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南唐节度使》 作者:清九玄 内容简介: 五代十国——夹在唐朝和宋朝之间,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之一,造反谋逆层出不穷,朝政更替屡见不鲜。 节度使——手握一州之军政大权,手下士兵“唯知其将之威,而不知天子”,是古代第一热门造反职位,唯一能约束他们的是对君主的忠诚。 后世青年陆原,无意中穿越至一名南唐进士身上。他对皇帝毫无忠诚可言,当官至节度使时,也因不可抗拒的原因,走上了举兵造反之路。 第1章 进士陆原 陆原迷迷糊糊间感觉耳边有声音传来。 “本侯决意投效吴越钱氏,不知尔等可愿追随!” 说话之人声音极大,陆原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说话之人是名国字脸男子,他端坐在一张椅子上,约莫四五十岁,神情威猛,一双鹰眼扫来扫去,让人不敢直视。 然而真正令陆原吃惊的是他穿的衣服,那是电视中才能看到的古服! 这人是谁?为何穿着如此古怪? 他念头刚起,一段记忆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国字脸男子是唐国‘宁国侯’冯延庭,官职为宁国军节度使,官居正二品,统摄宣州、歙州、池州的军政事务。 唐国?莫非是五代十国里的南唐?李后主灭国的那个南唐?陆原心中一时有些惊惶不定。 就算这里真是南唐,那眼下又是什么情况?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这里是宁国候府密室之中,自己是宁国候心腹幕僚,受召前来参会。 陆原愣住了,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家中睡觉,为何醒来后出现在这里? 脑海中多出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里是梦境?但是梦境怎会如此真实。 四下里一看,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石室,室内除了端坐的宁国候和站立在他旁边的一名青袍老者外,还站立着十几人,皆身穿古服。 而他自己,正是这十几人之一。 “属下誓死追随侯爷!” 不待他多想,他身边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站立在原地,顿时吸引了大厅所有人的视线。 陆原脑海中虽一片混乱,却也明白继续站着的话,非常不妙。 他学着周围人跪立在地,口中道:“属下誓死追随侯爷!” 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愣住了,这声音听起来如此陌生,绝不是自己的声音。 拿起手掌一看,他全身渐渐颤抖,这不是他的身体,这人是谁? 就在这时,脑海中又浮现一段记忆。 陆原,字尚白,北方人士,因战祸与父母一起逃往南方投奔叔父。父母在逃难中病死,他一路行乞到叔父家,之后勤学苦读,在保大五年考中进士。 陆原呆呆的看着地面,这段记忆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而且和自己同名,也叫陆原,自己这是穿越了吗? 宁国候视线在陆原身上停留了几秒,说道: “很好,你等皆为本侯心腹,相信之前对此事也有所察觉,今日是正式通告你们一声,同时将你们部署到各州之中。待三五年后,本侯一切准备妥当,便是你等为本侯效力之时。” “属下愿为侯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齐声应道,陆原嘴唇跟着动了动,心中惊惶不安,不知所措。 宁国候微笑道:“非常好,令伯,你说一下人员任命。” 跪在最前面的一名四十多岁文士拱手称是,站起身来。 他叫柳昂,字令伯,任节度使衙门“判官”职,正五品。 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他朗声道:“柳旭任歙县县令……葛泰任广德县县丞……陆原任南陵县县尉……” 读完后,他默默站立在宁国候一旁。 宁国候道:“这些年来本侯有意空缺这些职位,为的便是今日,本侯今晚便向朝廷上折,想来朝廷不会不允,吏部敕牒过几日应该就能到了,你等回去准备一下吧。” 众人齐声领命,陆续离开密室。 陆原混在人群之中,跟着离开,室外走廊狭窄,还有一段向上台阶,穿过一道旋转石门后,外间却是一间书房。 跟着其他人慢慢行走在候府,陆原此刻已经冷静了许多。 这里绝不是梦境,脑海中时常多出的记忆应该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那名和自己名字相同的进士。 而他,虽不知什么原因,却成为了这具身体新的主人。 他脑海中又产生了新的疑问,既然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那身体原来的灵魂跑到哪里去了。还有,自己那具身体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一名留着胡须的男子靠近他,皱眉道:“尚白兄,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关键时侯为何迟疑?” 陆原偏头看去,脑海中立刻出现关于胡须男的记忆。 此人叫郑行,字展源,是一名举人,和陆原在某方面还算聊的来。 陆原按下思绪,回道:“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头疼欲裂,反应才慢了些。” 郑行摇头叹了口气,道:“好自为之吧。” …… 候府密室中,柳昂和另一名叫庄毅的男子留了下来,二人跟随宁国候多年,最得信任,分任节度使衙门中的判官和掌书记,掌书记官职为从五品,柳昂拱了拱手,说道: “侯爷,陆原刚才神情有异,不可不防。” “本侯也没料到他会是那种反应。按理说,朝廷不用他,只有本侯能给他前途,他没理由背叛才对。”说到这,宁国候看了一眼青袍老者,问道:“魏老,你怎么看?” 青袍老者姓魏名安,一直负责宁国候安全,极受信任,听到问话,他沙哑着声音说: “属下也以为陆原刚才的神情有些可疑。” 宁国候眉头皱得更深,他手下幕僚虽多,但进士出身的人才却只有两名,陆原便是其中之一,跟随他虽只有两年,却被视作心腹。 一般的进士前途大好,自不会给他做无品无职的幕僚,若就因一次猜疑,自毁良才,实有些不忍心。 柳昂瞧出宁国候还在犹豫,再次进言道:“侯爷,不可因小失大啊!” “那依你之见,如何处置?”宁国候沉声问道。 柳昂单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除掉此人,消除隐患。” 宁国候闭上双目,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搓着额头。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每当遇到犹豫不决之事,便爱这么做。 密室墙壁的油灯上,豆大的火苗时不时跳跃着,散发着迷离的光芒。 宁国候细细思索,已然拿定了主意。他并未直接说出,目光望向庄毅:“子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庄毅双目低垂,说道:“卑职以为侯爷不可因一人而毁去爱才之名。” 宁国候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吩咐起来: “令伯,你派人去陆原府中,告知他不用去南陵县赴任了。魏老,你派一人暗中监视陆原,只要发现他有背叛本侯迹象,便想个法儿,让他悄悄死在家中吧。” …… 出了候府,陆原茫然的行走在街上,街边商贩的吆喝声,茶桌上商旅的笑谈声不断传入耳里,让他有些不真切之感。 行尸走肉般走了几个时辰,他双脚酸麻难耐,腹中饥饿,情绪也渐渐产生了变化。 弄不明白的事情不如暂且放下,眼下还是考虑一下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吧。 找了一间茶棚坐下,陆原整理起身体原主的记忆。 原主陆原是一名极为自卑之人,从小父母双亡,由叔父叔母带大。叔父也是北逃而来,叔母是小商之女,因此一家人过的并不算太宽裕。 后来多了他这张嘴,又给全家添了负担。 住在叔父家时,叔母虽一直不喜他,但叔父一直待他很好,直到六年前叔父和叔母生有一女,之后叔父对他的关心也分出一半到女儿身上,因此原主从小就对这个堂妹十分讨厌。 他不肯向命运屈服,虽只在儿时读过半年私塾,之后却一直偷偷在私塾外偷学。私塾夫子见他好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主勤学苦读,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除了干活,剩余时间全用在读书上。 如是过了多年,他终于一鸣惊人,在保大五年考中了三甲进士,还被时任尚书令的陈安看中,拜其为师,一时风光无限,家境渐实。 叔父叔母对他态度也是情随事迁,变得极好,不过他因对叔母心怀怨恨,入京后便少了往来。 第2章 耍枪少年 天意弄人,半年后清源节度使留从效自立,奉后汉为正统,陈安因与留从效私交过密,被皇帝李璟罢免,不久后抑郁而死。 时任大理寺上署令的原主也受到牵连,被朝廷罢去官职。 大好前程成为泡影,仆人四散、同僚好友避之不及,原主陆原的生活再次窘迫起来。 后来,他回到宁国县,被宁国候看中,聘为幕僚,随着宁国候对他愈加赏识,他沉寂的仕途之心再次活络起来。 原主陆原的经历虽有其可怜之处,但从记忆得知,他当官后贪污腐化,以公谋私,骄奢淫逸,利用公权将情敌下狱,暗中害过人命,对叔父一家人的养育之恩不思回报,可以说是有才无德,当官就变坏的典范。 陆原对其甚为鄙夷。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喧哗声传来,陆原好奇心起,便想过去瞧瞧,刚起身,却被茶小二拦住。 “客官,三文钱。”茶小二脸上挂着和熙的笑容。 一时倒忘了付钱,陆原拍了拍额头,从袖内翻出一个钱袋,数出三枚铜板递给茶小二。钱袋中只有两块碎银和十几枚铜板,此时银两虽不是国家官方货币,但民间早已流通。 可以看出原主虽当了幕僚,手头却并不宽裕。 前方围了一群人,陆原挤了进去,发现人群中央居然有人在耍枪。 长枪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如此绝技,陆原在现实中何曾看过,一双手拍得通红,毫无察觉。 耍枪之人是名少年,舞了约莫十分钟,他将长枪用力杵在地上,立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当当当”一阵锣声响起,少年旁一名四十多岁大汉拱手道: “各位父老乡亲,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父子二人是楚国岳州人,路经贵地,因盘缠用尽,便耍了些粗浅拳脚功夫,希望能给各位过过眼。功夫自然是及不上贵地的英雄豪杰,只望能给各位添添乐,觉得还算乐呵的话,就请父老乡亲们给一两个吧。” “啪啪啪”,陆续有人扔出了铜钱,陆原取出一块碎银,却没有丢出。 过了会,人群渐渐散去。 一名武士服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到汉子面前,拱手道:“此子年纪轻轻,根基却打的极为扎实,足可见兄台教导有方,想必兄台武艺更加不凡。” 大汉拱手回礼:“犬子武艺粗浅,小人武艺更是不值一提,大人取笑了。” “我叫铁离,最喜欢结交豪杰之士,兄台若不嫌弃,不妨去我家中共饮一杯。” 少年听到后眼前一亮,向自家爹爹看去。 大汉眉头皱了皱,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铁镖头,多谢大人盛情,但小人还有事要办,还请大人见谅。” 少年听后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铁离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兄台既有要事,下次再喝也无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江湖救急,兄台万勿推辞。” “我父子虽是卖艺,却不卖身,不需要可怜。”大汉将银子推回。 铁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少年十分不解,问道:“爹爹,铁镖头也是一番好意,您为何如此不留情面。” 大汉将他脑袋拍了个脆响:“江湖上人心险恶,你懂什么。” 少年扁了扁嘴,和大汉一起拾取地上铜钱。 待他们捡完铜钱,陆原这才上前,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枪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说着递过一块碎银。 大汉没有接碎银,沉声道:“相公一直留到现在,是否有话对小人说?” 陆原淡淡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留到现在只不过想将钱亲手交到你手中罢了。” 说着将碎银塞入大汉手中,转身便向原主家中行去。 大汉冲着他背影喊道:“未知相公姓名?” 陆原摆了摆手,身影渐渐远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大汉久久不语,少年道:“爹爹,那书生有什么奇怪吗?” “你不懂。”大汉摇了摇头。 少年不满道:“您总说我不懂,又不给我解释,这样孩儿不是永远都不懂吗?” 大汉斜了他一眼:“说有什么用,有些事经历了才能懂。” 候府幕僚月俸不低,一个月有五两,原主因得宁国候赏识,月俸有十两,然而他过的依旧不宽裕。 从他记忆中,陆原得知原因出在一名叫柳依依的青楼女子,他每月大部分银钱都花在了此女身上。 原主陆原考上进士前娶不到老婆,中了进士后又迷恋上京师花魁,只可惜那女子对他十分厌恶,不愿嫁给他。 后来原主落魄起来,普通女子他看不上,大家女子人家看不上他,所以他虽已二十有四,却依然单身。 原主陆原目前与堂妹同居,那堂妹正是死去的叔父叔母所生之女,如今却成了他的负担。 陆原按照记忆穿过几条大街,拐进一条幽暗小巷。 南唐城市仍保留着大唐时期的模式,居住区为坊,商业区为市,不过不及唐朝严厉,坊中有商铺,坊墙也取消了。 此处名为升平坊,原主便是在此坊一间巷子里租了间四合院房屋。 因这间四合院有租客,大门一向不设锁,陆原推开大门,向左厢房走去。 院中一共有三间屋子,最大的正屋住的是院落主人,是一名茶货商人,家住北方,这间院落是他南下做生意时所住。 右侧房子是间空房,租客一个月前便搬走了。 左侧那间屋子便是原主住处,房屋从外面锁住,显然是原主离家时锁上的。 陆原在身上翻出一把钥匙,开门而入。 这间屋子布局是一堂一室一厨,家中无人做饭,便将厨房改为书房。 正堂并不大,中间有一张圆桌,陆原给自己倒了杯水,突然,听到有声音从书房传出。 他微吃一惊,不过很快想到发出声响之人应该是原主之妹。 原主堂妹只有六岁,叫陆雨瞳,原主陆原当官后,虽很少与叔父叔母往来,但叔父一家借助其势,生活也好上了许多。 然而当他罢官后,叔父一家也受到影响,交好的富户员外都断绝了来往,夫妻二人享受惯了,回到穷苦生活后难以接受,相继病死,只留陆雨瞳一人无依无靠。 叔母一脉亲戚不愿收养女童,叔父又是逃亡来此,亲戚只有原主一人。 原主最重名声,怕人说闲话,只好收留此女,不过他对这名堂妹一向不好,每次在外间受气,便将她当做出气筒,动辄打骂。 步入书房,只见书房空间极小,中间是一桌一椅,左侧有一书架,右侧打了一地铺,一名幼童背对着门,躺卧在上面。 陆原静静看着她背影,心绪慢慢沉静下来。 与这名女童遭遇相比,自己不过是换了一具身体,而且这具身体也是男性,年岁和自己也不过大了几岁,还是一名进士,自己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既然回不去,还不如就用身体原主的身份活下去,将来如何暂且谈不上,但眼下至少能帮到这名女童。 “雨瞳,我回来了。”陆原轻声道。 小女孩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一般, 陆原向前走近了几步,小女孩全身开始颤抖起来,他吃了一惊,立刻退了回来,看来小女孩对原主十分惧怕。 摇了摇头,他回到大堂坐下,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这才想起都快晚上了,自己还没吃中饭。 走到卧室放置面饼处,却发现面饼已经吃完,看来要出去买些了。 一转身,他看到一张小脸躲在门外偷看,目光刚一对上,小脸便缩了回去,紧接着一阵“咚咚”声在屋外响起。 第3章 道士王质 陆原出了卧室,发现小女孩站在书房门后,只露出半边身子。 她头上扎着一根短辫向前微微翘着,一张小脸眉清目秀,雪白可爱,不过脸颊中间却凹了进去。 小嘴向上扁着,弯弯的眉毛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透着些害怕,身穿一件红色绣花小衣裤,脸上和手上有淤青显现。 陆原微笑道:“雨瞳,怎么了?” 陆雨瞳嘟着嘴道:“最后那小块面饼被我吃了。” 陆原点头道:“那我出去再买些回来,你把门锁好,好好看家。” 陆雨瞳小眉毛皱了皱,问:“你不骂我吗?” 陆原摇了摇头,笑道:“我刚才已说过,以后会对你好的。” 陆雨瞳看着他走出屋子,神色充满疑惑。 推开大门,穿过庭院,陆原按着记忆来到集市经常买饼的店面。 南唐与北方相比,物价不高,一块面饼只需两文钱一块,他买了十块,碎银递过去,老板找回八十文钱。 摸了摸面饼,又冷又硬,他既已决定照顾陆雨瞳,自不愿让她小小年纪便吃这些东西。于是又花了八文钱在旁边包子铺买了四个热腾腾的馒头。 相比面饼,馒头虽小,却酥软可口,更适合小孩子吃。提着面饼和馒头,陆原向家中急行。 “这位相公请留步。”穿过一条街道时,陆原听到有人叫他。 四下里一瞧,出声之人是名道士,他坐在一张桌子后,桌旁插了一幡,上书“神机妙算”四个字。 原来是一算命道人。 陆原走到摊位边,问道:“道长唤我何事?” 道士盯着他脸瞧了一会,道:“奇怪,奇怪。” 陆原心急着回家,说道:“道长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道士起身拦在他身前:“相公请稍等。”说着绕着他走了一圈,忽然伸手向他侧面脖颈抓去。 陆原哪有防备,只觉脖子一疼,连退几步,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道士举着右手,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他两指之见夹着一根长针,陆原气急道:“你为何要用银针扎我?” 道士摇了摇头:“这根是蜂针,是贫道在相公脖子上取下的。” 陆原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到脖子上会有根针。 道士继续道:“蜂针有剧毒,贫道观相公脸色有异,所以才冒昧拦下相公。” 陆原大吃一惊:“中毒?为何我毫无感觉。” 道士道:“相公能否让贫道把把脉?” 陆原自不会拒绝。 把过脉,道士抚须道:“原来相公已解毒了,只不知为何没有取下蜂针。” 陆原一头迷雾,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问道:“道长说这是蜂针,可知其来历?” 道士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种机关暗器,蜂针藏于机关盒中,触发后便会激射出去,防不胜防,一般是用来暗杀他人所用。” 暗器?暗杀别人?联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情景,莫非身体原主就是中毒而死,但就算他死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体里? 他又是与何人结怨,被人用这种暗器杀害? 道士看到陆原一动不动,状若痴呆,推了推他:“相公?相公?你怎么了?” 陆原被他惊醒,摆了摆头,决定将这些疑问先放一边。 他向道士拱手谢道:“在下陆原,多谢道长帮在下取出蜂针,不知长尊姓大名?” 道士作揖还礼:“贫道王质。举手之劳,相公客气了。” 陆原道:“在下家中还有人等待,就先行告辞了。” 告别道士,行走在大街上,陆原脑海中还在想着蜂针之事。 等等,蜂针想杀的不是原主!联想到自己苏醒地点和情形,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对方要刺杀的对象是宁国候! 而且这名凶手极有可能便是站在原主身后的幕僚之一。 不过就算想明白这些,他也不打算去告知宁国候,根据原主记忆,宁国候并非善类,还是尽量少些牵连。 而且从历史来看,南唐迟早会被北宋灭亡,他将来若想安稳生活,还是逃到北方为好。 想着心事,陆原回到了住所。 “尚白兄。”他刚准备进入四合院,身后传来叫喊声。 转身一看,却是上午让他“好自为之”的郑行。 陆原道:“原来是郑兄,不知找我何事?” 郑行见他叫自己“郑兄”而不是“展源兄”,心下不悦,也就不再留情面,说道:“我等不日便要各奔前程,陆兄前些时借我的五两银子,不知准备何时还我?” 陆原翻了翻原主记忆,果然借了郑行五两银子,他自不会欠钱不还,说道:“郑兄请稍候,在下这便去取银两。” 郑行见陆原不请他去家中,心道:“这段交情看来是结束了。” 不过想到此人很可能已经得罪侯爷,没了交情也无所谓,唯一可惜的是,以后无法利用他接近依依姑娘了。 回到家门口,陆原推了推大门,发现无法推开,看来是被陆雨瞳锁住了。 他有心试探小女孩看家能力,便没有出声,用力拍打着大门。 “是谁?”屋内立刻传来陆雨瞳清脆的声音。 陆原没有回应,继续拍门。 “我哥哥出去了,有事晚些再来。” 再拍,屋内便没了动静。 陆原感到十分满意,出声道:“雨瞳,是我。” 没一会,大门从内部打开,进屋后陆雨瞳又打算将门栓上,陆原道:“别栓门,我等会还要出去。” 陆雨瞳放下门栓,瞥了眼他手中馒头,垂着手向书房走去。 二人以前同住时,原主陆原不喜她在眼前晃来晃去,便让她待在书房不许出来,原主要在书房读书时,又将她赶到卧室中,二人从不一起吃饭。 陆原出声道:“雨瞳,你以后不用一直待在书房了。” 陆雨瞳听到他话,又向卧室走去。 陆原将馒头放在桌上,说道:“你就呆在大堂,桌上馒头是给你买的,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陆雨瞳转身瞧了他一眼,快步跑进书房中,没一会,搬出一张小板凳,在角落坐下,并没有过来拿馒头。 陆原摇了摇头,提起面饼放入卧室柜中,又在柜中取出一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有两锭银子,都是一两的小元宝,另外还有十几块碎银和一只玉佩,这便是他全部家产。 一块碎银是一钱银子,十钱为一两。 陆原心中一沉,原主全部家当只有三两多,眼下只能把玉佩当银两抵过去才能还债,这块玉佩是原主三两买的,想来足以抵债。 他索性将整个锦盒抱起,准备去还债。 一转身,又看到陆雨瞳从门后窥探的小脸,被他发现后,陆雨瞳迅速缩了回去。 回到大堂,陆原看到陆雨瞳又坐回小板凳上,低着小脑袋,看不到表情。 桌上的馒头没有翻动的痕迹,陆原叹了口气,决定回来后再和她好好沟通一下。 打开大门,他刚准备出门,裤脚却被拉住。 低头一看,却是陆雨瞳抓着他裤脚,小女孩依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陆原问道:“雨瞳,怎么了?” 身下隐隐传来声音,却听不太清楚。 便在这时,陆原注意到有水从陆雨瞳头上向下滴落,他蹲下身一看,心脏骤然一跳。 只见陆雨瞳泪流满面,上齿紧紧咬着下唇,嘴唇已被咬破,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 陆原急忙问道:“雨瞳,你怎么了?” 陆雨瞳嘴唇动了动,陆原没有听清,焦急问道:“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哪里痛?” 陆雨瞳抽抽搭搭道:“别丢下我!呜呜呜!” 第4章 欠债还钱 陆原心中一痛,伸手拍了拍她背,柔声道:“哥哥只是出去还人家钱,不会丢下你的。” 陆雨瞳哽咽道:“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顶嘴了,别丢下我,呜呜呜。” 陆原轻轻揉着她背,说道:“我就出去一会,马上就回来。” 陆雨瞳只是摇头哭泣,不肯松手。 陆原无可奈何,轻声道:“那你和我一起出去,行吗?” 陆雨瞳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小脑袋,陆原伸手想要拉她小手,但陆雨瞳依然拉着他裤脚,没有去拉他手的意思。 陆原只好被她拉着裤脚,和她一起走出小院。 门外郑行早已等急,看见陆原后正待说话,又看到他脚边陆雨瞳。 他吃了一惊:“陆兄,你这是?” 他还以为陆原要卖掉陆雨瞳还债。 若知他心中想法,陆原肯定一脚踹过去,他打开锦盒:“我只有三两四钱银子,这块玉佩是三两银子买的,你看能否抵债。” 他已经想起关于郑行的记忆,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郑行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则荒淫无度,年岁不大就收了三房小妾,他与原主交情便是在萧乐坊玩出来的。 原主也并没有真的将他当朋友,对他出生官宦之家,常心怀嫉恨。 郑行取过玉佩细看一番,说道:“玉佩已旧,算作二两银子如何?” 陆原也不和他啰嗦,将银子取了给他,拱了拱手,便返回四合院。 陆雨瞳见他果真是来还钱,早就松开了裤脚,跟着他回到屋内。 郑行掂了掂银两,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回到屋内,陆雨瞳又坐回小板凳上,陆原走过去将她抱到桌旁的椅子上,小女孩眼神有些慌乱,却也不敢反抗。 陆原取了一个馒头塞入她手中,笑道:“吃!” 陆雨瞳抿了抿嘴唇道:“我吃面饼就行。” 陆原柔声道:“专门买给你的,吃吧。” 小女孩再也忍耐不住,小嘴狠狠在馒头上咬了一口,雪白的馒头上顿时多出一排整齐的牙印。 看她吃的香甜,陆原感到一阵满足,安静的看着她吃馒头。陆雨瞳没一会就吃完一个,舌头还在手指上舔个不停,不肯放过一块碎屑。 陆原又塞给她一个,笑道:“再吃。” 陆雨瞳有些惊慌的将馒头推回:“我吃饱了。” 陆原道:“这四个都是买给你吃的,吃吧。” 陆雨瞳感觉陆原今天太怪了,她一开始以为他是要抛弃自己,所以才给自己吃顿好的,后来又发现不是。 她问道:“我吃完了,你吃什么?” “我吃面饼就行。” 说着他站起身进了卧室,撕下半块面饼后,回到大堂大嚼起来。 面饼很硬,又毫无味道,口感极差。不过陆原腹中饥饿,又看到陆雨瞳吃的香甜,吃的也是津津有味。 陆雨瞳看他真的吃起面饼,心中不安,问道:“你是不是要卖掉我?” 陆原口中面饼差点喷出,一口咽下食物,没好气道:“我干嘛要卖你?” “你刚还别人钱,身上没钱,所以想卖我换钱。”小女孩振振有词。 陆原立时便明白,自己突然对她这么好,令她产生怀疑,寻思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才好。 见他不说话,陆雨瞳流下眼泪,泣声道:“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被我说中?” 这小鬼哪里像只有六岁,陆原急忙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叔父叔母当年收养我,将我养大,所以才想着对你好点。” “无缘无故,你为何突然想起?”小女孩并不好糊弄。 陆原心中一动,道:“其实是这样的,我马上要上任南陵县县尉了,所以才突然想起他们的养育之恩。” 陆雨瞳吃了一惊,她正担心陆原银钱用完,会将自己卖掉,没想到他又当官了,既然当官了就不用担心了。 在她小脑袋瓜里,一直认为当官便意味着有钱,当年他们家变穷,就是因为陆原的官丢了。 心中一松,她又吃起馒头,咬了两口,她开口道:“今天有人找你。” “是谁?” “有两拨人,先来的是宁国候府的人,他们说明天还会来。后来的是萧乐坊的人,他们说依依姑娘请你过去。” 本来后拨人她是不准备说的,就算事后被陆原知道打骂一顿也认了。 她年纪虽小,却十分精明,深知陆原每去一趟萧乐坊,家中银钱就会少去许多。 她目前最担心的便是被陆原卖掉,而家中银钱用完,这种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 眼下陆原又要当官了,陆雨瞳自然不必再担心被卖,也就没有顾虑了。 听到依依姑娘,陆原心中一阵感慨,他从原主记忆得知,依依姑娘是萧乐坊花魁。 说起南唐青楼女子,分为三等。最为老百姓熟知的是窑子,里面都是些卖身的娼妓,为最低等。 第二等是教坊里的主持人,她们口才极好,善于应变,经常被豪门士子请去主持宴会或诗会,也有人称她们为都知。 最高等是那些清倌人,她们卖艺不卖身,善于唱歌跳舞、吟诗作乐,是豪门士子的精神乐园,而这些清倌人中最有才名的被称为花魁。 萧乐坊作为宁国县最大的乐坊,依依姑娘身为其中花魁,自然非同凡响。 宁国县是宣州最繁华的县城,节度使和刺史衙门都在县中,可想而知县中豪门高官不在少数。 然而依依姑娘对那些豪门子弟视而不见,唯独对原主陆原青睐有加,无形中为原主增添了才名。 陆原刚想到这里,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应该是萧乐坊的人。”陆雨瞳吃着馒头,含糊道。 陆原开门一看,只见屋外站立着一名身披斗篷之人,当她抬头的一瞬间,陆原心脏骤然停了一下。 屋内烛光照耀下,只见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那女子淡淡道:“陆公子为何躲着人家?” 陆原知道眼前之人便是那花魁柳依依,定了定神,问道:“不知依依姑娘找我何事?” 柳依依横了他一眼,自顾向屋内走去,陆原不好拦她,只得让她进来了。 看到柳依依,陆雨瞳从椅子上跳下,快步跑回书房中。 进屋后,柳依依脱下斗篷,里侧穿的是一件紫色纱裙,身姿曼妙,仪态万方。 陆原默念几声“色即是空”,稳了稳心神,问道:“姑娘到底有何事?” “公子今早答应帮人家办的事,办的如何了?”柳依依幽幽道。 陆原愣了愣,努力搜索原主记忆,总算明白这女子来意。 原来柳依依有一伯父,因得罪宁国候,被关于地牢之中,一般人显少知晓位置,因此这些年柳依依一直设法探听伯父是否还健在。 半年前原主有一次和柳依依喝酒,听闻此事,立刻吹嘘自己是宁国候亲信,定当想法向侯爷求情,救得柳依依伯父性命。 然而半年过去了,原主只探得候府确实有一座地牢,却怎么也探不出具体位置。 那柳依依也不怪他,反而对他青睐有加,也不提及让他帮忙救出伯父,只说能知道伯父是否健在就心满意足了。 今日清晨,柳依依也不知哪里得的消息,知道宁国候派人请他去议事,便派人嘱托他切勿忘记探听伯父之事。 只可惜自己无意间占据了原主身体,他当时心慌意乱,哪里能想起这事,说道:“依依姑娘,实在抱歉,今日也没探听到消息。” 柳依依走到灯笼旁,将灯罩取了下来,淡淡道:“公子是没有探听到,还是根本就没有去探听呢?” 陆原也不想继续欺瞒,说道:“我忘记了。” “原来是忘记了吗?”柳依依淡淡道,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在烛光下烤了起来。 第5章 杨柳依依 烛光照在她脸上,容貌显得更加艳丽,陆原却只觉背脊发凉。 他后退了两步,问道:“你想做什么?” “公子既已得知依依身份,又何必多此一问?”柳依依柔声道。 陆原又惊又怕:“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柳依依轻叹一声:“那日无意间被公子看到我肩上莲花,便知道身份已露,只是公子那日装醉装的太像,倒把我瞒过去了,后来我几次试探,公子都不露破绽,实在是令我佩服。” 陆原只觉这女子说不出的诡异,想要破门而逃,但陆雨瞳还在书房,他怎能独自逃离。 柳依依又道:“听说公子过几日便要离开宁国县,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 陆原大声道:“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世界,他胆气渐壮,喝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依依微笑道:“原先我是想等公子帮我办完事,再给公子一个痛快。现如今既然公子不合作,便先让你吃点苦头,再取你性命。” “不许你杀我哥哥!” 就在这时,陆雨瞳突然从书房中奔了出来,挡在陆原身前。 柳依依秀眉微颦:“他对你不好,又何必为他求情?” 陆雨瞳只是瞪着她,也不答话。 柳依依淡淡道:“看你面上,便给他个痛快。他死后,我自会收你入教中,将你抚养长大。” 话音一落,她身形微晃,闪到陆原身前,匕首直指他咽喉。 “铛”的一声,一枚梅花镖击在匕首上,不过劲力不足,只将匕首微微震偏了些。 不过又有另一枚梅花镖向柳依依咽喉射来,她匕首回转,将暗器击飞。 这时,一名劲装大汉从窗外跃了进来,站在陆原身后。 看起来是来救自己的,陆原又惊又喜,拉着陆雨瞳急退几步,躲在汉子身后。 柳依依也不阻拦,目视着陆原道:“原来你是以自己为饵,想要捉我,好胆略,好谋算,倒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陆原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柳依依斜了一眼劲装大汉,问道:“你是宁国候府中人?” 那大汉如临大敌的盯着她,未做回应。 柳依依心想:“他们既有防备,必有援军,宁国候府中魏峰和聂子仁皆非易与之辈,不如先行撤退,再做计较。” 妩媚的白了一眼陆原,她轻笑道:“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说着,推开大门,几个纵跃,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陆原看着这可怕女子离去,总算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他和陆雨瞳的手牵在了一起。 他微笑道:“雨瞳,刚才谢谢你救我。” “没什么。”陆雨瞳将手抽回,低声道。 劲装大汉一直盯着柳依依离去的方向,似乎生怕她返回。 陆原向他拱了拱手道:“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那大汉依然盯着门外,头也不回道:“我不过奉侯爷之命而已,你不必谢我。” “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何人?”陆原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 大汉瞪了他一眼道:“在我面前还装个什么,你小子也是命大,招惹了这魔女,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这女子是南方诸国中极为可怕的一人,若是有心杀人,这汉子也要交代在此处,对此他十分后怕,对陆原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陆原心道:“哪里是我招惹的。” 不过嘴上还是不断致谢,毕竟性命确实为对方所救。 大汉摆了摆手道:“我还要回去复命,不和你啰嗦了。” 他也不等陆原回话,出了门,提气一跃,出了院落,向候府急行。 大汉名叫孟宽,是候府地下力量“竹卫”中“凤尾竹”的一名成员,武功虽平常,但轻功极好。 一路行至宁国候府,他通禀一声,很快得见宁国候。 大堂中,宁国候端坐椅上听他汇报,青袍老者魏峰立于他身后,庄毅和柳昂分列左右。 大汉将柳依依之事详细道出,进言道:“侯爷,那柳依依是白莲教圣女,她所在的萧乐坊杏竹苑很可能是白莲教据点,想来萧乐坊中也有许多白莲党羽,应立即抓捕。” “此事先不忙。”宁国候摆了摆手,细细思索着此事,浓眉渐渐皱起,沉吟道: “如此说来,陆原之所以露出异状,是因为白莲贼子的缘故了。” “侯爷,就算如此,他也应该将此事如实告知侯爷才对。”柳昂道。 庄毅挑了挑眉,为陆原出声辩护道:“不对,他若将此事告知侯爷,很可能被怀疑与白莲教勾结,他毕竟认识柳依依许久,侯爷很难再信任他。” 宁国候拍了拍扶手,点头道:“不错,他有此担忧,情有可原。” 将此事又想了一遍,他叹息道: “此子冒着生命危险与白莲贼子周旋,只因不愿帮白莲教救人,背叛本侯。如此忠勇之士,险些被本侯自毁,唉!” 柳昂寻思着自己已将陆原得罪透了,若他日后得势,知晓此事,岂肯与自己干休。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进言: “侯爷,就算陆原以前对侯爷忠心,可侯爷已派人免去他的调派,又派人监视他,他既得知,心中必怀怨愤,若是留着此人,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宁国候生性最是多疑,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倒是个问题。” 庄毅吃了一惊,连声道:“侯爷,既知误会了陆原,应当施恩补偿才是啊!” 宁国候摆了摆手,道:“子才,本侯所谋事大,不可不小心呐。” 这时,跪在地上的孟宽突然道:“侯爷,因陆原很晚才回家,派去通知他的人并没有见到他。” “这怎么可能,他们如果没有见到陆原,回来后为何没有告知我。”柳昂急道。 庄毅笑道:“也许他们是打算明天再去通知,这种小事,他们又怎敢打扰令伯兄呢?” 孟宽沉声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柳大人若不信,尽可以去问。” 宁国候抚须大笑:“看来这是天意,此乃天授此子予我,陆原既有才,又忠心,谋略歙州之事,不如交给他来办,宗元就先去干几年郎溪县尉吧。” 宗元名叫柳旭,字宗元,是柳昂侄子。听到宁国候安排,柳昂心中一沉,急忙道: “侯爷,万万不可,此人跟随侯爷不过两年多,这种大事怎能交托予他?” 宁国候瞥了他一眼,眯眼道:“怎么,本侯手下,莫非只有你侄子能办此事吗?” 柳昂吓的跪了下去,连声道:“卑职不敢。” 宁国候扶起他,语重心长道:“令伯,你和子才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为我办事,本侯都记在心中,将来论功行赏,你们都在首列。但本侯要想成大事,还需更多贤才辅助才行,你可千万不能嫉贤啊。” 柳昂泣声道:“是卑职糊涂,还请侯爷降罪!” 宁国候拍着他手,好声宽慰,又对孟宽道:“陆原是否问过你来历?” 孟宽听他们谈话,便知陆原这小子前程来了,想着自己救过他一命,他将来若是发达了,总不会对自己有坏处,答道:“问过,小人说是奉侯爷之命保护他,陆原听后非常感动。” 宁国候淡淡道:“没来由的,本侯为何派你去保护他?” 孟宽额头冒出冷汗,道:“他并没有问。” “下次如果他问了,你就说本侯有大事想交给他去做,所以才派人保护,明白吗?” 第6章 前程似锦 孟宽恭声道:“小人明白。” 宁国候又道:“再说说白莲教的事吧,你为何认定柳依依是白莲圣女?” 孟宽恭声道:“小人听她亲口所说,在她肩上有道白莲印记。” 宁国候点了点头,对身后青袍老者笑道:“魏老,子仁捉了白莲护法,没想到把白莲圣女也引来了。” 子仁全名聂子仁,是青袍老者魏峰首徒,青袍老者抚须道:“那老夫再去将这圣女也捉来,献与侯爷。” 宁国候微笑道:“也好,不过能抓到最好,抓不到就算了。楚国如今都快灭国,这小小白莲教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再多派几名好手去保护陆原,以防白莲教对他不利。” “是。”魏老领命而去。 虽说宁国候身边还有竹卫暗中保护,但魏老仍不放心,先寻到自己二徒弟齐放,命他替自己保护在宁国候身侧,这才带人向萧乐坊杀去。 升平坊。 陆原家中,陆原正在给自己铺床,他决定和陆雨瞳换床睡,但书房中的地铺对他来说小了些。 陆雨瞳站在他身后,一手一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看着他忙来忙去,小女孩问道:“你在干嘛?我可没有偷藏银子。” 陆原笑道:“以后我睡这了,你睡我床上。” 陆雨瞳嘟嘴道:“你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陆原一愣,某种意义来说,还真被她说对了。 陆雨瞳哼道:“你不说话,就是被我说中了。” 她嘴上虽这样说,神情却并不害怕,从小吃了许多苦的她,胆气比起同龄孩童大上许多。 陆原没好气道:“别胡说,快去烧水洗脚吧。” 陆雨瞳“哦”了一声,出了书房,她从不敢当面违抗哥哥。 三两口将馒头吃完,她走到大堂角落,提着小炉进入院中,在井边生起火来。 自她五岁后,哥哥就让她烧水,因此做起来倒也熟练。 唐国生火用的一般是火石和火折,陆雨瞳用火石打着火后,在井中打起水来。 她年幼力小,每次打的不多,等陆原铺好床,她才刚打到半盆水。 “你进屋等着吧,我来烧水。”陆原笑道。 陆雨瞳察觉他态度似乎真的发生变化,胆气大了些,便没有进屋,在一旁看着他。 见陆原也不说她,小女孩心情更是放松,问道:“那凶女人为什么要杀你?” 陆原打水打的满头大汗,心中正在感叹原主这副身体太弱,闻言道:“我哪知道。” 陆雨瞳又道:“你这次做的什么官,有以前的官大吗?” 搜索记忆,陆原得知原主做过的大理寺上署令是从六品,这次赴任的县尉是从八品,于是答道:“这次做的是小官,没以前大。” 打好水倒入烧水壶中,陆原见火势不大,在通风口吹起气来,陆雨瞳见后,跑进屋拿出一把编织圆扇递给他。 在陆雨瞳帮忙下,陆原总算烧好水。 用木盆接好水后,陆原看着水面,只见一张清秀的的面容倒映在水中,脸颊消瘦,双眼细长,与自己原先那副面容大不相同。 长叹一口气,他胡乱洗完脚,躺在书房地铺上,只想尽快入眠,说不定再次醒来后,便能回到家中。 但身下垫子极薄,很不舒服,旁边又有许多蚊子嗡嗡吵个不停,睡的极为难受,一时难以入眠。 突然,他感觉旁边立着一道黑影,一惊之下瞬间从地上坐起,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陆雨瞳。 他呼出一口气,问道:“雨瞳,怎么还不睡?” 陆雨瞳将手递了过来,说道:“这两个东西给你。” 天色太黑,陆原接过后,走到窗边才看清是一根木锥和几片叶子。 “用叶汁涂在身上,蚊子就不会咬了。”陆雨瞳交代了一句,便转身离去,并没有解释木锥作用。 陆原细看木锥,发现是一根木条削尖而成。 他将叶汁涂在手脚上,木锥放在身侧,又躺了下去,这次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陆原被屋外动静吵醒,坐起身,看到眼前古老家具,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 “从今以后,自己便是进士陆原了。”他有些惆怅的想到。 穿戴好后,他出了书房,正好看到陆雨瞳端着盆热水进来。 见她搬的吃力,立刻上前帮忙,五代时期的人用的是药王孙思邈的“盐汤揩齿法”洗口。 洗漱完毕,陆原问道:“昨夜睡的可好?” 陆雨瞳低着头,支吾道:“今晚我还是睡地铺吧。” 陆原笑道:“听话,就睡床上,再睡几日我们就要搬走了,到新家后我会给你置张小床。” 陆雨瞳嗯了一声,搬起小板凳,跑进卧室。 她将板凳摆在柜子前,踩着板凳取了一张面饼,小跑着回到大堂,她将面饼递给陆原,示意他来分。 以前的陆原也是吃苦长大,为了能多去萧乐坊,每日都是以面饼为食。 他眼下虽只有四钱多的银子,却也不想委屈小女孩,说道:“我去给你买两个馒头。” 陆雨瞳上前拉住他:“你身上钱不多,我吃面饼就行。” 说着,她从面饼上撕下小块,塞入口中。陆原感她懂事,伸手向她小脸摸去,小女孩下意识的闪了过去。 陆雨瞳眼神有些慌乱的看着他,生怕他会生气,陆原温和一笑,道:“等哥哥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好吃的。” 陆雨瞳用力点了点头。 二人吃过早饭后,陆雨瞳跑到院中玩耍起来,陆原坐在椅上,考虑起将来之事。 眼下是保大八年,也就是公元950年,他以前酷爱历史,对五代时期的朝代更替十分了然,知道南唐还有二十七年灭亡。 唐朝自从黄巢起义后便失去了最后一分力量,后来朱温从唐朝末代皇帝唐哀帝手中篡夺帝位,开启五代第一个朝代后梁。 不久之后,后梁被后唐李存勖打败,接着石敬瑭引契丹兵入中原,打败后唐,在契丹支持下建立后晋,而且将燕云十六州割让契丹,自称“儿皇帝”。 最终向契丹反抗的后晋也被契丹人灭国,不过契丹人因不得民心,没有成功入主中原,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抓住机会称帝,建立后汉。 眼下中原政权便是后汉。 史称后汉,实际上应该叫汉国,就像南唐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唐国一样。 不过后汉明年就会被后周取而代之,因此眼下并不适合北上。 当今之中国,为六国所割据,除了后汉和南唐外,还有西方的蜀国、南方的南汉、东南的吴越国和西南的楚国,不过楚国正在被南唐攻打,即将灭亡。 除了这六国外,也有像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那样,虽名义上属于南唐,其实早已独立的小政权。 北宋是公元960年建立,也就是说他最好先在南唐呆上十年,之后要不要北上,再根据实际情形决定。 值得庆幸的是他占据的身体是一名进士,虽说不再被朝廷录用,但得到宁国候赏识,不日就能出任南陵县县尉,倒也衣食无忧。 他并不知道若非柳依依缘故,自己这个县尉也将成泡影。 思索间,陆雨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陆雨瞳道:“他们找你。”说着站立在陆原身后,似乎想听听这二人找哥哥说些什么。 陆原见这两人陌生,问道:“你们是谁?找我何事?” 其中一人道:“陆相公,我二人是宁国候府文吏,侯爷有事召您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陆原点了点头,向陆雨瞳交代道:“你在家好好看家。” “你快些回来。”陆雨瞳点头道。 跟着二人来到候府,陆原在书房再次见到宁国候。书房中有三人,除了宁国候外,青袍老者和另一文士皆在密室见过。 陆原循着记忆中礼仪下拜道:“属下拜见侯爷。” 宁国候走到他身前,扶起他手臂道:“尚白快快请起。” “谢侯爷。” 宁国候温和的看着他道:“尚白昨夜睡的可好?” 陆原察觉到不对劲,根据记忆,宁国候虽看中陆原之才,但也从未如此礼遇过,他心中暗暗警惕起来,答道:“非常好。” 宁国候笑道:“坐吧,本侯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一事相商。” 陆原端端正正坐下,道:“侯爷请说。”语气不卑不吭。 宁国候正欲重用他,见他沉稳厚重,心下更觉满意,微笑道:“本侯欲行之事,你已知晓,但眼下还有一大阻碍,尚白可知是什么?” 陆原想了会,摇头道:“不知。” 宁国候回到座位坐下,沉声道:“歙州刺史江槐一向与本侯不对付,此人不倒,本侯的大事便很难成功。但他堂兄是枢密副使江桐,本侯轻易也动他不得,尚白可有什么好对策?” 陆原从未想过此事,顷刻间哪里有主意,摇头道:“属下一时想不出。” 宁国候本就不指望他出主意,道:“本侯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是里应外合。” 见宁国候说到这里便不说了,陆原问道:“不知要如何里应外合?” 第7章 歙州刺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一般的幕僚都会明白他的意思。宁国候因陆原进士身份,一向视他为大才,不信他听不出话中之意,还以为他有意推脱,心下甚为不悦。 一旁的庄毅咳嗽一声,道:“歙州歙县县令一向是侯爷举荐的人担任,但每次赴任之人都无法做长这个位子,自从上次派去的县令胡胜因贪污受贿被革职,这个职位已经空缺了一年有余。” 听到这里,陆原总算明白了宁国候之意,想让自己去歙州做县令。 按理说从县尉到县令,官职提高了,是件好事,但既然歙州刺史和宁国候不对付,麻烦必定也会多上许多。 话说回来,眼下也轮不到他挑选,不如早做决断,他立刻开口道:“属下愿赴歙县,为侯爷分忧。” 见他一口应下,宁国候疑虑尽消,大笑道:“好,以尚白之才相信必能打开局面。本侯之意是你在内部经营,本侯在外部使力,你我二人合力将江槐扳倒,由你来接任歙州刺史,如此本侯大事可期。” 刺史?陆原心中一跳,不过很快明白这是宁国候给他画的大饼,让他尽心卖力罢了。 据他所了解的历史,南唐并没有哪个节度使归附吴越,可想而知,宁国候最终肯定失败。 但眼下还是先答应再说,他朗声道:“属下定全力以赴,为侯爷办成此事。” 宁国候笑道:“如此甚好,任命书过几日便到,你在家中做好准备。” 一般五品以下官员任命直接经过吏部即可,不必经过皇帝,手续便少了许多。 陆原道:“属下想明日便启程去歙县,暗中做一些调查,上任后也能更好开展工作。” 宁国候大喜道:“本侯何其之幸,能得尚白辅佐。” 陆原有些无语道:“侯爷过奖了。” 他其实只是想早些离开宁国县,以免柳依依那诡异女子又找上门来。 宁国候道:“既然如此,任命书和官凭下来后我会派人送到歙县,我会叫他们每日在城北等待,你记得留意。” 陆原恭声道:“是。”心想宁国候考虑的倒还挺周到。 “来人,上酒,本侯要为尚白践行!”宁国候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想要加固陆原的忠心。只可惜陆原心中对他毫无忠诚可言,敷衍着喝了一杯,便告辞退下。 出了候府大门,却有两人等在门外。 见到陆原后,二人上前见礼,其中一名书生打扮之人道:“属下秦礼,拜见县尊大人。” 他是候府文吏,是名读书人。 另一人身穿劲装,皮肤黝黑,学着书生施礼道:“属下穆顺,拜见县尊大人。” 陆原立刻想了起来,凡是从候府出去的官员,候府都会派人辅助,处理事物。 他是县令,候府便派了一文一武,给他当师爷和护卫。 陆原对宁国候没什么好感,对他派来之人自然也就不太信任,说道:“你二人明日来我家中找我,再一同上路。” 二人点头称是。 离了候府,陆原寻思着今晚找个客栈住下,以防柳依依找上门。 他在街上找寻了许久,最后选中一家名为“迎宾客栈”的客店。 选了间中等房,付了五十文房钱,这才向家返回。 刚跨入院门,他突然想到房东不在家中,自己要如何才能退房呢? 他是半年付一次房租,眼下是六月中旬,房东大约是七月中旬来收下半年房租。 剩下的房租钱他可以不要,但房东手中的二两银子押金,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殊为重要。 算了,还是先搬去客栈再说吧。走到门外,他出声道:“雨瞳,是我,快开门。” 大门很快打开,陆原快步走入屋内道:“雨瞳,快收拾一下,咱们今晚去客栈睡。” 陆雨瞳哦了一声,小跑着进入卧室,取出一块布,将她和陆原换洗的衣物整整齐齐的包好。 陆原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水,没一会便看到陆雨瞳抱着个包袱出来了。 见小女孩如此能干,陆原对她更添喜爱,问道:“银两装了没?” 陆雨瞳眨了眨眼道:“我可以碰你的钱吗?” 陆原点头笑道:“当然,以后我们家银子就给你管。” 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抱起小板凳又跑入卧室,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小些的包裹。 陆原将小包裹给她背着,自己背着大包裹,便要出门。 “没拿锁。”陆雨瞳扯着他袖子道。 倒把这给忘了,陆原拍了拍额头,在柜中找到两把门锁,一并取了,将门锁好,便和陆雨瞳一起离开了小院。 一路之上,陆雨瞳还是不肯和他牵手,一路上抓着他衣角,小脑袋左顾右盼。 没多久,二人便来到迎宾客栈,正值午时吃饭时间,店中一楼人声鼎沸,许多人还带着兵刃。 陆原带着小女孩上了二楼,进入订好的房间后,嘱咐小女孩乖乖待在房间内。 自己则准备出去办事。 他心中想着如何要回二两银子押金的事,没有注意到小女孩神色渐渐不安起来。 出门走了几步,他又有些不放心陆雨瞳一人呆在客店,想到包裹中还有一把锁,便回屋取了锁,将房间从外面锁了,这才安心。 刚走到楼梯口,一道带着哭音的喊声在二楼响起。 “哥哥!” 是陆雨瞳的声音,陆原火速奔回房间,开了锁,推门而入,只见小女孩坐在窗檐,脚下有张椅子,满面泪容。 陆原大急道:“雨瞳,你这是做什么?” 陆雨瞳抽抽搭搭道:“你是不是要抛弃我。” 陆原柔声道:“当然不是,哥哥只是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相信哥哥,好吗?” 陆雨瞳哽咽道:“哥哥如果不想要雨瞳了,就告诉雨瞳,雨瞳也好去找爹娘。” 陆原爱怜之心大起,快步上前,将小女孩抱住,柔声道:“雨瞳乖,哥哥会照顾雨瞳一辈子,雨瞳相信哥哥,好吗?” “嗯。”陆雨瞳闷闷应了一声,小脑袋在陆原胸口上摩擦着。 陆原抱了她一会,将她放在床上,道:“那哥哥出去了,雨瞳在这里乖乖等哥哥回来。” “知道了。”小女孩擦了擦眼泪,点头道。 出了客栈,陆原毕竟放心不下陆雨瞳,决定先去候府找自己两名新得的手下,让他们帮自己看下孩子。 然而去候府一问,才知二人因为已被调派给陆原,将候府工作交割后,便回到家中了。 好在候府管家对陆原极为讨好,让他在偏厅等候,自己则派人去叫秦礼和穆顺。 没过多久,陆原便等到二人。 谢了冯管家,他带着二人出了候府,说道:“我有一事想请你们帮忙。” 秦礼恭声道:“大人但有差遣,属下无不从命。” 穆顺大咧咧道:“大人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陆原点了点头道:“我有一堂妹,想要你二人替我照看一天。” 秦礼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属下遵命。” 穆顺笑道:“大人放心,我必定看好堂小姐。” 于是,在陆原带领下,三人向迎宾客栈行去。 半路上,陆原随口问道:“你们可知如果房东不在,如何取回房东那里的押金吗?” 穆顺笑道:“大人,这还不容易吗?您将此事交给我,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陆原喜道:“好极了,那等会到了客栈,秦师爷便留下照顾雨瞳,我和你一起回院中取租房契约。” 穆顺将来前途都系在陆原身上,自然竭力讨好,说道:“大人,您和秦师爷在客栈歇着就好,将房钥匙和契约书位置告诉我,我一人去跑就行。” 陆原并非养尊处优之人,笑道:“不用了,我们一起去吧。” 秦礼心想:“若是让这武夫获得县尊大人青睐,以后自己在县衙岂不是要听他的了?” 眼神一转,他开口道:“大人,您想必是要搬家吧,不知可找好托行,运托家具书籍?” 第8章 水贼彭豹 家具?对啊,陆原虽家具不多,但由此距歙县路途遥远,若靠自己搬运,还不累死。 托行和镖局在南唐类似于现代的快递,托行一般运送些不值钱之物,贵重之物就要靠镖局了。 陆原据实道:“还没找好。” 秦礼微笑道:“不如大人将此事交给属下吧,属下恰好认识一位托行老板。” 陆原指望他帮自己带陆雨瞳,沉吟不语。 秦礼察言观色,立知他心思,道:“大人不妨就听穆护卫的,待在客栈陪着大小姐,将此事交给我二人办。” 陆原想了想,终于答应:“那好吧。” 说着,将小院地址和房屋契约书告知了二人,独自回了客栈。 走到房门外,陆原听到房内有“咚咚”声传出,他微觉奇怪,敲门道:“雨瞳,我回来了。” 房门很快打开,陆原进屋后,瞧了眼垂手站立的陆雨瞳,发觉她脸颊微红,呼吸急促。 “雨瞳,你刚才在房内做什么?”陆原奇道。 小女孩低声道:“跳格子。” 陆原看了眼地面,并没有发现格子印,莫非她已练成盲跳的本领? 他也不在意,问道:“想不想出去逛逛。” 陆雨瞳小脑袋点的飞快:“想。” 陆原微微一笑道:“要出去可以,要牵着哥哥手才行,免得跑丢了。” 陆雨瞳抬头看了他一眼,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低声道:“嗯。” “雨瞳真乖。”陆原笑道,想了想,他又道:“把银两都带上。” 陆雨瞳“哦”了一声,翻开包裹,将剩下的三钱银子揣入口袋中。 之后,二人出了客栈,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陆原渐觉无聊,南唐娱乐活动远不如现代,唯独耍武卖艺还有些意思,可惜找了半天,也没再碰到那对卖艺父子。 又走了几步,他手上忽传来一股拉力,回头一看,原来是陆雨瞳停下了脚步,双眼紧紧盯着一个卖麦芽糖的小贩。 陆原笑道:“想吃吗?” 陆雨瞳摇了摇头:“我只是看看。” 陆原暗笑道:“口水都流出来了,还说不想吃?”他拉着小女孩走到摊位前,问道:“老板,多少钱一份?” 小贩笑道:“只需三文钱,不瞒相公您说,小人卖的麦芽糖都是用小麦和糯米做的,又甜又香,在这县城中是顶一份了,相公买来尝尝吧。” 听到小贩吹嘘,陆雨瞳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陆原看的有趣,故意道:“太贵了,走吧。” 说着便拉着她要离开。 他原以为陆雨瞳必定会跟他撒娇,谁知小女孩就这样默默跟着他离开了,虽说脑袋还在往回看,但着实是听话乖巧,不吵不闹。 那小贩见鸭子要飞走,大叫道:“相公,您别走啊,咱家虽然是比别家贵点,但味道也是别家比不了的,您……” 陆原不等他说完,便转了回来,说道:“来一份。” 小贩愣了愣,眉开眼笑道:“好嘞。” 他用两根签子绞了一小团,递给陆雨瞳道:“小姑娘,我给你多绞些,要是吃好了可要多来光顾!” “嗯。”小女孩应了一声,接过麦芽糖。 离开摊位,陆原二人继续闲逛,小女孩双手不停绞着麦芽糖,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两人经过一间酒楼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一名大汉破窗而出,从酒楼二楼跳了下来,落地后滚了两圈站定,刚好站在二人身前。 陆原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几声“哐当”声,从酒楼二楼又落下两人,与此同时,人群中、酒楼中也涌出好几名身穿武服之人。 陆原拉住陆雨瞳衣领急速后退,慌乱中,陆雨瞳的麦芽糖不慎掉在地上。 一名武服男子开口道:“彭豹,今日你插翅也难飞,还不束手就缚!” 被称作彭豹的大汉手握一把大环刀,“呸”了一声道:“直娘贼,老子今天就算交代在这,也要拉你们几个狗腿垫背。” 说着便向那人扑了过去。 见这些人说打就打,刀剑无眼,陆原又拉着陆雨瞳后退了些。 小女孩双眼一直盯着地上的麦芽糖,忽见一只大脚踩下,却是彭豹激战中无意踩到。 麦芽糖极为滑腻,彭豹一脚踩下后差点没滑倒,好在他下盘功夫了得,总算稳住了,向地上看了一眼,破口大骂道:“他妈的,是哪家的小屁孩将糖随意丢在地上!” 陆原见陆雨瞳眼中有水汽冒出,急忙安慰道:“别难过,哥哥等会再给你买一团。” 陆雨瞳小嘴紧紧抿着,用力点了点头。 战圈中,那彭豹好生厉害,一把单刀耍的密不透风,在十几人的包围中不仅没受伤,还一连砍伤了好几人。 又是一刀将一人砍倒后,彭豹狂笑一声道:“就你们几个狗腿,还想捉住本大爷,真是不自量力。” 他笑声未毕,人群中忽的跃出一人,手持长棍,向他连攻几招。彭豹见这几招凌厉,棍势沉重,心道:“他娘的,来了名好手。” 陆原仔细一瞧,认出那人是昨日邀请卖艺大汉喝酒的那名中年男子,记得好像是叫铁离。 见铁离出手,其他穿武服之人都退了开来,将二人围在里面,陆原顿时看不到场中情形了。 他正有些犹豫要不要靠近瞧瞧,突然听到几声叫喊: “小心!” “别叫他逃了。” “缠住他!” 陆原心中一惊,正好看到彭豹从包围中逃出,向这边冲了过来。只见他满脸鲜血,双目赤红,犹如一只负伤的野兽。 陆原急忙拉着陆雨瞳向旁边闪去,突然围观人群中又跃出一人,空手与彭豹搏斗起来,那人双手连连挥舞,没几招,便夺了彭豹单刀,将他点倒在地。 陆原认出这人便是昨日卖艺的楚国大汉,那少年也从人群中走出,站立在大汉一旁。 他心道:“铁离果然没说错,这大汉武艺好生厉害。” 在他心中彭豹如此凶悍,肯定是强过那耍枪少年的,这大汉如此轻易制服彭豹,武艺还不知有多高。 铁离看清大汉模样,大喜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兄台功夫果然了得,在下佩服之至。” 大汉连连摆手:“铁镖头过谦了,此人逃出包围圈实已强弩之末,小人不过捡了个便宜。” 铁离见大汉武艺后,暗暗寻思,若是此人能加入自己的白马镖局的话,以前一些接不了的大镖,就都可以接了,到时便可稳稳超过长威镖局,成为歙州第二镖局。 他正寻思找个什么理由将大汉请回镖局,忽听人群外传来几道“散开!”“快让开!”的吆喝声,人群顿时向两边散开。 一名深蓝色制服的官差领着四名浅蓝色制服官差走了进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铁离上前拱手道:“邢捕头,是我等在抓捕通缉犯。” 镖局平日没出镖时,会去抓些衙门悬赏的通缉犯,领些赏钱,若是捉到大盗,还能打响镖局威名。 邢捕头看到铁离后,瞥了眼彭豹,拱手道:“原来是铁总镖头,这厮是谁,居然还要铁总镖头亲自出手?” 铁离道:“他是西水寨八当家彭豹,此贼极其凶残,为了捉到他,伤了我好几名弟兄。” 邢捕头绕着彭豹走了一圈,踢了他一脚道:“还真是你这贼子,在歙县你们无法无天也就罢了,还敢来我宁国县逞凶?来人,拿了。” 两名捕快上前,一人拿住彭豹一只胳膊,将他拖了起来。 陆原心中一凛,歙县?那不就是自己要上任的那个县吗? 邢捕头对铁离道:“这人我就先带走了,我会派人和梁司法说一声,手续估计要明天办完,你到时再派人去领赏银吧。” “有劳邢捕头。”铁离拱手致谢。 他心里默默计算着,彭豹悬赏是三十两银子,减去这次受伤弟兄医药费,再扣掉赔偿酒楼和衙门内打点的费用,这次只怕还要亏钱进去。 想到这,他更想将那名卖艺的汉子收入镖局。 转头望去,正看到邢捕头在询问那大汉父子:“你们是什么人?” 大汉恭敬道:“小人父子二人是过路之人,见盗匪要逃,这才上去阻拦。” 邢捕头道:“既然如此,跟我上衙门走一趟吧。” “嘭”的一声,那少年将铁枪狠狠杵在地上,怒道:“岂有此理,我们帮你抓坏人,你居然还抓我们。” 第9章 县衙救人 铁离心知邢捕头是让大汉父子去录口供。 按理来说,他可以随便找名白马镖局的人去做,却偏偏让这对楚国父子去,显然是有意卖自己面子。 因着这个原因,他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好去求情,否则无异于是在对邢捕头说:“我不用你卖我面子。” 那可就大大得罪他了。 邢捕头板着脸道:“既然如此,你父子二人都跟我走一趟吧。” 那少年满脸怒色,正待开口,却被大汉狠狠瞪了一眼,骂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 父子二人就这样被捕快押着走了,陆原静静站立在一边,并没有插手。 等捕快离开后,他拉着陆雨瞳,跟在了后面。 一路走到县衙,陆原见几人进去后,便在门口等了起来,陆雨瞳看着县衙,问:“哥哥,这里是哪?” 陆原道:“县衙。” 听到“县衙”两字,陆雨瞳身子一抖,仰着小脸道:“你是要把我关进里面吗?” 陆原哑然失笑:“别胡说,无缘无故,我干嘛关你。” 陆雨瞳摇了摇头,身子躲在陆原后面,悄悄打量着县衙,她胆量其实极大,但唯独有些怕县衙。 陆原笑道:“你很怕这里吗?” 陆雨瞳点了点小脑袋,煞有介事道:“这里很可怕。” 陆原大感兴趣,问道:“为什么?” 陆雨瞳只是摇头,不肯回答,陆原追问了好几次,她才开口道:“以前娘亲还在的时候,我不听话时,娘亲就对我说,不听话的坏孩子会被抓到县衙里关起来。” 陆原默然无语,伸手想摸摸小女孩脑袋,可惜被她灵活闪过。 二人在县衙门口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卖艺父子出来。陆原微感奇怪,上前对站在门口的一名衙役问道: “这位官差大人,不知刚才和邢捕头一起进去录口供的那父子,为何还没有出来?” 那衙役扫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陆原道:“我是他们的朋友。” 衙役没好气道:“我一直站在这里,哪能知道里面的事,在外面等着吧。” 陆原道:“我那朋友不过是录口供,按理不会去这么久,麻烦官差大人帮我进去打听一下。” 衙役伸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陆原知道他想要银子,微叹一声,装作没看见。 衙役见他如此不识趣,怒道: “官爷我忙得很,哪有时间帮你去问,速速离去,不然把你也关进去。” 陆原深吸一口气,道:“我是宁国候府幕僚陆原,求见县尉钱大人。” 那衙役大吃一惊,也不敢怀疑他说的是真是假,急忙道:“大人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那钱县尉以前也是候府幕僚,陆原和他不过见过几面,一开始并不想麻烦他,但担心卖艺父子安危,不得不提他名字。 不一会,一名身穿青色官府的中年人跟着衙役走了出来,看清陆原容貌后,他上前笑道:“原来真是陆兄,我还道这皂吏骗我。” 陆原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事,想请钱兄帮忙。” 钱县尉点了点头:“去我屋内谈吧。” 兄妹二人跟着钱县尉进入大堂左侧一间屋子后,陆原将卖艺汉子制住彭豹,邢捕头带他入衙门,自己跟随而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陆兄请稍候。”钱县尉起身走到门口,对一名皂吏道:“去叫邢荣过来见我。” 县尉掌管治安捕盗之事,钱县尉正好是邢捕头顶头上司。 盏茶功夫,邢捕头走进屋内。钱县尉问道:“邢荣,你今天是不是抓了一对父子?” 邢捕头愣了一下,县尉怎会知道这对父子?他目光转动,扫到陆原后,隐隐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开口道:“禀大人,确有此事。” 钱县尉喝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邢捕头道:“禀大人,属下怀疑他们与白……” 说到这里,他眼角突然扫到陆原身后的陆雨瞳,心中一跳:“是她!” 刚才在酒楼捉人时,他对围观之人没怎么留意,唯见陆雨瞳可爱,多看了两眼,留下了印象。 看到陆雨瞳后,他顿时想到钱县尉旁边这名书生必定也在刚才人群之中,难怪看着眼熟。 钱县尉厉声道:“干嘛吞吞吐吐的,怀疑他们什么?” 邢荣心念电转,改口道:“他们从楚国而来,属下怀疑他们是楚国奸细,便多问了几句。” 钱县尉干县尉多年,何等精明,眼睛一眯,便察觉到这事另有隐情。 不过陆原和他交情并不深,邢捕头以前也帮他做过不少隐秘之事,权衡一番,他便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混账,你为何不将所有外地来人都抓起来!”钱县尉佯怒道。 邢捕头低声道:“是属下糊涂,属下见他们来录口供,这才想着顺便问几句。” “那你问清楚没有?” “已经问清楚了,他们是来寻人的,并无不轨企图。” 钱县尉冷声道:“那还不快去将人放了!” 邢捕头连声道:“是!是!”说着就要离开房间。 “慢着。”钱县尉喊住他,转身对陆原微笑道:“陆兄,不如你和他一起去吧。” 陆原拱了拱手道:“我毕竟不是衙门中人,就不去了,今日之事多谢钱兄。” “陆兄客气了。”钱县尉瞪了眼邢荣道:“还不快去放人!” 等邢荣走后,钱县尉对陆原笑道:“陆兄,大家同为侯爷做事,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 陆原道:“钱兄说的是,那在下先行告辞了。” “陆兄慢走。” 牵着陆雨瞳出了县衙,陆原又站在衙门外等候,没多久便看到卖艺父子出来了。 少年出来后对着县衙方向骂骂咧咧,大汉则一脸凝重,四处望来望去。 看到陆原后,他眉头一皱,微感诧异。 本来他还以为会看到铁离,如果真是铁离所救,他恐怕就不得不加入白马镖局了,当然,这样总比被关在牢中好的多。 大汉快步上前,拱手道:“相公,莫非是你将我父子救出?” 陆原看了眼县衙,淡淡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走吧。” 四人寻了一茶棚坐下,壮汉又问:“相公,是你刚才出手搭救我父子的吗?” 陆原点头:“今日你制服彭豹时,我刚好在旁边,后来跟到县衙,见你久不出来,恰好我认识县尉,便问了两句。” 壮汉霍然起身,跪在地上道:“多谢恩公相救。” 旁边少年不明所以,见爹爹跪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陆原连忙扶起二人:“兄台制服恶徒,令人钦佩,我不过尽些绵薄之力,兄台不必太在意。” 壮汉双眼在茶棚扫了一眼,发现除了一名道士外,其余人皆是寻常百姓,说道:“小人侯开山,这是小人之子侯越,未知恩公尊姓大名。” “我叫陆原。” 侯开山双眼发红,拳头捏的卡兹作响,道:“陆恩公可知,若非你今日跟了过来,我父子就要糊里糊涂的受一场牢狱之灾了。” 陆雨瞳听到声音,好奇的向他拳头看去。 陆原吃惊道:“这是为何?” 侯越眼中喷火道:“还不是那狗官,没来由的便说我和爹爹是白莲教中人,要把我们关起来。” 陆原愕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侯开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侯越怒吼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些当官的,不管是楚国还是唐国的,就没有好人!” 陆雨瞳被他吼的身体一抖,躲到陆原身后。 第10章 千里寻女 “不得对陆恩公无礼!”侯开山喝道,若是往日,依着他谨小慎微的性子,必定说:“不准胡说。” 但今日之事令他方寸大乱,对唐国官府感观降到谷底,任由儿子在大街上喝骂官府。 陆原知道事必有因,沉声道:“你们先别急,不妨将进衙门之后的事跟我说一遍,我帮你们分析一下。” 侯开山点了点头,将进县衙后自己和儿子的一言一行,邢捕头的问话,还有自己的回答,全部说了一遍。 陆原细细思索一番后,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寒意,他凝重道:“侯兄来到宁国县,便是为了寻找女儿吗?” 提起女儿,这大汉眼睛又红了:“不瞒恩公说,小女已经失踪两年多,小人也找寻了两年多,几个月前小人发现一些线索指向歙州,可来这里找了许久,却半点线索也没有寻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陆原缓缓道:“依我之见,原因便出在侯兄女儿身上。” 侯开山眼睛一下睁圆了:“恩公的意思是说,我女儿失踪和唐国官……和他们有关?” 陆原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侯越怒道:“爹爹,我们去逼问那狗官,说不定能问出妹妹下落。” 侯开山摇了摇头,他在江湖闯荡多年,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他女儿已经没了,不想儿子也去送命。 陆原沉吟片刻,说道:“侯兄,你继续待在宁国县只怕有危险。” 侯开山惨然笑道:“小人知道了,回去收拾收拾,小人便和小儿返回楚国。” 陆原郑重道:“侯兄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去歙县,到时说不定会有人帮侯兄寻女儿。” 侯开山仔细瞧了他一眼,见他不似开玩笑,沉声道:“小人父子性命是恩公相救,哪有信不过恩公的道理,小人回去收拾一下,今晚便去歙县。” 他是老江湖,隐隐猜测陆原身份不凡,见他没有明说,也就不便多问。 与这父子分别后,陆原牵着陆雨瞳向客栈行去,一路之上思考着侯开山之事。 他猜测侯开山女儿是被拐卖人口的组织掳走,而邢捕头很可能与这组织有牵连。 他深知这种拐卖人口的事,背后很可能都有大人物的身影,眼下他自己无官无职,根本帮不上忙,不如等自己赴任歙县县令后,再慢慢调查不迟。 思索间,他手上突然传来拉力,回头一看,原来陆雨瞳又站住了。 顺着她目光,陆原又看到了麦芽糖摊位,他笑道:“想吃吗?” 陆雨瞳不答。 陆原笑道:“刚才我记得说再给你买一团的时候,你明明摇头了,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陆雨瞳瞪了他一眼,小手从他大手中抽出,迈着小步子向前走去,对麦芽糖摊位再不看一眼。 陆原高声道:“老板,来一份。” 小女孩听后,迅速跑了回来,小手伸出,握住了陆原大手。 那小贩看到陆原后,笑嘻嘻道:“相公,您真捧场,小人再给您团份大的。” 陆雨瞳听到后小脸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是陆原第一次看到她笑的这么开心,不想竟是因为一块小小的麦芽糖。 回到客栈厢房,坐了没多久,便听到走廊传来沉重脚步声。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陆原开门一看,却是穆顺回来了。 穆顺递过两锭小元宝道:“大人,事情办好了。”又向陆雨瞳下拜道:“小姐好。” 陆雨瞳歪头看着他,显的有些困惑。 陆原好奇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虽是现代人,却也有身体原主人记忆,实在想不通穆顺是如何这么快就解决这件事的。 穆顺笑道:“我请王大爷一家帮忙的,这二两银子他们先垫着,等房东回来后,他们去找房东要押金。” “可是住我隔壁的王姓一家?” “不错。” 陆原更奇怪了,记忆中原主陆原心高气傲,自不愿和普通人结交,与周围邻居都十分冷淡,王姓一家为何愿意给他帮忙? 陆原将疑问问出,穆顺愣了愣,笑道:“他们得知大人要做大官了,自然愿意帮忙。” 陆原心想这样倒也说的通,也就消去了疑虑。 又过了一会,秦礼也回来了,他微笑道:“属下幸不辱命,已找好托行,等大人上任后,派人通知一声,他们就会上门帮您搬取家具。” 陆原问及价格,秦礼道:“这些托行得知大人将赴县令,愿意免费为大人托运。” 陆原摇头道:“不行,你带我去,我当面和他们说清楚。” 秦礼眼珠一转道:“大人清风傲骨,属下佩服,不如由属下去将钱给他们吧。” 陆原点头道:“也好,你去问清价格,照价付钱给他们,钱先垫着,回头我再给你。” “属下领命。” 陆原见他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疑惑道:“秦师爷还有什么事吗?” 秦礼面现为难之色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属下回来时,经过王家时,听到屋中有人诽谤大人。” 陆原看了眼穆顺,问道:“他们骂我什么,照实说吧。” 秦礼垂首道:“他们说大人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将来定是一名狗官。” 穆顺狠狠瞪了秦礼一眼,怒道:“混账,明明是他们说要主动帮忙的,竟敢前后两面,大人放心,待我去和他们讲讲道理,保证他们再不敢胡说。” 陆原摇头道:“我们一起去。” 穆顺拦在身前,急道:“大人,这种小事让我去就行了。” 秦礼喝道:“穆顺,你敢以下犯上?” 穆顺连道不敢,退向一旁。 陆原牵着陆雨瞳,后面跟着秦礼和穆顺,向小院而去。 站在王家门外,倒并没有听到谩骂声,他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大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名年轻人,看清陆原模样后,他脸色大变,惊慌道:“陆相公……陆大人有事吗?” 穆顺大声道:“陆大人来找你们,当然是有事,还不请陆大人进去!” “闭嘴!”陆原喝道。 穆顺第一次见陆原发火,顿时不敢吱声了。 陆原知这年轻人是王大爷小儿子,叫王小郎,问道:“你父亲在家吗?” 王小郎惊慌道:“爹爹在家,大人请进。” 进入小院,王小郎大声喊道:“爹爹,二叔,陆大人来了!” 声音刚落,各个屋子顿时涌出七八人,其中一名五十多岁的高大老人正是王大爷。 他心中一沉,心道:“坏了,怕不是婆娘们骂他的话,被他听到了。”满脸堆着笑容道:“小人见过陆大人。” 陆原温和道:“我还未赴任当官,大爷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立于身后的秦礼眉头一皱,心道:“也不知他是装模作样,还是当真是个爱民的好官。若是后者,只怕以后日子不太好过。” 王大爷讪讪一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原突然注意到他脸上有道红印,问道:“王大爷,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王大爷连连摆手:“没事的!没事的!” 陆原叹了口气,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他将二两银子取出,递了过去:“王大爷,麻烦你将我租房契约书给我。” 王大爷惊疑不定,王小郎却见机很快,跑回屋内取出租房契约书。 陆原拱手下拜:“今日之事,是我手下人行事无礼,陆原在此向你们赔罪了。” 王大爷见他如此态度,终于相信他是真心来赔罪的了,他微笑道:“大人,您将契约书给我,银两拿去,小人愿帮大人退房。” 陆原道:“大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我已有其他法子,大爷不必担心,陆原就此告辞。” 第11章 歙州赴任 出了王家,陆原牵着陆雨瞳向客栈行去,一言不发。 穆顺忍不住道:“大人,这差事我没办好,请大人责罚。” 陆原微微一笑,道:“你与我初识,不了解我脾性,我不怪你。但经过这事,你应该也明白我处事的原则,只望以后多多自省,切勿再仗势欺人、狐假虎威,否则必定严惩不贷。” 说到后来,言辞转厉。 穆顺心中一震,呐呐道:“我明白了。” 陆原颔首道:“那就好,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下。” 穆顺用力一抱拳道:“大人请说,我这次一定给您办好。” 陆原递过契约:“这张契约便交给你了,你在宁国县再待一个月,等房主来了,再将此事办了。这是我的私事,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穆顺接过契约,咬了咬牙道:“属下愿意。” “那就有劳你了。” …… 看着陆原四人离去,王大爷瞪了眼自家婆娘:“看到没,人家陆大人可是一名好官,以后别再乱嚼舌头。” 王大婶却有另一番看法,她哼道:“要不是我和妹子骂他,他哪会将钱还给我们,这些相公们最看重名声,对付他们,就得靠骂。” 王大爷没好气道:“去去去!”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王大爷以为是陆原去而复返,赶紧上前开门,却见门外站立着一名仙风道气的道士。 王大爷小心问道:“道长有什么事吗?” 那道士笑道:“我素闻陆原才名虽好,德行却不堪,刚才看他带人进入老人家院中,不知发生何事?贫道认识一位大官,陆原若仗势欺人,贫道可为老人家做主。” 王大爷摆手道:“没有没有,陆大人很好。” 道士摇头道:“看来老人家是受他威胁了,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找那大官,去将陆原抓起来。” 其实就算当朝宰相也不能无凭无据定一名进士的罪,但王大爷乃一名打铁匠,哪里知晓这些,他急声道:“真的没有。” 于是三言两语,将穆顺强行用契约换银,陆原又登门用银两换约,拱手致歉的事说了。 道士双眼精光闪动,抚须道:“原来是这样,如此贫道告辞。” 道士走的飞快,王大爷正待相问,却见他身影消失在拐角中。 另一边,陆原和秦礼二人分开后,回到了客栈,这一夜陆雨瞳睡床,陆原睡的桌子。 次日清晨,陆原被陆雨瞳起身的声响吵醒,坐起身后,只觉全身酸疼。 想着身上只有三钱银子,只怕去歙县路费都有些危险,陆原再不敢浪费,和陆雨瞳老实的吃起面饼。 见时间差不多了,陆原带着陆雨瞳小心翼翼的回到家中,二人在屋中打包起衣物行李,衣物杂物共包了两大包。 杂物还有剩余,陆雨瞳还想再包,陆原连忙制止了她:“剩下的让托行来搬吧。” 陆原将两个大包裹分别挂在两肩上,他这具身体弱的很,背起来很有些吃力,陆雨瞳也背了个小包裹,里面装着银两和陆原进士凭证等重要物品。 出了县城南门,陆原在一颗树旁看到等候多时的秦礼,他手持折扇,身穿锦服,旁边还跟了一名背着一个大包裹的家丁。 陆原上前道:“让秦师爷久候了。” 秦礼看了眼陆原身后,困惑道:“大人不雇一辆马车吗?” 陆原有些尴尬道:“我身上银两不够,雇不起车,咱们就这样上路吧。” 秦礼给他搬家时就怀疑他缺钱,只是没想到他穷成这样,心想若是自己出钱雇马车,必定让他觉得没面子,看来只能走过去了,。 他倒也随遇而安,从家丁手中接过包袱,便让家丁回去了,他是名世家弟子,家境颇好,族中也有人在外为官,他自知考举无望,便托关系入了宁国候当了名文书。 宁国候的文书那是极为抢手的位子,将来运气好的话,就会跟着一名官员下放到地方,当上一名吏员,只要跟对了人,将来说不定还能做官。 这次他跟着陆原这名县令下放,心中极是得意,为了将来前途,决定尽心讨好东家。 最后看了眼宁国县城,陆原心道只怕不会再回来了,转过身,牵着陆雨瞳向歙县进发。 歙州位于后世安徽省境内,在三国时期,是东吴孙权的领地。 南唐州县等级分上中下三级,超四万户为上州,超两万户为中洲,两万户以下为下州。 歙州有三万多户,是一个中州,因其是南唐边境州,东与吴越相邻,一般这种两国边境处,盗匪最为猖獗,其中尤以歙县水匪为甚。 歙州共有九县,超四千户为上县,超两千户为中县,两千户以下为下县,陆原赴任的歙县历史悠久,南唐以前,向来是最繁华、最富有的州县,一向都是上县。 然而自从唐朝灭亡,十国并立,歙县作为南唐边境县,治安越来越差,后来州刺史江槐将刺史府从歙县般到休宁县,迁了不少富户,歙县从上县变为中县。 之后几任县令相继被罢免,县令之位空缺一年有余,境内盗匪横行,许多百姓逃离到其他县,歙县又从中县降为下县,不足两千户。 在原主记忆中得知这些信息后,陆原再次意识到自己这个县令并不是好当的。 从宁国县到歙县,大约三百多里路程,步行的话要四、五天。 陆原三人行了一天路,终于在临近天黑时,赶到胡乐县境内。 又走了几里,前方出现一座驿站,正是胡乐驿。 南唐官驿只有官员可携家属入住,陆原身为进士,可以免费入住,却无法带陆雨瞳和秦礼同住。 眼下天虽还未全黑,但再往前五十里都没有客店,三人便在驿站旁的胡乐旅店住下。 进了旅店,问过住宿费用,上房要五十文,陆原付了二十文,选了一间下等房,秦礼无奈,也只得和他一样选了间下房。 兄妹二人进了房间,房内环境极差,有一股怪味,陆原微微皱起了眉。 幸好陆雨瞳极为乖巧,路上从不喊苦喊累,眼下住这种地方也毫不抱怨,陆原心下甚慰。 他取出干粮,二人一同吃饼充饥,过了会,店小二送进一壶茶水,见二人吃饼,心知二人不会点菜,便退了出去。 陆原喝了口茶,发现毫无茶味,打开壶盖一看,发现里面没有茶叶,想来是下等房的缘故。 他也不甚在意,就这样喝了几杯水。看到小女孩默默啃着面饼,轻轻问道:“雨瞳,累吗?” “不累。”陆雨瞳摇了摇头,问道:“哥哥,我们要去哪?” “歙县。” 小女孩点了点头,继续默默吃饼。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陆原开门一看,发现是名颔下留有长须,仙风道骨的道士,看起来有四十多岁。 他开口问道:“请问道长找谁?” 道士笑道:“陆相公不记得贫道了吗?” 陆原听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看,喜道:“原来是王道长。” 却是那日帮他拔针的道士王质,由于当时天色有些黑,陆原一时没认出来。 王质笑道:“贫道刚才在楼下看到陆相公,是以上楼相见。” 陆原忙请他入内,为他倒了杯水道:“不知道长是要往哪里去?” 王质冲着陆雨瞳笑了笑,微笑道:“贫道欲往歙县。” 陆原大喜:“我们也要去歙县,不如一同前往吧。” 王质心道:“就等你这句话。”笑道:“如此甚好,不知相公何事去歙县?” 陆原道:“不瞒道长,我是去歙县赴任县令。” 王质站起身,下拜道:“原来是位县令大人,草民失礼了。” 陆原扶起他道:“道长乃方外之人,何必在意这些俗礼,我还未上任,就算任上,只要不在衙门,便和你一样,何来的大人和草民之分?” 王质笑道:“贫道虽为道士,却仍有一颗世俗之心,不过相公说的也有理,贫道就还是以相公相称了。” 陆原笑道:“这样最好,说实话,听别人称呼我为县令大人,我倒还有些不习惯。” 第12章 四大商会 王质不解道:“相公寒窗苦读多年,难道不是为了入朝为官,一展胸中所学吗?” 陆原一时失口,忙补救道:“入官场前是这样,但自从见到官场黑暗,便有些心灰意冷了。”原主陆原被朝廷罢免过,这样说毫无破绽。 王质正色道:“相公此言差矣,官场固然有不如意处,但相公若是稍有挫折,便萌生退意,那官场将永远被那些奸佞小人占据,如此一来,衰弱的是国家,受苦的是百姓,相公难道忍心置身事外?” 陆原心道:“这王道长果然有一颗世俗之心。”嘴里说道:“道长说的是。” 王质抚须道:“相公既要去歙县赴任知县,可知歙县的几大害吗?” 陆原吃惊道:“不知,还请道长赐教。” 王质正要说话,突听楼下传来喧哗声,陆原有些好奇,对王质道:“道长,我们先下去看看吧。” 王质点了点头,和陆原兄妹一起出了房门,下到一楼。只见各个桌子上的旅客都对着刚进店的一名锦衣男子询问什么,许多人甚至走到身前相问! 陆原只听他们问道: “有茶叶没?” “茶叶什么价?” “老哥是歙县来的茶商吗?” 陆原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质道:“这便是歙县第二大害导致的,相公可注意到店小二打来的茶,只有水,没有茶叶?” 陆原恍然道:“确实如此,这么说这第二害与茶叶有关了?” “不错,这第二大害便是歙县的四大商会,歙县本是产茶大县,但四大商会长期垄断茶业,致使许多百姓买不起茶叶。那锦衣男子想来便是从歙县来的茶商,相公若想了解的更清楚,不如去找那人,当面询问清楚。” 那锦衣人姓殷,以前时常在此处售卖茶叶,这家旅店的茶叶一向就是从他那里买入,店中旅客都是听到店老板向他询问茶叶,这才跟着问起来。 陆原见那锦衣人对周围人说了些什么,周围人渐渐散去。他上前几步拱手道:“兄台你好,我有些事想向兄台请教,不知可否入我房内一叙。” 那锦衣人不耐烦道:“我没有茶叶,没什么好说的。” “混账,这是我家县令大人,你敢无礼?”秦礼呵斥道,他不知何时也从楼上下来了。 听到陆原是县令,周围人都吃惊的向他看去。 那锦衣人看了两人一眼,心道:“咄咄怪事,这做县令的衣服倒不如下属穿的好。” 犹豫片刻后,他说道:“大人请稍等片刻。” 说着出了客店,没过多久,扶着一名大肚妇人进来,身后还跟着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那男孩看到陆雨瞳后,对她笑了笑,陆雨瞳却将头转开了。 锦衣人向店小二要了间上房,又对陆原道:“请大人再等会。”便扶着妻儿上了楼。 秦礼心道:“此人好生无礼。”见一名道士站在陆原旁边,问道:“大人,这位道长是谁?” 陆原道:“这位是王道长,也要去歙县,之后会和我们同行。” 秦礼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过了会,锦衣人下了楼,走到陆原身前下拜:“劳大人久候,草民殷正,不知大人找草民何事?” 陆原道:“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一下。” 殷正以为必定是和茶叶有关,但他已决定转行,身上也没有茶业了,倒也没什么好怕的,说道:“不敢当大人请教,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草民必定知无不言。” 陆原道:“进我房中说吧。” 于是殷正跟着陆原兄妹进了房间,王质和秦礼也跟随而入。陆雨瞳进房后,将装着银两和陆原进士凭证的小包裹抱在了身上。 发现陆原住的下等房,殷正暗暗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问,说道:“大人请问吧。” 屋内只有三张椅子,陆原走到床边坐下,道:“三位请坐。”陆雨瞳跟着跑到床边坐下。 见陆原十分有礼,殷正心下稍安,在椅子上坐下,只听陆原问道:“听说殷兄是歙县茶商,不知是否属实?” 殷正心道果然是冲着茶叶来的,回道:“回禀大人,草民以前确实是茶商,但早已决定改行,身上是半点茶叶也没有了。” 王质笑道:“殷掌柜误会了,陆相公即将到歙县赴任县令,想了解一下歙县的茶业。” 殷正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秦礼冷笑道:“是不是以为我家大人贪图你身上的茶叶?” 殷正连声道:“草民不敢,不敢。” 陆原拱手道:“还望殷兄告知一下歙县茶业情况。” 殷正叹了口气,道:“大人应该知道,歙州山多地少,是产茶大州,其中歙县茶业规模向来是州内第一,小人全家几代人都是歙县的茶商,但这些年来,是越来越做不下去了!” 秦礼奇道:“近来茶叶价格不断走高,而且供不应求,你怎会做不下去?” 殷正心道:“若是能进得到货,我又怎会愁销路?” 他叹道:“歙县茶业近年来渐渐被四大商会把持,他们收了大片茶林自己雇人采茶,又用各种手段将那些茶农的茶叶收走,统一茶价,我在歙县收茶叶越来越难,到今年,连一斤茶叶也收不到了。” 秦礼不解道:“莫非他们收的价格高些?所以那些茶人才卖给他们?” 殷正心道:“你这书生一看就是死读书,把脑子读傻了,若是如此,我不能抬高价钱收吗?”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当面说,耐心道:“他们收的价格比我要低得多,在茶铺卖的价格又比我高得多,这也是许多百姓喜欢找我们这些小茶商买茶的原因。” 秦礼啧啧称奇,说道:“那些茶农都是傻子不成,不卖给收价高的,却卖给收价低的?” “这只因官府出了条文规定,命茶农们只能按村售卖,凭我们这些中小茶商的财力,根本买不下一村的茶叶,一开始我还能到相熟茶农私下购买一些,后来官府越管越严,就很难买到了。” 陆原道:“你们这些中小茶商为何不相互合作,合资购买?” 殷正看了一眼陆原,心道这位相公倒还有些见识,难怪是你做官老爷,说道:“我们当然试过,也组过小商会,但后来四大商会告我们扰乱市场,一场官司下来,商会没了,还赔了不少银子。” 秦礼笑道:“定然是这四大商会贿赂了官员。” 殷正唉声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些小商不提也罢,那些大商们还不是斗不过四大商会,他们虽然有钱收到茶叶,但最后这茶叶还是卖不出去。” 秦礼瞧热闹不嫌事大,兴致盈然道:“怎么回事,快说说。” 殷正说起自己,那是愁眉苦脸,但谈到那些大商与四大商会相斗,却是眉开眼笑: “就说那王员外吧,收了好几村茶叶,后来被人告了,说他谈价格时,派人去威胁村民,不仅压低价格,还不准村民将茶叶卖给别人。” 秦礼笑道:“想必是那四大商会搞的鬼。” 殷正笑呵呵道:“大家都是这样猜的,王员外向来与人为善,怎会做出这种事。” 陆原轩眉一皱,道:“四大商会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有这么大能量?” 第13章 茶棚劫囚 殷正心想此人是县令,若是能整治茶市,自己说不定还能回来继续做茶商。 他全家毕竟做了几代人茶商,实不愿轻易转行,他鼓足勇气道: “四大商会是以歙县最富有的四大豪强为主,再加上许多中小商家联合组成。四大豪强分别是陈家、林家、曹家和孙家。他们长年贿赂州县官员,官商勾结,整个歙县商业被他们控制住,大部分中小商,都屈服于他们,按照他们定的规则做买卖。 顿了下,他继续道:“像草民这种不耻于他们行径,不愿与他们合作的少部分商人,都被他们挤压的没有了活路,只好离开歙县,另谋生路。” 其实他一开始也是屈服于四大商会,按照他们定的价格卖茶。 后来发现降低价格,薄利多销,反而赚的更多,所以才降低价格卖的,无意中倒为他赢得了些口碑。 陆原道:“如此说来,其他行业也被他们垄断了?” “正是如此。” 陆原不解道:“可其他县也产有茶叶,他们卖这么贵,可以去别县买啊。” 殷正叹了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其他县茶业规模都不如歙县,四大商会或收购茶铺,或将那些产茶县的低价茶收购,百姓最终还是只得上他们商铺购买。” 这四大商会还真是神通广大,陆原默然片刻,问道:“歙县不过是个下县,四大商会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去其他县收购茶叶?” 殷正愣了愣,一时答不上来。 王质笑着解释道:“歙县是近千年历史的古县,周围县镇都是以歙县为中心发展而来,歙州真正的古老豪族都在歙县,这些豪族乡土情深,不会轻易般离。因此可以说歙州最富有的人,大部分都在歙县,四大家族有此财力,不足为奇。” 殷正忙点头道:“这位道长说得对极了,歙县四大家族中任何一家,都不是其他县的富户能够相比的。” 秦礼闻听此言,心中一乐。 陆原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通读历史,深知这些地方豪强的厉害,新上任的官员若是不能治服他们,政令便施展不出去,眼见歙县豪强如此势大,不由的忧虑起来。 他原本只想照顾好陆雨瞳,让她生活无忧,但机缘巧合当上一方县令,心中偶尔也萌生利用现代知识,造福一方百姓的想法。 但如果连政令都发不出去,那一切都无从谈起了。 殷正见陆原久久不语,小心翼翼道:“如果大人没有其他要问的话,那草民就告辞了。” 陆原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殷兄。” 殷正连说不敢,告辞离去。 王质抚须笑道:“听过这些,不知相公有何打算?” 秦礼见这道士还不离去,本就有些不满,见他开口发问,没好气道:“道长还有事吗?” 陆原喝止道:“王道长是我敬重之人,不可无礼。” “是。”秦礼行了一声, 他心想这道士看来已取得县令大人好感,倒也得罪不得,想着他毕竟是道士,对自己前途构不成威胁,便对王质拱手赔罪:“小生刚才有些无礼,还请道长莫见怪。” 王质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陆原,等着他的回答。 陆原缓缓道:“自然是要整治的。” 王质笑道:“好,那贫道就等着看相公扭转乾坤,令歙县商市恢复清明了。” 说着也告辞离去了。 陆原本打算再问问歙县其他两大害,但想着既然一路同行,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问。 秦礼问候了几句也退了出去,陆原见陆雨瞳一直睁着大眼睛听自己几人说话,便问:“雨瞳,你听懂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吗?” 陆雨瞳点了点头道:“听懂了,有四个坏人做坏事,害大家喝不到茶叶。” 陆原大笑道:“说的对,那你说该怎么办?” 陆雨瞳想了想,抬头道:“坏孩子应该关进县衙里!” 陆原深感她聪明可爱,忍不住又去摸她小脑袋,却依然被她闪过,他忍不住问道:“雨瞳,你干嘛老是闪开。” 陆雨瞳嘟嘴道:“你要打我,我当然要闪。” 陆原被他逗乐了,也不去解释,伸手追着她脑袋摸,陆雨瞳十分灵敏,绕着桌子跑起来,两人就这样在屋子里捉起迷藏来了。 这晚陆原依然睡的桌子,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陆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侧着身睡的,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在这双眼睛中他甚至看到自己的睡姿。 陆雨瞳看他醒来,连忙跑开。 陆原撑着桌子爬起,对屋外敲门之人道:“请稍等一下。” 穿戴整齐后,他打开房门,屋外站立的是秦礼,他拱手道:“打扰大人休息了。” 陆原摆手道:“没事,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收拾好行李,下了楼,陆原看到坐在一楼等候的王质,寒暄几句,四人便一起上路了。 就这样又行了两日,四人白日赶路,晚间在驿站旁的客店宿下,晚上陆原时常和王质高谈阔论。 越谈他越是心惊,只觉王质博古通今,兵法数理、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经常与他交谈到深夜。 他却不知王质对他更加惊叹,他三十岁前博览群书,三十岁后周游天下,只望寻得明主,一展胸中所学,结束这纷乱的时代。 这些年他周游列国,认为南唐最有希望统一天下,驱逐契丹,便想在南唐出仕。 后来他在金陵城待了几年,认为李璟虽有雄心,用人却过于拘泥,只重其名,不重其才,而他精于实学数理,不善吟诗作对。 他料定李璟不会重用自己,便离开了金陵,在南唐各州游历起来。 游历至宁国县时,他偶然一次在茶棚听到陆原和侯开山谈话,得知侯开山女儿被拐卖。他猜到陆原是官身,跟踪了一日,认为陆原是一名清正廉洁的好官,便决定帮着他破掉拐卖人口的组织。 这两夜与他深谈,发觉他思路清奇,知识虽不全,却有着自己的一套天文理论,精通数理算学,时常能给他启发,令他十分欣赏,引为知交。 这一日,四人早早从客店出发。 行至午时,时值六月,午时的阳光格外酷热。 陆原行走在官道上,满头大汗,突然间,他发觉前方出现一间棚子,其下坐了几人,却是一间茶棚。 此处已是宣州与歙州边界,前方驿站并不太远,倒也不必太急着赶路,四人一番商议,决定在茶棚歇息。 在一张桌旁坐下后,陆原给陆雨瞳擦了擦汗水。茶棚一共只有两张桌子,除他们这桌外,另一张桌子围坐着三名戴着斗笠的男子。 陆原见他们默默喝茶,不发一语,微觉诧异,忽听王质道:“陆相公,我知附近有处不错的风景,咱们一起去瞧瞧吧。” 陆原对他十分敬服,颔首道:“也好。” 付了茶钱,跟着王质离开。 他见茶棚远处有片柳林,还以为王质是要带自己去那里,不想王质却向来时之路返回。 陆原跟着他拐入一条小路后,路势越走越高,却是上了山。