己的贴身婢女送给夫君,   这样一想,萧夕兮全然听不进去谢修的任何话,只顾着哭,哭着哭着又开始抱怨:“你们男人真的太讨厌了,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有妻子有妾侍,女子就只能守着一个男人!凭什么女人给你生孩子,还要找侍妾,不公平!”   谢修眉心一跳,青筋迸起,他何时有侍妾了?   他除了萧夕兮,哪里还有其他人了?   虽然知道萧夕兮这会是情绪上头,说的话都是些胡话,可是也有可能是真心话呢?   他只有萧夕兮一个人,萧夕兮却在说守着一个男人不公平?   这是什么意思?   深呼吸,谢修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在下萧夕兮背后帮她顺气,免得她喘不上气了。   等她哭声渐歇,谢修才青着一张脸问:“我何时有侍妾了?又何时让你给我找女人了?你觉得不公平,你想干什么?”   萧夕兮情绪已经慢慢收回了,听着谢修的问话有点懵。   她刚才情绪上头,自己说了什么全然忘记了。   眨了眨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颤抖着:“什么东西?”   谢修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看着萧夕兮茫然单纯的脸庞,叹了口气,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动了动,擦了她的泪痕,“我这一辈子便只有你,你这一辈子也只能是我。”   萧夕兮嘴唇动了动,她大约有点想起了刚才说过什么了。   哎,孕妇原来这么多思吗?萧夕兮自己也觉得神奇,明明之前想了这么多法子,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打断了。   不过她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虽然谢修的情话让她很受用,但是也休想就这么抵消他装作赋迟骗她的事情。   想到这里,鼻子皱了皱:“什么味道,我难受。”   谢修一惊,看她不似作假,也跟着眉头皱了起来。   可是他闻了闻,却什么都没能闻到。   之前的饭菜已经全部撤下了,屋里也没有别的味道。   两人找了一会,萧夕兮便提议换一个地方。   可是离开了饭厅,萧夕兮仍觉得有一股味道,很不舒服,她忽然看向谢修:“是不是你身上的味道?”   谢修皱眉,他身上能有什么味道,他之前熏衣服常用的青松香,也早就因为萧夕兮怀孕而停用了。   可是萧夕兮凑到他身上闻了闻,果然一脸难受地说:“不行,你身上还有之前的青松味,我受不了。” 第66章 打扰你了   在萧夕兮有意无意地作天作地之后, 夫妻两人勉为其难地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萧夕兮只要在谢修身边就会难受。   之所以说勉为其难,是因为这个结论其实是萧夕兮单方面拍板决定的。谢修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有了这个结论之后, 萧夕兮就名正言顺地在谢修准备出门时,提起赋迟。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赋迟了, 也不知道他书读得怎么样?今年皇兄要开恩科,他可可要抓好这次机会, 否则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萧夕兮才醒来没有多久, 整个人都在被子的簇拥下, 只软绵绵地探出脑袋,语气更是软绵地不行,看向谢修的眼神还有些迷糊。   但是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对了。   谢修都快将赋迟这个名字忘到脑后去了, 现在萧夕兮突然一提,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仔细回想了这几天,他们俩的生活应该说是挺美好的。   抿了抿唇,谢修暂且还算淡定地将束到一半的腰带继续束好, 然后坐到床边, 尽量平静:“怎么忽然想起他呢?”   萧夕兮神色清明了些,嘟着嘴唇, 很是无辜, “我喜欢听他讲故事。”   谢修深吸一口气, 强硬地压下翻腾着的内海,“想听故事, 等我回来给你讲。”   萧夕兮眨了眨眼睛,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点疑惑:“可是现在我只要和你待在一起久了,就会觉得难受, 而且你也忙……”话说到这里,她刚好露出了一丝不适,如玉手掌抚着胸口,眉头也紧皱着。   