行至半山腰处,王质停下脚步,陆原四下一看,发现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看到刚才那处茶棚。 秦礼左右看了看,疑惑道:“道长,这里便是你说的美景?” 王质指着柳林笑道:“你们看那边。” 陆原默默看去,大吃一惊,从高处看去,这才发现柳林中藏了不少人。 秦礼惊呼一声道:“他们是什么人?” 王质笑而不语。 陆原望着这些人,缓缓道:“等一会就知道了。” 第14章 白衣罗刹 过了一柱香功夫,与陆原等人来时相反的方向,缓缓行来一队官差人马,领头的是一名披盔戴甲的大汉,他体格渐壮,身材高大,胯下那匹马行走的颇为吃力。 这对官军大约有三百人,队伍中间有一辆囚车,原来是押囚的队伍。 发现柳林藏人后,陆原便一直盯着茶棚三人,虽然他们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但陆原却觉得这三人有古怪。 正常的茶客必定会在喝茶时闲聊几句,这三人却仿佛被施展定身术,不仅不说话,连动都不动一下。 当官军出现后,这三人又发生变化,原本默然而坐的三人,开始欢笑着交谈起来。 至此,陆原总算明白这三人是冲着这支官兵而来,官兵中有囚车,那么定是来劫囚的,柳林中必是他们埋伏的人马。 那名披甲大汉正觉酷热难耐,相比水袋中被晒得发烫的水,能喝杯凉茶自然要舒爽得多,他大声道:“停!” 马队缓缓停了下来。 大汉正准备下马,他身旁的副将道:“王指挥,有些不对劲!” 大汉眼睛一眯道:“哦?你瞧出什么了?” 那副将道:“那边坐着的三人,没有向我们这边看一眼,若是寻常百姓,绝不会如此。” 大汉冷笑道:“看来他们总算是动手了。” 他一声大喝道:“守好人犯!”官兵们迅速摆出防守阵型,将囚车团团围住。 茶棚三人见行迹暴露,拍开头上斗笠,向空中发出一支响箭,柳林中埋伏的人马一拥而上,向官兵杀去。 这场厮杀就这样开始了。 陆原敬佩的看向王质,若不是他,自己几人很可能卷入其中,他问道:“先生,你是怎么看出那茶棚有问题的?” 王质微笑道:“那茶小二的手上布满老茧,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再加上茶棚一般搭在地势高的位置,这里地势如此低,旁边又有一片柳林,难道不奇怪吗?” 秦礼听后佩服不已,再不敢小觑这道士。 陆原轻声道:“先生观察入微,令人佩服。” 看着下方战斗,陆原又问:“先生可知下方囚车中押的是谁吗?” 王质沉吟道:“囚车从南方而来,这些官军又是宁国军的,想来这人应该是歙县十二寨中的人物。” 陆原皱眉道:“歙县十二寨?” 王质笑道:“相公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歙县三大害吗?” “莫非这十二寨便是三害之一吗?”陆原吃惊道。 “歙县第一大害,便是这十二寨,他们分别是四大水寨和八大山寨,一向横行无忌,掠夺商旅,破坏治安,令百姓不得安宁。十二寨是官方叫法,民间喜欢叫他们十一阎罗。” 陆原疑惑道:“为何官方和民间数目不一样?” 王质道:“只因十二寨中的玉凤寨,从不打劫寻常百姓,只劫官家之物,并且也不与其他十一寨往来,百姓对其并无憎恶。” 陆原点了点头,心道:“这玉凤寨寨主看来并非恶人,将来除这些强盗的话,可以拉拢此人。” 披甲大汉端坐马上,见这些贼子渐渐接近囚车,忍耐不住,便要提着大刀加入战团,他身旁的副将道:“都头,这些人好像不是玉凤寨的人!” 大汉瞪着环眼道:“他奶奶的,那这帮王八羔子是什么人?” 副将道:“好像是龙岭寨的人。” “管他那么多,一并杀了就是。”说着他骤马向敌人冲杀过去,他身旁副将和几名亲兵也跟随杀去。 局势立刻发生变化,这大汉论武功也许算不上高手,但常年征战,战场杀伤力远非武林人可比,片刻功夫便被他砍死一大片人。 茶棚中三人相顾骇然,他们原没把这大汉放在眼里,不想这么多兄弟瞬间命丧他手。三人不再迟疑,几个纵跃,从茶棚直接跳到囚车之上。 三人一人扯住囚车一面木板,“哐当”一声,将囚车拆成碎片。 他们正要抓起囚犯逃离,异变突生,囚车下突然飞出一锦袍人,向三人疾攻而去,两人瞬间被他砍伤,落下囚车。 另一人高喊了声:“中计了,快撤!”便和偷袭之人激斗起来,只坚持了片刻,他也被那人击下囚车。 听到撤退声后,柳林中埋伏之人开始向柳林回撤,那三名滚落囚车的人虽受了伤,却依然势不可挡,领着其余人有次序的向柳林靠近。 王质皱眉道:“这些劫囚之人似乎不像普通山贼。” 陆原道:“您不是说他们是十二寨中人吗?想来要比普通山贼凶悍。” 王质摇了摇头,心中暗想:“真是奇怪,这些山贼倒像受过正规训练,看起来像是正规军。” 陆原凝神看着下方打斗,忽然身旁的陆雨瞳道:“哥哥,你看那里。” 她指的是斜对面一座矮些的山,陆原顺着她手指瞧去,只见山腰上站立着一名白衣女子。 她身穿白色裙装,上半身披了件浅蓝色外衣,留着十字髻,长发披肩,身材高挑。 脸上虽蒙着面纱令人看不清容貌,但光从身材体态来看,面纱之后很可能是一位倾城美人。 王质瞧见那女子,神色微变,告诫道:“这女子是十二寨中的人物,陆相公可要小心。” 陆原吃了一惊,随即感慨起来,为何古代的美丽女子都不走正道,柳依依如此,白衣女子也是如此。 他问道:“这女子叫什么名字?” “贫道也不知,只知她是玉凤寨寨主,外号白罗刹,她身旁的那名男子应该是玉凤寨四卫之一。” 男子?陆原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女子旁还站立一男子,他刚才所有注意力皆被这女子吸引,倒忽视这位仁兄了。 原来她便是玉凤寨寨主,陆原心中一松,若是如此风采的女子,却是一位十恶不赦的强盗,不免令人可惜。 山腰上,荆彻对身旁女子道:“小姐,龙岭寨宣寨主派人搭救傅兄弟,应该是想向小姐示好。” 白衣女子嗯了一声,再无言语。 荆彻早猜到小姐会是这副反应,继续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白衣女子轻轻的道:“等。” 许久后,下方战斗终于结束,劫囚人马向柳林退去,大汉率着人向柳林追去,只留下五十人保护囚犯,那名藏在囚车底下的锦袍人双手抱胸,正站在囚犯旁边。 就在这时,从一座矮山上跃下一人,手持一把长枪,向囚车杀去,正是荆彻。 他大吼道:“傅雷,我来救你!” 一把长枪如龙,阻挡官军无人是他一合之敌,看到此人枪术,陆原不禁叹服,他虽不通武艺,但也看得出相比卖艺少年,此人枪术要高超许多。 锦袍人见他来势凶猛,纵身一跃,跳至荆彻头顶,由上至下狠狠一刀斩下,荆彻挺枪挡了一下,退后了几步。 锦袍人趁机向前,想要欺近他一米之内,这样他的短兵器将大占优势。 荆彻退后几步转身一个回马枪,枪势好快,锦袍人只得横刀一拦,一股大力传来,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陆原又向山腰看去,却发觉白衣女子已不见踪影,他四顾寻找,这才在空中看到她身影。 她身形如同一只鸿雁般,缥缥缈缈,向囚车飞去,其他人被战斗吸引,竟无人注意到她。 第15章 打凤牢龙 只见那女子袖子里飞出一根飘带,缠住傅雷手臂,将他向自己拉了过去。 然而变故忽生,飘带突然从中断裂,傅雷向地面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从远处飞来三人,他们如同白衣女子一般,脚不沾地,在空中纵跃。 三人目标皆是白衣女子,四人在空中交错而过,而后旋转着落在地面。 陆原仔细一看,发现这三人都是老者,其中一人还是他在宁国候府见过的青袍老者,他看得出这三老必定极为厉害。 三名老者身形晃动,将白衣女子包围在中间,魏峰笑道:“李若真,你终于来了。” 白衣女子目光缓缓在三人身上扫过,轻轻道:“你们是谁?” 一名矮个老人瞪眼道:“老夫叫方战,你总该听过吧。” 白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那矮个老人怒道:“如此孤陋寡闻,想来也是浪得虚名之辈,乖乖跟我们走吧。” 白衣女子皱眉道:“你们目标是我?” 魏峰得意道:“不错,侯爷听说我们捉到傅雷后,便打算利用他来捉你,我们料定你会半路相救,便巧布此局,你果然上当。” 白衣女子从袖子中抖出两条飘带,缓缓道:“荆彻,走。” 荆彻对她敬若神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锦袍人正准备追,魏峰制止道:“放儿,不必追了。” 锦衣人应了一声,站在一旁掠阵。 白衣女子率先动手,飘带连挥,和三名老者激斗起来。 三老中,青袍老者魏峰用的是一根长杖,另两人皆用的长剑。三人攻势如疾风骤雨,一波接着一波,然而白衣女子身法神妙,两根飘带“飘转缠荡”,将三人攻击尽皆化去。 原先在一旁掠阵的锦袍人不知不觉退到五十步开外,其余官军更是早早就退到远处。 陆原正瞧的认真,忽听王质道:“这女子脚下踩的步伐好像是一种奇妙阵法。” 陆原早就怀疑王质会武功,趁机问道:“道长莫非还会武艺?” 王质笑道:“贫道不会武艺,但对奇门遁甲略通一二。” 陆原点了点头,继续凝神观战。 魏峰越斗越是心惊,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落到下风,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捉到这女子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取胜了。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等自己大弟子回来再做布局,只怪自己太托大,虽听说这女子近年来名声越来越大,但想着她年岁不大,还以为是别人吹捧出的虚名,现在一交手,便吃了苦果。 但他颇富智谋,眼睛一瞟,看到远处的囚犯,心念一动,跳出战圈,一杖向傅雷头顶击落。 身后立即有一股劲风袭来,他向旁一闪,却是白衣女子的飘带,只见白衣女子摆脱了两人,轻轻一跃,落在傅雷身边,一手抓住他手臂,另一只手在他周身大穴拂过,解了他穴道。 傅雷一解开穴道,便大声喊道:“小姐,我手筋脚筋都被他们挑断了,已成废人,你别管我,快走!” 白衣女子淡淡道:“闭嘴。” 傅雷嘴巴张了几张,最终闭了回去。 另两名老人这时赶了过来,再次形成合围之势,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向女子攻了过去。 女子一手夹住傅雷,另一只手挥舞着飘带御敌,没过一会,她手臂上就被划了一剑,傅雷看得肝胆欲裂,恨不能立刻死去,以免拖累自家小姐。 白衣女子也瞧出这样下去不但救不了部下,自己也要落入他们手里,开始急思对策。 忽然,她注意到一旁观战的锦衣人,心中一动,飘带骤然向他缠去,锦衣人大惊失色,拔刀飞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被飘带牢牢缠住。 白衣女子用力一甩,将他当铁球一般转来转去,其他三名老者怕伤了锦袍人,皆束手束脚。 渐渐的,白衣女子旋转的圈子越转越大,将三人越逼越远,忽然飘带一抖,将锦袍人抛向魏峰,莲足轻点,夹着傅雷向柳林飞掠而去。 魏峰接住锦袍人,连退了几步才稳住,另两名老人从地上掠起,向白衣女子追去。 二人正追着,忽见女子右手向后一甩,二人见银光闪动,连忙向下闪躲,总算躲过了暗器,再向空中一看,白衣女子早已消失在柳林之中。 过了一会,下方三名老人和锦袍人都追入了柳林,不过有几十名官军依然守在茶棚旁,四人只好继续在半山腰等待。 半个时辰后,披甲大汉带着官军从柳林中走了出来,清理了一下尸体后便离去了,三名老者和锦袍人却不知所踪。 见四方无人,四人这才重新上路,由于耽搁了一阵,很晚才赶到下一处驿站,这一晚依旧在驿站旁的旅店宿下。 两日后,四人进入歙州,而后又赶了两天路,陆原终于赶到自己要赴任的歙县境内。 时值午后,陆原几人经过一处村落,这一路消耗下来,陆原手上银钱只剩两钱银子,去城中住客栈的话,很可能住不了几日,便寻思着在农村借宿。 他望着王质道:“先生,不知你之后有何打算,准备在歙县待多久?” 王质笑道:“贫道打算去齐云山拜访一位老友,清修一段日子,少则一月,多则半年,相公若是有事找我,可以来齐云山寻我。” 陆原拱手道:“等我安顿下来,定会前去拜访。” 别了王质,陆原又对秦礼道:“秦师爷,侯爷将敕碟和官凭送来后,会派人在北门等候,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秦礼这几日与陆原相处交谈,已看出他是名穷进士,性格极为迂腐,以后也必定是名穷官,这种清官在仕途上是没什么希望的,自己跟着他也没什么前途,晚上时常对酒消愁,感叹命运的捉弄。 刚才他察觉陆原似乎想宿在农家,本还担心陆原要他跟着一起留宿,听到这个任务后心中一喜,说道:“属下见到候府中人后立刻引他来见大人。” 他打算好好去县城享受几天,每天上午和下午各去一趟北门就是了。 第16章 村落住宿 与两人分别后,陆原牵着陆雨瞳向村落行去。 村口有一块大石,写着黄口村三个大字。二人从一家村民门口经过时,一条大黑狗突然窜了出来,将他吓一大跳,他性格有些怕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倒是小女孩陆雨瞳,对狗毫不畏惧,向它呵斥了两句,陆原连忙将小女孩抱了起来,怕她被狗咬到。 那条狗对着两人叫了几声,很快屋子里走出名妇人,那妇人对着狗吼了一声,狗立刻老实了。 她斜着眼睛看了陆原二人一眼,道:“你们是谁,干嘛招惹我家发财,被它咬到了可别指望我家赔钱。” 陆原道:“我二人是想来村中借宿的,宿费可以商量。” “去去去!”那妇人没好气道:“你没长眼睛啊,瞧瞧我家这屋子、这院子,像是缺钱的人家吗?要住宿去铁柱家,他们家穷,兴许还能收留你们。” 陆原耐住脾气,问道:“请问铁柱家住在哪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认识陆雨瞳后,他发觉自己脾气好了许多。 那妇人随手向后一指,便自顾回家去了,进屋后见狗没跟进来,怒吼道:“发财,滚进来!”那狗灰溜溜的便进去了。 陆原向村子里走去,又询问了几户人家是否可以住宿,皆被拒绝,于是打听起铁柱家位置。 走入村尾,草场之上有一户人家,陆原已经打听清楚,这户人家便是铁柱家。 “有人吗?”他大声喊道。 一名麻衣青年和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从屋内走出,老妇人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找谁啊?” 陆原拱手道:“打扰大婶了,我兄妹二人想在您家借宿,不知方不方便?费用可以商量。” 那妇人果然没有立刻拒绝,问道:“住多久?” 陆原心中计算了一下,道:“五天左右。” 那妇人低头想了会,道:“只有一件小房,一共二十文钱,怎么样?” 陆原大喜道:“好,多谢大婶了。” 那妇人笑道:“家具你可以用,但吃食需得你自己想办法。” 陆原已经非常满意了,一口答应道:“行!” “锤子,带他们去小房。”那妇人交代道,麻衣青年“哦”了一声,转身领路,陆原牵着陆雨瞳快步跟了上去。 青年极为沉默,一路无言,带二人进入房间后便转身出去了。 陆原站在房间四顾一看,心道难怪那妇人说是小房,整个房间五平米不到,除了张床和桌子,什么都没有。 他坐在床上,对陆雨瞳苦笑道:“雨瞳,要委屈你了。” 陆雨瞳摇了摇头,也在床上坐下,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陆原发现她每次都会问些奇怪问题,他微笑道:“怎么会呢,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会喜欢你,不会讨厌你。” 陆雨瞳道:“那哥哥晚上为什么不和雨瞳一起睡?” 陆原听她叫自己哥哥,心中十分欢喜。他因自己并非陆雨瞳亲表哥,再加上刚认识时两人就分开睡的,所以也就习惯了分开睡。 现在听小女孩问起,心想:“不过是名六岁的孩子,一起睡应该也没关系。” 他温和道:“我怕晚上打呼噜吵到你。” 陆雨瞳仰着小脸道:“我不怕吵,你晚上和我一起睡。” “那好,我去打点热水,你在这里等我。” 出了小房间,陆原看到叫锤子的青年正在堂屋扫地,开口问道:“兄台,我能烧点热水吗?” “跟我来。”锤子放下扫帚,向外走去,陆原急忙跟上。 二人走到灶房,铁锤接过灶盖,里面烧有一锅热水,铁锤递给陆原一只木盆道:“你自己接吧。” 陆原道了声谢,在锅中接了小半盆热水,又在缸里接了点凉水,而后向小屋返回。 屋中,陆雨瞳坐在床上,脑袋不停的向门外张望,看到陆原身影后才收回目光。 陆原笑道:“雨瞳,我们先洗脸。” 由于没有毛巾,二人都是用手接点水在脸上搓几下,陆原给自己搓好脸后,又帮小女孩搓起来,陆雨瞳被他搓脸的时候,“咯咯”笑了起来。 之后陆原给她洗脚,脱鞋的时候才发现陆雨瞳的小布鞋已经穿破,脚上还生了个水泡,想来是赶路所致。 他这几天晚上都与王质秉烛长谈,直至现在才发现,心中甚为愧疚。 “雨瞳,这几天脚很疼吗?”陆原问。 “不疼。”小女孩摇头。 陆原握住她小手道:“明天我去帮你买双新鞋。” 洗完脚,又吃了顿饼后,陆原和陆雨瞳一起睡在床上,陆雨瞳侧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原,陆原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干脆也侧过身子,和她四眼相对。 二人对视良久,陆雨瞳轻声道:“哥哥,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 陆原心中一惊,道:“那你觉得是现在好,还是以前好?” “我喜欢现在的哥哥。”小女孩回答。 陆原心中恢复宁静,笑道:“我也喜欢雨瞳。” 之后二人都没说话了,陆原盯着小女孩的脸,只觉她的大眼睛好似一个迷宫,陆原看着看着,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陆原被鸡鸣声吵醒,刚一睁眼,便看到陆雨瞳睁着大眼睛盯着自己,他甚至有种被这双眼睛盯了一晚上的错觉。 爬起身,他感到全身舒畅,睡了那么久的地板和桌子,终于在床上睡了一晚。 他看着小女孩笑道:“雨瞳,哥哥今天带你去县城买鞋。” “这双鞋还能穿,别买了。”小女孩低声道。 陆原也不多说,穿好衣服后,出了门,准备打点水。 进入大堂后,他又看到锤子在堂内扫地,他打了声招呼,便向灶房行去。 出了正屋,却碰到一名黝黑老汉,那老汉对他点了点头,进了堂屋。 陆原猜测这老汉应该就是铁柱。 打好水后,他回到堂屋,看到铁柱正在和锤子争吵,听了两句,好像是在说什么招募家丁之类的话,他也没有在意,回到自己的小屋。 二人洗漱完毕后,陆原牵着陆雨瞳出了小屋,准备带她去县城买鞋。 进入堂屋后,锤子不知去向,老汉却坐在一张桌旁吃什么东西,看起来是一团青色的东西。 陆原向老汉问了声好,道:“大爷,您吃的这是什么?” 老汉笑呵呵道:“自己瞎做的野菜团子,客人要尝尝不。” 这时老妇人也走进来了,端了碗稀饭放在老汉桌前,陆原望了望,稀饭如同清水,里面没几颗米饭。 没想到老汉竟以野菜为食,米也吃不上几颗,陆原心中有些震动,看来这里的百姓生活并不好。 “我们吃过了,大爷,是今年收成不好吗?”陆原问。 “收成还行,我们家主要种茶和稻谷,但近年来税收越来越多,茶叶价格越来越低,唉!” 见老汉欲言又止,陆原追问道:“是不是官府和四大商会的原因?” 老汉正要说话,老妇人忽然插嘴道:“客人不知从哪里来的?” “我二人从宁国县来。” “不知客人做何营生的?”老妇人又问。 “我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不过还要过几天才上任。” 闻听此言,老妇人和老汉齐齐跪了下来。 从他们神情中可以感受到惶恐畏惧之情,陆原不用问也知道这里的官府定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以前他只想着能让陆雨瞳过上好日子,眼下忽然想到,若是能让老汉夫妇,能让黄口村,甚至整个县内百姓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那也不枉自己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了。 “大爷,茶价走低,是不是四大商会引起的?”陆原再次问道。 只可惜夫妻二人得知他是官差后,生出了戒心,急忙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了。 第17章 恶霸欺市 陆原无奈之下,只好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听老妇人道:“官爷,您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说。” 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 陆原叹道:“两位老人家不必多礼,我姓陆,你们叫我小陆就成。” 老汉见他神色温和,说道:“那怎么成,您可是衙门里的老爷。” 陆原笑道:“我只是衙门里一个跑腿的,二老慢慢吃,我还有事要去县城,先走了。” 出了堂屋,陆原看到锤子坐在屋外一块石块上,表情苦闷,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 他看了两眼,牵着小女孩离开了铁柱家。 出村路上,许多村民见他陌生,都多瞧了两眼。 一路到村口,陆原忽然瞧见一名青年站在村口的磨台上大声说着什么,在他身边围着一群年轻村民。 与周围人清一色的麻衣不同,磨台上的青年穿着一件蓝色丝制圆领袍。陆原经过之时,听到那青年大声道: “说到那孙家的花园,那可是大大小小有十几个之多啊,其中最小的都比咱全村要大!” 人群中一名瘦青年有些不信,质疑道:“猴子哥,不会吧,那他家该有多大呀!” 猴子哥从磨台上跳下,在他脑门上拍了个脆响,道:“你懂个屁,那些有钱人住的地方不是你这蠢脑袋能想象得到的,你猴子哥我一向见多识广,也是进了孙家后才长的这见识。” 另一名高瘦青年将发出质疑的青年推到一边,叫道:“猴子哥,你别管福子,他见识还不如我。你还是说说刚才的事吧,我们这么多人都去报名,孙家能都收下吗?” 猴子哥将手搭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孙家看我的脸面上,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机会的,不过到时候能不能进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福子又质疑道:“那不就跟我们自己去报名一样吗?” 猴子哥大声叫道:“这能一样吗?你也不想想孙府是什么地方,你们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去报名吗?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道: “对啊!” “福子你闭嘴吧!” “猴子哥,明天别带他去!” 说着话,众人将福子挤到了后排。 众人中又有一人流着口水问道:“猴子哥,我听我二叔说,那孙家的大小姐长的跟天仙似的,是不是真的啊?” 猴子哥大叫一声“问得好”,屁颠屁颠的爬回磨台,大声道: “你们猴子哥我这双眼睛可称得上是火眼金睛,天福楼岳掌柜女儿‘赛貂蝉’、城西‘豆腐西施’、平乐坊‘梅红枝’这些有名的美人,可都是对我笑过的,但若是和这孙大小姐相比,这些闭月骚花立刻就变成残花败柳了,照我说,只有曹家小姐和天上的七仙女才能与孙大小姐相比!” 被推到后排的福子十分顽强,再次质疑道:“猴子哥,戏里唱的不是闭月羞花吗?” 猴子哥伸出手指向他勾了勾,待他走近后问道:“我说福子,你见过赛貂蝉、豆腐西施和梅红枝吗?” 福子老实的摇了摇头。 猴子哥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怒道:“那你知道她们是羞还是骚吗?你猴子哥我就见过,她们那骚样,要是你小子见了,估计站都站不住!” 那流着口水的人一把推开福子,叫道:“猴子哥,曹家小姐也很美吗?” 猴子哥瞪眼道:“那还用说,她和孙小姐并称为“歙城双珠”,那自然是孙小姐多美,她就有多美了!” 陆原听到这里,哑然失笑,没有再多听,牵着陆雨瞳离开了。 黄口村距离县城不远,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陆原站在城门口,打量着这座古城,只觉相比宁国县城,这座城的城墙更高更宽,不过年久失修,看起来有些破败。 进了县城,城内繁华程度就远远不及宁国县了,街上店铺稀少,行人也不多。 陆原寻了许久,终于在一条街上寻到一卖鞋的摊位,摊主是是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陆原在摊位上看了几眼,发现都是些成人男鞋,心中有些失望,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旁边来了三人加一匹马,陆原立刻止住了脚步,向他们瞧去。 只见居中的是一名头戴幞头,身穿黄绸锦衣的男子,他满脸凶神恶煞,嘴角长有一颗黑痣,腰间斜插了把折扇。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穿家丁服的随从,其中一人牵着匹高头大马。路上行人看到这三人后,都向旁边闪躲,显的极为怕他。 黄衣人走到卖鞋摊位前,对着书生阴恻恻道:“我说董秀才,我昨天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不准你在这里摆摊,你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 这个时代的秀才一般泛指读书人,并非一定有功名。 那秀才似乎并不怕他,冷冷扫了他一眼道:“祁老三,律法并未规定不许在街边摆摊,你既非官,又非吏,有什么权利管我?” 祁老三仿佛听到笑话般,对左右两人笑道:“听听,快听听!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说话就是不一般。” 忽然他脸上笑容一收,对左右两人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左边一名壮家丁撸起袖子便准备动手,右边那名瘦家丁叫了声“等等”,凑到祁老三耳边道:“三爷,这人毕竟是读书人,若是告到衙门,颇有些麻烦。” 祁老三皱眉道:“不是说他得罪了县丞大人吗?难道县丞大人还会偏袒他不成?” 瘦家丁道:“县丞大人当然不会偏袒他,但如果咱们公然殴打秀才,县丞大人也不好明着帮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祁老三瞪眼道。 瘦家丁道:“只要咱们做的不是过于明显,想来县丞大人不仅不会罚我们,说不定心里还感激咱们呢。” 祁老三拍了拍他肩膀,眉开眼笑道:“今天带你出来真没带错。” 他做恶霸做惯了的,经验丰富,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走近摊位,他将一只鞋甩掉,单足站立着,身旁俩家丁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只见他伸出一只臭脚,勾住一只鞋子,晃了晃,笑道:“哎哟,小了。”脚下一甩,鞋子被甩到远处。 董秀才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祁老三笑道:“对不住,脚滑了。” 接着他又勾住另一只鞋子,如法炮制,将鞋子甩了出去。 董秀才厉声道:“不买就给我滚!” 祁老三笑呵呵道:“别这么说介,我当然要买,但总要挑一下不是。” 见这黄衣人如此无赖,陆原心中暗哼一声,将此人容貌记住,过几天再整治这些无赖恶霸。 忽然他注意到大街斜对面一间茶棚中,坐着两名身穿浅蓝公服的捕快,他心中一喜,正准备去喊两人。 然而走了几步后,他心中蓦的一沉, 原来那两名捕快正指着这边谈笑正欢,显然他们已经看到这边发生的事,却将其当做笑谈。 “给我住手!” 陆原正准备上前质问这两名捕快,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转身一看,却是一名劲装青年站在祁老三身旁,手指正对着他。 祁老三见多了打抱不平的人,恶狠狠道:“你是何人?敢管你三爷的闲事!” 劲装青年道:“哪有你这样买东西的,不买就走,若是敢欺负人,我可不答应!” 瘦家丁在祁老三耳边道:“三爷,这小子是长威镖局的。” 祁老三冷笑道:“我以为是多大来头,连三爷的事也敢掺和,原来是名小镖师,给我打!” 壮家丁撸起袖子又准备动手,瘦家丁说了声“慢来”,凑到祁老三耳边道:“三爷,不能打啊!” 祁老三怒道:“怎么?秀才打不得也就罢了,难道三爷连一个普通人都不能想打就打了?” 瘦家丁道:“三爷,这人是有武艺的,我们估计打不赢,我们俩被他打了也就罢了,就怕那人打起性了,连三爷你一起打。” 祁老三顿时就怂了,呐呐道:“那好吧,我突然觉得手有点痒了,咱们去赌场玩两把。” 说着穿了鞋,转身灰溜溜走了。 第18章 豪府召丁 瘦家丁心中松了口气,冲着劲装青年道:“算你小子走运!”跟着祁老三去了。 见祁老三走远,董秀才对着劲装青年拱手道:“小生董远,字妙和,多谢壮士相助。” 劲装青年道:“我叫展元,举手之劳,相公不必言谢。” 董秀才点了点头,开始捡刚才被扔的鞋子。 陆原牵着陆雨瞳上前几步,对劲装青年拱手道:“兄台,你好。” “相公好。”展元回礼道。 “兄台可知刚才那个叫祁老三的人,是什么来头吗?”陆原问道。 展元还未回话,那董秀才拿着两只鞋子回来了,怒道:“不过是一市井无赖罢了,仗着他叔叔的势,成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他叔叔是谁?”陆原问道。 “他叔叔叫祁重德,是陈府管家。”董秀才答道。 陆原心中一动,问道:“是四大商会那个陈家吗?” “不然还有哪个陈家。”董秀才冷哼一声,又去捡鞋了。 陆原很想多问一些关于四大商会的事,也跟着捡起来,那劲装青年见此,也帮起忙来。 将鞋全部捡回后,陆原又问:“董兄,我听说那四大商会垄断茶市,致使茶价不断提高,不知是否有这事?” 董秀才是个火爆脾气,闻言又怒了起来,道:“岂止是茶市,自从他们成立四大商会以来,垄断各行各业,这几年歙县物价不断上涨,他们便是罪魁祸首。” 展元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道:“不对,我以为物价上涨是周边盗匪造成,周边治安破坏,商旅来的就少了,物资稀缺下,物价自然上涨。” 听到展元这番话,陆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颇有见地,却不知展元多年行镖,对治安的变化最是敏感。 董秀才笑道:“展兄这话也有些道理,强盗山贼确实会影响到商业,但不是主因,就算这歙县强盗都被清剿了,有四大商会在,物价还是降不下来。” “可就算四大商会没了,只要盗匪不除,物价还不是降不下来。”展元不甘示弱,和董秀才争辩起来。 陆原微微一笑,觉得两人说的各有道理,这都是自己上任后需要解决的问题。 想着还要给陆雨瞳买鞋,他向二人拱了拱手,告辞离开了。 又找了许久,兄妹二人总算找到一家鞋店,陆原花了三十文钱,给陆雨瞳买了双平头小花履。 之后二人在城内闲逛,遇到麦芽糖的摊位后,他又给小女孩买了一团。 正如董秀才所说,歙县物价极高,同样一团麦芽糖,要六文钱,比宁国县贵了一倍。 接着,陆原又买了些面饼,便和陆雨瞳出了县城,向黄口村返回。 回到村子时已是午时吃饭时间,陆原走到铁柱家门口,却发现锤子依然保持着他出门时的姿势,坐在屋外的石板上发呆, 他忍不住上前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锤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着脸道:“我爹要我跟着猴子哥去城里赚钱,我不想去。” 听到猴子哥,陆原立刻想到早上在村口看到的那群人,顿感兴趣,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你跟他去城里干嘛?也是去应招家丁吗?” “是啊,猴子哥说孙府招临时家丁,爹爹便硬要我去,说今年官府税收又涨了,让我挣点钱,不然家里不好过年。”锤子点了点头道。 “税收经常涨吗?” 锤子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最近涨了。” 陆原又问:“那临时家丁每天有多少银钱?” 锤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一天八十文。” 陆原心中一动,想着反正这几天也要等任命书,眼下银钱快要用完,不如去做几天临时工。 而且这孙家应该就是四大家族中那个孙家,正好去探探虚实。 他见锤子一脸苦色,笑道:“兄弟,你不想去做家丁吗?” “听说城里有钱人都凶的很,我怕他们打我。”锤子有些畏缩的说道。 陆原笑道:“明天只是报名,你若不想去,报名时故意表现差些,就不会被选中了,有什么好担忧的?” 锤子猛的抬起头来,笑道:“对啊。” 忽然他又道:“还是不行,不做家丁就没钱过冬了。” 陆原沉声道:“放心,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劳作,今年肯定能过个好年。”说罢,他牵着陆雨瞳进屋了。 到中午吃饭时间,陆原拿出饼后,见陆雨瞳不吃,问道:“雨瞳,是不是不爱吃饼?要不下午我再去城里给你买些馒头吧?” 小女孩摇了摇头,开口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应召家丁?” 想不到她还挺敏锐,陆原点头道:“是的,咱们钱快用完了,我去做几天工,挣点钱,到时候就给你买好吃的。” 陆雨瞳扁着嘴不说话,她知道陆原去做工的话,自己就要一人待在这里了。 陆原摸着她头道:“算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去了,节约点用的话,应该还能撑十几天。” 陆雨瞳先是一喜,随即又摇了摇头,低着头抱在他腰上,开口道:“哥哥,我好没用,不能帮你挣钱。” 陆原眼眶一酸,摸着她头笑道:“雨瞳,咱们穷日子就这几天了,等哥哥当官了就有钱了。” 陆雨瞳小脑袋在他腰间上下摩擦着,闷声道:“嗯。” 整个下午,陆原见小女孩心情不佳,一直陪她在野外玩耍。晚上他又去找了趟锤子,希望明天与他一同去应召家丁,锤子自无不允。 次日清晨,陆原嘱托了陆雨瞳几句,便和锤子一同出发了。 同行共有十几人,猴子哥见到他,也只是吹嘘了几句“得亏你猴子哥脸面大”之类的话,便让他同行了。 众人从北门入了县城,向东南方向而行。 走到后来,陆原发现平民小院开始减少,豪门大宅越来越多,看来县城里的富人便住在这东南区域。 在富人区走了没一会,忽见前方人头攒动,喧哗吵闹,远远的便看见一座豪门大宅。 围墙既高且厚,两个厚重的石狮子立在门前左右,两扇朱漆大门紧紧关闭着,门上一块印着“孙府”二字的烫金招牌,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紧闭的大门旁边,一处小门却是敞开的,人群便聚集在小门之外,众人只听猴子哥说了声“在这候着”。 他上前与小门旁的管事说了几句话,又递了张纸条,便从小门进入了大宅。 那张纸条上,是来时路上猴子哥统计的众人名字,陆原报了个“木玄”的假名。 陆原见猴子哥与那管事说话时谄媚的神色,便知他在府中并无地位,之后众人只能靠自己了。 门外管事每次只喊三名家丁进去面试,每次进去面试之人时间有长有短,最长的要两盏茶时间,效率十分之慢。 陆原正等得有些打瞌睡,忽见二门打开,一辆华丽的马车驶了出来,除了赶车车夫外,旁边还跟了四五名仆人,人群顿时向马车望去。 负责应召事宜的两名管事见状大声斥道:“那是大小姐的马车,不许多看,快低下头。” 大部分人都依言低下头,不敢多望,少数几人偷偷抬头向马车瞧去,陆原瞧了马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这什么大小姐毫无兴趣。 等马车驶远后,家丁招聘继续进行。 第19章 黄村少年 黄口村村口前方是官道,村尾则是上山的路,临近正午,阳光酷烈,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从山上缓缓走下。 他叫林肇,五岁时家中父母早亡,全靠村民接济才活下来,不过他性子刚强,八岁后就开始自食其力,跟着村中猎户王大叔上山打猎,帮他设置陷阱,换取些食物。 等他十岁后,便能独自去山中打猎,虽拉不开弓,却使得一手好弹弓,衣食开始自足。 下山后,他忽然远远看见村尾站着一名小女孩,她正背着双手,站在一处草丛旁探头看着什么。 林肇好奇心起,走到她旁边问道: “小妹,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陆雨瞳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草丛。 林肇被她瞧了一眼,心中一跳,只觉她与村中小妹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顺着她目光向草丛一看,又吃了一惊,只见丛中盘着一条青蛇,正对着小女孩吐着信子。 林肇二话不说,取出弹弓,对着青蛇射出一颗石子。 “嘭”的一声,青蛇被石头射中脑袋,他眼急手快,趁青蛇被打晕头,取出一把柴刀将蛇首斩断。 陆雨瞳见青蛇死了,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林肇一手抓住蛇身,跟在陆雨瞳后面道: “小妹,这条蛇是你先看到的,是你的猎物,你拿去吧。” 陆雨瞳理也不理,径自走着。 林肇见她走入铁柱家,心想难道她是铁大叔家亲戚?为何我从未见过? 他听了听动静,见灶房有人,便入了灶房。 灶房内铁柱老伴见了他,笑道: “是林肇啊,今天早上打着东西没?” 林肇急急道:“打着了,铁大婶,刚才我看到一名小妹进了你家,她是谁啊?” “你说的小雨瞳吧,她和她哥哥是过路人,来我家借宿几日的。”铁大婶笑呵呵道。 林肇听后哦了一声,闷闷的回去了。 走到半路,他突然眼睛一亮,跑回铁柱家。 进入大堂后,他四处看了一眼,便向陆原借宿的那间小房走去。 推开房门后,他立刻看到端坐在床上的小女孩。 陆雨瞳看到他后,迅速从包裹中翻出一根木锥,死死瞪着他。 林肇急忙摆手道: “你别怕,我只是来问你一下,要不要搬去我家住,我家还有间很大的空房,不收你们房租。” 陆雨瞳依然瞪着他,一语不发。 小男孩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 时间已到中午,陆原脚都站酸了,却依然没有轮到他。 他发现大部分进去应聘的人,都苦着脸出来了,看来孙府招家丁是当场出结果,召的人估计不会太多。 期间孙府又出去了两趟马车,每次马车经过,招聘就会暂停一会。 陆原虽等得极不耐烦,却也不愿就这样半途而废,他看了看同来的黄口村青年,发觉已经少了几人,想来是偷偷溜走了。 饿着肚子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陆原眼睛死死盯着执事的嘴唇,希望这张嘴能早点喊到自己名字。 又过了一会,执事喊道: “陆原,铁锤,王大力!” 陆原心中一喜,然而不等他上前,执事又大声喊道: “是大小姐的马车,都不许看,把头低着。” 陆原转头一看,却是孙家大小姐马车又回来了,马车夫又高又壮,十分显眼。 马车旁还跟着一名丰神俊朗的骑马男子,似乎正对着马车帘子,和车内的小姐说着话。 不管是骑马男子还是跟着马车的仆人,都没有正眼向他们这群人看一眼。 等马车进了宅,陆原和黄口村的两人终于穿过小门,开始面试。 入门后有一名家丁上前带路,行至一排房屋处,家丁道: “三间房,一人去一间。” 入了房间,屋内有一桌一椅。 桌上有一个盒子和一叠纸,盒中装了三块木牌,左边墙上堆着十几包布袋。 一名中年管事坐在椅上,头也不抬道: “你叫木玄?” “是。” “会识字写字吗?” “会。” 那管事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递过一张写满字的纸: “读来听听。” 陆原依言读了一遍,这个时代文字虽是繁体字,但他体内有原主记忆,繁体字在他眼中和简体字毫无区别。 管事见他读的清晰流畅,脸上露出些笑容,又递过一张白纸: “照写一遍吧。” 陆原轻松的提起毛笔,准备抄写。 他以前读书时学过毛笔字,但写的并不好,这还是他来到这世界第一次写字。 刚一动笔,手自然而然的就动了起来,一行颇为工整的文字出现在白纸上。 陆原心中一凛,知道这和脑中时常多出的记忆一样,都是身体所附带的东西。 中年管事表情有些惊异,心道:“好俊的字。” 接着他又问起陆原来历出身、家庭住址。 陆原将原主身世照实说了一遍,除了考中进士之事隐去,只说儿时读了半年私塾,又说投奔亲戚,才跑到黄口村。 管事甚为满意,递过一张木牌和一张契约,微笑道: “恭喜你,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孙府临时家丁了,要是干得好,还有机会升为正式家丁,木牌是凭证,在契约上按个手印吧。” 陆原接过木牌,又拿起契约细细看了看,他发现工钱比锤子说的要高,一天有九十文。 另外还有一些关于家丁规范。 例如“不能违抗上级”、“不能对家主不敬”、“家主有权随时解雇家丁”之类的条约。 看完之后,陆原便在契约上按下手印。 管事继续道: “由于你还是临时家丁,是不能住在府中的,明早辰时,持这木牌从南三门进来报道就可以了,好了,你出去吧。” 这样也正合陆原心意,他并不放心和陆雨瞳分开太久。 出了房间后,他拿起木牌看了一下,上面写着临时丁三个字,左上角还有个小小的“文”字。 出了门,陆原看到领他们进来的那名家丁正在等候,上前问道: “我能出去了吗?” 那家丁瞥了他手中木牌一眼,面无表情道: “在这等着。” 又等了一盏茶功夫,铁锤和王大力都出来了,二人手中都没有木牌,脸色各异,王大力一脸苦色,铁锤则满脸笑容。 王大力虽叫大力,其实长的极为瘦小,看到陆原手中木牌,哼了一声,当先跟着家丁走了。 铁锤则是热情的和他打了声招呼,陆原问道: “锤兄,你们刚才在里面干什么,怎么这么久?” 铁锤憨憨一笑,说道: “扛袋子啊,那管事叫我把沙袋从左边搬到右边,我听你的,故意搬的很慢,所以才用的比较久。” 陆原愣了愣,说道: “你搬两袋后直接说搬不动了,不就行了?” “我听他叫我搬完,我就照着搬完了。”铁锤摸着脑袋笑道。 真是个老实人,陆原感叹道。 出了府宅,黄口村还未进去的青年见陆原得了木牌,纷纷上前询问起来,得知他能识文写字,都有些沮丧。 “锤兄,我们去吃饭吧。”陆原早已饿极了。 铁锤摇了摇头: “外面吃太贵,我回去吃。” “没事,我请你。”一顿饭他还是请得起的。 说着不顾他反对,坚持拉着他去吃饭。 离开县城东南区,二人在一条街上寻到一个卖胡饼的摊位,陆原买了四个胡麻饼,和铁锤对分着吃了。 之后在陆原提议下,二人在街上逛了一下。 陆原给陆雨瞳买了支毽子,又包了两个炊饼,随后和铁锤一起向黄口村返回。 回到铁柱家,陆原推开房门,看到陆雨瞳正坐在床檐。 “当当当,雨瞳,看我给你买了什么?”陆原将两手凑到小女孩面前。 陆雨瞳见他左手拿着炊饼,右手拿着毽子,小脸笑开了花,抓起炊饼便咬了一口,问道: “你应召上家丁了吗?” “召上了,明儿早上就去。”陆原微笑道。 陆雨瞳嗯了一声,默默吃着炊饼,忽然想起一事,翻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说道: “今天秦师爷来了一趟,让我把这张纸条给你。” 陆原接过一看,纸上写道: 大人安好,属下已在城南置了一小院,地址位于南宁街平贵坊,大人如有事吩咐,可派人相召。另属下已去过北门,未见候府中人。下属秦礼字上。 第20章 一掷千金 陆原看完后将纸条递给陆雨瞳: “帮我收起来吧。” 陆雨瞳点了点头,将纸条塞入包袱。 由于明日要起早,陆原晚上早早便睡下了。 在农村睡觉有一大好处,那就是永远也不怕会迟到。 第二日天还没亮,陆原便被鸡叫声吵醒,他艰难的爬起身,低头一看,见陆雨瞳睡的香甜,全身顿时多了些干劲。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在屋外简单洗漱了一下,取了块面饼便向县城而去。 屋外天还未大亮,幸好去县城只有一条官道,倒也不怕迷路。 赶到孙家时,辰时还未到,只见孙家门外停了许多马车,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他从小门入内,穿过门廊,进了间小院。 院里摆着张桌子,一名执事坐在桌后,看了看陆原手上木牌,淡淡道: “顺三,带他去文房。” 跟着叫顺三的家丁沿着甬道走了许久,又穿过一道圆门,前方出现一排矮房。 顺三指着一间房间道: “进去等着吧。” 进屋后,里面已有三人等待,房内连张椅子也没有,陆原只好和三人一样站着等侯。 又过了一柱香功夫,一名三十多岁执事进了小屋。 他看了四人一眼,抖了抖袖子道: “我叫周备,是孙府执事,你们最近这段日子便都归我管了。我这个人最是和气不过,只要你们听我的话好好办事,咱们一切都好说。” 说到这里,他神情转厉:“不过丑话也说在前头,谁敢不听我的,又或者给我了捅娄子的,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见几人都不做声,周备自觉镇住了众人,继续道: “在孙府做事,其他倒没什么,大小姐、表少爷和杨管家三个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们。” 陆原听的暗暗好笑。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吧,跟我来。”周备领着众人出了门。 四人跟着他在一间房间内领了本子和笔,又在另一间房内换了身家丁服。 接着跟随他来到门外。 周备指着一辆马车道: “你们就在那辆马车旁侯着,等会跟着这辆马车走。” 这才干第一天,就要去什么地方吗?陆原微感奇怪。 马车共有七八辆,车内是空的,每辆车旁跟着四五人,似乎是要去搬什么东西。 陆原在前面一辆马车旁看到一张熟脸,却是黄口村一名叫罗旺的青年,看来他也通过了家丁应聘。 过了半晌,车队开始出发,陆原跟着一辆马车穿过几条大街,行到一家布庄。 店门口站着几名壮汉把手着,见马队过来,一名带头的壮汉洪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管事的上去对壮汉说了什么,壮汉手一摆,身后之人便让开了路。 罗旺等人开始将布庄内布匹搬到马车上,陆原四人则是清点数目,做记录。 工作是二人一组,并不繁复,陆原趁机和身旁一人搭起话来: “兄弟,你好。” 那人也正无聊,打量了陆原一眼,见他容貌不俗,笑道: “兄弟,有什么事吗?” “我叫木玄,不知兄弟怎么称呼?”陆原套起了近乎。 “我叫赵动。” “赵兄,这布庄也是孙家的吗?” “怎么,这么大的事,木兄弟都没听说过吗?”赵动吃惊的望着陆原。 “什么事?” 赵动仔细看他神色,见他不是故意戏弄自己,这才道: “当然是陈家大少和许家少爷一掷千金的事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赵兄赐教。”陆原刚来歙县,自然不可能听说这事 赵动心想这么大的事,估计外县都传到了,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怀疑道: “你真的没听说?” “实不相瞒,小弟我住在城外,所以消息闭塞。” 看你长的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庄稼汉,赵动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优越感,笑道: “要说这种事,你在村里那是一辈子都听不到的,今天算你有耳福。” “小弟洗耳恭听。”陆原摆出谦逊的姿态。 赵动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看这边,咳了两声道: “事情起因还要从咱孙家大小姐说起,据说陈家大少和许家少爷同时追求孙家大小姐,两人因此成为情敌。 按理说陈家势力极大,当初四大商会就是陈家提议成立的,在四大商会中他们家是稳排第一的,就算是孙家也远远不如。” 原来陈家是四大商会建立者,又是其首,看来要对付四大商会,首要就是想法对付陈家,陆原暗暗沉吟。 赵动继续道: “再加上陈家大少长的英俊潇洒,按理说咱县城没几个姑娘能拒绝他。 但另一边,孙家和许家却是世交关系,孙家大小姐和许家少爷一起长大,感情极深,因此二人可以说是各有优势。” 见陆原表情毫无变化,赵动有些不满,他觉得这么精彩的故事,这乡巴佬应该目瞪口呆才对。 “赵兄,接下来呢?”陆原见他听了,立刻问道。 赵动虽然不满,但毕竟说到兴头上了,继续道: “后来这两人就斗起来了,这可真是不斗不知道,一斗吓一跳啊,平日里我还以为这两家差的不太多呢,哪知道这许家这么没用,没几天就被陈家大少给整垮了。” “好厉害的陈家。”陆原心中冷笑,问道: “不知这陈家大少是怎么整垮许家的?” 赵动抿了抿嘴道: “说了半天,嘴倒是有些干了,要是能有杯水喝就好了。” 陆原无可奈何,去找布行伙计要了杯水,递给了赵动。 赵动一饮而尽,笑呵呵道: “你知道许家二老爷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 赵动竖起一根大拇指道: “他可是咱歙县录事,那可是衙门里无品官中最大的,除了四位有品级的官老爷外,他说话便是第五好使的了。” 陆原知道无品官指的便是胥吏,是百姓对他们的尊称,问道: “既然如此,许家怎会被轻易扳倒?” 赵动笑道: “我不是说了吗?他说话只能算第五好使的,而那陈家,却和说话最好使的那位大人是亲家,你说他倒的也不算冤吧。” 陆原大吃一惊:“歙县有县令了吗?” 赵动皱眉道:“没有啊,都空缺一年多了,听说是上面的大人物不让派。” “那你说的说话最好使的那位是谁?”陆原松了口气。 “当然是县丞老爷了。” “原来如此,赵兄继续吧。” 赵动正准备继续说,突然想到不对啊,怎么变成我听他的了,没好气道: “你再打断我,就不说了。” 陆原拱手笑道: “是小弟的不是,赵兄别生气,继续说吧。” 赵动这才放过他,继续道: “听说县尉老爷查出录事大人贪污受贿,便把他免了官职,下了大狱。许家为了捞出他们家二老爷,可是花了不少钱,所以斗势这一轮,许家是输惨了。” 陆原从身体原主记忆中得知,南唐官制中,县衙官员罢免胥吏,可当场执行,事后将案情原由和证物附件报备一下上级即可。 如果是罢免有品官员,则只能暂时免职,上报给上级衙门,需上级同意后才能执行收押。 赵动越说越兴奋: “但那许家少爷不死心,又和陈家大少拼起学问和财力,二人各做一首诗,比谁能将金陵的苏大家请来歙县,赌一千两金子。” 听到苏大家名字,陆原心中一凛,这女子可是原主陆原苦恋的对象。 此女是一名清倌人,极有才华,在金陵城中有一个女诗仙的外号,当年陆原在金陵当官时,想尽一切办法追求她,可惜被她无情拒绝。 她有一个雅好,如果别人要请她,无需花钱,只需做一首让她满意的诗,那么无论远近,她都愿意应邀相见。 如果不满意,那么花再多钱,她都不会搭理。 第21章 上门请罪 陆原猜到陈家大少这一轮必定又胜了,不过还是知趣的问道: “赵兄,不知这赌局是谁赢了?” 赵动笑道:“你真笨,自然是陈家大少赢了,而且不仅如此,赌完之后那张一千两金子的赌约,竟然变成了一万两金字。” “这又是怎么回事?”陆原有些震惊。 说到这里,赵动至今觉得有些莫名的惊悚,低声道: “听说当初陈家大少立赌约时,在“一千两金”中的“一”字上留了点墨汁,后来赌约获胜后,他坚持说那是个“十”字,也就是十千两。 许少爷当然不肯罢休,只愿给一千金,后来陈家大少将他告到公堂上,说他欠债不还。 最后陈家告赢了,衙门要求限期许家一个月将钱还清,否则就要抓许公子蹲大狱,因为这事,许家老爷子气得大病了一场。” “所以许家就因此败落了吗?”陆原拳头渐渐捏紧。 “可不是,据说宅子和布庄全部抵给陈家了,所以说这布庄原先是许家的,现在是陈家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搬布?”陆原有些不解。 “听说陈家愿意许家用宅子和店铺地契折成银子来抵债,可并不包括布店中的布匹,让他们自己想法卖。 但许家家丁上门来拿布,陈家又不许他们入店,只要许家凑不出钱还钱,便要让许公子下狱!” 真是既要谋财,还要害命,兼且得个美人,好厉害的陈家。 陆原拳头用力击打在手掌心上,怒道: “岂有此理!” 赵动被他吓一跳,低声道: “木兄弟,你别冲动,这里可是陈家地盘。” “放心,我不会冲动的。”陆原笑了笑,又问道: “对了,赵兄,我见你消息如此灵通,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赵动嘴角翘起,斜着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算你小子有眼力”,得意道: “我家是开酒楼的,论消息灵通,城里没几人比得上我。” 其实他家开的只是间小食店。 “失敬,原来是位少东家。”陆原拱了拱手。 “也没什么,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其实我来孙府只是玩玩而已。”赵动有些飘飘然起来。 陆原心中暗笑,表情却是一本正经,说道: “以赵兄不凡的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来。” 赵动拍了拍他肩膀: “你眼力不赖,改天来我家,我请你吃大餐。” 在二人闲聊的功夫,布匹已经全部搬完,马车又驶到另一间布行。 搬完第二家后,已到了午时,执事给每人发了四个馒头,歇息了两盏茶时间给众人吃午饭。 饭后,车队又搬了一间布行,接着行驶到一间仓库。 在执事吩咐下,罗旺等临时丁又将布从车中装入仓库。 陆原依然做着记录工作,忽然他注意到远处停着一辆华丽马车,车夫又高又壮,正是孙大小姐马车。 没想到她也过来了,马车旁还站着他顶头上司周备。 马车内,一名绿衣女子背靠在软垫上,眉头微颦,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过了良久,她拉了拉车内铃铛,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跪坐着进了马车,问道: “小姐,怎么了?” 绿衣女子轻轻的道: “兰儿,我想去见见云哥,你去找两个老实家丁过来,陪我们去。” 兰儿大吃一惊:“小姐,老爷不是不许您去见他吗?” 这绿衣女子正是孙家大小姐,她缓缓道: “父亲一心只想将我嫁给陈谦,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听他的,你快去吧。” 兰儿这段时日对许家少爷感官大为下降,十分不愿自家小姐再去受委屈,有些迟疑,绿衣女子眼神一厉: “兰儿,你敢不听我话?” 兰儿心知自家小姐看似柔弱,手段却是厉害的很,惊慌道: “奴婢不敢,只是您要去的话,为何还要再找两人?” “你也说了,父亲不许我去见他,那我只好偷偷去了。”孙小姐淡淡道。 “好吧,那我去叫张峰和丁大全。” 孙小姐摇了摇头: “他们难免不会告诉我父亲,你去昨天招募的家丁中找两名老实的过来。” 兰儿应了声是,下了马车,她寻思着“文丁”比“武丁”安全,于是找到周备道: “你去把刚召的“文丁”带过来。” 周备满脸笑容道: “兰姑娘,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冲撞了您?” 兰儿脸一沉,冷声道:“叫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是是!”周备连声应命,向远处搬布的车队快步行去。 陆原正在记数,忽见周备沉着脸走了过来,将四人叫到一旁后,劈头盖脸道: “快说,你们这群兔崽子是不是给我捅娄子了!” 陆原不解道:“什么意思?” 周备怒视着他:“还什么意思,快说,是不是你得罪了兰儿姑娘。” 陆原眉头皱了皱,心想我连兰儿是谁都不知道?怎会得罪她? 忽见周备身后走来一清秀姑娘,陆原心中一动,莫非这女子就是兰儿? 见陆原不答,周备以为真是他捅的篓子,正待发怒,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周备,让你办点事怎么拖拖拉拉,你想让小姐等多久!” 周备全身一个激灵,转身的瞬间,脸上就堆起了笑容: “兰姑娘,他们都在这了,我正准备叫他们过去。” 兰儿没好气道:“行了,你一边儿去,剩下的我来办。” 见周备只是退了几步,没有走远,兰儿怒道: “怎么,小姐的事你也想打听吗?” 周备连道不敢,灰溜溜走远了。 兰儿看了四人一眼,娇声道: “你们家里都是干什么的?” 其他三人分别道:“我爹是郎中。”“俺家卖梨的。”“我家是开酒楼的!” 陆原想了想,道:“我家是种田的。” 兰儿指着“种田”的陆原和“我爹是郎中”的一名青年,道: “你们跟我来。” 转身向远处马车行去,陆原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一路上,兰儿头也不回的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白墨。” “木玄。” 听到二人名字不俗,兰儿回头瞧了二人一眼,白墨黑黑瘦瘦倒没什么,那木玄面目清秀,双目斜长,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家丁。 她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并没有过多联想。 行至马车旁,兰儿道:“小姐,选好了。” “先去一处人少的位置,只让他二人跟随,让其他人回府。”陆原听到马车中传出一道悦耳的女声,声音中隐含着几分威严。 于是马车缓缓行驶离去,周备看着陆原二人跟着马车远去,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给他捅了娄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松,向府中行去。 马车行驶到一僻静处后,孙小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披了件黑斗篷,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确如猴子哥所说,是一位美人。 孙小姐淡淡瞥了二人一眼,道:“走吧。” 兰儿知道自家小姐有些武艺,但如果这二人有不轨举动,总不能让小姐亲自动手吧,于是建议道: “小姐,让楚奴跟着吧。” 楚奴正是那高壮车夫,是孙少清在外经商时在路边所救,问起他姓名,他却不肯说,只说是楚国人,愿从今往后给孙小姐为奴。 于是旁人便叫他楚奴了,他沉默寡言,只肯听孙少清的话,因此孙少清便让他给自己当马车夫。 “让他回去。”孙小姐吩咐了一句,向前款款行去。 跟着这位小姐,众人先是去了一家药店买了些药,又在水果摊位买了些果子,买的极多,陆原和白墨两手都提满了。 又行了许久,四人在一间小院门外停了下来,孙小姐望着大门瞧了好一会,叹了口气道: “敲门吧。” 过了片刻,四人谁都没动,兰儿转身一看,见陆原好整以暇,白墨竟在偷看小姐,心中一怒,斥道: “小姐叫你们敲门,没听到吗?” “我们手上都提着东西,你手上比较空,你去敲不就是了。”陆原笑道。 兰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临时丁就是不听话,看来要好好调教他一番了。 幸好白墨上前用肩膀撞了撞门,兰儿剐了陆原一眼,这才放过他。 第22章 贵贱有别 吱呀一声,大门从内侧打开,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看到孙小姐后他全身一震,咬牙道: “你还有脸来见我?” 见他一身布衣,孙小姐心中悲痛,她自小与他一块长大,一直将他当亲兄长看待,见他落入如此境地,心中悲苦实在是无以复加。 “我给许叔叔带了些药,还买了些果子。” “他就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还好意思提他。”书生并不领情。 兰儿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插嘴道: “这关我家小姐什么事?明明是……” “兰儿!你再多说一句就立刻滚回去!”孙小姐厉声打断。 她又对书生柔声道: “云哥,我将你布庄里的布都取出来了,我想直接买下,可以吗?” “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卖出去的。”许云冷哼道。 孙小姐取出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那好,我将布匹存到城南仓库了,这是仓库钥匙。” 许云刚要接过,忽然问道: “你是怎么取出布匹的?” 孙小姐低头不答。 见她这反应,许云咬牙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和那姓陈的好上了,所以他才让你取?” “不是你想的那样。”孙小姐急忙摇头。 “好,好的很啊,孙少清,你真对得起我!”许云咬牙切齿道。 忽然一根拐杖敲在他头上,原来是他身后多了一位病怏怏的老者。 看见这老者后,许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叫道: “爹,你打我干嘛?” 老者先是剧烈咳了一阵,这才上气不接下气道: “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不知是非对错的蠢货!” “许叔叔。”孙小姐见了他,眼泪顿时落了下来,上前扶着他手臂。 兰儿见陆原二人又是无动于衷,没好气道: “傻愣着干嘛,快去扶住许老爷子啊!” 白墨哦了一声,将水果药材放在地上,扶住许老爷子另一只手臂。 见陆原动也不动,兰儿十分不悦: “你怎么不去?” “他们俩一人扶着一只手,我还过去做什么,难不成扶住他脚吗?”陆原正看的精彩,随口回道。 兰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们俩”指的是小姐和白墨,虽说对方说的没什么错,她心中却有一股怒火止不住的上升,娇斥道: “不许和我顶嘴!” 陆原没兴趣搭理她,凝神关注着眼前事态进展。 兰儿见他敢无视自己,心中更怒,琢磨着平日镇住那些家丁的厉害话中,哪一条适合现在使用。 许老爷子正拍着孙小姐手温言安慰着她,看起来这二位更像一对父女。 许云心中一阵气极,叫道: “爹,你别被她骗了,事到如今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当初就是她让我大张旗鼓的追求她,我才和陈谦结的仇,否则咱家怎会落入这步田地?” 许老爷子浑身一震,望着孙小姐,问: “少清,这是真的吗?” “许叔,对不起。”孙小姐脑袋低了下去,显然是默认了。 许老爷子身体一挺,昏了过去。 “爹!!”许云大叫一声,跑过来将孙小姐和白墨推开,扶着老爷子进去了。 嘭的一声,大门紧紧闭上了。 孙小姐软倒在地,低声啜泣起来,白墨想要扶住她,被她一把推远。 兰儿上前一阵安慰,却没有半点作用,哭声依旧。 “别哭了,我有办法帮他们一家。”陆原见她哭的伤心,忍不住开口道。 孙小姐果然停止了哭泣。 不过却不是因为他这句话起了作用,而是突然意识到有下人在旁,觉得在他们面前哭泣有失体统,被他们看了笑话。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对兰儿淡淡道: “回去后带他们两个去账房结账,让他们明天不用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原皱眉问道。 孙小姐也不理他,转身就要走。 兰儿瞪了陆原一眼,哼道: “你什么你,要叫大小姐!” 白墨跑到孙小姐身前跪下,哀声道: “大小姐,我做错什么了?您为什么要辞我?” 孙小姐皱了皱眉,从他身旁绕过,头也不回道: “兰儿,给他们多结点工钱吧。” 陆原只觉一阵火大,冷笑道: “怎么,自己受了委屈,就只会找不相干的人出气吗?” 孙小姐蓦地转过身,冷冷看着他: “你敢对我无礼?” 陆原附身的是一名进士,在宁国县时从未感受过被人如此轻视的感觉,直到现在做了家丁,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冷酷的阶级关系。 他是现代人,一时间难以适应,原先对孙小姐的好感消失一空: “我本好意帮你,既然你如此没见识,那便算了。” 兰儿见他说话如此托大,在一旁喊道: “你不过是个小小家丁,有什么资格帮我家小姐?” 陆原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真是个蠢女人,你也是丫鬟下人,贬低家丁不就是在贬低你自己吗?” 兰儿被她说的呆了一呆,想要反驳些什么,却一时找不到话说。 就在这时,一名少年从旁边角落里跳了出来: “好哇,原来你是个家丁,居然还敢骗我们说能帮我们找到妹妹!” 看清少年容貌,陆原又惊又喜: “原来是你,小侯兄,你爹在哪?” 这少年正是卖艺少年侯越,他哼道: “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们来歙县?” “我没骗你们,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帮你们。” “那人呢,我们已经到歙县了,帮我们的人在哪?” “时侯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一旁的孙小姐轻蔑的看了陆原一眼,淡淡道: “原来是个骗子,兰儿,我们走吧。” 兰儿对陆原吐了吐舌头,跟了上去,白墨也跟随在二人身后。 侯越依然不依不饶: “什么时候到,说清楚点!” 陆原有些心烦意乱:“少则五天,多则十天。” 卖艺少年点了点头: “好,如果十天后还没人来帮我们,我再来找你!” 看着少年渐渐远去,陆原深呼吸了几次,拎着东西,缓缓向孙家而去,他已不打算在孙府做家丁了,但还要将自己的衣服换回来。 到了孙家,当发现自己衣服被丢在矮门之外的地面上,陆原心中怒气上涌,狠狠将手上提的东西扔在孙家矮门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 话分两头。 孙小姐和兰儿一起向家中行去,一路上二人各自思索着心事,没有交流半句。 白墨提着东西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到家后,孙小姐因为许家而产生的烦乱情绪,渐渐消退。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羞恼之下辞了两名家丁,想起那家丁苦苦哀求时的表情,向兰儿问道: “兰儿,那名家丁叫什么名字?” 兰儿怔怔出神,对她问话毫无反应。 “兰儿!”孙小姐加大了声音。 “小姐,怎么了?”兰儿终于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孙小姐皱眉问道。 兰儿低声道:“没想什么。” “我刚才问你,那名家丁叫什么名字?” “他叫木玄,小姐,你还在生他气吗?” 孙小姐暗暗奇怪,这丫头怎么突然关心起那家丁了,淡淡道: “不过是个家丁,我和他生什么气。” 她年纪虽不大,却是说一不二,既然辞都辞了,自然不会再撤回。 兰儿低声道:“说的也是。” 回来路上,她一直想着木玄的话,觉得他与其他家丁全然不同,虽然说的话很气人,但又有些道理,让人忍不住还想跟他争辩一下。 本来还想着将来找机会给他小鞋穿,出出气,只可惜他不会再来了。 第23章 罗刹求医 “你去跟账房说,结账时多给他点钱,另外如果那骗子回来了,也将工钱结给他。” 兰儿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她先前问的是白墨。 向外走了几步,兰儿忽然道: “那骗子只怕不会再回来了。” 在她心中,那骗子虽然可恶,性子却似乎很高傲。 “他穿的是家丁服,定然还要回来换衣服的。”孙小姐看起来对旁人爱搭不理,实则心细如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兰儿急急的跑了出去,想着他那句贬低家丁就是贬低自己,决定最后再和他理论一下,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名普通的丫鬟。 她并没有去账房,直接向执事们住的小院行去。 孙府家丁分为三等,执事、高级家丁和低级家丁。 执事管家丁,高级家丁可进后宅,低级家丁只能在前宅打杂。 来至小院,兰儿左右看了一眼,逮着一人大喊: “高升,你过来。” 那执事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快步走了过来,恭敬道: “兰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周备给我叫过来。” 那执事应了声,向一间屋子走去。 过了一会,他走了出来: “兰姐,和他同住的人说他去南三门了。” 南三门是最小的正门,一般是下人出入。 兰儿点了点头,向南三门行去,一路之上,瞧见她的家丁都停步向她问好,她平时不觉得什么,这时却有些得意。 然而碰到二少爷后,她又不得不停下来对他行礼,心中觉得自己再威风,也还是个下人,又沮丧起来。 行至南三门外院,她看到周备正在训斥白墨,上前便问: “周备,木玄回来没?” 看清说话人是兰儿后,周备脸上立即堆出了笑容: “兰姑娘好,我听说那小子对兰姑娘和大小姐不敬,心中十分气愤,已将他衣服扔出去了,想来他没脸再回来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快去捡回来!”兰儿又惊又怒。 周备愣住了,这和他预料的不同啊,那小子不是得罪兰姑娘了吗?为何她是这反应。 “还愣着干什么?”兰儿催促起来。 就在这时,从小院前方的矮门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兰儿吃惊问道: “这是什么声音?是不是他回来了?” 她也不知为什么,有些不敢去开门,对周备斥道: “还不去开门!” 打开门后,周备看见地上一地的水果,勃然大怒: “是哪个混小子敢把水果扔在孙府大门上,找死啊!” 兰儿探出身,见木玄并不在门外,只有一件衣服静静躺在门前地面上。 她走上前去,默默捡起衣服,返回了大宅。 …… 陆原一气之下返回了黄口村,到村时,情绪渐渐平和下来。 特别是想到陆雨瞳若是得知他辞了工作,必定十分欢喜。 回到铁柱家,却发现陆雨瞳并不在房内,问过铁大婶后才知她去草场玩去了。 出门行至草场,远远看到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陆雨瞳,另一人则是名小男孩,看到陆雨瞳结交到小朋友,陆原暗暗高兴。 他正准备躲起来看两名小孩玩什么,不想陆雨瞳眼尖,一下就瞟到他。 她小步跑来,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和雇主关系没搞好,工作辞掉了。” 陆原摸了摸脑袋,谈到丢了工作,倒有些不好意思。 陆雨瞳大眼睛一亮,问: “那明天还去县城吗?” “不去了,这几天在家陪你。”陆原微笑道。 忽然注意到旁边小男孩准备离开,问道: “雨瞳,他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不是。” 见小男孩将头低下去了,陆原责怪道: “雨瞳,怎么这么没礼貌。” “真的不是,我不认识他。”陆雨瞳焦急道。 一旁的小男孩道:“大哥,别怪小妹,是我一直跟着她,她并没有和我说话。” 古代的小孩子果然早熟,陆原和声问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林肇。” “林小兄弟,咱们回屋说话吧。” 一番交谈之下,陆原才知林肇父母早亡,独自长大。 想到自己只身来到这个世界,陆雨瞳也是父母双亡,对他大生同病相怜之感,对陆雨瞳说: “雨瞳,小肇和我们一样,都是苦命人,你以后要和他好好相处。” 陆雨瞳见他神态严厉,低声道: “知道了。” 小男孩听说陆原兄妹和他一样身世后,对二人也生出亲近之心,望着陆原问: “陆大哥,你们过几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陆原见他满脸不舍之意,安慰道: “小肇,我们之后会在县城住下,离这里也不远,随时都能相见的。” “那太好了。”小男孩脸上露出笑容。 …… 两日后。 清晨,歙县东安街。 一名白衣蒙面女子牵着一匹花驴行走在大街上,在她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名大汉。 二人抬着担架,上面躺有一人。 拐进一家小巷子后,白衣女子在一间房屋前停下,敲了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老屈,是我们。”白衣女子身后一名大汉回道。 门立刻从内侧打开,开门的是一名杵着拐杖的瘸腿老汉。 看到白衣女子后,他将拐杖一扔,便想要行跪拜礼: “小姐。” 白衣女子轻轻一拂,老汉膝盖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托了起来。 她手一招,拐杖飞入她手里,将拐杖递给老汉: “傅雷受伤了,你看看他。” “是。” 等两名大汉将傅雷搬到床上,老汉把完脉后,脸色大变: “是谁如此狠毒,将傅先生手脚经挑了!” “是宁国候府的人,老屈,你能不能治好?”高个大汉沉声问道。 “老朽无能,治不好傅先生。”老汉显得有些惭愧。 “谁能治?”白衣女子问道。 老汉沉吟片刻,说道: “县城里的大夫估计都不成,估计也只有金陵府“神医”薛司和北汉“鬼医”胡玄能治。” 金陵府是唐国国都,如今已改名江宁府,但金陵千年古城,大多数江南人仍喜欢以金陵府相称。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缓缓道: “我去金陵将薛司找来。” “小姐,你伤还没好,金陵可是龙潭虎穴,你不能去冒险啊。”傅雷急声道。 “闭嘴。”白衣女子从小生长环境特殊,养成唯我独尊的性儿,从不听人劝,转身就要出门。 傅雷急得干瞪眼,却也不敢再开口了。 “小姐,还有一人也许可以。”老汉忽然想起最近听到的传闻。 见白衣女子转身看向自己,老汉将传闻说了出来: “我听说这几日齐云山来了一名道士,医术十分高明,小姐不妨去试试?” …… 齐云山位于歙县以西,东起蓝渡石桥,北临白茅山,西至黟县万寿山,南倚渠阳县与歙县间的官道。 唐朝歙州富商龚栖霞曾在山上建栖霞观,几年前歙州刺史江槐又在山上建了石门寺,是歙州有名的名胜之地。 白衣女子带着傅雷来至栖霞寺,只见求医队伍已排成了一长列,矮个大汉是个急性,说道: “小姐,这队伍太长了,也不知要排到几时,要不我去把那郎中抓来?” “去排队。” 矮个大汉无奈下,只好老老实实排起了队。 白衣女子站立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她虽戴着面纱,但来往之人免不了都会多看她两眼。 临近午时,矮个大汉的队伍终于排到头了,白衣女子四人终于进了道观。 在一间观房内,四人终于见到那名看病的道士,这道士看起来仙风道骨,让人一见之下,便多了几分信心。 “四肢经脉被挑断,能治吗?”白衣女子在道士身上凝视片刻,轻声问道。 第24章 孙府探问 这道士正是王质,再次见到这女子,心中微惊,神色不动道: “待贫道先看一下。” 细细看过伤口后他心中大定,不过没有立刻说话,静静思索起来,白衣女子耐性极佳,也不催他。 良久后,王质笑道:“可以治。” 两名大汉大为惊喜,齐齐看向自家小姐,只听她道:“请道长救人。” “我有一个条件。”王质捋着颔下长须道。 “你说。” 王质微微一笑,取出纸笔写了个方子,又在纸上交代了些其他事。 之后,将纸四四方方折起,塞入一个竹筒。 他将竹筒递给女子道: “你将此物交给黄口村一个叫陆原的人,他自会将伤者治好,我的条件是半路上不许偷看纸上内容。” 傅雷怒火中烧,小姐每为他多劳一分神,他内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只可惜他被小姐禁了言,有怒发不出。 “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能治,直接治好就是,绕那么多弯子做甚?”矮个大汉脾气比傅雷更暴躁,哪里忍耐的住。 白衣女子瞪了大汉一眼,虽隔着面纱,大汉还是感受到目光中冷意,再不敢多言。 白衣女子向道士点了点头,道:“我信你。” …… 侯开山又寻了一上午,依然没有寻到恩公下落,心中十分沮丧。已经两天了,恩公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怀疑恩公可能有意不再与他们相见。 在一间颇大的宅子门口停下后,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名管家打扮的男子,看到侯开山后,微笑道: “侯壮士,你回来了,今日可有收获?” “没有。”侯开山有些沮丧的回道。 进了大堂,堂内主位上坐了一名黄衣女子,那女子肌肤胜雪,容貌绝丽,兼且气质温婉,双目如水,令人一见便生依赖之感,忍不住想向她尽诉烦恼,若能得她细语安慰,那烦恼自能尽消。 客位之上,侯越正在一边喝茶,一边与女子谈笑。 侯开山顿觉一股怒气止不住的涌出,在侯越脑袋上拍了个脆儿响道: “你这兔崽子还在这喝茶,要是找不到恩公,我打死你。” 侯越嘟囔道:“说不定他躲起来不敢见我们。” 侯开山气急,就要再打,侯越慌忙中躲到黄衣女子身后,叫道:“苏姐姐,救我。” “侯大哥,你别急,陆相公和侯越说的不是五到十天吗?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来找我们了。”黄衣女子站起身,挡在了侯越面前。 侯开山苦着脸道: “我就怕这孽障得罪了相公,他不肯再帮忙了,总之见不到陆相公,我心里就不安生。” “真搞不懂爹爹你为什么这么信那家伙的话?”侯越躲在黄衣女子身后小声嘀咕道。 “苏小姐,你听听,这畜牲这么不知好歹,陆相公还不知被他气成什么样,你说我能放心吗?”侯开山气的发狂。 “说的也是。”苏姐姐皱着眉头对侯越训斥道: “你可不许再对陆相公无礼了,他可是救过你们命的。” 只可惜她天生一副轻柔嗓子,训起人来依然柔声细语,皱着眉头也是一脸温柔态。 侯越半点也不怕她,笑嘻嘻道: “他救我们出狱,我自然感激,但他也不能骗我们。” “他哪里骗你了?” 侯越哼道:“他是孙府家丁,就不该骗我们说能救我妹妹!” 见他始终不开窍,侯开山怒道: “用你笨驴脑袋给我好好想想,他前几天还在宁国县,又认识县城高官,怎么可能是孙府家丁?再说,我们前天去孙府问,孙府不也说没陆原这个人吗?” 侯越却是个死脑筋,哼道: “肯定是他拜托孙府那人不说他名字的,就是为了躲着我们,我亲耳听孙家小姐旁边丫鬟说他是家丁,绝不会错。” “孙家小姐当时也在场吗?”这事倒是侯开山第一次听他提起。 “是啊,本来我还不知旁边那两女人是谁,后来为了问清他是谁家家丁,将来好去找他,我便找人问了下,才知那两个女人中有一人是孙家小姐。” 提起这事他还有些好笑,当时他去找那许家书生问时,那书生起先还不肯说。 后来他把拳头凑到对方面前捏的劈啪作响,那书生吓得腿直发抖,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见侯开山皱眉苦思,侯越十分得意:“这回你总该信我了吧。” “我是怀疑你坏了陆相公大事,说不定他正是为了为我们探听你妹子下落,才潜伏在孙府!”侯开山做出了惊人的联想。 侯越顿时慌了手脚:“不会吧,您的意思是说孙府和姐姐失踪有关?” 苏小姐在一旁听了良久,忽然插口道: “不如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再去孙府问一下,当面找孙小姐问清楚,顺便探探孙府虚实。” 侯开山急忙摆手:“这怎么可以,承蒙苏小姐收留我父子,我们哪里还能再给你添麻烦。” “侯大哥这么说我就不喜欢听了,若不是你们在路上拔刀相救,我说不定已被山贼凌辱,我心中实则已将侯大哥当亲人,希望侯大哥不要再和我见外了,好吗?”苏流莺柔声说道。 侯开山见她如此赤诚,心中一暖:“那好,就麻烦妹子你了。” 苏姐姐微微一笑道:“这才好哩。” …… 县城东南区,孙府绣楼内,孙小姐默默流着眼泪。 刚才她又和父亲吵了一架,虽然仗着口舌伶俐,将父亲驳的哑口无言,但回到楼中,想到自己每日都要倾尽全力才能挡住婚事、想到许叔叔卧病在床、想到云哥恨自己入骨,心中便说不出的委屈。 就在这时,绣楼外传来兰儿的声音:“小姐,我进来了。” 孙小姐擦了擦眼泪道:“进来吧。” 兰儿进门后门也不关,快步上前道:“小姐,苏大家来了,老爷和表少爷正在接待,她指名要见您呢。” 自己和她从未见过,她怎会来找我?孙小姐觉得有些奇怪,联想到她是陈谦请来的,心中又多了些提防,问道: “陈谦和她一同来的吗?” 兰儿眨了眨眼道:“没有啊。” 见小姐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她催促起来: “小姐,您过去不就知道了,人家可是大人物,而且听说长的和仙女似的,可不能让她久等。” 孙小姐暗哼道:“什么大人物,还不就是个妓女。”心中虽这样想,手上却不敢怠慢,迅速整理了一下容颜,向会客厅行去。 一路之上,她见许多家丁丫鬟都向会客厅靠拢,显然都想着见这女子一面,心中微觉有气。 她和苏大家可以说是相反的两种女人,她是大户人家小姐,但因接手家族商贾之事,时时遭人看轻,被人唾弃。 而那苏大家,明明是一妓身,只因会吟诗作对,处处受人追捧,真是好不公平。 孙府大厅中,上首正中间摆了一张花梨木大桌,桌旁两个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一老一少。老的是一名老妇人,是孙府家主孙博的母亲符氏。 孙博为人孝诚,对她极少违逆,再加上她行事极有威严,在孙家说一不二。 符氏出身书香门第,最爱诗词,表少爷霍诚投其所好,时常请些清客与她谈诗论文,时日一久,她自然对霍诚孝心十分欢喜,也正是由于她的宠爱,表少爷霍诚才能在府中地位超然。 少的便是苏大家,有“女诗仙”之称的苏流莺。 按理说她如此年轻,比符氏小了两辈,不该坐在首位,但原本孙博和她各坐一首,怎料老夫人符氏来后,直接将儿子挤到下首位去了。 孙小姐进了大厅,见很少出后宅的奶奶也跑出来了,微吃一惊。 站立片刻,见奶奶正将自己作的几首诗给苏大家品鉴,也就悄悄在下首一张椅子坐下。 向苏流莺偷偷打量,发现她果然容貌绝丽,令人炫目。 孙少清一向争强好胜,心道:“就算她比我美,但说不定是个绣花枕头。” 随即想到她外号女诗仙,必定极有文采,自己怎比得上人家,脸色微微有些沮丧。 第25章 蛛丝马迹 听苏大家夸赞自己诗作,符氏十分欢喜,见孙女已到,便对苏大家道: “苏小姐,少清到了,你有什么事要问她的,眼下可以问了。” “流莺久闻孙妹妹才名,想和她单独倾谈一番,还请老夫人成全。”苏流莺早就注意到门外进来一名年轻女子,但耐心极好,直到老太太发话才提出请求。 “她那点才名哪能跟你比啊。”符氏转头对孙女道:“少清,难得苏大家如此看得起你,就由你替我招待一下苏大家吧。” “是。” 霍诚心中一急,他还想多看几眼苏大家呢,而且若能和苏大家交好,还有机会结交京师权贵,他怎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厚着脸皮道: “苏小姐,我表妹不善文才,小生却是颇好此道,不如由小生一同作陪吧。” 符氏看了眼苏大家,见她低头不语,冲霍诚笑骂道: “她们两个姑娘家说话,你去凑什么热闹。” 霍诚心中一叹,不再多言。 “那去我绣楼说话吧,苏小姐请随我来。”孙少清行事一向雷厉风行。 通往自己绣楼的甬道上,孙少清看了眼身旁的苏大家,心中变得忐忑起来。 只因她刚才注意到苏小姐身后跟着的一名少年,正是前几日指骂那名家丁是骗子的少年。 她担心那骗子得罪了这位苏小姐,如今人家以为那骗子是孙府中人,所以上门兴师问罪的。 进入自己绣楼里的会客小厅,孙小姐在一张小夜紫檀椅前站定,摆手道: “请坐。” “谢谢。” 过了会,兰儿端着茶进来了,二女又开始品茶。 侯越在一旁急得直瞪眼,心道:“女人就是喜欢磨磨蹭蹭。” 等二人品完茶,苏大家总算进入正题: “我听说妹妹府中有一名叫陆原的家丁,不知可有此事?” “兰儿,我们府上有叫这名儿的家丁吗?”孙少清虽精明强干,却也不会花功夫去记府中家丁名字。 “没有,我们府上就没姓陆的家丁!”兰儿信誓旦旦道。 侯越站起身,指着她道: “你胡说,我明明看到你那天和他说话了!” 兰儿被他吓一跳,退后了几步,待看清他相貌后十分吃惊: “是你!” “是我。”侯越十分得意:“爹爹,我没骗你吧,你看,她承认见过我。”他觉得自己成功戳破了对方谎言。 “你说的是木玄那骗子?”兰儿有些惊慌起来。 侯开山脑海中再度展开联想。 木玄?陆原!这莫非是陆恩公假名,他化名潜入孙家必有目的,莫非真如自己所想,孙家和自己女儿失踪有关吗? 苏大家问道:“为何说他是骗子?” 孙小姐已猜到“木玄”便是陆原化名,只不知他化名潜入孙府有什么目的,一时间沉吟不语。 兰儿见小姐不说话,指着侯越道: “我们是听他说的讶,他说那家伙是骗子,所以我们才辞掉他的。” 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下意识将责任推回侯越身上。 见爹爹怒视着自己,侯越呐呐道: “我当时见他是家丁,便以为他说帮我们找妹妹是骗人的。” 侯开山瞪了他一眼,走到苏大家耳边低声道: “妹子,你快问问她们知不知道陆恩公住所,问完后我们立即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苏大家点了点头,问道: “孙小姐,你可知那叫木玄的家丁住哪儿吗?” “兰儿,去叫王账房过来。”孙少清记得是王账房负责面试临时家丁。 王账房进房后,孙小姐立刻发问: “你面试的那名叫木玄的家丁住哪,还记得吗?” 王账房回想了一阵,道:“好像是黄口村。” 孙小姐点了点头,看向苏大家。 “如此多谢妹妹了,我等告辞。”得知陆原下落,苏流莺便急着离开。 出了孙府,侯开山狠狠瞪了眼侯越,说道: “我觉得孙府很有嫌疑,陆相公说不定就是在孙府卧底查探消息,结果被这兔崽子坏了好事,才被辞退。” “侯大哥,我倒觉得孙家没有问题,他们生意做的并不差,没必要去做这种违法的事,而且我见孙小姐听到我们目的是寻人后,也并没有异常反应。”苏流莺思索一番后,并不认同。 侯越笑嘻嘻道:“苏姐姐说的对啊,我看是爹你太心急了,看谁都觉得有嫌疑。” 侯开山轻叹一声,他十分信服苏流莺,听她这么说,便放弃了对孙家的怀疑,只是如果不是孙家?自己那可怜的女儿究竟在哪呢? “既知陆相公下落,咱们立刻前去拜访,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苏流莺对那位神秘的陆原很有几分兴趣。 “我们冒然去拜访,会不会惹得相公不高兴?”侯开山有些忐忑。 “不会的。”苏流莺对自己容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相信这世上大多数男人见了自己都是高兴的。 …… 孙府绣楼中,兰儿见苏大家三人问完话就立即离去,十分不满: “这些人行事真无礼。” 转身看了小姐一眼,见她脸色阴晴不定,知道她在想事情,便没有再出言打扰。 她见王账房还站在房内,便开口道:“王承,你下去吧。” 王承不及退下,又被大小姐喊住: “王账房,你把面试木玄的全部经过,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我。” 王承皱着眉头道:“小姐,过了毕竟好多天了,我——” “记得多少便说多少吧。” 王承应了一声,便将面试的过程说了一遍。 孙小姐沉默片刻,问道:“他写的字很好吗?” “当然好,说句实话,我面试这么多人,就没见过写字写的这么好的家丁。”想起此事,王承还有些感慨。 孙小姐咬了咬牙:“这种事,你当时为什么不报我?” “这……”王承愕然不解。 孙小姐叹了口气道:“他写字的那张纸还在吗?” 王承支吾道:“应该...应该还在吧。” “你去取来,如果找不到,你就自己给自己结账吧,顺便把周备给我叫来。”她这几天诸事不顺,开始迁怒起旁人。 王账房应了声是,正准备离开,忽然脸色巨变,惊惶道:“小姐……” 孙小姐冷冷道:“还不去!” 王承低着头离去了。 见小姐脸色铁青,兰儿小心翼翼道:“小姐,你怎么了?” “兰儿,你对陆原化名木玄不觉奇怪吗?”孙少清淡淡问道。 兰儿笑道:“他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做出奇怪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孙小姐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终于忍不住笑道:“你啊!” 见她心情转好,兰儿这才大着胆子问道: “小姐,木玄得罪了他们,咱们又把地址告诉对方,你说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叫陆原。”孙少清立即纠正:“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些人是有求陆原,并不会对他不利。” 有求他?兰儿回想起刚才对话,忽然道: “您是说他们要陆原帮他们找人?” 孙小姐微微颔首:“连苏大家这样的人也要找他帮忙,由此可见他绝非常人。” 她开始回想着与陆原第一次见面,忽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兰儿急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孙小姐用力跺了跺脚,懊恼道:“早知当日就多问他几句了。” 就在这时,周备进来了。 孙小姐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周管事,你还记得木玄吗?” 周备正在偷偷打量她神色,闻言一惊: “小姐,他不是被辞掉了吗?” 孙小姐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周备偷偷瞧着她脸色,答道:“这小子可恶的很——” 见孙小姐脸色转冷,立刻改口道:“既有才,又能干——” 见她脸色好转,他咳了咳道: “我一开始和他互相看不惯,后来不打不相识,成了极好的朋友。” 兰儿惊诧的看向他,总觉得他刚才那句话怪怪的。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孙少清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我二人那可是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引为良朋知己,畅谈人生理想——”周备侃侃而谈起来。 “到底说了没有,若有一句谎言,决不轻饶!”孙小姐语声转冷道。 第26章 村口马车 周备擦了擦汗道:“好像...可能...似乎...也许没有。” 孙小姐瞧出他不是实诚人,斥道:“你下去吧。” 周备低着头退下。 见小姐皱着眉苦思,兰儿道:“小姐,我出去一下。”孙少清毫无反应。 兰儿轻手轻脚退出了房,她看出小姐想打听关于陆原的事,决定给她分忧。 她几天前找陆原时,记得他旁边还有几人,说不定他们和陆原认识,而且新来家丁中说不定也有认识他的。 急行一阵,前方出现一道熟悉人影,她喊道: “周备!” 周备小跑着过来,问道:“兰姑娘,小姐又找我吗?” “你去把前几天新招的家丁全部喊到南三院集合!”兰儿淡淡道。 “是。”周备领命而去。 兰儿在南三院等了一会,见周备领着十一名家丁过来了,娇声问道: “你们有谁认识木玄吗?” 一名黝黑男子左右看了看,开口道:“我认识。” 兰儿大喜道:“你叫什么?怎么认识他的?” “我叫罗旺,他住在我们村,我和他见过几面。” 兰儿好生得意,微笑道: “你和我去见小姐,如果说的好,定有重赏,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罗旺憨憨一笑,跟着她便准备走,忽听一人道: “我也认识。” 兰儿转身一看,见这人有些眼熟,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叫赵动,和他聊过天,还答应请他吃饭呢。” 兰儿看了眼周备,怀疑道:“你们聊了什么?” “我们那可是一见如故,有啥聊啥。”赵动笑道。 兰儿哼了一声道:“罗旺,我们走吧。” “那我呢?”赵动急忙问道。 兰儿没好气道:“该干嘛干嘛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绣楼内,孙小姐听罗旺说完后,轻声问道: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你们村的,只是来借宿的,对吗?” “对啊。” “很好,你下去吧,兰儿,带他去账房领一两银子。”孙少清渐渐理清了头绪,可以肯定,那名叫陆原的家伙不是普通人,难怪对自己如此放肆。 罗旺狂喜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等兰儿再次回到绣楼,发觉小姐正在看一张纸,眉头紧锁。 她十分心疼,上前道:“小姐,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我欠许家太多,只要有一点希望能帮他们,我都不能放弃,兰儿,我想过几天去黄口村。”孙小姐看清陆原写的字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兰儿笑道:“不管小姐你想干什么,兰儿都支持你,都会陪你去!” 孙小姐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兰儿正准备离去,想到小姐那句“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忽然转身道: “小姐,刚才我找罗旺时,还有个家伙说和陆原聊过。” 孙小姐皱眉道:“那你为何不让他过来?” “我见他和周备一个德行,所以便没让他来。”兰儿吐了吐舌头道。 孙小姐微一思忖道:“你去叫他来吧,我总要亲自问过才放心。” 过了半晌,兰儿领着赵动进了绣楼,孙小姐问道: “你认识木玄吗?” “是...是的。”赵动头都不敢抬,显得十分紧张。 “他和你说过什么?”孙小姐淡淡问道。 赵动心道:“完蛋了,要是让她知道我在背后说她闲话,肯定要责罚我,我可不能说。” 他支吾道:“也没什么,都是些杂事。” “哪些杂事,细细说与我听。” 见赵动支吾不言,她厉声道:“到底是什么?快说!” 赵动对她极为害怕,见她发怒,再不敢欺瞒: “我就说了些陈公子和许公子打赌的事。” 孙小姐心中一喜,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难怪他说要帮自己。 又问道:“那他是怎么说的?” 赵动见她毫无责怪之意,心中松了口气:“ 也没说什么讶,就是看起来有些生气。” “那你还和他说什么了?”孙少清继续问。 赵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说道: “他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问个不停,还问了我们为什么要去布庄搬布。” 孙小姐心中一紧,目光紧紧盯着他:“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看她十分在意这事,赵动心想此时不讨好你,更待何时,说道: “我将陈公子讹布的事和他说了,又说陈公子喜欢大小姐,只有大小姐能帮到许公子。咱家大小姐最是菩萨心肠,平日就经常做善事,更何况这事发生在许公子身上,小姐和许公子是青梅竹马,自然要帮助许公子了。” “净胡说,我哪里做什么善事了?”孙少清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笑骂道。 “大小姐您经常在东城门外施粥,城内百姓谁不知道啊,大伙都说您是观音下凡呢!”赵动一脸肃然,说的就像是真的。 孙小姐被他逗的十分高兴,笑道: “行了,别净说好听的,不过这事你办的也不错,兰儿,赏他五两银子吧。” 孙小姐见兰儿没有回话,转头一瞧,见她神色有些惊惶,皱眉道: “兰儿,你怎么了?” 兰儿突然跪在地上,紧紧咬着牙齿:“小姐,有件事我忘记和你说了。” “什么事,你说吧。”孙小姐此刻心情不错,温和说道。 兰儿道:“那天我们回府后,您不是让我等陆公子回来,给他结银子吗?” 孙小姐神色渐渐凝重:“是啊,怎么了?莫不是你得罪他了?” 兰儿心想只怕是得罪透了,不过这责任她可不想担,说道: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没回府,不过周备那混蛋把他衣服扔出去了。” “什么?那——后来呢?”孙小姐霍然起身。 兰儿嗫嚅道:“我正准备去捡回来,结果他就回来了,将水果扔在门上,就走了。” 她见自家小姐柳眉倒竖,胸脯剧烈起伏,想起小姐平日处罚下人的残酷手段,心中微感害怕,道: “小姐,我——” “那件衣服还在吗?”孙少清冷冷打断她道。 兰儿急忙道:“我收起来洗好了。” 孙小姐点了点头,淡淡道: “去准备一辆马车,带上那件衣服,再让陈护院押着周备,我们立刻去黄口村!” 忽然她瞥见一旁站立的赵动,道:“先赏他五两银子。” “是。”见小姐没有责罚自己,兰儿总算松了口气。 黄口村 村口处,王大力正和福子坐在村口聊天打屁,他是王猎户儿子,最不爱打猎,成天在村中闲逛。 二人正在讨论昨日猴子哥家的大黑狗是怎么死的,王大力道: “肯定是那狗跑入后山,被狼咬死了!” “就算那狗敌不过狼,也总能逃回来,不可能被咬死。”福子发出质疑。 王大力正待反驳,忽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赶车的是一名中年汉子和少年,马车经过二人时,少年问道: “喂,陆原家怎么走?” 王大力看了看他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吞了吞口水道: “他住在村尾铁柱家,沿着小路直走左拐就是。” 少年拱了拱手,随着马车离去了。 看着马车远去,王大力喃喃道: “那小子看来是得罪什么人,被找上门来了。” 福子再次质疑:“若是如此,直接来几个人就是,为何还要跟辆马车?” “也许车里装的就是他,指不定干了什么坏事,被孙府打断了腿,扔出来了。” 王大力开始联想起来,他因为自个没选中家丁,便对陆原心生嫉恨,还不知陆原已辞了孙府家丁。 二人又坐着说了会闲话,忽见远远又有两辆马车驶来,头前那辆马车极为华丽,赶车的是名极为壮硕的大汉。 马车驶近后,从车内跳出一名娇小女子,她娇声问道: “喂,陆公子家是住这里吗?” 王大力在农村哪里见过这种俏丽女子,心中一热,正要回话。 