谢修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拿过太医特地准备的据说闻了闻就能缓解难受的香囊,放到萧夕兮跟前,“好了些没有?”   萧夕兮闻了几下,果然好多了,顺着谢修的手又躺回床上,“我没事了,你先去吧,不要迟到了。”   上早朝迟到了可不是件小事。   谢修神色之间还有些犹疑,但是确实时间不早了,便也只能先离开了。   他走后,萧夕兮想起他刚才的脸色,忍不住笑出了声,“当初敢骗本公主,就该想到今日!”   她笑了会,觉得时间尚早,又睡了回笼觉,等到差不多就是谢修下朝的时候,她也吃完了早膳。   “赋迟呢?上次他讲的山海经还没讲完,本公主还想听。”今天天气不错,萧夕兮在花园了逛了一圈,便在花园中的亭子里坐下,等着赋迟来见她。   素心那日也是和萧夕兮在一起的,自然知道所谓的赋迟是谁,如今听着萧夕兮轻描淡写地提起时,也忍不住笑了。   “公主可真要召赋迟公子过来?”素心轻声笑着问道。   萧夕兮看她一眼,眼尾轻轻上挑着,“怎么,太医说了,这是最好的胎教。”   素心忍着笑,亲自去传话了。尽管所谓的赋迟公子根本不在。   不过萧夕兮却也没等多久,大概就是谢修下朝的时候,南笙回来时禀报:“世子说今天要晚些回来。”   萧夕兮点头,等南笙走后便笑着和素心说:“我猜你们的驸马殿下要等赋迟走后才能回来。”   “奴婢也是这样猜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下人禀报赋迟公子求见。   萧夕兮放声笑了几声,“让他进来。”   赋迟仍旧带着那副面具,一身青衣,行走间令人不能侧目。   萧夕兮撑着下巴,遥遥地望着他,心道: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遮住了脸,还是美。以前她怎么就没能看出来呢?   不等她多想,赋迟已经走近了。   “听闻公主召见我,不知道是有何事?”   萧夕兮望着他,很轻易地发现了他眼里那几分紧张,是作为谢修的紧张。   以前从来不曾察觉,如今在知道了这个秘密后,萧夕兮觉得自己从前错过了好多!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谢修,装作沉吟了一会才说:“其实,我是想你……”   萧夕兮仔仔细细地盯着谢修,看见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她能感受到到他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浑身上下都进入了紧绷的状态,这可比刚才更紧张了。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萧夕兮漫不经心地继续将还没说完的话说完:“想你讲的故事了。”   她微微靠近一些,果然感受到谢修突然放松下来的情绪。萧夕兮勾唇,在他发现之前,转身借着喝茶挡住自己的脸,偷偷笑了会。   而谢修已经开始完美地扮演赋迟了,“公主想要听什么故事?”   “上次你不是讲了山海经吗?继续。”   谢修“临死挣扎”着:“其实驸马爷能讲这些故事。”   萧夕兮皱着眉头,“你真的不懂吗?”   谢修敛眉:“我该懂什么?”   萧夕兮靠他更近了,几乎快要贴着他,吐气如兰:“难不成本公主缺一个讲故事的人?”   谢修喉咙上下滚动一圈,心惊胆战地看着萧夕兮的肚子,生怕她磕着碰着,听了这话心里自然也是恼怒,偏他现在不仅不能发作,按照他的身份,他现在还要表现出高兴的模样。   努力了半晌,谢修勉强扯出个笑容:“公主抬爱。”   萧夕兮听出了其中咬牙切齿的味道,心里暗笑,想着还是不要第一天就把逼到了极点,那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戏看了。   她坐直了身子,终于从谢修身边离开,“既然如此,就讲吧,这故事你可要好好讲,事关肚子里的宝宝。”   谢修开始讲故事,可是萧夕兮的心思可是半点都没在故事上。   她忽然懂了,为何谢修一直瞒着她这件事情,原来扒掉别人马甲,看着对方不知情的样子,真的很爽啊!   她想到了以前她在赋迟面前做过的事情,那时候谢修看着岂不是也很快乐?   而且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对赋迟十分心动,那段时间里,谢修究竟是怎么想她的呢?觉得她三心二意是……  想到这里,萧夕兮就忽然觉得不是那么美妙了。   