福子突然从一旁窜出,走到那女子身前,拱手道: “姑娘有礼。” 第27章 三女同戏 “公子有礼。”那女子轻声道。 福子道:“我与陆原是好友,不如我带你们去吧。” 那女子嫣然笑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福子摆了摆手,模仿着戏曲里人说话:“行侠仗义,济人困厄是我辈本分,姑娘千万不要和在下提这个谢字。” 那女子抿嘴一笑:“你还挺有趣的,快带我去吧。” 王大力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真没想到福子这臭小子平时装的傻愣愣的,忽然就露出这一手,硬生生把自己“艳福”抢走,他妈的,难怪叫福子! 他正准备跟过去瞧瞧,忽又看见三道陌生的身影远远行来,心想今日是怎么了?村子里一下就来这么多陌生人? 待看清头前那骑驴的女子身形,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定眼再瞧,只觉胸口被大锤锤过,心中不住道:“天呐,观音娘娘下凡了!” 待那白衣女子行到他身旁时,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半点动弹不得。 白衣女子道:“陆原是住这里吗?” 王大力用力点了点头。 忽然他脑海中闪现出福子的身影,鼓起所有勇气道:“我带你们去吧。” “好。”帷帽下传来白衣女子的声音。 “行侠——仗义,济人困厄是——我辈本分,姑娘千——万不要和在下提这个谢字!”对方虽没道谢,王大力还是学着福子刚才那样说话,不过因过于紧张,语调有些结巴。 矮个大汉一个箭步跨到他身前,拎着他后衣领将他提起,喝道: “臭小子,敢轻薄我家小姐,不想活了?” 王大力被吓得脸色惨白,抖似筛糠。 白衣女子道:“放下他,让他带路。” 矮个大汉手一松,王大力顿时瘫软在地,大汉脸凑到他面前,吼道:“快带路!”口水喷他一脸。 王大力不敢违抗,站起身,乖乖向村尾行去。 再说候家父子这边,问清路后,穿过几排村房,前方出现一个草场,其上有一间屋子,过去的路极窄,马车却是走不进去。 侯越道:“苏姐姐,前面马车走不了了。” “那我下来吧。”车中传来苏流莺的声音。 侯越扶着她下了马车,三人走到屋外,侯开山制止了想要出声的侯越,恭声道: “陆相公,侯开山求见。” 哒哒哒,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老妇人走出,小心翼翼道: “你们是找陆原吗?” 侯开山心中一喜,陆相公果然住这里,他微笑着说道: “是的,还请大姐通报一声。” “小陆不在家,只有小瞳在家,我去喊她。”她见这些人不像普通人,隐隐有些害怕,也不等侯开山再问,便跑了进去。 过了会,一名小女孩走了出来,她看了三人一眼,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三人先说话。 “小姑娘,你认识陆相公吗?”侯开山猜想这小孩应该就是刚才那名大姐口中的小瞳。 陆雨瞳点了点头。 侯开山又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陆雨瞳不答。 “陆相公几时回来,你知道吗?”侯开山心中渐渐焦急起来。 陆雨瞳依然不答。 侯越可没他老爹那么好的耐心,不耐烦道: “喂,小孩,问你话呢!” 陆雨瞳瞪了他一眼,从腰间取出一根木锥,侯越吃了一惊,心道好厉害的小孩。 苏姐姐皱眉道:“小侯,别吓着孩子。”侯开山更是直接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侯越顿时不敢吱声了。 苏姐姐款步珊珊,向小女孩行去,柔声道: “小妹妹,我们是陆相公朋友,有事找他,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哥哥和林肇去后山打猎去了,吃饭时间就会回。”陆雨瞳终于说话了。 苏姐姐笑道:“多谢你啦,那我们就在这等他。” 陆雨瞳点了点头,独自返回屋子。 侯越用袖子在一块石头上擦了擦,向苏大家献起了殷勤: “苏姐姐,你坐这里。” “我坐了一路的马车,正好站一会。”苏流莺正在欣赏田野风光,脑海中开始酝酿着诗词。 三人等了没一会,侯越忽然叫道: “有马车过来了,前面那女的好像是孙小姐旁边丫鬟。” 苏姐姐和侯开山瞧去,只见两辆马车缓缓驶来,车旁有一男一女,女的确实是孙小姐丫鬟。 “莫非孙家小姐也到了?”侯开山心中又对孙家产生了怀疑。 那两辆马车停在他们马车一旁,车帘掀开,走出的果然是孙家小姐,对方一共八人,除了孙家小姐和丫鬟,还有六名男子,四人武服打扮,一人背缚着双手,一人村民打扮。 待他们走近,苏姐姐微笑道:“孙家妹妹,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姐姐,陆公子是住这里吗?”孙小姐早已知道他们会来找陆原,只是不解他们为何站在门外。 苏小姐轻声道:“对呀,不过他不在家,要晚些时侯回来。” “苏姐姐,我有件事想问你,盼你能据实相告。” 苏流莺见她神色郑重,向侯开山看了一眼,发觉他神色也有些紧张,便不敢随便答应:“你先说来听听。” 孙少清来之前就已做好心里准备,只要能救许叔叔一家,今日就算受些羞辱也认了。 她也顾不得被苏流莺笑话,问道: “我想知道陆公子的真实身份。” 苏小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呢。” 孙小姐以为她故意不说,神色转冷:“既然如此,我就在这等他回来,到时当面相问就是。” 侯越一看就知道她不信,怒道: “我家苏姐姐还会骗你不成,要是我们知道,干嘛在这干等。” 兰儿早就对这三人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侯越,见他又对小姐无礼,娇斥道: “你们要是不知他身份,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帮忙?” 侯越正要回话,侯开山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这句话恐怕是他对侯越说的最多的话,只可惜每次都只能管一时之效。 兰儿却是不依不饶:“被我说中,说不出话来了吧!” 侯开山正要回话,忽然神色大变,几步跨到苏流莺身前。 原来就在众人身旁,不知何时忽然多了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远处还有两名抬担架的男子。 后面两名男子倒还好,但看到这白衣女子,侯开山后背感到一阵寒意,他是老江湖,已隐约猜到这女子身份。 苏流莺注意到他神情,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 “侯大哥,那女子是什么人?” 侯开山摇了摇头,额间有汗水流出。 那女子径自从两拨人中间穿过,孙小姐皱眉道: “你也是找陆相公的吗?” 白衣女子脚步一停,道:“是的,你去叫陆原出来见我。” 孙小姐一呆,这女子说话怎么如此无礼? 白衣女子身旁的矮个大汉见她没反应,怒道: “没听到我家小姐的话吗?还不快去!” 孙少清被他言语惊醒,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粗鲁对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满脸涨的通红。 与她同来的四人中三人是孙府护院,一人是护院首领陈泰,他眼力不如侯开山高明,见这群人无礼,上前喝道: “你们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可知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们是什么人,赶紧麻溜的去把陆原叫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矮个大汉丝毫不把陈泰等人放在眼里。 陈泰大喝一声,就要扑过去。 忽然他感觉腰间大穴一麻,随即软倒在地。 兰儿尖叫一声,孙少清也后退了几步,她素知陈护院武艺高强,没想到这些人动都不动,就将他打到,莫非他们是妖怪不成? 就在这时,那车夫楚奴忽然向白衣女子冲去,身形比陈泰还要快几分。 然而奔了才一半距离,便和陈泰一样,软倒在地。 矮个大汉大笑一声,正要恭维自家小姐几句,忽听她冷冷道:“闭嘴。”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 白衣女子不再搭理孙府中人,走到门前喊道:“陆原!” 她喊声听起来不大,声音却传遍全村。 本来早已有村民远远偷瞧着这边,她这一喊之后,偷瞧的人更多了。 陆雨瞳再次走了出来,见门口忽然出现这么多人,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叫陆原出来见我。”白衣女子见终于有人出来了,再次开口。 陆雨瞳不答。 见这小女孩不说话,白衣女子就要从她身边走过。 忽然小女孩横身挡在她身前,手上多出一根木锥,尖端正对着她。 第28章 官凭终至 她向小女孩瞧去,只见她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 于是有些破败的房屋前,上演了戏剧化的一幕,白衣女子和小女孩就这样隔着成面纱,相互瞪视起来。 孙府三名护院紧紧保护在孙小姐身旁,孙少清盯着白衣女子,脸色苍白,心中也有些害怕,却依然咬着牙不肯离去。 兰儿紧紧抱着小姐胳膊,双腿有些发软。 苏流莺见侯开山表情,便知白衣女子必定武艺高强,本有些担心小女孩,但见白衣女子并未伤人,心中稍稍安心。 一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六月的晚风柔和清凉,众人情绪渐渐放松了些。 孙小姐在兰儿搀扶下,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苏大家欣赏着乡村美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夕阳余晖照在她脸上,脸颊映射出一片酡红,称得上是: “美人夕照相映红,我欲揽怀晚霞飞!” 白衣女子和陆雨瞳依然站在原地对视着,若是细看,可以发现,白衣女子身形一动不动,陆雨瞳的两只小腿却在微微颤抖着。 便在这时,陆原和林肇打猎而归。 当看到铁柱家门前的阵仗,林肇傻了眼,手里的猎物掉落在地。 陆原心中也极为震撼,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看到侯开山父子后他笑着点了点头。 当看到陆雨瞳和白衣女子时,他迅速跑了过去,将陆雨瞳拉到身后。 白衣女子扫了陆原一眼,问道: “你便是陆原吗?” 陆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这女子,他知道对方武艺极为恐怖,不过从她对属下有情有义,倒也并不担心她会暴起伤人,点头道: “是!” 白衣女子递出一只竹筒:“齐云山一位道长让我将它交给你,说你能治好傅雷。” 齐云山道长?莫非是王质?他不动声色的接过竹筒,打开一看,里面是张纸条。 看完纸上内容,他心中大定,这里面有一个续经脉的疗法,还说让陆原利用这次机会,卖玉凤寨一个人情,对以后收服十二寨必定大有帮助。 他心中对王质好生感激,收起纸条道: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答道: “我姓李。” “李姑娘,我可以治好你这位朋友,不过需要花七日时间,不知你能否接受?” 傅雷听后心中狂喜,他虽不想让小姐为自己奔波,但并非真的想当个废人。 白衣女子颔首道:“可以。” “请稍候片刻。”陆原牵着陆雨瞳进了屋子。 林肇这时如梦初醒,跟着跑进屋去。 过了好一会,陆原拿着一张纸出来了,对白衣女子道: “按着方子抓药。” 矮个汉子上前几步,抢着道:“小姐,我去抓药吧。” “我去,你们看好傅雷,不得对陆公子无礼。”白衣女子接过方子,骑上停在村尾的花驴,向县城而去,当真是雷厉风行。 陆原正看着女子座下的花驴出神,忽然看见三道人影与女子交错而过,向这边行来。 当先一人竟然是秦礼! 秦礼看到前方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也是微一愣神,随后快步走来,急道: “县令大人,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声“县令大人”,众人表情各不相同。 他原来是县令,孙小姐脸色苦闷,心中好生懊悔。 侯开山则十分高兴,心想难怪他说能帮我找女儿。 倒是那一直脸上带着笑容的苏流莺,自从见到陆原后,嘴唇便咬了起来,神色中透着厌恶。 陆原见秦礼身后跟着两人,心中微喜,问道: “秦师爷,是不是候府中人来了?” “大人猜的不错,任命书和官凭都到了。”他身后二人一文一武。 文士打扮的男子递过一本金装册子和象牙牌子道: “下属奉侯爷之命,将任命书和官凭送给陆相公。” 陆原颔首道:“辛苦你们了。” 接过一看,象牙牌子是官凭敕碟,上圆下宽,上面刻了几列字。 金装册子是吏部任命书,上面写着任命陆原为歙县县令,官居正七品! 居然是正七品!陆原微觉奇怪,他搜索原主关于南唐官制记忆时,记得下县县令都是正八品或者从八品,正七品可是上县县令才有的规格。 秦礼十分不愿在乡村久待,催道: “大人,咱们立即去县衙吧?” “先别急,你在一旁等候片刻。”陆原走到侯开山面前道:“侯兄,我之所以让令郎等候几日,等的便是吏部任命书,之后我会尽全力帮你寻人。” 侯开山按着侯越脑袋下拜道: “侯某管教无方,孽子冲撞了陆大人,还请陆大人降罪!” “侯兄,别叫我陆大人,我可是把你当朋友。”陆原笑道。 “那我就还是称呼你为陆相公了?” 陆原笑道:“这才对嘛。” “对了,陆相公,我为你介绍一下。”侯开山打算介绍苏大家给陆原认识。 “不必了。”苏流莺深深看了陆原一眼,道: “没想到侯大哥所说的恩公便是陆公子,多年不见,陆公子还好吗?” 她原先总听侯开山说陆恩公或陆相公,实没想到他口中的恩公便是陆原。 侯开山这才得知苏大家与陆原认识,而且看起来还有些不对付。 这女子娇艳无比,陆原瞧见她后却有些头疼,只因原主陆原曾痴恋过这女子,因她之故做过许多恶事,他每次想起,虽不是自己做的,却也感到不好受。 眼下顶着陆原身份,他真有些不好意思与这女子见面,拱了拱手道: “白驹过隙,物是人非,以前的事苏姑娘就让他过去吧。” 苏大家听到他提起以前的事,脸上泛起一阵青色,摇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陆原不敢和她多说话,转身走到孙小姐面前,本来他是准备冷言冷语几句的,但见孙小姐玉容惨淡,神色憔悴,心中一软,再也冷不起来,说道: “孙小姐找我可是为许家之事吗?” 孙小姐咬了咬牙,忽然膝盖一弯,向陆原跪下: “请大人原谅小女人先前无礼,恳请大人不计前嫌,帮帮许叔叔他们一家吧!” 兰儿和身后的护院顿时跟着跪下。 陆原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孙小姐以为他要乘机轻薄,死死咬着嘴唇,却也不敢闪躲。 然而陆原仅仅只是将她扶起,毫无逾越,她脸上忍不住一热。 整了整情绪,孙小姐轻声道: “陆大人,那您……” 陆原正色道:“我既为县令,保境安民,执法惩恶便是我的职责,即便你不来,此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去找许云,让他去县衙鸣冤击鼓,我现在就去县衙上任,即刻升堂问案!” 孙小姐喜出望外,心道:“许叔叔有救了!云哥有救了!许家有救了!” “快让他们都起来吧。”陆原实在不习惯别人向自己下跪。 “没听到陆大人话吗,还不起来!”孙少清道。 兰儿和护院们都站了起来,唯独周备双手被缚,跪下容易,站起身却不易。 他身旁护院见此,急忙将他扶起。 看到周备后,孙小姐又有些忐忑: “陆公子,前几日我这家奴将你衣服扔出门外,我也是后来才得知,现下我将他抓来,任凭你发落!” “我已说过不再计较,你又何必再找替罪羊?此人既没有违法乱纪,你干什么抓他?”陆原冷冷道。 “我……”孙少清脸色涨的通红。 “你别以为是大官就可以欺负人!我家小姐从不骗人,哪有什么替罪羊,这人是孙府家丁,虽没有违法,但违了孙家家规,我家小姐难道处罚他不得吗?”兰儿忍不住为自家小姐发声。 第29章 官道惊闻 陆原向她瞧去,见她神色畏缩,显得极为害怕,但依然勇敢的站出来维护自家小姐,笑道: “蠢丫头说的有道理,孙小姐,是我刚才太冲动了,对不起。” “陆公子严重了。”孙少清勉强笑道。 兰儿低声道:“说人家蠢,你自己好聪明吗?” 孙少清瞪了她一眼,道:“陆公子,那我去找许叔叔他们了,您要和我一起去县城吗?” “你先去吧,我还有些事,等会我们在县衙门口会合。” “好的。”孙少清瞟了苏大家一眼,带着人离去了。 马车之上,孙小姐脸上愁云尽消,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她对身旁兰儿笑道: “小丫头,你刚才如此顶撞陆公子,不怕他将你关入牢里去吗?” “我见他这么不讲理,一冲动就骂出口了。”兰儿拍了拍胸口,笑道:“而且我见着他,总会想起他给小姐您做家丁的事,便不觉有多可怕了,要是在县丞大人面前,我肯定不敢那样说话。” 孙小姐脸上一红,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笑骂道: “什么叫给我做家丁,那件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兰儿感受到小姐对自己亲近了许多,心中一阵欢喜。 在这辆马车之后,苏大家的马车也离开了黄口村,她一刻也不想和陆原多待,坚持着要离开,侯开山本来还想和陆原聊一下,见她如此,也只好先行告别。 马车行驶了一阵,侯越突然道:“苏姐姐,咱们去县衙瞧瞧热闹吧。” “什么热闹?”苏流莺正想着心事。 侯越惊道:“你不知道吗?当然是千金一掷的事啊,孙小姐去找陆相公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我只听她说要救什么许叔叔,具体怎么回事倒不知道,你快说与我听听。”听说与孙少清有关,她顿时多了几分好奇。 于是侯越简略的将许云和陈谦的事说了一遍。 苏流莺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有些不悦:“没想到这二人用诗作请我过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 忽然她心中想到了什么,惊呼:“哎哟,不好,那无耻之徒又要害人了!” “苏姐姐,你说谁要害人?”侯越困惑道。 苏流莺焦急道:“当然是陆原,我们快去县衙,赶紧拦住孙家妹妹!” 侯开山眉头微微皱起:“苏姑娘,陆相公为人清正端直,你何出此言?” 陆原对他有大恩,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他二话不说,定先给那人一巴掌再说。 苏流莺见他不信自己,心道: “几年不见,想不到那无耻之徒居然如此善于收买人心了。” 她不愿侯开山误会自己,轻轻道: “侯大哥,本来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但又不忍心见你们受那恶人蒙蔽。” “苏小姐请说。”侯开山沉声道。 “实不相瞒,三年前我便认识陆原了,当年他便是从六品上的大理寺太署令。”苏流莺低沉着声音道。 侯开山暗暗有些奇怪,如果陆相公三年前就是六品官,怎么三年后,官越做越小了? 苏流莺继续道:“当年他曾追求过我,但他为人嚣张跋扈,最爱仗势欺人,我十本不喜,因此总躲着他。” “我与陆相公打过几次交道,他为人低调正直,古道热肠,我不信他以前是那种人!”苏流莺这番话侯开山实在难以相信。 苏流莺幽怨道:“侯大哥是说我在骗你吗?” 侯开山抓了抓头道:“我和苏姑娘相处几日以来,深知姑娘知书达礼,温文尔雅,也绝不是会信口雌黄之人。” “爹,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侯越嘻嘻笑道。 侯开山正觉脑袋不够用,想的头疼,闻言果断给他脑袋一下,舒缓了一下情绪。 “侯大哥请继续听下去,之后信与不信,全由大哥自决。”苏流莺缓缓道。 “好,你说。”侯开山心想如果陆原之前真的全是装出来的,那么毫无疑问他必定是一个大奸人,他毕竟是老江湖,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 回想着当年往事,苏小姐叹了口气,道: “当年有一位钟公子,虽出身贫寒,但学问极好,我时常和他谈诗论道。后被陆原得知,他便派人威胁钟公子不得与我相见,钟公子不肯听从,他便派人将钟公子腿打断,还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关入大理寺大牢之中。后来我找人求情,才救得钟公子一命,但钟公子出狱后便离开了金陵城,再没有与我见一面。” 侯开山张大了嘴巴,实在难以相信这是陆原做的事。 但如果这事是假的,那便是说苏流莺在骗人,但她既非这样的人,也没有害陆原的动机啊! 难道说陆原真的是这种人,而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吗?想到这里,侯开山不寒而栗。 “苏小姐,你的意思是陆原打算害孙家小姐吗?”侯开山沉声问道。 “极有可能。” 侯开山不解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流莺沉吟片刻,答道: “也许是为了报复孙家小姐之前得罪他,也许是打算威逼孙小姐嫁给他,也许是收了陈家的钱才这么做。” 侯开山沉吟不语。 “咱们去县衙看看陆相公怎么审案子的,不就全明白了吗?”侯越想问题比较直接了当。 侯开山眼睛一亮,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再多也没用,不如用事实来说话! “不行,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家小姐落入虎口。”苏流莺坚信陆原存着不良心思。 侯开山沉声道:“苏小姐,如果陆原真是这种人,那我女儿定然是找不到了,我这条老命便豁进去,定不肯和他罢休。” 苏小姐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幽幽叹了口气,心中对陆原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两拨人走后,陆原对傅雷三人道: “我马上要搬到县衙内居住,你们和我一起去吧。” “相公尽可先去,我们等小姐回来后便去县衙寻你。”傅雷躺在担架上说道。 “也好。”陆原点了点头,转身又向送官凭的二人道: “二位一路辛苦,可要去县衙歇息一下?” 那名文士道:“多谢大人美意,我二人急着回去复命,就此告辞。” 他见陆原住这么破的地方,想来也没什么打赏,自然不愿多留。 一切交代完毕,陆原便回到屋子准备收拾行李,秦礼看了眼傅雷三人,也跟着进了屋。 矮个汉子见屋外一下子便只剩他们三人了,开口笑道: “没想到他是个官,等他治好咱们后,要是知道咱们是匪,估计要气个半死!” 傅雷眼下还指望着陆原救他呢,闻言怒道: “小点声,别让他们听到。” 矮个汉子大咧咧道:“怕什么,他们听到了就用刀子逼他们给雷哥你治,谅他们也不敢不治。” “他妈的,敢情不是你的伤,全不当一回事是吧?”傅雷恶狠狠道。 矮个汉子见他动怒,连声讨饶了几句。 铁柱家,陆原对林肇道: “小肇,我和雨瞳要去县城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林肇心中极想过去,但他心气甚高,不愿被陆雨瞳瞧不起,说道: “陆大哥,我要守着爹娘留下的房子,你们去吧,我会时常去看你们的。” “那好吧。”陆原又对老妇人道:“铁大婶,这几日多谢你们了,我要去县城了。” 铁大婶微笑着点点头。 陆原在房中又留了一钱银子,告别了黄口村,向县城而去。 他紧紧握着象牙敕碟和任命书,心中一阵激动,既为做官,又因可以给陆雨瞳更好的生活。 歙县县衙位于县城中心。 县衙门口,苏小姐刚下车,便看到远处的孙少清,她正搀扶着一名老者,旁边还站着一名陌生青年,想来这二人便是许家之人。 想着这女子待会可悲的下场,她终于心不忍,向她走了过去,道: “孙家妹妹,我有话和你单独谈一下。” 孙小姐还以为是陆原托她带话给自己,点了点头,和她一同走到一颗柳树下,只听苏流莺道: “孙家妹妹,你赶紧离去吧,陆原很可能要害你!” “为...为什么这么说?”孙少清惊呆了。 苏小姐并不想再提起那件往事,说道: “你别问那么多,赶紧走吧。” 孙少清顿时起了疑心,回想着和陆原相处的情景,她慢慢定下心来: “苏小姐,是陈公子让你过来劝我离去的吧。” “这是从何说起?”苏流莺愕然道。 “许家如今已落入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害的,陈公子倒是好手段,能驱使你这位京师大家为他做这等事。” 苏小姐叹了口气道: “孙家妹妹,陆原真的不是好人,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渡此难关。” 孙少清长年经商,心志坚定,每件事都会深思熟虑一番,她对陆原已产生信任,并不会因旁人三言两语便动摇。 回到马车,苏流莺神色颇为沮丧,过去陆原做过的坏事绝不仅仅是钟公子那一件,否则以她温和的性子怎么如此厌恶他? 她对陆原秉性已不抱任何希望,眼下只能等事后再尽量帮孙家小姐治愈精神创伤了。 孙少清刚回马车旁,许云便问: “她找你何事?” “没什么。”这话她不敢告诉许家人,否则他们说不定就被吓回去了。 然而许云还是起了疑心,问道: “你说县令大人马上就到,为何到现在还没出现?” 孙小姐轻声道:“再等等,他定会来的。” “你老实等着就是,少清如此为我们奔走,为的难道是她自个儿吗?你好好想想等会怎么说话,别在公堂上说错了话。”许老爷子怒道。 “来了,陆公子来了!”一直盯着街北的兰儿忽然大叫起来。 孙小姐瞧去,远处走来几人,当先之人果然是陆原,心终于踏实下来。 许云定睛一瞧,怒道: “那家伙不是你家家丁吗?我前几天还见过!你就算要糊弄我们,也该找个我不认识的人吧!” “等着瞧吧,他是不是家丁,衙门人马上就会告诉你。”兰儿娇哼道,言语中对许云没有半点客气。 陆原走近后,冲着孙小姐微微一笑,便向县衙走去,忽然一道黄色身影挡在身前,却是苏流莺! 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苏小姐立即逼近两步。 陆原又退,她又进! 陆原着实有些怕她,问道: “苏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不许你伤害孙家妹妹!”苏流莺娇斥道。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那好,你等会不许升堂!” “那怎么行,我等会要从新审理许家和陈家赌博一案。”陆原眉头皱起。 “也不许你害许家人!”苏流莺怒道。 “我是帮他们……”话还未说完,孙小姐快步走来,指着苏小姐道: “陆公子,她很可能是陈谦的人,你别相信她的话。” 她远远瞧见苏流莺挡住陆原,阻挠他升堂,心中认定她是站在陈谦一边。 这时侯开山也走了过来,沉声道: “苏小姐,我们看陆相公升堂吧。” 苏流莺见侯开山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幽幽叹了口气,回到自己马车中。 陆原呼了一口气,走到县衙门口,将任命书交到秦礼手中,秦礼右手高举任命书,对着县衙一名衙役大喊道: “歙县县令陆原大人前来上任,你去通知县内所有官吏出来迎接!” 那衙役吃了一惊,慌里慌张的跑了进去。 县衙内,“从八品”的李县丞和“正九品”的袁主簿正在县丞衙内下棋。 旁边观棋的两人分别是“正九品”的黎县尉和“从九品”的王博士。 这四人便是县衙中仅有的四名官了,其他人都只能称为吏。 那黎县尉和李县丞都是四十多岁,袁主簿最年轻,只有三十多岁,王博士则是名六十多岁的老头。 若是往日,这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闲工夫凑到一起下棋的,只是近日收到节度使衙门通告,新任县令这几日就到,他们也只好老老实实在衙门办工,等待着县令上任了。 黎县尉不通棋道,看了会只觉头有些发晕,抱怨道: “这县令大人怎么还不到啊,我都有好几天没去平乐坊了,总感觉骨头有些不得劲。” “你都收个十一房小妾了,怎么还老喜欢去青楼?”袁主簿笑骂道。 “家花不如野花香嘛。”黎县尉笑眯眯道。 李县城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 “应该快到了,此人是名进士,以前在京师做过官,是个极讲排场面子的人,咱们在接待上面可不能有丝毫大意。” “李兄的话小弟怎敢不听,也就是看你们下棋下的没劲,忍不住说两句。在大事面前,小弟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就对了,他毕竟是“正七品”的一县之尊,只要他满意了,将来大家的好日子才能继续过下去。”李县丞笑道。 “他不过是个虚的,就算他来了,咱们衙门真正管事的,还不是李兄你吗?”黎县尉恭维道。 李县丞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你们还是别太小看这位新任的县令,他毕竟是冯侯爷的心腹,要是惹得那位大人生气起来,那可不是说笑的。”袁主簿为人比较谨慎。 “谁也没说要得罪他啊,这种大老爷,咱们把他供起来就是。” “黎兄说的不错,我已派人调查过,此人既爱财,又贪名,我们只要按照之前说好的,将各自那份分出一份给他,多请一些士子名流捧捧他,那么他在节度使衙门里的力量不仅不会对我们有害,还会成为我们的助力!”李县城目光炯炯道。 “有李兄运筹帷幄,我等听令行事就是了。”袁主簿笑道。 那一直没说话的王博士忽然冷笑起来: “他一来就分走这么多,亏你们还笑的这么开心,老夫倒是佩服得很。” 李县丞冷冷看了他一眼,心想要不是你有个做御史的好侄子,就凭你这种货色,也有资格和我同县为官?” 他是举人,而这王博士年纪虽一大把,却毫无功名,李县丞心中一向瞧他不起。 “我知道王兄是分的少了些,可大家都是按照职位来分成,之前你也是同意了的,事到如今,何必又说。” 王博士咂了咂嘴,沙哑着声音道: “我随便说说,你不爱听老夫不说便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黎县尉开门一看,门外却是一名衙役: “大人,县令大人到了!” 李县丞迅速走到门口,对门外一名心腹道: “你立刻去通知陈家,让他们那边做好准备。” 他又对另一名衙役道: “你去通知年班头,让他通知县衙内所有人在大堂外院集合,再通知丁捕头,让他带领捕快在县衙门口列好迎接队伍。” 第30章 县令之威 那衙役多问了一句:“狱卒也去了,不就没人看守犯人了吗?” 李县丞还没说话,黎县尉大怒道:“你能想到的事情我们会想不到?你明天不用来衙门了。” 接着他指着另一名衙役问:“县丞大人刚才的话你听到没?” “听到了。”那衙役浑身一颤,急声应道。 黎县尉淡淡道:“很好,好好去办差,办好了我升你进入快班!” 那衙役兴奋道:“谢大人。”说完便匆匆去了。 黎县尉见之前的那名衙役依然站立在原处,脸色惨白,没好气道:“还不滚下去!” 那衙役咬着嘴唇退下了。 李县丞微笑道:“黎兄何必与这低贱的胥吏一般见识。” “李兄是我最敬佩之人,这厮居然敢质疑李兄,我怎能容他?”黎县尉笑呵呵道。 南唐县衙中有三班衙役,分别为皂班——负责在县衙站堂、跑腿,赶车,做饭; 快班(捕快)——负责传讯、缉盗、征粮; 壮班——负责看守城门、衙门、监狱和仓库。歙县是下县,三班编制各五十人,共一百五十名衙役。 虽同为三班,地位却天壤之别,地位最高的是捕快,不仅普通百姓畏惧他们,就算是一些富家员外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最容易捞到油水。 其次是壮班,他们虽不如捕快威风,但捞油水却也不难。 混的最差的便是皂班,既不威风,也不容易捞钱,一般都是负责跑腿的,在衙役中处于最底层。 李县丞做好布置,对黎县尉和另两名同僚笑道:“大家一起去迎接咱们的县令大人吧。” 在县衙外等了许久,陆原忽见衙内跑出两列捕快。又过了会,四名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带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眼下天色渐黑,然而看到县衙如此热闹,周围不知不觉聚起了不少百姓。 四名官员中,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在最前面,问道:“请问哪位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我便是。”陆原应道。 中年人笑道:“下官是本县县丞李文诚,不知大人可带了任命书?” “李大人请看。”秦礼将任命书递了过去。 李县丞细细看了一遍,上面还有关于陆原年龄和相貌的简单描述,因此他看的同时还悄悄打量着陆原,见任命书没有问题,李县丞下拜道: “下官李文诚率全衙官吏,恭迎陆大人上任,后宅已打扫完毕,大人可立即入住。” 一名吏员端着一方翡翠大印道:“陆大人,这是您的官印。” 另一名吏员托着一张黑色圆盘道:“陆大人,您的官服!” 陆原示意秦礼接下,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多人给自己下跪的场景,心中微感不适,急忙道:“诸位请起。” 忽然远处行来一辆马车,车中快步走来一人,在一名衙役耳边说了什么。 那衙役走到李县丞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李县丞笑道: “陆大人,本县陈员外听说您上任了,想要邀请您去他的园子里听戏,同去的还有许多本地士绅、名学大儒和俊杰才子。 平乐坊的花魁平红袖姑娘、歙洲第一名伶万莜蓝也都请到了,大人您才名远播,大伙们都想瞻仰一下大人您的诗才呢!” 陆原摆手道:“此事先不忙。” 他向孙小姐打了个眼色,孙小姐见他被官吏包围,本有些不安,见他瞧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对许云道:“云哥,快去击鼓!” 许云见门口站了这么多官,哪敢当着他们面去击鼓?吞了吞口水道:“等他们进去了我再去击鼓吧。” 许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不去,我去!” 他杵着拐杖想要去敲堂鼓,早有衙役注意到他靠近,挡在身前:“你做什么?” 陆原喝道:“让开!”那衙役吓一跳,赶紧闪到一边。 咚咚咚!听到鼓声,陆原扬声道:“有人击鼓鸣冤,大家准备升堂,所有人等各司其职!” 李县丞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陆原走了几步见衙役们动都不动,大喝道: “为何都不动?谁再敢迟疑,本官便治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李县丞早已瞧清击鼓之人是许家人,心念电转,道:“大人,眼下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升堂吧。” 陆原知道只要给了他们准备时间,就会有许多麻烦,说道: “你我等得,但案情等不得!来人,去取灯笼来,灯笼不够就用火把,本官要夜审。” 见衙役们都站立不动,陆原心想必须趁机立威,否则将来很难震的住人,喝道:“三班之首何在?” 丁捕头慌忙站了出来道:“属下在!” “你是衙役之首,众衙役玩忽职守,本官不可不办你,即刻起,免去你捕头之职。”他决定先拿手握实权的捕头开刀。 丁捕头骇然道:“大人,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原不再理他,对着众人洪声道: “诸位同僚,本官何尝不想当一个悠闲县令,每日里与诸位吟诗作对,歌舞升平。 但这次本官是受节度使大人嘱托,前来整顿歙县,若是我干不好这件大事,如何向节度使大人交代?又如何向全县乡亲百姓交代?” 眼下县衙的力量依然掌握在对方手里,为了防止李县丞这些人当众翻脸,他将宁国候这座大山搬了出来。 围观百姓听到陆原说要对百姓有交代,立即有人叫起好来。 玉凤寨几人也到了县衙门外,他们脚程极快,虽比陆原晚出发,但陆原前脚刚到县衙,他们后脚就跟来了。 “小姐,这官看起来倒像是个好官。”说话的是高个大汉。 “不一定。”白衣女子对官场并不陌生,知道许多官员嘴里一套,背地里另一套。 陆原继续在给官吏训话,他表情肃然,声音低沉,在那些官吏眼中倒还真有几分威慑力: “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了,那我办不好事,只有丢官弃职。但在这之前,我也能够让你们都罢官免职,都听明白了吗?” 李县丞咬着牙,低声道:“听明白了。” 其他官吏也都陆续发出声音,只是个个声音低沉,像苍蝇在叫。 “都大声点!” “听明白了!” 陆原摇头道:“你们没听明白。”他大喝一声:“壮班班头何在?” 官吏中一人忽然腿一软,摔倒在地,接着跌爬着走了出来:“小人在。”陆雨瞳见他如此胆小,咯的一声,笑出声来。 此人叫田喉,正是壮班班头。 陆原板着脸道:“眼下你是三班衙役之首,我喊了半天取灯笼火把,到现在却也没取来,着即刻起免去你壮班班头之职。” 闻听此言,田喉再次软倒在地,官吏中一人忽然对着衙役吼道: “县尊大人的话没听到吗?还不去取灯笼火把来!” 却是皂班年班头,他年岁已不小,有五十多岁,却显示出很强的求生欲。 捕快和壮班衙役都没动,不过皂班衙役们迅速跑进县衙,没一会便取出灯笼火把,衙门外立刻照亮了许多。 陆原穿过官吏,对着围观百姓大声道: “眼下县衙捕头职位空缺,我想就地求贤,哪位壮士有把握能干好本县捕头的,不妨自荐,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武艺高强!” 说完他向侯开山看了一眼,然而侯开山眼光和他一触之后,迅速低下头,并没有站出来,显得犹豫不定。 陆原愣了一下,侯开山这反应有些不对啊。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大人,小人斗胆自荐。” “大人,我能干好!” …… 第31章 三班衙役 转头瞧去,出声的是一名锦衣大汉和武服青年,那名青年却是几日前他在鞋摊前见过的展元,更巧的是当日鞋摊闹事的祁老三正站在锦衣大汉身后。 锦衣大汉见县令大人向自己走来,还以为他要选自己,心中大喜,忽听县令大人道: “祁老三,还记得我吗?” 祁老三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那日你在董秀才摊位前很威风啊!”陆原冷哼一声。 祁老三身后瘦家丁附耳道:“三爷,这位县令大人当日就站在一旁。” 祁老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道:“大人饶命!”见到县令大人训斥所有官吏的威势,他心中怕极,甚至不敢否认。 陆原不再理他,走到展元身边笑道:“展兄,又见面了。” 展元拱手道:“草民拜见大人。” 陆原摆手道:“那日见你锄强扶弱,我便知你乃侠义之人,捕头之位交到你手中,我很放心。” 展元心中一震,他本只是咬牙一试,想不到真的当上了捕头,颤声道:“草民多谢大人!” 见县令大人果然当众选了名捕头,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 县令训斥官吏之事早已不胫而走,县城中消息灵通之人都渐渐聚集到南衙,人群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这一声喝彩,声势可谓惊人。 侯越大急道:“爹爹,刚才陆相公看过来,分明就是要你当这捕头之位,你为何不当?” 侯开山此时颇有些后悔,心虚道:“我还要再看看。” 侯越这次却是真急了,脸色通红道:“爹爹,这些年我们又是卖艺,又是寄人篱下,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侯开山脸色一白,默然无语。 侯越双眼通红,咬牙道:“咱们楚国的房子已经没了,就算找到妹妹,你准备让她住在哪?” “小越,你们到时候可以住我那里啊。”说话的是苏流莺,她听到父子二人对话,忍不住又走出马车。 “苏姐姐,你人虽好,但毕竟是个妓女,我们老住在你那里,别人指不定会怎么瞧我们?”侯越心神激荡之下说出心中隐藏的想法,话刚一脱口,脸便白了。 苏小姐脸色微变,因着这身份,她已经受过无数磨难和苦难,就算靠着努力获得了一个女诗仙的名号,却依然摆脱不了妓女的烙印。 她忽然感觉有些心灰意冷,默默回了马车。 侯开山怒斥道:“你这孽畜,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侯越一时冲动,说完也有些后悔,听爹爹训斥,强自争辩:“我也没说错啊。” 侯开山深深感觉自己儿子没教好,再加上对陆相公的愧疚之情,一时也有些意气消沉。 另一边,陆原仍在任命捕头,要想任命捕头并不是说说就行,不办好手续,很可能生出变故,他对着县衙官吏问道: “司吏佐何在?” 一名吏员快步走出道:“属下在。” “你立即去修改县衙吏员卷册,划去原捕头和壮班班头名字,添上展元之名。再派人立即去将本官刚才的任命调动写成文书,即可送到刺史衙门和节度使衙门报备。” 县令可直接任免胥吏,无需上级同意,只需报备一声即可。 那吏员悄悄看向李县丞,陆原喝道:“再敢耽搁,便把你自己的名字也划去!” 李县丞出声道:“且慢!” 陆原喝道:“千金一掷的案子是你审的吧,你先在一旁待着,等会我再和你算账!”陆原怎肯让他横生枝节? 李县丞心中一惊,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若真让他咬住这事不放,自己的处境倒有些不妙。” 想着等会陆原必定会升堂重审此案,他开始回想此案细节,有没有哪里留下破绽。 那吏员见县丞大人完全不是县令大人对手,再不敢迟疑,向衙内飞奔。 陆原道:“秦师爷,你去看一下,以防他做假。” 秦礼见陆原威风八面,将全县官吏训斥得瑟瑟发抖,正心中窃喜,闻言赶紧道:“属下领命。” 人群百姓见他果然任命展元为捕头,文书都是当场修改,不少人心中开始后悔。 忽有一人咋咋呼呼道:“慢来慢来,俺有话要说。” 由于人群太挤,那人挤不出来,他纵身一跃,跳入圈内,却是一名身材精瘦的汉子,他看冲着陆原一拱手: “俺叫雷夫,拜见县令大人。” “壮士不必多礼,不知壮士有何话要说?”陆原不知他来历,心中警惕起来。 雷夫道:“俺武艺还过得去,比你选的捕头要强,你不如选俺做捕头吧,俺肯定能做得更好。” 一旁玉凤寨几人中,矮个汉子吃惊道:“那小子不是乌旗寨“跳鼠”雷夫吗?” “是他。”高个汉子沉声回道。 矮个汉子抓了抓头道:“那小子是个山贼,也来争个什么捕头?” “住嘴。”白衣女子冷冷呵斥道。 矮个汉子这才发现旁边好几人看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继续看起戏来,这种官员相斗的好戏可不是时常能看到的。 展元见雷夫刚才纵跃功夫,心知对方武功很可能在自己之上,但这职位对他极为重要,他怎愿拱手让人,咬着牙不语。 “本官言出如山,不可更改,不过眼下还有壮班班头一职,壮士可有意?”陆原试探道。 “那不行,当别的俺娘未必会高兴。”雷夫大咧咧道。 “那你愿不愿意做一名普通捕快?”陆原继续试探,他想知道这人是不是县丞那边的人,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行吧,做了捕快,日后总能升到捕头的!”雷夫想了想,答应道。 展元听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这人不是来捣乱的,陆原心中一定,他有意尽快培植自己势力,心知枪杆子才能抓政权,对县内三班衙役极为看中: “好,即日起,你便是本县捕快了。” 黎县尉忽然道:“陆大人,捕快编制已满,无法再加人了。” “未见得吧。”陆原忽然指向两名捕快道:“你们出来。” 那二人战战兢兢站了出来,见了丁捕头和杜班头下场,这些衙役都知道被县令大人喊出来决不会有好事。 果然听陆原道:“那日祁老三在街边做恶,你二人却在茶棚喝茶,还将别人遭的苦难当做笑谈,可有此事吧?” 那二人齐齐跪地道:“大人饶命!” 陆原淡淡道:“即刻免去你二人捕快之职。”转头对黎县尉道:“我说还有空缺,没说错吧,这位大人。” 黎县尉虽向来胆大,但最服李县尉,见他都不敢吱声,哪敢再和县令大人作对,低声道:“是。” “太好了,俺要快点把这消息告诉俺娘去!”雷夫大笑一声,纵身跳起,向人群外围跃去。 因人群太多,他一次跃不出去,便在一人脑袋上踩了一下,那被他踩脑袋之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不过人群太嘈杂,没几人听到就是。 人群中,兰儿对自家小姐笑道:“想不到陆相公在这些老爷面前,居然这么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县丞老爷和县尉老爷被训斥呢!” 孙小姐轻声道:“从他肯屈尊做那种事情,我便看出他和那些官老爷们不同。” 兰儿暗暗吐舌,心道:“那时候您可对他一点儿都不客气。” 见捕头一职已定,陆原又向围观人群道:“接下来是壮班班头——” 他还没说完,人群中或强挤或纵跃,一下子跳出来了好几人,争抢着道: “我来。” “谁都别和我争。” “谁敢挡我?” “陆相公,我愿意做!” 最后一人是侯越,他见爹爹不愿下场,自己却不愿放弃这机会。 陆原看了看几人,道:“班头之职只有一个,小侯兄,你秉性纯良,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侯兄不愿意做,这班头之职便交由你来做吧。” 侯越闻言大喜。 另外三人中一名光头汉子道:“陆大人,这不公平,我要求和这小兄弟比武论输赢。” 侯越性子最急,陆原还未开口,便抢着道:“好,那你就来试试。”说着二人手舞翻飞,动起手来。 陆原大喝道:“都住手,本官这里可不是举行武林大会。” 然而二人根本不听,展元见二人不听陆原命令,跳入场中试图制止二人,然而他武艺仅比侯越稍强一点,要同时制止二人却有些困难。 结果二人比武变成三人乱斗。 第32章 壮班班头 围观群众大声叫好,陆原眉头皱了起来,心想:“这些武林人物果然难以驾驭。” 侯越跳出去之后,苏小姐又走出马车,她已调整好心情:“侯大哥,你也去吧!” 侯开山摇了摇头,自己刚刚辜负了陆相公好意,如今哪还有脸去争这差事。 “稍后我会向陆原解释清楚,绝不会让他怪你就是。”苏小姐见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柔声劝解。 “苏小姐,刚才那畜牲那样说你,你却还愿意帮我,我——” 侯开山甚至不敢看她,斜低着头。 “侯大哥严重了,小越只是个孩子,我怎会生他的气,别说这些了,你快去吧,看陆原表情,小越要是再给他捣乱,他说不定就要翻脸了,你赶紧去制止他。” 她这性子便是如此,就算自己心情不好,但见到别人烦恼,依然忍不住帮别人。 场中陆原脸色果然不太好,侯开山心中一凛,迅速跃入场中,插入三人战斗。 他武艺强胜这三人许多,没一会便将侯越和那汉子点倒在地,展元见他武艺如此高强,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担心。 侯越叫道:“爹,你怎么连我也点啊!” “侯兄,多谢你了。”陆原虽不知侯开山刚才为何迟疑,但他总算出手了,心中松了口气,在他心中侯开山远比只见过一面的展元可靠。 “陆相公,这孽畜给你添麻烦了,而且我刚才——” “侯兄,我虽和你认识不久,却知你为人,我希望你能接下壮班班头职位。”陆原打断了他,既然侯开山站出来了,之前的他并不想再计较。 侯开山心中大为感动,下拜道:“侯开山愿追随陆恩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心想,我虽分不出陆相公和苏小姐谁对谁错,但只要别人对我好,我对他好就是。 他这种江湖汉子便是这样,谁对他稍微好些,他就恨不得百倍回报。 “既如此,壮班班头便交给侯兄了。”陆原急忙将他扶起。 “相公放心,我定不负相公信任。”他随手解开二人穴道,其他几人见侯开山武艺高强,又和县令大人认识,也都不敢再相争。 陆原见此事已了,转身对众官吏道:“都回衙门去,准备升堂,百姓可以进衙观看,快班维持秩序。” 这次再没有人敢无视他命令,所有官吏全部进入县衙,陆原牵着陆雨瞳也跟着进去了,秦礼、展元二人紧随其后。 “你去跟在苏小姐身旁保护。”侯开山说完这句话,也跟着进去了。 歙县县衙坐北朝南,有三道外门,从正门进入后便是大堂,也就是县令审案的公堂。 大堂前,甬道两侧左右各有三间房,东为吏、户、礼房,西为工、兵、邢房,大堂东边是县丞衙,西边是县尉衙。 穿过屏门,即为二堂,是县令平日办公,处理一般案件纠纷的地方,二堂东西分别为主簿衙和经学堂。过了二堂就是三堂,是县令住所,左右各有东、西两个跨院。 围观群众见这新任县令果然要夜审问案,哪肯错过,纷纷向县衙大门挤去,立刻有捕快上前维护秩序。 他们积威已久,百姓哪敢造次,队伍立时整齐了许多,只是这样人群就拉长了,后排的人根本看不到大堂情形。 矮个汉子见人群向衙内拥去,急道:“小姐,咱们快进去,也听听陆相公怎么审吧,我觉得他审案肯定好看。” 白衣女子生**洁,哪肯和别人挤成一团,她稍一迟疑,人群已经排到县衙外了,望着密集的人群,她皱眉微微皱起。 对于陆原审案,她确实感兴趣,但站在外围肯定看不到里面情形,她也不愿利用武功强行挤进去。 实在想不出主意了,她便出声道:“单虎,你想个法子。” 单虎正是那矮个汉子,高个汉子叫单龙,二人是兄弟。 刚才要你挤你不去挤,现在我又能想什么法子?想是这样想,但白衣女子的命令单虎是半点不敢违抗,抱头苦思良久,他忽然心中一动,叫道: “小姐,咱们跳到屋顶去听如何?” 傅雷正要骂他荒唐,想的什么破烂主意,却听白衣女子道: “那个叫侯开山的人武艺不在傅雷之下,你们两个上屋顶必定会被他听到。” 感情如果别人听不到就可以去屋顶听了吗?小姐,你是有多想听审案啊!傅雷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从县衙二门出来四人,其中一人是展元,他身后跟着两名捕快,三人向东边急急行去,也不知是去干什么。 另一人向他们走来,却是刚当上班头的侯开山,走近后他拱手相问:“请问是李姑娘吗?”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 “陆相公说你们这边有名病人,让我带你们进县衙内安置妥当,明日他再开始治疗。” “他费心了,请带路。” 跟着侯开山从二门进入县衙,门内一名衙役立刻上前带路。 “四位跟着他就行,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办。”侯开山在二门口将四人交给那名衙役。 白衣女子问道:“陆公子那边开始审案了吗?” “还没,展兄正带人去拿被告人陈谦,等被告带到,才会开始升堂。”侯开山急着去找自己儿子和苏小姐,说完便快步出了二门。 “这小子急着去投胎呢。”单虎嘟囔了一句。 四人跟着那名衙役穿过几道拱门,来到后宅,那衙役连个招呼也不打,转身便走了,单虎怒道: “就把我们扔这了?陆相公好歹是个县令,哪有这样招待人的,这是要我们住哪儿?” 傅雷打量了一下后宅几排房子,说道:“陆相公今天才到的县衙,你怪他做什么,这里这么多房子,咱们随便找一间住就得了。” “先去看审案,之后再问陆原住处事宜。”白衣女子做出了决定。 三人哪会反对,于是跟着她向大堂而去,路上倒也无人阻拦他们,他们一路走进了后堂。 后堂与大堂相通,一般是吏员记录大堂审案细节的场所,县官也都是从这里进入大堂。 在后堂正中间位置摆有几张桌椅,几名吏员坐在上面,看来是负责记录工作。 李县丞等四名官员也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相互之间都没说话,除了王博士,其他三人神色都很难看。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私闯后堂。”黎县尉见到白衣女子四人突然闯入后堂,大声呵斥。 “我们是陆相公的客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无礼?”单虎对这帮官员毫不畏惧,极为嚣张。 黎县尉勃然大怒,被姓陆的骂也就罢了,他毕竟是上官,你一小小平民也敢与我无礼?大喝道: “来人,将他们拿下!” “住手!”黎县尉听到这声音,心中便是一颤,转身一瞧,果然是陆原,他急道:“陆大人,是他们先对下官无礼的!” 陆原此刻已换了一身绿色官服,身旁跟着陆雨瞳,他对白衣女子点了点头,转头对黎县尉道: “对你无礼,你便要抓他们,这是哪条律例?” 你有心偏袒他们,我怎么说都是错,黎县尉气愤的想到,转身坐回椅子,寻思着有这姓陆的做县令,这日子没法过了,得想个法扳倒他。 他向李县丞瞧去,见他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是让自己忍耐的意思。他对李县丞十分了解,见他如此忍让,猜他定是想到什么法子能够对付姓陆的,心中期待起来。 “陆相公,我们本来是准备去大堂外听案子的,不小心就进了后堂,您别见怪。”单虎见陆原帮他们说话,心中感激,言语也就客气起来。 “无妨,大堂外太挤,你们不如就在后堂听,躲在那扇门后看,应该能看的清楚。”他指的是后堂通向大堂的左右两道耳门。 “我们初次见面,你给我们治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维护我们?” 白衣女子面纱后的目光凝视着陆原。 第33章 廊下夜谈 陆原心知这些江湖人物恩怨分明,若是解释不清楚,说不定还会反目成仇,对身旁陆雨瞳道: “雨瞳,我让秦师爷带你去后宅看看房子吧,以后咱们就住这了。” “我想听你升堂。”陆雨瞳睁着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陆原敌不过她的眼睛,无奈道:“那你就待在后堂别乱跑。” 转身又对白衣女子道:“你跟我来。”说着便出了后堂。 “你们在这等着。”白衣女子交代了一句,便跟了出去。 门外走廊上,陆原正眺望着夜空。 “你可以说了。”白衣女子开门见山。 “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有时候我真感觉自己似在做梦?” 陆原忽然生出感慨,想到刚才自己在县衙外训斥百余名官吏,心中暗觉好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衣女子眉头皱了起来。 “其实我之前见过你,只是没想到自己能像这样面对面和你说话。” 想起几天前,远远看着她大战三名高手,眼下她竟和自己在廊下交谈,陆原觉得自己与她颇为有缘。 白衣女子心中一惊,这场景她遇得多了,以为他是在向自己示爱,心中微感失望: “抱歉,我无意于男女之事,你是个好官,还是多将心思放在百姓身上吧。” 她这一辈子碰到过许多向她表达爱慕之意的男子,他们中不乏惊才艳艳之辈,甚至像她师傅那样的奇男子,依然无法免俗。 只可惜她性情冷淡,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面对这些陷入情网之人,她大多数情况都会冷冷拒绝,也有些像陆原这样令她有些欣赏的男子,她也会多安慰一两句。 这女人也太自恋了吧,陆原有些忍俊不禁,脸上露出笑意。 “你笑什么?”陆原的反应令白衣女子有些惊诧。 “呃,那啥,你好像误会了。”陆原抓了抓头,语气尽量委婉,以免让对方尴尬。 “怎么误会了,你说。”白衣女子面无表情道。 “我的意思是之前见过你,在宣州与歙州交界处的一间茶棚处。” “原来那天你也在,这么说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没想到能和你这样说话。” 莫非真的误会他了?本来以她冷淡性格,就算这种事误会了,也丝毫不会在意,但看到陆原脸上带着笑意,她脸上微觉有些发热。 冷哼一声,白衣女子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既然你知道我是匪,为什么还愿意救傅雷?” “这还用问,你为了救手下,不顾自己性命,如此有情有义,我怎能见死不救。” “你不必讨好我,如果你救了傅雷,我会承你的情,将来可以帮你出手一次。”白衣女子冷淡道。 事情果然发展成这样了,陆原心中对王质十分钦佩,不过他却并不打算按照王质说的做: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希望你别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白衣女子淡淡道。 一般这样说的人,最后肯定都会生气,陆原心中默默吐槽,不过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想瞒她。 “其实我并不会续经脉,是那位道长将续脉的法子用纸条告诉我,让你承我的情,将来剿灭十一寨的时候,便可以请你帮忙。” 白衣女子听到后良久不语,由于带着面纱,陆原也看不到她表情,正当他有些不安的时候,李若真出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欺骗你,道长虽是好意,但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而且我还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陆原微微一笑,道:“我觉得就算告诉你了,你也还是会帮我。” 白衣女子面纱后的面容浅浅一笑,只可惜陆原无福看到,她轻声道:“那你便错了,之前的承诺作废,既然是道长的方子,我自会去谢他。” 陆原愣了愣,苦笑道:“这——呃,好吧。” 白衣女子暗笑一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剿灭那些山寨?” “到时候再想法子呗。” “那你自己加油吧。”白衣女子微笑着鼓励道。 陆原摸了摸鼻子,问道:“喂,你能不能把面纱摘下来,让我看看。” “不行,你年轻有为,我不想害你。”白衣女子摇头拒绝。 “看下容貌而已,怎么就害我了?” “看了我容貌后你肯定会爱上我,但我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那岂不是害了你了。”表情一本正经。 陆原瞪大了眼睛瞧了她好半天,忽然笑道:“你平日里身边必定有许多人围着你转。” “为什么这么说?”白衣女子眉头一挑。 “若非如此,怎会如此自恋?”陆原哼道,他自觉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电视杂志中见过美人无数,绝不相信自己会见一面就爱上别人。 白衣女子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自恋,愣了愣,正准备说话,却见陆原转身向后堂而去。 见陆原身影消失在廊下,白衣女子缓缓取下面纱,露出一张倾国之容。 廊下朦胧的灯光照耀下,只见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间,有一股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膜拜,再配上她高挑曼妙的身姿,最能让男人为之痴狂。 她看着后堂大门,心想若你治好了傅雷,便让你瞧瞧好了。 忽然旁边一名衙役经过,看到她容貌后,呆立在原地,如同变成一尊石像。白衣女子瞥见他后,又将面纱戴上,向后堂去了。 县城东南住宅区,陈家大宅内,陈家家主陈广正在大厅内搓着手,踱来踱去,他这边招待县令大人的准备早早做好了,但衙门里却迟迟没有回报。 “爹爹,李伯伯那边传来消息,说不用准备了。” 门外急步走进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正是陈家大少陈谦,他口中的李伯伯正是李县丞,他儿子娶了陈广三女儿,两家是亲家关系。 莫非出了什么变故?陈广心中有些不安,问道:“你李伯伯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那传口信的衙役匆匆带了句话便回去了。” 不应该啊,陈广皱着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爹,是不是要人去通知一下其他人。”陈谦提醒道。 “嗯,你派人去说一声吧。” 陈广随意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让这些人白等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衙门那里传来不寻常的信号。 便在这时,一名双手极长之人走了进来,正是陈府管家祁重德。 “老爷,听人说新来的县令把全县官吏喊到县衙门口,正当众训斥呢!” 陈广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是什么原因,知道吗?” “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县衙打探了。” “有结果了,立刻通知我。”陈广沉声道,他心中隐隐产生不好的预感。 “是。”祁管家告退离去。 在这之后,陆续有县衙消息传来,当得知许家人跑去击鼓鸣冤后,陈广拍着手背道: “坏了,恐怕要出事,谦儿,这事你做的太绝了,得了钱财还要人家下狱,许家怎肯罢休。” “爹,您不用担心,那件案子是本县三位大儒做的判定,没那么容易翻的,再说,就算翻案了,顶多就是让他少赔点钱,也碍不着咱们。” 第34章 陈府拿人 陈广一想,还真是这样,想着这些年大儿子做事十分稳健,很少让自己操心,笑道:“那就好。” “我唯一担心的是少清,她爹如果见许家东山再起,未必会让少清嫁给我。”陈谦声音低沉道。 陈广叹了口气,儿子精明能干,唯一缺点就是太看中感情,他沉声道:“你放心,孙博那边我去帮你说,凉他也不敢出尔反尔。” 便在这时,祁管家又走进来了,沉声道:“老爷,少爷,衙门来人了,让大少爷去一趟。” “祁管家,不必担心,我去一趟就是。”陈谦淡淡道。 陈广眉头一皱,问道:“是丁捕头亲自过来的吗?” “不是,听说丁捕头被县尊大人免职了,来的是新上任的展捕头。” “看来真要变天了。”陈广喃喃道,想了想,他郑重道:“老祁,你去账房拿两百两银子给展捕头,就说是我恭祝他当上捕头的一点心意。” “好,我这就去,少爷,您在前院等我一会。”祁管家点了点头,他虽只是名管家,但陈家父子都对他颇为尊重。 二人离开大厅没一会,从内宅忽然走出几人,居中的是一名华贵妇人,她皱眉道:“老爷,听说府外来了捕快,这是怎么回事?” 这妇人是陈广妻子薛氏,她娘家颇有权势,有几人在朝为官,特别是舅舅薛成,在歙州刺史府做到司马,官居“正六品下”。 陈广当年为了娶到她没少花功夫,对她一向敬重,笑道:“夫人,没事,就是让谦儿去衙门走一趟,有李兄照应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谦儿去衙门做什么?” 陈广略略解释了一番,陈夫人眉头皱的更深,道:“这种大事你们也不和我说一声,谦儿也太顽皮了些,这不是把人家往绝路上推吗?” 陈广赔笑了几句,陈夫人道:“夫君,你说那新县令会不会为难谦儿?” “应该不会。”陈广沉吟道。 陈夫人哼道:“他若是敢做得太过分,咱家也不是好惹的。” 大厅之外,天色已全黑,月光照在陈府上,映出一片繁华之相,富家大户不像穷苦人家,夜间生活要丰富的多。 同样是豪宅,陈府格调与孙府却是不同,少了几分华丽光鲜,多了几分古朴厚重。 大门之外,祁管家将一大袋银子递向展元:“展捕头,我家老爷听说您当上捕头,十分高兴,这是他的一点点心意,还请切勿推辞。” 这么一大袋银子,怕不是有好几百两吧,绕是展元一向沉稳,内心还是极速跳了几跳。 他以前在镖局月钱是八钱银子,要干几十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银子,不想今天伸手就能到手。 他身后一名衙役眼冒精光,劝道:“展捕头,这也是陈老爷的一番好意,您就收下吧。” 他指望着展元收下后能分给自己一点,以前丁捕头便是这么做的。 展捕头当然不是丁捕头,他深感陆原信任之情,更何况捕头之位对他极为重要,他绝不希望因为受贿丢了这职位,拱了拱手道: “多谢陈老爷好意,展某一介武夫,用不着这么多银子,还请陈老爷留着自己用。” 不等祁捕头回话,他对陈谦道:“陈公子,县令大人还等着呢,咱们赶紧出发吧。” “不如坐我家马车过去吧,还能快些。”陈谦微笑道。 “也好。” 到了县衙,展元将陈谦带到偏厅等候,派人去向陆原禀告,他虽知陈谦不会逃跑,但自己刚刚当上捕头,不愿出一丝差错,觉得还是亲自看守才放心。 偏厅内,许家父子早已等待多时,许云见到陈谦,恨声道:“陈公子,没想到还有今天吧?” 陈谦闭目养神,对他理也不理。 许老爷拉了拉儿子,道:“别在这说,咱们去大堂和他说!” 许云哪里肯听,他积累了快一个月的怒气,只想尽情释放,他厉声道: “你别以为有县丞大人撑腰就没事了,告诉你,清妹和县尊大人关系好着呢,这次你别想讨着好!” “少清和县令大人关系好,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陈谦蓦的睁开眼睛,不无嘲讽道。 “你还不明白清妹向着谁吗?实话告诉你,就是她请动的县尊大人,替我家翻案!”许云得意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陈谦冷淡道。 许云还要再说话,忽听展元喝道:“都闭嘴,这里不是你们吵嘴的地方。”顿时不敢吱声了。 陆原回到后堂,见侯开山已将苏小姐和孙小姐都请了过来,他虽十分害怕见到苏流莺,但也希望她能发现自己与原主陆原的不同,对自己能有些改观,因此邀她来听堂。 从原主记忆中,他深知苏流莺性情温婉,蕙质兰心,是个好姑娘,因此也希望能改善一下和她的关系。 虽说邀她来还有另一层用意,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用这方法。 苏流莺见陆原一直盯着自己,走上前冷淡道:“陆公子,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没有其他意图,希望你别误会。” “苏小姐有话尽管说。” 苏流莺左右看了一眼,将他拉到角落:“我之前将你做过的事挑了些告诉了侯大哥,所以他才会对你生出怀疑,你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那些事不是我做的好吧,陆原很想这样告诉对方,但这种事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会信,又怎能指望对方相信? 苏流莺见陆原不说话,娇斥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唯有对陆玄,她说话是半点都不客气。 这女子生起气来都是轻声细语,陆原暗暗有些好笑,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怪他,更不敢怪你,不过我倒没想到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还专程来为他解释,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只是单纯的好奇,然而听到苏流莺耳中,却令她心中警铃大响,怒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别多想,我不准你伤害他!” 难道我在你心中是一头禽兽吗?陆原悲哀的想道。 不过想到原主所作所为,倒也和禽兽差不了多远,他一时真是有口难辩,有苦难说。 不行,不能再和她说话了,他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手臂一紧,却是苏流莺抓住了他,她还以为陆原因嫉生狂,要对侯开山不利。 “苏小姐,你拉着我做什么?”陆原无奈道。 “你如果答应放过侯大哥,我可以为你弹奏一曲。”苏流莺咬着牙道。 陆原快被她噎的吐血,心想我如果不答应,她估计不会放心,无奈说道:“那好吧。”苏流莺这才放过他。 和苏流莺分开后,陆原向孙少清走去,他眼下很想找个正常的女人聊聊天。 孙少清早已瞧见陆原,见他被苏小姐拉到角落,便没有过去说话,陆原走近后,她柔声道:“陆公子,等会就全靠你了。” 陆原心中听的一阵舒畅,胸膛拍得啪啪响:“你就放心吧,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如意郎君!” 他以为孙小姐和许云是恋人关系。 孙小姐脸色通红,低声:“你胡说什么呀,我和云哥只是兄妹关系。” “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嘛!”陆原笑道。 孙小姐心中一急,正要分辩,便在这时,一名衙役快步上前,告知陈谦已经带到。 终于来了,陆原扶了扶官帽,穿过后堂耳门进入大堂,朗声道:“升堂!” 大堂内站成两排的皂班衙役敲着棍子,齐声喊道:“威!武!”,陆原第一次审案就这样开始了。 第35章 升堂问案 在古代,升堂是一件非常威严的事情,一般只有大案、冤案才需要升堂审理,普通的纠纷不必升堂。 而且升堂也是一种权利的象征,如果陆原要罢免有品级的官员,也只能通过升堂才行,当堂定罪。 不过就算证据确凿,还需要上报给刺史府,刺史府再上报给节度使衙门,需要两个衙门同时批准才行。 若是罢免官员为七品或者高于七品,还需要上报到吏部,获得批准才行。 在呈报上级期间,被罢免的官员只能停职,不得关押,只要上级全部通过,定的罪名才有效。 在陆原来之前,本来是无人升堂的,但李县丞是江刺史的人,江刺史特别授予他升堂之权,这也是他能够震慑住其他三位官员,在歙县一手遮天的根本原因。 秦礼早已在大堂等候,陆原在大堂正椅上坐下后,他便站在陆原旁边,侯开山则是站在陆原侧前方。 袁主簿也从后堂步入,在侧面一张案台后坐下,他负责记录升堂审案全部过程和细节。 围观百姓早就等久了,见终于开堂审案,顿时喧哗起来。 陆原拿起“惊堂木”拍了一下,大声道:“肃静!”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带原告!”陆原道。 在两名衙役的带领下,许家父子从偏厅进入大堂,许百川父子下跪叩拜,齐声道:“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陆原照着程序问道。 “禀大人,草民叫许云,这是我父亲许百川,事情是从草民与陈谦打赌而始,草民赌输了,认赌服输就是,但原本赌的是一千两金子,谁知陈谦非要说是一万两金子。 后来我们上过一次公堂,当时是县丞大人判的案,判的是一万两金字,但草民冤呐,那张赌约上写的真真切切是一千两金字,大人一见便知,还请大人做主!” “侯班头,许百川有病在身,你去给他搬张椅子,再去后堂请李县丞过来。”陆原吩咐道。 李县丞进入大堂后,陆原起身拱手:“李大人,这个案子之前是你审的,所以请你来旁听一下。” 李县丞心道:“你翻我案子,当众打我脸,今后便莫怪我使暗招了。”淡淡道:“理当如此。” 陆原给他上了张椅子,让他在一旁坐下,道:“传证物。” 后堂一名小吏拿着一张纸进入大堂,秦礼接过后递给陆原。 细看之后,只见赌约上写的确实是一千两金子,但“一”字上面用墨汁点了一下。 陆原心中大定,道:“带被告陈谦!” 没一会,陈谦在展元带领下上了公堂,他下拜叩首道:“见过县令大人。” 陆原细看一番,发现此人正是当初自己家丁面试时,看到的那名与孙少清一起回府的英俊男子,他拿着那张赌约,问道:“你说这是“十千两”金子?” “是的。”陈谦沉声道。 陆原又向李县丞问道:“李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本官只负责问案,这字迹是由本县周景、吴谢、贺方这三名大儒一同判定的,他们说这是个“十”字,本官当然要听权威人士之见。”李县丞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陆原虽知他在推责,暂时却也没办法,问道:“展捕头,你是本地人,可认得这三名大儒吗?” 展元以前只是一名小小镖师,十二寨各个寨主名字倒是知道,这什么名儒他却是闻所未闻,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忽听许老爷子道:“大人,不如由我带这位捕头大人去吧。” “那就有劳老人家了。”陆原颔首同意。 于是展元带着许老爷子离开了公堂。 其实许老爷子只有四十多岁,只是一场大病后,看起来比较苍老。 等人证期间,陆原对秦礼交代道:“你去后堂找孙姑娘或者李姑娘打听一下,本县最出名的大儒是谁?” 接着,他又将侯开山喊到近前,将赌约纸张交给他: “侯兄,你去街上找位代写状纸的先生,问问有没有人能写出十张一样的假赌契,字迹还有“一”字上的墨迹也要尽量弄的一模一样,谁能做到,明日可在衙门领一两赏银。” 陆原知道那些写状纸的人都善于模仿字迹。 “是。”侯开山领了命,一脸严肃的出了大堂。 等他走远,陆原大声道:“皂班班头何在?” 下方站堂的衙役中,左手第一人出列道:“属下在。” “你用本县的名义,去将县城中最有名望的人中请三十人过来,将他们安置在偏厅好生招待,人手不够的话,允许你调派快班和壮班衙役,务必尽快办好。”陆原徐徐交代道。 “属下遵命。”年班头假装没看到李县丞冷冷望过来的目光,洪声领命。 秦礼最先回来了,附在陆原耳边说道:“本县最有名的大儒是庄墨之和纪阑。” “他二人有没有谁和陈家关系比较好的?”陆原压低声音问道。 秦礼抓了抓头,道:“我再去问问。” 问完后秦礼告知陆原庄墨之与陈家关系非常好,纪阑性情则有些古怪,不爱和这些豪绅来往。 秦礼自以为猜到陆原打算,道:“大人,是不是要请纪先生来?” “错,你去把庄先生请来。”陆原微笑道。 秦礼睁大眼睛,看起来有些不解。 “快去吧,务必将他请来。”陆原催促道。 许云在下面看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大人,您这是——” “稍安勿躁。”陆原打断道。 许云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心神不定,他旁边的陈谦双手负在身后,一派气定闲神。 一切布置完毕,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堂外的百姓们相互间小声的嘀咕着,李县丞双目半睁半闭,似乎睡着了。 陆原则是正襟危坐,威严的形象有助于让手下这些衙役们对自己产生敬畏心理。 过了好一会,兰儿站在耳门后,向公堂瞥了一眼,迅速返回后堂,说道:“小姐,前面还是没有动静。” “也不知陆公子有什么筹划。”孙小姐眉头深皱,显得有些担心。 她向一旁的苏流莺问道:“苏姐姐,你与陆公子相熟,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打算?” 她见陆原将苏流莺请到后堂,也就相信她不是陈谦的人,只不知她之前为何说陆公子要害自己,对二人的关系颇为好奇。 苏流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淡淡道:“谁知道他想做什么。” 彭越得知陆原是县令后,对他印象大好,笑嘻嘻道:“苏姐姐,现在你知道陆相公不会害孙小姐了吧。” “他看起来是有些不同了,但是……” 说到这里,她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她知道眼下几人都对陆原印象极好,自己空口无凭不仅不会令他们相信,说不定还会闹的不愉快,索性不如不说。 反正她是绝对不相信陆原会改邪归正,心中隐隐猜测他是为了追求自己,故意装出一副温善的样子。 大半个时辰后,侯开山最先回来复命。 “大人,事情办好了。”他将仿制的假赌契递了过来。 陆原看着几张相似的赌约,十分满意,笑道:“明日记着带那名先生去户房领赏银。” “是。” 李县丞和陈谦对视一眼,都不知陆原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他们早有布置,倒并不如何担心。 随后,秦礼也回来复命了,他走到陆原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庄先生已经请到,正在偏厅等候。” “很好,将他带入二堂,安置在一间耳房等候。” 又过了不久,展元和许老爷子也回来了,展元沉声道:“禀大人,三位大儒都已请到,正在偏厅等候。” “许老爷子,您去偏厅等候吧。”陆原吩咐道。 最后,年班头快步进入大堂,恭声道:“大人,人都请到了。” “办的很好。”陆原嘉奖了一句,朗声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围观群众早就等急了,见案子终于又开始审起来,小声喧哗起来,年班头喊了声“肃静”,他们这才安静下来。 在衙役带领下,三名老者从偏厅进了公堂,三人从左到右分别是周先生,贺先生和吴先生,齐声道:“见过大人。” 三人都没有低头,甚为倨傲。 第36章 公堂辨字 陆原丝毫不以为忤,微笑道:“三位老先生是长者,又是名儒,搬三张椅子进来。” 等三人坐下,陆原拿着赌契问:“这张赌契上的“十”字是你们判定的?” 周先生捻着须,老气横秋道:“不错。” 许云大怒道:“这分明是个一字,三岁小孩都知道,你肯定是收了陈家好处,所以才黑白不分!” 周先生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对他毫不理睬。 陈谦厉声道:“许兄,三位老先生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你污蔑我陈家也就罢了,怎能污蔑这三位老人家?” 许云还要分辩,年班头怒斥道:“县尊大人没有问话,不得随意开口!” 陆原心想难怪许云斗不过陈谦,这陈家大少倒不是简单人物,他问道:“三位老先生,本官也觉得这看起来是个一字,你们能解释一下吗?” 贺先生训斥道:“什么叫看起来是,汉字为文学之本,是一门极为严肃的学问,岂是外行能够随意插嘴的?” 秦礼皱眉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县尊大人是进士出身,怎能称作外行?” “县尊大人的学问考考试还行,治学问却未必有用,敢问县尊大人,您可治过哪些经典?”贺先生问道。 见陆原不答,他肃然道: “我就不说了,也就治过一两本经史,算不得什么,可咱这位周先生可就了不得了,注解过许多着作,可以说是我们歙州文学界的瑰宝。” 周先生摆了摆手道:“贺兄过奖了,学无止境,老夫要学的还有很多。” 人越老脸越厚,想必说的便是这种人吧,通过这几句话,陆原已然看出这些人倚老卖老,装腔作势,并无真才实学。 他不想再和这几人废话,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只要一字之上有墨迹,那便是十字了?” “不然,在普通人看来或许看起来差不多,但在我们这样的行家眼里却是大有区别,这其中的细节一时难以尽述,大人若是想听,改日我花上一日时间说于大人听,大人自然就明白了。”贺先生脸上带着肃然的神色说道。 围观百姓大多都识不了几个字,识字的也从来没想过汉字里还有学问,听他们三人都这么说,还真以为这其中有什么门道。 陆原笑道:“很好,我这里还有几个字,你们来认一认。” 周先生三人相视一笑,他们来之前便想到县令可能会再拿出类似的字让他们认,很可能还会让他们分开认,三人心中早有应对之策。 果然听县令道:“我这里有三张一样的赌约,你们来分辩一下里面是一字还是十字,不过你们要单独来认。” 他取出三张假赌契,让三人分别认,一人认的时候另两人在偏厅等候。 然而等三人依次认完,得出的结论竟然一模一样,三张纸前两张上都是十字,最后一张上是个一字。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道:“原来真有门道啊。” 另一人道:“读书人的世界真复杂。” 还有人道:“真不愧是大儒,学问似乎比县太爷还好呢。” 后堂左边耳门之后,孙小姐紧紧抓住兰儿的手,显得十分紧张。 苏流莺暗哼道:“原以为他长进了些,终究还是个绣花枕头。” 没想到他们早有准备,陆原吃了个瘪,心中冷笑一声,他可是还准备了其他法子呢。 “你们刚才认完字后,本官已在纸背面记下来是哪个字,现在你们不妨再重新辨认一下。”陆原冷冷道。 随即对衙役吩咐道:“你们去搬张桌子进来!” 他暗想这三人之前肯定是商量好什么对策,这三张纸上面的一字墨迹几乎一模一样,他不信他们真的能分辩清楚。 待衙役搬进张桌子,陆原将三张纸铺在桌面之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沉声道: “请三位重新辨认。” 三人细细看过一番,对视一笑。 “这是个十字!”三人指着第一张纸,齐声道。 “这是个一字!”指着第二张纸齐声道。 又一同指着第三张纸,齐声道:“这是个十字!” 陆原将纸翻开一看,三人辨认得丝毫无误。 围观人群顿时嘈杂起来,偏厅内也传来议论之声,年班头喊了好几声“肃静”才安静下来。 周先生暗暗发笑,极为得意,县令给的这三张纸虽是同一人所写,墨迹很难看出区别,但写字之人并不高明,字迹和排版的细节处还是有些不同,他们三人既知县令要考他们,怎会不多加留意? 李县丞笑眯眯道: “陆大人,这三位老先生学深似海,不是你我可以比的,不过陈家这事做的也确实有些过分,而且豪赌之事衙门不该提倡,这件案子下官判的确有不妥,不如就让许家赔偿陈家五千金,您看如何?” 他并不想真的和陆原闹翻,既然陆原这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他李文诚也愿意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袁主簿也跟着笑起来: “陆大人,三位老先生的学问固然令人钦佩,但您想出的这两个法子更是妙绝,属下对陆大人心悦诚服,相信在陆大人的带领下,本县一定会越来越好。” 后堂右耳门处,单虎抓着头道:“那两个官儿怎么突然拍起陆相公马屁了?” 白衣女子淡淡道:“陆原输给他们了,他们不过是给他个台阶下。” “哥哥才不会输!”陆雨瞳哼哼唧唧道。 “这怪不得他,那些人太奸滑了。”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她决定晚上去这三名老头家,用剑逼着他们明日来县衙自首。 陆原四顾望去,见李县丞神情得意、袁主簿面带微笑、陈谦嘴角翘起、许云陷入痴呆。 他微微一笑,道:“展捕头,先请三位老先生去偏厅等待,陈公子和许公子也一同过去。” 李县丞皱眉道:“陆大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这是——” “李大人,劳烦你去后堂等候。”陆原不客气的打断道。 李县丞冷笑道:“好。”说着甩袖离去,他已看出陆原丝毫没有下台和解之意。 等李县丞离去,陆原对侯开山道:“侯兄,你去请庄墨之先生过来吧。” 没一会,一名老者跟着侯开山步入公堂,老者拱手道:“县尊大人找老朽何事?” 陆原拿着一张赌契,走到老者身边,笑道:“庄先生,您是本县第一大儒,我这里有一事向你请教。” “请教不敢当,县尊大人请说。” “这是一张赌契,本官认为里面写的赌金是一千金,但周先生等三人却说是十千金,我想请您来甄别一下。”陆原将赌契铺在桌上。 “也好。”庄墨之淡淡道。 细看之后,庄墨之笑道:“请县令大人见谅,这确实是十千金!” “您看清楚了?”陆原皱眉问道。 “凡是老朽认过的字便刻在脑袋里了,再不会忘记,怎会看不清楚?”庄墨之冷冷道,显得十分不满。 陆原又道:“事关十万两白银,还请老先生慎重。” “你这是什么话,莫非老朽还会胡乱认不成,若是我认错字了,今后再不做学问!”庄墨之勃然大怒。 陆原大声道:“大伙都听到了吧,庄先生说这是十千两!” 说着他将纸翻了个面儿,背后却写着个一字! 庄墨之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愣在原地。 陆原微笑着解释道: “这是刚才我给周先生他们辨认的三张纸中的一张,周先生他们说这里面是个一字,但庄先生却说这里面是个十字,那么必定有一方认错了,来人,带周先生三人!” 第37章 以儒攻儒 庄墨之大吃一惊,陈广不是说他们将一认成十吗?怎么又说是一? 他最近也听说过“一掷千金”之事,还特地去问过陈广。 他和陈广父亲是旧交,两家关系极为要好,因此陈广将此事原委告诉了他,同时也叮嘱如果有人让他辨认,便说这是个十字。 庄家长期得陈家银钱资助,他自然满口答应,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他们自己是外行不假,但庄墨之那是有名的大儒,人群中许多人都听说过,到底是他错了还是周先生三人错了? 周先生三人进公堂后,陆原用力敲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 “你三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公然欺骗本官,刚才你们认的一字庄老先生却说是十字,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名气也比你们大,那定然是你们错了,来人,先一人杖责十棍!” 周先生大急道:“大人,我三人定然不会认错,并没有罪,您不能无故打我们!” 陆原将纸背对着三人,喝道: “那难道是庄老先生认错了吗?他老人家笃定上面是个十字,还说如果认错便再不做学问,在场之人皆可作证,你们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人群顿时响起几道声音: “对,庄先生说这是个十字!”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爱糊弄人!” “你们这群骗子!” 周先生仔细一看,这张纸背后写着一个一字,正是他们刚才认过的几张赌契之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想终于还是中招了,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见庄墨之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此事,为自己名声着想,他心知只有死撑下去了,大声道:“大人,庄先生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认错字也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他认错了,而你们没错?”陆原皱眉道。 一向沉默的吴先生终于也忍不住发言了:“确是如此,我三人同时认定,当然比他一人认得准!” “你们虽名气不如他,但却是三人,莫非真是庄老先生认错了?”陆原立场便得极快。 周先生拱手道:“大人明鉴!” 庄墨之一直冷眼旁观,发现他们真的将这个字认成一,虽不明白为什么和陈广说的不同,但事关自己多年名声,终忍不住开口道: “县尊大人,论学问不能看谁的人数多,而要看谁的学问深!” 贺先生冷笑道: “庄老头,你不过善于沽名钓誉而已,论真才实学你本就及不上我,更远远比不上周兄,也好意思说自己学问深?” “你,你……”庄墨之指着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对这三人知根知底,知道他们是陈家捧起来的假儒,哪知他们竟如此厚颜无耻? 陆原似乎彻底倒戈到周先生那边了,说道: “庄先生,实不相瞒,刚才这三位先生通过了本官两次测试,确实有真才实学,在场百姓都看到了,本官也十分佩服,看来真如贺先生所说,他们学问已在你之上了,可能是你认错了。” 庄墨之脸色瞬间惨白,他实在想不到给陈家帮个小忙,会落到如此下场。 陆原语气渐渐严厉起来,沉声道: “偏厅内,本县最有名望的三十人皆已被本官请来,为的就是做个见证,我其实也没想到庄先生这么大的学问,居然会当堂将这么明显的一个一字认成十字。 既然如此,按照约定,你将来再不许做学问了!而且今天的事马上就会传遍全州,甚至全国,到时候整个南唐国的人都会知道,一代大儒庄墨之将一个一字认成个十字。” 庄墨之大吼道:“不!并不是我认错了,我只是给陈广帮个忙而已,这三人才是收了陈家银钱才指一为十!” 周先生脸色大变:“庄老头,你疯了,不要血口喷人!” 偏厅内陈谦听到他这句话,便想要闯入公堂,却被衙役阻拦。 厅内三十名名声显望之人看向陈谦目光各不相同,三十人中,孙小姐父亲孙博赫然也在里面。 陆原温和道:“周先生、贺先生、吴先生,你们先下去吧。” 周先生还要再说,年班头吼道:“还不下去!” 周先生三人见衙役凶猛,只好退到偏厅,陈谦立刻上前一顿劈头盖脸:“周景,你怎能和庄先生唱反调?” 周先生闭口不言,贺先生怒道:“难道我三人要当众承认认错了吗?” 陈谦心中怒不可遏,但周围这么多人,不好发作,狠狠一拳击在手掌,心想:“三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件事过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心知若是这三人认错,最多不过是让许家赔一千金子罢了,没什么大事,但庄墨之和他们家是世交,若是因为这事闹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庄墨之知道许多重要秘密,若是被县令挖出来,那才真是不妙。 在他心中周先生三人不过是工具,他们落入什么下场,并不在意,他有三人诸多把柄,也不怕他们会反咬一口。 公堂之人,陆原拍了下惊堂木,沉声道:“庄墨之,你当堂诬陷他人,可知律法森严?” 庄先生惊颤道:“我没有诬陷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有证据?”陆原喝问道。 “这些是陈广亲口跟我说的,这三名假儒其实是陈家花钱捧出来的。”庄墨之急声道。 后堂之内,李县丞早就站在耳门偷听,和孙少清、苏流莺站一处,听到庄墨之的话急步进入公堂,喝道: “庄先生,你可想清楚了,陈家是否真的对不起你了?莫要受人挑拨!” 陆原大怒道:“李大人,谁让你进入公堂的?” “下官失礼,这便进去。”李县丞下拜道,说完狠狠瞪了一眼庄墨之。 他回到门边时,兰儿嘟囔道:“亏还是个官老爷,竟如此不知羞耻!” 孙少清大急,连忙拉住她,低声道:“住嘴。” 李县丞冷冷看了二人一眼,心道:“等斗垮了陆原,再慢慢炮制你们。” 大堂内,陆原继续逼问: “庄先生,你到底有没有证据证明这三人是收了陈家好处,才指一为十的。” 庄墨之嗫嚅道:“我……” 这时,袁主簿忽然悠悠道:“风雨同舟济,达岸各自欢。” “袁主簿,你这是做什么?”陆原冷冷道。 袁主簿笑吟吟道:“下官忽生感触,情不自禁念出来,请大人见谅。” “别忘了,这里是公堂!”陆原平复心情,淡淡道。 “是下官失礼了。”袁主簿笑道。 庄墨之犹豫良久,哀叹一声道: “大人,是老朽认错了,也是老朽胡言乱语,请大人降罪!” 陆原眉头深深皱起,劝道: “老先生何必如此?这件事错的到底是谁您应该最清楚,何必由您来背负罪名?” 庄墨之惨笑道:“大人不必多说,请大人定罪!” 陆原双目一闭,知道他不会改口了,沉声道:“来人,将庄先生暂且压入大牢,好生看管。” “是!”年班头挥了挥手,两名衙役押着庄墨之下去了。 围观群众早已瞧出蹊跷,知道这件事很可能如庄墨之所言,是陈家在捣鬼,窃窃私语起来。 右耳房处,单虎气道:“那两个官真可恶,本来庄老头都快招了!” 白衣女子淡淡道:“既知对错,直接决断就是,偏要墨守成规,让贼子逍遥法外。” 单虎笑嘻嘻道:“可不是,小姐,咱们今儿晚上便去取了那三老头和陈家父子性命吧!” 白衣女子皱眉道:“你这是给陆原添麻烦,晚上我自会去将他们抓来,交给陆原处置。” 单龙摸了摸鼻子,心道:“小姐,您这还不是在给陆大人添麻烦吗?” 第38章 陈谦伏法 公堂上,陆原道:“传三位老先生。” 周先生三人早已得知庄墨之认罪,脸上都松了口气,周先生道:“大人,既然此案已清,老夫家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且慢,三位老人家辨字的本领本官十分佩服,还请三位最后再展示一次,如此本官便再无疑虑了。”陆原微笑道。 周先生皱眉道:“也好,不过先说好,这是最后一次。” 陆原点了点头:“请贺先生和吴先生去偏厅等待。” 二人退下后,陆原又拿着三张新的假赌契走过去,将三张纸摊平,道:“请周先生判定。” 周先生先是装模作样看了一遍,这才缓缓道:“第一张是十,第二张是十,第三张是个一字。” 陆原当着他面,在纸背后写上记号,问道:“可认清楚了,不会出错吧?” 周先生哼道:“绝不会错。 这三张纸与他们第一次认的完全一样,都是前面两个十,第三个是一。 陆原笑道:“侯班头,请周先生去后堂。” 侯开山领命将人带走,陆原悄悄将第三张纸和第二张纸换了个位置,这才出声道:“来人,传贺先生。” 贺先生看着铺平的三张纸,笑道:“第一张是十,第二张是十,第三张是一。” 陆原将纸背面翻开一看,依次是“十”、“一”、“十”。 他眯眼道:“不知贺先生为何与周先生认的不一样!” 贺先生脸色变得惨白,呐呐道:“我,我——”。 总算让他们露出破绽了,陆原心中大为畅快。 其实如果他们最后仍不出错的话,陆原也还有一招,那便是请苏流莺帮忙,让她改口,说是因许云的诗词而来,他相信以苏流莺的性子,了解整个事情经过后,必定会出手帮忙。 但这毕竟是偏方,会对苏流莺名誉有损,也可能会在她心中留下疙瘩,因为苏流莺毕竟是因陈谦而来。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这种光明正大的方法,当年揭破对方的谎言! 围观百姓早在庄墨之问罪时,便怀疑三人在作假,眼下当众拆穿,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各种声音都有: “死骗子,原来真收了陈家钱!” “他娘的,险些被你们骗过去了。” “这三人是错的,那庄先生肯定是对的,快放了庄先生!” 算得上是群情激愤,幸好他们还有一怕,那便是年班头的怒吼声。 “肃静!”在年班头呵斥下,人群总算安静下来。 “来人,将周先生、吴先生、陈谦和许家父子都带上来!”陆原大声道。 当众人带到,陆原用力一拍惊木堂,肃然道:“大胆周景、贺方、吴谢,竟然当堂将一字认成十字,你们还有何话说!” “禀大人,是我三人才疏学浅,已至辨错字了,请大人责罚!”周景低声道。 贺方和吴谢齐声道:“请大人责罚!” 他三人想的很清楚,辨错字顶多名誉扫地,但如果招出陈家,不但名誉扫地,还要定个收钱做假证的罪名,陈家将来还会报复,选哪条路自不必多想。 这三人虽然可恨,但陆原也没办法治他们大罪,他们是李县丞请来做鉴定的,算不上做假证,主要过失在李县丞身上,但他也只能斥责李县丞几句,光凭这种小案,无法办他。 陆原道:“陈谦,你怎么说?” 陈谦拱手道:“大人,是在下看错字了,请大人责罚!” 陆原冷笑道:“你认错个字,险些却让别人家破人亡。” 陈谦默然无语。 陆原沉吟片刻,拍了一下惊堂木,出声道: “堂下听判,陈谦状告许云欠债不认一案纯属诬告,处罚陈谦在大牢里关押十五天反省,同时许云赌输给陈谦的一千两金字不必再还,陈谦还需赔偿许云一千两金子作为补偿!” 陈家父子一起跪下磕头:“多谢大人!” 陆原问道:“陈谦,本官判决你可服气?” “在下心服口服,愿遵循大人判决。”陈谦低声道。 这时,偏厅内跑出一人,立刻被衙役拦住,那人远远喊道:“陆大人,草民陈广求见。” 他听说了衙门情形后,哪还能在家里坐得住,马不停蹄赶到了衙门,许多衙役都认识他,因此得以进入偏厅。 陆原挥挥手道:“让他进来。” 陈广跪下磕了个头道:“草民陈广拜见县尊大人!” “陈员外请起。” 陈广站起身,说道:“大人,我家愿意赔偿许家两千两金子,只求大人不要让我儿下大牢!” 果然是豪门之家,一千两金子眉头都不周一下便拿出来了,陆原沉声道:“陈员外,律法森严,岂是银钱可以替代?” 陈广还要再说,陈谦道:“爹,不必再说了,孩儿甘愿住十五天的大牢。”陈广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再开口。 “退堂!”陆原朗声道。 衙役们又“威”“武”的叫起来,这个案子他不仅救了许家,而且在县衙所有胥吏中立了威。 之前靠的是嘴巴立威,无法持久,现在却是用行动立了威,所有胥吏心中都对这位县尊大人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后堂之内,孙小姐走过来盈盈一拜道:“陆公子,我代替许叔叔一家,向您表示感谢!”她并不愿意叫陆原大人,见陆原也不在意,便一直叫他陆公子了。 陆原笑道:“我说过了,这是我的职责,你不必道谢。” 孙小姐微笑道:“天色已晚,那少清就告辞了。” “路上小心。” 望着孙少清离去的背影,陆原微微出神,回想着去孙家做家丁的时侯,她是那样骄傲,心中生出感慨。 忽然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不许你祸害孙家妹妹!” 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苏流莺,在她眼中,自己便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 陆原无奈道:“苏小姐,看了我今天审案,你莫非还看不出我的变化?就没有对我产生一丝改观吗?” 苏流莺瞪了他一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我走了,你今后若是永远像今天这样,我倒还能和你说几句话,你若敢做坏事,别指望我再理你!” 说着便离去了,侯开山对侯越说了句什么,侯越向陆原拱了拱手,也跟着离去了。 古代的女人都这么自恋吗?陆原感觉有些牙疼,不过原主以前确实疯狂迷恋她,也难怪她在陆原面前表现出如此高的姿态。 冷不丁的,身旁又传来一道声音:“陆原,你喜欢她吗?” 转身一看,却是白衣女子李姑娘,他陆原急忙道:“当然不是。”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白衣女子不过随口一问,并不在意陆原喜欢谁。 陆原吃惊道:“怎么要走了,你不是要陪傅雷治病吗?” “我把傅雷交给你了,单龙、单虎会留下,这几天他们会听你命令,七天后我来接傅雷。” 话一说完,她便径自离开了,也没管陆原同不同意。 陆原看着她背影,心想:“真是个唯我独尊的女子。” 出了后堂,白衣女子忽然跳上屋顶,只见月光下,屋顶上蹲站着一名黑影,穿着一身夜行衣,身姿曼妙,是名女子。 看到白衣女子后,黑影大吃一惊,毫不迟疑便向县衙外纵去。她脚不点地,横向飞纵了一里多,直接落在县衙外的柳树上。 她已认出白衣女子的身份,因此在柳树上毫不停留,继续向远处飞纵,希望能借着黑夜,甩开此人。 在整个歙州中,她唯一忌惮的就是此人,没想到刚来县衙便碰上了。 第39章 圣女再现 二人身法何等之快,没一会便跃出城墙。一开始白衣女子只是慢慢接近黑影,然而当出城后她猛然提高速度,不过一柱香时间,她便追上黑影,跃到对方前面。 黑影停下身形,幽幽道:“我白莲教与你玉凤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追我做甚?” 这女子赫然便是化名柳依依的白莲圣女蓝柳依,当日她带领手下逃离了魏峰围剿,然而当她再返回陆原住处时,发现人去屋空。 后来她打听一番,得知陆原去了歙县上任县令,她一路赶来,在县衙等了好几日,却一直没有等到陆原。 直到今天,她不仅等到了陆原,还看了一出好戏,看完陆原审案后,她对此人多了几分欣赏,若是他肯屈服的话,也可饶他一命,将其收入白莲教。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白衣女子发现,经过刚才轻功较量,她心知白衣女子武功显然在自己之上。 白衣女子淡淡道:“你深夜潜入县衙,有何目的?” 蓝柳依不想和她起冲突,说道:“陆原之前设计捉我,我是来找他算账的。” “不行。”白衣女子淡淡道,语气中带着命令口气,不留丝毫余地。 她有倾国之容貌,芳华之气质,却被江湖人称作“白罗刹”,便是因为这不近人情的性子。 蓝莜玉微微一笑,这是她要杀人前的征兆,不过想到此女武功,她笑容又收了起来,轻轻道:“我不会伤害他,只是想和他做个交易。” “也不行。”白衣女子冷冷道,说着抖了抖袖子,两条飘带从袖中露出。 蓝莜玉在原地缓缓走了几步,柔声道:“白罗刹,我武功虽不如你,但我教内高手众多,你真的要为了此人与我全教为敌吗?” “你可以带人来找我,只要能打过我,我便不管此事。”白衣女子淡淡道。 权衡了一下利弊,蓝柳依笑道:“领教了,告辞。” 说着再次施展轻功向北方而去,白衣女子这次没有再追她,在原地站了一会,缓缓向县城走去。 县衙后宅内,陆原忙了一天,正在正屋喝茶,后宅内本有十几名仆役,但都是李县丞几人安排的,因此陆原便将他们都辞退了,诺大的后宅,只剩下他、陆雨瞳和玉凤寨三人。 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却是陆雨瞳跑回来了,她看起来有些兴奋,说道:“哥哥,我刚才去数过了,一共有三十八间屋子。” 陆原吃了一惊,问道:“真有这么多屋子吗?” “是啊,里面有十七间,外面十三间,东西跨院各四间,不过大多数屋子都只有一间房间。”陆雨瞳点了点头,每间屋子她都推开门进去看过。 这还真是间大宅子,他又问道:“傅雷他们选在哪住的?” “他们在东跨院。” “那我们也早点休息吧,雨瞳,你想和我住一间还是单独住一间?” 陆雨瞳嘟嘴道:“当然是和你住一间,你说过给我置小床的。” 陆原笑道:“那好,不过小床不必置了,这房子里室内都有床,咱们过去各挑一间吧。” 二人在屋中穿行,屋内一共五室六厅十一间房,一间正厅,两间偏厅,一间茶厅,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两间杂物室,一间厨房。 有些房间是通间,没有门,用屏风挡着,厨房另有一间通往庭院的门,出门走几步便有一口井。 陆雨瞳和陆原各选了间卧室,房间内都已精心整理过,背子叠得整齐,家具齐全,唯有书房内的书大多被搬空。 行至茶厅时,陆原笑道:“雨瞳,快去烧水,咱们一起喝杯茶,庆祝一下搬新家!” 小女孩兴奋的点了点头,跑到厨房烧水,陆原则在柜子中翻找茶叶,又将茶具清洗一番。 忙了好一会,兄妹两人各拿一只小杯子,碰了一下杯,将茶水喝尽。 二人都是一口饮尽,权当饮水,陆雨瞳道:“哥哥,我听他们都说你是好官。” 陆原微微一笑,道:“我不过做了该做的事,不然哪有脸住这官宅?这才刚开始,今后我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陆雨瞳用力点了点头,想起娘曾说过,好官活不长,容易被坏人害死,自己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好哥哥,以免他被坏人害死。 …… 展元从县衙大狱出来,出了衙门,向城北而去。 行至一间破旧大宅,宅上有一匾,写着长威镖局四个大字,他敲了敲门便进去了。 长威镖局是一家两百年老镖局,然而到了这一代,却已渐渐没落,不说南唐第一大镖局镇远镖局,就连歙州第一镖局武威镖局也及不上了。 总镖头金木行虽然苦心经营,但歙县周围盗匪越来越多,每次出镖都不容易,加上半年镖局第一高手金元武被抓入衙门,许多大镖也接不了了。 也幸好它是个老镖局,镖里有许多老人,许多镖师几代人都在镖局跑镖,若是个年岁短些的镖局,恐怕人早就走空了。 展元从小在长威镖局长大,他父亲一生就在镖局效力,在他还小的时候,在一次跑镖中被盗匪杀死。 幸好长威镖局有传统,因出镖而死的镖师妻儿将由镖局扶养,他和孤母这才活了下来。 展元走到一间门外,刚推门而入,便听到卧室传来老母的声音:“是展儿吗?” 展元轻声道:“娘,是我,您安歇吧。”不管他回家多晚,展母都会等他回来后才肯入睡。 他洗了把脸,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二小姐,心中一阵喜悦。 轻轻推开房门,他向内宅而去,穿过垂花门,行走在回廊上,远远便看到二小姐房内灯火明亮。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门内传来二小姐金兰芝的声音:“二师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展元吃了一惊,他早就知道二师兄喜欢大小姐,顿时凝神倾听二人对话。 屋内果然又传来一道男声: “师妹,我明天带你去逛街吧,听说福顺堂又到了新胭脂。” 金兰芝不耐烦道:“明天再说吧。” “那好,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展元连忙躲在角落,等二师兄走远后,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屋内顿时传来金兰芝娇斥声:“王荃,你烦不烦啊!” “大小姐,是我。”展元低声道。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金兰芝看到他后微微一喜,伸手拧住他耳朵拉进房内,娇声道: “死展元,臭展元,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既没跟着爹去抓悬赏,镖局内也找不到你踪影。” 展元丝毫不敢反抗,说道:“二小姐,我当上衙门捕头了!” 金兰芝愣了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当上衙门捕头了!” 金兰芝没好气道:“臭展元,大晚上说什么梦话。”顿了顿,摸向他额头道:“是不是发烧了?咦,不烫啊!” 展元拉开她手,认真道: “是真的,咱们县不是一直没县令吗?今儿个县令大人上任,在县衙门口当众罢免了丁剥皮的捕头职位,后来当众招捕头,我毛遂自荐,便得了这职位!” 金兰芝听他说的像模像样,呐呐道:“县令大人为什么会选你?” “前几日我在一鞋摊见祁老三当众欺人,便上前赶走了他,当时县令大人微服私访,在旁边都看到了!” 金兰芝只觉展元这经历就像书中故事一般,太不可思议了,她兴奋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忽然叫道: “展元,你当上捕头了,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们家了?” 第40章 镖局拜师 展元吓了一跳,惊慌道:“老爷和二小姐对我恩重如山,展元永世不忘,不管我做了什么官,永远都是长威镖局的人!” 金兰芝欣喜不已,眼泪不知不觉渗出眼眶,用手擦了擦眼睛,笑道:“展元,你真好,这消息我们赶紧去告诉爹爹吧!”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忽听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一名面色坚毅的老者推门而入,正是总镖头金木行,他身后还跟着自己三弟子李胜。 展元下拜道:“总镖头,三师兄。” 金木行扶住他双手,紧紧盯着他,一语不发,金兰芝在一旁笑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金木行这才松开展元的手,笑道: “你三师兄刚才告诉我,说展元背叛了镖局,接替了丁威职位,我便准备去找他,在他房里没看到人,便想着你和他关系好,来问问你。” 金兰芝闻言大怒,斥道:“李胜,你胡说八道什么,展元当上捕头,怎么就背叛镖局了?” 李胜低声道:“我一开始以为是小展投靠丁威了。” 丁威便是丁捕头,外号丁剥皮,长威镖局与丁威有一段恩怨,双方势不两立。 “我早就知道展元不是这样的人。”金木行摆了摆手,走到在一张椅子旁坐下,笑道: “展元,以前我表面对你确实有些严厉,但其实暗中一直在关注你的成长,你父亲生前便是个忠厚之人,他这品质看来已被你继承,听到你刚才那番话,我很欣慰。” 第一次听金木行这样对自己说话,展元心花怒放,急忙道:“总镖头,我已去大牢里看过大少爷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金木行身躯一震,眼眶微红,一只手颤抖的伸出,嗫嚅道:“他还好吗?” “大少爷伤的很重,精神也不太好,他让我给您和二小姐问好。” 绕是金木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闻听爱子惨况,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这个儿子武学天份极高,人又聪慧沉稳,他早已将长威镖局的将来寄托在儿子身上,谁知却因丁威、祁重武缘故,被抓入大牢。 而且自己还无法去衙门探望自己儿子,这是半年来第一次闻听他消息。 半年前金元武因看不惯祁重武在闹市欺人,和他大打出手,祁重武武艺远不及他,被他狠狠教训一顿,两人就此结下深仇。 后来祁重武带着一帮人找金元武报复,金元武伤了几人后突围而出,谁知被他伤的几人中,有一人回家后便死了。 此案是丁威调查,李县丞升堂问案,最后判了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秋后问斩! 金木行素知儿子出手极有分寸,绝不相信他会打死人,花了些钱打通衙门内一名典狱门路,才得知祁重武重金贿赂了丁威,买了金元武这条命! 他怎肯罢休,派人暗中调查,想要翻案,结果调查之人被丁威关入大牢,后来他亲自去查,丁威照样将他在衙门里关了一个月。 出狱后,他厚着脸面去请各路好友帮忙,但众人皆畏惧丁威之势,无人敢相助。 丁威外号“丁剥皮”,做了无数坏事,却依然活到现在,不仅因为他欺弱怕强,还因他极为惜命,手下不仅有五十名捕快,宅子里还请了五位绿林高手做护院,就算去请黑道中人暗杀他也行不通。 金木行还有镖局几十口人要养,无法和他久耗,最后只有放弃。 他用手遮着眼睛,颤声道:“展元,我想将你收为弟子,你愿意吗?” 这正是展元多年来梦寐以求,他一阵激动,叩首道:“当然愿意,徒儿拜见师傅!” “好,好,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第五名弟子,也是长威镖局第五位镖头,我会把三元功传给你,只要你能救出元武,我还会将兰芝嫁给你!” 李胜惊呼道:“师傅,这怎么行?” 金木行厉声道:“怎么不行,我早就听说元儿练武刻苦,虽未得我亲传,但武艺已不在你们几人之下,如今他又当上捕头,兰芝嫁给他也不算委屈。” 金兰芝轻轻推了一下金木行,娇羞道:“爹,哪有您这样的,也不问一下女儿意见。” 展元为人精明,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十分糊涂,还以为金兰芝不同意,低声道:“总镖头,我配不上二小姐!” 金兰芝顿时发怒:“姓展的,你是不是当上捕头,就看不上本姑娘了?” 展元哪知她变得这么快,惊喜道:“没有,怎么会,我就怕委屈了二小姐。” 金兰芝哼道:“委不委屈我说了算。” 金木行老怀大慰,笑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顿了顿,他沉声道: “元儿,丁威是黎县尉的人,祁重武是祁重德儿子,这两人都很不好惹,你有把握对付他们吗?” “您若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便可放心了!”展元微微一笑,将今日在县衙发生的所有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金木行听得极为认真,不住追问细节。 听完之后,金木行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啪的一声被他拍断。 “好,太好了!这就叫恶有恶报,这位县令大人颇有手段,有他在前面挡着,黎园也不敢再复他的职,丁威算是完了,没有捕头这道护身符,我看他还能活多久! 黎园岂止是不敢复丁威职,自己官位都不一定能保住呢! “县令大人训斥县尉大人,便像您训斥我们一般。”展元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 金兰芝闻言“噗嗤”一笑道:“那倒有趣的紧。” “至于丁威,我将来自会好好收拾他!”展元目光灼灼道。 金木行微微一笑,拍着展元肩膀道: “元儿,你虽做了捕头,但你手下捕快中定然还有许多丁威爪牙,需要尽快斩断才是,你可以安插些师兄弟进衙门,给你帮帮忙。” “对啊,让大伙都跟着你威风一下。”金兰芝笑道。 李胜在一旁听得老大不是滋味。 “徒儿谨遵师傅、师姐之命。”展元恭敬道。 金木行大为满意,笑道: “不过这事也不必太急,今后慢慢来就是。另外就是要注意侯开山此人,听你叙述,他武功很可能不在我之下,而且似乎还和县令大人还有私交,所以他是你捕头之位最大威胁。” 展元脸色微变,沉默良久,咬牙道:“师傅是让我对付他吗?” “当然不是,正相反,你要想办法结交他。”金木行眯眼笑道,看起来就像只老狐狸。 “徒儿不明白。” 金木行笑道:“像侯开山这样的江湖汉子最看重义气,你只要结交好他,将来就算县令想升他做捕头,他也很可能会拒绝。” 展元点了点头,沉声道:“弟子明白了。” 金木行正准备继续交代,忽听屋外传来敲门声,接着一道声音传了进来:“师傅,罗老爷子来了!” 金木行大喜道:“快快有请!” 一名虬髯大汉推门而入,笑呵呵道:“金老弟,老夫不请自来,还请不要见怪!” 金木行忙站起身,微笑道:“罗老哥说的哪里话,请坐。”展元、金兰芝和李胜都向他行礼问好。 他叫罗勇,是铁枪门门主,因追踪一位大仇人从泰州搬到歙州,罗勇与金木行一见如故,再加上两家都是武林中人,因此一向休戚与共,同气连枝。 他一双虎目在三名小辈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展元身上,笑道:“好小子,居然能将丁威挤下去,一夜之间,整个歙县人都知道县内多了个叫展元的人物!” “小子只是运气好些罢了。”展元恭敬道。 “不然,事情经过老夫都听说了,光凭运气可是坐不上这位置。”说到这里,罗勇转头道:“金老弟,刚才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一则趣事,你可知是何事吗?” “我又不会掐算,怎会知道。”金木行一边示意展元给罗勇倒茶,一边答道。 “听说有人将田喉衣服剥光,吊在了城门口,你说痛快不痛快!” 第41章 书房暗谋 金木行笑道:“他得罪的人也不算少,没被宰了就不错了,有没有丁威消息?” “丁威可没田喉那么好对付。”罗勇没有喝茶,取出腰间铁葫芦,喝了几口后抛给了金木行。 金木行接过葫芦,正准备喝酒,忽然他脸色大变,叫道:“不好!县令大人有危险!” 展元被他吓一跳,急忙问道:“师傅,县令大人有什么危险?”罗勇脸色也严肃起来,向他瞧去。 “我和丁威打了这么久交道,深知他为人,他如今被县令大人断了活路,定会生出歹念,县衙后宅仆役中说不定便有他的人,我担心他铤而走险,让人在食物中下毒,暗害县令大人!”金木行沉声道。 “这种事他确实做得出来!”罗勇扯了扯自己胡子,点头赞同。 县令大人若是倒了,自己刚得到的东西都将会变为泡影,展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师傅,我去县衙瞧瞧。”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奔出了大门。 罗勇看着他心急火燎的离去,摇头道:“到底是年轻了些,关键时候稳不住。” 金木行没有说话,心中正在琢磨着要不要跟着展元一起去。 这时一直望着大门方向的金兰芝忽然大眼睛一睁,原来是展元又回到了房间,她惊疑道:“展元,你这是?” 展元摸了摸头,笑道:“我刚刚想起,县令大人将内宅仆役全都赶走了,只留下自己带来的人,所以咱们不必担心。” 金木行还在发愣,罗勇笑道:“着啊,县令大人这么精明的人物想来早就考虑到这点了,你们师徒俩看来是白操心了。” 金兰芝拍着胸口笑道:“你们真把我吓死了。” …… 城南区,李府宅院,李文诚领着三人来到自己书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三位大人请进。” 在他身后赫然便是黎县尉、袁主簿和王博士三人。 待三人进屋,他对一名心腹道:“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说着关上了房门。 王博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沙哑着嗓子道:“老夫事先说好,如果你们是要商量着对付县令大人,那老夫便不掺合了。” “你不想对付他,他未必会放过你。”李县丞冷冷道,心中大骂这臭老头胆小怕事。 王博士笑呵呵道:“你少危言耸听,我没得罪他,他干嘛对付我。” 袁主簿缓缓走到椅子旁坐下,悠悠道: “王大人,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咱们这位县令大人想做什么吗?他唯一的目的便是整治好歙县,好向宁国候有交代,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你将本县学风管理的如此污浊,他怎会放过你。” 王博士气急道:“你别乱说,本县学子们勤勤勉勉,奋而好学,怎能说不好?” 黎县尉冷笑道:“是啊,好到连续几年本县都没出现个举人,好到秀才全是买的,大儒全是捧的,真才实学之人半个没有。” 王博士勃然大怒,忿忿道: “好哇,你们把我喊过来就是来挤兑我的,黎园,你也有资格说我?你在本县养出十二个盗贼窝,搞得全县乌烟瘴气,商旅不敢来,学子出去考试还要雇人保护,这可全是你的功劳。” 黎县尉目光喷火,指着他脸道:“你休得胡言乱语!” 王博士拍开他手指,冷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最清楚。” 眼看两方就要打起来,李县丞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好了,今天咱们不是来相互揭短的,不如想想怎么对付陆原,保住咱们的太平日子。” “老夫的日子太平得很,你们自己讨论去吧。”王博士冷笑一声,推门出去了。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把这老东西的皮给剥了!”黎县尉咬牙切齿道。 李县丞摇了摇头道:“若非他侄子,我岂会容他到现在,眼下还是对付陆原要紧。” 听到对付陆原,黎县尉总算憋住了这口气,问道:“李兄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还是用之前对付胡胜的老办法,你们觉得怎么样?”李县丞在书桌上取过一把折扇,把玩着扇子,淡淡道。 “不错,这招虽然老套了些,但确实管用,就不知找什么由头?”袁主簿立刻赞同。 “他不是抓了庄墨之吗?就说他收了许家重金贿赂,翻白为黑,庄先生不愿意做假证,就被他抓起来了!”李县丞阴恻恻道。 袁主簿笑道:“妙极,黎兄,这事要靠你了。” “那倒没问题,但陆原毕竟不像胡胜那么草包,我只怕这招治不住他。”黎县尉对陆原很有几分忌惮。 “黎兄所虑甚是,我早想到另一个法子,到时咱们来个双管齐下,叫他防不胜防!”出主意的依然是李县丞,他果然足智多谋。 黎县尉追问道:“是什么法子?” “你们还记得陆原刚才在衙门外当众选捕头吗?”李县丞淡淡道。 袁主簿眼前一亮,笑道:“他做出如此有失体统的事,确实是个把柄,李兄是想将此事告知刺史大人吗?” 李县丞摇了摇头道:“陆原有宁国候撑腰,刺史大人也要听节度使命令,治不住他。” 袁主簿知道他必定另有打算,默默思索起来。 黎县尉却是个急性子,问道:“那怎么办?” 李县丞走到桌前,用毛笔写了三个字,黎县尉走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御史台”三个大字。 他还在思索着,便听到袁主簿赞道:“妙啊,御史**立在三省六部之外,就算是宁国候的面子也不管用。” 黎县尉皱眉道:“可这事并不算大,御史台折子参到尚书省,尚书省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要他整改,考评时受到点影响罢了。” 袁主簿又向李县丞望去,想听听他怎么说。 “对他自然影响不大,但他任命的捕头和班头便保不住了。”李县丞神秘一笑。 “莫非咱们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扳倒这两个小卒子?”黎县尉愕然道。 袁主簿却已想明白其中关窍,伸出大拇指赞道:“高,难怪别人都说李兄是刺史大人手下第一智囊。” 黎县尉抓了抓头道:“你们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李兄这招是暗伤,你想想,要是陆原刚提拔的两人立刻便被踢下去了,全县胥吏会怎么想,全县有头有脸的人会怎么看?” 黎县尉用力一拍手道:“他们会觉得陆原并不济事,外强中干,是个绣花枕头!” 李县丞悠悠道:“我便是要让他威信扫地!” “如此一来,想投靠他的人也会多想想了,就比如那王老头!”袁主簿微笑道。 “事不宜迟,咱们立刻联名向御史台上折!” …… 县衙之内,单虎嘟囔着嘴出了东跨院,他本来都在院子里选好一间屋子,正准备睡下,但傅雷非要他在外院找间房子睡,说给陆相公守门。 他虽觉有些麻烦,但小姐确实交代他们保护好陆相公,倒也马虎不得。行走在回廊上,他忽然瞅到前方一道鬼祟的身影。 这还了得,他一个箭步过去,将黑影提起一看,却是名衙役,手上还端着一张盘子。 被他一拎,盘子顿时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单虎将衙役掷在地上,一脚踏在他胸口,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 那衙役惊慌道:“小人只是来问问县令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 单虎恶狠狠道:“再不说实话,一脚踩死你!” 那衙役只觉胸口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再不敢欺瞒,道:“是丁捕头派我来的!” “他派你来做什么?” “他让我给县令大人送茶!” 送茶?好像不是干坏事的,单虎松开脚道:“这样啊,那你回去吧。” 那衙役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单虎怒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想认清我模样,明天找陆相公告状?” 第42章 后宅投毒 “不...不敢。”那衙役低声道,转身便要离去,忽听另一道声音传来:“站住!” 单虎转身一看,见说话之人是单龙,他大咧咧道:“大哥,这人是来送茶的。” 单龙瞪了他一眼,道:“幸亏我过来看了一眼,不然便让你坏了大事!” 单虎摸着脑袋,不明所以。 “我问你,陆相公喝了你送的茶没有?”单龙沉声问道。 “没有,我敲门时没人开门。”衙役战战兢兢道。 单龙追问道:“送的茶里是不是有毒!” 那衙役脸色苍白,不敢说话。 什么?茶里有毒?单虎一个箭步过去将他拎起,掷于地上,怒道:“臭小子,敢骗我,看我踩不死你!” 那衙役连声求饶道:“好汉饶命,我没骗您啊!” “你送的茶有毒,为何不说?隐瞒便是骗人!”单虎振振有词道,说着脚下用力,就要了结他性命。 忽然他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拎住后领提起来了,他不用猜也知是单龙,头也不回道:“大哥,你这是干嘛,快让我踩死他!” 单龙沉声道:“这几天跟着陆大人决不可胡乱杀人,不然小姐定不饶你。” 听他搬出小姐,单虎嚷道:“好了,我知道了,放我下来吧!” 单龙松开手,将衙役拎起,嘱咐道:“我去将他绑起来,明天再交陆相公处置,你去把垂花门关起来,别再让人进内宅了!” 垂花门是内院与外院之间的隔门,因内院一般住着女眷,所以便设了这样一道门,将其隔开。 单虎嘟囔道:“知道了,啰哩啰嗦的。” …… 翌日,陆原悠悠醒转,只觉精气神足,神清气爽。 他是县令,也不会有人来催他去工作,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他披了件外套,向陆雨瞳房间行去。 行至小女孩房间,房内却是空的,被子折得整齐,看来她已经起床。 陆原开始在房子里搜寻她,大房子就这点不好,找个人还要废半天劲,一路找至厨房,他才在厨房看到小女孩身影。 厨房与庭院相连的外门已经打开,陆雨瞳不知在哪找到个小椅子,踩着椅子在灶台前忙碌着。 “雨瞳,你在干嘛呢?” 陆雨瞳回头一看,说道:“哥哥,我想将面饼热一下,味道会好些!” 真是个勤快的小家伙,陆原笑道:“那我等会可要多吃些。” “那可不行,早上吃太多不好。”小小年纪便有几分管家婆潜质。 陆原笑道:“你懂的还不少。” “是娘亲说的。”她以前从不敢在陆原面前提及爹娘,最近才偶尔提两句。 听她提及爹娘,陆原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回到大堂,推开大门,在门外洗漱。 刚洗完,却发现单龙单虎两兄弟押着一名衙役走了过来,那衙役双手被缚于后。 陆原察觉到不妥,疑惑道:“两位兄弟早,这名衙役是谁?” “昨晚我二人在内宅抓到一名可疑衙役……”单龙缓缓将昨晚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那衙役胆子极小,见到陆原后不等他发问,便招供出一切,幕后主使赫然是丁威。 陆原听后大吃一惊,想不到那名被自己罢免的捕头竟敢下毒谋害自己,幸好昨晚自己和陆雨瞳睡的早,没听到他敲门之声。 一名小小的捕头胆子都这么肥,那李县丞等人指不定会有更厉害的手段,陆原放松的弦又蹦了起来,沉吟道: “单龙兄弟,你去将此人关在柴房,单虎兄弟,你去看看秦师爷来了没,如果来了便请他来见我。” 二人离去后,陆原回了正屋,匆匆吃起了早饭。 县衙二堂是县令办公场所,堂内有一间书房,县令便在这间书房内处理诸般事物。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偏房,一般是为辅助县令办公的吏员,以及县令聘请的幕僚所置。 因县令公事繁忙,朝廷允许县令自聘幕僚,不过俸禄也由县令自己出。 但一般县令俸禄并不算高,因此都会让幕僚挂职吏员,领朝廷俸禄,这也是朝廷默许之事,秦礼此刻便在一间最大的偏房内整理自己办公场所,脑子里琢磨着陆原会给自己挂个什么职位。 他当然希望职位越高越好,但他毕竟是幕僚,职位太高了过于惹人注目。 县衙文吏分两种,一种是有名称的吏员,属于大吏,例如录事、司户佐、典狱等,另一种是没有名称的吏员,属于小吏,一名大吏手下一般有二到四名小吏。 像司户佐这样的实权大吏,一般设有两人,他们手下便有七八名小吏打下手。 这些小吏大多都是没考上功名的读书人,需要慢慢苦熬才能熬成大吏,至于官员,除非是运气爆表,不然一辈子也没希望。 秦礼相信自己最少也会挂名一名大吏,他比较倾向于典狱,典狱是掌管刑事的文吏,非常容易捞银子。 这时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秦礼淡淡道。 一人步入房内,正是单龙,他说道:“秦相公,陆相公请你去后宅一趟。” 秦礼心内一喜,心想定是找我商议挂名吏员之事,急忙跟着他向后宅而去。 到了二堂,他无意中瞧见展元身影,似乎正在和侯开山交谈,他心中感慨,想不到这小子运气这么好,竟然混到总捕头了,不过捕头毕竟权力不小,以后倒需与他多亲近亲近。 他刚来歙县时在一间酒楼遇到展元,二人一见投缘,多喝了几杯,说了许多话。 …… 陆原吃完面饼,换上官服便要出门,见陆雨瞳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道: “雨瞳,你好好看家,无聊了可以去找单龙他们,让他们带你出去玩。” “我要打扫屋子,不出去。”小女孩轻声道。 看她这么乖巧,陆原反而有种心疼的感觉,决定早点完成工作,回来和她一起打扫。 去二堂路上,他碰到秦礼和单龙。 “单龙兄弟,雨瞳就拜托你和单虎兄弟照看一下了,晚上我再给傅雷兄弟治疗。”陆原嘱咐道。 “相公请放心。”单龙应了一声,回了后宅。 进入二堂,展元和侯开山都已在堂内等候,另外还有许多吏员也在堂内等他。 “侯班头和展捕头跟我来,其余人各司其职。”陆原简单交代了一句,便向书房走去。 在太师椅坐下,陆原说了声“请坐”,便将昨夜发生之事向二人讲了一遍。 展元心中暗惊,果然被师傅猜中了,这贼子好大的狗胆,只可惜被他逃了。 侯开山听得心惊肉跳,说道:“陆相公,你一个人住在后宅太不安全了。” “要不侯兄和小越都搬到宅子里保护我如何?”陆原建议道,这也是他将此事告诉侯开山的原因。 “属下领命。”侯开山大喜,他嘴上不说,心中其实也不愿住在苏流莺那里。 陆原又道:“展捕头,你立即带人去捉拿丁威!” “大人,我刚得到消息,丁威昨天夜里便逃离了县城,不知去向。”声音压的极低,深恐县令大人责怪自己。 难怪他昨天用那种拙劣的手段来害自己,看来早已做好失败的准备了,陆原道:“你即可去发下海捕文书,全国捉拿丁威!” “是!”展元朗声道。 今日是陆原第一次处理公务,他先让秦礼将县衙内较重要的文吏都叫进来认识了一遍。 录事暂时空缺,两名司户佐分别是孔谦和陶荣,司吏佐、司工佐、司法佐、司礼佐和司兵佐也均设有两名,除此之外还有六名典狱和一名市令,一名仵作,加起来共二十一人,其他则均是小吏。 之后便是繁忙的工作了。 第43章 驿驴寄信 桌子上堆了厚厚一叠文件,忙了一上午,才处理了一小半,他终于知道要当个好县令并不容易,需要他处理的事实在太多。 例如民事相关事务,一般是捕快巡逻时,百姓们上报的。 小事捕快可以直接调和,调和不了的,便将涉事人带入县衙,由文吏写成文书,交到县丞衙,县丞提出解决方案,最后交由县令审批。 如果县令同意,便非常轻松,直接通过即可。如果不同意,要么交回县丞衙,令县丞重新出个方案,要么自己想一个解决方案。 所以说如果有一个好的县丞,陆原便可以轻松很多,但他如今和李县丞翻脸,自然需要细细审批,马虎不得。 民事政务十分琐碎,例如谁家偷了谁家鸡、城西鸡鸣山有大虫出没、城东一座木桥坍塌了等等。 除了民事政务还有刑事政务,过程完全一样,不过换成了由县尉衙给出解决方案,最后再由他审批。 除此之外还有商业、税收、分田、吏员调动、俸禄申请等诸事需要审批。 其中陆原特别留意了一下俸禄,南唐官员俸禄有三项收入。 其一是分田,唐朝时期永业田制度被取消,只留下了职分田制度,七品官员可分得四顷职分田,由自己挑选,可以雇人耕种,田租每亩收租不得超过六分。 不过这种俸禄是一年一收,要年底才能收粮。根据当前亩产,陆原计算了一下,如果收六分的话一年大概可以收租六十多两银子。 第二项是发粮,七品官员一年可发一百石粮,一石等于十斗,目前米价一斗五十文钱,相当于五十两银子,不过也是一年一发,目前指望不上。 第三项是银钱收入,正七品官月俸十两银子,一月一发,陆原目前就盼着这个了。 官员俸禄一般是由司户佐拟好本月向户部申请的全县俸禄单,获得批准后朝廷便会发一份领取凭证。 京官在京仓领取,地方官员则在最近的正仓领取,取钱后,由县令主持发放。 陆原眼下还有八十多文钱,距离月底只有不到十天,精打细算一番也撑得下去,幸好搬到县衙,免去了一笔房钱。 县衙工作制度由早上辰时起至晚上酉时结束,相当于后世的七点到五点,午时是休息时间,工作十天休一天。 不过这种制度根本约束不了官员,比如陆原来之前,李文诚四人便根本没有遵守上下衙时间,每日都是过来晃一晃,露个脸便离开了县衙,有事的时候更是来都不来。 手下工作则交由心腹吏员处理,根本无人敢管他们。 现如今有陆原杵在二堂,几名官员心中都有些苦闷烦躁,长期养成的懒惰习性已让他们很难耐心工作。 时至午时,到午饭时间,李县丞刚出县丞衙,便见黎县尉和袁主簿等候在外,黎县尉气咻咻道:“这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走,咱们去八仙楼喝一顿,我请客!” “没想到,没想到啊!”袁主簿叹道,也不知道他没想到什么。 李县丞倒还沉得住气,微笑道: “你当他自己不难受吗?他以前做大理寺署令时,过的便是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生活。咱们就相互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衙门里中午有一顿免费的公餐,当陆原看到衙役端来的饭菜时,只见餐盘上竟然有两菜一汤外加一盆饭。 他吃了快十天的面饼,见到那盘回锅肉后,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不过昨晚的事他还历历在目,丝毫不敢大意,向衙役问了一下有没有银针,结果还真有。 用银针在饭菜里面戳了几下,银针没变色,食物无毒! 他哪还忍得住,脸上挂满着笑容,端着盘子便向后宅飞奔而去。 …… 侯开山今天忙了一上午,花了一个时辰在吏房将就职班头的手续办完,接下来的时间便都用在整顿壮班衙役上。 除了看守监狱、城门等必要衙役,其余人都被他集合到班房,一起整顿。 他性格里有谨小慎微一面,也有果断狠辣一面,一开始大部分人并不服他,许多人一副惫懒模样,对他命令十分里只听三分。 于是他当场折了两人手臂,将五人打了十棍,又将三人罢免,其余人便都老实了。 他深知这些人只是表面服从,内心依然抗拒,而且这些人素质太差,不说武艺,有些人长的瘦胳膊瘦腿,他实有些瞧不上,担心将来办事时误事,便想着找些好手替换。 他是楚国岳州人,出生于当地门派鹰爪门,他和哥哥皆是鹰爪门长老。 不过半年前,他便听说岳州被南唐占领,以前他自己漂泊无定,因此也就没与门派通消息,现如今安定下来,便想着打听下自家哥哥和鹰爪门师兄弟消息,看能不能要些好手来给自己帮忙。 出了班房,他向快班班房而去。本来他是属意让儿子在自己手下帮忙,但那兔崽子却偏要做捕快,觉得缉捕强盗比较威风,侯开山耐不住他死缠,只好厚着老脸去找展元。 进入房间,侯开山注意到捕快里多了几名好手,都是生面孔。他知道展元是长威镖局镖师,暗暗猜测这几人是展元找来帮忙的镖师,微微一笑,心道英雄所见略同。 见他进来,早有捕快入内室通报,展元快步迎出道:“侯大哥,是不是县尊大人找我?” 侯开山摇了摇头,左右看了一眼。展元立即会意,拉他进入内室。 双方坐定,侯开山道:“展兄弟,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侯大哥说的哪里话,有事只管交代,只要小弟力所能及,绝无推辞。” 侯开山见他如此谦厚,暗暗点了点头道:“我儿子想当捕快,不知展兄弟那里还有没有位置?” 展元微笑道:“当然有,侯大哥明儿个让侯小兄弟过来便是。” “多谢。”二人又客套了几句,侯开山便离开了班房。 已到午时,众人结束工作,准备吃饭,侯开山没去自己班房,而是跑到二堂等候起来,很快送给县令大人的饭菜到了,他拦住衙役检查了一番,确保饭菜无毒后才放了心。 送菜衙役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回到班房,在自己房内吃过午饭后,他便回了苏流莺小院,侯越早已等候多时,见侯开山回来,急忙问道:“爹爹,怎么样?” “展捕头答应了,你明天就能去县衙办手续了。” 侯越忍不住欢呼了一声,侯开山压低声音道:“再告诉你件事,陆相公让我们搬去县衙后宅住,咱们今晚便搬过去!” 侯越惊喜道:“太好了,终于能搬离这里了!” 他声音颇大,远处甬道下向这边走来的苏流莺闻言娇躯一震,停下了脚步,过了片刻转身回去了。 侯开山并未看到她,怒斥道:“臭小子,苏小姐好心收留我们,你怎么说话呢?” 侯越心情极好,也不反驳,笑嘻嘻道:“苏姐姐当然好,不过住县衙更好。” 其实像苏流莺这样的花魁,如今在那些豪门士子心中极受尊敬,绝不敢有人敢瞧不起她。 反而是那些普通百姓,又或是侯开山父子这样的江湖人,并不太清楚花魁与普通妓女有多大区别,潜意识对她身份仍有些瞧不起,言行中还是会不经意伤害到她。 侯开山这样的人中午当然不会午睡,他出了院子,向城中“驿驴”行去。南唐寄信有“邮驿”和“驿驴”两种方法,邮驿只寄官方信件,驿驴则是民间服务。 歙县只有两家驿驴,两家都问了一下,向岳州寄信都要一百文钱,他眼下哪有那么多钱,便准备等着发俸禄后,再来寄信。 他刚准备离开,“飞蹄驿驴”的一名伙计在老板耳边说了什么,那老板眼前一亮,大喊道:“这位爷,请稍等。” 侯开山转过身,疑惑道:“怎么?” 驿驴老板笑呵呵道:“请问您是不是昨儿个上任班头的侯开山侯爷?” 第44章 民变 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呢,侯开山摇头道:“这不行,我还是等有钱了再来寄吧。” 那老板一挡在侯开山身前,赔笑道: “侯爷,您就赏个脸吧,就当认识个朋友,兄弟我以后还要靠您关照呢!” 他们这种做运输的行业时常与城门守卫接触,因此最需要搞好关系的便是壮班班头。 侯开山一时没想明白关窍,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板愣了愣,从袖子里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元宝,塞到侯开山手里:“侯爷,兄弟王鹏,以后靠您多照顾了!” “你这是做什么?”侯开山怒道,将银子塞还他手里,转身便离去了。 王鹏呆愣愣的看着他离去,伙计走到他身边,憨憨道:“老板,这位侯爷看来是位好人。” “你懂个屁,这家伙是嫌少了,没想到田喉那混蛋走了,又来了位黑心爷,再加上衙门里税收也越来越多,以后这门生意怕是越来越难做了。”王鹏没好气道。 侯开山过了四十多年穷苦日子,深知穷人难处,他下定决心,只要自己干一天班头,便绝不收百姓一丝一毫! 径直回了县衙,却在衙外看到一名道士盘腿坐在柳树下,于是上前问道:“道长有什么事吗?” 那道士看了他一眼,说道:“贫道有事找陆相公。” “道长和门子说一声就是,为何在衙外等候?”侯开山问道。 那道士笑而不答,侯开山看了眼看门的衙役,见他们脸色有些怪异,明白了定是他们不愿通传,他走上前沉声道: “你们为何不帮这位道长通报?” “县尊大人岂是随便能见的!” 其中一名衙役强自争辩,这道士不肯给钱,他若是进去通传了,那便是坏了规矩,这可是皂班衙役为数不多能捞钱的地方。 “你们只负责通传,县尊大人见不见由他判定!”侯开山大怒。 另一名衙役叫道:“你又不是我们头儿,管不着我们!” “很好。”侯开山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径自入了县衙,一路行至二堂陆原书房,帮那名道士通报了。 “你说是名道长?”陆原此时已回到二堂办公,听到侯开山之言,立刻问道。 “是的。” 陆原心中十分欣喜,心想定是王质到了,他迅速起身,快步向县衙外急行。侯开山吃了一惊,也赶紧跟了上去。 行至县衙外,果然看到王质站在衙外,陆原快步上前,拉住王质手臂,激动道:“先生,我本来准备过几日再去找你。” “贫道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县令大人吧。”王质微笑道。 “先生别取笑我了,几日不见,咱们去书房畅谈一番!”拉着王质进了书房,陆原对侯开山道: “侯兄,麻烦你在门外看守一下,我和道长说话期间,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这道士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陆相公如此礼遇?侯开山心中充满困惑,回道:“相公请放心。” 将门关好后,陆原拱手道:“多谢先生那张药方,让我和李姑娘得以认识。” “这不过举手之事。”王质笑道:“相公昨晚做的事我都听说了,当真是铁腕手段,玲珑心思。” 说到这里,他收起了笑容:“不过稍嫌急切,留下了隐患。” 陆原也感觉自己有些冲动,拱手道:“请道长指教。” “相公处理的虽然急切,但手段颇为高明,只要渡过了第一波最强烈的反击,之后便是一马平川了。” 陆原也知道李县丞他们必定会有所动作,只是听王质语气,这波反击会非常强烈,问道:“不知会有哪些反击。” 王质并未正面回答,走到窗边,问道:“相公可知自己目前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吗?” 最强大的武器?陆原一时有些听不明白,问道:“是我的官职吗?” “相公县令之职是力量,但要伤人,还需武器,相公昨日一夜之间便在全县建立了极高的威信,贫道好生钦佩。”王质微笑着拱了拱手。 陆原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指的武器便是威信。 王质继续道:“便是因为这份威信,他们虽能反击,威力却被已削弱,我相信凭相公才智,定能尽数化解。” “那如果这份威信没了,他们的反击我便很难抵挡了。”陆原立刻明白了王质言外之意。 王质点了点头,微笑道: “相公昨日当街求贤虽不能算错,但并不合朝廷礼法,若是有人将此事奏知朝廷,虽不会因此罢免相公官职,但必有惩戒,相公所立胥吏也会遭免职,如此威信失矣。” 陆原听得后背一凉,沉声道:“不错,李文诚必定会借此事向刺史府参我。” “相公是冯延庭的人,江槐拿你没办法,他们必定会上折给御史台,只要御史台上折到阁部,事情便危险了。” 想不到此事如此凶险,陆原急问道:“他们折子说不定已经发出去了,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王质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显得胸有成竹。 “相公不必惊慌,御史台收到折子后必定会派御史下来调查,中间来回大概要七八天,只要相公在七天之内做好一件事,便可高枕无忧。” 陆原大喜道:“请先生明示!” “相公这几日别的事可以缓一缓,重点办丁威和田喉的案子,这两人作恶无数,并不难查,只要将此案办成大案,通告全城,过来调查的御史便会知道这两人罪行。 到时,他很容易就会先入为主,对惩治二人的县令心生好感,对养出这种胥吏的县丞几位官员印象大坏,怎还会相信他们言辞,不仅不会处罚相公,反而还可能上折嘉奖。” “多谢先生。”陆原深深鞠了一躬,这办法比自己想象的还好。 王质笑道:“话已说完,那贫道就告辞了。” “道长何不坐下喝杯茶,你我畅谈一番再走?”陆原急声道,王质又帮自己一个大忙,他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只要相公心系百姓,贫道便如饮甘露。”王质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陆原一路将他送到县衙门外,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感叹,这真是一位奇人。 回到书房,却见一人正在门外等候,此人五十多岁,叫韩升,是掌管市场的市令,陆原问道:“韩市令,有什么事吗?” 韩升低着头道:“县尊大人,城内的布庄和茶铺全部关门闭市了!” 茶铺?莫非是四大商会?陆原沉吟不语,韩市令进言道:“大人,若是长久下去,必定影响民生,只怕会引起民变!” 不管是哪个朝代,当官的都怕民变,就在这时,年班头飞奔而入,大叫道:“县尊大人,不好了,民变了!” 这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陆原没好气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商铺刚关门,就有百姓民变,这也太急了些吧。 年班头气愤道:“一群刁民聚集在衙门外,要大人您放了庄墨之!” “你去叫上展捕头和侯班头,随我一起去县衙门口看看!”陆原沉声道。 县衙二门外,李县丞皱眉道:“黎兄,这人数怎么这么少?” 黎县尉脸色显得不太好,气愤道: “展元和侯开山已经开始清整衙役,我手上人手少了很多,而且也不知为什么,谣言效果并不太好,跟过来的百姓也并不多。” “定是昨日审案之事围观百姓太多,所以许多人知道内情。”袁主簿眯着小眼道。 李县丞抚须来回走了几步,缓缓道:“这样可闹不出大事,黎兄,你再去让我们的人散播谣言,就说新任县令要新增三种税收。” 黎县尉笑道:“这倒妙的很,二话不说,先扣他几个屎盆子!” “舆论在咱们手里,咱们说是他干的,他便跑不了。”李县丞淡淡道。 第45章 各路百姓 陆原行到县衙外,只见一百多名百姓围着县衙,大声喝骂着什么,他张开双手,朗声道:“大家听我说!” 然而并无人搭理他,人群继续闹哄哄的。 “县令大人在此,大伙先听县令大人说几句。”展元大声喝道。 众人听到后反而闹的更凶了,有一瘦高个指着陆原道: “就是他!收了许家钱,颠倒黑白,不仅将陈大善人家的公子抓起来了,还将庄老先生抓起来了!” 人群顿时被点燃,纷纷骂道: “陆狗官,快放了庄先生!” “去你娘的狗鸡蛋!” “你这贪官,滚出歙县,让李大人当我们县令!” 年班头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们这群刁民想造反不成?” 百姓们有些怕他,声势顿时小了些,又有一名相貌猥琐的汉子叫道: “大伙们,年姚这么多年来干了多少坏事,大家还要再忍受下去吗?他便是这狗官的狗蹄子,咱们人多,不用怕他!” 年班头指着猥琐汉子道:“来人,拿下此人!” 几名衙役便准备冲入人群抓人,瘦高个顿时大叫道:“狗县令要杀人了,大伙们一起打死这些狗腿衙役!” 人群顿时激愤起来,对衙役推推搡搡,拳打脚踢。 “你给我闭嘴!” 年班头正准备再多叫人,便听到陆原呵斥声,低头不语,心想对付这些刁民就得用狠手,你叫我住手,看你自己怎么收拾。 陆原向侯开山低声问道:“侯班头,你手下有没有可以用得上的生面孔?” 侯开山低声道:“展捕头手下有。” 陆原点了点头,走到展元身边,在他耳边吩咐几句,展元恭声道:“是。”随即进了县衙。 “侯班头,你率领全县衙役,去通告城内所有百姓,就说本官要修改茶业政策,要听听百姓们的意见,本官现在正坐在县衙门口,等着他们过来。”陆原嘱咐道。 侯开山虽有些困惑,还是领命而去。 陆原又压低声音向秦礼吩咐: “秦师爷,你去黄口村,找林肇,让他带着村民来县衙,就说我要修改茶业政策,要听听他们意见。” 秦礼恭敬答应了,内心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和陆原一样是文弱书生,并不爱跑腿走远路。 人群中那瘦高个见陆原喝退年班头,气势更涨,叫道:“陆狗官怕咱们了,大伙再去多叫些人,咱们一起把狗官赶出县衙啊!” 陆原静静看着老百姓们狰狞愤怒的面孔,心中一凛,寻思着自己以后必须想办法控制好舆论,以防有人操控百姓为刀。 过了半晌,忽然人群外围跑进了两人,叫道:“张哥,你老母得了重病,叫你回去看她一眼!” 二人一边叫着,一边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向瘦高个靠近。 瘦高个正在扯着嗓子骂狗官,突然双手被两人架住,只听一人叫道:“张哥,你妈快不行了,回去看一眼吧。”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老妈在乡下呢,怎会突然派人报信?他挣扎着叫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另一人说道:“真的快不行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瘦高个正准备大叫,忽然胸口被狠狠撞了一下,顿时叫不出声来,就这样被二人扯出人群。 他们身上穿着和周围百姓一样的麻衣,谁也没有特别注意到他们。 这二人过了会又钻了进来,这回喊的是:“王哥,你老婆跟人跑了,快回去看看!”二人用同样的手法,又将猥琐汉子带走了。 由于缺了带头之人,百姓闹的渐渐没那么厉害了,而且新来的许多百姓都是来听陆原茶业政策,并没有跟着起哄。 有的人听说过昨天案件,反而和闹民争执起来。 随着赶来县衙的百姓越来越多,渐渐分成了三批,最多的是来听茶业政策,一小半是骂陆狗官的。 最后还有几十名听说县衙要收新税,赶来看情况的,不过他们来了后听周围人说是县令大人要修改茶业政策,很快与第一批人合流。 二门之后,李县丞见黎县尉回来,赶紧问道:“黎兄,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传错谣言了?怎么百姓都说要听什么茶叶政策?” 黎县尉跑了一路,气喘吁吁道: “陆原将所有衙役撒出去了,这消息是他自己放出去的,咱们能动的人手不多,虽然传了些谣言,不过效果不太好。” 看着那些闹事百姓渐渐哑了火,李县丞脸色铁青,他实在想不到这招百试百灵的妙招,今儿个为什么不太管用。 袁主簿脑袋转的最快,沉声道:“陆原若是改茶叶政策,我们在四大商会那里的茶业分红,只怕就没了。” 李县丞咬着牙道:“走,去正门盯着他,可不能叫他把这事办成了!” 然而三人到了县衙大门,陆原却一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多时辰后,李县丞和袁主簿早就站不住,跑到县丞衙喝茶休息去了,黎县尉虽站的住,但也不愿陪陆原傻站。 三人吩咐手下,等陆原行动了,再通知他们。 …… 黄口村,福子和王大力二人又在村口石台聊天打屁,二人正在讨论昨儿个来的三名仙女哪个漂亮?两人一致认同那名绿衣女子第三,不过在第一名上产生分歧。 王大力剥了粒花生塞入口中,嚼碎咽肚,出声道: “没什么好争的,白衣仙女排第一,那是大家公认的,你不过是因为羡慕我和白衣仙女说过话,所以才睁着眼睛说瞎话。” 福子手上拿着一本书,似乎看的挺认真,然而刚听到王大力的话,便立刻反驳: “狗屁的公认,就你一人认同吧!白衣仙女身形虽然挺美,但长啥样子谁都不知道,不像那黄衣仙女,那才叫货真价实的美!” 便在这时,秦礼终于赶到黄口村,二人看了他一眼,继续激烈争吵,他们昨日涨了见识,见了陌生人来村,再不会大惊小怪。 秦礼也没搭理他们,一路行到村尾铁柱家,说来也巧,正好在铁柱家门口碰到林肇,大喜道:“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 陆原苦等良久,终于见到秦礼回来,县衙大门已被百姓堵死,他是从侧门进的县衙,再行至大门,在他身后还跟着林肇和铁锤。 铁锤见陆原一身官服,有些害怕,不敢说话,林肇却没有顾忌,上前叫道:“陆大哥!” 陆原微笑道:“小肇,锤子,村里人都来了吗?” “都来了,不过他们走的正门,在外围挤不进来。”林肇答道。 “没关系,有你们在一样。”陆原两手分别牵着二人,走到人群前,朗声道:“大家听我说!” 围观百姓顿时安静一些,不过仍有些喧哗。 人群中一名昨日看了陆原审案的大汉怒吼道:“这是咱们歙县的县令大人,大伙都安静,听他说话!” 这一嗓子声若惊雷,人群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大家好,我是本县县令陆原,昨日刚上任,大家伙都认认我的脸,以后如果有什么冤屈,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人群顿时轰然叫好,带头的都是昨日听过他审案之人。 喊了一阵子后,人群自觉安静下去,陆原正准备说话,忽听一人道:“你是县令老爷,我们想找你也见不着你啊!” 顿时有几人出声斥责那人。 陆原伸手向下压了压,待人群安静下来,大声道: “你们骂他干什么?他说的对!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你们有难处见不到我?那我刚才那些话就屁用没有!” 人群再次沸腾,这次叫好声可谓震耳欲聋,有些多愁善感的眼眶都红了。 他们都是久被欺压之人,一向逆来顺受惯了,见有官员如此爱护他们,心中感激涕零。 第46章 与民同心 看到下方百姓如此轻易就满足,陆原心生感慨。 无论现代还是古代,中华文明之所以能形成一个强大国家,既不是依靠信仰,也不是因为武力,而是无数炎黄子孙吃苦耐劳的本性,支撑着他们在背后为国为家,默默付出。 身旁林肇仰头望着陆原,心中充满孺慕之情。 陆原压了压手,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然而闹民中却还有人并不信他,冷笑道:“傻瓜,陆狗官——” 他话刚说到这,便被周围人闷头打倒在地。 陆原并未看到这一幕,指着鸣冤鼓道:“这面鼓就是用来鸣冤的,大家有重大冤屈,就尽管敲鼓,我立即升堂问案。” 见人群中有人想说什么,陆原压了压手,补充道: “我知道,你们可能担心有人不许你们敲鼓,也担心只有一面鼓,不够用。所以光靠这点还是不够,大家人数太多,我无法和每人都说上话,所以我想让你们推举三位德高望重之人,大伙有什么诉求便告诉他们,由他们转达给我。” 围观众人喧哗起来,有人大赞道:“这法子好!” 也有人叫道:“三人太少,三十人可不可以?” 还有人道:“大人,我推荐我们三岩村村长!” “大家放心,以后我出门尽量不坐马车,不坐轿子,让大家能看到我。除此之外我每隔段时间还会去各个村子看望大家,每个村子都会去到,绝不会让你们见不着我!”陆原继续做着保证。 众人再次欢呼起来: “大人,您来了咱歙县人就有救了!” “陆大人,您治治那些恶霸吧!” “大人,求先来我们村吧!” “陆大人,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您想想办法吧。”各种言论,不一而足。 李县丞三人早已闻讯赶来,他下意识便想过去劝止,但担心被周围百姓打死,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心中寻思起来,要真这样干,只怕我干的一些事也很难兜得住,他这样收买贱民民心,必定得罪豪门大户,得想个法儿让这些地方豪强和他斗起来,形成势如水火之势,那我便可以从容布置了。 陆原想了想,若是让他们自己推举,总有些不放心,于是道:“大伙不如就在这推举吧!” 百姓们顿时抢着发声,大部分人都是推举自己村里的人,而且相互间谁也不服谁,陆原实不好选择,忽听一人大声道:“我推举王员外!” 他这一声下去,顿时有许多人附和起来,陆原正觉头疼,闻言大喜道:“好,第一人便是王员外。” 那王员外正好在此,随即被人群推了出来,是名六十多岁的老者,他对陆原拱手道:“老夫王宇,拜见县令大人。” “王员外不必客气。”陆原拱手还礼。 在这之后,众人又推举了大儒纪阑和一名叫岳毅的酒楼掌柜,岳毅也被推到前排,纪阑却并不在人群之中。 这纪阑似乎就是和庄墨之齐名的大儒,想不到他如此受百姓爱戴。 “接下来便说一下关于茶业之事,想必大伙都是听了此事才过来的吧。”陆原指了指身旁林肇和锤子,继续道: “我在上任县令前,在县外一家村落住宿了几天,这两名朋友就是我在村子里认识的朋友。” 听到县令大人在村中住过,周围百姓心中都觉得暖洋洋的,个个凝神倾听县令大人讲话。 “当时我住在铁柱家中,他们吃的是一种叫野菜团子的东西,铁柱应该就在此处。”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有人喊道: “谁是铁柱?县令大人在说你呢?” “铁柱在不在,在的话他娘的吱个声啊!” 声音向后层层传递,后排忽有一人道:“俺是铁柱,大人要找俺,都让让。” 那人挤出人群,却是一名大汉,笑呵呵道:“大人,你找俺?” 陆原微笑道:“不是你这个铁柱,是黄口村那个铁柱。” 于是人群又传了下去,老汉铁柱终于被推了出来。 见到陆原后,他磕头下拜道:“大人,大人呐!” 陆原将他一把扶起,轻声道: “铁大叔,我记得我那天见您吃野菜团子的时候,便问过您是不是收成不好,您说是因为税收越来越多,茶叶价格越来越低,是不是这样?” 铁柱不住点头:“大人,您问过,老汉说过,说过。” “税收必定是官府原因,我之后定会整顿税务,但茶叶价格越来越低是什么原因?”陆原问道。 铁柱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 “大人,以前大伙分开卖,虽麻烦了些,但价格稳定,如果有人收得低,我们可以卖给收的高的讶。 可后来全村一起卖,一开始呢,价格确实还行,买卖也利索,但每过半年,价格便会低一些,到了今年,这价格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大伙们都是这样吗?”陆原沉声问道。 围观百姓纷纷说是,那些之前闹事的也跟着大声叫:“就是这样!”早忘了原本是来干嘛的了。 陆原又问:“铁大叔,你们茶叶是卖给谁?” “那老汉就不知道了。”铁柱摇了摇头。 岳毅沉思说道:“大人,歙县茶叶大多由四大商会收购!” “好,咱们这就让四大商会的人来说个清楚。”陆原点了点头,转身对展元道: “展捕头,你去将四大商会中,每家的家主都请过来。” “是!”展元领着几名衙役站到人群面前,人群立即让出一条道来。 …… 孙府大堂中,一场激辩正在进行。辩论双方为大小姐孙少清对阵家主孙博和表少爷霍诚。 孙少清皱着眉头道:“爹爹,您到底还在考虑什么?赶紧抽手吧,跟县令大人作对没好下场的。” 孙博似乎仍然拿不定主意,沉吟不语,霍诚在一旁叫道: “我说表妹,你之前帮许云打官司,已经害得我们家得罪了陈家,现如今又要我们和陈家对着干,你到底是何居心?” 孙少清对霍诚向来没好脸色,冷冷道: “霍诚,我知道你拿了陈谦不少好处,但你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孙家倒了你看陈谦还搭不搭理你!” 霍诚怒道:“你少胡说八道。” 孙少清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继续劝道:“爹爹,您那天也在公堂偏厅也看到了陆大人审案,应该知道他的手腕,怎么还犯糊涂呢?” 孙博终于不再沉默,悠悠叹了一口气道: “女儿啊,你是不知道咱俩的处境,自从你二爷爷死后,咱家在官家上的势力便彻底断绝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战战兢兢,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跟着陈家为非作歹吗? 还不是怕陈家、曹家、林家、祁家那些狼对咱家咬过来,我之所以和许家走的这么近,就是想倚仗他家录事大人的势,得以自保。” 说到这里,他饮了一口茶,继续道: “你也看到了,许录事就那么完了,你如此聪明,应该也能看出陈家的可怕,若不是陈谦喜欢你,许录事倒的那天,我们家也会跟着完了。” 霍诚在一旁连连道:“对,就是这样,陈家可不好惹!” 孙小姐只当霍诚是空气,说道: “爹爹,以前咱们确实斗不过陈家,可是县令大人来了,女儿和他相熟,咱们也不必太怕他们。” 她虽和陆原认识不久,但深信他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 孙博心想女儿虽然精明强干,但毕竟年轻了些,摇头道:“你以为陈家就只有李县丞这一个后台吗?” “莫非他们家还有其他官方势力不成?”孙少清惊呼道。 第47章 茶政落地 孙博两个儿子皆不成才,而女儿极有经商天分,可以说孙家能够扩张到和其他三大家相提并论,全是靠女儿帮他谋划。 因此他心中其实早已决定让女儿继承家业,想着也是时侯让女儿知道这些秘闻了,缓缓道: “许录事虽然无品,但在可谓县衙根深蒂固,而且在刺史府还有一名司护参军做靠山,那可是正八品的官员!可是许录事依然被下狱,听你许叔叔说,那位司护参军也被降了职!” “看来陈家在刺史府也有人,只不知是谁,官居何职。”孙少清这才知道背后还有这种博弈。 孙博淡淡道:“你还记得陈家那位深居简出的夫人吗?” 孙少清心中一凛,暗暗思忖起来,心想难怪曹家如此势力,却依然如此畏惧陈家。 她虽然对这些官商勾结之事愤怒,却也能压住脾气,冷静道:“可许叔叔家现在不也没事了吗?由此可见陆大人并不怕陈家背后那位。” 她一介女儿身,却能掌管孙家许多产业,让孙博对她如此信任,便是因为善于控制情绪,辩论也是有理有据,从不无理取闹。 “这只是你的猜测,如今我们家是如履薄冰,我决不能拿整个家族冒险,咱们现在只能选择明哲保身,既不得罪孙家,也不违抗县令大人,静观其变,方为存亡之道。”孙博声音异常低沉,说完便转身便向内室而去。 孙少清却有不同看法,摇了摇头道:“如果咱们跟着陈家关闭商铺,那便是选择站在县令大人对立一面了。” 孙博摆手道:“不是有陈家顶着吗?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孙少清咬了咬嘴唇,心想等会一定要去趟县衙和陆公子说清楚,免得他还以为自己过河拆桥。 忽然管家杨忠冲入大堂,急声道:“老爷,不好了,衙门来人了!” 孙博还以为是衙门派人请他商议商铺闭市之事,淡淡道:“就说我病了,不便见客。” 杨忠低声道:“展捕头亲自来了,不去恐怕不行。” 孙博猛的一转身,怒道:“我又没犯法,他凭什么派人来拿我!” “二叔,不用怕,我去找陈家帮忙。”霍诚冷哼道。 孙少清不信陆原会无故拿人,皱眉问道:“杨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忠靠近几步,压低声音道: “好像是一群百姓把咱们四大商会给告了,说茶叶价格太低,不只是咱们孙家,另三家老爷都已在门外侯着,展捕头应该是瞧大小姐面上,最后才来的咱家。” 孙博吃惊道:“陈广也在外面吗?” 杨管家点了点头,孙博感觉手心有汗水渗出,望着孙少清道:“女儿,你和县令大人熟,和我一起去吧!” 孙少清叹道:“我就知道这茶叶的事,迟早要出问题。” …… 县衙之外,陆原正在和百姓们聊天,他深知为官者最易贪污腐化,自己现在也未必能保证将来一定能坚守本心。 不过众观历史,凡是深入百姓中的官员,很少有腐化的,而那种官职做大后远离百姓的人,最易改变初心,而且往往自己还察觉不到。 这时,人群忽然分开,却是展元带着陈、林、曹、孙四家的家主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人,有仆人,也有家眷。 陆原还在人群中看到孙少清的身影,向她点了点头。 他还未说话,一人快步走上前,指着展元怒道: “陆大人,你请我们过来也就罢了,为何派这个毛头小子来,他不仅出言不逊,还不许我们乘车,这是何道理?” 这人一身蓝色锦袍,四十来岁,一副气的不得了的样子,刚见面就出言不逊,似乎很有来头的样子。 陆原挑着眉头没有说话,韩市令察言观色,上前低声道:“陆大人,他是林照林员外。” 林肇?陆原吃了一惊,这也太巧了了吧,急忙追问道:“哪个肇?” 韩市令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日照的照。” 原来是同音不同字,陆原正准备说话,李县丞已经笑着接口了。 “此人是刚上任的捕头,可能还不太清楚林员外是什么人,得罪了林员外,还请见谅。” “李大人好。”林照拱了拱手,随即语气一转,嗤笑道: “什么捕头,以前不过就是名小镖师而已!”他是林家家主,又娶了陈广妹妹,性格张扬,在县城内一向横行惯了。 围观人群中一人冷笑道:“林照,你也不过就是个开酒楼的,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 岳毅顿时向那人瞪了一眼,他也是开酒楼的。 另有一人道:“林照,你这混蛋,强行盘下我酒楼,老子等会就向县令大人告你!” 林照顿时大怒,叫道:“是谁在胡言乱语,给我——” 陈广见陆原脸色越来越难看,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林照谁都不怕,就怕陈广,双目一垂,不敢再说话了。 陈广向陆原拱了拱手,沉声道:“县令大人,不知找我几人来何事?” “我听百姓们说你们这几年不断压低收茶价格,有这么回事吗?”陆原看着他眼睛道。 “确有此事,但大人有所不知,近年来茶业萧条,许多茶叶都卖不出去,只能运往外地去卖,因此成本有所提高,我们不得不降低收茶价格,绝非有意为之!” “放屁,那是你卖得价格太高,本县许多人买不起,这才卖不出去,运往外县卖!”说话之人正是杵着拐杖的老员外王宇,陈广双目散发着寒光,向他冷冷瞧去。 老员外不敢和他对视,向陆原拱手道: “县尊大人,市场关乎民生大计,决不能让个别奸商所把持,咱们县是产茶大县,如今老百姓却连茶叶都吃不起,这算个什么事啊!老夫请求大人整顿市场,让老百姓都能买得起茶叶吃!” 陆原暗暗点头,难怪这老者被这么多人推举,他传出的应该便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老先生请放心,我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时,孙少清越众而出,娇声道: “陆大人,此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孙家是反对这么做的,但陈家一意孤行,我们也无力阻止!” “孙博,管好你的女儿!”林照大怒道,又对陆原道:“县令大人,我们卖多少钱是我们的自由,没犯法吧?” 陆原厉声道:“你给我闭嘴,等会我就审审你强买别人酒楼的事!” 林照叫道:“县令大人,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你错了,我这是公报公仇。”陆原冷冷道。 林照连忙向李县丞看去,却见他望着远处,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又向陈广看去,却见他双眼赤红,正望着自己,顿时低下了脑袋。 一名女子忽然从后方走出,娇哼道:“县令大人,你也别太过分,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却是林照妻子陈氏。 陆原淡淡道:“怎么个不好惹,说与我听听吧。” 陈广只觉头疼欲裂,见陈氏还要说话,怒斥道:“你闭嘴!” 陈氏没好气道:“哥,你怕他做什么,有李大人在这,还有嫂子——” “啪”的一声,陈广给了她一巴掌,转身对陆原道:“县令大人,我们愿意从今往后,提高价格收购茶叶。” “那你不妨问问此处百姓们,还愿不愿意相信你们!他们若是相信,倒也不是不行。” 人群轰然道:“不信!” “不卖给他!” “四大奸商滚远点!” 清一色的拒绝之声。 “既然如此,自今日起,本县决意废除按村卖茶的茶业政策,由百姓自己决定卖茶方式。” 第48章 柳下清谈 蓝色的天幕下,阳光照射在歙县县衙。 县衙外一群百姓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为陆原刚才之言齐声喝彩,叫声不绝。 李县丞急忙出声反对: “陆大人,这项政策可是与周围几县县令一同商议后,呈交给刺史府衙门审批过的,怎可随意废止!” 然而声音被周围百姓声盖过,陆原只见他嘴唇动个不停,却什么也没听到。 他只当没有看见,等人群安静下来,说道: “今儿个就说到这,我还要去处理茶业政策修改的具体事宜,除了刚才告林照的人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乡亲们,回去好好劳作,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有百姓问道:“大人,您真的会到村子里来吗?” “本官言出必行,过几日便先去黄口村。” 百姓们听到后渐渐散去。 没过一会儿,大多数百姓都走了,只有少数几人留着不肯走,那名想告林照的人并不敢当面告林照,悄悄溜了。 李县丞见陆原如此一意孤行,急急拉着袁主簿和黎县尉,进县丞衙商议反计之策。 此时太阳渐渐西下,陆原望着展元和侯开山说:“侯兄,展捕头,你们立刻全力侦办丁威和田喉的案子,他们犯过的罪状一件也不要放过,一定要办成大案。” 展元心中窃喜,和侯开山一同领命称是,如此一来他替大少爷翻案便名正言顺了。 “大人,我今日上午整顿壮班衙役,发现五十人的编制中,实则只有三十多人。”侯开山趁机报告。 “属下这边也有同样情况。”展元跟着说。 陆原自然猜到是有人吃空饷或者双饷,沉声道: “全部划掉,你们自行想法子招募衙役,另外如果有不听服从的,也可直接踢掉,不必请示我,将结果报备给我便行。” 展元心中狂喜,这样一来自己手下位置就多了,罗世叔那边想进几个人也可以答应他了。 “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被冷落一旁的陈广沉声问。 “可以了,诸位请便。” 得到许可,四大商会中人陆续离去,唯有孙少清留了下来,站在柳树之下。 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衣裙,梳着飞天髻,秀美清丽的脸上,眉毛微微颦起,似乎有什么忧虑。 “孙小姐,今日冒然将你们叫过来,还请见谅。”陆原看见她后上前致歉。 “我才要向陆公子道歉,没能劝止爹爹闭市。不过经历刚才之事,回去后我再劝一下,应该还有转机。” “嗯,那就拜托了。”陆原深觉她深明大义,对她印象越来越好。 兰儿在一旁嘟囔道:“陆公子,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我只记得孙小姐身边,有个很凶的叫兰儿的小丫头,哥时候换成你这乖巧丫头了,也不知以前那位兰儿姑娘上哪去了?”陆原出声调笑。 孙小姐在一旁偷笑不止,兰儿满脸通红,娇声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凶了?” “骂我不过是个小小家丁的时候!” 兰儿顿时趴在孙少清肩头,红着脸道:“小姐,陆公子欺负我。” 孙少清对陆原微微一笑,道:“陆公子,那我们走了。” 见二人准备步行离去,陆原吃惊道:“你们就这样走回去吗?” “来时那位捕头大人说不许乘车。”兰儿趁机告状。 “展元也是的,怎么能让你们也一路走过来呢?”陆原埋怨。 “你别怪他,他一路上对我们十分有礼,并无怠慢。”孙小姐反而替展元说起话来。 “这样吧,我去问问县衙内有没有马车,你等着。”说着急急跑去备马车。 “小姐,陆公子对你好像不一般。” “别乱说。”孙少清脸色微红,斥责道。 片刻功夫,陆原便回来了。 “你们就坐我用的公家马车吧,我已让人去驾车了。”他说。 “多谢陆公子。”孙少清盈盈一拜。 等车期间,陆原和孙少清闲谈起来,以前两人说话都是因许家之事,这是他第一次和孙小姐如此闲聊。 这次交谈,他发现对方知书达礼,温文尔雅,言谈极有见识,胸中自有想法,与她交谈,让人心情愉快。 很快,从三门内跑出一架宽大马车,陆原还想再派两名衙役护送,孙少清笑着说:“陆公子不必担心,别看我这样,可也练过一些防身术的。” “小姐防身术厉害的很呢,七八个大汉都近不了身呢。”兰儿在一旁泄露天机,孙少清急忙捂住她嘴,觉得这种事有些难为情。 陆原骚了骚头,幸亏那日没和孙少清吵起来,不然要是被对方揍一顿,那脸可就丢大了。 等孙少清走后,侯开山向陆原打起小报告。 “大人,今日王道长想见您时被县衙外守门衙役拒之门外,没有通报。” 陆原闻言大怒,他对王质极为尊敬,怎容有人对他不敬,沉声道:“年班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此事我不知道啊!”年班头脸色苍白。 什么样的将养什么样的兵,陆原本就对年班头不信任,趁此机会决定将他免职。 “念你昨日有些功劳,就罚你降为普通皂班衙役吧,班头之职由侯班头兼领。” 年班头瘫软在地,心中痛骂侯开山。 “大...大人,我也要走了。”铁锤见村民都走了,向陆原辞行。 “锤子,想在衙门里做事吗?”陆原问。 “不用了,我想回家种田。” “那好吧,有难处来找我。” 铁锤点了点头便离去,林肇却没有跟着他一起,嘴巴张了几下,欲言又止。 “小肇,怎么了?”陆原笑问。 “陆大哥,我想让你帮我改下名字。” 陆原很快想到其中原因,笑着说: “是不是因为四大商会那个林照?其实没必要,大家不会把他和你搞混的。” 林肇十分执拗,恳请道:“陆大哥,你就帮我改个名字吧。” 陆原拿他没法,沉吟片刻,忽然心中一动,说道:“那就叫林仁肇吧!” 林肇大喜,只觉这名字极合心意,笑道:“多谢陆大哥。” 以后要是名字又重了可别怪我,陆原心中暗想,笑道:“你去后堂找雨瞳玩吧。” 林仁肇咬了咬牙,一脸坚毅的拒绝了。 “陆大哥,我要回去练武了,你帮我跟小瞳问个好。” “练武?练的什么武,莫不是在山洞发现什么秘籍?”陆原奇道。 “是我学着野兽瞎练的,陆大哥,我走了!”说着快步离去。 莫非是五形拳,陆原摇头失笑,心想:“这孩子似乎又成熟了一些。” 这之后,陆原又回到二堂书房处理政务。 民变虽解决了,但茶铺和布行闭市的问题依然需要想个对策,和韩市令商议半天,却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坐在太师椅上,陆原揉了揉眉头问: “四大商会闭市后,难道百姓就买不到茶叶和衣服了吗?” “那倒也不是,不过他们掌握了全城超过一半的茶铺和布行,一开始也许百姓只会觉得不便,但时间长了,可能就会出现短缺了!”韩市令小心翼翼的说。 难怪之前听说四大商会掌控了歙县商市,陆原又问:“他们长期关门,应该也会亏钱吧,你估计他们大概能坚持多久?” “至少一年以上。” 耗看来是耗不过他们,只能想其他办法了,陆原心想。 第49章 豪强合纵 县丞衙,李县丞端着茶杯轻轻啜饮着。 “李兄,你想到什么妙计,快说出来吧。”黎县尉一向性子最急。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四大商会那几位今天脸色都不太好?”李县丞笑着说。 “何止是不太好,若是给他们把刀,说不定当场砍死咱们这位县令呢。”袁主簿笑道。 “不错,他这次可走了一步昏招,为了拉拢贱民,得罪了这些有钱的豪民富绅,咱们可以派人去和这些富绅分说厉害,将他们力量集合到一起,到时就该姓陆的头疼了。”李县丞阴**。 “只不过这派去游说之人,需要选一名既有才名,又有实学,能说会道之人。”他又补充了一句。 “小儿与县内大才子沈良交好,不如这件事交给我吧。”黎县尉闻言大喜,自告奋勇。 他自己是个武夫,大字不识几个,便将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从**着他读书,只可惜歙县学子整体水平太差,他儿子想中举难如登天。 沈良是歙县出名的才子,字重德,出身书香门第,他爷爷以前官至泰州长史,父亲在泰州兴化县做主簿。 沈家论财富虽远远比不上陈、林、曹、孙四家,但在官场上有极深人脉,就算是陈广,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李县丞看了眼袁主簿,抚须道:“沈良倒确实是个好人选,那就有劳黎兄了。” 他心中有些不满,袁弛是沈家女婿,他老婆便是沈良小姨,此时居然不肯出力,看来是想抽身事外,自己以后要对他小心些了,以防他反水。 于是在陆原还在埋头处理公务之时,县城内一场对抗他的豪强势力渐渐成形。 …… 孙府,经历过今日一事,孙博心中对陆原畏惧之情更甚,不敢再得罪他,在女儿再次劝说下,答应将布庄重新开张,疲惫道: “那就依你吧。” 这时,杨忠忽然跑进大厅,低声说:“老爷,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孙博看了眼孙少清,吩咐道:“等我回来再说吧。”说着跟随杨忠去了后宅。 孙少清隐隐觉得事情要生变数,急急走出大堂,对等候在门外的丫鬟说:“兰儿,你立刻去把五位大管事叫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要说。” 然而在绣楼等待许久,却始终不见兰儿回来,她正准备出去瞧瞧,忽见兰儿跑了进来,眼眶通红,脸上还有一道红印。 “兰儿,你怎么了?” “小姐,刚才我本来都快把大管事们请来了,可表少爷忽然挡住去路,不让我们过去,我和他争辩了几句,结果他便打了我一巴掌。”兰儿哭着控诉道。 “走,我们一起去找他,我帮你出气!”孙少清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她手。 “小姐,算了吧,是我言语冒犯了表少爷,他打我也是应该。”兰儿低声说。 “你怎么冒犯他了?” “我刚才一时气急,说他是寄生虫。” “你啊,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他将来只会越来越过分。”孙少清拉着她出了门。 走了几步,她忽然问:“对了,几位管事呢?” 兰儿嘟着嘴道:“被表少爷扣住了呀,他说不准我们去重开店铺。” 孙少清冷笑一声,拉着兰儿向霍诚住处行去。 还未到霍诚住的西花厅,在一条甬道下正好碰到他,在他前面还站着孙博。 孙少清已料定孙博变卦,上前福了一礼:“爹爹。” 果然听孙博说道:“少清,刚才你奶奶把我叫过去了,说让我们不要和陈家拧着来,我看重开商铺的事便算了吧。” 孙小姐知道爹爹最听奶奶话,再劝也是无用,心中暗叹一声,瞬间做出决断。 “爹爹,既然您决定选择陈家,那咱们需得尽快去陈家负荆请罪,刚才女儿得罪了陈广,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会对我们动手。” 孙博对陈家畏惧已久,只觉背后一阵冷汗,惊慌道:“陈谦不是喜欢你吗?他们应该不至如此吧。” “二叔,陈大少还被那破县令关在衙门里呢!”霍诚焦急道。 就在这时,钱副管家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老爷,沈良公子求见。” 孙博此时心慌意乱,自语道:“他突然来找我干什么?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女儿,你与他相识,陪我一起去见他吧!” “二叔,我也想去听听。”霍诚笑着说。 “你去干什么?”孙博没好气道,说着便向会客厅而去,孙少清冷冷瞥了霍诚一眼,跟了上去。 一番交谈下来,送走了沈良,孙博总算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县丞大人派沈良过来劝我们联手,那说明陈家他们还不打算对我们动手。” 孙少清显得心事重重,点头嗯了一声,道:“爹爹,女儿先回房了。” 她有些为陆原担心,怕他输给陈家,但自己不仅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得帮着陈家与他作对,虽是为了家族,心中还是极为难受。 …… 陈府密室内,陈广、林照和曹建正聚在一起商议。 “这县令也太不给大哥你面子了吧,不仅把谦儿关了,还当这么多人面扫咱们面子,依我看,咱们得想个法儿把他弄下去!”林照气冲冲道。 陈广见曹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暗哼一声,问:“世叔,您怎么说?” 曹建笑呵呵道:“老夫听世侄的就是。” 陈广暗骂一声老狐狸,说:“咱们确实不能继续这样被动了,不过咱们现在也不宜和县令直接撕破脸皮,我的意思是先从孙家下手。” “大哥这招妙的很,孙博那混蛋蛇鼠两端,他女儿今天更是当面让您下不来台,咱们就该让他知道一下厉害!”林照笑着附和。 听到不是和县令直接冲突,曹老爷子也是十分满意,笑道:“确实是个好主意,孙家这块肥肉老夫盯着好久了,要不是世侄你一直保着,老夫早就动手了。” 曹家有黑道背景,和黎县尉关系也极为密切,在县城内势力仅次于陈家,一向是心黑手狠,百姓对其畏惧之情还要胜过陈家。 “只怕谦儿出来了会怪我。”陈广苦笑一声。 “咱们县又不是只有孙博女儿长的俊,我家孙女就不比她差,世侄若是有意,老夫愿将孙女给你家那宝贝儿子做补偿。”曹建笑着说。 “世叔放心,我主意已定,咱们先弄个罪名,将孙博弄进去,其他的再说。”对联姻之事只字不提。 曹老爷子也不在意,抚须笑道:“那我就先劫几批孙家的货吧。” 在他心中到口的肉才是好肉,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得些好处再说。 “大哥,有那县令在,孙博恐怕入不了狱。”林照提醒道。 “县衙的大牢也许他进不去,刺史衙门的大牢,他还能逃的掉吗?”陈广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 便在这时,密室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管家祁重德。 “老爷,沈良公子求见。” “我去瞧瞧,你们在这等我一下。”陈广神色严肃的离开了密室。 过了两盏茶功夫,他终于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容。 “大哥,沈家找你何事?” “不是沈家找我,是李县丞他们想和咱们联合起来,一块对付县令,请沈良来游说。” “大伙齐心协力,不信干不死这狗县令!”林照拍着大腿,极为兴奋。 “不过他们也去找了孙家,听说孙博也同意了。”陈广补充。 曹老爷子可不愿到嘴的肥肉溜走了,说道:“孙家一向摆来摆去,咱们可不能再上当了,定要拿他们立威,才能慑服那些中小商。” “那也行,我去和李兄说一下便是。” …… 陆原坐在椅子上,刚处理了一些文件,结果又有文吏抱了厚厚一摞要处理的文件进来,他怀疑李县丞他们想累死自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处理了大半天,他也有些心得,觉得许多文书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处理。 自己只用关注一些人事调动、刑事案件之类的重要文件即可,如此一来光靠秦礼,根本就处理不过来。 他开始寻思找帮手了。 第50章 衙内密道 不过这事急不得,他刚来歙县,认识的人太少,需要慢慢物色。 又处理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响起鼓声,有衙役进来通报:“大人,已到酉时,您可以休息了。” 陆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全身骨头“啪啪”乱响,五点钟就下班,舒服啊! 他刚出书房,便看到侯开山一边吃着胡饼,一边快步走入二堂。 “侯兄中午没吃饱吗?”陆原笑问。 侯开山三口做两口将饼塞入嘴里,不好意思的说:“也不知为什么,中午明明吃的挺多的,没忙一会,肚子又乱叫起来。” 他说的没忙一会,其实是将四个城门、两个水门、十几个仓库都视察了一遍。 “大人,我发现县衙仓库内弓箭都放太久,不能用了。”侯开山报告。 “不能修吗?”陆原问,他在这方面是纯粹的外行。 “弦一拉就断,弓身也都腐坏,很难修理,而且这些都是轻弓,如果要对付那些山贼盗匪和江湖高手,需用强弓重弩才能有用。” “这事以后再说吧。” 他已查过,衙门府库内公款少的可怜,不用说,定是被李县丞等人贪污掉了,但他眼下要忙的事太多,暂时顾不上此事。 侯开山应了声是,又道:“大人,我今晚便搬过来吗?” “随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侯开山显得急不可耐。 官吏全部离去后,陆原关了二堂大门,回到后宅正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发现居然找不到陆雨瞳,顿时大急起来。 “雨瞳!雨瞳!”他在庭院中大喊。 东跨院正在煎药的单氏兄弟听到叫声跑了过来,单虎远远问道:“陆相公,咋的了?” “雨瞳不见了,你们知道她在哪吗?”陆原焦急的问。 “不知道。”单虎猛摇了摇头。 单龙怕陆原怪自己看护不力,急忙解释道:“一个多时辰前我还跑到后宅看了一眼,当时陆小妹正在打扫回廊,按理说不会突然不见才对!” 陆原心乱如麻,实在想不出陆雨瞳去哪了,向两人说:“麻烦两位兄弟帮我找一下外院,我在内院找一下。” 单龙单虎齐齐答应了,向外院找去。 找到正屋右边的耳房时,陆原忽然发现地板上有一个黑洞,仔细一看,洞内竟然有向下的阶梯,赫然是一处密道。 “雨瞳!雨瞳!你在里面吗?”他冲着密道喊道。 立时,洞内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哥哥,我在里面,马上就出来。” 见她果然在里面,陆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雨瞳从密道中刚一走出,陆原一把抱住她,斥道:“你怎么到处乱跑,可把我吓坏了!” “对不起。”小女孩低声认错。 在陆雨瞳身上检查一遍,见她没有受伤,陆原这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处密道?” 陆雨瞳挣扎着从陆原身上下来,她长年被陆原家暴,潜意识里还是不愿和他太亲近。 “我在这里打扫时不慎打翻木桶,发现水流入地板中,就觉得有古怪,然后就发现了。”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陆原心想。 “你就这样跑下去了吗?” “对啊。” 这小姑娘胆子也忒大了吧,就算陆原自己发现这密道,也不太敢一个人下去,他又问:“那你在下面发现了什么吗?” “从这里可以通到一个有很多树的地方。”小女孩老实回答。 很多树?陆原心中一动,说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陆雨瞳却摸着肚皮道:“我饿了。” “那好,咱们先去吃饭!” 回到庭院,正好碰到单龙单虎兄弟,单龙看到陆雨瞳,放下心来,问道:“陆相公,药已熬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陆原药方是王质给的,自己对医道却是一窍不通,想了想,问道:“熬满四个时辰了吗?” “早上就开始熬的,绝对有了。” “那就没有问题,前三天你们就照着药方抓药,每日给他服下一济药,跟我来。”说着他领着二人进入屋内书房。 他照着王质给的信纸,将第二种药方抄了下来,递给二人后说:“三天后,你们再照着这个药方,调制药膏,每日辰时敷在手腕、脚腕处,四日后应该就能全好了。” “倒还怪麻烦的。”单虎笑嘻嘻道。 单龙接过药方看了一眼,拱手道:“多谢陆相公!” 之后二人告辞离去。 陆原忽然想起侯开山父子等会要搬过来,便让小女孩去热面饼,自己则去二堂等候。 在二堂门口站了一会,一名衙役突然快步走进来,说:“大人,许家父子求见。” “请他们过来吧。”陆原对许老爷子印象还不错。 皂班衙役是排班制,因此县衙内十二时辰都一直有人。 没一会,许家父子跟着衙役来到二堂,许百川一见陆原便要下拜,陆原连忙扶起他说:“许员外不必多礼。” 许百川之前得的是心病,许家起死回生后,他气色顿时好了许多,看起来也变年轻了些。 “大人,草民一家全赖大人相救,无以为报,因此草民在天福楼定了一间包间,想请大人吃顿饭,聊表谢意。” 这种饭局可不好吃,吃人嘴短,指不定又有什么事要帮忙。 “这是我分内之事,许员外不必客气,吃饭就不必了。”陆原拒绝道。 许百川也猜到可能会被拒绝,但总想着来碰碰运气,见陆原不愿,只好说:“既然大人有事要忙,那草民就告退了。” 出了县衙,许云不满道:“爹爹,我就说让你别来吧,你偏不听,陆大人可与其他官不同。” “试一试总不会吃亏,现在四大商会休市,咱们要报复陈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咱们能想办法弄到茶叶和布匹,就能趁机抢占他们的市场,这便需要陆大人的支持,另外你二叔的事也需要他帮忙。”许百川显露出几分老狐狸的模样。 “现在碰失败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去找王宇吧,要想对付陈广,光靠我们一家不够。” 许云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对做生意毫无兴趣,只爱舞文弄墨,吟诗作对。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跑来一人,正是许府马管家,许百川十分老道,知道马管家亲自来找自己,必定有大事,急忙上前迎了过去。 “马管家,出什么事了?” “老爷,王员外派人邀请您去……他在城外的园子,说共同商议对付陈家之事。”马管家一边喘气一边说。 “我正准备去找他呢,那老头倒和我想到一起了,走,你和我们一起去!”许百川笑道。 …… 在二堂又等了一会,陆原终于看到候家父子背着大包小包的身影。 领着二人进入西跨院,陆原问:“你们住这个小院如何?” 侯越十分欢喜,正准备说好,却听自家爹爹说:“大人,这里离你住的位子太远,不利于保护。” 陆原想了想也是,不为自己安全考虑,也得为陆雨瞳考虑,于是说道:“那好吧,你们随我来。” 进入庭院,左右各有三间厢房,与他正房相对还有八间倒坐房,陆原说:“你们想住哪间房,尽可自己挑选。” 第51章 穿城之江 侯开山选了西边一间两厅三室的厢房。 回到北屋,陆原看到陆雨瞳早已蒸好面饼,在桌前等候自己。 他抓起一块面饼说:“雨瞳,我们院子搬进了一对父子,他们都是好人,搬进来保护我们的,以后要和他们好好相处。” 陆雨瞳吃着面饼,哦了一声。 吃完饭,陆原觉得密道很可能通向城外,天色已晚,还是改日有时间再进去看看,于是便想着带陆雨瞳出去玩一下。 敲了敲西厢房的门,开门的是侯越,他问道:“陆相公,有事吗?” 侯开山也听到敲门声,快步走到门前,他可要老练的多,将侯越扯到一旁,自己也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大人请进。” “侯兄,我想出去逛逛,想邀你同行。”陆原说明来意。 “大人出门,我自当跟随保护。”说着出了门,无视侯越可怜兮兮的眼神,吩咐道:“看好家,别忘了晚间的功课!” 就知道没自己份,侯越心想,耷拉着脑袋说:“知道了。” 三人行至大堂庭院时,看到展元匆匆向监狱方向行去,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陆原还以为展元在办案,暗赞一声。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县城之上,可以看见有人忙着收摊,有人出门吃饭,也有人向陆原三人一样,忙碌了一天,在大街上闲逛。 陆雨瞳每次出门都会显得特别的好奇,小脑袋转个不停。 陆原忙了一天后,在街道这样无所事事的闲逛,也觉得分外惬意,偶尔还会碰到百姓向他微笑着打招呼。 一路之上,侯开山充当导游,向陆原介绍着一些县内地理情况,他虽只比陆原早来几天,却早已将城内逛熟。 歙县县城以县衙为中心,有两条主街道,南门至北门的端阳街和东门至西门的四宣街,这两街将县城分为四个城区。 陆原三人沿着端阳街行走,忽然前方出现一条宽广的河流,陆雨瞳快步跑到河堤旁,向下眺望。 陆原猛吃一惊,他实没想到这县城中居然还有如此宽的一条河! “侯兄,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这是新安江啊,相公不知道吗?”侯开山有些惊讶。 陆原当然知道新安江,这可是是钱塘江干流之一,直通杭州,想不到这条江流竟然直通歙县,在古代运力不足的情况下,水运便是主要手段,一条河流往往象征着便利和繁荣。 只要有这条江,他便有信心让歙县商业繁荣起来! 满怀激动的向江面眺去,他眉头渐渐皱起,因为在江面上居然看不到一条船。 “侯兄,怎么水上无船?” 侯开山暗忖道:“县令大人今天是怎么了,专问一些没常识的问题。” 想是这样想,他依然耐心答道:“因为水匪原因,水门都已关闭,自然无船。”水门便是由他负责的。 又是盗匪!陆原叹了口气,顿时失去了兴致,转身道:“回去吧。” 陆雨瞳依依不舍的瞟了一眼江堤下的一只小乌龟,跟着陆原走了。 回县衙的路上,陆原想多熟悉一下县城,便没有从原路返回,绕了些远路。 行至一条窄街时,陆雨瞳忽然扯了扯他袖子,指着街边道:“哥哥,是那个人!” 陆原顺着她目光望去,却是一个卖鞋的摊位,后面坐着一名正在读书的书生,正是董秀才! “董兄!”陆原走近摊位,打了声招呼。 那书生抬头一看,见说话之人面孔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他是谁,问道:“兄台是?” “董兄还记得那日祁老三捣乱吗?” 董秀才顿时想起来了,笑道:“原来是你。” 陆原此刻正是用人之际,那日见董秀才言谈颇有见识,便起了收用之心,问:“我每次见董兄时,董兄都在读书,不知是否在为今年八月的秋闱做准备?” “我不善诗词,自知考不上举人,读书只是闲来无事罢了。”董秀才摇了摇头。 南唐科举重视诗词,不重实学,也难怪董远如此丧气。 “听说县城来了个新县令,正在四处求才,董兄何不去试一试?”陆原笑道。 “我也听说了,不过只听说招了个捕头和班头,未曾听说要招募文吏。” 看他有些意动,陆原心下甚喜,说:“那是你消息太闭塞了,我听说县令大人思贤若渴,你现在过去,定能有所收货。” 董远看了看天色,说:“都这么晚了,县令大人都下衙了,去的话估计也见不着他吧。” “去试试吧,说不定就有收获呢?”陆原劝道。 董远几次考举不中,家中日渐清贫,这才出来卖鞋,鞋子都是家中贤妻所缝。他自己并不在乎被人笑话,但想起家中贤妻整日被街坊邻居笑话,却是心如刀割。 “好,我去试试,多谢兄台指点,在下董远,字妙和,不知兄台姓名?” “在下陆原,字尚白。” 董秀才拱了拱手,收起摊位就向家中急行。 侯开山有些困惑,问:“大人为何不当面向他表明身份?” “我这样说他未必相信,咱们快点回去吧。”陆原微微一笑。 回到县衙,陆原让侯开山在衙外等候,自己则带着陆雨瞳进了书房。 …… 董远家住城北,他提着鞋子向家中越走越快,若刚才那人说的不错,县令真的在求才,那便是难得的好机会,绝不容错过。 行至一小巷,他在一间颇为破旧的屋前停下,还未敲门,门已从内打开,开门的是一名麻衣女子。 她容貌不甚美,却有一股温婉气质,看了眼董远拎回的鞋子,心中一沉,知道今日又没卖出几双。 她强打起精神笑道:“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 董远急急道:“我听说县令大人在招募贤才,想去看看。” 女子大喜道:“好,你快去试试,我也听隔壁张妈说这位县令是个好官,说不定能看中你的才华。” 见妻子对自己如此有信心,董远心中有些惭愧,他几次中举失败,早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 女子急忙接过鞋子,说道:“你快去!” 董远应了一声,向县衙方向急行,然而好巧不巧,半路上又碰到祁老三人,便想绕过去。 祁老三看清他模样,大吼一声:“给我站住!” 董远心道:“若是给这泼皮缠住,定会耽误许多功夫。” 不仅没站住,反而跑了起来。祁老三这种人别人越怕他,他便越来劲,叫道:“给我抓住他!” 壮家丁几个跨步过去,将董远狠狠推倒在地,拳打脚踢起来,他好几天没打人,拳头早就饥渴难耐。 这里是端阳街,行人不少,顿时有人注意到这边情况,但看到祁老三那张满面淤青的面容后,都不敢多事。 瘦家丁十分不解,问:“三爷,您想干什么?” 祁老三狞笑道:“干什么?老子被武哥打了一顿,只好找这臭书生出出气。” 他嘴里的武哥便是祁重武,祁重武本来觉得捕头之位应该是自己的,皆因祁老三坏了事,得罪了县令大人,这才落到展元那臭小子头上。 回来后便打了祁老三一顿。 瘦家丁提醒道:“现如今衙门里是县令大人做主,咱们打了他,只怕要吃板子!” 祁老三顿时有些退缩,叫道:“石头,别打了!”壮家丁立即便停手了。 这时,街对面飞速跑过来一人,身穿捕快服,那人走近后冷冷道:“祁老三,原来你跑到这来了,跟我去一趟衙门吧!” 祁老三吓一跳,指着壮家丁道:“是他打的,与我无干呐!” 那捕快看了眼石头和躺在地上的董远,怒道:“原来你又在当街欺人,哼,这次便一次将你收拾了!” 第52章 书房议事 祁老三这才察觉对方并非因董远被打而来,而且似乎来者不善,他退后两步说:“我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 “你当年跟着祁重武陷害我家大师兄的事可没忘吧,如今县令大人命展哥翻案,丁威虽然跑了,但祁重武和你们这些走狗却别想逃掉!” 那捕快怒气冲冲。 祁老三刚开始还疑惑大师兄是谁?随即反应过来,大叫:“你是长威镖局的人?” “那是以前,我现在是衙门捕快,你是要我动手呢还是自己跟我走呢?”捕快冷冷道。 瘦家丁见机最快,转身便逃,然而才走两步,膝盖一疼,跪倒在地,接着那捕快连连出手,将祁老三和壮家丁打倒在地。 他走到董远旁将他扶起,问:“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捕爷相救,不知捕爷姓名?” 董远站起身,揉了揉肚子,他本对捕快没有好感,但毕竟为对方所救,便客气了些。 “我叫元庆,你放心,现在是展哥当捕头,以后这些恶霸我们都会收拾掉的。” 说着便押着祁老三几人,向县衙走去。 董远急忙跟上,问:“捕爷,不知现在去衙门,能否见到县令大人?” 元庆还以为他要告祁老三殴打自己,说道:“这件事你就交给我了,我会惩治他们的。” “谁还管这臭无赖啊,我有事找县令大人,和你一同去县衙吧。”董远急道。 “那行,我等会帮你去二堂看看,如果县令大人在的话,就帮你通报。” “多谢捕爷!”董远大喜。 盛夏的夜晚,时有凉风吹过,董远心中却有些焦躁,生怕自己见不到县令,又或者被县令拒绝。他自己倒没什么,就怕家中贤妻失望。 行至县衙,衙外站着一名大汉,董远仔细一看,却是刚刚和陆原同行之人。 元捕快见了大汉,快步上前施了一礼,问:“侯班头,您在这做什么?” 侯开山扫了祁老三一眼,笑着说:“没什么,元庆,你们这几天倒忙得很呐,今儿个又抓了谁?” 忽然他注意到元庆身后的董远,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伤势,不等元庆回答,几步走到董远身边,问道:“你身上伤是怎么回事?” 董远听元庆叫他班头,心中一跳,隐隐有些猜测,呐呐道:“没什么。” 侯开山点了点头,说:“走吧,随我去见县令大人!”说着便向县衙内走去。 莫非真如自己猜测那般?董远心中有些窃喜,又觉是自己异想天开,患得患失的跟在侯开山身后。 一路行至二堂书房,当看到陆原后,他哪还不明白,立即下拜道:“草民董远拜见县令大人!” 陆原扶起他,微笑道:“董兄不怪我隐瞒吧!” “草民不敢。”董远急忙道。 陆原这时注意到他脸上有些淤青,皱眉道:“董兄脸上这是怎么了?” 董远不敢隐瞒,将祁老三之事说了, 陆原得知董远被捕快所救,极为满意,心中对展元评价越来越高。 “董兄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给董兄安排个什么职位,不知董兄可有要求?” “全凭大人吩咐。”