亏她还为自己曾经对赋迟动心过而感到愧疚,结果呢?这全部谢修做的好事!   一个故事讲完,萧夕兮什么都没听清,反而生了一通闷气,加上本来孕妇就心思多变,一时之间心情犹如晴天忽然下了暴雨。   在谢修的呼唤声中,萧夕兮回过神来:“怎么,讲完了?”   谢修一顿,幽幽道:“看来公主并不曾听。”颇有些幽怨的意思。   萧夕兮撑着额头:“孩子听到就行了,本公主听不听有什么要紧的。”   说完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一瞬间她已经想过了很多好好政治谢修的法子,最后又统统被自己否决了,只能恹恹地问:“本公主突然觉得很不开心,你想办法哄我把。”   不等谢修说话,她又补充道:“不如你亲亲我?”   这话有些直白了,但是萧夕兮也顾不得这么多,她就想看看,谢修会怎么办?   她刚才忽然想起,之前又一次,谢修吃醋,那个时候看觉得没问题,可是现在看,那问题就大了呀!   吃赋迟的醋,不就是吃的自己的醋!自己吃自己的醋,不愧是谢修,好样的。   她现在也想看他吃醋!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谢修便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虽然被面具遮住了脸,但是萧夕兮不用看都知道,他这会脸色一定特别难看!   本来她和谢修之间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也很好了,可是这会自己要亲赋迟,这这对于一个“并不知道赋迟就是谢修”的公主来说,就是移情别恋。   以前,两人之间尚且没什么感情,他都吃醋了,现在有了坚固的感情,他这醋不得吃得漫天飞?   他好久都没说话,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公主和驸马情深义重,这个时候不该招惹我的。”   萧夕兮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可是我现在很不开心,而且我最近不想看到驸马,有他在身边,我总是觉得十分难受,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再说了,我大魏朝哪个公主会只守着驸马一个人的。”   谢修听完,可以说是内伤严重了,差点被气吐血,向来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竟然甩袖而去。   素心临近前来,低声问:“公主,这下驸马可是真气着了。”   萧夕兮轻笑:“就许他欺瞒本公主,本公主不过才说了几句就不行了?”   萧夕兮不仅不担心,还兴致勃勃地回了寝殿等着谢修换回衣服来找她。   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在她回去之后,不过了一会便听到谢修回来的脚步声,较往常显得多了几分急躁。   这也是萧夕兮仔细注意,才发现了一二,他还没走近,她就已经在心里想着他等会该怎么样吃醋了。   等他走近,萧夕兮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是说今天晚些时候回来吗?”   谢修脸色根本就没有掩饰,有几分难看,更是有几分苍白之势,挥手让下人都退出去,便站在她面前,自嘲般笑了声:“公主是在嫌我回来早了,打扰你了?” 第67章 掉马甲 到文案了   萧夕兮觉得逗谢修可太好玩了。   谁让谢修当初骗自己呢?   可惜这样的美好快活日子没能持续多久。皇兄不知道从哪里听的, 觉得她和谢修感情不和,又合离的风险!   可是萧夕兮现在还怀着孕呢,现在合离皇家当然养得起一个公主, 但是她四哥这段时间被谢修灌了不少迷魂汤,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谢修已经没人能配得上他亲爱的妹妹了。   他在一天阳光明媚的中午突然将萧夕兮召进宫里, 在繁忙的公事中抽空见了她一面。   此时她还在孜孜不倦地逗谢修假扮成的赋迟,就快要进展到抱一抱, 亲一亲的节奏了。   皇兄身边的王公公看到赋迟的时候, 简直想自戳双目, 因为此时萧夕兮正勾着赋迟的的下巴调戏,两人靠的很近,鼻尖对着鼻尖:“唉, 你和驸马相比简直是完美,驸马那人冷漠无情,脾气还臭。”   赋迟睁大了眼睛,明显地虎躯一震,“是吗?公主这是厌弃了驸马?”   萧夕兮笑得妖艳:“也不算厌恶, 只是看腻了, 还是你好。”   