这种时侯就算有也不能提啊,董远虽是个急性子,却也不蠢。 “那好,你就充当我的幕僚,挂职典狱,你看如何?” “多谢大人!”董远极为满意。 又找到个帮手,陆原也十分高兴,笑着说:“今日天色已晚,你明天再来县衙办手续吧。” 董远很希望现在就把手续办了,但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显得太急切,只得道:“也好,那在下告退了。” 出了县衙,一阵微风吹来,董远只觉神清气爽,快步向家中走去,希望能将这好消息尽快分享给家中娘子。 次日清晨,陆原是被陆雨瞳叫醒的,小女孩不停的推着他,说:“哥哥,快起来,侯大叔来了。” 陆原感觉眼睛还有些酸,他昨晚想着如何发现商业的问题,想的较晚,有些没睡好。 “雨瞳,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啊,反正天已经亮了。” 差点忘了,这里是古代,可没那么方便看时侯,虽然县衙二堂外有一座日晷可以看时辰,但在家里就只能看天色,再凭借经验了。 穿戴整齐后,他步入会客厅,侯开山正在厅内等候。 “大人,王员外三人来了,正在二堂等您。”他看起来精神格外好。 “好,我吃完早饭就过去。” 侯开山通报完便离去了,陆原随意洗漱了一下,吃了几块蒸好的面饼,向二堂走去。 进入书房后,又是一堆人在等候自己,看来自己是最懒的了。 在书房太师椅坐下,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陆原说:“展元,你去外堂搬些板凳进来,大家坐着说话。” “是。” 待众人都坐下后,陆原说:“王员外,你们先说说吧。” 王员外见县令大人最先问自己,觉得倍有面子,清了清嗓子说: “大人,昨日老夫在庄园请了城中各行各业重要人物以及各村村长商议,大伙一致恳请大人打击盗匪,除去十一寨。” “好,我知道了,百姓们还有其他诉求吗?例如有什么冤案?” “县令大人,事有轻重缓急,除盗为眼下最为急迫之事,个人的案件可以之后再处理。” 说话的是纪阑,他神情极为严肃,第一次见陆原,便这么当众顶了他一句。 岳毅吃了一惊,生怕这腐儒惹县令大人生气,急忙出声道: “大人,民众呈报给我们的冤案,我们都已记录下来,您想处理的话随时都行。” “很好,纪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些案件稍后再处理吧。”陆原又向秦礼问:“秦师爷,你有什么事?” “大人,那个,是关于属下挂职之事。”这种事他实不想当众说出。 “你便和董远一样,挂职典狱如何?” 董远是谁?秦礼一时有些困惑。 “董远,你跟着秦师爷一同去吏房办手续吧。” “是。”站在角落的董远拱了拱手。 莫非是新来的幕僚?秦礼顿时危机感爆升,拱手道:“属下领命。”出书房后,他立刻满面春风的和董远攀谈起来。 书房内,陆原又望向展元问:“展捕头,你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禀大人,属下昨日查出一件丁威受贿栽赃的案件,被害人已在大牢关了大半年,身受重伤,眼下案件还缺些证据,不能结案,不知可否将被害人先行放出,治疗一下伤势!” 见陆原沉吟不语,展元顿时紧张起来。 “如此看来县衙大狱内还有许多冤屈关押之人,展捕头,这段时间就要劳你多辛苦了,你说的那人可以放,但要派人看着。”陆原缓缓道。 展元欣喜若狂,如此一来师傅便会把二小姐嫁给自己了,他不敢说话,怕声音变形惹人怀疑,拱手拜了一下便告退了。 陆原又向韩市令问:“你有什么事吗?” “大人,县城内又有许多商铺和酒楼闭市了!”韩市令支支吾吾道。 王宇和岳毅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见陆原皱眉不语,王宇趁机进言道: “大人,此事是四大商会联合许多大商一同向大人发难!老夫愿为大人分忧。” “王员外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 “老夫在城中还有一些影响力,可以联合一些中小商,共同对付四大商会,不过还需要大人相助!” “如何相助?” “大人,本县主要出口茶叶和草药,其他布匹、皮革、瓷器之类的商品都是从县外进口,只要大人不让四大商会霸市,强买强卖,我们就能从百姓那里收到这些商品,如此一来,我们就能支撑市场,他们闭市也无用。” 王员外捻须微笑,将早已想好的要求提了出来。 第53章 剿匪之谋 岳毅接口道:“比较麻烦的是进口商品,我们虽有足够资金,但每次都是委托镖局运送,如果商品太多,镖局很难护送周全,可能会被山贼劫去,所以只有除了十一寨,商铺闭市才能解决。” “那以前四大商会是怎么运送这么多商品的?”陆原有些不解。 “那些强盗从不劫他们货物,此事老夫也觉奇怪。”王员外装模作样道。 陆原也不点破,问:“韩市令,他们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大人放心,其实我早看不惯四大商会那帮人了,只是人卑言轻,如今有您做主,我定不允许他们在市场上胡来!”韩市令看起来义愤填膺。 王宇暗哼一声,心中暗暗鄙夷韩市令。 事情都已交代,三人便告退离去,纪阑走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出了二堂,王宇笑道:“纪先生,你准备向县令大人说什么?” “本想和他说说县学之事。”纪阑沉声道。 “这事有什么好急的,以后再说吧。”岳毅笑着说。 纪阑暗暗冷笑,他早就知道这些商人没有远见,不会明白教育的重要性,他不清楚县令大人对教育的看法,担心适得其反,这便是他欲言又止的原因。 众人走后,陆原见侯开山眉头皱的很深,问:“侯兄,怎么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商人想的太简单了,据我所知,十一寨每寨都有一百名以上的贼匪,武艺高强的人不在少数,而且躲在深山之中,以县衙如今的力量,很难剿灭他们!”侯开山据实报告。 陆原心中一沉,他本以为剿灭一两个山寨立立威还是可以的,再采取分化手段,但现在看来似乎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咱们在民间招一些壮丁,配合衙役,你看怎么样?”陆原问道。 “没有经过训练的壮丁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这些杀惯了的山贼,便如同羊入虎群。”侯开山摇头否定。 陆原立刻想起了彭豹,不错,要是有几十个彭豹这样的人,估计全县男丁都不够他们杀的。 望着眼前还有很多文书要处理,陆原说:“你先去训练衙役吧,我再想想。” …… 长威镖局大堂内,金木行正在和罗勇说话,忽听门外有人大叫: “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展哥把大师兄救回来了!” 金木行豁然站起身,向门外奔去。 刚入庭院,便看见展元和金兰芝各扶着金元武一只胳膊向这边缓缓行来。 金元武见到父亲后,双手一挣,向前跪倒,泣声道:“父亲!” 金木行一把将他扶起,和他相拥而抱,泣声道:“我的儿啊!” 展元在一旁看的心怀激荡,忽然一只手抓住他手,转头一看,只见金兰芝脸颊通红,他反手一抓,将二小姐纤手抓在手心,只觉一阵温软滑腻。 大堂内,父子二人尽诉离情后,金木行情绪渐渐稳定,向展元问:“元儿,衙门里最近有什么变动吗?” “确实有变动,年姚丢了班头之职,被降为皂班衙役,侯大哥兼领皂班,还搬到县衙中住了。另外有个叫董远的秀才成为了县令大人新幕僚,我以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事无巨细,将衙门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展如今都成捕头了,在牢房里听他说起时,我还不相信呢。”金元武笑道。 见哥哥调笑展元,金兰芝顿时不乐意了,哼道:“要没有他,你哪还能坐在这笑他。” “你还没嫁他呢,就这么向着他,要是嫁了后那还得了?” 金兰芝顿时和他打闹起来。 金木行老怀大慰,对展元越来越满意,说道: “元儿,我虽没做过官,但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的,你要想将官做大,要懂得保持低调,与人交好,这才是长久之道。” 展元拱手称是。 “师傅,我感觉县令大人可能有剿灭十一寨的想法!”展元说。 金木行吃了一惊,眯着眼沉吟道:“这虽是好事,但十一寨也并不好对付,咱们可要好好谋划谋划。” 罗勇见他们家人团聚,在一旁本不愿打扰,闻听此事,顿时竖起耳朵。 心想,县令大人居然打算对付十一寨,这可是天赐良机,借助他的力量,说不定可以杀掉裴世勇这奸贼! 金木行回想着十一寨的情报,缓缓道: “我曾和黄风寨三当家“山猿”石刚交过手,他武艺和我相当,由此可知大当家“天龙”史颜宏和二当家“地虎”崔超武艺都在我之上,其他山寨既与他们齐名,定然也不会差,要想对付他们,光靠县衙衙役肯定不行。” “光靠衙役自然不行,但再加上我铁枪门和你长威镖局,特别是元武也出来了,等他养好伤,有他出手,剿灭一寨并不困难。”罗勇插嘴道。 他和裴世勇交手过几次,对方武艺实在他之上,不过他虽知金木行武艺不怎么样,但有个好儿子,只要金元武肯出手,杀死仇人的机会便高了几分! 金木行对自家儿子武艺那是极为放心,但想到十一寨的凶悍,还是皱起了眉头。 “虽说如此,但伤亡必定惨重。” 这小子就是胆太小,罗勇劝诱道: “要想立大功,有所伤亡在所难免,而且县衙内必有强弓,武器上我们占优,伤亡未必会有多大。” 金木行沉吟不语,显然有所意动,罗勇又劝:“金老弟,你忘了黎园是怎么从捕头做到县尉之职吗?只要立下此功,展元升为县尉未必没有可能!” 金木行瞧见展元热切的眼神,知道若是自己拒绝,必定与他生出嫌隙。 要是捕头是他自己儿子,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但展元嘛,想到这,他决定尽快让展元和金兰芝成婚,如此便可放心了。 “不知罗兄出此大力,想要得到什么?”金木行问。 “你应该知道,乌旗寨裴世勇杀了我大儿子。”罗勇沉声道。 “我知道,但罗兄想必还有其他要求吧?” 罗勇忽的一笑,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我还希望展元高升之后,捕头职位由我小儿子罗泰做。” 金木行双目微眯,虽知他另有所图,没想到胃口这么大。 不过只要展元真的当上县尉,儿子的前程自不必担忧,他沉吟片刻,说道:“我这边没问题,但这事还要县令大人答应才行。” “只要老弟答应了,我自会和县令大人商谈,到时候还需要展捕头替老夫引荐一下了。”罗勇笑呵呵道。 展元忙道:“不敢。” …… 这两日陆原一直在处理县衙琐碎政务,他开始将文书分类,最重要的文书自己处理。 经他观察,董远之才远强于秦礼,因此次要的交给董远处理,不重要的交给秦礼。 如此一来他便得以抽出时间,可以谋划剿灭山寨之事,这一日上午,他将展元和侯开山叫到书房。 “这两日王员外他们一直问我剿灭十一寨之事,不知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陆原问。 “属下以为可以借助城内镖局和武行之力,许诺他们一些好处,由他们配合衙役的话,剿灭一寨并不困难。”展元想都不想,立刻说道。 陆原眉头微微皱起,向侯开山问:“侯兄,你以为如何?” “我认为可以向宣州境内的隐剑山庄求助,我听人说隐剑山庄庄主李木一嫉恶如仇,如果大人您亲自去请他出手的话,还是很有希望的。” 陆原暗叹一口气,果然江湖人想的法子都是利用江湖力量,陆原更希望的是培养自己的力量,不然还不如去找李若真帮忙呢。 “改日再说吧。”他摆了摆手 眼下午时未到,他今日重要文件都处理完了,站起身,他决定趁机去后宅密道瞧瞧。 第54章 虎口脱险 回到后宅,陆原在回廊上发现正在睡觉的陆雨瞳,难怪这小家伙每天睡的晚,起的还这么早,原来等自己上班后偷偷补充睡眠呢。 走廊早已被小女孩打扫的干干净净,她正成大字形,躺在上面甜睡。 陆原没有立即叫醒她,在她身旁蹲下,伸手在那张小脸上揉捏起来,她虽渐与陆原亲近,却从不肯让陆原捏脸,此时不捏个痛快,更待何时? 他捏的一用力,小女孩眉毛就皱起,再一松手,眉毛又舒展开来,十分有趣。 忽然他一下用力重了,小女孩眼睛一下就睁开了,陆原连忙后退几步,仰首看天,装作若无其事。 陆雨瞳刚睡醒有些迷糊,摸着脸蛋,望着陆原问:“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公事处理完了,就回来看看你。”陆原继续看着天空。 小女孩呆呆哦了一声,依然在脸上摸了不停,总觉得有些奇怪。 “咱们一起去密道看看吧。”陆原试图转移她注意力。 “好呀。”小女孩立即兴奋起来,向耳房跑去,自从发现密道后陆原便禁止她进去,她早已迫不及待去探险。 进耳房后陆原发现小女孩早已不见人影,急忙跟下了密道。 下了阶梯后,下路极窄,只能容一人行走,而且一片漆黑,幸亏小女孩手中有个火折照明。 “雨瞳,你手里的火折哪来的?” “杂物房找到的。” 小女孩回了一句,便当先带起了路。 这条密道比想象中还要长,走了一段平路后,地势越来越高,按理说应该到地上了,可偏偏还在地下,极为古怪。 跟在陆雨瞳身后又走了许久,他终于发现前方出现些光亮。 穿过一片草丛,前方豁然开朗,难怪陆雨瞳说这里周围有许多树,这分明就是一片山林,地势越来越高就是因为在上山。 密道出口处被一簇草丛挡住,从外部很难发现洞口,当初建这密道之人想的可谓十分周密。 “这密道以后用来逃命倒也不错。”陆原四下打量一番后,自语道。 他很想知道这里位于何处,在一颗树上做了记号后,拉着陆雨瞳说:“走,我们下山看看。” 走了一阵,小女孩忽然说:“哥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没有啊。”陆原凝神听了会,答道。 又走了几步,陆雨瞳忽然停住,怎么拉都不走。 “雨瞳,是不是走不动了,要不要哥哥背?”陆原笑着问。 陆雨瞳脸色苍白,双腿抖动,显得极为害怕。 陆原察觉到不妥,正要再问,周围忽然传来“嗷”的一声。 这声音直击灵魂,听来极为可怕,陆原腿有些发软了,他听出来了,这是虎叫声! 这时他突然想起最近处理的政务中,有一条说鸡鸣山有大虫出没,莫非这里便是鸡鸣山? 他用力敲了敲双腿,抱起陆雨瞳向密道出口处返回,一开始走的十分勉强,走了几步后双腿渐渐灵活,跑了起来! 才跑一小段路,前方忽然窜出一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正是一只虎! 陆原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老虎,实没想到面对面相遇,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他耳边传来一阵“噔噔!噔噔!”的声音,如同引擎一般,正是自己心跳之声。 “嗷!”老虎再次发出咆哮,陆原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陆雨瞳本来亦十分害怕,然而当看见陆原如同白纸般的面容后,心中陡然鼓起勇气,冲着老虎大声吼叫:“啊!” 老虎本来正在慢慢接近,被她一叫后顿时止住了身形。 陆雨瞳不依不饶,捡起一块石头向老虎扔去,这一下激怒了老虎,它猛的便向小女孩扑去。 被陆雨瞳叫声惊醒,陆原也大吼了一声,腾的站起,向老虎迎了过去。 就在他和老虎快撞在一起时,一只长枪激射而来,射在老虎侧腹,强大的力道将老虎带的横移了一段距离,和陆原相错而过。 陆原扑了个空,趴倒在地。 “你没事吧?” 他前方传出一道声音,声线娇嫩,是名女子。陆原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红衣女子向自己伸出一只手,微笑的看着自己。 她一身红色猎装,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容貌虽比不上苏流莺和孙少清,但在此时陆原的眼中,这女子仿若天仙下凡,不觉看的呆住了。 红衣女子被人这么盯着也不恼,笑道:“问你话呢?” “没事。”陆原拉着她手站了起来,只觉手背柔腻,手掌却有些硬。 起身后,他又说了声“谢谢”,语声沙哑,实不像自己声音。 他之前也有被孟宽救过的经历,但只有这次才真正感受到死亡恐惧,因此格外感激红衣女子,忍不住又重复了声“谢谢!” “你这种弱书生,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红衣女子笑着问。 弱书生?陆原苦笑一声,正要答话,忽听陆雨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虽胆大,但毕竟只有六岁,这种生死一隔的经历前所未有。 陆原急忙抱起她,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安慰着。这时他才注意到老虎被长枪钉在树上,早已死绝。 他被女子救了性命,实不愿骗她,答道:“我家有条密道直通这里,只是没想到这里有老虎。” “密道?”红衣女子疑惑道。 “是真的。” 红衣女子点点头,也没多问,取了长枪,便要离去。 “恩公请留步!”陆原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还有何事?”红衣女子问,声音变得有些冷淡。 “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我叫秦幽谕。”女子说完便不再停留,向山道而去。 陆原抱着陆雨瞳,跟在她身旁道:“在下陆原,字尚白,是歙县县令。”他一时急切,把自己县令的事说出来了。 红衣女子停住脚步,讶然道:“原来你便是新上任的县令,那你说的密道是从县衙通过来的吗?” “正是如此。”陆原用力点头。 想来是县官挖来保命之用,秦幽谕想到。 “我还以为你刚才是骗我呢,所以便不想和你说话了。”她笑着说。 陆原微吃一惊,想不到这女子如此坦率。 “你救我性命,我怎会骗你?” 秦幽谕听一名长辈说过新任县令是名好官,心想倒也不能对他失礼,问:“可要来我家中吃饭?” “好啊,在下求之不得。”陆原欣喜道。 “那便随我来吧。” 跟在她身后走着,陆原这才发现她身材高挑,有一米七五左右,只比自己这具身体矮一点,在女子中实为少见。 走了几步,陆原发现方向竟然是向山上而行,不过倒也没有多问。 到了山顶,只见中心处有一座小湖,湖旁有几间竹屋和草棚,一间草棚中还可以看到马匹。 想来这便是女子住处,陆原心想也只有这种清雅居所,才配得上此女。 秦幽谕将陆原带入一间竹屋,说了声“请稍候”便出去了。 这时陆雨瞳在他身上挣扎起来,陆原连忙放下她,开始打量着四周环境。 屋内只有些竹子做成的简单家具,并无任何装饰,与陆原想象中的雅致相去甚远。 过了好半晌,女子步入屋内,一手端着竹桶,一手端着盘菜,居然是做饭去了。 唯一的一盘菜是炒竹笋,秦幽谕给陆家兄妹添好饭后,笑着说:“粗茶淡饭,请不要客气。” 陆原在这女子面前总感觉有些拘束,一时找不到话说,闷头吃饭。 米饭懦软,竹笋香脆,陆原很快便吃完一碗,女主人又给他添了一碗。 秦幽谕吃饭时没有说话,陆雨瞳更是很少在外人面前说话。 于是三人皆闷头吃饭。 第55章 终入匪穴 吃过饭后,陆原正斟酌着措辞,忽听秦幽谕说:“我要看书了,陆兄请便。”这便要赶人了。 陆原暗暗有些生气,拱手道:“多谢招待,就此告辞。” 走到门口,忽听一间草棚下传来一道男子声音:“我的饭呢?” 秦幽谕也不答话,盛了碗米饭,又夹了些竹笋后向草棚抛去,眼见竹碗要掉落在地,从围栏下忽然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碗,饭菜未洒落半分。 接着秦幽谕又抛出两根竹筷,那只手照样稳稳接住。 陆原心中一震,向秦幽谕急问:“秦姑娘,那里面是你丈夫吗?” “是我弟弟,你别管他。”说完便进了一间屋子,想来是看书去了。 陆原松了一口气,牵着陆雨瞳出了竹屋,心想:“明日再来。” 走了一阵,忽然发现自己不记得去密道洞口的路了,忙向小女孩问:“雨瞳,你还记得去密道口的路吗?” “记得。”小女孩点了点头,又带起了路。 一路上陆原有些担心又窜出一只老虎,但若是回去求秦幽谕护送,又恐被她耻笑,便硬着头皮跟在陆雨瞳身后。 小女孩记性不差,没一会便领着陆原回到密道处,他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向密道返回。 下午处理政务时,陆原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处理完工作,在县衙闲逛起来。 行至幕僚房,见房内已置了两张桌子,董远正在埋头工作,秦礼则在看什么书。 见陆原忽然而至,秦礼连忙收书站了起来,讪讪道:“大人。” 董远闻言也立即起身施礼。 “我就过来看看,你们工作还习惯吗?忙得过来不?”陆原说。 “挺好的。”秦礼笑道。 “大人,最近有许多百姓反映因商铺罢市,导致生活多有不便。”董远如实禀告。 “我知道了,你们工作吧,我走了。” 陆原走后,秦礼埋怨道:“董兄,大人明显正在为罢市之事烦心,你为何还向他说这些事?” “那也不能不说啊,若不及时处理,大人好不容易在百姓心中建立的好名声就要付之东流了。”董远沉声道。 秦礼暗骂一声书呆子,说:“能解决早解决了,你这样给大人添堵,他心烦意乱,更难想到办法了。” 在两名幕僚争辩之时,陆原叫上侯开山陪同,出了县衙,向齐云山而去,想向王质求教。 然而山上道士却说王质几天前出去后便再没回来了,陆原又是担心,又是烦躁,悻悻而归。 …… 歙县郊外,黄风寨 这是一间宽广的大堂,正中间位置挂着一匾,写着“义气堂”三个大字,匾下一张虎皮椅上,一名上身**的大汉正横卧其上,呼呼大睡。 忽然一名光头壮汉几个大踏步进入大堂,看到大汉后,急吼吼道:“二哥,大哥在哪?” 这睡觉大汉正是黄风寨二当家崔超,光头壮汉说话声音不可谓不大,然而崔超依然睡得死死的。 光头壮汉直接拿了一碗茶,泼在睡觉汉子脸上,那汉子才总算醒转,抓了抓头,迷糊道: “老三,你不是去开会吗,怎么回来了?” 光头大汉正是三当家石刚。 “你别管,大哥在哪?。”石刚急切道,他对自家二哥一向毫不客气。 崔超也不恼,笑着说:“应该在后山瀑布练功。” 石刚点了点头,向后山而去,崔超也跟了上去。 黄风寨位于歙县以西的狼山,山后石瀑之下,一名穿着短裤的男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坐。 “大哥!我刚从乌旗寨回来,听说城里来了位县老爷,和县尉大人不对付,打算对付我们,大伙商量着给他个教训呢!”石刚远远喊道。 那男子却是理也不理。 崔超听后吃了一惊,问:“这可如何是好?” 石刚只关注大哥怎么说,毫不在意崔超反应,见短裤男犹如没听到般,心想:“大哥果然对这事不在意。” 想了想,他又向短裤男喊:“大哥,还有个消息,您让盯的那女人从县城出来了!” 短裤男子双眼猛的睁开,纵身一跃,落在石刚旁边,急问:“消息是否可靠?” 石刚一向佩服大哥性子沉稳,只不知为何每次提到那女子,便沉不住气了,莫非真如戏文里说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是县城外监视的弟兄传回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这短裤男子正是黄风寨大当家史颜宏。 他大约三十来岁,面容古朴刚毅,全身肌肉不似石刚和崔超那么隆起,但浑身上下却充盈着一股欲爆发的力量,如同一只猎豹,每一寸肌肉都充满弹性,让人为之所摄。 史颜宏在原地踱了几步,显得有些兴奋难耐。 “按计划行事,你们俩都去,定要将人带回来,再出疏漏,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他缓缓说道,说到后来,语气已变得极为冰冷。 “是。”石刚吞了吞口水问:“其他山寨准备教训县太爷的事,您看?” “不用管。”史颜宏淡淡道。 …… 歙县北门方向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驾车的王管家赶了一阵车,见路上行人稀少,渐感不安,说: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让侯壮士护送吧,这道上瞧着有些不对劲。” 这辆马车正是苏流莺的马车,候家父子走后,她便决定不告而别。 “王管家,你若害怕便自己回城吧,我骑马而行便是。”苏流莺幽幽道。 王管家只是她临时雇的管家,但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对这温柔的女主人已生出忠敬之情,只盼她能让自己给她一直做管家。 “小姐千金之躯怎能骑马。” 苏流莺轻轻摇了摇头,只觉这话听的格外刺耳。 “小姐放心,如果真有盗匪来了,小人必定——”话说到这里便止住了,马车也缓缓停住。 苏流莺有不好的预感,急忙问:“王管家,怎么了?” 车外无人应答。 她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紧紧握住,掀开车帘一看。 “啊!” 她大叫一声,只见王管家倒在驭坐上,一只长箭从额头穿过,脑后穿出。 马车前方的官道上,一群大汉笑嘻嘻的站着,一名光头大汉叫道:“小娘子,随爷们去吧!” 居然又碰到盗匪,苏流莺一阵气苦,抽出匕首就要往脖子摸去,忽然虎口一阵,匕首脱手而去。 她奋力取出头上簪子,插向咽喉,忽然身前一道身影闪过,她立即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苏醒时,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间,双手双脚皆被绑住,嘴里也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以为自己已被侵犯,缓缓闭上眼睛,美目中却有止不住的泪水流出,她在青楼那种地方守护了二十多年的贞洁,不想失在此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什么声音,想来是那些贼匪又要侵犯自己了,她开始寻思着脱身之法。 她性格外柔内刚,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已然决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此处,然后去寻找陆原,借助他的力量杀死这些盗贼,最后自尽。 如果陆原敢趁火打劫的话,她也会忍辱侍奉,不过死前也要拉他垫背。 大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窜了进来,走到苏流莺身边,低声说:“我是来救你的,别叫。” 见苏流莺点了点头,那道身影取下她嘴中之物,说:“跟我来。” 出了门,外面天色已黑,苏流莺紧紧跟在那人身后,一路上倒也无人发现。 逃离山寨一段距离后,借着月色,苏流莺才看清那人穿着武服,面色刚毅,是名三十多岁的汉子。 第56章 马帅秦泉 那人拱了拱手:“在下史都,因见姑娘被山贼所劫,这才暗中跟随,伺机前来搭救。” 过了半晌,他见苏流莺默然无语,心中有些焦急起来,忽然心中一动道: “姑娘放心,我一路跟随监视,姑娘还是完璧,否则我就是拼去这条性命,也不会坐视不理。” “当真吗?”苏流莺急切道。 “姑娘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检查一下。” 苏流莺本是聪慧之人,见自己衣物完整,本有些怀疑,但又绝不相信山贼会放过自己,只道是自欺欺人,现在听史都这么说,心中信了五分。 她悄悄走到一处草丛后检查了一下,总算放下了心。 从草丛后走出,她见史都正背对着自己,心中对他好感更甚,嫣然笑道:“多谢史壮士相救!” 史都转过身,见她笑颜娇艳,如百花绽放,看的呆住了。 苏流莺脸孔微红,垂目道:“还请壮士送我去县城。” “愿听姑娘差遣。”史都急忙道。 二人走了一阵,史都忽然耳朵贴地,脸色大变道:“山贼追来了!” “那怎么办?”苏流莺花容失色道。 “山贼必定是向山下追去,我们只能在山上找个地方躲一阵,等山贼放弃了,我们再走不迟。” “只能如此了。”苏流莺叹了口气。 …… 如此又过了两天,陆原每日处理完上午政事后,便回后宅,叫上陆雨瞳向密道而去。 这几日如何打击盗匪之事让他极为烦心,唯有秦幽谕的竹屋,能让他感到安宁,缓和了些心中抑郁之情。 秦幽谕兄妹性情都极为奇特,自己这样每日去蹭午饭,秦幽谕也从不赶他,也从不怀疑自己县令身份,只不过每次与他说话都不超过三句,吃了饭她便会去看书,陆原只好告辞离去。 至于弟弟,他到现在都没见过一次,只听秦幽谕提过,说他练兵之术自觉精熟,正在学练马之术。 上山之路陆原早已记熟,行至竹屋,他也不客气,直接便进去了,然而屋内除了秦幽谕外,这次却多了一名老者。 莫非是她长辈?陆原紧张道:“秦姑娘,我来了。” “好,请稍候。”秦幽谕笑道,也不向他介绍老者,便要去煮饭。 “这不是县令大人吗?”那名老者在陆原脸上打量良久,忽然大叫一声。 “老人家,您认识我?” “老朽李大山,前几日大人修改茶政时见过大人一面。”老者说着就要像陆原下拜。 “老人家不必多礼。”陆原急忙将他扶起。 “李叔,这县令确实如你所说是个好官,穷的每日都要跑我家来蹭饭!”秦幽谕调笑道。 陆原被她说的脸上一红。 “幽谕,不许对大人无礼!”李大山怒斥一声,接着又大喊:“秦泉,快过来见过县令大人。” 草棚中男子应了一声,走了出来,陆原总算见到他庐山真面目。 只见他身穿短袖,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不过神色却显得懒洋洋的,走近后陆原立即闻到一股马粪味。 李大山也闻到了,喝道:“去洗洗你身上的味道,想熏死县令大人吗?” “县令大人并不会介意,是吗?”秦泉微微一笑。 “不错。”陆原笑道。 秦幽谕见李叔对陆原如此尊敬,对他多了些兴趣,她之前只听李叔说县衙来了个新县令,是个好官,并未听说陆原事迹。 李大山对秦氏兄妹严厉的很,一转首对着陆原时,却是笑容满面,说:“县令大人果然没骗我们,这么快就来看我们了。” “我最近太忙,还没时间去看大家呢,今日是凑巧来此。”陆原有些惭愧。 “大人您来了就好,如果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直接说,千万别客气!” 陆原微微点了点头,向老者问: “李叔,我听说你们最近因商铺罢市,生活有所不便,所以村民有些不满,不知可有此事?” “是哪个王八蛋造的谣?大人您为了我们和那些奸商斗着呢,大伙都知道,只恨帮不上大人,谁敢心怀不满,老夫劈了他!”李大山怒不可遏。 陆原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他一直为此事担忧。 “李叔,你们说的是什么事?”秦泉问。 李大山这几天,最喜欢和村民谈论的,便是县令大人审那些贪官污吏、豪强恶霸之事,听他问起,自然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县令大人来了县衙才几天,便罢了丁剥皮、田喉等一帮狗官,又审了陈家大少,还了许家公道,废了茶业恶政,又和四大奸商恶斗——”言语中颇有些夸张放大。 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事迹,陆原心中也有些自得,不过想到眼下盗匪之事束手无策,又觉有些愧对百姓的信任。 心中不禁想,这时候还讲什么脸面,不如就去找李姑娘帮忙吧! “果然是位好官,我去做饭了,总不能让咱们的好官饿肚子。”秦幽谕似乎很喜欢调笑陆原。 “去吧,把我刚带来的鸡蛋也都炒了。”李大山说。 秦幽谕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如今那些巨商联合在一起罢市,陆大人可有什么应对之策?”秦泉沉吟许久,问道。 “我准备剿灭十一寨,清出一条商路,只要商路畅通,自然会有新商人出现。” “大人说的对,除了丁剥皮,就数这些强盗最可恶,您一定要剿灭他们。”李大山连声附和。 “我见陆大人眉宇之间有忧愁之色,想来是剿匪遇到难处了。”秦泉笑着说。 “不错。”陆原缓缓道。 李叔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只要县令大人翻翻手,这些盗匪就灰飞烟灭了,急忙问: “大人,您是不是缺人手,咱们村子里还有些年轻人,秦泉也通些武艺,我叫他去给您帮忙。” 陆原闻言向秦泉看去。 “李叔,别的我可以听你的,这点可不行,我爹让我二十三岁后便去北方投效赵大哥,眼下只有一年了。”秦泉微笑着拒绝。 “你爹死了十多年了,你忘了是谁把你们兄妹拉扯大的吗?少顶嘴,你们都给我去陆大人那里效力。”李大山怒道。 “老人家,我那里并不缺人手,您不必着急,我一定可以剿灭这些盗匪的。”陆原不想因自己让二人失和,出声调解。 “那就好,我想那些盗贼也不是大人您的对手。”李大山信以为真,笑呵呵道。 秦泉低头不语,过了好半晌,秦幽谕端着饭菜进来了,今日除了炒竹笋外,多了一盘炒鸡蛋。 三人吃饭时,陆原趁机问:“秦姑娘,能和我说说你们兄妹的事吗?” 他早就对这对兄妹好奇极了。 秦幽谕见李叔瞪着自己,笑着说:“李叔,你瞪我干嘛,陆大人为人挺好,我自然会告诉他。” “陆大人,你听好了,我父亲名叫秦振,本是后粱大将,朱友贞篡位后亲近小人,导致国家灭国,于是父亲隐姓埋名,四处躲避,后得涿州刺史赵宏殷收留,在他手下听用。 也是在那几年他认识我娘,生下我姐弟二人。后来父亲身份暴露,赵宏殷也护他不住,只得南逃,在此处隐居,后来他因病去世,幸得李叔照顾,我姐弟才得以成人。” 果然是将门之后,陆原又问:“我刚才听秦泉说赵大哥,不知是谁?” “是赵宏殷之子赵匡胤,我爹做过他老师,临死前嘱托弟弟将来去投效他。” 第57章 竹屋之约 陡然听到赵匡胤之名,陆原心中一震,这可是宋朝开创者。 “秦姑娘也要去投效赵匡胤吗?”陆原定了定神,问道。 “我一女子如何去投效他,陆大人说笑了。”秦幽谕笑道。 “那也是。”陆原感觉心中一轻。 这时陆雨瞳扒完饭,说道:“哥哥,我出去玩会。” 她闷头吃饭,速度比谁都快。 秦泉察言观色,见陆原十分在意自家姐姐,微笑着说: “阿姐,我观陆大人行事,说不定能成全你梦想,你何不向他说一说?” 李叔在一旁听的心中一跳,心想:“女人的梦想不就是嫁人吗?秦泉这小子莫非要把她姐姐嫁出去?可陆大人是何身份,如何高攀得上?” “我有什么梦想了?”秦幽谕面色不变。 “你瞒得住别人,还想瞒我吗?你想做个像樊梨花那样的女将军,是也不是?”秦泉微笑道。 秦幽谕脸颊微微一红,随即恢复自然,笑着说:“算你说对了,那又如何?” 秦泉笑而不语,看向陆原。 “秦姑娘,我眼下不能像你保证什么,但世事万变,虽然希望不大,但只要有机会,我愿意帮你实现你这梦想。”陆原缓缓说。 他来自后世,对女子做女将军毫无心里阻碍,而且自从命运将他送到这个世界,随着在这里渐渐扎根,他内心深处开始产生一个想法:说不定自己能避免宋朝的出现! 秦幽谕一双妙目幽幽看向陆原,默然无语。 “陆大人,就算你做了宰相,也无法做到这点,你明白吗?”秦泉提醒。 “我明白。”陆原沉声道。 秦氏兄妹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他话中之意,只有李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三人在说什么。 “李叔,时间也不早了,您该回去了。”秦幽谕忽然开口。 “我要陪陆大人,家里又没大事,不着急。”李大山笑呵呵道。 见秦幽谕向自己打眼色,陆原只好开口:“李大叔,我过段时间再去鸡鸣村看您,您先回去休息吧。” 李大山虽有些不乐意,但也不愿违陆原之意,说:“那好,我先走了,陆大人,您可一定要记得要来咱鸡鸣村!” 老者走后,秦幽谕缓缓问道:“陆大人,不知你如何看待当今天下大势。” 陆原嘴角微微上扬,心想:“问别的我可能答不上来,既然你问这个,那便让你见识一下后世之人的可怕吧!” 他先装模作样想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 “依我看,后汉朝政不稳,一年内必被新的中原政权灭亡,南唐虽能灭楚,但皇帝李璟有野心却无能力,喜好诗词歌赋不重实学,国家无重武风气,其诸子比他更加不如,如此下去,将来迟早也会被中原政权灭国。” 秦氏兄妹对视一眼,神色中都有些震惊。 “愿听陆大人抱负!”秦泉肃然道,再不复之前那般懒洋洋之态。 “最开始,我也是打算看准时机去北方投效,毕竟辽国契丹人一直由北方政权抵挡,若他们被击败,则天下百姓便要遭难。” 秦泉大起知己之心,激动道:“我去北方也是有此念想。” “但我有一忧虑,几番思索后决定留在南方,见机而动。” “陆兄有何忧虑?”秦泉急忙问。 陆原走到窗边,双手扶于身后,悠悠说道: “北方政权更替频繁,皆因重武轻文,武将权力太大,很容易便推翻前朝,皇帝也皆系武将出身。 这样固然可能出现统一全国的政权,但统一之后,皇帝最清楚武将权力过大的弊端,为了皇权稳固,必定会削弱武人地位,几代之后,朝政将全由文人把持,国家将失去血性,战力必然变弱,很可能出现一个委曲求全、受外族欺压的屈辱朝代。” 他这是由结果推过程,轻松的很,但听在秦氏兄妹耳中,犹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秦泉一向自视甚高,但陆原说的这些,却从未想过,他猛然站起身,在竹屋内走来走去,思索着陆原言语。 秦幽谕则用手点着水,在桌子上划着什么,陆原也不去打扰他们,继续负手看天,装着高人风范。 过了许久,秦泉又坐了下来,问: “陆大哥,所以你觉得由南方政权统一国家更好吗?” “只可惜如今南方政权皆没有统一国家的能力。”陆原摇了摇头。 “所以你想自立?”秦泉双目放光。 “自立谈何容易,我不过是想见机而动,如果北方能出现一个不由武人篡位形成的政权,我必定会放弃一切,前去投效。” 他心里补充道:“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将来郭威通过武力篡夺后汉,建立后周,赵匡胤兵变篡夺后周,建立宋朝,而后杯酒释兵权,削弱了武人地位,中原王朝从此开始走下坡路。” 这对他来说是历史,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秦泉躬身一拜道:“陆大哥,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愿意投效在你帐下。” “什么条件,你说。” “你若能给我一万兵马让我带领,我便入你帐下。” 一万兵马?那除非自己做到节度使,也就是说有自立的能力了,秦泉的意思非常明显,陆原沉默半晌,缓缓道:“好。” “而且是要在三年之内,如果三年期满,我还是要去北方。”秦泉补充道。 陆原见他愿为自己多待两年,已十分满意,凝声道:“可以!” “我虽是女子,但也是守信之人,陆兄,我也和你做个约定,你若能让我做女将军,我便嫁给你,如何?”一直默然无语的秦幽谕也开口了。 听到这个约定,陆原一怔,秦幽谕歪着头道:“你不愿吗?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靠,古代女子怎么都这么自恋,陆原很想展示一下现代人的骄傲,拒绝她!只可惜 他胸中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出卖了他。 “一言为定。”陆原将脑袋偏向一旁。 “我去看书了。”秦幽谕脸颊微红,她虽落落大方,但毕竟是女子,此时也微感羞意。 陆原此时心绪有些激荡,便向秦泉告辞离去。 他对宋朝这个朝代殊无好感,国家虽富有,但那是建立在赋税几倍于唐朝之上,老百姓生活的并不好。 这个朝代重文轻武,鼓励武人弃武从文,对文人士子免赋税,不允许胥吏参加科举,对大辽,甚至西夏进贡换取苟安,这些都让他非常不喜。 他原来没有能力,所以也只能想办法生存下去,现在渐渐坐稳县令,如果将来真有机会阻止宋朝形成的话,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去做。 回到庭院,他正准备去二堂,忽听陆雨瞳问:“哥哥,你娶了妻子后会不会不要我?”她什么都不怕,就怕陆原不要自己。 “我说过,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你,再问这种话就打你小屁股了!” 陆雨瞳嘻嘻一笑,快步跑回了房间。 回到书房,见展元、秦礼和王宇都在书房等候自己,陆原在太师椅上坐下,向王宇问:“王员外,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县令大人,我们资金已经准备好了,买家也找好。”言外之意就是只差陆原剿匪了。 “你放心,就这几日我便会动手。” “那就好,那我三人告辞了。” 陆原又转向秦礼二人道:“你们有什么事?” 展元没有说话,看来是等着秦礼先说。 若是平时,见展元如此给面子,秦礼必定极为得意,但他眼下办砸差事,哪里得意的起来,嗫嚅道:“大人,您的书被劫了。” 陆原一时听的有些迷糊,问道:“我的书?” “就是您在宁国县的家具和书啊,您上任后我就托人带口信,让他们将书和家具送来。”秦礼嗫嚅道。 陆原这才想起还有这事,秦礼不提他都忘了,县衙不缺家具,而自己又不爱看书,丢了本也没什么,但由此可以看出盗匪确实猖獗。 “展捕头,你那边丁威和田喉的案子办的如何了?”陆原问。 “正要禀告大人,共查出丁威十三件大案,小案无数,田喉五件大案,十几件小案。田喉已抓捕归案,丁威听说在外县被杀,属下正派人去寻回尸体。” 丁威居然死了。 “他怎么死的?”陆原问。 “是被他雇佣的绿林之人杀死,应该是见财起意。” “这便是自作自受了。”陆原叹了口气:“这件事你办的很好,立即在全县通告,务必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丁威和田喉的罪行!” 展元点头应是,却并没有告退。 “还有什么事吗?” “禀大人,雷夫也死了!”展元沉声道。 第58章 军营借兵 陆原愣了一会,这才想起雷夫是刚来县衙那天任命的捕快。 “他怎么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夫本是乌旗寨山贼,但他父亲以前是名捕头,因此他母亲便一直威胁他退出山寨,否则便不认他。 那日雷夫得了捕快职位后,去山寨找大当家裴世勇,想要退出乌旗寨,结果被裴世勇杀死,听说死前还被折磨了好几天。” “他既退出山寨,为何又要去山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陆原不解。 展元对黑道十分了解,说: “这是绿林规矩,要退出山寨必须向大当家当面请辞,按规矩大当家一般是不能拒绝的,否则其他兄弟会不服,但裴世勇说雷夫勾结衙门,背叛山寨,这才处置了他。” 陆原狠狠拍了拍桌子,怒道:“这些山贼实为可恶。” 展元趁机进言:“大人,长威镖局和铁枪门都找过属下,希望替大人分忧。”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退下吧。”陆原摇头拒绝。 展元叹了口气,退出书房。 “秦师爷,你去后宅东跨院请单龙兄弟过来。”陆原终于决定去找李若真。 “属下领命。” 秦礼刚出去,一名衙役跑了进来,说:“大人,门外有名道士求见。” 陆原大喜过望,跟着衙役快步跑出县衙,只见王质正站立在柳树之下,双手各牵着一匹马。 “先生,您总算来了,我正有事想向您请教!”陆原急忙道。 “贫道知道附近有一处好风景,大人可要随我一观。”王质微笑着说。 陆原刚准备说:“我现在哪有时间看风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他素知王质绝非无的放矢之人,如此说定有用意,于是微笑道:“如此有劳先生带路了。” “你官凭可带在身上。”王质问。 陆原心中一动,答道:“带了。” “甚好。”王质点了点头,牵着马向东门而行,陆原牵着另一匹马紧跟在后。 出了东门,二人骑马向东一路急行,陆原骑术皆来自原主,并不高明,只能勉强跟在王质身后。 如此骑了一个多时辰,王质终于停了下来,二人站在一处山坡之上,王质指着前方笑道:“相公可知前方是何所在?” 陆原向下望去,只见营帐连绵,哨塔林立,却是一处军营。他翻了翻脑中记忆,立知前方是宁**驻守边境的军队! 他心念百转,瞬间明晰王质用意,问道:“先生莫非想让我借助宁**之力剿匪?” “相公果然是一点就透。” 陆原想了想,叹道: “没有宁国侯手书,我如何能调动他们?我素知宁国候为人,他只愿歙州越乱越好,便能借口攻击江槐,决不会同意我用军队剿匪。” “相公可以直接绕过宁国候,达成此事。”王质微笑道。 陆原见王质成竹在胸,急忙道:“还请先生指教。” “这是宁**右厢的一支军马,名义上的都将是宁国候长子冯克全,但军权实际掌握在副将张乾手中,此人贪财好利,相公只需用钱财贿赂于他,借用一营兵马,他定不会拒绝。” 宁**编制为五万人,正负长官为都指挥使和都虞侯,都指挥使正是宁国候本人,这些地方将军持有朝廷旌节,所以才被尊称为节度使,实职则是都指挥使。 全军分左右厢,一厢有十军,每军两千五百人,厢长官为都统和副都统,统两万五千人,军长官为都将和副将,统两千五百人。 每军又有五营,每营五百人,长官为指挥,分为步兵指挥和马兵指挥,每营又分五都,长官为都头和副都头。 “衙门公款只有不到一百两,我哪有钱贿赂于他?”陆原苦笑道。 “钱财并不需要相公来出,相公只需答应剿灭山贼后,所获财物分四成给他便是,山贼劫掠多年,所藏财富定然不少。” 陆原听的茅塞顿开,在原地踱了几步,有些担忧的问:“那些山贼十分凶悍,官军恐怕会有很大伤亡,只分四成只怕他不会满意。” 王质哑然失笑,问:“相公是正七品文官,他是正七品武官,不知相公为何怕他?” 见到这几千人的军队,陆原心中确实有些发怵,觉得对方较自己要强,理应多分。 “他没有命令无法干预地方事物,而相公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剿匪,唯一缺的是力量,你和他正可以合作,而且张乾此人性格狂妄自大,绝不会将山贼放在眼里,并不会觉得自己兵马会有大的伤亡。”王质分析道。 陆原很有些好奇,王质明明和自己一同来的歙县,怎会对张乾如此了解。 他第一次和军旅之人打交道,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若是到时伤亡惨重,他岂肯干休?” 王质心中一叹,心想毕竟是个书生,说:“相公放心,他不会声张的,若是让宁国候知道他私自派兵剿匪,绝不会饶他。”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陆原笑道。 “相公这便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陆原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反正自己有官凭在身,想来不会有人为难自己,说:“也好,先生在此等我好消息吧。” 走了几步,忽听王质补充道:“对了,相公和张乾谈条件时,可先说分两成,之后再让到四成。” 陆原听的心中直打鼓,这样说对方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砍了? 走到军营门口,守门士兵立即围了上来,一名士兵喝问:“你是何人?莫不是吴越来的奸细?” “本官是歙县县令,有事见你们张将军。”陆原大声道。 那士兵吃了一惊,问:“可有凭证?” 陆原拿着官凭让他看了一眼,喝道:“还不快去,误了大事拿你是问!” 那小兵只看见一块象牙牌,上面字他虽半个不认识,但外形却和他见过的官凭差不多模样,不敢再问,说:“大人请稍候,我这便去通报。” 过了半晌,陆原在几名士兵带领下进入一间营帐。 帐内上首坐着一名四十多岁军官,面色坚毅,有些面熟,想来是在候府见过。 他一见之下只觉对方是名铁血军人,实难相信他会是贪财之人,帐内左右还各坐着几名军官,他们桌前都摆着酒肉,想来之前在此饮酒。 然而当陆原进来后,他们都停下动作,齐刷刷瞪着陆原,给他心里产生极大压力。 幸好这时上首军官开口了:“原来是陆先生,你被侯爷派到歙县当县令了吗?” “正是如此,张将军,久日不见,风采依旧啊。”陆原拱手道。 张乾见是候府中人,以为是侯爷有什么吩咐,便说:“你们都下去吧。” 左右几名将官闻言都退下了,有人走前还拿了几块肉。他们走时脑袋缓缓转动,眼珠子始终盯着陆原,仿佛他是什么珍惜动物一般。 霎时,帐内只剩陆原和张乾两人,张乾问:“不知陆大人找本将何事?” 陆原并不擅长谈判,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借你一营兵马,助我剿匪。” “可是侯爷或长公子命令?” “不是。” 张乾闻言放声大笑起来,过了许久,他收起笑容,抓着盘前之肉食用起来,沉着脸道: “陆大人是来消遣我来了,没有侯爷和长公子命令,我怎能随意调动兵马剿匪。” 陆原心中有些紧张,表面却装的平淡,说:“不过借用几日而已。” “一日也不行,你走吧。”张乾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我去找别人,如此财富,将军不取,自有人取。”说完转身便走。 “且慢。”张乾急忙道。 陆原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什么财富?” 陆原转过身,并不说话,用大拇指指了指营帐之外。 张乾走出营帐,在外面大喊:“百步之内,不许有人!”接着走进来,笑道:“陆大人可以说了。” 他那张刚毅的面孔此刻笑成了一团。 “俗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我眼下有一块肥肉,一个人吃不下,本来想找将军一同吃,不想将军竟如此冷淡。” 第59章 刺史衙门 “陆老弟说的极是,是我不对,还请陆老弟不要见怪,不知老弟说的肥肉是?”张乾赔笑道。 “你听说过十一寨吗?” “偶尔听说过。”张乾皱眉道。 他辖区与十一寨相隔极近,却偶尔才听过,皆因十一寨从来不敢得罪军中人物,这些将军又向来不将这些盗匪放在眼里。 “我刚刚上任,便听人说十一寨横行多年,寨内财富不计其数,便想着怎么弄到手,但我手下衙役对付一两个寨子还行,就怕其他寨子闻风逃了,所以便想着找人合作,一口吃下!”陆原笑眯眯道。 张乾心下合计了一下,觉得确实是块肥肉,陆原又是候府旧人,不会害他。 “那是,要是老哥出手包保他们一两银子也跑不掉,不过我若是私自调兵被人知道了,只怕侯爷怪罪。” “这点你放心,到时就让将军手下扮成衙役,我会封锁消息,绝不会有人知道此事。”陆原早已想过此事。 “那成,你我都是侯府出来的,我相信老弟也不会坑我。”说到这,他笑吟吟道:“只不知到时如何分成?” “我八你二。”陆原咽了咽口水。 张乾脸色大变,冷笑道:“兄弟这就不厚道了吧,我出一营兵马,你却只给我两成,这说不过去吧。” 陆原见他没动刀子,松了口气,说:“将军只负责出人,其他一切都是我打点,两成不少了。” “不行,我要五成,不然你找别人吧。” “最多给你四成,不能再多了。”陆原很快就做出了让步。 张乾不肯松口,陆原也不肯再让步,于是两人在营帐内静坐起来,都等着对方退让。 陆原坐了许久,担心夜长梦多,叹道:“五成便五成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张乾板着的脸瞬间笑容满面,说道:“好兄弟,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我想要一百张重弓,装备一下我手下衙役。” “这事本来有些麻烦,不过既然是兄弟你要,再麻烦做哥哥的也定然给你弄到,等事成之后我便派人将弓弩送上。” 其实这事对他一点不难,相比那一成财宝,一百张重弓不过九牛一毛。 “那好,这事就说定了。”陆原心中有些欢喜。 张乾取过一块令牌交给陆原道: “这个你拿着,到时候持它来调兵,我借你兵马一个月时间,你看成不成?” “还希望张大哥和手下人说好,到时候要全听我命令行事,以免误了大事。”陆原谨慎道。 “兄弟放心,此事关系重大,哥哥会和他们交代清楚的。” 陆原十分满意,笑道:“兄弟还要打点其他事务,那就先走了。” 张乾一路将他送到营帐之外,许多将官见将军对此人如此重视,都不禁对陆原身份好奇起来。 陆原正准备离去,却被张乾拉住,他说道:“兄弟,你再等会,哥哥送你个好东西。” 过了片刻,一名小兵拿着一把弓过来了,张乾将弓递给陆原:“兄弟,这是哥哥心爱之物,今日与你一见如故,便送给你了!” 陆原不想在军营久呆,也不客气,接过后拱手告辞。 一名将官望着陆原背影,问:“将军,您怎么把乌木弓送给他了?这可是吴越那边给侯爷的东西啊!” “老子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这小子到时候如果敢坑我,这把弓就能要他的命!”张乾冷笑道。 回到山坡,王质见陆原满面笑容,便知事情成了,他说道: “相公,我最近听说后汉皇帝刘承佑杀了杨邠和史弘肇,很可能要对郭威动手,郭威若是造反,后汉必将生变,贫道打算去北方看一下。” 陆原猛吃一惊,他正想着如何将王质留在身边,谁知他便要离开,急忙道:“既如此,北方必然动荡不安,先生何不等新政权产生再过去?” “相公不必多留,只要相公能善待境内百姓,相信自有再见之日。”王质笑道。 “我还期盼着先生能留下辅助我治理县城呢,看来是我福薄,不能再多聆听先生教诲。”陆原叹道。 “贫道身虽在此,心已去了北方,纵使留下也是无益。天下大才何其多矣,相公若是有心,定可寻到。” “只怕无一人能及得上先生。”陆原摇头叹气。 “天下胜贫道者多矣,此州便有一人才能远胜贫道,相公何不寻之。”王质大笑道,语毕,向陆原施了一礼,翻身上马,向北而去。 陆原追着问:“不知那人是谁?” 然而王质已然远去。陆原狠狠跺了跺脚,恼怒道:“就不能说完再走吗?” 望着王质远去的身影,陆原怒气渐渐消散,虽和对方相处时间不长,他却是陆原来到这个时代后最为敬佩之人,他已经帮了自己许多忙,自己又怎好再怪他? 因借兵而来的喜悦感消失一空,陆原牵着马缓缓走着,忽然他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大喜过望,向前方奔去。 带看清马上之人是名衙役后,他大为失望,长叹了一声。 那衙役翻身下马,急道:“大人,总算找到您了。” “有事吗?”陆原心不在焉的问。 “侯班头让我告诉您,说刺史衙门来人了,让您回去看看。” 陆原猛吃一惊,翻身上马,向县城而去。 …… 孙府之内,大小姐孙少清这几日郁郁不乐,家中之事都没怎么理会,一直待在自己绣楼之内。 这时,兰儿端着托盘进来了,用脚后跟带上门,给孙小姐倒着茶,说:“小姐,这几天家里好多下人都请辞了。” 孙少清“嗯”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 兰儿有些担忧道:“听杨管家说家里有几批货物都被盗贼劫去了,听说和曹家有关。” 孙少清默然许久,轻轻道:“或许是陈家打算惩罚一下我们吧。” “小姐您这几天没出去,所以不知道,老爷这几天去找陈家或者曹家时,都被拒之门外,连沈公子也不来咱们家了。” 孙少清大吃一惊,站起身道来,喃喃道:“莫非陈家故意假装结盟,实则要对付我们?” 就在这时,她的另一名丫鬟急匆匆跑进来了,过门槛时还不慎摔倒,她急急爬起身,叫道:“小姐,不好了,衙门里来人抓老爷了!” 孙少清柳眉竖起,怒道:“有什么好慌张的,头前带路。” 心中却哀叹一声,陆公子终究还是记恨上孙家,如今孙家两边都得罪,只怕很难挺过这关了。 一路行至大堂门外,正听到孙博怒喊:“这里是歙县,你们凭什么抓我?” “凡是歙州境内犯人,我们刺史衙门都能抓捕,乖乖跟我们走吧!”一人冷冷说道。 孙小姐奔至大堂,见十几名衙役已将孙博围起,奶奶歪着头被人扶着,似乎昏倒了,周围一群女眷哭哭啼啼。 细看那些衙役,果然穿着和县内捕快不同,她娇斥道:“就算你们要拿人,总需陆大人同意才行!” “陆大人也不知跑哪里去游山玩水去了,并不在县衙,如今薛大人亲来,陆大人就算是来了,也不会阻止的!” 出声的是李县丞,他与黎县尉和另一名陌生官员站在一起。 孙少清见那陌生官员站在李县丞前面,官服颜色和陆原一样,心知他官位定然极高,不禁暗暗叫苦。 她向躲在一旁的杨忠问:“杨管家,两位少爷和表少爷呢?” “他们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杨管家低声道。 就在这时,一名带头的衙役说道:“带走。” 孙博看了孙少清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孙少清脑袋一片空白,跟在衙役身后,只能眼睁睁望着父亲被带走。 走了几步,她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叫道:“混账,我们刺史衙门拿人,哪有你这小小捕快问话的余地。” 另有一人洪声道:“这里是县城,我管你什么刺史衙门,没有县令大人和展哥的命令,谁也不许带走人。” 第60章 捕快元庆 孙少清心中蓦然升起一丝希望,她跑到府外,只见门外停着几辆马车,想来便是刺史衙门的马车。 一名捕快赫然站在马车前,阻拦着众人去路。 黎县尉越众而出,怒喝:“元庆,这是司马大人的马车,赶紧滚一边去!” 若是黎县尉好好说话,元庆也许会顾忌他官职,让到一边。 但见他如此无礼,倔脾气上来了,说:“没有陆大人命令,谁也不能私自在县城抓人!” “臭小子,想造反不成,来人,给我拿下!”黎县尉怒不可遏。 那些刺史府衙役并不搭理他,直到薛司马也说了句“拿下”,才动起手来。 然而交手没一会,十几名衙役全被元庆打倒在地,元庆得意的插着腰,叫道:“就你们这两下子,还想拿本捕快!” 黎县尉吃惊之下退了两步,薛司马淡淡道:“段四,给我打断他的腿!” 在他身后站着两人,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说了声“遵命”,身体忽如大鹏展翅般向元庆扑去。 元庆见此人双目精光闪现,身法如此迅捷,便知他武艺不凡,他不敢大意,立即打起精神和他斗在一起,招式皆为守式,并不冒进。 二人转瞬之间拆了三十几招,元庆尽管全力防守,但已渐渐不支,心知再有几招自己便要落败。 孙少清见元庆不断后退,显然是落在下风,心中极为焦虑,忽然她瞥见护院首领陈泰正站在二门处观战。 “陈护院,你快去帮帮那名捕快!”孙少清快步跑去,吩咐道。 陈泰心道:“我又不傻,怎敢和刺史衙门人动手。”低着头不语。 孙少清满腔怒火,全凭多年养成的自制力才没当场发作。 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元庆,你在和谁打架呢?” “侯越,快来帮我!”元庆大喜。 “好,我来也!”侯越一个纵跃,加入了战团。 段四以前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这么久没收拾掉一名小捕快,心中已十分焦躁。 见这新来小捕快身法轻灵,显然有名家指点,心想:“怎么又来个扎手的,这小小县衙怎会有如此多好手。” 孙少清见又来一名捕快,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已知晓并非陆原为报复他们孙家前来抓人,悄悄走到兰儿旁边。 “兰儿,你快去县衙找陆公子来,就说我求他救救我爹爹!” “是。”兰儿应了一声,向远方跑去。 元庆、侯越双战段四,渐渐取得优势。 二人打的性起,配合越来越默契,段四则苦不堪言,想到若是输给这两个小捕快,一番英名恐要尽毁。 心里有了负担,出手更加缚手缚脚,顿入险境,他大叫:“三哥,还不过来搭把手,咱们速速料理了这两个捕快,别让大人久等。” 薛司马身后一名灰衣汉子也不答话,忽然间,身子如离弦之箭,瞬间欺近元庆,连出几招狠手。 元庆虽早有提防,但武艺差他太多,一个不慎被他一肘撞在胸前,跌飞出去,还未落地,身后忽有一人在他背上一托,他得以双足落地。 元庆转头一看,出手之人是名相貌儒雅的青年,大约三十多岁,旁边还有一名英武女子。 “大师兄,二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救他之人正是金元武和金兰芝。 金元武双目紧盯着段三,说:“爹爹让我和妹妹拜访王员外,远远听到这边有打斗声,便过来瞧瞧。” “敢伤我长威镖局的人,便让本姑娘来领教阁下高招。”金兰芝冷冷看着段三,娇哼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就要动手。 “你不是他对手,让我来。”金元武沉声道。 金兰芝虽性子高傲,但向来佩服兄长武艺,知他既这么说,那自己很可能真的敌不过对方。 “大师兄,你还有伤啊!”元庆有些担忧。 “放心,已好的差不多了。” 几人说话功夫,那边侯越却有些顶不住了,大声呼唤元庆。 “交给我吧。”金兰芝拦住元庆,长剑抖了个剑花,向段四攻去,同时对侯越说:“你让开,让我来对付他。” 侯越本就撑不住了,她一加入,便赶紧退下。 先前几人交手,都是空手,没有动兵刃,而金兰芝一出手便用了兵刃,段四接连恶斗,不敢大意,取出一柄铁尺拒敌。 金元武这边,二人静静对峙着,都没有抢先出手。 “你不是庸手,报上名来。”段三说,声音刺耳,极为难听。 “在下金元武。” “金木行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父亲。” “原来真是长威镖局的人,我说怎么这么多好手,你们长威镖局的人莫非都加入衙门了?”段三嗤笑道。 “这便与阁下无关了。”金元武冷冷的说。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长威镖局昔日的雄风还有几分!”段三双足原地一蹬,向金元武欺近,双手掌影纷飞,瞬间拍出十几掌。 几人身后,李县丞拉住想要出声的黎县尉,见黎县尉神色疑惑,压低声音说:“他们越捣乱,薛大人就会对陆原越加不满。” 黎县尉向薛司马看去,果然见他脸色铁青,深觉李县丞之言有理,冷笑道:“这回看他怎么收拾!” 金元武凝神与段三拆了几招,长威镖局曾经是天下第一等镖局,家传武学实为不凡,他从小天资聪颖,习武天份极高,武功已青出于蓝,远在其父之上。 若未受伤,击败段三并不困难,然而在监狱被折磨了半年,伤势还未全好,一时与他战了个平手。 另一边,金兰芝武艺与展元差不多,比段四微逊,但段四就算体力饱满,想胜她也要三百招开外,更何况他接连恶斗,体力早已不支,没一会,反而有些不支了。 侯越在一旁掠阵,元庆担心金元武伤势,向侯越说:“兄弟,你去帮帮我大师兄。” 侯越应了一声,正准备出手,突然一人从角落飞纵而来,向金元武后背拍去,侯越吃了一惊,拔出腰刀向那人掷了过去! 那人凌空一个翻身躲了过去,金元武和段三对了一掌,借机后退几步,躲过了那人偷袭。 看清那人后,金元武咬牙切齿道:“祁重德!”此人是祁重武父亲,他又怎能不识。 这时远远走来几人,当先一人正是陈广。 “金元武,你敢挡司马大人的车架?”陈广寒声道。 “陈广,果然是你搞的鬼,你诬陷我爹爹,我定要到陆大人那里去告你!”孙少清咬着嘴唇说。 陈广只当没听见,看也不向她看一眼。 听到陈广之言,金元武猛吃一惊,他一开始还以为那边十几名衙役和当官的都是衙门中人,和元庆是一路,共同对付段氏双雄。 现在听陈广这话,莫非段氏双雄是这什么司马大人的人? “兰芝,快住手!” 金兰芝也察觉到不对劲,抽剑退了回来。 “元庆,这是怎么回事?”金元武沉声问道。 “他们虽是刺史衙门的人,但也不能私自来咱们县抓人呐,我让他们等陆大人来了再说,他们不肯,非要将人带走。”元庆辩解道。 “是陆大人让你过来拦他们的吗?” “不是。”元庆摇了摇头。 金元武狠狠跺了跺脚,斥道:“你真不懂事。”转身向那几名穿着官服之人下拜: “小人不知此间情况,冒然出手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大哥,他们打伤了元庆,你对他们这么客气做什么。”金兰芝娇哼一声。 “闭嘴!”金元武喝道。 金兰芝将头扭到一边,不再出声。 “都带走吧。”薛司马用一块锦帕掩在嘴边清咳了两声,淡淡吩咐。 第61章 州府司马 段四应了一声,指着金元武等人,喝道:“都绑了。” 见那些衙役围过来,“刷”的一声,金兰芝又拔出了长剑,冷哼道:“谁敢过来试试!” 金元武夺了她长剑,掷于地上,沉声道:“都不准反抗!” “大哥,你这是?”金兰芝愕然道。 “听话,不能连累到爹爹和镖局中弟兄。”金元武叹了口气。 “有县令大人在,咱们不必怕他们!”金兰芝焦急道,她并不觉得事情有这么严重。 “官官相护,县令大人不会为了我们和刺史衙门人作对的。” 金元武摇了摇头,这半年来,他在衙门大牢里见过各种各样的犯人,也与他们聊过,对官场之事了解了许多。 “大师兄,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元庆低声道。 就在他们说话期间,衙役们将他们都绑了,唯有侯越拔出腰刀,还在反抗。 陈广向祁重德使了个眼色,让他动手。 祁重德刚准备出手,段三拦住他。 “你当我们刺史衙门拿不下他吗?还用你帮手?”段三冷冷说了一句,从腰间取出一把铁勾,向侯越掠去。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脚步声,段三止住身形,转头一看,只见一队捕快向这便快步而来。 “展元,快来救我们!”金兰芝大喜过望,侯越趁机也飞退到展元身边。 展元陡然见金兰芝被绑住,怒斥:“快放了他们!” “展元,这些人是刺史衙门的人。”金元武怕展元毁了前途,远远提醒道。 陈广在一旁冷笑道:“不错,展捕头,你不是想和刺史衙门作对吧?” 展元死死咬着牙齿,心中为难之极,薛司马被连翻阻碍,早已不耐烦,哼道:“也给我拿了。” 他带来的衙役刚一上前,众捕快齐齐亮刀。 “怎么,你们还真想造反不成?”薛司马怒道。 “你们放了我的人,我便让你们走。”展元沉声道。 金兰芝美目望着展元,眼中流出欢喜的泪水,泣声道:“展元,你不必管我们,快走。” 展元没有说话,默默拔出腰刀,向众人表明了决心。 李县丞见薛司马已气得够呛,觉得差不多了,出声说: “展捕头,这位是歙州司马,正六品,就算陆大人在他面前,也要称一声下官,你还不速速退下!” 孙少清和金元武听后,皆心中一沉,金元武大声叫道:“师弟,你快让开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展元看了看金兰芝,又看了看薛司马,心知一边是他前程,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但他早已做出决定,没有退让半步。 李县丞正准备继续劝说,忽然又见一队衙役奔来,领头之人是侯开山,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小丫头。 “小姐,陆大人……不在衙中,我只找到了……侯班头。”兰儿快步跑到孙少清身边,喘着气说。 孙少清以为陆原故意避而不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侯开山向侯越问明情况,说道:“去救人!” 展元深知侯开山性格谨小慎微,见他如此大胆,吃惊道:“侯大哥,他们是刺史衙门的人。” “我知道,先救人再说。” 说着带人冲向那群衙役,展元咬了咬牙,也带人冲了过去。 段四正要阻拦,却被段三拦住,他问道:“大哥,怎么?” “那两人武功都不错,尤其是那名汉子,真动起手来咱们讨不了好。”段三盯着侯开山说。 侯开山轻松撂倒几名衙役,用手将几人绳子扯断,金元武向他拱了拱手,道:“多谢。” “不必客气,我还要多谢你们救了小儿。” “侯兄可是奉了陆大人之命?”金元武低声问。 “不是,大人并不在县衙。” 金元武心中一沉,实不知今日之事会如何收场。 “侯开山,你这是干什么?”李县丞这回是真感觉有些玩脱了,大声呵斥。 “他们有何罪,你们说抓就抓。” 侯开山知道陆原是从宁国候府出来,他以前对宁国候的印象也就是一个大官,但随着当上班头,他对官场之事了解的越来越多,终于知道宁国候有多么大能量,也知道歙州刺史与宁国候不和。 他怀疑刺史府有什么针对县令的阴谋,所以一听到刺史府有人过来,立即让人去通知陆原,同时赶过来拖住他们。 薛司马心中实已怒火冲天,但不愿在这些低贱胥吏面前失态,冷冷说:“他们阻碍我办案,这个理由够吗?” “他们不过秉公办事,司马大人在县衙拿人,可和我们县令大人商议过吗?”侯开山据理力争。 “放肆,你是何人,敢和本官这样说话!” “他是本县壮班班头,是陆大人爱将。”黎县尉在一旁添油加醋。 “不过一小小胥吏,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来人,给我掌嘴!”薛司马冷冷道。 一名衙役走到侯开山面前,就要给他一巴掌,突然他弓着身子向后飞退数米,却是侯越一脚将他蹬飞。 “看来你是准备和我作对到底了,好的很,你是不是觉得陆原会保你?那好,我便等他来了,当着他面将你带走,看他会不会为救你与我翻脸。” 薛司马将锦帕狠狠丢在地上,盯着侯开山一字一句说道。 “我已经来了,倒要看看你怎么带走他。”忽听远远一道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瞧去,只见一名布衣青年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陆公子,求你救救我爹爹!”孙少清心中一阵激荡,快步奔去,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陆原连忙扶起她,柔声安慰:“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乱来。” 侯开山立即上前,将状况向陆原说明。 李县丞附耳道:“司马大人,那便是陆原。” 薛司马一直自重身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陆原是正七品,官职比他差不了多少,又有强硬后台,于是走到陆原面前,拱了拱手,淡淡道:“陆大人。” 官场有个规矩,一般官职只要相差不是太大,都不会撕破脸皮,相互间还会给几分面子,这也是百姓说他们官官相护的原因。 只可惜陆原并非官场中人,听到此人刚才言语,对他十分憎厌,冷冷道:“不知阁下准备怎么带走侯班头?” 李县丞快步上前,斥责道:“陆大人,这位可是歙州司马大人,官职正六品,你怎可无礼。” “不过是个以权谋私的贪官,我难道还要和他把酒言欢吗?”陆原早就做好和刺史府翻脸的准备,言辞毫不客气。 孙少清在一旁听得极为感动,还以为陆原是因为自己才和对方翻脸。 薛司马被如此羞辱,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大声质问:“陆原,我问你,上衙期间你不在衙门里处理工作,跑到哪里去玩了?” “谁说上衙就必须待在衙门里,本官去附近村子里了解民情,有什么问题吗?” “有谁作证?”薛司马问。 “那我问你,上衙期间,你不在刺史衙门里处理工作,跑到我治下来扰乱民生,这又怎么说?”陆原冷笑道。 “我是来抓人犯的。” “何人作证?” “我带了这么多人,皆可作证!” 陆原慢条斯理的说:“我手下衙役也可为我作证。” “好,这事先不提。”薛司马冷笑一声:“我再问你,自从你上任以来,县衙内商铺罢市,酒楼关闭,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员外,你不妨向薛大人解释一下吧,为何要罢市?”陆原淡淡道。 “小人只是因为一些商品质量有些问题,暂且关门清理,不过其他人为何罢市关门就与小人无关了。”陈广大吃一惊,没想到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薛大人你听到了吧,这事与我无关,如果你还想继续了解,我可以去把所有罢市商人请来,让他们解释一下。”陆原缓缓但。 “本官怀疑他们是受你胁迫,所以不敢说实话。”薛司马眯着眼睛说。 “原来说话可以不用讲证据吗?那我也怀疑你收受他人贿赂,这才跑过来给我捣乱!”陆原沉着脸说。 第62章 以恶制恶 黎县尉在一旁看到陆原与司马大人针锋相对,心想:“他连司马都不怕,难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心里对他畏惧之情又多了几分。 李县丞却打着不同打算,暗忖:“陆原有宁国候做靠山,未必斗不过薛成,只要让他们斗上,不管谁倒了,自己都有机会坐上他们位子。” 暗暗期盼他们越斗越狠! 薛成与陆原对视良久,知道他仗着宁国候的势,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心中暗下决心,将来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陆原扳倒,但眼下继续僵持也讨不到便宜,于是决定暂且忍耐。 “陆大人的官威我领教了,想来就算是刺史大人,也不会放在陆大人眼里了。” “恕不远送。”陆原懒得和他打机锋。 “走。”薛成瞪了陆原一眼,向一辆马车走去,衙役们押着孙博也打算上另一辆马车。 “薛大人装什么蒜,还不将我治内良民放了!”陆原没好气道。 薛成指着孙博说:“他身犯大罪,我这里有刺史衙门的批捕公文,陆大人无权阻拦!” 心中冷笑,有公文在手,陆原若敢抢刺史衙门嫌犯,那便是以下犯上,到时候刺史大人参到朝廷,便是宁国候也未必保得了他。 “陆大人可要看看。” “他犯了什么罪?”陆原沉声问。 薛成有心看陆原焦急无奈的模样,便也不急着走了,笑着说: “刺史衙门的衙役在孙家商队中搜到几名女子,本官怀疑他拐卖人口!” “你胡说,我家一向遵纪守法,定是你们害我!是陈广,一定是陈广害我,求县令大人为我做主!”孙博惊慌失措,大声叫屈。 “胡言乱语,给我打。”薛成冷冷说,立即有衙役上去给了孙博三脚。 “此人还未定罪,你怎可随意殴打?”陆原忍着怒气问。 薛成要的就是陆原着急,心中一阵得意,淡淡道:“他是我的人犯,本官怎么审犯人,陆大人管不着吧。” 陆原没想到此人如此卑鄙无耻,缓缓闭上了眼睛,孙少清在一旁死死咬着嘴唇,生怕哭出声来,影响陆原判断。 侯开山、金元武等武林人士见薛成如此仗势欺人,心中都暗怒不已,不过各有顾忌,虽怒气填胸,却皆不敢出手。 尤其是侯开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再不愿过四海飘零的生活。 陆原叹了口气,说:“我确实拦不住你,你走吧。” 薛成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听陆原说:“展捕头,将陈广抓起来。” 展元应了一声,带人将陈广围了起来。 “我没罪,你们凭什么抓我?”陈广大叫,祁重德虽武艺不凡,双拳捏得啪啪响,却如何敢在此地动手? “陆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薛司马怒问。 “当然是抓人,这还用问?” “陈广犯了何罪?你为何拿他?” “我怀疑他勾结狗官,诬陷良民。”陆原冷冷道。 薛司马大怒:“你敢骂我?” “我只说他勾结狗官,并未说是谁,薛大人如此着急,莫非和陈广有勾结吗?”陆原慢条斯理的说。 薛司马咬了咬牙,望着陈广说: “你放心,我马上禀告刺史大人,救你出来,我就不信有人敢在歙州境内草菅人命!” 接着对左右人马大声喊道:“走,回休宁!” “展捕头,踢陈广三脚,不可多踢!”陆原缓缓道。 “是!”展元冷笑着应了一声,狠狠踢了陈广三脚,陈广顿时惨叫起来。 “陆原,你不要欺人太甚!”薛成目光喷火的望着陆原。 孙小姐见陆原为自己出气,心中好生感激,附耳说:“陆公子,我曾听爹爹说起陈广妻子和刺史衙门有关系。” 陆原只觉孙小姐吹气如兰,耳畔一阵酥麻,急忙说道:“展捕头,去将陈夫人也抓起来。” “住手!”不等展元领命,薛成厉声打断。 展元哪里会理他,大踏步离去,薛司马狠狠看着陆原道:“陆原,你是要和我不死不休了?” “你这种贪官污吏,被人稍微反击一下就受不了,可曾想过被你欺压之人的感受?”陆原肃然道。 “放人。”薛成点了点头,向衙役吩咐一声,又向陆原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他忽然变的冷静起来,倒让陆原对他多了几分忌惮。 “放了陈广。”待马车走远,陆原说。 捕快们将陈广随手推在地上,祁重德一个箭步过去将他扶起。 金元武走到陆原身边,低声说:“县令大人,陈广也许会携家逃离。” 他言外之意是陈广逃走后,刺史府再派人拿人时便没有办法应对了。 “多谢提点。”陆原拱手说。 “大人客气了。”金元武曲身行了一礼,和金兰芝一同离去了。 一路之上,兄妹二人各想着心事。 “我想去陆大人麾下做名捕快。”金元武忽然说。 金兰芝正想着展元的事,一时没听清,问:“什么?” 于是金元武又重复了一遍。 “这怎么行,那镖局怎么办?爹爹不会同意的。”金兰芝吃惊道。 “你不了解爹,自从展元当上捕头后,他便希望我也能进衙门,他今日让我们去找王员外,便是有意从商了。”金元武沉声说。 “难道祖传的镖局,爹爹打算放弃吗?”金兰芝愕然道。 “那也不会,镖局还会存在,不过同时也可以经商,只要衙门有人,经商便能赚钱,有陆大人在,治安必定越来越好,镖局也还能经营下去。” 金兰芝没想到展元当上捕头,居然引起这么多连锁变化,她低声说:“可是要哥哥你在展元手下做捕快,我总觉得不太好。” 知道妹妹担心自己自尊心,金元武微微一笑,说:“我觉得跟着陆大人,将来必有前途,只要我多立功劳,未必不能超过展师弟。” 金兰芝深知大哥性格,只要拿定主意,便是爹爹也劝他不得。 忽然她心中一动,想到既然哥哥都做捕快了,自己说不定也能行,到时不就能和展元天天在一起了? 陆原要是知道长威镖局打算大举占领自己手下快班,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见薛司马走了,李县丞和黎县尉也灰溜溜走了,生怕陆原责怪他们上衙期间四处乱跑。 陈广在家人搀扶下离去,临走前狠狠瞪了眼孙博,他不恨陆原,只恨孙博勾结县令,让自己当众受辱。 孙博下意识避过他目光,随即一想,若不是女儿请了县令大人过来,自己只怕要被他赶尽杀绝,于是又狠狠瞪了回去。 杨管家想要过来扶他,被他一把甩开,他走到陆原旁边,躬身说:“草民多谢大人相救。” “客气了。”陆原对孙博殊无好感,对孙少清说:“孙小姐,我县衙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孙少清以为他要应付薛司马官场上的反击,不敢留他,说:“陆公子请便,今日之恩少清永世不忘。” “姑娘严重了。”陆原笑道,说完便向县衙行去,衙门中人也都随着他离去了。 孙博有些惴惴不安,向孙少清问:“女儿,陆大人是不是对我——” “您之前跟着陈家做了那么多坏事,他当然不待见你。”孙少清没好气的说。 这次得陆原所救,孙博心中已然明白该如何站队,懊悔道:“是我太糊涂,女儿,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想个法儿向陆大人赔罪!” 孙少清俏脸微微一红,低声问:“爹爹准备怎么赔罪?” 第63章 思贤若渴 “我立刻命茶铺和布庄开门,再给陆大人送些礼物,你看如何?” 孙少清听后,脸色有些难看。 孙博如今对自家女儿是半点不敢得罪,小心翼翼问:“女儿,你怎么了?” 孙少清一语不发,板着脸向府内行去,孙博跟在她旁边笑脸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将她哄开心。 “商铺开门是理所应当之事,怎能算赔罪。陆公子为人清高,又怎会收受礼物,您这样做只会令他觉得受到羞辱!”孙少清说。 孙博连连点头,心知自家女儿和县令大人相熟,定然更了解对方喜好。 “你说的对,是爹错了,那依你来看,我们该如何赔罪?” “爹爹放心,陆公子那边我会想办法报答他的,您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元捕快、展捕头和侯班头等人。”孙少清轻轻地说。 “你爹爹还没老糊涂,自会备足礼物向他们一一道谢!”孙博微笑道。 “那便好。” 之后孙少清回了绣楼,孙博独自回了大堂,立有一群妇人上前问长问短。 老太太也已苏醒,向孙博问起事情经过,孙博一一说了,老太太长叹一声:“得罪了陈家,后患无穷呐。” 话中仍然不希望孙博与陈家撕脸,母子俩坐着说了会话,老太太言下之意是希望孙博将孙少清嫁给陈家,借机赔罪。 孙博上次便是因母亲之言导致和县令大人背离,心想:“母亲年事已高,日渐糊涂,可不能再听她的了,以后大事还是要多听女儿意见为好。” 嘴里随意对付了几句,渐渐将话题拉开。 孙少清回到自己绣楼,对着镜子怔怔出神。 “小姐,你怎么了?”兰儿问。 孙小姐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小姐,您有什么事还不能和兰儿说吗?” 孙小姐低着头,纤手把玩着衣角,低声说:“确有一事要你去办。” 兰儿第一次见小姐如此羞怯模样,嘴巴张得大大的,简直像见了鬼。 见兰儿不回话,孙少清抬头一看,嗔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兰儿见小姐一副羞怯模样,心中暗笑。 “你去找个得力之人,去宁国县打听一下陆相公家中情况!”孙少清低声说。 “我这便去。”兰儿恍然大悟,说着就要出去。 “你回来。” “小姐,还有什么事?”兰儿转身问。 孙少清神色已恢复正常,淡淡道: “不能让人知道是孙府在打听此事,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我的命令,明白吗?” “知道了。” “办完后你再去让杨管家重新招募一名护院首领,让陈泰去账房领银子回去吧!” “是。” …… 带着衙役回到县衙,陆原开始思考剿匪之事,至于薛成,他倒并不放在心上。 回到二堂,却见单龙还在堂内等着自己,他这才想起自己离去前准备找李若真帮忙来着。 他向单龙随意问了一下傅雷病情,便让他回去了,如今他大军在手,再不用别人帮忙了。 不过此事不宜声张,他让其余人都退下了,书房内仅留了侯开山一人。 “侯兄,我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陆原说。 “大人请吩咐。”侯开山心中暗想,定是关于如何应付薛司马的事。 “我已调到兵马,准备暗中将十一寨一举剿灭!”陆原缓缓说。 侯开山大喜,他没有多问,说:“大人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你去想办法准备五百件公服,另外我希望能一举歼灭十一寨,你可有什么建议?” 侯开山对带兵一窍不通,哪敢随便提建议,忙摇了摇头。 陆原叹息一声,他本希望侯开山带兵剿匪,现在看来他武艺虽高,但并不擅长带兵。他再次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的人才。 在他所识人中,除了王质,要数秦氏兄妹最有见识,但他们还未入自己麾下,眼下却用不着。 沉思良久,他命人将董远叫了过来,问:“董师爷,我有两件事想向你请教一下。” “大人请说。” “第一件事是商人罢市,不知董兄可有什么对策?”他这是试探董远。 董远这几日也一直思索此事,已有些想法,说:“属下以为大人可以连几家,打几家!” “具体说说看。” “大人请想,您是县令,那些商人心中其实都不敢与您作对,之所以罢市,不过是想团结起来争取好处,只要您能撬开一角,他们自然不敢顽抗下去。”董远分析道。 陆原微微一笑,董远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对四大商会还是缺少了解,不知他们的厉害,但他以前不过是名普通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豪强势力有多大,也不能怪他思虑不足。 “不知要如何撬开一角。” “大人可以向孙家小姐提亲,如此一来孙家必然投向大人这边,他们的联盟立即分崩离析。”董远建议道。 他曾听秦礼说县令大人对孙家小姐有意思,因此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此事下次再议,你先退下吧。”陆原心中急跳了几下。 董远拱手退下,心中极为困惑,他不知道的是,陆原虽对孙家小姐有些好感,但远不至于要提亲的地步,更何况他和秦姑娘已有约定,自然不能再娶别人。 陆原在房中踱着步子,继续思索着领兵人选,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带兵的料,还需另寻贤才才是。 思索了一阵,他离开书房,向县衙外行去,准备寻访民间人才。 刚出大堂,侯开山追了出来,问:“大人,您要出门吗?” “侯兄忙去吧,我一个人出去就行。”陆原点了点头说。 侯开山眼下确实有些忙,但对他来说陆原安危最为重要,说:“我还是跟着大人吧。” “你身居要职,总不好老跟着我,这样吧,你派个人保护我。” 侯开山心中一动,想道:“确实应该找个人贴身保护大人。” “大人,您等一下,我去找展捕头商量一下。” 在大堂外的庭院等了半晌,侯开山领着一名年轻捕快过来了。 “大人,这是元庆,武艺在所有捕快中是最好的,就由他来保护大人吧。” 其实他儿子和元庆武艺相当,但他对自家小子不太放心,反而选了看起来比较沉稳的元庆。 元庆刚在孙府外见到自家县令大人威风,对他极为敬佩,躬身道:“元庆见过大人。” “你去换个便服随我出去吧。”陆原说。 “是!”元庆欣喜道。 二人走在端阳街上,忽然见大街上有一群人在跑动,也不知是赶着去做什么? 陆原派元庆上前一打听,这才得知孙家茶铺、布庄全部恢复营业,而且茶叶价格降得十分低,百姓们闻讯都去抢购。 “大人,孙家动作还挺快。”元庆笑着说。 “走,瞧瞧去。” 然而才走了几步,忽听街上有人大叫: “四大商会酒楼茶铺终于营业了,大家快去瞧啊!” “我就知道那些奸商肯定斗不过咱们县令大人!”一名高大男子大声叫道,其余百姓皆齐声欢呼。 陆原怕百姓们认出自己,便没有再上前了,拐入一间小巷。 心想,今日打了陈广一顿,没想到还有这效果,看来对付这些奸恶之徒,有时候确实要行非常手段。 接下来便只剩剿匪一事了,于是陆原继续探访起贤才。 之后的几日,他每次处理完公务,便在县城内闲逛,向城中百姓打听县内有没有什么隐居大才。 其中听的最多的是一个叫沈良的人,但经过调查后,陆原发现此人与李县丞等人走的很近,便没有急着拜访。 这一日早上,陆原将县城西北区逛遍,回到县衙书房,却见单氏兄弟正在等自己。 除了他们,傅雷居然也在。 第64章 鞋摊老者 他这几天太忙,都把他们忘记了,见傅雷已能站立,极为高兴。 “傅兄已经好了吗?真是太好了。” “这还要多谢大人!”傅雷躬身下拜。 “李姑娘还没来吗?”陆原将他扶起,问。 白衣女子曾说七日后来接傅雷,以陆原对此女了解,她必不会失言。 “小姐早上已经来过,见大人不在,便走了。” 陆原心中颇为失望,心中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莫不是她怕我喜欢上她,故意躲着我?” “小姐留下话来,说她不见大人,是为大人您好,希望您不要怪她。” 靠,还真是,这女人真是自恋到极点了,陆原心中有些无语。 他写了张字条,递给傅雷,说:“劳你交给你家小姐。” 傅雷以为他写的情书,暗暗一叹,心想陆大人果然还是陷进去了,只不过小姐最讨厌情筏,他这样做只会惹小姐厌恶。 他毕竟为陆原所救,实不好拒绝,将纸条收起,拱手说:“陆大人,傅某告辞。” “恕不远送。” 出了县衙,单虎嘟囔着说: “小姐也太无情了,陆相公好歹也救了雷哥你性命,又是个好官,小姐居然一面都不肯再见。” “是吗?”从他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单虎正要说是,忽然全身一个机灵,转身一看,后面站着的正是自家小姐,他变色瞬间变得苍白,跪倒在地。 李若真从他身旁绕过,向傅雷伸手说:“拿开。” 傅雷急忙将纸条取出,心想:“小姐刚才定是隐身在暗处,她居然肯看情筏,看来对陆相公印象确实不错。” 李若真独自走到一旁将纸条摊开,看了几行字后脸色微变,傅雷当然不会傻到上前询问上面写了什么,然而李若真却将纸条递了过来。 傅雷吃了一惊,看完后才知自己猜错了,纸条上写着陆相公近期会暗中调兵剿灭十一寨,让小姐不要担心。 傅雷正准备递给单龙看,却被李若真夺了过去,她说:“此事再不可告知他人,包括荆彻他们。” 傅雷转念一想,便知这事确实是极为机密之事,陆相公告诉小姐,便是对她的信任,小姐决不允许从玉凤寨走漏消息。 “你回去约束寨中之人,近期不要出去,你们走吧。”李若真说。 “小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李若真点了点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起来吧,小姐已经走了。”等她走远,傅雷没好气的说。 单虎站起身左右看了一眼,笑呵呵道:“差点把我吓死了。” …… 县衙书房之内,陆原正与侯开山商讨。 “侯兄,五百件衙役服准备好了吗?” “大人,属下已在仓库清点过,备用的只有两百来件,还需要想办法做三百件,卑职正在想办法。” “你自己怎么想办法,去府库取些钱,让人做三百件吧!”陆原笑道,他想着马上就能有一大笔钱入账,倒不用担心县衙库款用完。 春秋两季,县衙都需将税收中九成上缴给刺史府,刺史府再将各县税收中的九成上缴给朝廷。 因此,这些地方府衙都会留下一成税收作为公款,一般用来修城修路所用,由县衙自行规划使用,只需做好账务,可供查阅即可。 不同州县都有上缴金额标准,上县标准高,下县标准低,若是超出标准有嘉奖,未达标准有惩处。 但如果该州设立了节度使衙门,刺史府的税收将上缴到节度使衙门,节度使衙门只用向朝廷上缴五成税收,剩下来的税收用来养军。 正是这些节度使所拥有的财权,才使他们能够割据一方,隐隐称王,朝廷虽防着他们,但又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守护疆土。 侯开山点头称是,迟疑了一下,说:“陆大人,苏姑娘走了。” “她有留下什么话吗?”陆原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没有,苏小姐不告而别。”侯开山低声说,犹豫好半晌,他忽然跪下身,说: “大人,是小儿气走了苏小姐,请大人降罪。” 陆原被他吓一跳,急忙将他扶起问起事情经过,侯开山一一说了。 “小越也是无心之言,侯兄不必介意。”陆原安慰着说。 见陆原没有见怪,侯开山松了口气,告了声罪便退出书房,向主簿衙行去。 县衙公库一向由主簿掌管,进入主簿衙,向袁主簿说明情况,只说库房衙役备用的公服不够用。 袁主簿淡淡瞥了他一眼,问:“大概缺多少件?” “三百件。” “怎么一下缺了这么多?”袁主簿皱眉问。 “之前衣服都放坏了,不能再用。”侯开山低头说。 袁主簿怀疑侯开山在撒谎,趁机想要贪污公款,心中不怪反系,笑着说:“原来是这样。” 他开了一个取用证明,心想:“只要你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将来不怕你不就范。” 待侯开山领了证明离去,他派了名小吏,命他盯着侯开山,看他找谁做的衣服,花了多少钱。 在户房取了银两,侯开山又寻思着找谁做衣服比较好。 他刚才找司户佐问过,县衙公款只余一百两都不到,便想着为大人节约些银子,他对县城裁缝店不甚了解,便想找个熟人打听一下,寻个实诚店铺。 忽然间,他想起有一次听衙役们在背后笑董师爷,说他家娘子在街上卖鞋,心中一动,决定去找董师爷问问。 行至幕僚房,他先对秦礼拱了拱手,这才走到董远桌前。 县衙内官吏地位高低除了官职,还要看跟随县令时间,秦礼作为最早跟随陆原的人,虽挂职典狱,县衙之内却无人敢对他无礼。 “侯兄,不知找我何事?”董远问。 他和侯开山脾性相合,私交还不错。 “董兄弟,我听说弟妹手艺活非常了得,不知是也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董远脸色一变。 “董兄弟别误会,是这样,仓库公服不够用,哥哥想弟妹说不定认识一些手艺好、价格公道的裁缝店,想向她请教一下。”侯开山急忙解释。 董远观侯开山神色,见他确无调笑之意,说:“那好,下衙后我去帮侯兄问一下。” “如此多谢了!”说完,告辞便离去了。 幕僚房内,董远正在闷头处理工作,忽然听到秦礼的声音。 “董兄,可以下衙了,累了一天,咱哥俩一起去吃顿好的吧!” 董远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这才注意到已到下衙时间,他和秦礼一起吃过一次饭,饭钱是均摊,那顿饭花了他一钱银子,令他心疼的要命,因此再不敢和秦礼一起吃饭了。 “内子已在家中做好饭菜等我,请秦兄见谅。”董远笑着说。 秦礼微笑着点了点头,收拾了下东西,起身走了。 董远又埋头工作了一个时辰左右,直到全部公文处理完毕,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锤了锤后背。 走出房间,他在书房门外敲了敲,无人应答,想来县令大人已经回后宅了。 接着,他在各个房间看检查了一下,发现其余人都走了,于是将二堂大门栓住,从侧门出去了。 一路回到家中,屋内空无一人,董远洗了把脸,又取了块手巾洗了洗,便急急出了门。 一路行至自己曾经摆摊的二元街,他远远便看到鞋摊后贤妻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走近后瞧见妻子正和摊位前一名老者说话。 董远妻子黄氏见到丈夫来了,冲他一笑,继续和老者说着话。 董远走到妻子身边,正好听到那老者说: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一名小小捕头就能给老百姓造成如此大的伤害,难怪老百姓叫他丁剥皮。” 第65章 逃离狼山 董远取出手巾为妻子擦了擦汗,黄氏嫣然一笑,问:“你今日回这么早,没有偷懒吧?” “当然没有,工作渐渐熟悉了,自然处理的越来越快。”董远笑着回答。 那名老者见他们夫妻二人说话,却没有回避的意思,又问:“不知那名叫丁威的捕头后来如何了?” “他死了。”董远随口答道。 “就算他犯了大罪,也应等到秋后问斩,怎么就死了?”老者皱着眉追问。 “他是被盗匪杀死的。”董远忍住不耐烦,回答道。 老者眉头皱得更深,问:“这里盗匪果真如此猖獗吗?犯人都能被盗匪杀死?这县令也太失职了吧。” 董远见他敢说县令大人的不是,暴脾气立刻发作,怒道: “陆大人没来之前那才是真猖獗,不止盗匪,还有恶霸加剥皮,日子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后来陆大人来了,除了恶霸,灭了剥皮,眼下已经好许多了,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见老者要说话,他毫不客气的打断: “而且丁剥皮也不是在大牢死的,他被县令大人罢免的当晚,就派人去毒害县令大人,自己则趁夜逃了,他是逃到外县死的,可不关我们县令大人事。” “对,对,就是这样。”黄氏在一旁连连点头。 老者被董远一阵抢白,也不着恼,笑着问:“他才上任不到半个月,又能做多少事,不知你们为何爱戴他?” “你这是什么话,翠兰,我们回去,别和他说话了!”董远勃然大怒,说着就收拾起鞋摊。 “小兄弟既然觉得老朽说的不对,尽可反驳。”那老者笑呵呵的说。 董远斜着眼冷笑道: “县令大人虽然来的时间不久,别的我也懒得和你说,你尽可找别人问,我只说我自己,十天前我还在这卖鞋,现在却能去县衙工作,县令大人对我有再生之恩,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不知小兄弟是如何进入县衙的?”老者笑着问。 董远见他始终笑脸,脾气收了几分,将祁老三捣乱,陆原微服在一旁,后来举荐自己去县衙的事说了。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拱手说:“刚才是老夫说错话了,请小兄弟恕罪。” “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倒不打紧,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说这种对陆大人无礼的话了。” 董远脸色缓和了一些,回了一礼,便拉着妻子回去了。 老者望着他的背影微笑,被人如此不客气的对待,似乎情绪还显得极好。 …… 狼山一座山洞中,史都和苏流莺已在山洞中隐藏了几天,根据史都每日出去打听的情报,黄风寨一直守着下山的路,因此二人无法离开狼山。 不过这几日来史都一直都十分守礼,每晚都守在洞口外面睡,从未有半分逾越。 这一日早晨,史都见苏流莺情绪不太好,便自告奋勇说:“苏姑娘,我再出去打听打听。” 苏流莺轻轻点了点头,等史都走远,她走出山洞,左右看了看,忽然提着衣裙,向一条小路奔去。 跑了一阵,她感觉离山脚已经越来越近,忽然一道身影从头顶越过,落在她身前,正是史都。 “苏姑娘,你怎么一人跑这来了?”史都眼神有些惊慌。 苏流莺没有回答,目光紧紧盯着他,史都一名七尺大汉被她盯得低下了头去。 “你不必装了,我已知道你是山贼了。”苏流莺缓缓开口。 史都虎躯一震,低着头一语不发。 好半晌,他抬头问道:“不知苏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苏流莺双目缓缓闭上,这几日她细细思索,总觉得此人出现的过于凑巧,而且他们逃离山贼巢穴也太容易了些,因此想偷偷离去,再做计较。 她刚才只是出言试探一下,没想到一试之下他真是盗匪,顿时万念俱灰。 心下一横,她向一颗大树撞去。 “苏姑娘,使不得啊!”史都大叫一声,一个箭步挡在大树前,苏流莺撞在他胸口上。 他怕体内内力震伤对方,急忙收了功力,被苏流莺撞倒在地,二人顿时跌做一团。 “放开我!”苏流莺大叫。 史都连忙将她放下,自己滚向一旁。 苏流莺站起身,正准备向另一颗树撞去,史都忽然在她身前跪下,不住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苏流莺吓一跳,后退几步问。 “小人绝不敢冒犯姑娘,请姑娘千万不要寻死!”史都低声说。 “那你将我抓来做什么?” “不知姑娘可愿听在下的故事?”史都苦笑着说。 “你说吧。”苏流莺见他神色凄苦,心肠一软,便答应了,顿了顿,补充道:“你站起来说话。” “我骗了姑娘这么久,惹姑娘生气,在此向姑娘赔罪。”史都又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 回想着这些年经历,他一时间百感交集,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 “我本是金陵府天鹰门弟子,少年时一心扑在武道上,希望能在江湖闯一番名堂,扬名立万,然而后来我知道自己错了,武道绝不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在一次游船之时,我在一艘画舫上见到一名女子,自此之后,茶不思饭不宁,就连练功都毫无兴致了。” 苏流莺心知他说的那女子很可能便是自己,脸颊微红。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相思之念,去打听一番,才得知她是金陵有名的女花魁、才名远播的女诗仙,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包括许多高官才子。 我自知配不上她,便每日守在天云坊之外,只盼她经过时能远远望上她一眼。” “你这又是何必,在许多人眼里,我也不过是名妓女罢了。”苏流莺幽幽道。 “姑娘是天仙下凡,谁敢亵渎于你,我便去拧断他脖子!”史都勃然大怒。 “你继续说吧。”苏流莺摇了摇头说。 史都对她唯命是从,收起怒气,继续道: “后来我听说朝廷在和闽国打仗,便去从了军,只盼能杀敌立功,升为武官,届时就能光明正大的去娶她。” 苏流莺心想:“就算你真当官了,我又怎会嫁你。” “只可惜我想的太简单,进了军营我才知道要成为一名有品级的武官难如登天,仗都打完了,我却还是一名小小的副都头,于是一怒之下,去落了草,改名史颜宏,只希望能获得朝廷招安,一步登天!” 说到这,他虎目变的通红,低声说:“入了草,我渐渐明白,就算真被朝廷招安,沾满血腥的我,也没资格再追求那女子。 本来我已渐渐死心,直到听说你来了歙县,我心想这定是上天可怜我,把你送到我身边,便布下此局。” 苏流莺心中一声长叹,她一生中有不少男子追求,他们也有各自不同的故事,史都的故事虽令她同情,但和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并不会因这个原因便嫁给对方。 “你能放了我吗?”苏流莺试探着问。 史都脸现挣扎之色,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说:“我...我想跟在你身边。” “那你要发誓,不许对我无礼!”苏流莺很想拒绝他,但又怕他发狂侵犯自己。 史都大喜过望,立即发了一个毒誓,说:“姑娘放心,我绝不敢亵渎姑娘。” “那你送我下去吧。” 史都得偿所愿,想着将来能每日看到苏流莺,胸中兴奋的要炸裂一般,至于山寨如何,已不再放在心上了。 走了几步,苏流莺忽然想起王管家的惨死,想起听别人所说的关于这些贼匪的恶迹,心中又盘算着趁机逃离,走的越来越慢。 “小姐,你走不动了吗?”史都问,他以下属自称,便是要表明心意。 只可惜苏流莺逃离之心已决,轻轻地说:“我口渴了,你去给我打点水来。” 史都递过水袋,苏流莺却不接,说:“我要喝新鲜水。” “那小姐稍等,我马上回来。”说着向一条小道走去。 第66章 新任捕头 苏流莺正打算逃跑,却见史都又走回来了,她紧张的问:“你打好水了吗?” 史都递过一把匕首,说:“这东西小姐可以拿着防身。” 苏流莺心想:“有此匕首,要想自尽便方便许多。”于是默默接过匕首。 等史都走远后,她不再犹豫,舍了下山大路,向另一条小路奔去,奔了一阵,见史都没有追来,正暗自欢喜,忽然脚腕一疼,跌在地上。 她向脚腕看去,只见上面两个黑点,再向脚边搜索,正好看到一条白色蛇尾消失在草丛中。 头一晕,她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她被人摇醒,睁眼一看,哀叹一声,眼前叫醒她之人不是史都又是谁? “小姐,你怎会昏倒在此处?”史都急忙问道。 “我被蛇咬了。”苏流莺此刻只觉头昏脑胀,浑身无力。 史都大惊,急忙问她哪里被咬,苏流莺指了指脚腕,史都俯身一看,见她右脚鞋袜已褪去,雪白晶莹的脚腕处有两个小黑点。 “小姐,是一条白蛇吗?”史都嗅了嗅伤口处,焦急的问。 苏流莺轻轻点了点头。 “这蛇叫“白信子”,有剧毒,我这就帮小姐吸毒!” “不行,不许你碰我!”苏流莺惊道,她对贞洁比寻常女子更加看中,不然也不会屡次自尽。 史都虽然急切,仍不敢违逆她,说:“那我割开伤口,放些毒血。” 苏流莺这才点了点头。 史都手法熟练,划开一道小口子,将毒血放出,待流出血液全红后才上了金疮药,包好伤口。 他把了把苏流莺脉搏,见她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了心,说:“小姐,我背你去城里找大夫。” 苏流莺怎肯答应,摇头不语。 “那我去找辆车子。”史都叹了口气说。 过了许久,史都推了辆双轮车过来,苏流莺在他搀扶下上了车。 忽然她瞥见史都衣服上有血迹,心中一沉,问:“你从哪里取的车子?” “一户农家取的。” “你杀了他们,对吗?”苏流莺咬着嘴唇问。 史都脸上肌肉一抽,说:“他们不肯借,还说要报官,我也没法子。” 苏流莺紧紧抿着嘴唇,心中不住想道:“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忽然脑袋一沉,昏了过去。 史都推着她走到一条岔路,向歙县方向而去,然而走了几步,忽然绕了个圈,向休宁县去了。 …… 鸡鸣山上,时值正午,竹屋之外,夏蝉正在此起彼伏的鸣叫。 一棵榆树下,一名小女孩拿着一根竹竿正在敲蝉,蝉儿虽极为敏捷,然而她出手奇快,每次都能将蝉敲落地上。 她出手甚轻,蝉儿落地后并未受伤,她也不去抓,任由其飞走。 玩了一会,她跑向竹屋窗边,见哥哥饭吃的差不多了,便若无其事的走进屋子,取出一只弹弓在角落里假装玩起来,实则是打算听哥哥与秦家姐姐说些什么。 又吃完一碗后,陆原见秦幽谕又要添饭,急忙说道:“秦姑娘,我吃饱了。” “这几日我见陆兄眉宇间有忧愁之色,不知是否有什么为难事?” 秦幽谕自从和陆原定下约定后,对他亲近许多,吃完饭也不会立即离去。 “没事。”陆原笑着说。 见陆原不说,秦幽谕也不再多问,等他离去后才回房读书,忽然秦泉走入房内,秦幽谕放下书本,等他说话。 “阿姐,你可知陆大哥在烦恼什么吗?” 秦幽谕摇了摇头,心知他既有此问,必定知道原因,也不发问,静静望着他。 “我昨天入了趟城,打听到三件事。” “何事?” “其一,短短几日内,陆大哥已收取县内大多数民心。” 秦幽谕总算多了几分兴趣,笑着说:“李叔那天对他如此态度,我便瞧出来了。” “其二,陆大哥以前是宁国候府幕僚,宁国候是什么人,阿姐应该知道吧,陆大哥栖身于他帐下,其志不言而喻。” “你看起来挺高兴啊。”秦幽谕微笑道。 “那是自然,他若无大志,我们与他的约定如何能实现。” “若是他三年之内做不到节度使,那又如何?”秦幽谕问。 “以陆大哥之才,再有你我相助,兼宁国候心怀异志,在我看来还是很有希望的。”秦泉微笑道。 见他一点都不急,秦幽谕心想,就算三年之约陆兄没有做到节度使,他想来也另有对策。 “你打算如何相助?”秦幽谕问。 秦泉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说:“其三,陆大哥正准备剿灭县内盗匪。” 秦幽谕心中一凛,轻轻地说:“那可不容易。” “可不是吗,县衙只有一百多名衙役,而且都未经训练,凭借他们剿匪,难如登天。” 秦幽谕想起陆原这两日时常怔怔出神,心想:“他为难的想来就是此事了。” “你有何策?” “招募三百民丁,由我训练半年,武装长枪重弓,如此,事可成矣。”秦泉淡淡道。 “听说十二寨有许多武林人物,你只训练半年便够了吗?”秦幽谕秀眉微颦。 “阿姐是瞧不起我的练兵之术吗?”秦泉凛然道。 “可陆兄未必会让你来做这事,他也许会另找他人帮忙。”秦幽谕并未与他争论。 “这正是我担忧之处,无论陆大哥找谁,事成之后会让这股力量趁虚而入,将来必留下隐患。”秦泉正色道。 秦幽谕总算猜到他和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了,问:“你是让我去和陆兄提及此事?” “不错,阿姐的提议,陆大哥必不会拒绝。” 秦幽谕迟疑了一下,说:“若是让人察觉,这可是谋反的大罪,你这是想让陆兄表明自立的决心吗?” “阿姐难道不想吗?”秦泉目光炯炯。 她们姐弟俩皆非南唐人,对朝廷毫无忠诚可言,从小又是在乱世长大,历经多个朝代灭亡,因此对造反毫无心里障碍。 二人心中各怀志向,弟弟想要一展胸中所学,名留青史,姐姐想要证明女子并不输于男子,成为一名女将军。 听了陆原一番纵论,姐弟俩胸中热血皆被激起,心中大志看到希望,都想跟随着陆原共同成就一番事业。 “我确实希望陆兄能成就大业。”秦幽谕点了点头说:“但我绝不会逼他,他若是自己愿意做,我自会追随,他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秦泉心知自家姐姐说一不二,失望道:“阿姐说的是,那此事就作罢吧。” “我又没说不帮你,你急什么?”秦幽谕微笑道。 秦泉脸上肌肉一抽,他深知自家姐姐爱作弄人,小时候便吃了她不少苦头。 “我也没急啊。”他强自淡定。 “我会向他提及此事,不过陆兄答不答应,就全看他自己的意思了。”秦幽谕说。 “阿姐到底是何意?”秦泉盯着她问。 “十二寨为害多年,我早就想铲除他们,所以同意你的提议。但将来陆兄到底如何决定,我绝不会干涉他。”秦幽谕缓缓道。 …… 陆原回到书房,却见展元和一名三十多岁男子正在书房等候。 那名男子之前在孙府外提醒过自己,陆原印象深刻,笑着招呼:“兄台,又见面了。” “草民金元武,拜见县令大人!”那男子躬身下拜。 “不必多礼。”陆原上前将他扶起。 “陆大人,这位是我师兄,他也想投在大人麾下做名捕快。”展元说。 “不知兄台武艺如何?”陆原问,他最爱收些武艺高强的手下。 “大人,我师兄武功远胜于我,就算是侯大哥,估计也不及他。”展元迟疑了一下,说。 “如此人物,怎能屈居捕快之职。”听说对方比侯开山还强,陆原极为欢喜。 展元心中一沉,只听陆原继续道: “金兄,我想任命你为县衙捕头,你意下如何?” 第67章 争夺兵权 金元武大吃一惊,向展元望去,见他脸色极为苍白,急忙说: “多谢大人厚爱,草民做一名捕快足矣,只要能为百姓做些好事,草民认为捕快和捕头并无区别。” “你不必担心展元,他最近履立功劳,我正准备过几天嘉奖他,又怎会免他职位?”陆原心中对金元武更添好感。 展元浑身一震,心情当真是一会坠下地,一会飞上天。 “那大人的意思是?”金元武问。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让歙县升为中县,到时衙役数量翻倍,捕头又可多设一名,我任命的就是将来那名捕头职位,不知金兄可愿意。” 金元武心中大喜,他对陆原极有信心,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当上捕头,而且也不会和展元伤和气。 “属下拜见大人!” “金捕头不必多礼。”陆原微笑道。 待二人告退后,他命人将侯开山叫来。 “侯兄,展元说金元武的武功比你还高,是不是真的?”陆原问,他对这种事有着极强的八卦心里。 侯开山好生为难,他没和金元武交手过,若说自己比对方强,陆大人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是那种自大的人,于是谦虚道:“是的。” “那太好了。”陆原拍着大腿说,又网罗到一名高手,他怎能不喜。 见县令大人当了真,侯开山心中又有些后悔,决定改天找金元武切磋一下,如此陆大人自能听到风声。 之后侯开山告退离去,陆原埋头处理着今日公务,没用多久,便处理完公事。 回到后宅,正好撞见小女孩在庭院玩耍。 他刚准备走过去,忽然瞧见小女孩手随便一抓,一只蝴蝶就被她抓在手里,顿时大吃一惊。 他躲了回去,准备继续偷看,就在这时,陆雨瞳娇声道:“是谁?” 陆原低头只当没听见,却见小女孩捏着一根短刺走了过来。 只见小女孩在空中一跃,举刺向陆原插去,将他瞧得呆住了,小女孩这一跃有五米高,简直不可思议。 瞧见是自家哥哥后,陆雨瞳迅速收了短刺,一个翻身落在陆原身旁,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陆原没有多说什么,大踏步走入正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陆雨瞳乖乖跟在她身后。 “说吧,是谁教你的武艺?”陆原板着脸问。 “师傅说不能告诉别人。” “连我都不能告诉吗?”陆原怒道,他听到陆雨瞳更听师傅的话,下意识便发起脾气。 “我答应不告诉任何人,师傅才答应教我武功的。”陆雨瞳吓一跳,急忙辩解。 “你干嘛非要学武功?”陆原皱着眉问,心中还是有些发堵。 陆雨瞳本不想说,但怕哥哥又变回以前那个坏哥哥,于是低声道:“我想长大后能保护哥哥。” 听到小女孩是抱着这种目的学武,陆原哪还生得出气,将小女孩抱在腿上坐好,笑着问:“你师傅是什么时候开始教你学武的?” “八天前。”只要不问师傅是谁,陆雨瞳自然是有问必答。 陆原想了想,猛吃一惊,那不是自己来县衙后的第二天吗?想不到陆雨瞳居然一直在偷偷学武。 “你刚才拿的是什么?” 陆雨瞳拿出短刺递给陆原看,却是一根小号峨眉刺,陆原暗暗猜测应该是她师傅给她的。 “你师傅也知道密道吗?”陆原沉声问。 “我没告诉她。”陆雨瞳摇头说。 陆原这才放心,问:“你才学八天,就能跳这么高吗?” “对啊,我如果全力跳还能跳更高呢!”小女孩甚为得意。 看来教她的必定是名师,陆原试探着问:“是不是侯开山?” 小女孩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陆原想用排除法的计划看来被她看穿。 陆原觉得教她武艺之人应该没有恶意,也不再多问,说:“走,去鸡鸣山吧。” 小女孩应了一声,当先跑入耳房,她身怀武艺既已被陆原知道,也就不再掩藏,速度端的是迅捷无比。 二人行至山顶,破天荒的看到秦幽谕站立在湖边,似乎在欣赏湖面美景。 “雨瞳,你自己去玩吧。” 陆原摆了摆手,向秦幽谕走去,只见她穿着一件蓝色女武服,短裙长裤,身材高挑,英姿飒爽。 “秦姑娘。” 你来了。”秦幽谕转过身来,嫣然一笑。 陆原呆了一呆,随即醒神,问:“你在干嘛?” “等你啊,我今天这样穿好看吗?” 这女子还真奔放啊,颇有几分现代女性的风采,陆原心想。 “好看之极。” “那便好了,我特意穿给你看的。” 陆原心中一跳,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想拜托你做件事,你答不答允?”秦幽谕说。 “什么事,说来听听。” “你不能先答应下来吗?” 陆原见她眼神中隐含幽怨指责之态,险些就要答应下来,好在嘴唇一动,便反应过来。 “总要看是什么事吧。” 秦幽谕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笑,说: “陆兄真不给面子,人家难得用一次美人计,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半是调笑半是羞恼的神情,瞧得陆原心中猫抓似的。 他正准备说话,旁边一只小脑袋忽然伸进来,问:“哥哥,美人计是什么?” 陆原看了一眼秦幽谕,见她脸颊微红,暗暗好笑,说:“就是美人脸上染上红色印迹,就是美人迹了。” 秦幽谕横了陆原一眼,转身回了竹屋。 陆原极为得意,快步跟了上去,他每次与秦幽谕相处,总是被她取笑捉弄,这次难得能捉弄一下她,自然要多看几眼。 可惜刚入竹屋,却见秦幽谕神色已恢复正常。 “陆兄,你是不是正准备剿灭周围盗匪?”秦幽谕问。 “正是如此。”既然被她知道了,陆原也就不再隐瞒。 “不知陆兄准备如何剿匪?” “我已向宁**借了五百军士,正准备暗中一举剿灭,只不过还未寻到良将。”陆原见她主动问出,心中隐隐多了些期盼。 秦幽谕大吃一惊,自己和弟弟都知道冯延庭和江槐不和,定不会调兵在歙州剿匪,因此都没想过找宁**借兵,却不想陆原已经借到兵了,他们姐弟还是小看他了。 她忽然想到陆原如此雄才,说不定未必便需要自己帮助,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消沉了不过几秒,她转念一想,陆原越有才干,自己心愿越有希望达成,心中豁然开朗,笑着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阿姐,你怎么能这样?”隐身在内室的秦泉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走出。 “陆兄既然不用你那法子,我自然可以毛遂自荐。”秦幽谕微笑着说。 “阿姐,你是女子,如何领兵?” “学花木兰女扮男装就行了。” 花木兰是南北朝人物,此时已广为流传,为妇女们所敬仰。 “陆大哥,让小弟领兵吧,绝不会让大哥失望。”秦泉转而向陆原请求。 见他们姐弟俩争着领兵,陆原瞧的一愣一愣,他一直以为这些身具大才之人必定极难请动出手,自己也是靠着约定才暂时将秦氏兄妹绑在身边。 却不想秦幽谕姐弟各种兵法早已看熟,特别是秦泉,没日没夜的练马便是想在实践中验证胸中所学。 如今有一次带兵机会,对他的诱惑就如同麦芽糖对陆雨瞳的诱惑一般,哪还会拒绝? “陆兄,你不让我领兵,每日中饭便自己想办法吧。”秦幽谕笑着威胁。 “阿姐,你这是耍诈。”秦泉大怒。 秦幽谕笑道:“此乃以长击短,谁让你不学烹饪呢?” 第68章 发俸之日 陆原忽然想起了王质,他每次都是在背后默默帮助自己,如今能顺利做稳县令,全赖他相助,只可惜他已离去。 见姐弟二人都望着自己,陆原想了想,说:“不如你二人各带两百五十人如何?” 秦幽谕一愣,随即欢喜道:“多谢陆兄。” 她其实并未抱多大希望,毕竟女子不上战场的思想根深蒂固,千百年来也不过寥寥几人做到。 可陆原真答应了,如此看来他答应让自己做女将军的约定确实是真心。 “多谢陆大哥。”秦泉虽有不满,却也知陆原和自家姐姐情谊更深。 说着他进了内室,没一会拿出一块沙盘,说:“陆大哥请看,这是十二寨地形。” 只见沙盘中间一个正方形小城,想来便是歙县,县城以西,有三个土堆,上面各插一旗。 县城以东,有五个土堆,各插一旗。东南方向极远的地方,有四个湿土堆,也各插一旗。 “玉凤寨是哪个?”陆原问。 秦泉手一指,却是西边最远的一个土堆,陆原将上面旗子取了下来,说:“玉凤寨寨主是我朋友,不必剿灭了。” 秦泉微吃一惊,玉凤寨本是最难对付的山寨,听说寨主白罗刹既是武林高手,又是有名的美人,他向阿姐望了一眼,见她并未说话,也就不提。 “为防止这些山寨逃到吴越,我认为应从东边攻击,剿灭东边四寨后再剿灭四大水寨,最后再对付西边三寨。”秦泉指着沙盘说。 陆原望着沙盘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担心,觉得秦泉胃口太大了些,竟想将对方全部剿灭。 “既然分兵,不如阿姐负责东四寨,我负责四水寨,至于西三寨,谁更快吃完自己那份,则归谁,阿姐以为如何?” 秦泉平日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然而涉及到带兵,却显露出强盛的好胜心。 “好呀。”秦幽谕微笑着点头。 这对姐弟似乎完全不把山寨放在眼里啊,俗话说骄兵必败,他心中越来越担心。 秦幽谕何等敏锐,立即察觉。 “陆兄,我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得胜而归,甘愿领死。”她收起笑容说道。 “我也愿立军令状。”秦泉跟着说。 “好。”陆原沉声道。 虽说就算他们失败,陆原也不会杀他们,但为了防止他们大意轻敌,还是要给他们些压力。 “凭此牌可去城东宁**军营调五百军士,时限为一个月,到时候需要让士兵穿衙役服装,我会派些衙役来辅助你们。”陆原取出调兵令牌交到秦幽谕手中 “这几日我便去调兵,需在后山操练一段时间,陆兄陪我一同去吗?”秦幽谕接了令牌,问。 “我自然陪你们去。” 想着马上可以带兵,虽说只有几百人,秦幽谕心中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喜悦。 “练兵可需分开练。”秦泉忽然说。 秦幽谕知道弟弟这么说是怕自己偷学他练兵之法,她此刻心情大好,笑着说:“好。” 商议结束,陆原便准备回去。 “陆兄,粮草你准备好没?”秦幽谕急忙问? 陆原一怔,他压根就没想过粮草的事。 “你不会忘记准备粮草了吧?”秦幽谕调笑道。 “怎么会,我会准备好的。”陆原自然不肯承认。 秦幽谕也不揭破他,说:“咱们最好先在鸡鸣山建个粮库,粮草先运到鸡鸣山,之后再借兵。” 陆原点头应是。 回了县衙,他急忙将侯开山喊来商议起来。 “侯兄,县衙仓库中有多少官粮储备?”仓库中的官粮一般是留备饥荒时所准备。 “有八百石左右。”侯开山早已检查过所有仓库。 这数量可谓极少,若是真有饥荒,一个月都撑不住,不过陆原对粮草方面一窍不通,并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五百人一个月需要多少粮草?”陆原问。 “八十石左右。” 陆原心下一定,对他来说,只要剿匪的军粮够了就行,只要剿匪成功,就能有一大笔收入,到时买些粮食补回去就是。 “你去筛选一些最信得过的衙役,我有事交给你做。” …… 七月一日上午,风和日丽,天空如同一块蓝色的锦缎,几多白云随意的挂在其上,缓缓飘动。 歙县县衙之内,全县官员衙役齐聚一堂,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原因无他,今日是发俸日。 最兴奋的要属陆原了,十贯铜钱入手,他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 五代时期,由于国家众多,虽然民间已经流通用银两做货币,但官方发俸时依然发的铜钱。 除他之外,李县丞七贯钱,黎县尉和袁主簿都是六贯,王博士五贯,三人表情都十分平淡,显然这点俸禄毫不放在眼里。 其他胥吏都低于五贯,侯开山和展元都是三贯,侯越和元庆都是两贯,他们表情则要欢喜的多。 主持完发俸后,陆原快步向书房走去,在椅子上刚坐下,侯开山便跟了进来,向陆原报告: “大人,鸡鸣山的仓库已经建好,衙役公服都搬了进去。” “办得好,你去叫上金捕头、元庆和彭越,你们各备好马匹,立即去县城东门集合等着我。” 侯开山领命出了二堂,叫了金元武三人。 听说是县令命令,三人都放下手上工作,在马房牵了四匹马,一同向东门行去。 行至东门外,侯开山见机会难得,向金元武拱手说:“金兄弟,在下对长威镖局一向敬仰的很,想向金兄弟讨教一下。” “侯兄太客气了,小弟武艺低微,绝不是侯兄对手,不过既然侯兄开口,小弟就陪侯兄过几招,还请侯兄手下留情。”金元武微笑着说。 他听说侯开山是陆原手下第一高手,早就想和他较量较量,争夺这名头。 不过他毕竟刚入县衙,担心过于张扬惹其他同僚不满,因此一直没有开口,如今侯开山主动提起,那是再好不过。 侯开山听他弯弯绕绕,早不耐烦,拱了拱手,便向他攻了过去。 他知对方武艺了得,一开始便将自己最厉害的绝技使出,十八路大鹰爪手连绵不绝的向金元武攻去。 金元武凝神接了几招,见对方招式精妙,心中暗赞道:“原来是天鹰门弟子,果然了得。” 不过任凭侯开山如何猛攻,依然被他或闪或卸,尽数接下,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侯越和元庆二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比试,心中各自为己方加油。 周围不少进城或出城的百姓见城外有人比武,都驻足观看,守城门的衙役本欲上前制止,见其中一人是自家班头,也就不敢多说。 围观人群中有名汉子看的最仔细,越看越惊,忍不住开口道:“这两人好生了得,由其是那白衣男子,看似还未用全力,也不知是什么人。” 他是武林中人,而且一向自视甚高,陡然在一偏僻小县见到两名武艺比自己还强的高手,心中如何不惊? 他身旁那人双手极长,正是陈府管家祁重德,瞧见侯开山和金元武身手,他心中也有些沉重。 “估计是路过的江湖好汉吧,谢兄,咱们走吧。” 不知为何,祁重德装作不认识二人。 谢姓男子正准备随他离去,忽听一围观百姓说:“才不是路过的人,这两人是俺们县金捕头和侯班头。”言语中甚为自豪。 谢姓男子听后浑身一震,看了祁重德一眼,见他没有反驳,便知那百姓所言属实。 顿时心中破口大骂:“他妈的,这种事竟然瞒着老子,若不是无意中看到他们比武,老子这条命说不定就交代在这破地方了。” 他是多年老江湖,神色不变的跟着祁重德离去,心中却做好了其他打算。 在这两人对面,有一名腰间挂着葫芦的大汉,他看起来神色憔悴,一脸病态,观看两人打斗后他微感诧异,向旁人问了两人姓名后,入城向北行去。 侯开山大鹰爪手使尽,见依旧伤不到对方,叫道:“久闻长威镖局劈空掌和三元功之名,还请金兄赐教。” 劈空掌指的是那些威力奇大,能将掌力隔空传递出去的掌法,长威镖局的劈空掌便是其中一种,不过镖局内除了金元武,其他人只不过将掌力练的较强,真能将掌力外放的便只有金元武一人。 “那侯兄小心了!” 金元武左手收在胸侧,右手收缩蓄力,片刻后,他猛然一掌向侯开山拍去。 侯开山为了应对他的劈空掌,早已退到五米开外,然而依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劲风袭来,他不敢招架,急忙向旁边一闪。 还未站定,又一股劲风逼来,他避无可避,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他一连退后十几步才站定。 “侯兄,没事吧?”金元武上前问道。 “果然名不虚传,老哥甘拜下风。” 他心知对方手下留情了,否则自己恐怕已受了内伤。 第69章 军至鸡鸣 侯开山几人走后,陆原正准备去鸡鸣山,这时,司户佐孔谦走了进来。 “县令大人,朝廷有公函发至。”他双手捧上一道文书。 陆原接过一看,发现共有两份,分别是给自己和李县丞的。 打开自己那份一看,却是吏部发来的一道嘉奖公文,说陆原治理歙县有方,扫奸除恶,造福一方,特发文勉励。 陆原毫不客气的将给李县丞的文书也打开了,这份公文也是出自吏部,却是一份斥责降职的公文。 训斥李县丞、袁主簿和黎县尉三人在县令空缺时,不仅治县不善,还上折污蔑上官,各降一级,过几日便有吏部官员前来办理手续,更换官凭。 三人降职后李县丞变为正九品,其他二人变为从九品。 想来是御史已悄然来过,知道丁威罪行,因此向吏部上折了,陆原心中本十分欢喜,但想到这是王质之策,又有些感伤。 “拿去给李县丞吧。”他将李县丞那份公文递了过去。 孔谦走后,展元领着一名女子又进来了。 陆原看了一眼,立即想起这女子是那日和金元武一起的。 “大人,这是属下师姐金兰芝,她..……她也想在大人麾下做名捕快。” 他声音有些颤抖,显得极为不安,若不是金兰芝软硬兼施,逼了他几日,他绝不敢提出这种要求。 陆原翻了翻记忆,发现南唐朝廷并无规定女子不得做捕快。 不过让女子抛头露面当捕快属于有违礼法之事,被上面知道了,会被斥责,因此女捕快极少。 想到这里,他笑着问:“你师姐武艺有你好吗?” 金兰芝见陆原极为和气,胆气立壮,大声说:“陆大人,展元可打不过我!” 她这是实话,因为展元每次和她动手都会相让,所以每次都输,她便以为自己要厉害些。 其实二人武艺原本差不多,如今展元新学了三元功后,已超过她一线。 “那好吧,念在你是女儿身,县衙也没有女子公服,我便许你不用穿公服,不过衙门其他规则都要严格遵守!” 金兰芝喜上眉梢,女子生**美,她做捕快最大的心里障碍便是要穿捕快服,但为了和展元还有哥哥一起,这才忍耐,没想到陆原如此通情达理。 “多谢陆大人,我一定多帮您抓些恶人。”金兰芝娇声道。 “去吧。”陆原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离去后,陆原回后宅叫上陆雨瞳,二人向鸡鸣山而去。 见了秦幽谕姐弟,秦幽谕早已换上一身男装,显得十分俊俏。 “咱们赶紧去吧。” “秦兄弟,要借用一下你马匹了。”陆原说。 “陆大哥客气了,养马多日,用在一时,陆大哥不妨感受一下我调教过的马与县衙马匹有何不同?” 陆原点了点头,秦泉那几匹马看起来并没有多么雄壮,他确实有些好奇。 “雨瞳,我们出去一下,你在这等我们。”他向陆雨瞳交代道。 “我也要去。”陆雨瞳摇着陆原手臂说。 “我们都要骑马,你还太小,骑不了马,我们不用多久就能回来,雨瞳乖,在这玩会。” 陆雨瞳心想:“自己虽学了轻功,可肯定跑不过马。” “那好吧。”她无奈的点了点头。 秦泉共养了五匹马,三人各选一骑,向山下走去,陆原回头望去,见陆雨瞳小小身影站在门口望着这边,于是招了招手,小女孩却只是呆呆望着这边,也不招手回应。 陆原不再多看,向山下去了。 三人下山后骑马而行,陆原终于领教秦泉养马之术,他座下之马不仅奔行起来马蹄如飞,而且乖巧听话,控制起来毫不费力,让他感受到一番骑行的乐趣。 没多久,三人绕城行到东门,会合了侯开山四人,也不多停留,便一同向大营奔去。 陆原将六人带至王质等候自己的那个山坡,向秦幽谕要了令牌,独自进入军营调兵。 金元武见到军营后心中一凛,向侯开山问:“侯兄,不知陆大人来这里是做什么?” “过来调兵的,大人准备剿灭十一寨了。”侯开山肃然道。 看着下方连绵营帐,金元武心中一阵激动,他很快想到陆原带他们四人来此的用意,没想到自己刚来县衙,就有机会领兵剿匪,毫无疑问,这将是立功的绝好机会。 唯一奇怪的是和陆大人一同骑马而来的两人,这两人自己从未见过,看起来又十分年轻,莫非是给自己等人做向导的? 等了没一会,陆原带着一营兵马向山坡而来,他身旁跟着一名披甲大汉,正是那日茶棚护送傅雷囚车的那名大汉。 他叫王猛,陆原在军帐中见到他后,想起他那日勇猛表现,便特意挑选了他这一营。 侯开山几人立即策马上前,陆原指着秦氏姐弟说: “王指挥,你带兵跟随在他们后面,一路上需听他们调遣,赶往鸡鸣山,我们随后就到。” 他担心与军马同行被人认出。 王猛斜了秦幽谕二人一眼,大声说: “张将军吩咐过,陆大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做,陆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他被陆原指挥也就罢了,毕竟也是朝廷命官,如今又被安排听这俩小子指挥,心中老大不乐意。 “那我等先行一步了。”秦幽谕沉声道,声音偏中性。 说着骑马向前先行,王猛向陆原拱了拱手,带着兵马跟随其后,队伍中还有几个马车,上面装的是弓弩箭失。 “大人,不知那两位是?”金元武等他们走远后,上前问道。 “我打算剿灭十一寨,你知道了吗?”陆原不答反问。 “知道。” “之后就由他二人为将,兵分两路,负责剿匪事宜,我准备让你和侯班头辅佐他二人,除了侯越和元庆,你二人可自行在三班衙役中挑选二十名精干衙役。” 听到是由那两人为将,金元武心中有些失望,对这二人多了些好奇和竞争心里,心想:“也不知他们是何方神圣,如此得陆大人信任。” “属下明白了。” 等军队走远,陆原五人绕了路,先行向鸡鸣山而去。 在后山粮库等了没多久,秦幽谕二人终于领着军队过来了,陆原忽然意识到这营兵马未带营帐,问道: “秦谕,可要我从县衙送些营帐过来?”秦谕是秦幽谕男装化名。 “我那两百五十人便不用了。”秦幽谕微笑道。 “我这边也不用。”秦泉立即接口。 陆原点了点头,对王猛说:“王指挥,你将手下部队分为两队,你和副指挥各领一队。” “县令大人怎么说,老王只好怎么做了。”王猛哼道。 他虽不知陆原之意,却打算将精锐的两百五十人调给自己指挥。 “陆兄,一都、二都和第三都前十伍分为一队,剩下之人为另一队,你看如何。”秦幽谕看穿他的心思,说道。 一“都”为一百人,有二十“伍”,每伍有一名伍长。 陆原暗赞她细心,如此一来两军便十分公平,谁也不吃亏,于是向王猛下了命令。 王猛只得照办,心中不满之情更重。 秦幽谕心知弟弟心高气傲,必定不会要王猛这一队,于是主动提出指挥王猛这队,陆原自无不允。 安排妥当后,陆原挂念陆雨瞳,而且县衙中今日公务还未处理,于是留下金元武四人,对他们说: “金捕头,你和元庆跟着秦泉,侯班头,你和彭越跟着秦谕,今天你们先和秦谕他们熟悉一下,从明日开始,各带二十衙役来这报道,县衙之事不用管了,一切等到剿匪成功,再行计较。” 说完便自行去了。 第70章 密谋刺杀 金元武一直冷眼旁观,见陆原对这兄弟俩极为尊重,对这二人更加在意,陆原走后,他带着元庆跟随秦泉身旁,对他暗中观察起来。 另一边,陆原回到竹屋,见陆雨瞳正拿着根竹竿在湖边敲打野鸭,被她敲中的鸭子都会潜水一阵,躲到她敲不到的地方。 “雨瞳,回去了。” 他招呼一声,领着小女孩返回了县衙,由于中饭还没吃,二人便先在宅子里吃了些面饼。 吃饱喝足,他走到小女孩身边,将怀中铜钱全部拿出。 “雨瞳,这是我的俸禄,你收好了。” 陆雨瞳见他果然遵守约定,让自己来管钱,心中十分欢喜,她并不在乎管不管钱,但哥哥如此看中与自己的约定,让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重视。 握住银两,她欢快的跑入自己房间。 等小女孩出来后,陆原说: “雨瞳,以后每月你可以取三十文钱做零用钱,不过每天晚上需要跟着哥哥学十个字,好不好?” “好。”陆雨瞳连连点头。 陆原微微一笑,摸了摸她小脑袋,回县衙处理公务去了。 …… 两日后 陈家密室之内,陈广、曹建、林照三人正在屋内等待着,陈广身上伤势还未全好,躺在一张竹榻上。 三人都沉着脸,显得心事重重。 过了许久,密室大门打开,祁重德领着两名穿着黑斗篷的人走了进来,二人从头到脚都被斗篷遮住。 拉下头套后,这才看清是李县丞和黎县尉。 曹建和林照都起身见了礼,陈广挣扎着要起身,李县丞摆手说:“你有伤在身,还搞这些虚礼做什么?” “袁大人呢?”陈广半坐着身子问。 “那混蛋听了他岳父的话,开始和我们保持距离了,这些官绅世家,关键时刻就是靠不住!”黎县尉怒气腾腾的说。 “这怎么会?沈老爷子莫非也怕了那狗县令?”林照惊慌道。 李县丞冷冷扫了他一眼,心想:“真是草包,沈老头以前也不过是外州长史,如今沈家已非当年,陆原有宁国候为靠山,敢和薛司马放对,沈家能不顾忌吗?” “陈兄,你说有好办法对付陆原我们才过来,到底是什么好办法?”他不再啰嗦,直言问道。 “我准备找人刺杀他。”陈广沉声说。 “我只当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是这种馊主意,本官就不奉陪了。”李县丞大怒。 官场相斗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行刺这种手段,这是一种默契,因为若是撕开这道口子,谁都别想安生。 “我只是和李兄打个招呼,此事由我们来做,和李兄无关,李兄只需做好准备,陆原死后,如何接管县衙大权就好!”陈广早料到李文诚是这反应,平静道。 李文诚一声不吭,和黎县尉二人戴好头套,快步离去了。 “这些当官之人就是胆小怕事,又不要他们出手,瞧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林照等二人走远后,冷笑道。 其他两人都不接他话,他一人兀自骂骂喋喋不停。 曹建一张老脸皱在一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广心中极为忐忑,他家业都在此处,本来绝不会想到谋害朝廷命官,可最近上面突然传下话来,令他除掉陆原,他不敢不听,只得出此下策。 “祁管家,你去和他们说,尽快动手吧。”陈广低声说。 祁重德应了一声,出了密室,向一名心腹手下吩咐道:“你去告诉西花厅的客人们,就说我请他们到八仙楼用餐。” 出了陈府,外面天色已黑,祁重德先行赶到八仙楼打点好一切,便在二楼一张圆桌旁闭目养神,等候众人。 过了许久,他双眼一睁,只见楼梯口处上来一人,正是那谢姓男子。 在他身后跟着一对夫妻,男的四十多岁,一脸木讷之色,女的三十多岁,只看右脸的话倒也还风韵犹存,只可惜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令人看了一眼后绝不会想看第二眼。 夫妻身后还有三名披发怪人,其中一人头上绑了头巾,另两人一高一矮,都带着兵刃,一眼便可看出是武林中人。 祁重德站起身向六人招了招手,等众人坐定,这才拱手道: “今日能得大名鼎鼎的“铁手”、“勾魂夺命”和“钱塘三杰”前来相助,在下不胜荣幸。” 铁手真名叫谢驹,勾魂夺命指的是勾魂刀薛碧华和夺命剑张全夫妇,因为薛碧华武艺在丈夫之上,所以她的称号还要排在前头。 钱塘三杰则是洪青潮、洪金波和洪木池三兄弟。 “祁总管虽不在江湖走动,但武艺不在我等之下,这样说未免过谦了。”薛碧华微笑着说。 她这一笑之下脸上刀疤变得弯弯曲曲,令本就可怖的容貌更加阴森。 “在下这点微末道行怎能和各位相提并论。”祁重德连连摆手。 洪青潮对他态度十分满意,笑道:“祁兄找我们兄弟来到底有何事还请明言,只要我兄弟办得到的,绝不会推辞。” “今日大家只管喝酒,事情咱们之后再慢慢商议不迟。”祁重德说,心想这种事怎能在大庭广众说。 “莫非祁兄一顿酒就想买我几人性命不成?”谢驹慢悠悠的说。 他这句话明显在拆台,祁重德听后脸色微变。 不过这也怪不得谢驹,他自从在城门口见过此县捕头和班头打斗后,便已决定绝不在这座县城生事,祁重德要他们做的事十有**是违法乱纪之事,他自然不会参加。 之所以还留在此处,不过是想看看祁重德到底要他们做何事,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谢兄弟说的哪里话,听说祁管家东家陈员外是县城首富,就算我们想交祁管家这个好朋友,愿意少收点报酬,但人家陈员外这种身份的人最是估计脸面,想来也不会答应。”薛碧华微笑着说。 洪金波之前一直埋头吃饭喝酒,听到这话后双眼开始放光: “原来是首富,那可了不起,了不起啊!” 说着伸手举了个大拇指。 祁重德暗哼一声,他深知这些黑道中人表面跟你笑嘻嘻,心中指不定就在谋算你财产性命,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若是不显一手,他们的歪主意说不定还会打到陈家去! “报酬自不会让诸位失望,兄弟先敬各位一杯。” 他倒了六杯酒,手指运劲,接连将酒杯向六人横向甩去。 酒杯转眼到了各人面前,六人纷纷伸手去抓,然而酒杯忽然打了个转,又向祁重德飞了回去。 薛碧华冷哼一声,手臂向前急伸,总算将酒杯握住,然而酒杯上传来一股暗劲,她运力相抗,酒杯中的酒顿时洒了一半。 她左右看了一眼,除她之外,钱塘三杰和自己丈夫的酒杯都回到祁重德手上,只有谢驹稳稳握住了酒杯,杯中滴酒未洒。 他得意一笑,刚准备将酒饮尽,忽然“咔擦”一声,酒杯裂成两半,酒全部洒到桌子上。 谢驹脸色微变,心想:“此人手上功夫如此了得,只怕武功还在我之上。” 钱塘三杰吃了亏,心中都有些不满,老大洪青潮冷笑一声,说:“祁兄如此本事,还把我兄弟叫来做什么?” “兄弟也就这一点手上功夫还能见人,论真功夫自然比不上三位。”祁重德站起身,将酒递了过去,姿态摆的极低。 “好说好说。”洪青潮明知他是刻意奉承,心中依然十分受用,一手接过酒,另一只手按在桌上。 喝完酒后,他将手掌拿起,只见桌上多了个手掌印。 “好掌力。”祁重德笑道,心想此人内力倒也不差。 “想不到这偏僻之地还有祁兄这样的好汉。”洪金波大咧咧道。 他见大哥开始显露功夫,自然也不甘落后,抓起一把筷子,向墙面掷去,十几只筷子纷纷插在酒楼木墙上,嵌成“好汉”两个字。 “好手段!”祁重德笑道。 薛碧华也暗暗称赞,心想之前见他三人抓不住酒杯,还道武艺不过平平,如今看来也不可过于小觑。 第71章 女捕显威 洪木池见两位哥哥露了一手武功,正暗自想着自己显一手什么功夫,才能叫众人不敢小看自己,忽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来吃饭就好好吃饭,为何无端损坏东西?” 洪木池转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酒楼老板。 这老板本来是准备过来推销自己店中好酒,刚好瞧见这些人在损坏桌子,嘴中还瞧不起他们县城,自然对他们不客气。 洪木池见这老头啰嗦,心中一动,伸手向他后劲抓去,想要玩一手倒举活人的把戏。 忽然他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急忙将手收回,只见掌柜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名俏丽的紫衣女子。 那掌柜还不知发生何事,见几人都瞧着自己身后,转身一看,瞧见这女子后,大喜道: “金姑娘,这些人在酒楼捣乱,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你先退到一旁。”金兰芝说。 掌柜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 “你是何人,也敢管我们的闲事?”洪木池恶狠狠看着她。 “姑奶奶是本县捕快,你说能不能管你!”金兰芝冷笑道。 “一名小小捕快也敢管咱们,好玩,太好玩了!”洪木池放声大笑。 然而笑了一阵,他发现除了自家二哥跟着笑了两声,其余人都神色郑重的盯着紫衣女子,顿时笑不下去了。 “笑啊,怎么不继续笑了?”金兰芝冷冷道。 洪木池大怒,正准备动手,却被两人拉住,其中一人是自家大哥,另一人却是祁重德。 “金小姐,我这位兄弟性子粗鲁,言语上有些冒犯,还请见谅。”祁重德拱手道。 “瞧着都是些生面孔,老实交代,你们来本县做什么?”金兰芝哼了一声,问道。 薛碧华脸色一变,洪青潮更是拍案而起,叫道:“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见他们神色不善,金兰芝毫不畏惧,娇声道:“姑奶奶欺人太甚又如何?” 洪青潮再无二话,拔出腰间弯刀,斜向上砍出一刀,金兰芝退了两步,拔出长剑架住弯刀,与对方斗在一起。 周围吃饭的客人皆向一旁退开,有几名认识金兰芝的大声为她叫好。 “祁管家,等会客店损失可要你来赔偿。”店掌柜在一旁叫道。 祁重德此刻好不烦躁,哪还有空理这掌柜,他心想: “若是自己前去阻止,只怕这些江湖人愤而离去,但若不去阻止,惊动了陆原的话,只怕打草惊蛇,搞不好这些人还会被捉了。” 心中实在是为难。 就在这时,洪金波悄悄挪动到金兰芝身后,瞧准一个空隙,一掌拍了过去。 “二小姐,小心!”楼道处有人提醒。 金兰芝却是早有防备,长剑忽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洪青潮肩上刺去,洪青潮躲避不急,只得用刀身挡住。 金兰芝右手一松,左掌用力击在剑柄之上,洪青潮只觉一股大力顶来,身不由己的退后几步,弯刀上也出现裂痕。 金兰芝右手松开剑柄后与偷袭的洪金波对了一掌,她纤细的手掌对上洪金波的巨掌后,竟将他震飞两米。 洪金波抱着胸口落在地上,似乎已受了内伤。 接连击败两人,金兰芝却丝毫不敢大意,她知道那几名没出手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小莫,去叫人!”金兰芝大喊。 小莫正是刚才在楼梯口出声提醒之人,他见对方人多势众,早就想叫人,但自家二小姐心高气傲,没她命令,自己却不敢擅自决定。 听到喊声后,他毫不迟疑,向楼下飞奔离去。 薛碧华见那报信捕快居然也有武艺,正感诧异,忽见谢驹猛的站起,还以为他要动手,便向自家丈夫打了个眼色,准备一起动手,先收拾了这丫头再说。 她们夫妻刚拔出刀剑,却见谢驹撞破二楼窗户,直接跳了出去,夫妻俩一时愣在原地。 薛碧华颇有心机,心想:“谢驹武艺在我等之上,却也如此惊慌,莫非那女子大有来头不成?” 向祁重德瞧去,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薛碧华心中惊疑更甚,向丈夫打了个撤离手势,她夫妻二人一向是她拿主意,张全看到手势后,与她同时破窗逃了。 金兰芝也瞧的愣住了,没想到听自己叫人后,这几人反应如此激烈。 祁重德见走了两批人,生怕钱塘三杰也走了,上前说:“金小姐,我等没有犯罪,不知为何捉拿我等。” “本来我只打算问两句,没想到你们就动起了刀子,现在看来必有不轨图谋!”金兰芝冷冷说。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生性好武,这才和小姐切磋一下,还请金小姐看在陈员外份上,包涵一二。” 陈广多年来在县城一手遮天,如今虽被县令大人整治了几次,但余威犹在,若是旁人听了这言语,恐怕这事就过去了。 但金兰芝却是个骄纵脾气,那日孙府门前见陈广被打,对他心生鄙夷,又怎会惧他,兼且自觉和县令大人关系良好,哪还将陈家放在眼里。 “不行,你们都要跟我去衙门走一趟!”金兰芝毫不通融。 祁重德脸色转冷,就要翻脸,忽听楼下传来一道声音:“世侄女,祁管家都道歉了,这事就算了吧!” 金兰芝听出是罗勇声音,沉吟片刻,淡淡道: “这次就看在罗伯伯份上,饶了你们,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在县城做坏事,到时别怪姑奶奶剑下无情。” 说着就向楼下去了。 …… 一连十几日,陆原开始处理王宇三人从百姓手里接的冤案、错案。 虽然有很多令人头疼的案子,但好在李县丞他们自从被吏部训斥后极为安分,再没给自己捣乱,倒也慢慢处理了不少,放了些无辜含冤之人,抓了些奸商恶霸。 而这段时日,秦幽谕姐弟二人一直闷头练兵,直到几天前,才分别带兵出发了。 练兵期间,陆原去看过他们几次,发现王猛态度慢慢发生变化,很少再流露不满情绪,侯开山和金元武也表现得对二人极为尊敬,因此对二人更有信心,心中时刻期盼着二人的捷报。 这一日下午,陆原刚刚审了一个案子,回到二堂,却见兰儿正在书房等候。 “兰儿姑娘,许久没见,一向可好?” 兰儿福了一礼,说:“陆公子,我家小姐找你有事,你有时间吗?” 陆原一直想感谢孙少清降低茶价的义举,现如今市场茶价降低不少,虽说主要和茶政变化有关,但她的带头作用也极为重要。 这阵子他太忙,一直没时间拜访她,如今遗留下来的案件处理的差不多了,倒确实想见见她。 “刚好今日的事处理完了,不知你家小姐现在何处?” “陆公子跟我来就知道了。”兰儿神神秘秘的说。 于是陆原跟着兰儿上了一辆马车,一路行至城外。 马车内,陆原奇道:“孙小姐不在府中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兰儿依然保持神秘。 又行驶了一段时间,马车停了下来,陆原四顾一看,见远处有一湖,湖中心有一亭,亭中似乎有人。 “兰姑娘,你家小姐是在亭中吗?”陆原问。 “是的,陆公子快去吧。” 沿着湖道走去,只见亭中有石桌石椅,桌上有酒有菜,石椅上还放着一琴,孙少清正背对着自己,看着前面湖光风色。 这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有情调,陆原自觉脚步声不小,她应该知道自己来了,不知为何没有转身。 她今日穿了一身翠绿色长裙,上面镶着金边,头上插着金叉发饰,显得极为华贵。 “孙小姐。”陆原叫了一声。 孙少清身躯微微一震,缓缓转身,低着眉头向陆原褔了一礼,轻声道:“陆公子。” 第72章 亭中表白 “小姐前些日降低茶价,陆原代表全县百姓,向小姐表示感谢。”陆原躬身说。 “公子三番两次帮我,救我全家性命,小女子都未曾致谢,如今不过做些应做之事,公子却如此大礼,莫非要羞煞小女子吗?”孙少清幽幽道。 “我没这个意思,你别多想。” “今日咱们别说这些事好不好?”孙小姐微微一笑,斟了杯酒递给陆原道。 她刚一靠近,陆原便闻到一股幽香,心中急跳了几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孙少清很快又斟了一杯,递了过来。 陆原总算领教到美女敬酒的威力,在这氛围之下,情不自禁的便想一饮而尽,尽显男子汉本色。 见陆原脸孔变红,孙少清知他酒量不高,也就不再倒酒,夹了口菜要喂他,陆原张口便要吃。 忽然他心中一惊,想到:“怎么不知不觉就和她如此亲近了,这可超过一般男女关系了。” 于是退了几步,说:“孙小姐,你今日请我过来,不知有何事?” 孙少清脸颊一红,低下头,许久不语。 正当陆原准备再问时,她忽然在石桌上收拾起来,将酒菜摆到一边,又将石凳上的七玄琴放在桌上,“铮铮”弹奏起来。 陆原不知她弹的什么曲子,只觉琴声缠绵婉转,极能带动情绪,待她弹完之后,陆原拍手鼓掌,叫道:“弹得好!” 孙少清羞涩的瞥了陆原一眼,似在等他表态,然而陆原鼓完掌后,不停称赞她琴艺,其他话却啥也没说。 孙小姐心中微觉难受,心想:“也不知他是故作不知,还是真的不通音律。” 仔细端详他神色,似乎又不像在装糊涂。 陆原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氛围有些古怪,又问:“孙小姐,你今日找我来,到底有何事?” 孙少清咬了咬嘴唇,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张手帕递来,陆原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陆原虽不知这首诗出处,但读到最后一句,哪还不知她心意?对方明显是在向自己表白! 他心中一阵打鼓,这女子如此娇艳,性格又极好,内心深处对她也暗藏了几分心思。但转念想到已和秦幽谕定下约定,怎能再娶别人? 心中又隐隐有道声音在呐喊:“这里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然而这不过是潜意识的想法,刚进入他思绪,立即被排除在外。 孙少清见陆原久久不语,心中一阵凄苦,忽然向远方跑去,方向与他们来时相反。 陆原在原地怔怔出神,忽然想到她说不定会寻死,急忙追了上去。 一路追至一片树林,陆原不仅没追到她,反而被甩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阵女子尖叫声从远处传来,陆原正准备快步赶过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还不及转身,脖子一痛便昏过去了。 一名披着头发,额间绑着一条头巾的怪人伶住陆原后颈,站立在原地不动,正是钱塘三杰中的老大,洪青潮。 过了会,又有两名披发怪人走了过来,其中较高的怪人抱着孙少清,叫道:“大哥,这女人好香,我想上了她,成不成?”不是洪金波又是谁? 孙少清被这怪人在身上点了几下,顿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见这怪人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羞愤欲死。 忽然间瞥见陆原被一名怪人提在手上,想来定是来追自己,才被这些恶人抓住,再顾不得被那怪人轻薄,紧紧盯着陆原,心中好生歉疚懊悔, 若不是自己跑入森林,陆公子又怎会落此境地。 “雇主让我们到了外县再杀此人,咱们先办正事,那女人之后随你处置。”洪青潮说。 说完拎着陆原,向林外快步而行,其他二杰紧跟在他身后。 洪木池望着洪金波说:“二哥,你玩完后,能不能也给我乐呵乐呵!” 孙少清听到后却并不害怕,心想:“既然陆公子不要自己,那自己活着也没了意味,不如曲意讨好他们,只求能让他们放了陆公子性命,到时再自尽不迟。” “自家兄弟,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洪金波得意笑道: “之前我还以为这事有多难,没想到才蹲点不到一个月就得手了,谢三、薛碧华和张全那三个蠢货,居然被那小贱人吓走了,如今五百两金子的佣金可全归咱三兄弟了!” “可不是吗?估计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洪木池笑道。 “谢三和薛碧华武功确实比你我高,但胆量嘛,嘿嘿,哪里及得上咱们兄弟,这事只要办成,咱们以后在黑道上名声就更响了。”洪青潮冷笑一声。 听到这里,孙少清总算明白是有人花钱请了这三人来刺杀陆原,能出的起五百两金子的人县城内并不多,想来不是陈广就是李文诚! 三人从另一侧出了树林,只见道旁一棵树下系了三匹马,三人正准备翻身上马,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立即戒备起来。 只见一名年轻男子骑马从三人身旁经过,瞥眼随意看了一眼,他发现三人手中抓着一男一女,眉头一挑,他勒马转了一个身,骑到三人面前。 “不知诸位是何人,手上抱的又是何人?” “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爷爷刀下无情!”洪木池拔出弯刀,叫道。 那男子神色一冷,从鞍上取了只长枪,指着洪木池喝问:“你们是盗匪?” 洪木池正要动手,洪青潮却拉住了他,对持枪男子拱了拱手,说: “这两位是我朋友,被仇家打伤,我们正准备带他们去县城疗伤。” 持枪青年扫了二人一眼,见男子虽是粗布衣裳,那女子却衣着华丽,容貌更是极美,一双美目正紧紧看着自己。 再看这三人,个个都是披头散发,一看便知不是善类,喝道:“随我去县城衙门核实一下吧!” “你也是衙门捕快?”洪木池惊呼,他已经对此县捕快留下阴影。 “不是,不过你们是不是好人,去了衙门,自有分晓。” 洪木池怪叫一声,向男子攻去,谁知那男子“唰唰”几枪,洪木池腰刀劈在枪上,只觉枪势沉重,拼尽全力也架不住一枪,只能尽力闪躲。 洪金波将孙少清放在地上,就要上前相助,洪青潮眼光可比自己俩兄弟老辣多了,看了几眼就知这男子武艺还在那女捕快之上, “点子扎手,扯呼!”洪青潮大叫。 洪金波急忙又将孙少清抱起,翻身上马,洪青潮正准备去帮洪木池抵挡一下,却见他被男子长枪扫中肩头,飞出几米后,滚落地上。 “三弟!”他大叫一声,就要去接住男子攻势,防止他下杀手! 忽然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持枪青年身后,一掌向他背后击去。 青年听到风声,翻身下马躲过这一掌,洪青潮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却听黑衣人叫道:“还不快走!” 洪青潮听出是祁重德声音,扶起洪木池,一起上马逃离,奔了一阵,匆匆回瞥了一眼,只见持枪青年和祁重德恶斗在一起, 他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祁重德武艺果然远在自己三人之上。 第73章 刺客三杰 一路逃至休宁县境内,洪青潮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就要下手了结陆原。 三人在一处小河边停下,洪青潮下马后将陆原随手掷在地上,便要动手。 “大哥,你先等等,我去取水将他泼醒!”洪木池叫道。 “直接了结了就是,还泼醒他做甚?”洪青潮皱眉。 “老三就喜欢听这些当官的临死前的求饶声,大哥你就让他玩玩吧!”洪金波笑道。 “那你动作快点。”洪青潮催促道。 洪木池嘎嘎一笑,便去取水。 洪金波对折磨人的兴趣不大,唯独好色,向怀中美人看去,只见她一双美目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洪金波看得呆了,从来没有女人这样温柔看过自己,情不自禁向她吻去。 忽然他发现对方眼中有泪水流出,心中一慌,手忙脚乱的解了孙少清穴道,说:“美人莫哭,有什么事和哥哥说。” 这时洪木池已取水泼在陆原脸上,他顿时清醒过来,左右一看,只见两名披发怪人正冷冷看着自己,还有一名怪人抱着孙少清。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她。”陆原又惊又疑。 洪金波大怒,一个箭步过来,踢在陆原身上,大叫:“死到临头,居然还在老子面前充好汉,真是不知死活。” 孙少清心中大急,恨不得拔出头上金钗刺死这恶汉。 但转念一想,如此不但自己要死,也救不了陆公子,于是双手勾在洪金波头上,柔声道:“哥哥,这位陆公子是我朋友,你放了他成不成?” 洪金波听她软语相求,只觉神魂颠倒,脱口而出:“大哥,饶了这小子罢。” “混账,你疯了?饶了他,五百两金子怎么办?”洪青潮大怒。 听到五百两金字后,洪金波略微清醒一点,笑道:“美人,对不住了,这小子非死不可。” “对你来说,金子比我还重要吗?”孙少清幽幽道。 洪金波瞧见她这幽怨眼神,心中一荡。 他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只不过那些被他奸淫的女子姿色远不如孙少清,又从无一人向她这样对自己软语相求,一时又忍不住又想答应。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只听一道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少清,你为了救我,一番苦心陆原感激不尽。其实我对你并非无意,只不过先与人有了约定,所以才没有答应你,今日能和你同生共死,陆原死而无憾。” 说话之人正是陆原,他冷眼旁观,早已瞧出孙少清苦心,她为了自己如此委曲求全,自己又怎忍心让她再受委屈,还不如和她同死。 听到这番言语,孙少清好生欢喜,泪水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只觉有陆原在旁边,再没什么好怕的。 “我也一样,能和陆公子同生共死,虽死无憾。” “美人,你这是?”洪金波呐呐道。 忽然他脖子一痛,好在他反应极快,刚感到疼痛后脑袋便向后急闪,只觉脖子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被什么尖锐之物划开一道口子。 他将孙少清扔在地上,在脖子上一摸,满手尽是鲜血,顿时激起凶悍本色:“你好大的胆子!” 孙少清并不理他,她身形颇为灵活,单手在地上一撑,双腿斜着落地,站起身便向陆原跑去。 洪青潮冷笑一声,并不阻拦,这女子虽有些花拳绣腿,但绝逃不出他掌心,有心趁此机会改改自家二弟好色的毛病。 “二哥,你被人家甩了。”洪木池笑嘻嘻道。 “陆公子。”孙少清扑在陆原身上,将头埋在他胸前。 陆原经此一事,对她甚为怜惜,而且想到马上要死了,也就不再压抑感情,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二弟,女人爱俏,这是变不了的道理,咱们还是了结了他们,拿了钱,你去青楼还怕没有女人吗?”洪青潮缓缓说。 “我要在这小子面前上了她,再亲手捏碎她喉咙!”洪金波怒吼。 “洪老二,就你这副尊容,只怕也只有瞎子才看得上你!”忽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洪青潮反应最快,拔出弯刀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慢慢走了过来,正是“勾魂夺命”这对夫妻,刚才出声的便是薛碧华! 洪青潮暗叫不妙,眼下三弟受伤,自己三人取胜机会极小,开始筹思对策。 “你们两个胆小鬼,不是逃了吗?又来这里做什么?”洪金波双目喷火。 “我们暗中跟随你们许久了,这五百金子只怕落不到你们兄弟手上了!”薛碧华神色阴冷道。 “我兄弟不会说话,贤伉俪莫要生气,不如我们平分这五百两金子如何?”洪青潮拱手道。 “哈哈哈,到手的五百两金子,老娘可没那么蠢,再分一半给别人!”薛碧华放声大笑,声音说不出的尖锐刺耳。 “那你就来试试吧!”话已至此,洪青潮知道多说已是无用,拔刀就向薛碧华砍去! 洪金波和洪木池也向张全攻去,只盼能先毙了他,再去帮助大哥! “陆公子,咱们趁机逃吧!”瞧见两帮人打起来,孙少清悄悄说。 陆原凝神观看他们打斗,摇了摇头说: “你别看他们打在一起,若是我们一动,他们立时发觉,说不定就会点了我们穴道,不如先静观其变。” 孙少清深觉有理,趴在陆原怀里,虽然周围形势依旧凶险,心中却无丝毫畏惧。 洪青潮和薛碧华都用刀,但薛碧华号称勾魂刀,刀法得过名师指导,比对方要高明的多,洪青潮渐渐落入下风。 不过他用的是弯刀,在防御上较有优势,再加上长期练闭气功,持久力极强,一时倒也不至落败。 另一边,洪老二和洪老三双斗张全,张全武艺和洪青潮相当,若是洪木池没有受伤,二人本也能敌得住,但眼下却是十分凶险。 洪青潮暗暗叫苦,再打下去他们三兄弟恐怕就要交代在此处,然而一时哪里能够想到好办法。 忽然间,薛碧华向他连斩三刀,洪青潮不敢硬接,向后退了几步,谁知薛碧华一个转身向洪金波二人偷袭而去。 “二弟、三弟,小心!” 只可惜二人本就在下风,纵然听到,依然躲闪不及,洪金波被薛碧华当胸砍了一刀,生死不知。 洪木池挡了她一刀,弯刀被震飞,被紧跟而上的张全一剑透心凉,在地上抖了几抖,咽下最后一口气。 洪青潮没有多迟疑,转身便逃。 薛碧华娇笑一声,就要向洪青潮后背攻去,谁知躺在地上的洪金波忽然站起身向她身后扑来,薛碧华转身一刀砍去他一只手臂,又向他胸口踢了一脚。 薛碧华外号勾魂刀,自然不肯放过活口,说道:“木头,我去追杀他,你看着这两人,先砍了他们双脚,免得他们逃了!” 说着几个纵跃,向洪青潮逃离方向追去。 见两名披发怪人转眼就死在此处,而那木讷汉子提剑向自己二人逼近,陆原脑袋急转,筹思应对之策。 孙少清忽然跑到洪木池旁边,捡起他的弯刀向张全攻去,然而二人交手才一招,孙少清弯刀便被击飞,张全单手握住孙少清咽喉,将她举起,似乎真打算砍去她双腿。 “你杀了我们好了,就当为你妻子陪葬!”陆原急忙道。 “什么陪葬?”张全一愣。 “你可知他们三兄弟为何在这里杀我们?”陆原见他停下来了,心中松了口气,问道。 张全摇了摇头。 “刚才他们骑马时,我听他们三兄弟说来杀我之前,早早便在附近一处山坡上设下陷阱,以防有捕快衙役追击,现在洪青潮估计正带着你老婆去陷阱那里呢!” “陷阱?”张全惊呼。 “不错,你还啰嗦什么,眼下你老婆说不定双腿已经落入陷坑中,里面尽是些削尖了的竹子,洪青潮两个兄弟被你们所杀,他眼下说不定正在折磨你老婆,你还不去救她?” 第74章 休宁繁市 张全听得惊骇莫名,抛下孙少清,准备去救妻子。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妻子让自己砍掉他们双腿,倒也不能不听,于是又举着长剑走了回来。 “你现在砍了我们双腿,你人又不在旁边,搞不好我们就要流血而死,你妻子又没说要你杀我们,你敢不听她话?” 陆原心知此人最听妻子的话,对付他只有搬出他妻子才有用。 果然,张全多年来对妻子言听计从,听陆原说他不听妻子话,连忙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你去吧,我们不会跑的,就算跑了,只要救了你妻子,以你们的武功难道还抓不住我们吗?” 张全深觉有理,不再停留,向薛碧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这傻瓜终于走了,陆原总算松了一口气。 “陆公子,你真聪明。”孙少清快步向他跑来,笑着说。 “是他太傻,明明可以点我们穴道的,却愣是没想到,咱们快走吧。” “等我一下。”孙少清走到洪金波身旁,他双眼紧闭,似乎死了。 她捡起地上弯刀,就要补上一刀,洪金波急忙睁开双眼,哀呼道:“美人,别杀我!” 孙少清冷冷看了他一眼,手起刀落,抹在他咽喉上。 转身向陆原走去,见他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孙少清心中一慌,说:“陆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 “等会再说,咱们先离开这里。”陆原看了眼张全夫妻离去的方向,拉着她向一条小路而去。 二人一路奔行了好一阵,这才放慢了速度,陆原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四下看了一眼,问: “孙……孙小姐,你……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这里是狼山,距离休宁县与歙县的官道不远。”孙少清体力比他要好上许多,跑了一阵,脸不红,气不喘。 “咱们不能回歙县,他们杀了洪青潮后一定会向歙县方向追击,咱们不如去休宁县如何?”陆原呼吸渐渐平复。 孙少清深觉有理,点头赞同。 于是二人沿着小路走了一阵,终于上了官道。 西边是休宁县,东边是歙县,二人向西而去,一路行至城门口,这才放下了心。 紧张的穿过城门,倒也并无士兵过来盘问,陆原笑道:“总算安全了。” 孙少清始终记挂着陆原适才看自己奇怪的眼神,忍不住问: “陆公子,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心肠太狠?” “怎么会,那人要杀我们,死有余辜,我当时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娇弱的一位姑娘,居然也敢杀人!” 听他说自己娇弱,孙少清有些羞怯,她平日在家性格颇为强势,只不过每次与陆原在一起时,表现得比较柔弱罢了。 “我家是经商的,我时常在外奔波,免不了会碰到些强盗,之所以学些武艺,便是这个缘故,这些年来,也亲手杀了几名强盗!” “原来是位女中豪杰!”陆原举起大拇指说。 “公子调笑人家!”孙少清嗔道。 二人在休宁城走了一阵,陆原发现休宁县相比歙县,路上行人要多了许多,看起来十分热闹。 “我相信在公子带领下,用不了多久,咱们县就能比这里更加繁盛!”孙少清一眼便猜中他心思。 “为了不辜负孙小姐期待,在下只好再加把劲了!”陆原摸了摸鼻子说。 “没想到公子还有如此风趣一面。”孙少清噗嗤一笑。 “莫非在你心中,我像老头子一样死板不成?” “我以前见你升堂问案时、与司马针锋相对时,都是威风凛凛的,以为你和我爹一样,是那种很严肃的人呢。”孙少清低着头说。 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陆原瞧的呆了一呆,他发现自己与她一同经历了这一遭后,对她抵抗力大幅降低。 “咱们去集市看看吧。”陆原将头转向一边说。 孙少清自无不允。 “陆公子,想杀你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猜到咱们来了休宁县,我们去换一身衣服吧!”经过一间布店时,孙少清出言建议。 陆原暗赞她细心,正要同意,忽然心中一惊,想起身上没有银两。 “孙小姐,你身上带了银子没?” 孙少清摇了摇头,见陆原脸色转苦,她微微一笑,从头上取下一件金镶珠花。 陆原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这件珠花一看就价值不菲,只要去当铺当了,两人生活费便有了着落,他心中虽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在当铺将首饰当了十两银子,孙少清想将钱给陆原,陆原当然不肯要。 之后,两人去布店买了两套衣服,陆原买了一身书生服,孙少清则换了一身女武服,削肩细腰,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陆原问。 “之后就由我保护陆公子了,这身衣服动手时方便些。” 让这么一位柔弱女子保护,陆原觉得身为男子的尊严正在被践踏,可从刚才跑步就能看出来,人家战斗力确实比自己高,他想逞能也实在没底气。 换了衣服,二人又在街上闲逛,陆原发现休宁县到处是墨店、纸铺、药店、茶铺等商铺,商业比想象的还要繁盛,向孙少清问: “孙小姐,我听说歙州最有钱的人都在歙县,可为什么商业却还不及此处繁荣呢?” 孙少清迟疑了一下,说: “正是因为最有钱的人在我们县,所以才会如此,例如我们家主要经营茶业和布业,一些中小商人在财力上完全无法与我家相比,再加上官府也会偏向我们,所以他们便没了生存空间。” 她虽说的隐晦,实在就是在说孙家垄断了商市,阻碍了歙县发展。 “孙小姐真是深明大义。”陆原没想到她如此坦诚。 “我不过是名小女子,不知什么大义,若县令不是陆公子,我才不会说这些话呢。”孙少清笑道。 陆原沉默了半晌,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去找家客店投宿吧。” 孙少清显然来过休宁县,带着陆原在一家看起来十分高档的客店投宿,二人要了两间上房,陆原在自己房间坐了一会,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正是孙少清,她身后还跟了两名店小二,只听她说道:“都放在桌子上吧。” 店小二将酒菜在桌子上堆满,这才退了出去。 “陆公子,我陪你喝酒。”孙少清笑着给陆原斟了杯酒,陆原也只能在这时候逞逞男子汉威风了,一口便干了! 孙少清正准备再倒酒,陆原将手挡在酒杯上,说:“孙小姐,我们说说话。” “好。”孙少清应了一声,头慢慢低了下去。 陆原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房内顿时陷入寂静,唯有烛火“啪啪”的声音偶尔响起。 烛光之下,孙少清俏丽的面容显得更加娇艳。 “陆公子,你之前说和一位女子有过约定,那女子是苏流莺吗?”孙少清忽然问道。 “不是她,是名叫秦幽谕的女子,她救过我性命。” 孙少清吃了一惊,没想到又忽然出现个秦幽谕。 “你们定下了婚约吗?”她忍着羞涩问。 陆原摇了摇头,心想:“这女子对我情深义重,绝不会害我,自己又有什么好瞒她的?” 于是将自己和秦幽谕的事全说出来了,包括密道之事。 孙少清一时听到这么多消息,心中颇为震惊,那女人居然想做女将军?陆公子还答应了她?孙少清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更关键的是这约定虽不是婚约,却也和婚约类似,孙少清心中有些酸楚,久久不语。 过了好半晌,她咬着嘴唇说:“我愿给公子做妾,只求公子将来能多多怜惜我!” “这怎么行!”陆原脱口而出。 孙少清呆了一呆,双目缓缓闭上。 忽然她猛的站起身,向门外跑去,陆原这回反应快了很多,连忙拉住了她。 “放开。”孙少清冷冷道,语调变的十分冰冷。 “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你做妾,我虽和秦姑娘有约在先,但经历过今日之事,我又怎能再伤害你,只要你能接受我将来娶其他女子,我便娶你过门!”陆原急忙解释。 第75章 喜得贤内 孙少清转头向他望来,在他脸上盯了十几秒钟,见他表情认真,脸上又慢慢恢复笑容,柔声道: “人家都愿意给你做妾了,又怎会在意你娶别的女子。” “我可能还会将与你的这段经历告知秦姑娘,希望你别见怪。”陆原有些忐忑的说。 “你就这么怕她误会你吗?”孙少清轻声道,见陆原要说话,伸手在他嘴边虚掩,笑道: “我开玩笑的,你对她如此有担当,以后只盼也能同样对我。” “孙小姐,我……”转眼间,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便成了自己未婚妻,陆原心中既有些喜悦,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还叫我孙小姐?”孙少清嗔道。 陆原抓了抓头,说:“那我叫你清儿如何?” 孙少清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低声道:“原哥。”声若蚊蝇,若不是四周寂静无声,只怕还听不到。 这种氛围下,陆原担心再和她暧昧下去,只怕自己要兽性大发,急忙转移话题: “清儿,你觉得咱们县要想发展商业,该怎么做?” 孙少清沉吟半晌,缓缓给陆原倒了杯酒,说: “从整个县城来看,咱们应该发展特色行业,就类似休宁县一样,歙县山多地少,应将茶业做第一产业发展,打出名声,同时也要综合发展棕油、做墨、造纸、药材和建筑等产业。” 陆原酒喝一半,忽然将酒杯用力放在桌上,吃惊的看着孙少清,他本是转移话题,随口将心中所想问出,谁知孙少清商业见识如此高明。 “原哥,怎么了?”孙少清见陆原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有些不安。 “你继续说!”陆原催促道。 孙少清又看了他一会,见他不像是生气,这才继续开口: “从市场来看,我觉得对待商人,应减少约束,让他们自由交易,同时应制定政策,出台一套完善的市场法案,让商人能安全的交易。 另外对违法商人要施展雷霆手段,严厉打击,让其他遵纪守法的商人们能公平交易,只要做到自由、安全、公平三点,我觉得商业就能繁荣起来。” “还有没有。”陆原用力鼓起掌来。 孙少清见爱郎如此赞赏自己的观点,心中也有些得意,脑袋飞速运转起来,想要在心上人面前尽展所长,沉吟好半晌后,她再次开口: “官府可以鼓励通商,整理各种资源。有些产业相互间可以合作,官府可以作中证,引导商人们合作。另外官府应该与商人们配合,宣传经商理念,提倡以诚待人,以信接物。” “好,说的太好了。”陆原兴奋的补充道: “同时咱们还要清除周边盗匪,修桥铺路,这样可以吸引更多商人过来,你刚才提出的发展茶业,我认为可以邀请一些品茶名家,开一个烹茶大会,评出天下十大名茶!” 孙少清微微一笑,说:“看来小女子是抛砖引玉了。” “你这是发人深省。”陆原对眼前这名女子越来越有好感。 “那我们是不是要趁机将本县的茶评入十大名茶?”孙少清问。 “这怎么成,自然要公平评选,首先要将咱们大会的知名度提高。” “对哩,只要大会知名度高了,买茶的人就会多,种茶的人也会多,好茶自然会出现!”孙少清反应极快。 “你将来定是我的贤内助!”陆原握着孙少清的手说。 孙少清被他赞得不好意思,脑袋都快低到肩膀下了。 陆原兴奋难耐,在原地渡了几步,忽然道:“清儿,你想不想做市令?” “我是女子,这怎么可以?”孙少清吃惊道。 “这很容易,你选一名可靠的手下,我任命他做市令,你隐藏于幕后,你看怎么样?” 在陆原看来,只要将有才能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县城自然能治理好,至于男女身份问题,他毫不在意。 孙少清心中有些为难,她其实只想过婚后相夫教子的生活,但既然相公希望自己做,那也只好做了。 “清儿愿意。” 她城府极深,脸上不露半点为难之色,陆原自然也发觉不了。 他对秦氏姐弟十分有信心,相信定能解决盗匪。 之后就要重点发展商业了,如今自己得了一位如此贤惠的妻子,他心中极为畅快,多喝了几杯,没一会就醉倒在桌上。 孙少清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静静看着陆原趴在桌上的睡颜,也不知想到些什么,时不时会露出温柔的笑容。 过了许久,天色渐晚,她担心陆原着凉,于是将他扶上床,脱靴盖好被子后,这才回房歇息。 次日,陆原用王远的假名,找驿驴给展元带了封信,就说有重大案情举报,要求他派人来一趟。 在孙少清提醒下,他没有留客店地址,选的是客店对面的墨铺。 接下来几日,他便一直和孙少清一起,考察休宁县各行各业。 这一日清晨,二人在一家墨铺与老板聊了许久,主要是孙少清和老板聊,陆原在一旁听。 之后二人买了两块砚台,便出了店铺,向客店返回。 半路上,忽然迎面走来三名男子,中间一人穿着黄色锦服,腰间斜插着把扇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手上拿着一个苹果正在啃咬,眼睛在大街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找什么人。 这副作派立即让陆原想起祁老三,想来此人应该是本地恶霸,便拉着孙少清靠在街边。 忽然那黄衣男子身后一人用手指了指陆原这边,在黄衣男子耳边说了什么,那黄衣男子看到孙少清后眼前一亮,将苹果随手向后一甩,大步走了过来。 陆原暗叫不妙,拉着孙少清转身便逃,黄衣男子大叫一声,带着两名手下追赶。 陆原心中十分焦急,刺史衙门就在休宁县,若是事情闹大,他的身份暴露,说不定会横生枝节。 “原哥,进左边巷子。”正跑着,他身旁的孙少清忽然说。 陆原没有多想,和她一起拐入巷子,在巷中拐了几个弯后,前方却是条死路。 转过身,黄衣男子三人紧紧追在身后,黄衣男子猖狂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陆原正想着要不要冲出去,忽然一只软手握在他手背上,他心中一暖,反手握住孙少清的手,向逼近的三人说: “跟你们这种无赖也没什么道理好说了,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也不想怎么样,老子没找到那黄衣美人,只好拿你女人凑数了,你放心,你女人要陪的是一位大人物,这也算是她的荣幸了!”黄衣男子笑呵呵道。 “原哥,你等我一下。”孙少清神色一冷,向黄衣男走近。 “这就对了嘛,只要你伺候的那位大人舒服了,保准你荣……” 黄衣男伸手去拉她,话还未说完,忽然大叫一声,伸过去的手被孙少清用擒拿手法折断了。 另两人还在发愣时,孙少清便一个扫堂腿将两人踢到在地,接着分别在二人头上踢了两脚,将二人踢晕过去。 黄衣人看呆了,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娘们居然这么狠。 见孙少清冷冷望着自己,他打了个寒颤,跪下磕头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孙少清恼他适才出言无状,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将他踢得仰面倒地。 黄衣人被踢得头昏脑胀,舌头也被牙齿咬到,满嘴鲜血,依然口齿不清的喊着“女侠饶命”。 陆原虽知孙少清有些武艺,但看她一副娇柔模样,而且一招就输给了那披发怪人,总没太把她武艺当回事。 没想到她转眼间就放倒三名大汉,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以貌取人了,正好这时孙少清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多谢女侠出手相救。”陆原走上前道。 “你又取笑我。”孙少清嗔道。 “好了,我们快走吧。” 孙少清应了一声,走到黄衣人旁边,一脚将他踢昏,跟着陆原出了小巷。 一路向客店走去,陆原正在想着展元为何还没派人过来,忽然孙少清碰了碰他胳膊,陆原向她望去,见她正望着一名高大男子。 那男子手上抱着一名黄衣女子,赫然是苏流莺! 第76章 客房惊魂 陆原猛吃一惊,正要过去相询。 “那人身怀武艺,咱们先跟在后面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孙少清将他拉住,压低声音说。 陆原点了点头,经过一次刺杀经历,他也觉得以后行事应该小心些。 他和孙少清躲在街边,直到那男子走远,才追了过去。 史都抱着苏流莺进入一家客栈,脚步不停,径直进入一间房间,将苏流莺放在床上,这才解去她穴道。 苏流莺死死瞪着他,目光中充满仇恨。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若不是你当街乱叫,我也不会点你穴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逃跑了,你明明答应让我跟在你身边的!” “不错,我是答应过你,可我没想到你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沈大夫?”苏流莺咬着嘴唇说。 “你真这么恨我?”听她如此咒骂自己,史都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接连后退了几步。 苏流莺见他脸色苍白,心中一软,狠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然而马上想起沈大夫,以及因自己而死的农户和王管家,又硬气了心肠,说:“不错,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 史都全身颤抖起来,脸上表情又是懊悔又是伤心,过了会,表情开始变得凶狠起来,又过了半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姓沈的用那种眼神看你,我怎能容他继续活着,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狼山。”他淡淡道。 苏流莺抓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脖子刺去,史都一闪身就抓住她手臂,将匕首夺过,冷哼道: “你放心,只要你随我回狼山,我不会对你用强的,不过你要是继续寻死的话,那我就不能保证了,你记住,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尸体!” “你居然这样对我?”苏流莺泣声道。 史都愣了一下,脸上表情逐渐变得温柔起来,伸手想要上前擦去她眼泪,然而却被苏流莺拍开。 “既然你说我是恶魔,那我就做个恶魔好了。”他表情再次变得冷漠。 说着手指如风,点了她身上穴道,就要将她背到山寨。 “谁?” 突然他大喝一声,瞬间挪到门边,将大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正一脸惊慌的看着他。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帮你们做事,你再敢纠缠,别怪我不客气!”史都不耐烦道。 那人也不过是受命而来,见史都脸色凶狠,不敢多留,说了声是,便要拱手离去。 忽然史都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决定要经营山寨,那么与这些当官的结交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回来。”他叫道。 “阁下莫非改变主意了?”那管事一脸欣喜的走了过来。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事,说说吧。”史都淡淡道。 那管事左右看了一眼,递过一张请柬说:“这种事可不能在这种地方说,齐大人今日中午在翠仙居宴请几位英雄,到时再慢慢商议不迟。” “好,我会去的。”史都收下请柬,点了点头。 那管事笑着拱了拱手,告辞离去了。 回了房,史都见苏流莺又瞪着自己,便静静和她对视着。 苏流莺心想:“这贼子对我越来越无礼了。”心中一酸,闭上了双眼。 史都在房内自饮自酌了一会,目光一直停留在苏流莺脸上,等接近午时,这才出了房门,去翠仙居赴约。 一时间,房内变得安静下来。 苏流莺听到关门声后,这才睁开双眼,一双眸子中充满着凄楚之意。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推开,她以为史都又回来了,赶紧把眼又闭上。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还以为那贼子终于兽性大发,要对自己用强,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待看清来人,她惊呆了,出现在她眼前之人,竟然是陆原! 苏流莺又惊又喜,虽然她之前对陆原十分厌恶,但与那恶魔相比,他瞬间变的可爱了许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从未对自己无礼过。 更何况这一次歙县之行,她对此人印象也好转了许多。 “苏小姐,刚才那男的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陆原问。 苏流莺心想:“真是笨死了,一看就该知道我被点了穴道,还不快抱着我逃离此处!”她对陆原一向没什么好脾气。 “你被人点穴了?”陆原虽不会读心术,但见过侯开山点穴。 苏流莺不停眨着眼睛。 陆原心下了然,说:“那我抱着你离开,怎么样?” 苏流莺又眨了眨眼睛。 “是你自己同意了,到时候别怪我非礼你!”陆原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 苏流莺狠狠瞪着他,心想:“得了便宜还说这种话,果然本性难改!” 陆原不敢再耽搁,就要去抱她,忽然门外走进一人,苏流莺还以为史都回来了,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却是孙少清。 “原哥,那人回来了,我们快躲起来!”孙小姐急声道。 “躲哪里?”陆原心中一惊。 “躲柜中,等下千万屏住呼吸,苏小姐,你想办法让那人快些出去!”孙少清知道高手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话一说完,她便打开柜门,拉着陆原一同进去了,同时用力吸了口气,屏住呼吸。 苏流莺一时跟不上状况,脑海中尽是疑问,心想: “为什么孙少清也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叫陆原“原哥”?陆原莫非移情别恋了?还有史都,为何又突然回来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大门被推开,史都大步走了进来。 “放你一人在这我还是不放心,你和我一起去吧。”他沉声道。 苏流莺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史都心中一动,解了她穴道,问:“你愿意和我去吗?” “我想清楚了,毕竟之前确实答应过让你留在身边,你带我去吧。”苏流莺低着头说。 “那好,咱们走吧。”史都大喜。 苏流莺快步出了房门,显得十分急切。 史都顿时起了疑心,问:“你不会是打算出去后又趁机逃跑吧?” “既然你不信我,那杀死我好了!”苏流莺咬牙说。 “只要你肯对我好些,我什么都能依你。”史都长叹一声,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陆原正准备大呼一口气,忽然门又被推开。 “你又进去干嘛?”苏流莺在门外大叫,她还以为史都发现二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容貌太美,还是遮着好些,不然容易出岔子,我取斗笠给你戴上。”史都向柜子走去。 “谁要带你的臭斗笠,你去给我买张面纱不就行了!” 史都一想也是,让名女子带斗笠只会更惹人怀疑,于是又出了房门。 陆原早已憋不住气了,史都刚一出去,他便猛的呼吸了几口气,幸好史都这次没有再回来。 二人出了柜子,相视而笑,只觉刚才经历又惊又险。 “那男子看来并非苏小姐朋友,咱们快赶上去伺机相救吧。”陆原说。 “原哥,我曾听她提起,说你以前追求过她,是不是真的?”孙少清问道。 “这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去救人!” 孙少清心中一惊,心想这时候纠缠这些事只会惹原哥生气,说不定他会觉得我不识大体。 她暗暗反省了几句,便跟着他一同出了客栈。 刚出客栈大门,二人便发现了苏流莺背影,她故意走的很慢,显然是想让二人方便跟踪。 对史都来说,只要她肯安分些不逃跑就心满意足了,自然不会催她。 于是陆原二人装作一对夫妻,跟随在后。 第77章 翠仙居 给苏流莺买了块面纱后,史都便带着她来到翠仙居。 进入一楼后,四下一看,他发现上楼的通道被两人挡住,刚一走近,其中一人伸手阻拦:“不知阁下可有请柬?” 史都将请柬递了过去,二人立即放行。 上了二楼,只见整层楼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张大圆桌,围着桌子坐了八人,除了这桌人外,再无他人。 看清这几人面容后,史都迟疑了一下,这才向圆桌走去。 这几人中他只认识四人,但这四人无一不是一流高手,若是他们一起发难,自己只怕连逃命机会都没有。 其中有三人和他一样,都是十二寨寨主,其中他最忌惮的是“铁臂阎罗”裴世勇和“银剑书生”宣飞。 裴世勇看起来比史都还要高大,环眼豹目,眼珠子似要突出来一般。 宣飞则是名俊俏公子模样,轻裘缓带,双目斜飞。 至于“九江鲨王”沙一鸣,却是一名矮小汉子,双目因长期在水中视物,布满红色血丝。 史都听说他闭气功夫了得,还根据海浪自创了一套惊潮掌法,对他也不敢过于小视。 除这三人外,池州段氏双雄中的段三他也是认识的,武艺也极为不凡。 “史兄,好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司兵参军使”齐正齐大人。”段三笑着向他招呼。 在他旁边坐了一位青色官服的男子,约莫四十来岁,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草民史颜宏,见过齐大人。”史都拱手道。 “史寨主客气了,请坐。” 待史都二人坐下,段三问:“史兄,你身边这位是?” “她是我妻子,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回去。”史都沉声道。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也带了位朋友过来。”裴世勇笑道,指着旁边一人介绍:“这位是我刚结识的朋友,铁手谢驹兄弟。” “久闻“天龙”史颜宏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谢驹向史都拱手, “过奖。” “史兄,我也向你介绍两位朋友,这两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勾魂夺命”夫妇,史兄想必也听说过他们吧。”沙一鸣指着身旁一对夫妻笑呵呵说道。 这二人正是薛碧华和张全,那一日薛碧华杀死洪青潮后瞧见丈夫跟来,略略一问便知他被人骗了。 薛碧华大骂丈夫一顿,随即二人四处搜索陆原,在去歙县方向没有搜到后,夫妻俩以为他已经回到县衙。 他们不敢再待在歙县,这才到了休宁县。 “偶尔听过一两次。”史都淡淡道。 薛碧华脸色微变,冷冷道:“姓史的,很不凑巧,我们夫妻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子。” 史都冷笑一声,并不搭理她。 薛碧华却并不打算放过,微微一笑,对丈夫说: “全哥,你说史兄妻子为何戴着面纱?莫非是个丑八怪不成?”说完呵呵尖笑起来。 史都忽然起身,鬼魅一般出现在薛碧华身后,向她咽喉抓去。 薛碧华虽早有防备,但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察觉时闪躲已有所不及。 幸好她与人争斗经验极为丰富,身子一滑,滚入桌下,拔刀向上一划,整个桌子被她砍成两半,饭菜四溅。 段三拉着齐大人向后急退,其他几人也各自后退,唯有苏流莺反应慢了些,呆立在原地。 要见饭菜就要溅她一身,忽然一只手抱在她腰间,拉着她飞退,这才躲过一劫。 她转身一看,见抱住自己的是名俊秀书生,叫道:“你快放开我。”声音娇柔,其他几人听后都不自禁向她看来。 “宣飞,你快放开她!” 史都怒吼道,薛碧华刚划开桌子时,他便打算去救苏流莺,不过因为弹开张全刺来的长剑时,耽搁了一下,就被宣飞先一步抱走佳人。 那书生正是银剑书生宣飞,他微笑道: “你应该知道,我今生唯一喜欢的女子只有那一人,绝不会看上其他女子,只是不忍这位姑娘被汤汁淋到,这才出手。” 说着松开手,退到一旁。 史都暗想道:“那是你没见过她容貌,就算白罗刹再美,又怎及得上她?” 他对宣飞无可奈何,立刻迁怒到薛碧华,心想:“要不是你这贱人,宣飞怎有机会碰到她?”双手摆开架势,向二人攻了过去。 薛碧华和史都斗了几招,心下骇然,斗志全失,对张全打了个撤退手势,便向窗边跃去。 她刚退到窗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转头一看,只见张全被史都捏住咽喉举在了空中,口中不住喷出鲜血。 薛碧华尖叫一声,发疯一般向史都手臂砍去。 史都随手将张全甩到一边,如同一只猎豹般,冷静的躲过薛碧华最凶猛的前几刀,待她呼吸一乱,趁机施展龙爪手攻去。 薛碧华奋力接了几招,然而武艺终究和他相差太远,被他抓住咽喉举在空中,和张全适才一模一样。 “别杀人了!”史都正要手上加力,毙了此人,苏流莺忽然尖叫一声,奔到他身边,双手抱住他手臂,想要救下薛碧华。 史都暗叹一声,松开手,薛碧华顿时落在地上。 她抓着脖子咳了几声,勉强向苏流莺笑了笑,向丈夫爬去。 张全虽受重伤,但薛碧华救援及时,倒还有口气,薛碧华心中一宽,扶着他向楼下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向薛碧华身后逼近。 史都瞧见后,心想这两人若是死了,苏小姐定会怪在我头上,身子一晃,挡在黑影身前,全力一掌与黑影拳头交击在一起。 “嘭”的一声巨响,二人各自退了一步。 “这两人知道的太多了,不能留。”黑影正是乌旗寨寨主裴世勇,他冷冷说道。 谢驹听后心中一沉,他与裴世勇刚刚结识,没想到此人比他谢大爷还狠,此处绝非久留之地,他决定找机会便溜走。 史都与他交了一掌,气血一阵翻涌,心想这厮好深厚的内力! “不行,我妻子已经饶过他们性命,让他们走!”他沉声道。 “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们走吧。”齐正缓缓出声。 裴世勇见他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坚持,缓缓退回座位。 苏流莺望着裴世勇,实在难以相信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凶恶的人。 忽然,裴世勇转头对她咧嘴一笑,她心中一慌,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沙兄,这二人是你带来的,你却丝毫不顾他们死活,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后悔跟着你过来。”宣飞调笑道。 “嘿嘿,我也不过是半路遇上他们,随口相邀罢了,谁知他们武功如此不济,那又怪得谁人?”沙一鸣怪笑道。 苏流莺心想:“果然是物与类聚,这贼子认识的也都是些贼人!” 由于酒席被薛碧华毁坏,段三向楼下吩咐一声,立即有店小二重新摆了张桌子,又上了一桌菜。 众人坐定后,史都问道:“齐大人,你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还请明言!” “莫急,大家难得相聚一堂,本官先敬各位一杯!”他觉得这种话要等到酒酣之时,说出效果最好。” 众人纷纷起身,与他喝了一杯。 “大家先吃菜,这家翠仙居是休宁第一酒楼,大厨以前做过金陵的御厨,大家不妨尝尝手艺如何?”齐正继续调动气氛。 史都心下好生不耐烦,但人家笑脸请客,自己总不好翻脸,只好闷头喝酒。 齐大人待众人喝的差不多了,这才说道:“今日我奉薛大人之命,邀诸位而来,不为别的,只为商议对付歙县县令陆原!” 苏流莺猛吃一惊,凝神倾听起来。 “莫非陆原得罪了薛大人吗?”宣飞微笑问道。 “也谈不上得罪,其实薛大人主要是为各位着想,我们最近收到消息,陆原最近正在谋划剿灭十二寨之事,薛大人得知后十分忧心。” 苏流莺越听越惊,那位薛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和这些盗匪勾结在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不止薛司马,就连刺史江槐都和这些盗匪有牵扯,这一切只因歙县县令之职一向由宁国候的人担任。 江槐为了将此地争取回自己手上,便默许了这些盗匪的存在。 “想剿我们的县令也不少了,只不过那些县令如今都丢官卸职,而我们还好好的坐在这里。”沙一鸣阴恻恻道。 “你们最好别小看此人,他可是从宁国候府出来的人!”齐正肃然道。 “我记得上任县令胡大人,也是宁国候府出来的,不是照样被革职了吗?”宣飞笑道。 “胡胜是个草包,贪财好色,很容易对付,陆原却不一样,此人又臭又硬,软硬不吃,并不是那么好扳倒的。”齐正缓缓道。 第78章 刺史之子 “不知司马大人打算如何对付此人?”裴世勇沉声问道。 “这还用问,叫我们来自然是打算刺杀他了?”沙一鸣阴笑一声。 “我们已命歙县那边的人刺杀过他一次,可惜失手了,想来他以后会更加小心,很难再得手。”齐正摇头说。 谢驹听后心中一惊,心想原来这些人和祁重德是一伙的,祁重德请他们在歙县做的事想来就是刺杀县令了。 他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溜的快,果然失手了,想来接下任务的应该是钱塘三杰,这三个蠢货说不定已经被杀了。 “不知是找谁出的手?”沙一鸣问。 “这事不是我负责的,我也不知。”齐正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失败,谁出手已经不重要了。”段三说。 “你们就直说吧,到底希望我们怎么做?”史都显的极不耐烦。 齐正眉头一皱,微感不悦,淡淡道:“我希望各位寨主带领手下,攻入歙县!” “这不相当于造反吗?朝廷怎能容忍?”沙一鸣猛吃一惊。 “我们早已安排好一切,你们进城杀死陆原和他的党羽,之后李县丞会带领衙役对付你们,你们假装不敌败退。 事后李县丞会向朝廷上折说已消灭了你们,你们只需安分一段时期,凭借此功,李县丞定能坐上县令之职,就算是宁国候也无可奈何。” “那我们有什么好处?”史都哼道。 “史兄说的哪里话,陆原想剿灭我们,是我等大敌,大家一起合力除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沙一鸣摸了摸光头道。 “那也是齐大人自己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未可知。”史都冷冷一笑。 “你放心,事成之后四大商会中孙家的财富尽归尔等。”齐正淡淡道。 听到这里,一直未表态的裴世勇微微一笑,说:“如此就多谢齐大人了。” 苏流莺在一旁听得直发抖,这些人太狠了,她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陆原! “史都,你女人怎么了?”裴世勇忽然问道。 苏流莺闻言抖得更厉害了。 史都心中一惊,淡淡道:“她是女流之辈,对这些事自然有些害怕,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你为何要带她来此?”沙一鸣哼道。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叫声: “真是群饭桶,快挡住他们,快啊!” 听到这声音,齐正和段三同时起身,段三一个箭步到了窗边,向下一看,只见街上一名紫衣青年正骑在一匹俊马上大呼小叫。 “小公子!”看清他容貌后,段三招呼一声。 紫衣青年抬头一看,大喜道:“段三,你快下来帮我杀两个人!” 段三扫了一眼街上情况,见有两名男子正被衙役围攻,不过这二人武艺不凡,渐渐向小公子靠近。 段三深知这位少爷秉性,定是又做了什么恶事,被人找上门来。 齐正这时也走到窗边,看清下方状况,向段三叫道:“走,快下去。” 说着当先下楼,速度比段三还快。 裴世勇、沙一鸣等人听出下方之人身份不简单,也跟随着段三下楼了。 “我们也下去吧。”史都对苏流莺说。 苏流莺心想陆原二人定在楼下,自己正好可以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便应了一声,随他一起下去了。 到了楼下,她四处张望,果然在角落一张桌子处发现陆原二人背影。 就在这时,她瞧见一名紫衣青年快步进了酒楼,在他身后,几名衙役押着一名女子跟了进来。 “小公子,出什么事了吗?”齐正快步向他迎去,脸上堆满了笑容。 眼前这名紫衣青年叫江锦威,是刺史江槐之子,江槐共有三女一子,江锦威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最得江槐宠爱,由不得齐正不讨好。 江锦威随手将他脸拨向一边,走到段三旁说:“段三,你去帮我杀两个人。” “公子尽管吩咐。” 江锦威正要说话,门外忽然飞进几名衙役,似乎是被人扔进来的。 段三身形闪动,在每名衙役身后托了一下,他们顿时都稳稳站在地上。 “好功夫。”宣飞微笑着称赞。 这时,从门外走进两人,一人手持铁棍,一人手上捏满了暗器。 那手持铁棍的汉子叫铁铮,另一人叫段兴,二人同住白杨村,因父辈皆是武林中人,便结拜为兄弟。 铁铮之妻严氏貌美,前几日入城时被江锦威遇到,便要强纳她为妾,那严氏怕他用强,便假装同意,只说要回家与丈夫说一声。 江锦威随她到白杨村后,严氏顿时翻脸,江锦威带的手下全被铁铮打倒,若非铁铮忌惮他身份,恐怕连他也一起打了。 江锦威大伯是“枢密院副使”江桐,由于他膝下无子,对江锦威视若己出。 由于父亲和大伯的宠爱,让江锦威从小便养成一副霸王脾气,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于是调集衙役,带人围住了铁、段两家。 铁铮、段兴二人不敢杀官造反,被官兵擒获,却不想江锦威掳了严氏,又下令将二人处死,二人被逼急,于是开始反抗。 江锦威见衙役虽多,却制服不住二人,便带着严氏返城,准备再调集更多兵马,铁铮和段兴一路追来,终于在翠仙居外追上了江锦威。 “狗官,快放了我妻子!”铁铮怒视着江锦威。 “本少爷看上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江锦威冷笑一声。 那汉子怒吼一声,向妻子冲了过去。 忽然,他感觉侧面有劲风袭向自己腹部,急忙将铁棒挡在胸前。 “碰”的一声,一只手掌击在棒身之上,铁铮浑身一震,后退七八步才站稳,虎口有鲜血流出。 出手之人正是段三。 严氏见了大叫一声,想要甩开衙役向铁铮奔去,但她一妇道人家,无甚力气,又如何摆脱得了? “你是什么人?”铁铮瞪圆了眼睛,死死望着段三。 “连鼎鼎大名的段氏双雄都不认识,还敢出来行走江湖?”沙一鸣嗤笑道。 “名气大又怎么样,还不是做了官府的走狗!” 段三神色一沉,决定下辣手毙了此人。 “段兄,让兄弟来。”沙一鸣笑道,他也认出这位刺史之一,有心在他面前显露功夫。 话音一落,身形向铁铮欺了过去,二人立刻斗在一起。 “原来用的是沧州擒龙堡的降魔棍法,只可惜你这棍法还没练到家!”沙一鸣笑道,他脚步一错,身形忽的闪到铁铮身后,一拳向他后心捣去。 史都一直冷眼旁观,他时常听人说沙一鸣身法诡异,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这一拳下去,那使铁棍的汉子估计要躺下了。 沙一鸣正要了结此人,耳中忽然听到破空声传来,他身形一闪,向另一名汉子瞧去,只见他左手夹了三只飞刀,右手捏了一把铁蒺藜。 出手相救的自然是段兴。 沙一鸣察觉到对方施暗器的功力虽不高,手法却十分精妙,而且这手法他见过。 “千手尘侠是你什么人?”沙一鸣沉着声音问。 “是家父。” “原来是故人之子,不知你父亲这些年来还好吗?”沙一鸣笑呵呵道。 铁铮早已趁机退到段兴旁边,他刚才与沙一鸣交手不到十招,便险些丧命,深知对方武功高强,今日只怕难以幸免。 这时他听到对方问起段叔叔,似乎是有所忌惮。 他深知自己义兄武艺虽高,为人却太老实,怕他说出段叔叔已死之事,急忙插口道:“段叔叔马上就会过来。” 沙一鸣是老江湖,见铁铮抢着说话,立时猜到千手尘侠要么死了,要么不在此处,心下再无顾忌,大笑: “那正好,待我料理了你们两个小辈,再和他较量较量。” 他身形一晃,向段兴攻去,躲过一把飞刀后,便已欺到近前。 铁铮挥棒来救,被他随手架开,他施展出生平最得意的绝学“惊潮掌”,手掌翻飞,将段兴笼罩在掌影之下。 一旁的江锦威见这矮小汉子以一敌二,犹占上风,忙向段三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青水寨寨主,沙一鸣。”段三回道。 “他武功很不错啊,比你怎么样?” “沙寨主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段三微一迟疑,答道。 第79章 劈空之威 那边沙一鸣虽以一敌二,却游刃有余,二人谈话皆被他听到,听段三称赞自己武功,他脸上露出笑容,手上便放松了些,段兴顿时得以喘气。 “好,只要能帮我杀死这两个贱民,本公子重重有赏!”江锦威哈哈一笑,命手下搬来椅子,坐在一旁观看起来。 沙一鸣武功强过段兴二人许多,本能迅速击败二人,但他存心在江锦威面前显露武艺,便故意放过对方许多破绽,将惊潮掌的奥妙招式一一打出。 只可惜他这媚眼打给了瞎子,江锦威好色不好武,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致,转眼间瞥见严氏俏丽容颜,便起身过去想要摸她。 严氏怎肯相从,见他手伸过来,张嘴就咬,身旁衙役瞧见后急忙去掰她嘴。 “啊!”江锦威大叫一声,收回手指,上面已是鲜血淋漓。 他用没受伤的手狠狠给了严氏一巴掌,又蹬了她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贱人,不识抬举。” 他越想越气,伸脚在她身上猛踢起来。 陆原和孙少清此刻背对着众人而坐,听到严氏惨叫声,他转头偷看了一眼,顿时怒不可遏,拳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孙少清伸手握在他拳头上,轻声道: “原哥,你现在过去非但救不了她,很可能还会被他们扣住,一定要忍耐住,可别冲动。” “我知道。”陆原闷闷应了一声,强忍住怒气,不再去看。 另一边,苏流莺同样有些按耐不住,她正要出声阻止,史都急忙拉住她,低声道:“别说话,要是那公子哥对你起了色心,就算是我也护你不住。” 苏流莺顿时吓的不敢出声了。 沙一鸣眼观四路,见江锦威不再看向这边,顿时全力猛攻,瞧准一个空隙一掌拍在段兴肋下,段兴顿时飞出五米远,落地后口吐鲜血不止。 铁铮大叫一声,就要向沙一鸣扑去,忽然他听到爱妻惨叫声,转眼瞧去,看到她倒在地上,江锦威正在她腹部猛踹。 他一时间肝胆欲裂,用力将铁棍向江锦威掷去。 段三正待出手,却有一人出手比他更快,那人一拳打在棍头,铁棍顿时倒转向铁铮飞去。 铁铮双手刚一抓住棒身,只觉棒上力量奇大,哪里捏得住,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铁棒击中他胸口,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软软趟倒在地,也不知是生是死。 “裴兄,这人可是我的猎物?”沙一鸣不满道。 “此人还未死透,他的性命就交给沙兄了。”裴世勇微笑道。 “这还有什么意思。”沙一鸣哼道,嘴上虽这样说,还是向铁铮慢慢走近。 严氏瞧见自家丈夫躺倒在地,再顾不得自己伤势,猛然抱住江锦威的脚,嘶声道: “你杀了我丈夫,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江锦威心中一惊,他活人谁都不怕,却最怕鬼。 “那我就偏不让你死,让你做不成鬼。”他用力拔出脚,退后几步,不敢再去踢她。 沙一鸣走到铁铮身旁,伸掌就要了结他,忽然他伸手侧面一抓,将一柄飞刀抄在手中。 冷哼一声,他将飞刀甩回,眼见飞刀就要射中段兴咽喉,一柄长枪挥过,将飞刀击落。 段兴身旁多了一名持枪男子。 孙少清瞧见这人后又惊又喜,这男子正是在路上想要救他们的那人,心中盼着他能打败这些恶人,救那对可怜夫妻。 “不知朋友是哪一路的?”沙一鸣阴恻恻问道。 那持枪男子并未答话,走到铁铮身旁,问道:“站的起来吗?” “我没事。”铁铮挣扎着起身。 持枪男子点了点头,又向严氏走去,沙一鸣一个晃身挡在他身前,眯眼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沙兄,这小子是铁枪门罗勇的儿子罗泰,为人最爱多管闲事,不过枪法倒也不可小觑,沙兄可要小心了。”裴世勇在一旁微笑道。 罗泰向裴世勇狠狠瞪了一眼,此人杀了他大哥,他心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这贼子武功高强,连自家爹爹都敌不过,而且他身边几人看起来也都是高手,便是这个原因,他在门外迟迟没有出手,直到段兴即将丧命,这才忍不住相救。 “臭小子,本公子的事你也敢管,信不信我叫人把你什么枪门全抓起来!”江锦威见有人敢管自己闲事,大发脾气。 罗泰对他理也不理,只当没听到。 “齐正,你立刻带人去把他全家都抓入大牢。”江锦威恶狠狠道。 齐正并不知铁枪门不在休宁县,应了一声,就要去衙门调人,段三急忙出声:“小公子,铁枪门在歙县!” “那又怎样?歙县难道不在我歙州境内吗?”江锦威瞪眼道。 段三不好明言,劝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派人去。” 他深知江锦威脾气,等到了晚上,说不定便忘了此事。 “就现在去,快去!”江锦威不依不饶。 齐正闻听铁枪门在歙县后便不打算去了,那可是陆原的地盘,他可不敢过去抓人。 不过他也不敢违逆江锦威,便打着和段三一样的主意,假装去调人,想来到了晚上,小公子应该就忘了此事。 看着齐正去歙县抓人,罗泰并不如何担心,他相信爹爹能应付,但眼前困局他却不知如何才能打破,敌方高手众多,他不知该如何才能救人,就算救到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江锦威在一旁叫道: “臭小子,这是你自找的,我先把你抓起来,用不了多久,再把你全家抓过来给你做伴!” 罗泰冷哼一声,只当他在放屁。 铁枪门罗勇的名字沙一鸣倒是听说过,若是他亲自来了,自己也许还会忌惮几分,但既然此人只是他儿子,想来没什么好怕的。 “阁下想救人倒也容易,只要能胜过在下这双手就行了。”他笑呵呵道。 “沙兄,这小子和我有些恩怨,不如交给兄弟吧。”裴世勇上前几步。 沙一鸣以为他想争功,哼道:“你刚才已经抢了我一只猎物,这只我可不能让给你了。” “那好,小弟在一旁给沙兄掠阵。” 裴世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死罗泰,只要他死了,铁枪门便好对付多了。 而且沙一鸣若是杀死罗泰,必然和铁枪门结仇,到时两家可以合作,灭了铁枪门也不是难事。 “两位朋友,你们先走,我会伺机救出你们夫人,稍后再与你们会合。”罗泰眼见情势危急,大声叫道。 铁铮一愣,不知该不该离去,严氏喊道:“铮哥,你快走,别管我!” 便在这时,段三身形一晃,就要过去毙了两人,忽然斜刺里一枪刺来,段三闪了过去,暗暗吃惊道:“这小子枪术果然了得。” “你们再不走,大家都要死在这里!”罗泰吼道。 铁铮咬了咬牙,扶着段兴就要离去,心想:“我们死了不打紧,不能连累恩公!” 段三想要过去,却被罗泰缠住,他叫道:“沙兄,再不动手,人就要跑了。” 沙一鸣见罗泰与段三斗在一起,自重身份,不愿与段三联手对敌,听到段三叫声后,心想:“若是人跑了,江公子说不定要怪我。” 再顾不得身份不身份了,向罗泰抢攻过去,罗泰拦住段三一人已十分吃力,见沙一鸣从侧面袭来,抖擞精神,全力死战。 段三若是与沙一鸣合力,不出二十招便可取罗泰性命,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铁铮二人性命。 瞧准机会,他舍了罗泰,如老鹰般向二人身后扑去,两只手掌分别向二人背后印去! 就在这时,从他侧面传来一股强烈劲风,然而他身在空中,哪还能闪避,不及多想,那道劲风便击中他腹部。 段三身体狠狠撞在酒楼木墙上,弹落在地,口中一口鲜血吐出。 “劈空掌!”裴世勇失声道。 第80章 酒楼剧斗 就在众人都凝神望着门口时,宣飞忽然瞥见谢驹向二楼而去,他走的悄无声息,因此谁都没发现。 不过他与谢驹并不相熟,也就没有多管闲事,向大门看去,有心瞧瞧发出劈空掌之人是谁? 裴世勇双眼精光闪动,忽然身形挪到罗泰身后,一拳向他后脑击去,决定先毙了这小子。 然而他拳才出一半,侧面又有劲风袭来,他不敢大意,拳路一转,击在空气中,化解了对方这隔空一掌。 一道身影从门外飞入,凌空一掌向裴世勇击来。 裴世勇奋起全力,一拳击出,接下这一掌,拳掌相碰间,那人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地上,身穿白衣,面色儒雅,正是金元武。 裴世勇倒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木板上留下一个深深脚印,脸上一阵潮红,显然并不好受。 陆原又惊又喜,没想到金元武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武功还如此了得,便打算过去会合。 “原哥,此处不是相认之时,对方高手众多,若是一起发难,形势将十分不利,眼下他们没有认出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又是孙少清拉住了他。 陆原点了点头,心中感叹,自己这位未婚妻心细如发,处变不惊,这点上自己真应该向她学习一下。 罗泰见金元武突然现身,大喜过望,他一向佩服金元武武功,知道有他在此,自己这条命算捡回来了。 金元武落地后毫不迟疑,隔空一掌又向宣飞击去,宣飞纵身跃起,姿态极为潇洒。 金元武并未追击他,身形如电般向严氏掠去,裴世勇陡然一惊,若被他在如此多高手面前救了人,传到江湖上,恐要为人嗤笑。 他右脚用力一踏,飞跃而去,想要阻拦对方。 一时间,在这小小的酒楼中,因金元武的到来,所有高手都动了起来。 史都正准备过去挡住金元武,忽然被苏流莺抱住手臂,他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再不愿挪动分毫。 金元武随手击倒几名衙役,单手抓在严氏肩上,这时裴世勇从身后追来,他一个闪身,挪到江锦威身旁。 江锦威正望着苏流莺怔怔出神,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一切,直到金元武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他才惨叫一声,向裴世勇飞去。 裴世勇正一拳击来,见这贵公子飞来,急急收住拳头,抓住他转了一圈,卸去了力道。 这时,金元武又将宣飞刺过来的长剑弹开,身形向大门方向急退,沙一鸣和罗泰相斗已稳占上风,见金元武从旁而过,却不敢出手阻拦。 他自己不敢偷袭金元武,却怕对方偷袭自己,一掌将罗泰逼退几步,一个闪身回到了己方阵营。 陆原在一旁瞧得喜上眉梢,若非此处是敌人地盘,就要拍手鼓掌了,心想有金捕头在此,之后救苏流莺就不再是难事了。 江锦威被裴世勇扶稳,刚放在地上,便捂着屁股跑到苏流莺身旁,伸手将她面纱摘下。 “果然是你,我要你做我妻子!”看到她容貌后江锦威惊呼一声,表情显得如痴如狂。 他几天前在街上见过苏流莺一眼,但当时街上行人极多,等他下了马车,苏流莺早已不见踪影。 他只好发动手下人寻找,但一无所获,他自己反而在寻找过程中遇到严氏,这才有后来之事。 刚才金元武用劈空掌迫开宣飞时,掌风将苏流莺面纱吹起,刚好被江锦威瞧见,他这一见之下,只觉胸口万马奔腾,下定决心要将此女娶为妻子。 其他几人骤然瞧见苏流莺容貌后都吃了一惊,金元武并不认识苏流莺,向罗泰打了个眼色,二人分别抓住铁铮三人,迅速离开了酒楼。 酒楼外,两名穿着麻衣的百姓立即上前,其中一人笑问道:“大师兄,人都救到了吗?” 罗泰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元庆,心中颇为惊奇。 “先离开此地再说话。”金元武沉声道,当先急行,奔跑一阵后,众人在一座石桥边停了下来。 “元武哥,今日若不是你出现,我只怕很难脱身了。”罗泰有些后怕道。 “你胆子也是够大,那么多高手在那,也敢出手。”金元武语气虽在指责,目光中却颇有欣赏之意。 “我也是一时冲动,对了,你怎么也来了休宁县,而且连元庆也来了?” “我来此是有些公事要办,倒是你,怎么跑这来了?”金元武向来路看了几眼,问道。 罗泰不及回话,铁铮夫妇和段兴忽然齐齐跪倒在地,铁铮大声道:“多谢二位恩公相救!” “路见不平,自当相助,你们快回去好好养伤吧。”金元武将三人扶起。 罗泰见三人面露苦色,说道: “元武哥,那公子哥似乎极有权势,他们现在回去的话,过几天恐怕还是难逃厄运。” “这位恩公说的不错,那恶人是刺史之子,我们怎斗得过他。”严氏低声道。 金元武沉吟片刻,说道:“那不如你们举家搬到歙县吧,他们绝不敢去歙县抓人!” “官官相护,只怕歙县官老爷也会派人抓我们。”铁铮感叹道。 “我便是歙县捕快,你们信不过我吗?”金元武声音一沉。 元庆在一旁大叫:“我们陆大人是位好官,你再敢说官官相护,小心我揍你。” “咱们县的县令确实与其他地方不同,你们尽管放心去,绝不会有人抓你们的。”罗泰笑着劝道。 铁铮与段兴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不决,严氏在一旁劝说:“铮哥,去歙县总比继续待在休宁县要好。” 铁铮一想也是,拱手道:“多谢两位恩公再生之恩,我们这便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就走。” “我叫金元武,若是在歙县碰到什么麻烦,可以报我的名字。”他又对元庆道: “他们受了伤,你们一路护他们去歙县安顿。” 元庆虽有些不乐意,还是领命去了。 望着五人渐渐远去,罗泰心中寻思,元庆和元武哥现在都是捕快,莫非来此是有什么大案要办? 忽然他瞧见金元武向来路看去,心中一凛,凝神望去,然而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并无可疑之人。 就在这时,金元武向一名女子走去,拱手道:“孙小姐,你怎会在此处?” “金捕头,县令大人请您过去。”孙少清微笑道。 金元武猛吃一惊,问:“陆大人怎会在此处?” “随我来。”孙少清并未答话,转身就向翠仙居返回。 金元武虽将信将疑,但事关重大,还是跟了上去。 罗泰自然也一同跟随,他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这女子。 行至翠仙居外,金元武愈加怀疑,问道:“陆大人在何处?” 孙少清微微一笑,带着二人进入酒楼对面的墨铺,一人正在门边等候,不是陆原又是谁? “属下拜见陆大人。”金元武行了一礼。 罗泰见到这人后,猛然想起在歙县外被三名披发怪人抓住的一男一女。 原来那男的便是县令大人,那女的由于换了衣服,自己一时没认出来,难怪如此面熟。 陆原左右看了一眼,见老板离的甚远,想来听不到这边谈话,这才问道:“金捕头,你不是随秦泉剿匪去了吗,怎会在此处?” “大人放心,秦先生已剿灭四寨,此刻已在狼山外驻扎,命我跟踪这几名匪首。”金元武微笑道。 陆原只觉一阵强烈的喜悦之情涌出胸口,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起剿匪经过。 谈起剿匪之事,金元武显得极为兴奋,脸上一阵潮红,缓缓道: “秦先生还在练兵之时,便派我带人去东边四寨打探消息,等秦先生带兵行至,我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秦先生。 他与我们商议后,决定先攻打木黎寨,只因木黎寨最近刚劫获一大笔金银,秦先生说他们刚吃下肥肉,正处在最为懈怠之时。 于是我们趁夜而攻,那些山贼还在山寨醉生梦死时,我们突施袭击,将他们一举击破。” 第81章 长途追袭 “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秦泉果然深通兵法。”陆原称赞道。 金元武听陆原一语道破奥妙,好生钦佩,心想陆大人定然也善于用兵,秦先生说不定就是师从于他。 “当时,武安军节度使边镐送给枢密院使王楷的生辰纲刚好经过本县,于是秦先生命投降的山贼假借木黎寨寨主的名义,请其他三寨寨主前来商议,共同劫夺下来。 那三人财迷心窍,果然都来了,于是被我们尽数射杀,秦先生命三寨投降之人先回去,而后夜袭三寨时,让他们里应外合,一举将其剿灭。 而后,秦先生率大队向西三寨而来,命我带人先行赶来调查情报,我在乌旗寨调查时,见裴世勇带人入城,便偷偷跟上,发现他和官府中人勾结。 后来秦先生到来,我将所探情报具皆告知,秦先生命我盯住几人,随时将动向向他报告。” 陆原听后感叹不已,秦泉确实是一名良将,自己一定要将他收为麾下才是。 就在这时,罗泰忽然下拜道:“陆大人,草民罗泰,想投入大人麾下,只盼能跟随大人剿匪杀贼。” “你有此心,足可见品性纯良,我当然不会拒绝,更何况你刚才在酒楼中,奋不顾身,救人危难,陆某好生钦佩呢。” “愿为大人肝脑涂地,生死无悔。”罗泰只觉遇到明主,语声铿锵。 “能得阁下相助,乃陆原之幸,定不相负。”陆原对他甚为敬重,回了一揖。 这时,孙少清走到陆原身边,欲言又止。 “清儿,怎么了?” “原哥,我本不该在这时候打扰你们,不过刚刚那名抓了苏小姐的汉子抱着她奔出了酒楼,向东而去,看起来好像受伤了,在他身后有好几人在追赶!” 陆原大吃一惊。 “金捕头,罗兄弟,我们之后再叙话,你们先帮我救个人,就是刚才酒楼中那名带面纱的女子。” “大人说的是史颜宏身边的女子吧,我一人先追去看看,罗泰留在您身边保护。”金元武建议道。 “元武哥轻功远在我之上,他一人去救人说不定还方便些。”罗泰出声附和。 “那好,你小心些,我们随后就到。”陆原点头道。 金元武应了一声,出了墨铺,向东追去。 …… 当金元武救人离去后,翠仙居内,江锦威目不转睛的望着苏流莺,眼冒异光。 苏流莺瞧了有些害怕,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美人别怕,我不会伤你的。”江锦威急忙道。 “她是我妻子,还请公子自重。”史都沉声道。 “我爹爹是刺史,只要你把她让给我,我让他封你做将军,你们这些练武的应该都喜欢当将军吧。”江锦威开始利诱。 按照南唐编制,州刺史辖下统管五千府兵,长官为府兵中郎将,属于将军级别,由刺史表举,朝廷一般都会通过,因此江锦威这句话倒也并非虚言。 “不行,就算你让我做皇帝老子也不行!”史都一生的命运都是因苏流莺而改变,自然不会同意。 宣飞对将军之职并无兴趣,听到江锦威许诺后不以为意。 但裴世勇和沙一鸣听后都有些眼红,裴世勇此时才知这公子哥是刺史之子,沉声道: “公子,我帮你把此女夺过来的话,怎么说?” “那很好啊,你快去夺!”江锦威大喜,若非段三受伤,他早就用强了。 裴世勇暗忖,这公子哥好不晓事,不给我一个许诺就想让我出手吗? 沙一鸣见裴世勇迟疑,立知他心事,他脸皮可要厚的多,笑道: “江公子,如果我为你夺得此女,你可要让你爹爹表举我为将军!” “好,我答应你,你快帮我抢来!”江锦威眼下只要能得到苏流莺,那是什么都肯的。 他此刻色心上涌,脑筋居然转得飞快,又对宣飞许诺: “你也是一样,只要能帮我得到她,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宣飞对将军职位虽无兴趣,但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一动,答道:“公子是刺史之子,可要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史都眼见形势急转直下,再不动手恐怕就没机会了,他一个晃身,向江锦威欺去,决定拿他为人质,方有机会逃脱。 忽然一道黑影挡在他身前,正是裴世勇,史都心中一凛,运足功力挥掌击去,拳掌交击下,二人各退三步。 这是他们第二次交手,依然是势均力敌,然而史都此刻形势要凶险许多。 沙一鸣趁他和裴世勇交手时,急向苏流莺抓去,史都忙退回苏流莺身旁,二人掌影纷飞,一瞬间交了十几招。 史都一直分心防备着裴世勇,幸好宣飞微笑站立一旁,似乎不愿以众欺寡,不然他形势将更为凶险。 史都心想,今日想全身而退恐怕是不行了,眼下只有拼命一途! 他不再防备裴世勇,聚起全身功力向沙一鸣连出三掌。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被他命名为“流莺三落”,强行引敌人内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再合自身之力击打出去,可以说一掌比一掌强,不过对身体有些副作用,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出。 沙一鸣接第一掌时,已是气血翻涌,待接了第二掌,身体倒飞出去,在酒楼木墙上撞出一个大洞。 裴世勇眼光何等老辣,在史都与沙一鸣对第一掌时便偷袭了过去,史都后背强行受了他一拳,将沙一鸣震飞,随即回身打出第三掌。 裴世勇看出这一掌不可硬接,而且史都已受了他一拳,必定受了重伤,因此向后急退。 谁知史都这一掌劲力透掌发出,隔空击来,裴世勇架起双臂,受了这一掌,人却飞了出去。 酒楼中顿时又多了个洞。 史都不再迟疑,强行压下伤势,抱着苏流莺向门外飞奔,苏流莺见他奋不顾身保护自己,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抱住自己。 史都刚跃至门口,躺在地上的段三骤然起身,双拳击在他侧背上,史都猛吐一口鲜血,借着拳势加速向前奔去。 没一会,两道身影跟着蹿出酒楼,正是裴世勇和沙一鸣。 “喂,你怎么不出手?”江锦威对一直没出手的宣飞叫道。 宣飞微微一笑,跟着跃了出去,他最为惜名,虽答应出手,但绝不愿将来江湖中人说自己以多欺少。 别人听到倒也没什么,就只怕那人听到,自己在她心中形象跌落。 段三酿跄着走到江锦威身旁,笑道:“公子放心,我已重伤了他,相信他必定跑不远。” “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跑了,你要我怎么放心,你快带我跟过去。”江锦威大叫。 段三很想说自己也受了伤,但眼见小公子喷火的目光,只好强压住伤势,背着他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史都抱着一人,加上身受重伤,渐渐被裴世勇追近,沙一鸣轻功本不如二人,而且也受伤了,因此吊在了后头。 史都知道,只要被裴世勇阻住片刻,便再难脱身,因此狂催内力,向狼山而去,只要到了山寨,便安全了。 然而他毕竟受伤太重,裴世勇已渐渐追至史都身后。 就在这时,一人从身后急掠而来,裴世勇听到风声后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身后追来那人正是施展劈空掌的白衣男子。 他怕对方身后偷袭,忙回身向金元武攻去,二人交了几招,金元武将他逼退,又向史都追去。 然而这一耽搁,史都又去得远了。 裴世勇在原地沉吟片刻,还是追了过去,一路追至狼山山寨之外,却不见史都和金元武身影。 山寨大门紧闭,寨楼上站了一排山贼,都手持兵刃,凝神戒备着。 裴世勇微微一叹,在一颗大石上坐下调息。 第82章 狼山军营 过了会,史都听手下人禀告后,出现在寨楼。 “裴世勇,你要赶尽杀绝吗?”他沙哑着声音说。 “交出那女子,你的山寨或许还能保全。”裴世勇淡淡道。 “苏小姐已被那白衣人抢去了。”史都怅然一叹。 裴世勇早猜到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凭那白衣人武功,自己很难夺回此女,追也没用。 另外一种可能则是史都诓骗自己,他权衡一番后,决定坐守此处。 “你不怕我山寨中人尽出,杀了你吗?”史都见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山寨门口,威胁道。 “凭他们,还没这个能耐。”裴世勇微笑道。 “大哥,让我下去会会这厮!”二寨主崔超勃然大怒。 “对方是故意激将我等出去,莫要上当,一切等大哥伤好后再说。”三寨主石刚则要冷静的多。 “三弟说的不错,别理他。”史都沉声道,转身回寨中调理伤势去了。 过了片刻,宣飞最先出现,看见眼前情景,笑道:“裴兄,你没追上吗?” 裴世勇加紧调息,并不答话。 半晌之后,沙一鸣也跟上来了,瞧见史都逃入山寨,他也和裴世勇一样,坐在地上,运气调理。 又等了许久,江锦威和段三终于赶到。 “我的美人呢?”江锦威质问道。 “已入了寨中。”裴世勇打坐已毕,起身回答。 他已打定主意,利用眼前这位公子哥破了黄风寨,如此一来,就算中郎将之职得不到,只要破了寨子,也能分些财宝。 而且他一向忌惮史颜宏,他若是死了,自己便少了个竞争对手。 “怎么搞成这样,段三,你立即去找许将军,让他调兵来剿了这里。”江锦威望着防卫森严的山寨,恶狠狠道。 “小公子,这里是歙县地界,需有刺史大人之令或者歙县县令许可,才能调兵入境。”段三劝说。 “我管他那么多,你赶紧去调兵就是!” 段三无奈之下,只好领命而去。 不过他并不打算去找中郎将许诏,府兵中郎将是从五品官职,就算是刺史大人也对他客客气气,自己就算去了,许诏也绝不会派兵。 这些话对江锦威说了也没用,因此他决定自作主张,去找游击校尉王伦。 五代时期因政权众多,边境时常爆发冲突,故许多国家在边境大县设有城防校尉一职。 此职位归县令掌管,统兵五百,称为城防营,可以防止别国小股部队绕过边军,偷袭县城。 南唐也设有此职,不过城防营的兵马粮草皆由所属县拨出,下县和中县很难养得起,故只在上县设此官职。 而王伦便是休宁县的城防校尉。 …… 陆原三人刚至狼山脚下,一人从树后闪出,正是金元武。 “金兄,苏小姐救到了吗?”陆原急忙问道。 “人已救出,大人请随我来。”金元武微笑着点了点头。 跟着金元武来至狼山附近一处小山,前方忽然出现一处军营。 营后圆帐层叠交错,军营门口,有三人正在等待,当中一人正是秦泉。 “秦兄弟,你好快的速度啊!”陆原走近后,出声称赞。 “总不能输给谕哥才是。”秦泉微微一笑。 陆原又看向站立一旁的苏流莺,笑着说:“苏小姐,这次我也算救了你一回,以前之债可否消去一些?” “本准备谢你一番,你却偏要提起从前之事,你既如此说,我便不谢你了。”苏流莺嗔道。 陆原哈哈一笑,她言语虽不客气,却明显对自己亲近了许多。 “陆大哥,此人叫陈阔,眼下担任副指挥之职,颇有谋略。”秦泉指着另一人介绍。 “论谋略,小将怎敢与秦先生相提并论。”陈阔急忙道。 “这段时间辛苦陈指挥和将士们了。”陆原拱手说。 “陆大人严重了,这段时间弟兄们跟着秦先生杀的痛快的很,何谈辛苦。” 陆原点了点头,此人言谈颇为谦逊,在军营中实为难得,难怪秦泉如此看中他。 众人向帅营行去,一路上,陆原瞧见整个营帐军容整齐,士兵脸上精神饱满,士气旺盛,心中暗暗称赞。 “秦兄弟,不知此次伤亡如何?”陆原问。 “陆大哥放心,伤亡的十几名士兵我都用投降的山贼补足,人数依然是两百五十人。” 陆原微笑着点了点头,越发的满意。 进入圆帐,陆原问起秦泉的剿匪计划,秦泉答道: “我原本计划趁这些匪首不在,今晚夜袭山寨,但刚才听金兄说,其他几名匪首此刻正在山寨外,还与黄风寨匪首起了内讧,黄风寨匪首又身受重伤。我以为可以趁机将这几名匪首全部歼灭,之后一鼓作气,剿灭黄风寨。” 苏流莺听到秦泉称史都为匪首,又要剿灭他,想起他为了救自己身受重伤,心中有些难过。 “就这样办。”陆原点头赞同。 于是秦泉整兵列对,向狼山进发,同时他还分别派了两支三十人的小分队,携带重弓,在其他下山路口埋伏。 …… 江锦威坐在一块石头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寨楼,只盼苏流莺能露露面,让自己多看几眼。 忽然,裴世勇侧耳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后他脸色微变,说:“有一队人马正向此处而来。” “段三这次办事还挺快嘛,才这么一会就调人过来了。”江锦威笑道,忽然他脸色一变大叫: “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呀,怎么回事?来的是谁?” 说到后面,已惊慌失措。 裴世勇沉着脸向下山大路望去,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 突然间,只见一队穿着衙役服的官军急速行来,裴世勇急忙向江锦威问:“公子,是你的人吗?” 江锦威目力没他那么好,等人走近,仔细看了一番,却啥也没看出来。 “你们是谁?叫带头的出来见我!”他大叫道。 这些衙役并不理他,趁他们几人发愣之际,将下山之路全部堵死,形成包围之势。 “弓箭手准备!”一人大声喊道,立刻便有一排官军搭弓上箭,整齐划一。 瞧着无数森寒的箭头对着这边,就算是裴世勇,此刻心中也有些发麻。 他知道来人必不是刺史府人马,自己武功虽高,但面前尽是强弓,也不知能不能活着逃出去。 江锦威瞧见这阵仗后吓了一大跳,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急急叫道:“我是刺史之子,谁敢对我无礼?” 陆原几人正站在后排中,听到江锦威身份,微感吃惊。 “陆大哥,此人是刺史之一,是否一并射杀。” 秦泉此刻的声音显得有些冷酷,陆原虽不怕得罪刺史,但也不想过于吸引仇恨,说道:“放他走。” “原哥,可故意问那人,其他几人是否他属下,如果是的话一并放走,如果不是,当场射杀,如有欺瞒,连他一同射杀。”孙少清在一旁出谋划策。 苏流莺听她叫陆原“原哥”,脸色微变。 “好一招离间计,秦泉,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秦泉深深看了孙少清一眼,淡淡道。 “那秦公子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孙少清听后有些气恼。 “依我看,最后一句有些多余,可以不要。” “若不逼他,他定会说是他手下,将人一并带走。”孙少清皱眉道。 “不会。”秦泉平静道,如何不会,却也不去解释。 “那我们便赌一赌如何?”孙少清心中越发的恼怒。 “秦泉,你便和清儿赌一赌,我来做中正如何?”陆原微笑道。 苏流莺难以置信的望着陆原,心想:“他们内讧,你不去阻止也就罢了,竟然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秦泉本没兴趣和孙少清赌斗,见陆原开口,只好道:“那好罢。” 态度显得毫不在意,显然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把握。 “你想赌什么?”孙少清寒声道。 “随你。” “就由我出赌注吧,谁赢了,我便送上一件东西。”陆原插口道。 “也好。”秦泉说:“金兄,等会那些匪首劫持江锦威时,你莫要救他。” 金元武对他极为敬服,闻言点了点头。 秦泉这才向陈阔下令,让他将话传给江锦威。 “江公子,不知你身后之人是否是你属下,如果是的话,便可以跟您一起走,如果不是,我们就乱箭齐发,将其当场射杀。”陈阔洪声道。 裴世勇几人顿时都望向了江锦威。 “不是,随你们处置了。”江锦威发足向官军方向狂奔。 第83章 返回鸡鸣 见这公子哥过河拆桥,宣飞目光瞬间变冷,沙一鸣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裴世勇反应最快,身形急闪,向江锦威后背抓去。 金元武忍不住向秦泉看了一眼,对他更加敬佩。 没有人阻拦,裴世勇自然十分轻易便抓住了江锦威,他将手掐在江锦威脖子上,怒道:“谁敢放箭,我便杀了他。” 宣飞和沙一鸣迅速跑到他身旁,怕他带着人质独自跑了。 “别放箭,快救我!”江锦威大叫。 见官军真的让出一条路来,裴世勇心中大喜,向山下急奔,沙、宣二人皆紧随其后离去。 孙少清脸色有些苍白,她很想向秦泉询问缘由,又觉得问了便是向对方示弱,将嘴唇紧紧闭着。 “秦兄弟,你怎知江锦威会弃三人不顾?”陆原替她问出了疑问。 “我曾派人去城中调查过刺史府和县衙中重要之人的一些情报,得知江锦威的一些事迹。 此人做事全凭喜好,最爱迁怒旁人,如今他想得苏小姐而不获,定会迁怒身旁三人,故而料定他定会见死不救。” “清儿,服了吗?”陆原拍了拍孙少清肩膀说。 孙少清低首不语,陆原知她脸薄,也就略过此事。 “秦兄弟,攻寨吧。”陆原说,他很想瞧一瞧秦泉手下士兵的战斗力。 就在这时,苏流莺忽然向陆原跪下。 “苏小姐,你这是何意?”陆原急忙将她扶起,吃惊道。 苏流莺脸色苍白,并不回话。 “原哥,那匪首为救苏小姐而身受重伤,苏小姐可能是希望你放他一条生路。”孙少清幽幽道。 陆原默然无语,他何尝没想到这种可能,但这事却十分为难。 “陆大哥,请速做决断。”秦泉催促道。 陆原沉吟半晌,忽然道:“你们说我们上山时,江锦威为何在山寨之外等待?” “他定是派人去调兵了。”秦泉说。 “不错,咱们若是攻打一半,他所调之兵忽然而至,岂非不妙?” 秦泉已知他心意,顺着他说道: “陆大哥所言极是,而且另几名匪首已逃,其他两寨只怕难以轻易攻取,我们不如先会合谕哥,再做计较。” “就这样办。”陆原急忙点头。 秦泉心中微叹:“陆大哥别的都好,却有些儿女情长了。” “陈指挥,下令撤退。” 陈阔领命而去,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向歙县开进。 一路上,陆原详细询问了秦泉剿匪的经过,了解的越多,对他越加的佩服。 距离县城二十里时,前方忽有哨马来报,有一只部队开过来了。 “定是谕哥的人到了。”秦泉微笑道。 派人过去一问,果然是秦谕的两百五十人队伍,于是众人驻马在原地等待。 没一会,只见一支人马缓缓行来,队伍虽也井然有序,但不如秦泉手下士兵整齐划一。 当先三人正是秦幽谕、侯开山和王猛,三人骤马而来,秦幽谕正要询问弟弟,忽然瞧见陆原身影,大吃一惊道:“陆兄,你怎会在此处?” “说来话长,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陆原笑道。 秦幽谕见他们往县城返回,也不多问,命部队前队转后队,向鸡鸣山进发。 一路上,孙少清不停向秦幽谕偷偷打量,她知道秦谕是秦幽谕化名,心想: “果然面目清秀,英气逼人,难怪原哥会答应娶她了,不过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她却想做什么女将军,真是不守妇道。” “陆兄,西三寨已经攻破了吗?”秦幽谕问道。 “出了些变故,咱们先回去商议一番,再做计较。”陆原说。 秦幽谕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秦兄,不知你那边剿匪情况如何?”陆原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秦公子带兵实在是太厉害了。”秦幽谕还未说话,侯开山便抢着开口,滔滔不绝的将秦幽谕剿匪经过说出。 原来秦幽谕刚开始练兵的第一日,便派侯开山等人在城中放出谣言,说武安军节度使送给枢密院使的生辰纲将从歙县经过,由精锐部队护送,一路之上已有许多盗匪想去抢劫,全都没有得手。 秦泉听到此处,睁大眼睛问:“谕哥,原来武安军节度使送生辰纲的消息是你放出的谣言吗?” “是啊,怎么了?”秦幽谕眨了眨眼睛道。 “这还真是巧,你们俩不愧是兄弟。”陆原大笑。 秦幽谕忙问缘由,陆原笑道:“秦泉剿灭四寨过程中,便利用了你这条谣言。” 于是将秦泉剿匪过程简略说了。 “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没有这条谣言,他也自有办法破贼。”秦幽谕笑道。 秦泉心道:“那是自然。”不过想到自己剿匪毕竟沾了阿姐光,陆大哥和阿姐心里定在笑自己,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侯兄,你继续说吧。” 侯开山点了点头,说: “秦公子先故意派了一队假的护送部队,只有一百人,身穿衙役服,走的官道,箱子里装的全是大石,那些贼匪果然派人来劫,被我们埋伏的一百五十人全部杀死。 之后秦公子又派出一队三十人的护送部队,穿百姓服装,故意走小路,没想到这支小队竟然引得四寨人马倾巢而出。 他们在坠龙岭埋伏,我们则趁此机会端了四寨老巢,之后分兵埋伏在距离坠龙岭最近的青水寨和龙王寨。 四寨人马在坠龙岭一直等到晚上,迟迟等不到生辰纲经过,以为暴露,于是各自返回。 那时他们又饿又累,一进山寨,便中了我们埋伏,全军覆没,剿灭青水寨和龙王寨后,我们又由水路赶至另两寨埋伏,成功伏杀了剩下两寨人马。” 秦幽谕一直微笑着听侯开山叙说,等着听陆原夸自己,谁知陆原听后微微一叹,竟不发一语。 “陆兄是不是觉得我的谋略比不上弟弟?”秦幽谕问道。 “怎么会,你二人都做得很好。”陆原急忙摇了摇头。 “那陆兄为何长叹?” 陆原不敢看她眼睛,低声道:“晚些再和你说。” 秦幽谕好生奇怪,向弟弟看去,只见自家弟弟向自己打了个眼色,向孙少清看去。 她顺着目光一看,只见一名五官精致、气质端庄的小姐,一见便知是大户人家的。 这位小姐与陆原并骑而行,显得十分亲密,秦幽谕心中一惊,微微有些失落。 “苏小姐,你为何会陷于史都之手。”陆原开始转移话题。 苏流莺幽幽一叹,将自己经历说出。 侯开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说:“苏小姐,我们父子对不起你啊!” 他见侯越毫无表示,又狠狠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个脆响,叫道:“快向苏小姐赔罪!” “苏姐姐,对不起。”侯越闷闷道了声歉。 “是我自己决定要走的,与你们无关。” 苏流莺摇了摇头,将那些山贼计划攻打县城的事对也想陆原说了。 “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陆原惊愕道。 “陆大哥放心,他们如今已经反目,自然不可能再攻打县城了。”秦泉笑道。 那倒也是,陆原安下心来。 “对了,这几日县内情况,李县丞等人是否有什么动作?”陆原问道。 “我并未派人打听,谕哥,你知道吗?”秦泉问道。 “具体情况我虽不清楚,但城内十分安稳,并未发生重大变故。”秦幽谕想了想说。 陆原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众人又行一阵,渐渐分开距离,陆原和孙少清并骑在一起。 “原哥,我瞧你手下士兵对他们比对你还要尊敬。”孙小姐低声道。 陆原知道她说的“他们”指的秦幽谕姐弟,笑道:“清儿,贤内助可不该因私报公,而且那些士兵是我借来的兵,并非我手下。” 孙少清见他表情虽在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心中一凛,心想:“原哥生气了。” 她知道这时候决不能辩解,低声道:“我知道了。” 二人前方,秦幽谕姐弟也正在悄悄交谈,秦泉将孙少清之事说出,道:“二人关系亲密,很可能已有了关系。” 秦幽谕默然无语。 “那女人十分好强,你以后与她只怕不好相处。”秦泉沉声道。 第84章 竹室新约 “那依你之意呢?”秦幽谕问。 “我能有什么意见,只是告知阿姐一声,让你有个防备。” “我之所以与他约定,也有观察他之意,若非良人,我也不是非他不嫁。”秦幽谕望着与孙少清交谈的陆原,淡淡道。 由于队伍是直接开到鸡鸣山,绕过县城之时,陆原说: “金兄、侯兄,麻烦你们送苏小姐和孙小姐回县城,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之后你们不用上衙,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吧。” “是。”金、侯二人拱手领命。 “我住的小院是租的,已经退了房。”苏流莺忽然道,言下之意便是无家可归了。 “那不如你暂住县衙吧,我那边还有许多空房。”陆原建议。 苏流莺说这番话,本意便是想住在陆原那里,她在最为无助之时得他所救,心中对他已有了几分依赖之心。 但不知怎的,听他主动提起后,想起陆原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她心中又有些担忧,惊慌道:“不用了,我住客栈就行了。” “苏姐姐,我在城中有一间小院,清幽安静,不如你先去那里住吧。”孙少清说。 “那太好了,我会付你租金,就当租你的。”苏流莺欣喜道。 孙少清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过于纠缠租金的事。 “侯越,你这段时日便在苏小姐身边保护她吧。”陆原吩咐道。 “我知道了。”侯越低声道。 苏流莺本想开口拒绝,但又确实怕史都找上来,便闭着嘴默许了。 于是,金元武和侯开山率领着衙役,护送着两女与大队分开,向县城而去。 陆原看到欲言又止的罗泰,出声道:“罗兄弟,明日你来县衙找我,我再给你安排职位。” “遵命。”罗泰心中大定,他就怕陆原把自己的事给忘了。 之后,陆原与秦氏姐弟并马而骑,向鸡鸣山进发。 陆原数次向秦幽谕搭话,她皆是不理,心知此女必定是知道了自己与孙少清之事,心中有些忐忑。 太阳渐渐西斜,众人终于行至鸡鸣山,将兵马安扎在后山后,陆原和秦家姐弟回到了竹屋。 “我去看看我的马。”秦泉微微一笑,留下秦幽谕和陆原独处。 “陆公子,你离开县衙这么久了,想来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我就不留你了。”秦幽谕冷淡的下着逐客令。 陆原难得在她脸上瞧见这种恼怒神色,心想:“我一直以为她并不在乎我,没想到却为我吃起了醋。”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秦幽谕瞧见后神色更冷,向内室而去,陆原急忙追了进去。 “我知道你为何生气,你在外面为我杀敌剿匪,而我却在风流快活,所以你觉得有些委屈,是不是?” 秦幽谕被他说中心事,心中一寒,柳眉倒竖道:“你莫非明知而为之?” “我为何要如此?”陆原一愣。 “你想瞧瞧我是什么反应。”秦幽谕冷冷道。 “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吗?”陆原也有些恼怒起来。 秦幽谕回忆起与他相处的经历,想着他纵论天下时神采飞扬的神情,脸色慢慢柔和起来。 “你别怪我,我也是个女人。”她轻声道。 “这事是我对你不起,但事出有因,绝非你想的那样,我将事情经过说出,你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对,我任由你处置。”陆原缓缓道。 “我还能怎么处置你?” “当初我便是被你那只长枪所救,你可以用它刺死我!”陆原哼道。 “你明知我不会这么做,何必用这种言语伤我?”秦幽谕幽幽道。 陆原轻轻一叹,走到她身边,轻轻抚了抚她长发,说:“对不起。” “你不是要告诉我事情经过吗?”秦幽谕第一次和他如此暧昧,脸颊微微转红。 “好。”陆原点了点头说:“事情要从前几天说起,那一日下午,孙姑娘突然约我去城外相见——” 于是事无巨细,将孙少清表白被自己拒绝,随后自己被刺杀,孙少清屈身相救之事说了。 秦幽谕安静的倾听着,直至听完,依然默默无语,陆原紧张的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反应。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秦幽谕噗嗤一笑。 这一瞬间,陆原感觉那个爱捉弄自己的秦幽谕又回来了,心中长松了口气。 “你先出去。”秦幽谕说。 陆原虽不知她要做什么,还是点了点头,在门外等了起来,过了好半晌,他终于听到室内传来声音:“陆兄,可以进来了。” 陆原走近一看,原来她换回了女装。 “陆大爷,小女子给你赔罪了!”秦幽谕盈盈一拜,笑道:“这样可以了吗?” 陆原知道她又在捉弄自己,故意这么做,好让自己愧疚,他苦笑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陆兄将来是要成就大业之人,三妻四妾恐怕在所难免,幽谕既然决定跟随陆兄,辅助陆兄,心中对这方面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陆兄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因这些事与你闹别扭。” 陆原微吃一惊,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他叹了口气,说: “既然有了孙姑娘这事,我也无法向你保证将来能一心一意待你,但我发誓,这辈子会尽全力让你幸福,不让你受委屈。” 秦幽谕怔怔看了他一会,低声道: “我就当是你向我求亲了,不过我们约定在先,我只能算是你未婚妻,等约定达成,我再嫁你。 陆原再无二话,上前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过了没一会,秦幽谕推开他,笑道:“你大事未成,可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陆原微感失落,心想,此女果然是女中豪杰,自己倒不能让她看轻了。 他打起精神,问道:“何事?” “阿弟。”秦幽谕向室外叫了一声。 没一会,秦泉进入内室,瞧见二人神情,微笑道:“陆大哥果然好本事,没一会就将我阿姐哄高兴了。” “别贫嘴了,你应该有正事和陆兄说吧。”秦幽谕笑道。 “不错。”秦泉收起笑容,在桌旁坐下,说: “陆大哥,我在剿灭的山寨中发现一些书信,其中有曹建、黎园与这些山贼相互勾结,抢劫商旅的信件!” “太好了。”陆原大喜,有了这些信件,便是铁证如山,可以借此罢了黎园官职,也可以顺便办了曹家。 “我这边也搜到一些信件,是关于陈广勾结青水寨拐卖妇女的,我在山寨中还救获了一百多名女子。”秦幽谕说。 陆原一怔,这消息可谓晴天霹雳,原来拐卖人口组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陈广。 自己曾答应过侯开山助他找女儿,但自从当上县令后,他便一直处于忙碌之中,将此事忘于脑后,侯开山后来也没向他提,没想到无意之中寻得线索。 “侯班头知道吗?”陆原问。 “我见你对他十分信任,便将信件给他看了。” “无妨,无妨。”陆原站起身踱了几步说:“这事你做的很好,那些女子可安置好了?” “我命军士在鸡鸣山旁的青石山上修建了一排茅草屋,将她们安置了,另外我擅自做主,将军粮拨了一些给她们。” 秦泉心中吃了一惊,原来阿姐还做了这种事,若没有这事,自己倒未必能比她先到狼山。 “这些女子必定遭受了极大苦难,你能救她们脱离苦海,这份功劳不在剿灭盗匪之下,我先给你记下,以后封赏。”陆原感叹道。 秦幽谕见陆原并不责怪,言辞中还有鼓励之意,心中十分欢喜,笑道: “陆兄好小气,何必等以后,我又不像弟弟,眼下就可化名秦谕入你帐下!” “好,你再等一年,等咱们县升级为上县,到时就可以养一营兵马,我便让你做城防校尉!”陆原大喜道。 “陆大哥,那我呢?”秦泉急道。 “你有什么好急的,等陆兄做了节度使,自然会封你为将军,眼下你就好好养马吧!”秦幽谕微笑着说。 第85章 开设团练 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秦泉心想,他打了这一仗,连战连胜,心中早已按耐不住领军的**,让他眼看着阿姐一人领兵,哪能忍受。 “我可以先不挂职,帮陆大哥练兵。” “那也行啊,你姐姐当校尉,你帮忙练兵,不就两全其美了吗?”陆原说。 “阿姐练兵方法与我全然不同,这怎么行。”秦泉摇了摇头。 陆原向秦幽谕看去,示意她来决定,秦幽谕望着秦泉说:“那依你之意如何?” “不如在侯班头或者金捕头中选一人当城防校尉,我来帮他们练兵。”秦泉说出心中想法。 “想的可挺好,那你让我干什么?帮你养马吗?”秦幽谕笑吟吟道。 “阿姐别生气,我早帮你想到一个好去处。”秦泉早有谋划。 秦幽谕沉吟不语,陆原急忙问道:“什么去处?” “团练营。” 陆原立即搜索记忆,南唐的团练营是由县衙自行设置的民兵部队,朝廷虽允许其存在,不过由于团练营费用全部由县衙自行承担,一般小县根本养不起,养得起的直接养城防营了,因此形同虚设。 “你们这次得了多少银子?” 要想养团练营,必定需要许多银钱,秦泉既然有此提议,这次剿灭盗匪必定收获破丰。 “我这边金银珠宝折合成银两,大约有八千两百多两银子,减去给张将军的,剩下四千一百多两。”秦泉笑道。 陆原听得喜上眉梢,这可是一笔巨款,又期待的向秦幽谕望去。 “我这边收获一万两千四百两银子左右。”秦幽谕微笑道。 陆原只觉浑身燥热起来,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共收获了一万零三百两银子。” “是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才对。”秦幽谕说。 秦泉和陆原听后都吃了一惊,向她望去,秦幽谕要的就是他们这个表情,托着腮欣赏起来。 “阿姐,你又做了什么得意事,赶紧说吧。”秦泉没好气道。 “也没什么,就是收服了王猛。” “你说啥?”陆原用手指掏了掏耳朵,问道。 瞧他一副呆呆的表情,秦幽谕噗嗤一笑,说:“我说王猛被我收服了,相比张乾的话,他现在更愿意听我的话了。” “这怎么可能?”陆原虽对她一向信赖,但骤然听她这么说,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回想起再见王猛时,他似乎老实许多,跟在秦幽谕旁边一言不发,和刚来之时,变化不可谓不大。 “陆大哥,阿姐最擅收服人心,小时候,同龄的孩子们便最爱听她话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怎么和人接触,居然还有这种本事。”秦泉感叹道。 “厉害厉害。”陆原不住称赞。 “别把我说的心机深沉似的,我不过是和他畅谈了几次,他将心中抱负向我倾诉了一番,我在一旁鼓励了他几句,第二日,他便向我效忠了。”秦幽谕不满道。 这便是人格魅力了,陆原心想。 “他目前是指挥,你却无官职,他为何会效忠你?”他问道。 “因为我和他说,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当上将军,他相信了。”说到这里,秦幽谕斜眼看向陆原,似乎在说: “我都和人家打包票了,你可别害我做无信之人。” “你会当上将军的,也必定能帮王猛实现他的包袱。”陆原急忙表态。 “我也相信。”秦幽谕微笑道。 “如此说来,王猛会替我们隐瞒金额了。”秦泉在一旁咳了咳,说道。 “不错,他会上报缴获银两是六千两,所以我们这边只需分张乾三千两即可。” “那些银子呢,你们放在哪了?”陆原问。 “我安置那些女子时,命侯开山带几名衙役挖坑掩埋了。”秦幽谕说。 “我命人埋在鸡鸣山脚了。”秦泉微笑道。 怎么都喜欢埋起来,陆原心想,问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陆兄放心,我只命军士挖坑,掩埋则是由我与侯开山两人在夜间完成的。” “我让几名心腹掩埋的,陆大哥尽可放心,明日我便派人搬去县衙。”秦泉说。 你这心腹也收的太快了吧,陆原心想,不过他自然不会当年质疑秦泉,来回走了几步,说: “明日你们将银两分为三份,你们各留五千两,当做军饷,其余三千多两暂时存放在竹屋,以备后用。” “陆兄,那些银两都有些散碎,还有许多是珠宝书画,发饷可不方便。”秦幽谕说。 那倒也是,发饷时总不能发人家书画吧,沉吟片刻,陆原说: “那你们的五千两尽量挑选银钱,如果不够便去县城,找古玩店、金器店将书画珠宝兑换成银两,记得要分批进行,尽量别引人注意。” 秦泉应了一声,心中开始琢磨着如何使用这些军费了,可以先买五十匹战马,加上剿匪剿灭的几十匹马,便可组一支骑兵。 他精通养马之术,最爱骑兵,他自己的马都是捉来的野马,经过多年驯养而成。 但野马难驯,要短期组建骑兵,只能去买,只可惜一匹马要三十多两银子,他眼下也只能买五十多匹。 想到这里,他忽然向秦幽谕问:“阿姐,那些山贼俘虏,你都杀了吗?” “穷凶极恶之人自然杀了,不过这些人中不乏一些忠义之人,不过一步走错,误入匪穴,我正想向陆兄求情,放过他们。”秦幽谕轻声说。 “看来我二人所见略同,我这边也有不少俘虏,陆大哥,不如让这些人加入团练营吧。” “当然可以。”陆原问道:“养一支团练营和城防营,一年各需多少银子?” “士兵饷银大概要两千多两,粮食要一千石,团练营无需提供饷银,有粮食就行,不过因为朝廷不会提供武器衣服,还需五百两买这些装备。” 在中国古代,征兵制度中最为盛行的是府兵制与募兵制。府兵制兵农合一,士兵平时务农,战时作战,没有军饷,不过赋税全免。 不过这种制度需要均田制支撑,唐朝后期,土地兼并严重,无人愿意当府兵,于是出现募兵制。 南唐便是募兵制,地方士兵饷银一般是每月五百文钱,提供粮食住宿。 从历史来看,在古代生产力低下的时候,府兵制战斗力低一些,但对国家财政比较友好,不需要大量的军饷支出,但一定要防止土地兼并,防止均田制崩坏。 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陆原知道,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募兵制才是发展的潮流,不过也要避免宋末、明末财政支出无法承担军饷的情况,因此需要大力发展生产力。 陆原希望将来实行募兵制,于是说道: “团练营也和城防营一样发饷银,粮食直接从县衙粮库取用,以后粮食只会越来越多。” 秦泉点了点头,心想难怪陆大哥也给可阿姐五千两军饷,看来他是准备将团练营当另一只城防营。 这次剿匪,秦氏姐弟证明了他们的能力,还缴获大量银钱,陆原的野心开始悄然扩张,他说道: “明日起,我便设立团练营,由金元武担任团练指挥,秦兄弟为团练教头辅佐金元武。” 秦泉微吃一惊,不是说让阿姐指挥团练营吗?怎么陆大哥让自己来训练。 “那借来的这营兵马怎么办?”秦幽谕看起来毫不在意。 秦泉急忙进言道:“到了明日,其他山寨被剿灭的消息便会传来,西三寨急切间很难剿灭,不如先驻扎起来,我料西三寨必会逃到休宁境内。” 他生怕陆原一时冲动,要强攻西三寨。 “就依秦兄弟之言。”陆原微微颔首道:“秦姑娘,我想将团练营一分为二,由你担任另一营指挥,而且我希望你这一营可以招募些女兵,你看怎么样?” 陆原见秦幽谕愣住了,补充道: “你不是刚救了些被拐卖的女子吗?不妨征求她们意见,如果举目无亲的,你可以将她们收入女兵营,如果有家人的,你可以派女兵送她们回家乡。” 第86章 人小鬼大 “陆兄这办法果然极好,让那些孤苦女子都有了依靠。”秦幽谕叹道。 秦泉以为陆原这么做是为了讨好自家姐姐,笑着说:“陆大哥,你这样做,阿姐只怕很难打胜仗了。” “那也未必,将来自有分晓。”秦幽谕淡淡道。 “既然这样,阿姐你俘虏的那些山贼不如都给我吧。”秦泉眼珠一转,说。 “我又不是让你姐姐只带女兵,而是允许她招募女兵,男兵自然一样可以招募,只要加起来不超过两百五十人就行,两支团练营各两百五十人, 等设立城防营后,你和金捕头那一支人马再招两百五十人转为城防营,秦姑娘这一支再招两百五十人,将团练营补足。”陆原解释道。 陆原将团练营分成两半,显然是对此次分兵效果十分满意,秦泉微感自得,笑着说: “陆大哥,你若让那些大老爷们与女子一起训练,只怕他们会出问题!” 陆原一怔,正准备说话,秦幽谕说:“陆兄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陆原点了点头,之后又与两姐弟商议了些团练营具体细节,又嘱咐二人明早来趟县衙,便准备告辞。 “陆兄,把这个拿着。”秦幽谕自那日救了陆原后,便将附近大型野兽都猎杀了,但仍怕他出意外,将自已长枪借出。 “好。”陆原接过长枪,心急火燎的向县衙赶回。 一路上,他想到自己几日未归,陆雨瞳也不知该有多着急,心中极为不安, 谁知到了后宅,他竟看到陆雨瞳在庭院里练轻功,她小小的身影如同一只小鸟般,在庭院上纵下跳。 “雨瞳,你在干嘛?”陆原揉了揉眼睛,叫道。 听见他声音,陆雨瞳在一颗树干上踏了一下,接住反弹之力,几个后空翻跳到陆原身边,说:“哥哥,你回来了!” “你知道我这几天干嘛去了吗?”陆原奇道。 “知道啊,你打坏人去了。”陆雨瞳脆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陆原甚为疑惑。 “前几日晚上,我在家里等你很久都不见你回来,于是就去山上找你,去那之后,我发现门都锁了,想起你们之前商议打什么寨,我便猜到你和秦姐姐他们打坏人去了。 还有呢,有个叫展元的人几次过来打听你行踪,我都没和他说。” 她仰着头,露出一副自得的神情,似乎觉得自己如此机智,哥哥应该夸奖几句。 陆原半晌无语,摸了摸她小脑袋说:“雨瞳,我肚子饿了,你快去弄晚饭。” 他忙了一天,午饭都没吃,肚子早已饿扁。 小女孩应了一声,向厨房跑去,自从陆原发俸禄了,她便时常出去买菜,做饭给陆原吃,小小年纪就练得一手好厨艺。 她虽才六岁,却十分早熟,觉得哥哥在外面挣钱,自己理应负责家里杂活,陆原也实在太忙了,就由着她了。 陆原趁机去了趟二堂,许多文吏见陆原突然从后宅走出,都吓了一跳。 “大人,您这几天莫非一直都在后宅?”有胆子大的问道。 “我这几日有事出去了,刚回来,你去叫展元过来见我。” “是。”那文吏以为陆原是从侧门回的后宅,领命而去。 在书房没坐一会,展元还没来,董远和秦礼便来了,秦礼旁边,陆原还看到一张熟面孔,正是穆顺! “穆侍卫,你总算来了!”陆原笑道。 “属下终于见着大人了!”穆顺早听秦礼说起陆原来县城后的经历,好生懊悔不能同来,见陆原神态亲热,显得十分激动。 “大人所托之事,属下已办好了。”他将二两银子递了过来。 “辛苦了,你以后就在展捕头那里当名捕快吧。”陆原安排。 穆顺目瞪口呆,心想:“难道你不应该把捕头之位给我吗?” 秦礼在一旁看的暗暗好笑,说:“穆兄,还不谢过大人!” “谢大人。”穆顺低声道,说完便退下了,神色隐现不满。 “大人,您这几天去哪了?”秦礼急忙问道。 “去县内村落调查民情去了,县衙内最近还好吗?”陆原淡淡道。 秦礼确实听陆原说过要去境内所有村中看看,没想到他还真去了,而且一去就是几天,心想:“农村条件那么差,真亏大人能受得了。” “一切安好,就是李县丞来找过您几次。”秦礼回道。 “大人,这几天堆积的公文我怕耽搁太久,影响了民生,因此自作主张,没等您批示便让六房的人执行了。”董远说。 他是个直性子,觉得自己做法没问题,因此连请罪的话都没说。 “我劝过董师爷等您回来再处理,可他就是不听。”秦礼见陆原望着董远不说话,急忙撇清关系。 他哪里知道陆原对董远的做法十分满意,心中不住称赞,打算将来委以重用。 “董远这事做得很好,当记一功。” “多谢大人。”董远欣喜道。 “现在我需要你们俩帮我办一件事。”陆原笑道。 “大人请说。”秦礼忙抖擞精神道。 “你们让人在二堂内置一块大的屏风,用作功劳板,以后谁立了功我便记在屏风上,让大家都能看到。只要立功三次,便有纹银十两以做嘉奖,而且官职调动也会参考功劳板!” 董远微微一惊,陆大人这是想效仿唐太宗,莫非他此举有什么深意不成? “属下领命。”秦礼抢着说,语毕,便急急忙忙出了书房,董远低着头跟了出去。 二人离去没多久,展元终于来了,看见陆原后,他这几日焦躁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大人,您回来了。” “我去周边乡村探访了几日,这几天忙坏你了吧,县城内一切还好吗?”陆原依然用下乡的借口。 “属下并不觉得辛苦,县内一切都好。” “对了,我前几日用王远名义给你写了封信,托驿驴寄给你,你没收到吗?”陆原淡淡道。 “没有啊!”展元吃惊道。 “没有就算了,这事现在也不重要了,你去忙吧。”陆原盯着他看了一会,说。 出了二堂,展元心中冷笑,驿驴吗?很好,要是让自己查出他们扣了大人写给自己的信,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回捕快房路上,衙内许多听到县令回衙的人,都凑上来打听消息,询问县令这几日的动向。 敢向展元打听的人都是县衙中的大吏,展元不敢轻易得罪,遵循着金木行指导的为官之道,耐心应付着。 等他们都走了,他这才带着捕快,急匆匆去驿驴兴师问罪。 驿驴的工作模式是收到雇主信件,送到目标所在地,然后交给当地驿驴,每封信分给当地驿驴一些费用,由他们寄送寄送。 可以说全国所有驿驴都是合作关系,因此展元怀疑信件被歙县驿驴老板扣留。 “展爷,您这是?”驿驴老板王鹏见展元带着一票人马气势汹汹而来,脸都吓白了。 “我问你,最近驿驴内有没有寄给我的信件?”展元沉声问道。 “有啊!”王鹏吞了吞口水说。 “那信呢?”展元喝问。 “小人亲自送到县衙去的,亲手交给乐捕快了,您没收到吗?”王鹏颤声道。 “是他。”展元心中一沉,说:“你陪我走一趟吧。” “是。”王鹏心中直打鼓,在他看来,县衙是全县最凶险之地,运气不好就是有去无回。 捕快房内,乐方看到王鹏后,心中一惊,知道事发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展元冷笑道。 “信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乐方决定抗拒到底,这事并不算大,展元最多将自己革职。 “这封信可是县令大人亲自写的。”展元淡淡道。 “什么?”乐方惊呼一声,自己这也太倒霉了吧。 “县令大人已经亲自过问了,说,信去哪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展元喝道。 乐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亲眼看到前任丁捕头和田班头的下场,对县令极为畏惧。 但他身后之人也是个狠角色,自己若是将他供出,自己只怕下场也不会太好。 展元当了一阵子捕快,对破案也有些心得,知道乐方已经动摇,这时候只要击破他心理的防线,他就会供出一切。 “这座城里如今是谁说了算,你心理应该明白吧。”展元不紧不慢道。 “我如果说出来,你能保我家人安全吗?”乐方咬着牙说。 “我只能答应你向县令大人求情。”展元并不喜欢空口许诺。 乐方点了点头,他对展元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说的话还是可靠的,低声道:“是县尉大人,他命我假意投效你,将你的动向告知他。” 展元冷哼一声,果然是黎园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 自从他当上捕头,经常与黎园打交道,由于他并不给黎园面子,时常当面顶与他顶嘴,二人后来彻底闹翻。 黎园虽想办他,但有陆原在,却是有心无力。原先黎园许多手下见黎园势弱,纷纷投靠了展元,乐方正是其中之一。 他原先与此人交谈过几次,以为这人还信得过,谁知却是个内奸。 “那信呢?”展元冷冷的问。 “那日我接了信件便直接拿去给了县尉大人,黎大人说发生在休宁的事可能和刺史府有关,便让我先扣着信,他再派人去信中所说的黄记墨铺查看。”乐方答道。 展元沉吟不语,这事陆大人似乎不打算追究了,他拿黎园也没办法。 但经此一事,他对黎园投靠过来的人彻底失去信任,决定来一次大清洗行动! 第87章 元武立志 县衙后宅内,陆原筷影翻飞,一盘菜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陆雨瞳不知是不是受到秦幽谕影响,很喜欢做竹笋炒肉,味道虽与秦幽谕的差些,但胜在有肉,陆原每次都会将整盘菜吃完。 吃饱肚子,陆雨瞳抢过碗筷便去洗碗,陆原走到庭院,见侯开山已回到家,便进屋向他问起人口拐卖之事。 侯开山给陆原倒了杯茶,叹道:“大人,看来我那可怜女儿被卖去杭州了。” “你放心,我既答应过你,等县城内诸事稳定,我便陪你去杭州找寻你女儿!” “属下自己去寻就是了,怎敢劳烦大人亲往?” “我既已答应过,怎可无信。”陆原微笑道。 侯开山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了。 酉时,下衙的鼓声准时响起。 捕快房内,展元收起明日要处理之人的清单,出了班房。 由于金兰芝喜欢查案,有时还会追案追到邻县,下衙时间不固定,所以展元都是独自回家。 大堂庭院内,下衙的官吏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有的趁机联络感情,也有约好一起去吃饭或者听戏的。 这些人虽是县城中最有权利的一批人,但穿着都很朴素,这只因县令平日喜欢着布衣,所以谁也不敢穿的太好,以免在县令心中留下坏印象。 出衙路上,一些大吏见了展元,都会和他打声招呼。 到了门外,只见两顶轿子正在衙外等候,展元不用看便知道是黎园和李文诚的轿子。 现如今,整个县衙内只有他们两人还坚持乘轿,其余乘轿之人,现在都改为步行。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展捕头,请留步。” 展元回头一看,出声之人是袁主簿。 “袁大人。”展元拱了拱手。 最近一段时间袁主簿时常找他攀谈,态度一次比一次亲热,再加上他与李文诚、黎园二人开始保持距离,展元对他态度也客气了些。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将展兄视作朋友,展兄又何必与我见外,称呼我一声袁兄即可。”袁主簿笑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对嘛。”袁弛笑道:“对了,我今日与重德还有郑兄相约在香春阁品诗饮酒,展兄可要一同来?” 香春阁是县内文人墨客最爱去的高档酒楼,展元知道袁弛嘴里的重德是他妻侄沈良,另一人是大才子郑斌。 他对舞文弄墨一窍不通,若与这些人坐在一起品诗,那还不别扭死,急忙推辞:“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去了,多谢袁兄相邀。” “那便不勉强了。”忽然他似想起什么,拍着手说:“对了,我大哥最近得了一本拳谱,不知展兄可有兴趣一观?” 他大哥叫袁斌,不爱读书,只爱舞刀弄剑,袁父对其失望透顶,所以才将政治资本全投在袁弛身上,让他三十多岁便当上了主簿。 “如此便多谢袁兄了。”展元别无所好,唯爱练武。 “这不算什么,明日我便将拳谱带来。”他见火候差不多了,笑问道: “我听说陆大人今日回来了,也不知他这几日去了哪里?” “大人下乡了。” 袁弛心中一松,笑道:“既如此,在下还有约在身,就先走了。” “请便。” 沿着端阳街向镖局行去,展元发现街边商贩渐渐增多,再无恶霸扰市,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成就感。 没走多久,他便回到镖局,他与母亲如今已搬到后宅西厢房居住,因此进门后,径直向后宅行去。 刚经过演武场时他猛吃一惊,原来大师兄金元武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在演武场耍枪,金木行、金兰芝和罗家父子皆在一旁凝神观看,身后还站着许多镖局外门弟子。 他驻足观看良久,直至金元武练完,这才上前。 金兰芝一眼便瞟到他了,快步上面抱住他臂膀,笑道:“你可知大哥这几天干嘛去了?” “难道不是去查案吗?”展元惊道。 金兰芝神秘一笑,正待说话,金木行走了过来,笑着说:“元儿,你大师兄有重要事情要和我们说,因你不在,所以我们才在演武场等你。” “展元,你如今脸子可大的很啊,大伙这么多人都要等你一人!”二师兄王荃冷冷道,他因被展元横刀夺爱,对他心怀怨愤。 “让岳父大人和众师兄久等,展元惶恐。” 金兰芝瞪了王荃一眼,哼道:“展元,你别理他。” 金木行一向对王荃十分喜爱,以前还答应过将金兰芝许他,对他十分愧疚,因此虽见他时常对展元冷言冷语,也不好责骂他。 “走,去大堂叙话。” 到了大堂,金木行心想儿子要说的事必定非同小可,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对身后众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大堂内顿时只剩下罗勇父子、金家三人、展元、二师兄王荃和三师兄李胜。 众人刚一坐下,金兰芝便急不可耐道:“大哥,这可是好事,你快说给大家听吧!” “也好,反正过个一两日,这消息便会传回城来,其实我这次出去不是为了查案,而是县令大人交给我一项秘密任务。” “什么任务?”展元心中一惊。 “陆大人命我和侯兄秘密参与了剿匪行动,如今歙县东边四大山寨,东南四大水寨已全部被消灭了!”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厅内大部分人都听愣住了,唯有金兰芝脸上挂满着笑容,显然已知道此事。 “那乌旗寨呢?”罗勇猛然站起。 “西三寨还未剿灭。” 罗勇深感失望,又坐了回去。 “陆大人手下士兵绝非普通官军可比,统帅之人也皆非等闲之辈,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西边三寨也难逃灭亡。”出声的是罗泰。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参加这次行动了?”罗勇期待着问。 “我哪有元武哥那么好的运气。”罗泰摇了摇头,他一回家便拉着自家爹爹来长威镖局,并未告知他任何事。 “罗兄弟,那些兵马是陆大人借来的。”金元武说。 “两位秦将军也是吗?”罗泰吃了一惊。 “那倒不是,他们都是陆大人手下。” “元武,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大人哪里借来的兵马?”金木行见他们俩人自顾说话,将其他人都晾在一边,有些不悦道。 金元武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陆大人以前在宁国候府做过幕僚,这些兵马便是找宁**借的。 他只借了五百人,让秦泉先生和秦谕公子分别带领两百五十人。我便是跟在秦泉先生身边听用,虽与他相处才十几日,他却是我这辈子最佩服之人。 仅仅依靠两百五十人,他便一举剿灭了四大山寨,而且只伤亡了十几人。他兄长秦谕公子那边也同样剿灭了四水寨,听说也只有很低的伤亡。” 金木行嘴巴张的大大的,几乎都能吞进鸡蛋。 过了许久,他感叹道:“是我以前太小看官军了,没想到如此凶悍的十一寨,却被他们如此轻易击破。” “爹,你错了,那些军士刚来之时并无过人之处,经过秦先生训练之后,才强盛了些,可就算如此,如果正面交战,伤亡必定惨重,也只能剿灭一寨。 真正厉害的是统兵之将,秦先生之所以能克敌制胜,全赖谋略。”金元武神采飞扬道。 罗泰心道,那两人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能带兵剿灭盗匪,心中不觉有些沮丧。 第88章 红袖添香 金木行听得怔怔出神,儿子提起那名叫秦先生的人时,眉飞色舞,一脸钦佩之色,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你说的那两人到底是谁?之前为何从未听元儿提起过?”他喃喃问道。 “这两人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展元急忙道。 “我也是剿匪之前才突然知道的,想来是陆大人以前的手下,刚刚赶到本县。”金元武猜测。 “元武,县令大人准备何时剿灭西三寨?我愿带领铁枪门相助!”罗勇问,他一心想杀裴世勇,替爱子报仇。 由其是见到金元武如此出色,心中总想,若自己那长子还在世,绝不会输他,对裴世勇的仇恨更深了一层。 金元武心想,若非苏小姐求情,剿灭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哪里需要你帮忙,你手下人未经训练,容易暴露行踪,反而会拖后腿。 他如今思考模式已站在一名将领的角度,再不像武林中人那样,以为人越多越好。 见金元武沉默不语,罗勇还要再问,罗泰拉住他说: “爹爹,本来元武哥他们可以一举剿灭西三寨的,可中途又发生了些变故,县令大人便下令收兵了。” “唉,让裴世勇那狗贼逃过一劫!”罗勇长声一叹。 “爹爹放心,我相信陆大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些盗匪的!”罗泰安慰。 之后他又将自己被金元武所救之事说了,罗勇感激一番,便想带着儿子告辞。 罗泰本想留下与金元武私聊一番,但见爹爹又想起大哥,情绪不太好,便跟着告辞而去。 罗家父子走后,大厅内的交流变得更加随意,金兰芝笑嘻嘻说: “大哥,没想到你如今变得这么厉害了,连裴世勇那家伙都打不过你了。” 裴世勇外号“铁臂阎罗”,以前是泰州绿林的大佬级人物,后来恶名太盛,被“马王爷”马空明追杀,这才逃到歙县,若是马空明再追来,他便打算逃到吴越国了。 谁知几年前马空明忽然失踪,他便在歙县扎下根来,歙县十二寨中除了“白罗刹”,属他的名声最响。 “这没什么,武学之道不过小道。”金元武不以为意。 金木行听的心中一惊,问:“那何为大道?” “建功立业!”金元武缓缓道。 展元本来正在想着心事,此次剿灭盗匪他被排除在外,最开始他心中有些失落。 但细想之后,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觉得是自己武功不济的原因,绝非县令大人有意冷落自己。 耳边听到金元武说出“建功立业”四个字时,他陡然一惊,猛的抬头望着他。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大师兄面前,显得极为渺小。 “你想要从军?”金木行颤声问道。 “是的,孩儿心意已决!” “你有大志本是好事,爹不会拦你,但如今县令大人好不容易许你捕头之职,你怎能轻易放弃? 再说,从军之路哪有那么容易,并不是武功高强,就一定能获得升迁。”金木行淳淳劝说。 金兰芝也在一旁拼命的点头,她可不希望自家哥哥离家去从军。 “爹,你误会了,我并不准备离开。” 金木行呐呐道:“那你——” “爹,你想想,秦先生他们这样的人为何会追随陆县令?” 金木行对这种事完全是外行,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是因为跟着陆大人,他们觉得能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尽展自身的才华。”金元武缓缓说。 “有理!”金木行一拍大腿。 “他们定然比我更了解陆县令,既然他们有此判断,那么我相信跟着陆县令,将来必有从军机会。 只要我多立功劳,将来向陆大人要求调为军职,想来他不会拒绝。”金元武微笑着说。 听到爱子并不是要离家从军,金木行轻松了许多,笑道: “你想做什么爹都会支持你,不过我始终觉得陆大人为官太正派,听人说,好官都很难做大,你最好要有心里准备。” 金元武微笑不语。 金兰芝这几日在县城巡逻时,听许多人说起陆原事迹,对他大增好感,更何况他还特意关照自己可以穿便装,立即替他说起话来: “爹爹,你又没做过官,知道什么?照我说,陆大人的官一定能越做越大,大哥和展元的官,也能跟着做大。” “不错,是爹爹胡说八道。”金木行笑道。 就在这时,一名镖局弟子走了进来,说:“大师兄,门外有两人要见您,其中一人说他叫铁铮。” “好,我马上过去。” 由于铁铮的拜访,金家这场内部会议提前结束。 张荃见展元在镖局地位越来越高,心中十分不快,紧绷着脸,一路出了镖局。 外间天色已黑,他想到师妹此刻已投入他人怀抱,再不想克制自己,一咬牙,向平乐坊而去。 歙县其他坊市皆不如休宁县繁华,唯有平乐坊不同,远比休宁县的庆春坊奢华。 这只因平乐坊的两名花魁平红袖和梅红枝皆是歙州有名的美人。 凭借着这二人,平乐坊虽青楼林立,但二人所在的“红袖添香”与“梅林苑”依然鹤立鸡群,远胜其他青楼。 从小到大,张荃只从平乐坊经过,却从未进去过,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他曾听师弟们提起过,说平红袖更美,梅红枝身材更好,于是便打算去找平红袖,目光开始在坊内搜索。 走了没一会,只见左边一间阁楼披红挂彩,楣上一匾,上书“红袖添香”四个鎏金大字,正是他要找的地方。 他刚一入门,一股浓香扑鼻而来,耳边尽是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 进门后,他整个人受到了冲击。 只见楼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灯光之下,尽是身穿各色锦服玉袍的男子,在他们身边,几名妖娆女子言笑晏晏的搀扶着他们,身上衣服半遮半掩,白腻腻一片,把张荃瞧的是目瞪口呆。 他虽听说过“红袖添香”是陈家产业,“梅林苑”是曹家产业,但从未想到这地方奢华至此,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受到冲击。 这时,一名相貌猥琐的男子走近,堆满笑容道:“不知公子想找哪位姑娘?” 张荃胆量颇大,以前就算是被山贼围攻,也从不会有半点惧怕,但此时此刻,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情。 “我想找平红袖。”他嗫嚅道。 那龟公暗暗嗤笑,就你这寒酸样还想找平姑娘。 “公子,平姑娘正在陪黎大人,就连陶员外也还在等着呢,恐怕不大方便。”那龟公毕竟是专业级,脸上笑容不减。 听到“黎大人”三个字,张荃立刻猜到是黎县尉,哪还敢与其相争,转身便离开了这风月之所。 出了青楼,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自卑之情,那青楼如此富丽堂皇,里面人个个锦衣玉带,更加让他认识到自己的贫穷。 他摇了摇头,打算去找家酒馆,喝个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走了几步,他忽然一个嘴巴抽向自己,跺脚道: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难怪师妹看不上你,不就是个窑子吗?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他豁然开朗,再无半点畏惧,大踏步向梅林苑而去。 同样的雕栏玉砌,金碧辉煌,莺声燕燕,白雪腻腻,但在张荃眼里,却全然不同了。 那青楼妈妈见张荃虽穿着寒酸,但自有一股气势,便亲自上前迎接。 “这位公子,不知你想找哪位姑娘?” 张荃斜目瞧去,见说话之人四十来岁,风韵犹存,想来就是师弟们说的青楼妈妈了。 “让梅红枝来见我!”他大声道。 周围众人听到他声音,都向他看来。 那妈妈只道他大有来头,笑盈盈说: “她正在陪孙家两位公子爷,不如我为公子排个队,先找别的两位姑娘陪您,等轮到公子了,我再通知您如何?” “孙家公子算什么东西,让她立刻来见我!”张荃冷冷道。 其他人刚从他身上挪开视线,听到他这话,又都看过来了,纷纷想道: “现如今连陈家都不敢得罪孙家,此人却丝毫不放在眼里,也不知是何来头。” 第89章 白虎行动 那妈妈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有些着恼了,问道:“未知公子姓名,我好去和孙家两位公子商议一下。” “我叫张荃!” 一名瞧了许久热闹的锦衣汉子闻言怪叫一声,道:“哪来的浑货,敢打扰大爷们的兴致,丁妈妈,何必和他啰嗦,叫人扔出去罢。” 那妈妈听他姓名后脸色早已大变,后退几步,冷冷说:“给我扔出去,好好教训一顿。” 立时便有几名壮汉包围了过来。 “来啊!”张荃冷笑一声,勾了勾手指。 那几名壮汉大怒,一拥而上,然而三拳两脚便被张荃收拾,纷纷躺倒在地哀嚎。 丁妈妈脸色微变,叫道:“很好,你别走,我这就去报官。” “你去叫,看到时候抓得是你还是我?”张荃昂首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丁妈妈色变。 “也不怕告诉你,衙门里的金捕头是我师兄,捕快元庆是我师弟!”张荃冷冷道。 丁妈妈脸色数变,最后回复笑容,说道:“原来是长威镖局的镖爷,您也不早说,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其他人听到他是长威镖局的人,也都纷纷转头,不想招惹他。 “少给我嬉皮笑脸,还不如叫梅红枝过来?”张荃哼道。 “咱们青楼也有青楼的规矩,先来后到,既然孙家公子先来的,您也只能排队了。” 见张荃要发作,丁妈妈又说:“我常听人说,金捕头为人公正,便是他来了,我想他也不会公私不分的。” 张荃本就是虚张声势,若真被大师兄知道他来这地方,恐怕要有一顿好揍,闻言只好闷闷坐下,也不知是去是留。 丁妈妈见他不再闹腾,笑着赔了个不是,便不再管他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兄弟,不如你我同饮一杯如何?” 张荃转身一瞧,脸色大变,怒道:“你这混蛋还有脸和我说话?” 那人正是陈府管家祁重德,他微笑道: “小儿得罪了金捕头,如今已被关在大狱,更何况金捕头因祸得福,张兄弟又何必计较往事呢?” 张荃一想也是,便又坐了下来,闷头喝酒,也不去搭理他。 祁重德在一旁笑颜讨好了几句,两人慢慢喝到了一起。 十几杯酒下腹,祁重德开始向他打听镖局内的事,张荃早已喝醉,于是大吐苦水,将自己被展元横刀夺爱的事说了。 祁重德耐着性子听完,帮他数落了几句展元,又问起其他事情。 于是张荃将八大寨被剿灭的消息也说了,还说马上就要剿灭剩下三大寨,他说的声音颇大,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脸色大变。 祁重德这一惊可谓非同小可,又仔细打听起细节,待张荃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后,祁重德转身就走,丝毫不再理会张荃。 他并未去陈府,而是径直返回了自己家中。 接连放出几只信鸽后,他负手站在庭院等待,仰头望着月亮出神。 没过多久,忽然,几道蓝色身影跃墙进入他的院子,进院后默默站立在他身后,一语不发。 祁重德依然负手等待着,这次等的更久,一直到半夜,又有一道紫色身影跃入小院。 那人身形矮小,眼中布满血丝,走到祁重德面前,递过一张纸条。 祁重德取过纸条,借着月光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代号-白虎行动,目标-陈家满门,一个不留。 字体苍劲有力,内容却令人发寒。 他虽已猜到可能是这个结果,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叹,问: “你的山寨真被剿灭了吗?” “不会错,我在狼山看到官军,想来他们是解决了东面和南面的寨子,这才向西面的寨子出手。”那道紫影竟然是沙一鸣,他神色极为冰冷。 “寨中莫非留下证据?” “有我和陈广的书信。” “就算被陆原知道又如何,这事是殿下交给咱们宗主做的,就算是陆原背后的宁国候也绝不敢得罪殿下,又何必如此?”祁重德忍不住问。 他在陈府待了十几年,对陈家已经有了些感情。 “冯延庭自然不敢与殿下正面对抗,但殿下如今与东宫斗的正厉害,难保冯延庭不会将证据交给东宫,到时此事若是传入陛下耳中,形势就不妙了。”沙一鸣冷静分析,与在休宁县时相比,简直像变了个人。 “那不能撤离吗?” “不行,风险太大,若是被他们发现就不妙了,陈广知道太多,决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沙一鸣冷冷道。 “可薛家那位夫人也在里面,薛成毕竟是江槐嫡系,江槐在殿下身边的地位不在宗主之下,只怕不好向他交代。”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既然是白虎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他自会向江槐解释,咱们听令行事就行了。” 事已至此,祁重德知道多说已是无用,他毕竟久经此事,很快调整好心态,沙哑着声音说: “肖豹,你立即配合县衙内的“蜈蚣”,救出公子。” 他自家儿子还在县衙大牢里,不可不救。 “队长,如此一来蜈蚣就暴露了。”肖豹说。 “叫你去你就去!” “是。”肖豹不敢再问。 祁重德望着天上的明月,叹道:“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 几个时辰前 孙府大堂内,一名女子断断续续的惨叫着,屋外下人都听的心惊胆战。 按理说孙少清失踪,孙府中人现在应立即报官,让官府寻找,但兰儿却说小姐和县令大人一起失踪的,孙博便不敢报官了。 他担心衙门中人怪孙家弄丢了县尊大人,将自己抓入大牢。 这几日,他只敢派下人暗中寻找,可找了几日,孙少清却毫无踪影。 孙博越来越担心,最开始几日,他怕女儿回来责怪,因此不让旁人拷打兰儿和楚奴。 但事到如今却依然毫无消息,他终于耗尽耐心,在霍诚唆使下拷打起二人。 堂内,孙博坐在上首,霍诚站在他旁边,兰儿与楚奴正被绑缚在地,两名家丁在二人身上抽打着,兰儿不停的惨叫着,楚奴却一声不吭。 霍诚听到兰儿惨叫声,心中一阵快意。 府中所有下人都喊自己少爷,唯有这臭丫头老是叫自己表少爷,而且一向喜欢顶撞自己,不趁此机会教训她一顿,她只怕都忘了自己下人的身份! “兰儿,小姐到底是如何失踪的,你还不如实道来!”孙博沉声问道。 “老爷,我没骗您,真的是在鸳鸯亭突然就不见了!”兰儿嘶声道。 “舅舅,你别听她瞎说,我们在鸳鸯亭附近找了几天,半个人影都没看到,依我看,定是这臭丫头勾结外人,想——” “老爷,小姐回来了!”管家杨忠匆匆跑入,打断了他的话。 孙博“腾”的一下站起,向屋外飞奔,紧接着楚奴也猛然起身,跟着奔了出去,健步如飞,哪里像是被鞭打过? 霍诚见兰儿狠狠盯着自己,有些心虚道: “我知道你想告状,不过她好歹是我表妹,你以为她会为了你这么个下人,和我破脸吗?” 没一会,孙少清穿着一身武装,快步走入大堂,孙博小跑着跟在她身边,不停的解释着什么。 看到趴在地上尽是血痕的兰儿,孙少清冷冷道:“来人,给我把霍诚绑起来!” “谁敢?”霍诚大叫。 杨忠向孙博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摆手道:“绑起来。” “孙少清,我是你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霍诚惊惶道。 “小姐,你要为兰儿做主啊!”兰儿红着双眼,泣声道。 “你好好养伤,我定会为你做主。”孙少清蹲下身,在她脸上轻轻抚摸。 站起身,她冷冷道:“拖下去,兰儿被打了多少鞭,就在他身上打多少鞭!” 第90章 团练指挥 “我看谁敢?”霍诚声色俱厉。 杨忠又将目光望向老爷,孙博刚想摇头,孙少清也瞪了过来,他只好点了点头,霍诚立刻被两名强壮家丁拖下去,嘴里不停喊着要向外祖母告状。 “将兰儿扶下去,好生调养。”孙少清吩咐道。 两名丫鬟立刻上前,搀扶着兰儿回她的房间。 “我没保护好主人,求主人赐罪。” 冷不丁的,楚奴忽然跪在孙少清脚下,不停的磕头,声音沙哑。 “这事怎能怪你,下去好生养伤吧。”孙少清后退两步说。 楚奴依然磕头不止。 “你不听我话?”孙少清神色一厉。 “小人不敢。”楚奴急忙摇头,这才退下。 诸事处理完毕,孙少清瘫坐在椅子上,长呼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别人伺候着,这几日和陆原在一起时,住店吃饭的事都由她来打点,虽说是她抢着要做,但几日下来,可把她累坏了。 “女儿,这几日你到底去哪了,可把爹急死了。”孙博问。 孙少清想到陆原已对自己许了约定,心中一阵甜蜜,笑着说: “爹爹不必担心,女儿这几日一直都与原哥在一起。” “你与人私奔了?”孙博大声道。 他见女儿如此称呼对方,便知她与人有了私情,心中七分吃惊,三分震怒。 “爹爹莫要胡说,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就算我喜欢的是车夫,也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怎会私奔?”孙少清羞恼道。 孙博细细一想,倒也不错,女儿性格要强,绝不会私奔。 “不会真是车夫吧?”他有些担忧的问。 孙少清抿嘴一笑,说:“爹爹可知咱们县令大人尊名叫什么吗?” 孙博心道,不是叫陆原吗?忽然他脑中一道霹雳闪过,喜出望外道:“女儿,你是说……” 见爹爹一副狂喜模样,孙少清却有些不高兴,皱眉道: “爹爹,人家喜欢原哥并不是因为他是县令,你如此模样,倒像女儿在攀附权贵似的。” 孙博丝毫没有听到女儿的指责,只听到那人真的是陆县令,脸上笑开了花。 他这么多年来时时刻刻担心着有人谋夺孙家财产,如今有县令做女婿,那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孙少清叹了一声,知道在这方面很难与爹爹说通,索性不再提此事,问:“爹爹,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乖女儿,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 语毕,他突然走到大门口,叫道:“来人,上酒上菜,老夫今日要和乖女儿喝一杯!” 孙少清见父亲如此开怀,心中不满之情渐去,她母亲去的早,多年来都是由父亲一手带大,以前挖空心思学经商便是想为父亲分忧。 既然父亲高兴,就由着他好了。 她也不再急着提询问之事,陪着父亲喝了几杯,酒过半巡,这才开口: “爹爹,您经商多年,想来认识许多商业人才,能否和女儿说说?” 孙博正待回话,杨管家来报,说老太太让自己过去一趟。 “就说我有要事,没时间过去。” 不用想他就知道是霍诚去母亲那里告状了,见霍诚专门在家中搬弄是非,心中怫然不悦。 转头瞧见女儿面容,他心情骤然好了许多,笑着说:“为父倒也确实认识不少商业大才。” “爹爹快说。” “杭州的白进,福州的钱万千,苏州的梅旭皆是商业巨贾,家业比咱家那可要强盛十倍以上。”孙博沉吟道。 “女儿问的不是大商,而是治理和发展商业的人才。”孙少清没好气道。 “女儿你问这个做什么?”孙博不解。 “原哥让我给他举荐一名市令,本来他让我随便举荐一人,由女儿在幕后管理,但我怕误了原哥大事,还是想找名有才干的。” 说到后来,眉头皱起,显得有些忧心。 听到“举荐市令”后,孙博愣住了,自家女儿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见。 对他们这些商人来说,结交好市令,那是必做的功课,譬如他们家,每年年末都少不了要往韩市令家送份厚礼。 不成想县令大人居然让女儿举荐市令,莫非他真被自家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女儿,你看为父如何?”孙老爷子嗫嚅道。 孙少清暗暗好笑,她横了父亲一眼,说:“您可没这个才能,我再去找别人吧。” 说着便出了屋子。 孙博被女儿鄙视了一番,老脸微红,默默喝起酒来。 翌日清晨,孙府大宅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下级家丁扫地烧水,上级家丁跑腿端水,执事们则负责指挥。 不过也有一名例外,只见一名下级家丁正和一名执事在树下聊天,许多与他同期来的家丁们都眼红不已。 这名家丁正是赵动,旁人虽对他羡慕,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能和大小姐说上话呢。 柳树下,赵动正和执事高升畅聊县中大事,例如前段时间王员外在天福楼设宴,请的竟然都是县内各村的村长。 还有就是不少江洋大盗都在本县落网,听说就连名气不小的独行盗蔡佐也栽在本县捕快手里。 这些事还不算什么,二人讨论劲头最大的自然还是许家那场官司,县令大人翻案后,听说许家不仅将之前产业都收回来了,还买下许多陈家产业,上演了一出反败为胜的好戏。 每次讨论此事时赵动都有些心痒痒,因为他是此事的直接参与者。 他从大小姐处已经得知当初那名叫“木玄”的家伙便是县令老爷,他觉得要不是自己将事情告诉了县令老爷,许家这案子翻不了,他们真应该感谢自己一番才对。 而且每次想到县令老爷都和自己称兄道弟过,他觉得自己的格局似乎高了很多。 就例如与高升聊天吧,别的家丁羡慕都羡慕不来,他却觉得都不算个事,最近他甚至开始觉得钱副管家与自己说话时,没有杨管家那么客气有礼。 只可惜大小姐不许自己透露关于陆县令来过孙家的事,不然要是让钱管家知道他和县令的关系,看那姓钱的还敢不敢斜着眼睛看自己。 就在二人谈的兴奋时,一名圆脸女子飞速经过,向后宅跑去。 “玉珠姐,出什么事了?”赵动远远喊道。 那圆脸女子是孙少清另一名贴身丫鬟,叫玉珠,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赵动问话,开口道:“衙门派人请大小姐过去。”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高升惊呼,衙门上门,往往没好事。 “别胡说,咱们小姐与县令老爷关系好着呢。”赵动斥责道。 玉珠没再理会二人,一路跑至绣楼,楼内孙少清已经起来了,正在洗漱。 “小姐,衙门里来人……请您过去一趟。”玉珠气喘吁吁。 孙少清微吃一惊,说:“你让他们等会,好生招呼着。”转头又向兰儿说:“帮我梳妆。” …… 这一日,歙县大街小巷、茶馆酒楼中,人群议论纷纷,讨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金元武经过天福楼时,一人从楼中走出,向他喊道:“金捕头,请留步!” 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是酒楼老板岳毅,他小跑了过来,问: “金捕头,我听大家都在议论,说您和侯班头带队,将县城周边十一寨中的八寨全部剿灭,马上还要剿灭另外三寨,不知是不是真的?” “八寨被剿是真,带队的却是别人,我不过是副手,至于剿灭其他三寨,还未确定。” 秦先生和县令大人都没有下令说不能透露此事,金元武自然如实相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岳毅双掌用力拍在一起。 “我还要去上衙,告辞。”金元武微微一笑,向县衙方向而去。 “您有空记得来天福楼坐坐。”岳毅远远喊道。 来至县衙,司户佐孔谦瞧见他后,快步走了过来,向他拱手:“金捕头,恭喜恭喜啊!” “恭喜什么?”金元武不解。 “听说县令大人要设立团练营,要让你来做团练指挥呢,虽说没有品级,但能统领五百手下,而且将来随时有机会升为城防校尉,金兄觉得这不是喜事吗?” 第91章 相马之术 “当真?”金元武又惊又喜。 “大家都这么说,应该不会有假?” 金元武谢了一声,一颗心砰砰跳动起来。 他昨天刚打算投身行伍,没想到心愿今天就达成了。 忽然间,他想起秦氏兄弟,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对,如果真的要设立团练营,指挥应该会在他们两人中选一人才对啊。 不过就算如此,只要自己能进入团练营,做不做指挥又有什么关系? 进入班房,他看见展元已经在埋头工作。 “师弟,你听说团练营的事没?”金元武问。 “听说了,恭喜师兄了。”展元笑的有些勉强。 金元武听他也这么说,看来确有其事,心中一阵兴奋。 这时,一名衙役快步入内,说:“展捕头,金捕头,县令大人让你们过去一趟。” 金元武严格来说还属于捕快,但他是展元师兄,又被县令大人许过捕头之位,因此大家都尊称他为捕头。 他和展元一同来至书房,只见书房内除了陆原,还站立着秦氏兄弟、侯开山、孙少清和董远。 见人来齐了,陆原走到门边,将书房门关上,对众人笑道:“都坐吧,不用讲虚礼。” 屋内摆了许多竹凳,秦氏兄弟最先坐下,其他人也跟着坐下了。 “诸位都是我信得过之人,今日我想与诸位商议几件事,再交付诸位几件事,另外今天要说的事都是机密,严禁外泄。”陆原在椅子上坐下,缓缓说。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定全力以赴,绝不会泄露分毫。”董远显得有些紧张,急着表态。 秦泉斜了董远一眼,心想,这人如此沉不住气,陆大哥为何将他列为心腹? 孙少清则一直在偷瞧秦幽谕,见她虽一身男装,却化了浅妆,怎逃得过她法眼。 “扮男人就好好扮,还化个什么妆!”她暗哼一声。 “董兄别急,我们一件一件来。”陆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第一,我打算设立团练营,分为两队,由金捕头和秦谕分别担任指挥,秦泉为团练教头,辅助金捕头那一队。” “是。”秦幽谕三人同时起身,拱手领命。 展元心中有些失落,向侯开山看去,见他毫不在意,颇为不解。 “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金捕头那一队以秦泉为主,金捕头为副,金捕头可愿意?”陆原继续道。 “属下愿意。” 只要能从军,他并不在意是正是副,更何况他对秦泉十分敬服,跟在他身边正好可以学习兵法。 “之前我们剿匪是向别人借的兵马,但我希望以后咱们能靠自己的力量剿匪。 等借兵一月期满,你三人便立刻将借来兵马归还宁**,在这之前,你们要尽快让团练营形成战力,防止山贼来袭。” “是。”三人齐声领命。 秦幽谕心想,看来陆兄是准备放过西三营了,不愧是他,果然也意识到这其中的好处,如此一来,相信很快就能组建城防营了。 “如今山贼水匪已除,接下来我准备全力发展县城商业,从今日起,韩升免职,之后市令会由孙少清姑娘举荐的人担任,她将全权负责县城内商业发展,其他人也要多多配合孙姑娘!” 秦泉微感不满,心想陆大哥怎能将儿女之情带入公事之中,眉头渐渐皱起。 向阿姐看去,却见她面色如常,心中微感诧异,除了秦泉,其他几人也有些诧异,陆原早想到他们并不会轻易接受,沉声说: “我用人只看重两点,德和才,至于身份、性别和出身,并不重要,孙姑娘虽是女子,但精通商务,因此我想将此事交托于她,诸位还有异议吗?” 