赋迟眉眼忽的冷淡了些,萧夕兮假装没有发现问他:“你不开心吗?”   “怎么会, 谢公主抬爱。”   王公公进来看到的听到的就是这一幕, 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做奴才的知道太多是没有好命的!   萧夕兮咳嗽一声,放开赋迟, 在王公公的注视下慢悠悠地亲了亲赋迟的下巴,“我走了,等我哦。”   “不是四哥勉强你, 四哥只是觉得你和谢修缘分未尽,当然朕尊重你的任何决定。”皇兄一见到萧夕兮就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还有那个赋迟,谢修毕竟是朝廷重臣,你还是收敛些,若是你真爱他,倒不如合离了再和她来往。”   萧夕兮听完他对于自己婚姻的种种猜想,感动之余不免好笑,“谢修一天天地究竟给皇兄说了什么呀?”   皇兄事忙,眼看着眼底下都有黑眼圈了,匆匆说完几句就走了。萧夕兮只能等着皇嫂来。   但是她没想到等来的不只是皇嫂,还有母后。   最近的风言风语传地到处都是,太后自然也听到了,她叹了口气拉过萧夕兮:“你就这么喜欢赋迟?”   萧夕兮可以骗谢修,可以在皇兄面前装傻,可是却不敢糊弄太后,要是以后让太后知道还不知道该多生气。   “母后,其实……”   “谢大人到——”太监尖利的声音淹没了萧夕兮低声的自白,随即谢修挺拔的身姿便出现了眼前。   ——还穿着先前假装赋迟的那身衣服,身上还有点点檀香味。   萧夕兮愣住了,谢修这是不打算装了?要在母后和皇嫂面前开诚布公?那她岂不是会被母后骂荒唐?   一瞬间诸多念头在萧夕兮脑海中闪过。不等她开口谢修已经抢先开了口:“多谢母后和皇后娘娘,其实赋迟就是臣,这只是臣和公主之间的情趣罢了。”   一时之间整个宫殿都是寂静无声,就连一直在喵喵叫的皇嫂的波斯猫都不叫了,愣愣地看着萧夕兮和谢修。   更不要提母后和皇嫂了。   “情、情趣?”皇嫂满脸都是震惊,喃喃道。   母后也不妨多让,一把年纪的太后,自诩什么大场面都经历过,宫变都是小事了,硬是在女儿女婿的情趣之下愣住了。   随后有些难以相信地问:“这真是你们的情趣?”   萧夕兮能说什么呢?这已经是比较好的不会让母后生气的说辞了,要是让母后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该怎么斥责她荒唐呢?她含泪点头,“母后,对不起,我刚才本来就想坦白的,谁知道谢修就来了。”来就来了,还抢了她的台词!   太后一脸恍惚地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皇后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尽量笑着和太后说:“既然这是妹妹她们小俩口的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不如我陪母后去御花园走走,让妹妹和谢大人好好聊聊?”   虽然两人都说了是情趣,可是皇后娘娘还是能看出些门道,他们两人之前确实有点小问题,但是没到皇帝说的要合离的地步,很可能也是情趣。   太后求之不得,很快两人就走了,将空间留给了萧夕兮和谢修。   谢修在萧夕兮对面坐下,刚准备开口就被萧夕兮指着鼻子抢白:“出身卑微,但求怜惜?好呀谢修你竟然敢骗我!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早就看本公主不顺眼了想要故意整我!”   这一次她终于抢了谢修的台词!   谢修神色一冷,“那公主说的驸马样貌丑陋,和该休弃又作何解释?”   谢修掸了掸衣袖,“喜欢檀香?看腻了谢修?”   萧夕兮语塞,竟然被谢修的气势压了下去,顿时不甘心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气势给了萧夕兮莫大的勇气,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先无中生有一个赋迟来欺骗本公主,本公主会这样说?本公主不过是想看你究竟想要骗本公主到什么时候罢了。你最好能解释清楚你为何呀骗本公主,否则就合离!”   萧夕兮说完顿时感觉整个大殿都冷了几分,气压低到要死。   对面的谢修正在不要钱地释放冷气。   他勾唇一笑,眉眼之间忽然有几分邪气猛地起身将萧夕兮那几分气势又原地压了回去:“公主让臣解释什么?公主不如解释你为何要找清风馆的人来伺候?不如解释你为何要选美?”   “合离?公主原来想的是合离?既然想合离那之前又为何屡屡欺骗臣,臣这颗心就这么好骗吗?”他揪住萧夕兮的手腕,质问道,“还是公主就喜欢看臣为你翻来覆去,为你茶不思饭不想?”   萧夕兮一愣,眼看着谢修的眼睛一点点红了起来,她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也许真的做错了?看到谢修那委屈的样子她心都有些动摇了。   “我、你……”即将要松口的时候,萧夕兮猛地清醒过来,“好啊,你想要原因是吧,睡谁叫你成亲之后就跑了呢?京城人人都说你是本公主强求来的,当初成亲本来就是本公主一厢情愿,所以你才会成亲后就跑,你说这些年我这个活寡妇当得舒服吗?怎么就许你跑得远远的,不许本公主养个玩物呢?”   “我是公主,养个玩物多正常啊,你难道不知道驸马就是要承受这些吗?”   萧夕兮本来只是一口气撑着自己不想在谢修面前落下风的,可是说着说着,她竟然真的动了怒,又回想起当年成亲之后谢修就跑的怒气,顿时一番话原本有三分气也变成了十二分。   这回换谢修愣住,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萧夕兮,似乎一丁点都不想错目,好半晌才道:“当年,我邀请你留下的。”   萧夕兮也想起了那年她在母后的压力下去看谢修,谢修确实传达了希望她留下的意图。可是那时候她本来就是被母后压着去的,她当时被谢修甩下的怒气还在,又被母后强迫去,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听到他让她留下的话语,顿时觉得烦心,自然是一口气拒绝了,不但如此那次过后她就再也没去看过他。   萧夕兮看着谢修的脸,那张脸上其实没有多少真的怒气。   “凭什么你叫我留下本公主就要乖乖听话。”   谢修听出她语气里的软化,顿时将她抱进怀里,好声好气道:“那我现在叫你留下你会答应吗?” 第68章 我所爱皆是你 正文完   萧夕兮突然捂住嘴, 胃里涌上一股难受的感觉,谢修连忙扶着她吐在一旁准备的盆里。看着萧夕兮忽然变得苍白的脸色,他叹了口气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好点了吗?”   “最近不是已经好多了吗,怎么又吐了?”   萧夕兮漱了口, 撑着腰重新坐下闻言翻了个白眼:“你来怀孕试试,你就爽了这么一会, 我呢?我要大肚子十个月!”   孕妇情绪本就多变, 这一孕吐, 萧夕兮的心情顿时从拨开乌云见青天转变到雷雨交加。   谢修脸色尴尬,坐在她身边道:“不止一会吧……”   萧夕兮盯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在争论这个问题, 顿时气笑了,“谢修你混蛋!”   谢修点头,“我,我是混蛋,你可别气了, 小心肚子。”   “你就知道关心的孩子, 我呢?”   谢修将她手放到嘴边亲亲了一口,“我明明是在关心我孩子娘, 你可别血口喷人!”   萧夕兮哼了声, “有吗?我怎么没有发现?在我没有吐之前你就和我吵架, 我一吐你就来哄我了,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你的孩子有事情?”   谢修就差举着手发誓了:“是, 我关心孩子,可是那也是因为这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才关心。”   萧夕兮翘着嘴,“真的?”   谢修抱起她:“真的, 比真金还真。”   萧夕兮伏在他肩膀上,忽然一笑,看见他都走出坤宁宫了又问:“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啊?”   谢修专注地看着地面,低声道:“悄悄把你从皇宫偷出去,我们私奔。”   “哈哈哈哈哈……私奔,你怎么这么俗啊!”不知道戳了萧夕兮那根神经,她笑得停不下来。   谢修也跟着笑,笑完了还装模作样地嘘了声,“小声点,要是被你皇兄发现了,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萧夕兮又笑,“好呀,那我们是要远走高飞吗?去哪里皇兄才找不到我们啊,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难不成我们要走到别的国家去?”   “啊,不如我们易容吧,我扮成了有钱的俏寡妇,你呢是我花钱养的小白脸怎么样?”   谢修闻言拍了拍她的屁股,“谁是俏寡妇?悄悄骂谁呢?”   出了宫门,谢修将人放进马车里,让跟着的人都自行回府,他自己坐在了车辕上驾车。   萧夕兮从马车里探出来一个脑袋:“你真的要带我私奔啊?哥哥?好哥哥?”   谢修满眼都是笑意,看到她探出来又心惊胆战,“你进去坐稳,小心摔倒了。”   “哥哥,要是娘发现我们私奔了会不会来抓我们啊?我们可是亲兄妹。”萧夕兮不仅没有坐回去,还苦兮兮地说。   本来马车就赶得很慢,萧夕兮声音也不小,一下子就引得过路的人侧目。   夫妻两人顿时成了热闹中心。   谢修叹了口气,看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视线,仿佛都在1谴责他真的个坏哥哥,“妹妹怕什么,你上次偷偷上我的床被娘看到了她不也没有骂你,再说你现在怀孕了,娘不敢骂,只要我们走得快些娘也找到不到我们了。”   萧夕兮咳嗽一声,伸出手悄悄戳了戳谢修的腰,压低了声音:“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哥哥?”   谢修哭笑不得,“你这是倒打一耙,是谁先挑起来的?”   萧夕兮嘁了声,忽然大声道:“可是你就这样丢了你的妻子孩子,真的好吗?”   顿时四周的目光更加激烈了,甚至有个三大五粗的男人猛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怎么回事啊,抛妻弃子的小白脸?”   谢修叹了一口气,微微侧身对萧夕兮道:“看,玩过火了,怎么办?”   萧夕兮缩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哥哥想办法吧,我相信你。”   对面的大汉很是不爽谢修忽视他的行为,举着拳头就要上来,谢修连忙拦住他,再三解释他们真的是夫妻,只是内子怀孕兴趣多变,最近很喜欢玩这些稀奇古怪的游戏。   那大汉神色犹疑,在谢修的脸上看了好几遍总觉得他像是骗了妻子家钱的小白脸,最后不得已谢修只能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我真不是……”   大汉是江湖人,对朝廷的事不了解,不过还是听说过有叫谢修的这么个人,这才信了放他们离去。   谢修擦了擦汗水重新上了马车,听得萧夕兮在里面闷笑,不由得掀了帘子坐进去,“好笑吗?妹妹?”   萧夕兮笑着点头:“好笑极了,哥哥。”   谢修无奈地捏了捏她鼻子:“带你去个地方。”   萧夕兮点头,好歹没有再作弄他了。   没过多久,目的地就到了。   萧夕兮一看就想起了,是那次他忽然回来,两人都没有料到会在游船上见到。   她挠挠他牵着她的手板心,“怎么?哥哥想要带妹妹逛花楼啊?”   这里的游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游船。   谢修看向她,目光温柔:“走吧。”   两人上了上次遇见的同一条船,不过这一次船上没有其他人。   谢修牵着她走到上次那个楼梯,“就是在这里,你忽然倒进我的怀里,我第一反应是想推开你,可是紧接着我就看到你的脸,我一阵恍惚竟然忘了自己到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好像忽然不小心落入了仙境,有个仙女自己跑到了我怀里。”   萧夕兮不信,“真的?你那时是这个想法?难道不是觉得很生气,自己妻子竟然逛花船,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谢修摇头,“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忘了,哪里还想得起这是花船?”   “行吧,那我就勉强相信你了。”萧夕兮点头,走到二层的甲板上去,靠在栏杆上看湖,半晌又问,“不过我们今天要在这里待一天吗?”   “是啊。”谢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萧夕兮转身才发现谢修正在从屋里往外搬东西,有带软垫的椅子、小茶几、茶具、水果、糕点……   他将这些东西都放好了才牵过萧夕兮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今日谁都不能打扰我们。”   萧夕兮觉得有趣,吃着谢修给她剥的瓜子故意道:“就算没人打扰我们也不能干什么啊。”   谢修动作一顿,神色莫辨,忽然俯身亲吻她,直到将她嘴里的瓜子都抢走才微微离开了些,但还是保持着极近的距离,“其实太医说过三个月过后也是可以的。”   萧夕兮脸色一变,望着这茫茫的大湖,诺达的船只空无一人,颤颤问:“你不会来真的吧?”   谢修额头碰了碰她的,“逗你玩呢!”   *   天朗气清,山河稳固,我所爱皆是你。   谢修是你,赋迟是你,哥哥也是你。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