秦泉低下了头,陆大哥当初想让阿姐做女将军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难怪阿姐不生气。 陆原见众人神色,便知他们接受了自己的说法,继续道: “第三件事,曹建、陈广与黎园勾结盗匪,此事不可拖延,展捕头立即带领衙役去捉拿他们归案,侯班头封锁城门,防止这三家之人逃离。” “大人,这三家人数众多,关系网极大,我认为应该雷霆一击,先将三家主干之人全部抓获,查实后再将无罪之人释放,防止他们转移家产。”秦泉进言道。 “好,就这么办,今天要说的就这三件事,大家各自去做事吧。”陆原宣布集议结束。 “是。”七人一同出了二堂,展元正要带人去抓捕曹家和黎家之人,秦谕忽然走近说: “展捕头,你抓捕陈、曹两家时,最好先带少量人去,只说县令大人请家主过去一趟,等带走家主后,再带大群衙役入内抓人。 除此之外还应派人盯住林家中人,防止他们举家逃离。” “多谢提醒。”展元拱手。 “秦先生,我也陪展元去一趟吧。”金元武征询着秦泉意见。 “此事关系重大,我也同去。”秦泉微笑道。 展元不知他话中意思,秦谕却知道弟弟怕陈、曹两家将财富转走。 “不如由我去抓捕曹家,金师兄你们去抓捕陈家。”展元提议,他自觉武功才智不及大师兄,因此将抓捕陈家大任交给他。 “好。”金元武点头同意。 孙少清本来准备提醒展元几句,告知他曹家很可能有密道,因为她们家便有。 但秦谕提出的办法显然就是为了防备他们用密道逃离,她暗哼一声,加快脚步出了县衙,想尽快找名可做市令的人才。 由于楚奴受伤,马车夫换了一人,她乘着马车回到家中,坐着思索了好一阵,突然开口道:“来人,笔墨伺候。” 没一会,玉珠端着文房四宝进来了。 孙少清提笔在桌上不停的写起字来。 玉珠偷眼瞧去,见自家小姐写的都是名字,不过写完之后都很快抹去。 就在这时,孙少清惊呼一声:“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玉珠胆子极小,被惊的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将那一步收了回来。 “玉珠,你还记得万天齐吗?”孙小姐看了她一眼,问。 “记得,他是万莜蓝哥哥嘛!” “你就知道万莜蓝,她不过名戏子而已,而她哥哥却颇有商才,何须借她之名?”孙少清笑骂。 “人家又不懂什么商才。”玉珠笑嘻嘻道。 孙少清似乎心情变的颇好,站起身在梳妆台打扮起来,随口说:“你还记得他什么?” “他以前做过咱们家五大管事之一,后来因为老是和小姐顶嘴,所以被小姐辞退了。”玉珠歪着脑袋想了会,说。 孙少清一愣,不想随口一问,便问出一顶黑锅来。 “他并非是和我顶嘴,而是与我讨论事情。而且也不是我辞退他的,而是因我们家与陈家、曹家他们组成四大商会,抬高茶价,他说我们为富不仁,这才自己走了。”孙少清解释道。 玉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简单打扮之后,孙少清换了身衣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有没有搬家。” 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她微笑道:“玉珠,去准备马车!” 玉珠应了一声,快步跑出了门。 没过一会,她便回来了,气喘吁吁道:“小姐,准……准备好了。”似乎她这一路都是跑去跑回的。 孙少清点了点头,出了绣楼,在甬道上走了几步,她忽然问道:“玉珠,你知道咱们府中谁最会相马吗?” “我听兰儿姐说过,好像楚奴会看马的好坏。” 孙少清一愣,她以前从未关注这些事,因此倒不知自己捡来的马夫还有这能耐。 “你去叫他来见我。”她吩咐一声,话刚出口,她想起楚奴受伤了,便改口说:“算了,带我去他住的位置吧。” 若是兰儿在此,肯定会劝小姐别去,派人抬他来见就是,但玉珠只知听令,便带着她进入外宅一间倒坐房。 刚一入屋,孙少清便闻到一股酸味,她皱了皱眉,用手帕捂住口鼻。 只见屋内榻上,楚奴正**着身子趴在上面,后背上有许多骇人的伤疤。 第92章 万家兄妹 孙少清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子,楚奴连忙爬起身子,将衣服穿上,问:“主人,您怎么来了?” 孙少清正暗暗奇怪他背后的伤口,听他说话,便放下此事,问:“我听人说你会相马?” “是的,小人懂一点。” “很好,我希望你去帮我买一百匹好马,不知大概要多少价钱?”孙少清笑道。 “大概四千两银子。”楚奴沉吟片刻,说。 “我会和账房打好招呼,你等会直接去取钱,不过马一定要好。”四千两银子自然不被孙小姐放在心上。 “是。” 出了屋子,孙少清深呼了几口气,今日她看见陆原准备组建团练营,便想着怎么帮他。 她虽不通军事,但也知道骑兵比步兵要强,便想送些好马给他,想来他收到后定会高兴。 出了孙府,孙少清乘着马车向万天齐家中而去,由于昨夜睡的晚,她在马车中小睡了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孙少清听到玉珠的声音。 “小姐,到了。” “啊,这便到了吗?”她睁开眼,用茶水点了点眼睛,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间颇大的宅子外,门楣上写着“万府”两个大字。 她在门前站定,自有人去敲门,开门仆役得知是孙家大小姐拜见,急忙进门通报去了。 很快,从屋内出来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子,她福了一礼,软软说道:“孙小姐好,还请入内叙话。” 语调缓慢,吐字清晰,声音极为悦耳。 孙少清还了一礼,跟着主人进了大堂,分宾主坐下后,那女子轻声道:“孙小姐是来找家兄的吗?” “正是,你兄长在家吗?” 这女子正是万莜蓝,她低着头叹了口气,幽幽道:“家兄虽在家中,但这一年来都在小院中独居,不见外客。” “劳烦万小姐去通报一声,就说是我要见他。”孙少清淡淡道。 “他最不愿见我,孙小姐自去小院寻他吧!”万莜蓝泣声道,说着掩面而去。 孙少清秀眉微颦,向奉茶的丫鬟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是个大嘴巴,而且对自家老爷很有怨气,哪会给他留面子,当下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原来两年前万莜蓝刚出名没多久,便被丁威看上,万莜蓝畏惧其势,于是屈身相从。 万天齐得知后怒不可遏,不说他那时已不在孙家,就算仍在孙府当管事,又怎能与丁威相斗。 于是每次丁威上门时,他只能堵住大门,不让他入内。 丁威被扫了几次脸面后,恼羞成怒,随意安了个罪名,将他关入大牢,后来还是万莜蓝去求了他几次,才将万天齐放了出来。 万天齐从监狱出来后,便将自己锁在小院,既不见外客,也不见妹妹。 即使见了,也是恶语相向。 孙少清听完之后,便让那丫鬟带路,来至万天齐住的小院。 这间宅子是万莜蓝成名后买的,兄妹二人本都住在正房。 但自从出了丁威那档子事,万天齐独自住在东跨院,万莜蓝不敢住正院,便搬到西跨院居住。 到了小院门口,孙少清也不敲门,命玉珠在门口等候,直接推门而入。 万天齐听到动静,从一间屋子走出。 看到孙少清后,他吃惊道:“孙小姐,你怎么来了?” 孙少清见他胡子拉碴,头发也乱蓬蓬的,皱眉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万天齐苦笑。 “什么一言难尽,不就是妹妹被人糟蹋了,自己又斗不过那人,所以自暴自弃。”孙少清冷冷道。 万天齐脸色微变,转身回了屋子。 孙少清冷哼一声,跟了进去,见万天齐正躺在榻上看书。 瞧见她跟进来,万天齐转了个身,给孙少清留了个后背。 孙少清在屋里走了几步,打量着屋内环境,自言自语道: “听说咱们县新来了位英明神武的县令,刚来第一天就罢了丁威,后来过了几日,丁威便死了。也不知那些自暴自弃将自己关在小屋的人,知不知道?” 万天齐猛然坐了起来,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孙少清在一张板凳上吹了吹,取出一快锦帕垫上,这才坐下,继续说: “听说这位英明神武的县令大人举手间便剿灭了周边山寨,现在又打算发展县城商业,正在四处寻觅商业人才,也不知那些住在自己妹妹买的房子里,却又对她恶语相向的人知不知道?” “此话当真?”万天齐终于忍不住开口。 孙少清也不理他,依旧自说自话: “听说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修改了茶政,四大商会妄图与其相抗,却被县令大人轻易瓦解。如今陈家和曹家都面临牢狱之灾,也不知那些自以为是什么大丈夫,实则内心还不如女子坚强,受了点委屈就只知道躲起来的人知不知道?” “你来找我,莫非就是来讥讽我的?”万天齐神色黯然,沙哑着声音说。 “本小姐才没这闲工夫,本来是想起这里有一位商业大才,来请他做市令的,现在嘛——” “现在又如何?”万天齐低声道。 孙少清凝视他许久,忽然笑道:“现在也是一样,不知万公子可否愿意?” “你还愿意请我?”万天齐一脸的难以置信。 孙少清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说: “你虽有许多臭毛病,却也有几处优点。当年丁威横行之时,别人都不敢与他作对,你却敢。四大商会只手摭天时,我也只能随波逐流,而你却不愿同流合污,在这点上,连我也不如你。有这两点,你那些毛病也还能容忍。” 万天齐只道她又要大加讽刺,没想到却说出这些话来,深受感动。 “承蒙小姐看中,我愿意去县令那里毛遂自荐,就算没被他看中,我也愿回到孙家,供小姐驱使。” “那倒不用,县令陆大人是我未婚夫,是他让我给他举荐名市令的,你明日直接来我府中,我带你去县衙办手续即可。”孙少清微笑道。 “在下明日定去。”万天齐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 …… 县衙公堂,曹建和黎园皆已被抓,正站在公堂之下。 “曹建、黎园,你二人可知罪?”陆原拍着惊堂木,喝问。 “老夫不知。”曹老爷子阴沉着脸,缓缓道。 黎园挣开押着他的两名衙役,叫道:“陆原,我也是朝廷命官,你不要太过分!” “是我过份还是你过分?你勾结十一寨,劫掠百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你这是污蔑,我要去刺史大人那里告你!”黎园大叫。 “我剿灭十一寨时搜到你二人与他们往来的书信,证据确凿,刺史也保不了你。”陆原沉声道。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进入大堂,在展元耳边说了什么,展元脸色大变,走到陆原身边,附耳道: “大人,秦指挥、秦教头和金指挥去捉拿陈广时,发现陈家全家四百三十八口人,全部被杀。” “什么?”陆原浑身一震,他正奇怪为什么秦幽谕三人去抓陈广迟迟未归,想不到陈家竟然被灭门了。 见侯开山、展元等人都看着自己,他定了定神,拍了拍惊堂木说: “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来人,将曹建关入大牢,家人也关押起来,家产充公。黎园停职,在县衙找间空房将其看管起来,退堂!” “你这是要谋夺我家财产,我要看证据,你把信件给我看!”曹建如同疯了一般挣扎起来。 第93章 老来醒悟 “曹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如果真的滥用权力,你跟着陈广罢市时我早就办你了,何必拖到今日?你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就没想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他拿起案上几张信件,递给侯开山道:“给他看。” 侯开山将信件递了过去,曹建急不可耐的将信件摊开,面色慢慢变的死灰,喃喃道: “老夫今早虽听说十一寨被剿灭,还道是你故意放的谣言,陆大人,老夫斗不过你,随你处置,只求你给我曹家留一点骨血!” “你不用求我,我只问你,你儿孙里面有没有清白的?” 曹建一怔,随即激动道:“除了我和长子曹安涉及此事,其他两个儿子皆不知情,五个孙子也都不知情!” “我会详加调查,只要你所言属实,他们自然可以回家!”陆原颔首道。 “老夫信你。”曹建点了点头,叹道:“老夫这辈子就是被这个贪字给害了,陆大人,只要你能放过他们,我愿将全部家产献给官家。” “你有悔过之心本官十分欣慰,也好,本官会将你的家产用来建设本县,就当你们家对全县百姓的补偿。”陆原没有拒绝。 “但你还有子女家人,我允许你在财产中抽出部分给他们做遗产,多少由你决定,但我建议你一句,若是为他们着想,不可多留。”陆原补充。 曹建一怔,望着陆原久久不语。 半晌后,他感叹道:“陆大人,若是你能早点来本县,老夫也许就不会走错当初那一步了。” “曹老头,你糊涂了不成,他这明显是在谋夺你家产,没听到他还威胁你不可多留吗?”黎园难以置信。 “姓黎的,就是因为你这种狗官太多了,才害的老夫行差踏错,落此地步,老夫恨不得踹死你!”曹建狠狠瞪着他。 语毕,他转身对衙役道:“带我去大牢吧!” 其中一名衙役见他如此模样,心想,这老头肯悔过,捐钱发展县城,倒也不算太坏,决定等会嘱托监狱的一名兄弟对他照看一二。 黎园被他一骂,怔怔出神,心中略有悔过之心,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熬了十多年才当上县尉,为的不就是多捞些银子吗? “蠢货,蠢货,他是在骗你家产呐!”黎园骂的更加凄厉。 陆原懒得瞧见他,摆手道:“带走!” 其中一名衙役抓他时,被他挣扎时撞到鼻子,暗中便给了他一记狠的,心中暗骂,你个撮鸟,也有今天! 匆忙审完案子,陆原起身说:“走,去陈家看看。” 行至陈府时,衙役已将陈府包围,周围有许多百姓围观,陆原在侯开山与展元陪同下进入宅子,一路之上,并未看见一具尸体,也没有半点血腥气。 入了大堂,金元武正在和秦泉说话,秦幽谕也在屋内,正在四周角落查看,见陆原来了,三人都走上前来见礼。 “陆兄,陈家满门被杀,家产也全部失踪。”秦幽谕语气有些凝重。 “他们怎么死的?” “所有人身上都没有伤口,死者表情安详,可以肯定,是被毒杀!”回答的是金元武。 “究竟是什么人,与他们有如此深仇大恨,全家老小竟然一人都不放过?”陆原眉头深皱。 秦幽谕附耳道:“陆兄,拐卖妇女,信件。” 陆原听后全身一阵战栗,秦幽谕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有人在杀人灭口。 这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一只巨大的黑手,正笼罩在县城头顶。 他有一种预感,陈家这起灭门之案是一个沼泽深渊,踏入一步,便会陷入其中,难以脱身。 “展元,将陈家封了,不许任何人踏入,尸体全部火化!”他迅速做出了决断。 “是。”展元拱手。 一连之间,陈家满门被灭,曹家和黎县尉一个被关入大牢,一个被软禁在县衙,普通百姓不觉得什么,县内与陆原不对付的人都慌了起来。 …… 几天后,宁国候府 后花园内,冯延庭正躺在爱妾大腿上午睡,一人快步从园外走入,正是判官柳昂,他见宁国候在睡觉,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半个时辰,宁国候悠悠醒转,见柳昂站立在一旁,微笑道:“若是子才来找我,恐怕早就叫醒我了。” “子才脑子转的快,性子比较急,不像我这么愚笨。”柳昂笑道。 宁国候喝了杯水漱了漱口,又吐回杯中,说:“你不笨,不过是有些谨小慎微,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侯爷,陆原想罢了手下县尉,相关公文已送至,您看要不要同意?” “他是我的人,我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我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让他对付江槐吗?就算那县尉是江槐的人,这么明着来,对江槐又怎会有半点损伤?” “那县尉并不是江槐的人,应该是得罪了陆原,所以想罢了人家吧。”柳昂轻声道。 “行了行了,以后这种破事你自己决定,不用来报我。”宁国候有些不耐烦。 “那这次的事如何答复?”柳昂问。 “应了他。”宁国候没好气道。 “是!” …… 城郊沈家 大堂内,沈老太爷坐在上首,闭目养神。 旁边两张椅子上除了沈原外,还坐着袁弛,他脸色焦急的望着老太爷,等待他说话。 许久后,沈老太爷开口:“你不必太担心,依我看,陆原不会对你动手。” “可陈家已被灭门,曹建、黎县尉也被抓,昨天林照也进去了,就连王老头都让他做监察御史的侄子动用资源,将自己调到其他县。 李文诚两天前也借故到刺史衙门办事,之后便一去不回。当初与陆原作对的人中,还留在县城的,便只有我了,您说我能不担心吗?”袁弛语气中透着惊惶。 沈老太爷双目半睁半闭,徐徐道: “你很早就和李文诚他们保持距离,我相信他心里有数,你是老夫的女婿,只要你不再和他作对,看在老夫面上,我相信他不会再动你。” 袁弛心中一阵恼火,老泰山明显不了解陆原为人,这段时间自己听他的,和李文诚保持距离,同时也不主动去接触陆原。 可陆原并没有按老泰山预料那样来拉拢自己。要是继续听他的话,只怕将来下场不大妙,他拱了拱手虚应了一声,告退离去了。 出了沈家,袁弛骑马向县城而去,一路上心中极为忐忑,他记得展元曾对自己说过,要想获得县令大人信任,必须对他坦诚相待。 可他又担心自己主动认罪后,陆原直接将自己停职了。 回到县衙,他刚进大门,忽然瞧见两名衙役押着黎园向监狱方向而去。 “黎大人这是去哪?”他急忙向站岗的一名衙役问。 “听说报往刺史衙门和节度使衙门的公文已回,两边都通过了,刺史衙门那边是李大人亲自带着公文回来的,县令大人刚刚升堂定了他罪,流放建州,关几天就会押走了。”那衙役随口道,对袁弛并不如何恭敬。 袁弛心中惊惶,再不迟疑,快步向二堂而去,却见二堂大门关着。 他刚要推门而入,被门口衙役拦住: “袁大人,县令大人正与侯班头他们在书房商议大事,不准任何人进入。” “无妨,我等候片刻就是。”袁弛勉强笑道。 书房内,陆原又在开会,这次会议连董远、展元、金元武都没有参加,只有侯开山、秦氏姐弟和孙少清四人。 众人商议的是曹家财产。 曹家老爷子自从那日与陆原定约后,十分配合,不仅将所有罪行供认不讳,还将各处藏着的财产主动告知。 他一共向衙门捐了二十一万两银子,连房子都捐了,只给家人留下一间小院,一百两银子和一封五纸长的书信。 孙少清暗暗叹息,曹家多年积累财富,没想到转瞬间便化为乌有,这一刻她有些理解自家父亲的担忧了。 “陆大哥,你准备怎么用这笔钱?”秦泉目光灼灼的问。 “这笔钱不能留。”陆原还未说话,秦幽谕忽然开口。 第94章 袁弛归附 “为什么?”秦泉皱眉,他知道阿姐不会无的放矢, 陆原也把目光看向她,他对于留下这一笔巨款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但具体为何,却说不上。 “你仔细想,陆兄得罪了刺史江槐,得罪了陈家后面那只黑手,很可能还得罪了县城内许多暗中势力,现在却依然能保住官位,我认为宁国候这把保护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秦幽谕缓缓道。 “不错,我确实忽略了这一点。”陆原点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渐渐了解到自己身为宁国候亲信的重要性,他最开始来到歙县时,本想断绝与原主相关的牵扯,其中就包括与宁国候的关系,大不了自己辞官去北方。 但如今他已渐渐在歙县扎根,很难再轻易抽身离去,与宁国候的关系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秦指挥,那依你看,这笔钱怎么处理?”陆原问。 “将二十万两封存起来,由陆兄亲自送去宁国候府,剩下的一万多两可以留下来。”秦幽谕显然早有考虑,立刻回答。 “大哥,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秦泉眉毛一挑。 孙少清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显然有着同样想法。 “有必要,宁国候势力遍布三州,剿灭盗匪所获得的银两也许可以瞒过他,但曹家这笔钱,决瞒不过他,如今我们手上并不缺钱,如果因为贪心而失去宁国候的信任,有再多钱也守不住!”秦幽谕淡淡道。 秦泉虽觉她说的有道理,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只要有钱了,就能迅速扩大军队,到时才有办法自立。 “那不如我们用同样的方法,把林家也抄了吧。”他提议道。 陆原听后大惊,严厉道:“不行!我们要想发展歙县,最重要一点便是律法严明,如此人人才能安心,林照没有勾结山贼,便不能没收他的财产。他犯了什么罪,按照律法来办就是。” 秦泉第一次见陆原如此神态,心中一惊,低声道:“我知道了。” “陆兄说的对,咱们能动曹家而没遭到反噬,便是因我们悄无声息的便将盗匪剿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证据确凿,江槐和其他人才说不出话来。 此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陆兄,若我们轻举妄动、虚构罪名,便被他们捏住了把柄,很可能带来无穷后患。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便是因贪心不足、得陇望蜀,招致失败,咱们千万不能因小失大!”秦幽谕循循劝诫。 “两位兄长所言极是,小弟受教了。”秦泉肃然道。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少清忽然说: “可就算我们不去动林照,别人却未必这么认为,特别是宁国候,说不定也会起疑心。” “孙小姐提醒的极是。”秦幽谕点头赞同。 听她称赞自己,孙少清回以一笑。 “不错,这确实是个问题。”陆原皱眉。 秦幽谕等了片刻,见孙少清一脸微笑,似乎没有说出解决办法的意思,也不知是没有想到还是等人相问,于是问道: “孙小姐,你可有什么主意吗?” 孙少清正觉得意,听她问起,惊道:“还没有。”说着,皱起眉头苦思起来。 见她真没主意,秦幽谕这才说:“我倒有个笨法子。” “什么法子?”陆原急忙问。 “既然我们想不到如何处置林照,不如将他交给宁国候,让他处置。” “这办法好的很,怎能说笨法子?就这么办!”陆原细细一想,点头说。 解决这事,他又问:“孙小姐,你和万市令最近交接的怎么样,市丞和其他吏员都还配合吗?” 他已经见过万天齐,任命他为市令。 市令手下有一名市丞,属于大吏,另外手下还有七八名小吏,平日都在县衙的市房工作,不过他们在市集也还设有一处办公场所。 “他很配合。”孙少清一语带过,说:“我们最近计划优先做三件事。” “哪三件事?” “稍等。”孙少清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一条条说道:“第一,开启城内水门,我打算雇佣百姓清理河道,尽量在最短时间内通河。 第二,整理旧的商市条规,新增一些细则,如今许多大都市“坊市”都混在一起,坊中有市,我认为我们可以效仿,放开对商业行为的限制。 第三,派人勘察整理县内产业资源,等全部整理完后,再决定其他产业的发展优先度,以及如何让产业之间合作发展。 最后,推出“以诚待人,以信接物”的行商理念,对于那些诚信商人,由官府定制匾额赠予嘉奖!” 秦氏姐弟和侯开山都吃惊的看着她,这些他们虽不是很懂,却能感觉到孙少清在商业上颇有才干。 孙少清心中一阵得意,继续道:“我已让展捕头配合,将那些不法商人严惩,还没收了不少银钱,加起来有好几百两,正好都存入县衙公库。” “惩罚可以,不过要记住,罚款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创造一个公平的商业环境,否则反而可能将商人吓走。”陆原提醒。 “我记住了。”孙少清点了点头,说:“对了,我这几天整理资源时,听一些吏员说起最近有许多百姓迁往本县。” “有这等事?迁来了多少?”陆原惊喜道。 “听他们说这几日共迁来一百多户。” 歙县原本只有一千八百多户,没想到一下来了一百多户,陆原笑道:“太好了,想来是盗匪剿灭的缘故。” “还和西边三寨迁到其他县也有关系吧。”秦幽谕说。 “他们离开歙县了吗?”陆原有些吃惊,他本打算训练好团练营后,再去剿灭。 “东边八寨都被剿灭,他们自然不敢再留在歙县。”秦幽谕笑道。 那么如此一来,县内就只剩下玉凤寨了,陆原心想,他准备找个时间去找一趟李若真,解决一下这最后一座山寨的问题。 秦泉一直都有派人监视三寨,微笑道: “说起来有些好笑,西三寨最开始都流入休宁县,休宁城防营前去剿灭黄风寨,结果吃了个大败仗,折损大半,幸亏黄风寨没有追击,不然估计会全军覆没。 后来江槐命府兵中郎将许诏剿匪,三寨这才离了休宁县,黄风寨逃到北野县,乌旗寨逃到开化县,龙岭寨逃到祁门县。” 歙州共有九县,以休宁为中心,北有北野、绩溪;南有归德、开化、婺源;西有祁门、黟县;歙县位于其东。 没想到无形中坑了其他县,陆原问:“还有几天借兵之期便满,团练营发展的怎么样了?” 这几日,秦氏姐弟在县城中的公宅中各选了一个院子,当做团练衙门,一个牌匾上写着团练马兵营,一个写着团练步兵营,用来掩人耳目。 “我这边已扩充到八十多人了。”秦泉说。 “我的步兵营中,男兵五十多人,女兵八十多人。”秦幽谕回答。 “很好,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 二堂之外,袁主簿走来走去,甚为焦躁,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了四人,他只认得侯开山,忙上前问道: “侯班头,麻烦向陆大人通传一下,袁弛求见。” “好,你稍等一会。” 没过一会,侯开山便出来了。 “袁主簿,陆大人请你进去。” 袁弛拱了拱手,入了书房,只见陆原正在埋头办公。 “不知袁主簿找我何事?”他头也不抬的问道。 “噗通”一声,袁弛跪倒在地,拜首道:“下官特来向大人请罪。” 第95章 县中诗会 陆原这才抬起头来,他本不待见此人,所以态度冷淡。 “袁兄要请什么罪?”他起身过去将袁弛扶起,又将大门关上。 “下官因为贪财,收受四大商会贿赂,在商业政策上向他们倾斜,罪大恶极,请大人降罪。”袁弛泣声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陆原缓缓道。 “请大人听我一言。”袁弛咬着嘴唇说: “当年我初入官场之时,也曾想为朝廷出力,为百姓造福,可随着时间推移,身边尽是贪官污吏,只觉一言一行都倍觉艰难,想推行一个好的政策,不知在其他地方需做出多少退让。 可一但退步,便收不回来了,得了别人人情,又怎能不在其他地方回报?于是不知不觉中,我开始随波逐流,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陆原见他言辞恳切,对他恶感消去许多。 “坐下说吧。”还给他倒了杯茶。 袁弛道了声谢,将茶杯放在桌上,低声道: “陆大人,我是个庸人,没有您那样强大的能力,可以顶着风浪前行,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原心想,将来若要成就大事,必须开阔胸怀,广纳人才,只要对方诚心归附,自己也不能将大门关死。 “你先说说,这些年你一共收了多少贿赂?”他问。 “多年累计加起来,有五千多两银子。”袁弛羞愧道。 陆原如今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并不算太震惊,又问:“还有余下的没?” “最后一次分红,分了六百多两银子,我用了四百多,还剩两百多两,以前分红的全部用完了。” “你用钱如此铺张,就算我放过你这次,等你将来缺钱了,又怎能保证不会再去贪污?”陆原眉头一挑。 袁弛听他话中有原谅自己的意思,一阵激动,信誓旦旦道: “大人放心,我家中微有薄田,生活倒也无忧,之后我会克制自己,改正不良恶习,只要有您在前,下官有信心能找回当年的自己,做个好官。” “好,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除了此事,你可还有犯其他过错。” “没有,绝没有了,下官一生就做错这一件事。”袁弛急忙摇头,突然,他惶恐道:“大人,下官有时会去平乐坊,请大人责罚。” “官府并未明文规定不能去那种地方,我虽不乐见此事,却也不会责罚你。” “大人放心,下官以后再不会去那种地方了。”袁弛言辞凿凿。 陆原点了点头,说:“回去将剩下的两百多两充公,今后切要时时惕厉自省,找回你当初的宏愿。” “请大人放心,下官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袁弛肃然道。 “好,去吧。” 出了书房,袁弛身心一阵舒畅,陆原虽年龄还没他大,但给他的感觉比老泰山还要威严。刚才在他面前袒露心声,获得对方谅解,让他有一种久病初愈之感。 站在二堂庭院中,他忍不住吟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回到自己衙门,他开始沉下心来工作。 他许久没有这么专心工作过了,时间过的意外的快。 “主簿大人,到下衙时间了。”一名小吏提醒道。 “知道了。”袁弛抬起头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出了主簿衙,他向大门而行,一路上吏员衙役们见了他,都会让到一边,也不打招呼,如同避瘟神一般。 若是往常,他必定极不好受,但现在却一派轻松,负手而行。 经过大堂庭院时,县丞衙出来一人,正是李文诚,他狠狠瞪了袁弛一眼,快步出了大门,乘轿离去。 袁弛冷笑一声,心想,你去了休宁竟然还敢回来,瞧你还能在这位置上坐几天。 出了县衙,他径直往南行去,一路行至一间小院,门楣之上写着“清苑”两字。 大门敞开着,无人把守,袁弛径直而入。 步入大堂,只见堂内摆了四张屏风,上面写满了诗词,屏风旁站有十几名文人墨客,有的在品读上面的诗词,有的拿着毛笔正在屏风空白的位子奋笔疾书。 瞧见袁弛来了,有几名与他相熟的文人向他拱了拱手,袁弛拱手还礼,在屏风上品读起诗词来。 这间小院正是孙少清借给苏流莺的院子,她此次得陆原所救,便想着做些事回报他。 后来孙少清给她出了个点子,让她用苏大家的身份,每日在大堂放置四张屏风,只要有人诗词入了她眼,便能获得邀请,入内与她清谈。 如此一来,四方才子定会闻名而来,歙县学术之风自然会得到提高。 袁弛正津津有味的品读诗词时,堂外忽然走入两名老者,大部分人看到二人后纷纷行礼。 这两人中,其中一人是纪阑,另一人叫魏阙。 最近纪阑一直在关注着县城内私学的问题,这段时日,他到处走访,收集材料,准备找准时机,求见县令,向他一一禀明,将私学盛行的危害告知于他。 一次偶然机会,他得知县城内开了个诗会,心想这对歙县学风大有好处,便来拜访,谁知开诗会的竟然是金陵苏大家,而且通过交谈,得知苏大家认识陆县令,自此之后,他便时常拜访。 苏流莺自从那次在城外与陆原分别后,便再没见过他,但时常能见到孙少清。 二人平日都没个说话人,相识后,便常常聚在一起聊天,只要苏流莺不提陆原以前的事,二人便能相谈甚欢。 孙少清时常会抱怨陆原让自己做这做那,把自己当成他手下一样,不过苏小姐却能听出她说这番话时,神情透着得意。 她也不点破,顺着她话题聊下去,对陆原每天在做什么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二人通报一声后,被请入后院,只见庭院内摆了桌椅,一身蓝衣的苏流莺正在画画。 见到两名老者,她微笑道:“两位先生来了。” “苏姑娘好兴致,不知在画什么?”魏阙笑道。 苏流莺还没回答,便被纪阑打断了。 “苏小姐,昨日你见过孙小姐没,陆大人这两天忙不忙?”他已经准备好材料,准备找机会求见县令。 “见过了,她说陆原这两天在忙着去宁国县之事。” “什么?陆大人要走?”纪阑大惊。 “他只是去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纪阑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我等陆大人回来了,再找机会向他提及此事吧。” “对了,我听少清妹妹说,你提过的那个王博士调离此县了。”苏流莺说。 她曾听纪阑说过王博士,言辞中对此人极为厌恶,想着他知道这消息后肯定会很高兴。 谁知纪阑却大怒:“哎呀,让这竖子给跑了!” “不知由谁来接任博士?”问话的是魏阙,他比较关心这件事。 “那就不知道了。” “不管谁做都好,决不能再让王伦那样的斯文败类做!”纪阑气愤道。 苏流莺心中一动,想起孙少清提过陆原让她举荐市令之事,心想陆原手下肯定缺人才,自己倒可以将此人举荐给他。 不过她见陆原那日分别后从不来找自己,心中有些赌气,也不愿主动去找他。 想着等晚上孙少清来了后,让她向陆原举荐此人。 纪阑二人坐了没一会,便告辞离开了,苏流莺继续作画,画累了便回房中看书。 到了晚上,孙少清果然又来了。 苏流莺将她迎入大堂,把举荐纪阑的事说了。 “我听人说纪阑脾气古怪,这怎么行。”孙少清说。 “你又没见过他,怎能听旁人说?依我看,纪阑这人学问极好,脾气也耿直。”苏流莺对纪阑印象较好。 “经学博士是有品级的官员,和市令不同,朝廷说不定会下派官员,我们怎能随意举荐?”孙少清依然摇头。 “好吧,我也是随口一提。”苏流莺说:“不提这个了,你快说说,今儿个县衙内又发生什么趣事了?” 第96章 重开官学 “哪有什么趣事?”孙少清笑道。 “例如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吏员,不听我们孙大小姐的话,被狠狠整治一番!”苏流莺调笑。 “我哪有狠狠整治他们,不过既然原哥让我管理好商市,我自然不容他们给我拖后腿。”孙少清叹道。 “对了,你找的那名帮手怎么样?”苏流莺问。 “你说万天齐吗?他除了脾气有点臭,能力倒还可以,做事也认真,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市集。” “真羡慕你啊,每天有那么多事可以做。”苏流莺幽幽道。 “有什么好羡慕的,烦心事照样不少。”孙少清苦笑,想到二十万两银子要拱手让人,心中十分烦躁。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孙少清觉得衙门里的事,还是保密为好。 “我不管有什么事都对你说,你却总对我隐瞒一些事,罢了罢了,我在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回金陵吧。”苏流莺露出一副寂寞的样子。 孙少清还指望着她帮忙提高歙县学风,自然不肯放她走,说:“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但你绝对要守口如瓶。” “你放心,我嘴巴最紧了。”苏流莺顿时眉开眼笑。 “是这样的——” 她将陆原在曹家得了二十万两银子,却要拱手送给别人的事说了。 苏流莺听后极为安静,一语不发。 “其实我也知道原哥做的对,但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宁国候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将钱全部送给他!”孙少清忿忿不平。 忽然她瞧见苏流莺表情,问:“你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又怕说出来你不高兴。” “若是又说原哥以前做过的事,我不想听,也不信。”孙少清不客气道。 “听到你刚才说的那事,我也有些不信了,你放心,我说的不是此事。”苏流莺苦笑一声。 “那是什么事?”孙少清疑惑道。 苏小姐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我觉得现在的陆原不是以前的陆原!” “你是说他是假的?并不是陆原?”孙少清皱眉道。 “那倒不是,两人一模一样,我不可能瞧错,我的意思是陆原被鬼上身了!”苏流莺一脸郑重。 孙少清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噗嗤笑道: “别胡说八道了,我要去洗澡了,不和你闲扯了。” “若非如此,一个人怎会变化如此之大?”苏流莺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 玉凤寨位于歙县以东的竹山之上,说是山寨,其实更像一处村庄,寨中人皆务农为生。 不过因山上能种的东西不多,因此无法自足,偶尔听说有官府银车经过时,便由寨主白罗刹或者四卫带领些村民,出去打劫。 傅雷这段时间伤势基本已完全恢复,正在山脚一处空地上打拳,心中盘算着日子,想着小姐明日估计又要出门了。 自从上次去县城为他求医治病后,小姐每隔三四天,便要出去一趟,也不知去做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有破空声传来,他侧身一闪,见了偷袭之人,没好气道:“姜云,你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吗?” 姜云是名俊朗青年,看起来比显老的傅雷年轻许多。 “我见你一套伏虎拳打的像醉拳,便想试试你是不是昨日没睡好。” 傅雷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哼道:“你不在小姐身边端茶送水,来这里干嘛?” “我倒是想,可惜被小姐赶出来了。”姜云笑道: “对了,雷哥,我听说十一寨除了西边三寨逃了,其他寨都被官军剿了,小姐虽让我们一切照常,可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傅雷正准备说话,忽听远方有马蹄声传来,二人都吃了一惊。 待听清只有两骑,这才放下心来。 看清骑马而来之人,傅雷又惊又喜,对姜云笑道:“你如果不放心,自己去问问他吧!” “什么?”姜云不解。 傅雷不再理他,快步上前,招呼道:“陆大人,您怎么来了?” 又对侯开山拱手道:“侯班头。” 来者正是陆原和侯开山,他明日便要去宁国县,想着去之前,把玉凤寨的事办了。 “傅兄,不知你家小姐可在寨中?”陆原下马问道。 傅雷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眼,见他背着个极大的包袱,暗暗有些奇怪,答道:“小姐今日并未出门,我这领大人去见她。” 姜云正在默默打量着二人,见一人是名穿着朴素的书生,另一人是名大汉,从呼吸来看,大汉武艺不低,二人皆背着个大包裹。 陆原跟随二人上山,一路上傅雷与他亲热攀谈,姜云却显得有些怕生似的,一言不发。 行至山寨外,陆原吃了一惊,山寨居然是用竹子围起,大门也低的很,若有人来攻打,根本无法抵挡。 寨内错落着许许多多草屋竹屋,看起来不下一百户,陆原转惊为喜。 四人行至一间竹屋外,陆原有些诧异:“李姑娘就住这里吗?”这间屋子与别的屋子看起来毫无区别。 好歹她也是个寨主,不是应该住间大点的屋子吗?陆原心想。 傅雷还未开口,竹屋门口突然闪现一人,正是蒙面的李若真。 她瞧见陆原后也不说话,又返回了屋中。 “李姑娘,这么久不见面,连声招呼也不打吗?”陆原急忙追了进去。 李若真噗嗤一笑,随即觉得不该笑,又将脸绷了起来,问:“你来这做什么?” 陆原在屋内打量起来,屋内虽然简陋,但总比秦幽谕的竹屋要好些,最起码还看得出是间女子住的屋子。 李若真见陆原看来看去,又问:“你看什么?” “我想看看像你这么特别的女子,住的房子是什么样的。”陆原笑道。 李若真还以为陆原在夸她,心想,这种奉承话,倒还算别致。 却不知陆原指的特别,是说她特别自恋,若是让她知道陆原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会不会一脚踹死他。 门外的侯开山在陆原进去后,便准备跟进,却发现门突然从内关上了,他刚准备推开,傅雷拦住他说:“小姐不许我们进去,在外面等着吧。” “那好吧。”侯开山无奈点头,李若真若真想害陆原,他跟进去也是无用。 屋内,陆原在一张竹椅上坐下,想着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去,将身后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堆小册子,说:“李姑娘,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李若真看着小册子问。 “咱们县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为了更好的发展,因此需要尽快提升县城等级,因此我想将李姑娘手下之人,全部登记到咱们县里,都算作本县百姓。 从此,玉凤寨改为玉凤村,山脚下方圆十里的土地,都借给你们村子耕种,前三年不收赋税,你看怎么样?” “你想将我们收为良民?”李若真微吃一惊。 “不错,劫掠毕竟不是正道。” 听他说自己不是正道,李若真暗哼一声,不说话了。 陆原虽和她接触的不多,但已看出她是个只爱听好话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外表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实则内里却是个小孩心性。 “咱们县城的发展,就全靠李姑娘一人了!”陆原开始哄她。 “不行。”李若真果断拒绝。 陆原一愣,她拒绝的如此干脆,莫非自己看走眼,她并非孩子心性? “我是为你好。”李若真似乎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不留情面,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陆原稍微回忆了一下,立刻想起来了,她不让自己看她容貌时,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那好吧,如果哪天你改主意了,可以来县城找我。”陆原感觉和此女沟通十分吃力,决定今日暂且撤退。 “我不会改主意的。”李若真淡淡道。 陆原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有些不悦,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李若真从小在山寨长大,由于身份特殊,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便养成了一副以自己为中心的性格,很少站在旁人角度上看事情。 她心中真的觉得自己是为陆原好,他应该感激自己才是,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挂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离去。 回想着刚才陆原的提议,李若真想,自己落户歙县虽会给陆原带去祸端,但将玉凤寨改为玉凤村却没关系,陆原划过来的土地也可以收下。 而且将来也不能再去打劫官家了,否则说不定会给陆原带来麻烦,反正官府也不会再来剿匪,正好可以让寨中人安稳过日子。 …… 陆原由东门回到县衙,经过一间大宅时,停下了脚步。 这间宅子他已看到过好几次了,门楣上无牌匾,也从未见有人进出,极为古怪。 “大人,怎么了?”侯开山问。 “这间宅子是干嘛的?” “这是衙门县的官学堂啊,您不知道吗?”侯开山惊讶道。 “那为何没人?”陆原皱眉。 “听说里面没有夫子,自然就没有学生了。” “那夫子都去哪了?” “都去做私学了,现在咱们县只有私学。”侯开山有问必答,这多亏他平日在县城内奔走,时常与百姓闲谈。 “私学收费高吗?” “听说挺高的。” 陆原心中一沉,不再多问,返回了县衙。 进入县衙大门时,他忽然止住脚步,问:“侯班头,你知道纪先生家住哪里吗?” “知道啊,就住在城东宣文街。”侯开山说。 “那好,你速速去将他请来。” “是。”侯开山领命而去。 陆原没有返回书房,向主簿衙而去,衙内,袁弛正在专心处理公务。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头一看,急忙起身见礼。 “陆大人,您找下官有什么事吗?” “咱们县衙府库现在有多少银子?”陆原问。 “有四千一百三十五两。”袁弛想也不想。 陆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错,看来工作上了心。” “您过奖了。”袁弛心中得意,笑道。 “我想在城内四个城区分别设置四个官学堂,你算算,买这样四个宅子要多少银子!” 袁弛心中一动,说:“大人,咱们最近不是没收了曹家许多地产吗?衙门里还有许多以前没收或者查抄的公房,您何不调用?” “那好,此事就交给你了,帮我找出四间适合做学堂的房屋。” “下官领命。” 回到书房,陆原开始一边想着发展教育之事。 受后世影响,在他看来,教育为重中之重,百姓文化水平提高,便能促进生产力,但话虽这样说,自己也不能操之过急。 若是大规模建立官学,县衙财政根本支撑不住,眼下还是一步步来,先稍微扩大官学的规模为好。 没过多久,纪阑终于到了。 “先生请坐。”陆原微笑道。 “谢大人。”纪阑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我今日见县内官学荒废,先生可知是何缘故吗?”陆原开门见山。 纪阑还以为是苏流莺将此事告知陆原的,心想,太好了,陆大人看来是要整顿私学了,倒免去老夫劝说,他说: “皆是那王伦的缘故,他为了敛财,故意荒废官学,任由私学猖獗,还鼓励他们多收费用。那些开私学的夫子与他串通一气,所得学费大头都送给他了,自己拿小头,如果哪位夫子不肯送钱给他,那私学便开不成!” 陆原早猜到和王伦有关,不过此人已走,自己也拿他无法。 “我准备重开官学,而且除了原来的官学堂,我还想在城内东南西北四个城区,新增四间官学堂,你以为如何?” “好,好,老夫愿给陆大人免费当夫子。” “那可不行。”陆原拒绝。 “陆大人,这是为何?”纪阑愕然道。 “我希望让先生做本县博士,先生可愿屈就。”陆原微笑道。 此次他送宁国候这样一份大礼,怎能不捞回些本,他相信宁国候不会拒绝,自己正好可以在县衙内安插亲信。 而且不仅是经学博士这个职位,他还看上了县尉。 纪阑怔怔望着陆原良久,忽然站起身,长身一礼,肃然道:“老夫定殚精竭虑,五年内让本县焕然一新,成为人文荟萃之地。” “那便多多仰仗老先生了。”陆原扶着他的手说。 “大人,老夫以为私学应立即整顿。” “我既然拜请先生做博士,这些事情就由先生拿主意了,官学堂费用也由先生定,我负责给先生供应后勤。”陆原说。 “不过任命书可能要等我从宁国县回来才到,先生可以先做准备。” “老夫这便回去做准备。”纪阑是个急性子,说完便拱手告辞了。 次日,陆原终于准备启程前往宁国县。 由侯开山带领二十名衙役,金元武带领五十名团练营士兵护送,几辆马车装二十万两银子,另有一辆马车押着林照。 县衙大堂庭院内,陆原对身前几人嘱咐: “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切不可懈怠,相互间要同心同力,共同发展县城。” “是。”众人皆点头领命。 “陆兄,官凭可带了?”秦幽谕提醒。 “带了。” 秦幽谕点点头,对金、侯二人郑重道:“金指挥,侯班头,陆大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金、侯二人一脸严肃,各自点了点头。 “陆大哥,天气快入秋了,你要注意莫着凉。”孙少清递过一件锦袍。 她还未过门,在外人面前不好称呼的过于亲密。 “我会注意的。”陆原笑着接过,见陆雨瞳正望着自己,目光中有不舍之意,摸了摸她小脑袋说: “雨瞳好好看家,哥哥去几天便会回来。” 陆雨瞳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陆原翻身上马,挥了挥手,穿门而去。 (第一卷完,第二卷徽安府尹,即将开始。) 第97章 再返宁国 宁国候府 书房之内,宁国候冯延庭正用手指搓着额头,听着庄毅汇报最近的情况。 “边镐已取得楚国大半地界了,因他是燕王所举,陛下最近对燕王极多封赏。” 宁国候淡淡评论道:“燕王在军中的根基越来越牢固了,将来必定与东宫相争,南唐乱象已生,我们要加快动作了。” 南唐东宫并非太子,而是皇太弟李景遂,然而唐皇李璟长子李弘翼骁勇善战,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李璟优柔寡断,导致两方势力互不相容,逐渐形成党争。 “边镐为人过于宽厚,治下无度,楚国之地久必生乱。”庄毅说。 宁国候摆手道:“那便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了,你派去朝廷的人回来了吧,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庄毅迟疑了一下,说:“最近有传闻,枢密使王楷要告老还乡,几名副使正在四处活动,争夺正使之位。江槐最近也时常在为其兄长活动,多次暗中前往池州郡王府。” “那个臭老头,就这么点压力便顶不住了吗?他走了,让我大哥一人在火上烤吗?”宁国候猛的站了起来,大怒。 宁国候兄长冯延巳是中书令,与王楷一样,都没有涉足党争,形成中立派,二人互为援角,东宫和燕王倒也不好相逼。 但如果王楷一走,冯延巳的处境将极为不妙。 “而且江槐兄弟看来是准备投靠燕王了,以后只怕更难对付。”庄毅补充道。 “侯爷,我们这边已准备妥当,不如让老大人告老还乡。”柳昂进言。 “不行,在朝廷里必须有人,不然我们这边便如同聋子,瞎子。”宁国候摆了摆手。 “那不如让老大人假意投靠东宫,等我们准备妥当,再抽身而退。” 冯延庭瞪了他一眼,说:“党争何等凶险,只要牵涉其中,哪有那么容易抽身而退。” 他重新坐回椅子,沉声道:“我大哥门人众多,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我们眼下必须要加快行动了,柳昂,各地下派的官员情况怎么样了?” “大部分官员都在按照计划,悄悄融入当地,为大事做准备,唯有歙县县令陆原,与当地官员豪强势成水火,动静闹的极大。”柳昂缓缓道。 宁国候眉头深深皱起。 “我倒是听说陆原连施手段,将当地力量拔出,已经控制了歙县力量。”庄毅为陆原辩护。 “可他之所以能做到这点,依靠的还不是侯爷的威势,听说他还和刺史府的薛司马大闹了一场,成日里还派手下衙役到处剿匪,闹的沸沸扬扬,而且其他下派官员每隔几天便会写信汇报情况,唯有他,自从去了后,一封书信都没有来过!”柳昂冷冷说。 “不然——”庄毅刚开口,只听“碰”的一声,宁国候用力拍在桌子上,怒道: “这个陆原,我原先还以为他有些才华,没想到如此蛮干,不识大体,柳昂,你给我写封信过去,警告他一下。另外他以后有什么要求,都不必再答应他。” “是。”柳昂暗暗一笑。 “侯爷,如此的话,陆原只怕很难做事。”庄毅吃惊道。 “他做不了,我便让别人做。”宁国候淡淡道:“立刻下书将宋刚、卢维义、鲁宁召回,我要重新制定一下方略了。” “是!”柳昂拱手道。 两日后。 宁国候府,后宅花园内,冯延庭正躺在爱妾腿上听曲,另有两名丫鬟给他揉脚。 就在这时,庄毅快步而来,脸上带着欣喜笑容。 “侯爷,陆原来了。”庄毅笑道。 “莫非是来请罪的?”宁国候淡淡道。 “他给您送来了二十万两银子!” 宁国候蹬开两名丫鬟,猛的站起身,问:“你说什么?” “他给您带来了二十万两银子!”庄毅微笑道。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宁国候难以置信。 “您亲自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他正在书房等候!” 宁国候急急穿了鞋子,就向书房奔去,就算是对他这样的封疆大吏,二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他现在谋夺大事,最需要银钱周转。 一道影子忽然跟在了他身后,如影随形,正是魏峰。 行至书房外,忽听屋内传来柳昂的声音,宁国候转念一想,立在门边,静听里面谈话。 只听柳昂问道: “那不就是抄家吗?你可知道你这样乱来,会给侯爷带来多大的麻烦?抄家谁不会?可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那些豪强被逼急了,难道不会造反吗?江槐不会借此做文章对付侯爷吗?”他气势汹汹,一连数问。 “我已说过,并非抄家,而是人犯自愿捐献给官府。”陆原缓缓说。 “你这番话骗骗老百姓就好了,在候府还不从实招来!”柳昂冷笑。 陆原见他语气刻薄,沉住气,耐心道: “这便是实话,犯人曹建审问过程中幡然醒悟,他如今还关押在县衙监狱,判官大人如果不信,可以过去一看。” “本官哪有那个闲工夫去你那里,我不管你是屈打成招还是用什么别的手段,一定要给我盖严实了,别闹出民变,不然到时候就算是侯爷也保不住你!” 门外,宁国候压低声音向庄毅问: “令伯似乎对尚白有些敌意,这是何故?” “侯爷您忘了,柳昂曾经提议杀了陆原。”庄毅低声提醒。 宁国候何等精明,立知其意,心想,难怪他从来不说陆原好话。 “你先进去,就说我马上就到。”他吩咐道。 语毕,他后退了几步,等了十几秒钟,踩着重重脚步,走入书房。 只见柳昂、陆原、庄毅皆站立在两侧,陆原脸色沉重,柳昂面带笑容。 见宁国候进来,三人齐声道:“见过侯爷。” 宁国候摆摆手,微笑道:“尚白远来辛苦,先喝杯水。”说着亲自倒了杯水递过去。 陆原也不推辞,接过后,一口饮尽。 “听说尚白给本侯带来了二十万两银子,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侯爷可听说过十一寨?”陆原反问。 宁国候向庄毅看去,他立知其意,说:“十一寨是歙县周围最大的是十一处盗匪巢穴,听说里面都是一些悍匪,以前也有县令试图剿灭,结果均失败了。” “掌书记大人果然博学。”陆原向庄毅拱了拱手,说:“在下初到歙县后,暗中调查,怀疑刺史衙门中有人与十一寨勾结,劫掠商旅,于是开始筹划秘密剿灭他们。” 原来他剿匪是这个目的,宁国候心想,狠狠向柳昂瞪了一眼。 柳昂正要辩解,宁国候摆手道:“令伯,你出去忙吧。” “是。”柳昂脸色一白,点头道。 等他出去,宁国候叹道:“原来尚白带衙役剿匪是为这个缘故,后来呢?” “后来在下破了八寨,从八寨那里搜到曹建、黎园、陈广与山贼勾结的书信,曹建是大商,经我审问后幡然醒悟,献出家财二十一万两,属下自作主张留下一万两,请侯爷恕罪。”陆原说。 宁国候仰头大笑,站起身说:“本侯要真这么小气,只怕你们隔天就全部跑光光,留本侯一个光杆司令了。尚白,本侯只要十万两,另外十万两归你了!” 第98章 升县为府 “属下一切都是侯爷所赐,还请侯爷以大业为重,属下留下一万两足矣。”陆原单膝跪地,神态恳切。 “尚白,你很好,本侯没有看错你!”宁国候大为感动,走到他身前将他扶起。 “侯爷请安坐,在下还未说完。” 宁国候哈哈一笑,大步走回椅子坐下,笑道:“这样行了吧。” “侯爷玩笑了。”陆原笑了笑说:“黎园和曹建都只是贪财,与江槐并无关系,唯有陈广最为可疑,他与水匪勾结拐卖妇女,我原本怀疑他背后之人是江槐,刚准备抓捕他,谁知他全家皆被灭口。” 听到“拐卖妇女”后,宁国候脸色微变,对于满门被灭,却是反应平淡。 半晌后,他沉声道:“尚白,这件事不要追查了。” 陆原微吃一惊,看来此事幕后之人能量比自己想象还要大,连宁国候都不敢惹。 “属下明白,其实我当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下令封了陈府,准备先问过侯爷再做计议。” 宁国候点了点头,说:“以前曾有人向我报告过拐卖人口之事,调查之后本侯发现背后之人中有赵郡王李景仲,他是燕王一党的人,搞不好燕王才是幕后主使,因此本侯也只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原知道燕王是当今皇帝李璟的长子,虽才二十出头,却骁勇善战,在军中极有威望,他终于知道陈广背后这只黑手有多么可怕。 “那玉凤寨李若真身份有些可疑,你暂时也不要去动她。”宁国候又道。 陆原脸色变了变,宁国候立即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属下只是有些后怕,险些坏了侯爷大事!”陆原急忙解释。 想不到李若真背后竟然也有秘密,忽然他想起李若真曾拒绝自己,不愿被收录为歙县良民,莫非和她的身份有关吗? “那也没什么,我也只是对她有些怀疑,更何况我之前没有提醒你,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不会怪你。”宁国候摆手道。 “你处事得体,深得我心,我明日便表奏朝廷升你为正六品。” “侯爷,我才上任两个月就升官,不太好吧,而且歙县是下县,正七品已经有些不合规了。”陆原急忙道,他并不想太过引人注意,低调发展才是王道。 若是平日有人这么推辞,宁国候定然大怒,但他眼下心情极好,笑道: “无妨,如今两党相争,朝廷规章早就乱了,连跳七八级的都大有人在,本侯不过升你两级,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不会引人注意,陆原自然不会再拒绝,跪下拜首。 “属下多谢侯爷!” 宁国候抚须微笑,受了这一礼,笑道:“今后,我会修改你履历,为你将来任刺史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他眉头渐渐皱起。 “不知侯爷有何烦心之事?”陆原知趣的问道。 “最近有王楷要告老的消息,我大哥在朝中独木难支,恐怕我们时间不多了,然而想扳倒江槐,却并非短时间能做到的。” “侯爷,我有一个办法。”庄毅忽然进言。 宁国候知他素来足智多谋,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只要让尚白好生经营歙县,可以向朝廷申请升县为府,有老大人在,朝廷那边应该有很大的机会通过。” 唐朝以前,向来只有升州为府,只要该州超过六万户,就能向朝廷申请升府。 但五代时期政权极多,体制各不相同,南唐建立时间不长,体制较为灵活,开国皇帝李昪为了鼓励发展,曾增加一制,只要县内人口超过万户,便可申请升县为府,和升州为府类似,不过是以该县为中心,县令可破格提拔为府尹。 古代时期收税是以户为单位,因此人口统计也是以户计量,通常来说,普通百姓人家,一户大概三、四人。 而大户人家,多的有百人以上,平均来说,一户大概八人左右,因此万户县也就是八万人口左右。 “不行不行,万户县何等之难,就算是如此繁荣的宁国县也才六千多户。”宁国候连连摇头。 “但至少比扳倒江槐要容易,只要尚白在歙州立府,如此一来,歙州就不复存在,江槐这个刺史自然也不存在,无力再阻碍侯爷东进的计划了。”庄毅继续劝说。 宁国候向陆原看了几眼,想到他表现出的才干,升起几分希望,问:“尚白,你觉得如何?” “属下定竭尽全力,达成使命!” 这可比刺史这个大饼现实的多,只要能升到一万户,便能从县令升级为府尹,陆原心想。 对他来说,升府后便有五千府兵,这才是重中之重。 宁国候摸着胡子沉吟好半晌,终于开口:“好吧,你放手去做,本侯会全力支持你的!” 陆原趁机提出任命侯开山为县尉,纪阑为经学博士,宁国候自无不允,还说会派人给刺史衙门去信。 又叙谈了几句后,一人快步走入书房,附耳在宁国候耳边说了什么。 宁国候脸色微变,颇为歉意道:“本想与尚白多聊一会,无奈有些私事要处理。” “侯爷只管去忙,在下先行告退。” “尚白,过几天本侯要召众人议事,你先别急着回歙县,到时一同参加。” 陆原应了一声,告退离去,庄毅也跟着告退。 出了书房,庄毅忽然对陆原说:“尚白,不如去我房中喝一杯。” 宁国候在候府中给他安排有一处别院。 “好。”陆原对他提议升府之事十分感激,一口答应。 庄毅所住小院门楣上写着“管乐居”三个字,见陆原驻足观看,庄毅笑道: “尚白莫要误会,在下怎敢自比管仲、乐毅,取此名不过为了时时提醒自己,向两位先贤学习。” “子才兄忠心事主,令在下钦佩。”陆原这句赞叹发自内心。 “咱们进去说话。” 待二人坐定,庄毅取了壶酒,满上两杯,说道:“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不竭力思报?” “说得好,我敬子才兄一杯。” 二人酒量都不怎么样,喝了两杯后便都不再相互劝酒了。 “尚白可知柳令伯为何对你态度不善?”庄毅忽然问道。 这一问刚好问到陆原心中所想,忙问道:“为何?” “尚白还记得密室时,侯爷提及投效吴越之事?” 陆原如何能不记得,他便是那时来到这个世界的。 “记得,和这事有关吗?” “那日尚白露出异态,侯爷事后向我们相询,柳昂当即提议杀你以绝后患,侯爷虽没有同意,不过也准备将你留在宁国县。直到后来得知白莲圣女之事,才知误会了你,因此才将歙州之事交托与你。” 陆原猛吃一惊,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细细回想,这才意识到那白莲圣女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此事皆因柳昂从中挑拨,侯爷后来也时常自责。”庄毅见陆原不说话,以为他对宁国候心生怨愤,劝说道。 “子才误会了,我怎会怪侯爷,不过有些后怕罢了。”他对宁国候并不如何忠心,自然也不会怪他了。 “侯爷身边还有很多像柳昂这样的阿谀小人,尚白还需与我齐心,合力铲除这些奸佞之人,如此侯爷的大事才有希望。”庄毅肃然道。 接着又将柳昂昨日进谗言的事说了,叹道:“若非你刚好送来了二十万两银子来,只怕就要为这小人所害。” 陆原听的心中直发冷,想不到自己从未得罪此人,他竟然因为害过自己一次,便屡屡加害,要将自己赶尽杀绝,他沉声道: “我观侯爷刚才在书房将柳昂斥责出去,想来已得知他真面目,应该不会再重用他了吧。” “哪有这么容易,柳昂最会讨侯爷欢心,最多冷落他一段时间,过段时间气消了,便会原谅他。”庄毅苦笑。 陆原默然无语,搜索起原主记忆,发现庄毅多年来给宁国候出谋划策,帮宁国候稳固了宣、常二州,这才受到重用。 而柳昂却只专注于宁国候衣食起居,挖空心思讨好于他,结果官职反高过庄毅。 他暗自警惕,自己将来决不能重用那些只知溜须拍马之人,而且要克制**,保持勤俭的好习惯。 第99章 良将蒙孝 庄毅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心事,长叹一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陆原察言观色,问道:“子才何故忧叹?” “尚白,我看得出你对侯爷暗藏不满,是不是?”庄毅淡淡道。 陆原吃了一惊,怕他是试探自己,平静道:“子才兄喝多了。” 庄毅也不继续纠缠,笑道:“尚白去歙县后,整顿吏治,打击豪强,发展商业,在下十分倾佩。” “子才兄过奖了。” 庄毅忽然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徐徐道:“这么多年来,投效侯爷的人不知凡几,但能令我钦佩的却不过两人,尚白正是其一。” “不知另一人是谁?” “尚白来候府时,那人已经辞官,说起来他只有二十七岁,比你还要小一岁,你二人各有所长,若是能一同辅助侯爷,何谈大业不成。”说到后来,唏嘘不已。 陆原被他挠到痒处,他与王质、秦氏姐弟相识后,对人才更加渴求,心想,辞官了正好能为我所用。 “他到底是谁?” 庄毅还以为他起了竞争之心,笑道:“他叫蒙孝,不过他擅长军事,尚白精通政务,你二人本来正好可以相辅相成。” “不知他眼下在哪?”陆原急切道,他要的就是军事人才。 “尚白为何问起这个?”庄毅有些疑惑。 不妙,表现的太急切了。 陆原慢吞吞喝了杯酒,忽然心中一动,淡淡道:“子才可知我剿灭了县内八寨,其他三寨也望风而逃?” 庄毅顿知陆原意思,看来他对自己的军事能力很有自信,对自己刚才说他只通政事有些不服气。 他暗暗好笑,山贼怎能与官军相比?此人还是有些过于骄傲了。 “听说在县城以东的木桑村隐居。”他缓缓道,心想等陆原见过那人,应该就知道自己的评价是中肯的。 陆原暗暗记住,刚好这几天回不去,正好可以去找此人,他见庄毅对自己十分友善,为人又不错,于是开口:“子才兄,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尚白但讲无妨。” “我想将一人交给子才兄,此人名叫林照,是与曹建一样的大商,他犯有重罪,我准备判罚他在大牢关几年,但又怕惹人怀疑。” 庄毅立知他意,沉吟片刻后,说:“尚白担忧情有可原,侯爷虽不会怀疑你,但柳昂定会进谗言,你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和侯爷解释的。” 陆原拱了拱手,与他一同出了侯府,府外护送银两的军士已返回,只有一辆马车里还关着林照。 金、侯二人正看管着他。 庄毅从候府叫出几名侍卫,将林照带走后,便于陆原分别。 陆原正准备找间客栈住下,候府内一名执事跑了出来,说道:“陆大人,侯爷在候府给您安排了一间院子,请随我来。” 一般宁国候的门下远道而来,宁国候自然要提供住处,不过大多是提供一屋,而陆原被安排了一院居住,足可见宁国候眼下对陆原的器重。 陆原不敢推辞,随着那执事去了,安排的小院虽不如庄毅的管乐居,却也干净整洁,陆原急着找蒙孝,随意看了两眼后,便出候府向东门而去。 …… 开化县,乌旗寨 裴世勇和弟兄们喝完酒后,便回到自己房间,刚一入门,他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室内床铺之上,正坐着一名男子,此人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全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裴世勇久经杀阵,很快从杀气中恢复过来,沉声道:“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玄武。” 裴世勇陡然一惊,脱口道:“你是雎鸠中的那位玄武?” “是的,按照我的规矩,你可以死前说一句遗言或者问一个问题,我会尽量满足你。”玄武淡淡道,神色看起来有些忧伤。 裴世勇心知如果此人真是他猜的那位,叫再多人来也没用,他咬牙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江槐。”他腾的站起身,说:“好了,该送你上路了。” 他这一起身,身后顿时现出一个圆形包袱,包袱边缘隐隐有血渍。 裴世勇当然知道这包袱里装的是人头,惨然问道:“那家伙是谁?” “史颜宏,好了,你问的问题已经够多了,动手吧。” 裴世勇眼神一厉,双拳向对方击去。 仅仅十招,裴世勇便被那男子捏住咽喉举了起来,那双威震武林的铁臂正无力的抓着对方粗壮的胳膊。 “走好。” 话音一落,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裴世勇的脑袋软软倒在肩上。 玄武用匕首割下他脑袋,装在另一个包袱中,提着两个包袱纵身一跃,身形便消失在窗外。 …… 黄口村 村口石台上,王大力正和福子二人聊天打屁,他叹了口气,说:“唉,自从陆大人在咱们村住过,搬来村子里的人明明越来越多,可我怎么感觉人反而变少了,到处都看不到个人影。” “那是因为大家都去城里卖货去了,如今东西好卖,又没人刁难,谁不趁着这好机会去换点钱,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成天游手好闲。”福子哼道。 “说的好像你不是游手好闲一样。”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福子冷笑一声。 “你说啥?” “料你也不知这句话的意思。” “那你说说看,是啥意思?”王大力不服气。 “这可是位大人物说过的话,意思就是,小鸟怎知大鸟的志向!” 王大力这回听懂了,这是骂人的话,翻白眼道:“你才是小鸟,你全家都是小鸟!” 福子冷笑不语。 王大力憋了一会,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出来,哥给你参谋参谋!” “参谋就不必了,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正在等我的大机缘!” “啥机缘啊?” 福子却不回答,伸出一只手掌。 王大力咬了咬牙,从衣服口袋抓出一小把花生放在他手上,哼道:“这下行了吧。” 福子笑着拨开一颗花生,施展了一招高山流水,将花生抛入空中,张嘴吃下。 这才道:“我在等县令大人来咱们村,只要他来了,与我说上几句话,便会意识到我惊人的才华,将我请入县衙。将来出人头地,那是不消说的!” 王大力翻白眼道:“做梦,你就做梦吧!” 这之后,二人各自吃着花生,闲聊起新搬来的几户人家,刚好此时一名扛枪汉子从村外回来了,王大力吆喝道:“铮子,去城里了么?” 那人正是从休宁县搬来歙县的铁铮,他与段兴两家人来到县城,因盘缠用尽,向金元武借了些钱,想在城外找个村落落户,因担心休宁那边来人,因此不敢住城西,听说县令住过黄口村,故搬来此处。 听王大力招呼,他随口应了一声。 “城里最近有啥新鲜事吗?”王大力又问。 “新安江今天通水了,上面有不少大船。” “那可好玩的很,福子,我们去城里瞧瞧吧。” 福子也有些意动,道:“那也行。” 二人各自回屋收拾了一下,在村口会合。 王大力瞧见福子手里提的鱼,笑道:“臭福子,还挺贼的。” 福子哼道:“你也不笨。” 原来二人手里各提了野兔和鱼,准备趁机去卖一些,便有钱可以在城里买些好吃的了! 二人走后不久,村口出现一道小小人影,她一路走到村尾,许多村民见了她都热情的打招呼,她却丝毫不搭理。 行至林仁肇家外,见他正在扎马步,自己来了也丝毫没有表示,陆雨瞳哼道:“我来了!” 林仁肇没有说话,依然扎着马步不动。 陆雨瞳走到他身旁,大声道:“我说我来了!” 林仁肇额头隐有汗珠流下,却依然没有言语。 陆雨瞳好生恼怒,转身就走,她自从跟了师傅后,行事开始向自家师傅看齐,变得越来越唯我独尊,只不过在哥哥面前依然乖巧,因此陆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妹子已被人带偏了。 林仁肇见她含怒而去,忙叫道:“雨瞳,你别走。”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一声巨吼:“练功时不许说话!” 陆雨瞳转身返回,在他脚上踢了一下,说:“不许叫雨瞳,要叫陆姑娘。” 林仁肇苦着脸点了点头。 陆雨瞳又道:“不许点头,说话!” 林仁肇看了看屋内,好生为难。陆雨瞳生气道:“你不听我的话吗?” “不是不是,你和师傅的话我都听。” 这时,一名汉子从屋内走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腰间挂了个葫芦,身形高大,双目中隐有精光闪现! “女娃娃,你别打扰我徒弟练功。” “他是我跟班,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汉子淡淡道:“林仁肇,你还想不想学武。” 林仁肇忙道:“想学!” “那就专心练功,不然就不必学了。” 陆雨瞳哼道:“你别怕他,他不教你,我教你。” 那汉子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忽见陆雨瞳一下蹿到一颗树上,随后又落回地上,身法神妙,动作优美。 “蝶燕双飞!女娃娃,你和萧君行什么关系?”那汉子惊呼。 第100章 马王空明 随即他想到萧君行已死,又道:“你师傅是李若真?” 陆雨瞳身躯一震,缓缓转身,将后脑勺对着他。 那汉子哈哈一笑,不再多问,转身向屋内而去,突然只听屋内传来打斗声,那汉子倒飞了出来。 一名蓝衣蒙面人跟了出来,手上戴着铁指套,屈指成爪,就要向那汉子抓来。 陆雨瞳和林仁肇皆反应迅速,挡在汉子身前,蓝衣人冷笑一声,两手成掌,向二人拍落。 陆雨瞳和林仁肇学武多日,都想试试自己武功,见那人拍掌而来,举掌就要相迎! 那汉子见两名小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急道:“不可对掌。” 陆雨瞳闻言立即收掌,一个闪身,避到一旁。林仁肇反应却慢了些,与蓝衣人手掌相击后,倒飞了出去。 蓝衣人微笑道:“大名鼎鼎的龙阳掌也不过如此。”说着一爪便向地上汉子抓下! 忽然一杆长枪从旁刺来,蓝衣人早听到风声,避过长枪,伸爪去抓枪头。 出手之人正是铁铮,他远远便听到异动,还以为是刺史衙门来人抓他,急忙过来看情况,听蓝衣人说起龙阳掌后,立即出手相助。 然而才斗了几招,他便有些支撑不住,这人虽不如沙一鸣那些黑道之雄,但武功仍远在自己之上,大声叫道:“大哥,快来帮忙。” 段兴远远回应了声,身形极快,没一会便赶过来,与铁铮一起双战蓝衣人。 陆雨瞳闪过蓝衣人攻击后,瞧见林仁肇被打飞,一个闪身跃到他身旁,见他口吐鲜血,焦急道:“你怎么样?” 林仁肇一声不答。 那大汉趁蓝衣人被阻,挣扎起身,走了过来。在林仁肇手腕上一把脉,勉强笑道:“他没事,只不过被震晕了。” 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将龙阳掌传授给他,虽修炼不久,功力尚浅,却也救了他一命。 凝神观战片刻,大汉心中一叹,道:“女娃娃,你快抱着仁肇趁机逃吧!” 陆雨瞳性格虽受李若真影响,变的有些骄傲,但骨子里的思想却是受陆原影响,大事面前,极为正派。 “独自逃命的是胆小鬼。”她哼道。 那汉子又是欣慰又是焦急,眼瞧那两人快顶不住了,心中暗想:“我是逃不了了,得想个法子让这俩娃娃活下去。” 就在这时,他脸色大变,只见交战双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人,二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捕快服,女的一身紫衣,看起来都有武功。 莫非他们是公差?他早听说过本县捕快很厉害,虽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说不定可以解决今日危局! 那两名捕快中,女的正是金兰芝,男的是名三十多岁的大汉,他是铁枪门副门主张万德,在铁枪门武功仅次于罗勇。 不过他为人太过市侩,罗勇对他十分不喜,不爱带他出门。门下弟子也都不太瞧得起他,不过他却也毫不在意,只要副门主的二两银子月钱不少就行。 在铁枪门当副门主一个月二两银子,在衙门当捕快也是二两银子,但是当捕快有钱途,只要升到捕头就有三两,像金元武那样升为团练指挥,听说包吃包住,一个月也有三两银子。 于是他听罗泰去当捕快后,提出也要同去,罗勇不允,他二话不说,辞了副门主,应召捕快。 本来这种江湖门派并不是说想走就走,但由于县内捕快们的活跃,所有人渐渐都感受到律法森严,罗勇也不敢强留他,便放他走了。 刚好最近金元武为了扩充团练营,在捕快中挖走不少人。展元见张万德武功高强,便收下他了。 他当捕快后,得知二堂内有块功劳板,只要立功三次,便有十两银子奖励,于是每日早起晚归,一心想着立大功得银子。 昨日夜晚,他如同往常一样加班加点在街上巡逻,忽然瞧见一道影子从头顶经过,于是跟了上去。 待瞧见蓝衣人那一身透着可疑的派头,一拍大腿,暗呼道:“大功来也。”不过他倒也沉得住气,一路暗中跟随,想要瞧瞧蓝衣人还有没有同党。 这一跟就跟了一天,谁知他在空中纵跃时被金兰芝瞧见,便逮着他相询,他岂肯将功劳相让,于是啥也不肯说。 金兰芝见他不肯与自己说,便不让他离去,眼见蓝衣人要溜,张万德只好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于是二人一同追踪。 只是耽搁了一阵,蓝衣人早跑的没影了,二人只得搜索着足迹追踪,总算在黄口村逮住此人。 那蓝衣人也瞧见旁边有人虎视眈眈,却并不打算离去,一边与铁、段二人缠斗,暗中慢慢向陆雨瞳三人靠近。 金兰芝远远瞧见过陆雨瞳一次,知她是县令大人之妹,见她在此,心中一惊,就要跃过去保护她。 张万德以为她要抢功,心急火燎,一刀向蓝衣人身后砍去,蓝衣人只差一点距离,就能向那大汉偷袭了,心中好生郁闷,只好转身迎敌,铁铮二人趁机退到一旁,剧烈喘息起来。 金兰芝护在陆雨瞳身前,凝神观战,心中暗暗惊讶:“那蓝衣人武功恐怕比自己还要强一点,没想到却不是张万德对手。” 有些为展元担心起来,怕他驾驭不住此人。 蓝衣人也在暗暗叫苦,也不知哪冒出的捕快,居然如此厉害,心中萌生退意,他突然手一抖,扔出一把淬毒飞针,趁对方闪躲之时,向远方纵去。 忽然腿上一紧,回头一看,却是那捕快扔出一道锁链缠住自己右腿,不及多想,他已被拉回,胸口受了一拳,瘫软在地。 他料知无法逃生,心中一狠,咬破牙齿里暗藏的毒药,顷刻间毒发而亡。 张万德瞧见他身子一抖便死了,怒道:“他妈的,居然自杀了。” 那大汉走了过来,扯下他面纱,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沉声道:“暗杀组织“雎鸠”中的成员,是不会活着落入别人手上的。” “他是“雎鸠”之人?”金兰芝惊呼。 她听爹爹提过这可怕的杀手组织,爹爹当时告诫自己,决不可招惹他们。 大汉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铁铮忽然对着大汉躬身拜道:“小人铁铮,拜见马王爷!” 那大汉还未回话,金兰芝尖叫道:“你是马王爷?” 张万德也动容道:“不会吧?” 这大汉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宗师之下第一人的马王爷。 “进去说话吧。” 那大汉抱起昏迷的林仁肇进入屋内,其他人也紧紧跟了进去,都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马王爷。 唯有张万德怕蓝衣人尸体会消失似的,背靠在门边,既能听到众人谈话,也能盯着尸体。 那大汉正是“马王爷”马空明,他将林仁肇放在床上,取过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大声叫道:“痛快!”对众人拱手道:“今日要多些各位出手相助。” 金兰芝还是不太相信此人是爹爹倍加推崇的马王爷,怀疑道:“你真是马王爷?” “马空明也不过一粗鲁江湖汉子,还有谁稀罕去冒充他吗?”大汉笑道。 铁铮却已认定他是马空明,说道:“刚才那蓝衣人提到龙阳掌,这位前辈定是马王爷无疑!” 陆雨瞳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马王爷很了不起吗?” 金兰芝微笑着解释:“小妹妹,你知道当今武林最厉害的四位人物是谁吗?” 陆雨瞳摇了摇头。 “江湖上共有四位武学大宗师,北方契丹有一人,中原有一人,咱们南唐有一人,还有一人行踪不定,不属于任何国家。”金兰芝悠悠道。 第101章 四大宗师 “咱们南唐那位就是天鹰门门主齐大人!” 金兰芝正说的津津有味,却被铁铮横叉一嘴,便如同讲故事的人被他人将结局直接说出一般,心中恼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铁铮心道:“好凶的姑娘。”顿时不敢再插嘴了。 金兰芝继续道:“这四人武功均已登峰造极,便如同江湖中的皇帝一般,地位崇高,受所有江湖中人敬仰。” “这大叔就是其中之一吗?”陆雨瞳问道。 “那倒不是,你听我慢慢说。”她搬了几张椅子围成一圈,想让众人都坐着听她说,铁铮不愿坐,也被她强行按在椅子上。 金兰芝见氛围已足,不过中间要是有个火盆就最好了,于是问道:“有火盆没?” “你要火盆做什么?”马空明诧异道。 “讲故事怎么能没有火盆,当年我爹爹给我们讲江湖上的事时,大家都围着火盆而坐,那才叫有趣哩,只可惜现在是秋天,要是冬天就更好了。” 陆雨瞳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深为有理。 马空明哑然失笑,这姑娘可爱极了,笑道:“没火盆,你将就一下,就这么讲吧。” “那好吧,对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大叔不是四名皇帝之一。”陆雨瞳提醒道。 马空明哈哈大笑一声,又喝了口酒。 金兰芝给了陆雨瞳一个赞许的眼神,继续道:“那四人分别是天鹰门门主齐恒,外号“鹰皇”,自创鹰击长空和天鹰九变绝技,威震江南。 另一人是大辽国师摩罗,外号“巫皇”,所练的武功叫“风林火山”,十分诡异,好像还是什么萨满教的大宗师。 中原那人是万兽山庄庄主慕三断,外号“狮皇”,听说他能断人生,断人死,还能断人情,所以大家才叫他慕三断。 最后一人则是天下第一刺客叶冰,外号“夜皇”,听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只要出的起价钱,天下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除了这四人,江湖上公认马空明为第一人,所以都叫他马王爷。” 马空明见她话中有许多夸张之言,心中暗笑,倒也不去指正。 陆雨瞳盯着大汉瞧个不停,很难相信他比自己师傅还厉害。 “小娃娃,你不用瞧我,你师傅并不比我差。” 陆雨瞳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眼神。 金兰芝听后吃了一惊,问:“小妹妹,你师傅是谁?” “师傅不让我说。” 金兰芝点了点头,心中暗想:“不比马王爷差,那肯定是半步宗师级的高手,她哥哥是县令,说不定真能给她请到这种师傅。” “姑娘,你讲完没?”铁铮问。 金兰芝没好气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问马前辈一些问题。” “你想问就问,我又没缝住你嘴巴。” 铁铮早已领教过这女子的泼辣,不以为意,向马空明问道:“前辈,您是否身受重伤?” “也没什么大伤,就是被人挑断手脚筋,又中了些毒,所以手脚不大灵活!”马空明笑道。 陆雨瞳吃了一惊,她亲眼见过被挑断手筋的傅雷,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而这位大叔除了神情有些萎靡外,与常人无异,莫非他果真很厉害吗? “前辈,不知是何人将您——”铁铮犹豫道。 马空明摆了摆手,拿着葫芦又“咕噜咕噜”了几口酒,笑着说道: “我本是收到一位故人书信,这才来到唐国,谁知在无意中发现一个拐卖人口的组织,顺手就将他们除去。不成想却是捅了马蜂窝,自此之后,麻烦不断,先是官府中人来捉我,后来又有“雎鸠”中的杀手来刺杀我。 直到我行至池州,在一座木桥处,柳相亲自率领“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大红鸠围攻我,我寡不敌众,为他所擒。” 见众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显然不太了解“雎鸠”,马空明笑道:“刚才刺杀我的人,你们觉得武功怎么样?” 铁铮二人都自承不如,金兰芝红着脸说:“和我差不多罢。” “他只是雎鸠中等级最低的蓝鸠,今日我们杀了他,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更厉害的人前来。” 铁铮二人面面相觑,这段日子以来,本对自己武功颇为自信的二人,接连遇到各路高手,不断受到打击,都有些麻木了。 “蓝鸠之上是紫鸠,他们无一不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今日来的若是他们,恐怕门口那位兄台也抵敌不住。”马空明凝重道。 “你不用怕,我大哥武功高强,你以后搬入城里住,有他在,谅那些杀手也不敢来撒野!” “你大哥是谁?” 金兰芝挺胸道:““劈空掌”金元武是也!” 马空明并未听过此人,不过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在东门处看到过两人比武,其中一人好像是什么金捕头,会用劈空掌,莫非是他? “你大哥武功确实不错,紫鸠不是他对手,不过“雎鸠”中还有三位红鸠,都是超一流的高手,你哥哥再过几年也许能达到这个境界。” 意思就是眼下还打不过人家,金兰芝听后心中有些不乐。 “你刚才明明说有四位红鸠!”陆雨瞳指正道。 马空明微笑道:“你倒听的仔细,不过原先是四位红鸠不错,可被我杀了一个,如今不就剩三个了吗?” 陆雨瞳点了点头,问道:“柳相是谁?” 马空明收起笑容,一脸郑重道:“他是雎鸠宗主,和我一样,也是半步宗师级的人物。” “那我师傅呢?” “她也是的,而且是这个境界中最年轻的。” 陆雨瞳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他还挺会说话,道:“喂,我哥哥会续筋脉,等他回来我让他帮你治病。” 马空明奇道:“你哥哥又是谁?” “她哥哥可是咱们县的县令大人。”金兰芝笑道。 马空明脸色一沉,道:“我不会接受这些当官的恩惠。” 陆雨瞳脸色微变,暗哼一声。 金兰芝娇斥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人家好心说帮你治病,你却发什么脾气。” 铁铮暗暗心惊,这姑娘泼辣的没边了,敢这么对马王爷说话。 “你不必再说了,我这身伤就是拜当官的所赐。” 金兰芝知道他怀疑雎鸠是官府势力,冷笑道:“我道马王爷是个什么人物,原来一样的不明事理,你被别的官打伤了,关我们陆大人什么事?” 马空明不以为忤,笑道:“你们还太年轻,不知当官的秉性,我也不怪你们。” 金兰芝对陆雨瞳说:“这莽汉子倔的很,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走!” 陆雨瞳对她大生好感,瞪了马空明一眼,与金兰芝一同离去了。 铁铮嗫嚅道:“马王爷,这里的县令大人其实真的是位不错的官。” 马空明冷冷打断道:“她们俩一个是那县令妹妹,一个是他属下,为他说好话还情有可原,你又何必拍他马屁?” 铁铮见他如此敏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马王爷,您的伤有没有需要我们兄弟效劳的地方?” 马空明大笑一声,说:“我一身受伤无数,这么点伤还难不倒我,若不是中了柳相养的怪鸠之毒,我早就自续手脚筋了。” “那需要我们去给您买点药吗?” 马空明摇头道:“这毒非药物能解,你们不用担心我,等我慢慢运功,迟早能将毒逼出。” 于是铁铮二人不再久留,也告辞离去了。 第102章 留字离去 马空明走到床边又给林仁肇把了把脉,见他脉相稳定,也就放了心。喝了会酒后,他发现柜中酒已喝完,于是向县城而去。 出了门,屋外蓝衣人尸体已经不见,想来是被那捕快带走了,他也不以为意,一路向南,行至县城。 走在大街上,他发现街上之人相比自己上次来时又多了些,暗觉诧异,向人问了问,居然又是称赞那县令的。 他游荡江湖多年,虽然所遇大部分是贪官,但偶尔也会碰到好官,心中暗想:“莫非果真又被自己碰到一位好官?” 经过一家鞋摊时,他向摊主打听道:“兄弟,问你个事。” 那摊主嘴角长有一颗黑痣,没好气道:“谁是你兄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马空明皱眉道:“我听人说本县县令是位好官,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那摊主眼一蹬,叫道:“狗屁,狗屁!” 马空明精神一振,忙问道:“兄弟为何这么说,莫非受过官府欺压吗?” 那摊主显得极为暴躁,怒道:“老子之所以来这卖鞋,就是因为他!” 马空明心道,果然有鬼,追问道:“他怎么害的你?” 那似乎摊主憋了一肚子委屈,恨恨道: “本来我一直跟着我表哥维护这条街道的治安,只希望为老百姓做点好事,谁知那人一来,不问青红皂白便抓了我表哥,还以公谋私,罚了我大部分家产,逼得我走投无路,只能来这卖鞋了。” 他说话时,当有路人经过时,便声音极小,路人走远后,又变得极大。 “这狗官,果然可恶。”马空明大怒。 那摊主叹道:“世道艰难呐!” 马空明从怀里取出一两银子,塞入他手里,道:“兄弟,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定替你讨回公道。” 也不等他回话,便转身离去了。 那摊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等他走远后,掂了掂银子,笑道:“运气不错,碰到个傻子,回去能给夫人买匹好布了。” 马空明一开始颇为愤怒,但走了几步,忽然生出怀疑,他武功能练到如此之高,本不是愚笨之辈,越想越是怀疑。 一路返回,倒也没直接问那摊主,立定在距离摊位五十米的地方,向一名路人问道:“兄弟,你知道那卖鞋的是谁吗?” 那人看了一眼后,眼中露出厌恶神色,哼道:“他叫祁老三,以前是恶霸,后来县令大人来了,他们这些臭老鼠自然没好日子了,听说被展捕头整治了一顿,就来这卖鞋了。” 顿了顿他感叹道:“这狗杀才运气倒好,当年仗势强抢了李员外家女儿,谁知他落魄后,李氏宁愿与父亲断绝关系也不肯离他而去,而且还有一手好针线活,大伙若不是看在李氏面上,谁肯买他的鞋。”说完就摇了摇头,离去了。 马空明怔在原地,过了好半晌,酒也不打了,一路回到黄口村。 在屋内独坐良久,他忽然取了根木炭,在地上写了“师徒缘尽,勿念”几个字,随意整理了一下行装,大步向南而去。 他本是东北武林的带头人物,黄河帮帮主,近年来已隐隐能与西北的慕三断相比肩。他名气已足,只要能与慕三断比武一场而不落下风,那么将立刻成为武林中第五位大宗师。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他突然收到暗恋多年的结义妹子张紫婷来信,张紫婷是他年轻时闯荡江湖所结识,只可惜二人分离时,张紫婷拒绝了他,从此再未相见。不过他却从未忘记此女,常常夜间对月思念。 他本以为张紫婷已经成家生子,所以从不敢去找她,谁知她忽然写信让他去开化县相见,他心中再难抑制住相思之念,连帮主之位都辞了,抛开一切,前来南唐相寻。 可谁知路上被“雎鸠”所擒,为了与此女相见,他忍辱负重,凭借功力深厚,趁他们以为自己无法动弹,看管疏忽时逃出生天,但一身武功尽失。 他不想让张紫婷看到自己狼狈模样,因此准备恢复武功后再去找她。 本来他武功全失,已有些抑郁,经此一事后,心中更是沮丧和羞恼,自觉无颜留在此县,再顾不得其他,只想尽快见到那朝思梦想的女子,让自己这颗疲惫的内心,能得以安宁。 脑海中想着张紫婷的音容外貌,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了有两个多时辰,忽然前方有打斗声传来,上前一看,只见一队官差围着两辆马车,马车前一名白衣女子骑着马,手持长剑,正与官差们对峙。 看到白衣女子,马空明心中一阵狂喜,叫道:“六妹!” 那白衣女子见了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时连话也说不出了。 马空明快步奔了过去,一名衙役拦住他,喊道:“你是何人?” 若是往日,他早一拳将这衙役锤飞,但此刻却不得不停下来,哈哈一笑道:“马空明是也!” 衙役中一人大声喊道:“莫非是大盗马空明?” 那衙役首领也听说过此人凶名,听说他在北方时,有一次夜闯县衙,将县令暴打一顿后将其吊在县衙大门,从此凶名大噪,一时不知该动手还是撤退。 马空明厉声道:“还不滚!” 衙役首领哼了一声,道:“你别得意,有种的别走,我马上回去报告县令大人,让城防营来捉你。”说着就带着衙役撤走了。 马空明快步走到白衣女子面前,二人深情对视一眼后,紧紧相拥在一起。 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紫婷,他就是你要等的人?” 白衣女子忙将他推开,只见父亲下了马车,忙走到他身前,低声道:“是的,父亲。” 马空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这老者,却有些害怕起来,讪讪道:“老爷子您好。” 这时车内又走出一名锦衣青年,他眼神看起来极为灵活,在马空明身上扫了几眼,笑道: “阿姐,我常听你夸奖此人,还以为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那老者叫张德仲,字令之,是开化大儒。那青年叫张渡,字子文,是他儿子。 马空明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身为堂堂男子汉,让女人在外面御敌,自己却躲在车内,还有脸说别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却躲在马车里,胆小如鼠吗?”张渡哼道,他走到马空明面前,沉声道: “我问你,我不会武功,出来了只会成为阿姐累赘,又有何益?” “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亦,你这不过是怕死的借口。”马空明大笑。 张渡正要反唇相讥,张德仲道:“子文,他说的对,你这些年过于计较利害得失,反而有失担当。” 张渡闻言露出深思神色。 张德仲走到马空明身前,问道:“刚才那衙役说你是大盗,怎么回事?” 张紫婷大急,走到老者身前道:“爹爹,他——”不过她拙于言辞,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以前时常劫富济贫,杀过一些坏人,因此也有人叫我大盗。”马空明沉声道。 张德仲叹道:“虽出于一片好心,却还是有些糊涂。” 马空明不服气道:“那些奸商盘剥百姓,我自认为没有做错。” “倒是个实诚之人。”张德仲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女儿说:“你眼光不错。” 张紫婷低声道:“他有些傻愣愣的,爹爹别怪他。” 马空明愣住了,他以为这老者要称赞他时,却语含指责,以为要指责自己时,却又称赞起来。 “孩子,你想帮那些贫苦百姓,立意是极好的,但却同时也在打击律法的威严。” 马空明听他如此亲切的与自己说话,对老者生出亲近之感,但他性格耿直,还是低声反驳道:“可律法根本管不住那些坏人!” 第103章 兄妹相见 张渡担心有军马追来,劝道:“爹爹,您要和他说话,可以边走边说。” “你别插嘴。”张德仲瞪眼道,转头对马空明继续说: “律法确实管不住那些坏人,但阻止了许多普通人变成坏人,如果没有律法,那么普通人心生恶念时再无顾忌,天下间坏人将越来越多,所以说如果你擅杀一个坏人,在无形间却造成了更多坏人。” 马空明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感觉头脑一片混乱,问:“那难道就看着坏人作恶吗?”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让你先用律法的方式斗争,而不是见到坏人,直接一刀便杀了。” 马空明渐渐明悟了一点,说:“您是让我慎用武力。” “人性有善有恶,管理起来何其艰难,如今朝廷这套制度和律法便是前人圣贤一步步摸索出来的,大家都在紧紧的守着它,心怀大志之人,也会力争上游,试图去完善它。文人从文,武人从武,千古如是,那些名留青史的大英雄、大豪杰,无不是这些人。” 马空明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脑袋清明了许多,只觉自己以前结交的那些人,与这名老者相比,不值一提。 他忽然想到为什么慕宇、齐恒还有摩罗这些宗师们要和朝廷牵扯在一起,以前他以为这些人是贪恋名利,如今看来,他们也是心怀大志之人。 这名老者和张紫婷一样,身上都有一种理性的智慧,当年他年轻时和张紫婷因剿灭一支盗匪相识,六名同道之人成功灭匪后义结金兰,他是大哥,张紫婷是六妹。 当时他就对年仅十几岁的张紫婷特别关注,感觉她年轻虽轻,话也极少,肚子里却仿佛画了个圈子,行事自有原则,从不随波逐流。 那是在其他兄弟姐妹身上看不到的,他现在终于知道这种特质来自何处。 “好了,有话以后再说,你去陪紫婷说话吧,她为了等你,都三十多岁了还没嫁人,希望你别负她。” “老爷子放心,若是做出这种事,我就不是马空明了。” “那便好。” 于是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马空明与张紫婷并骑而行,张紫婷不爱说话,但其他几位兄妹都想不到,马空明和她独处时,话语比她还少。 马空明看似粗猛,实则内心极为敏感,他当年便感觉出张紫婷出自书香门第,内心对她有些自卑,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不敢来找她的原因。 张紫婷酝酿了一下措辞,徐徐道:“我父亲叫张德叔,是开化城大儒,他有一位好友,是真际寺长老普云大师,大师说我与他有师徒之缘,于是收我为俗家弟子。后来我十八岁那年,武艺小成后想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父亲允了我,不过要求我最多闯三年,而后必须回去。” 马空明一下明白了许多事,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总说要走。” “我闯了一年后,就遇到了你们,后来又与你们一起渡过了两年,这才跟你分别。” 马空明回想着少年往事,怔怔出神。 “这些年我一直都有打听你消息,得知你武功越来越高,名声越来越大,还被誉为宗师之下第一人,我很高兴,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马空明苦笑道:“当年在虎山上,我向你表白,而后你便不辞而别,我还以为你拒绝了我。” 张紫婷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会有那种想法?我不是将金钗还有住址都告诉你了吗?” 马空明呐呐道:“是四妹告诉我的,她说你这是诀别之意。” 张紫婷闷闷不语,许久后她又道:“后来我与你写信,你为什么不回?” 马空明这一惊可谓非同小可,愕然道:“我没收到啊!” “我与你分别一年后,见你未来,给你写了三封信。” 马空明急道:“我真的——” “你不用说了,那时候你定与四姐在一起。”张紫婷打断道。 马空明也渐渐明悟,苦笑道:“我只把她当做妹妹。” 张紫婷幽幽道:“我知道,后来我一直打听你消息,知道你没有娶妻,于是一直存着份希望,等着你。” 马空明用手遮着眼睛道:“是我对不起你,我虽从来没忘记过你,却不敢去找你。” “我这次是被县尉之子逼的没办法,才又给你写了封信,可你迟迟不来,我本来都放弃了,准备嫁给他。” 马空明吃惊道:“那后来呢?” 张紫婷笑道:“是爹爹坚持反对,说绝不向那县尉屈服,刚好我爹爹一名姓纪的好友写信邀他搬到歙县,爹爹派人在歙县打听后,得知新任县令是名好官,而且刚刚上任,正是用人之际,弟弟正好可以在他手下效力,于是便准备搬过来,后来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马空明看了马车一眼,心中对老者感激之情无以愈加,对他说的话也更加认同,对张紫婷说: “紫婷,你爹爹说的很对,我以前错的太厉害,从今以后,我再不想做什么马王爷大帮主了,只想做一名小小捕快。” “那很好啊。”张紫婷微微一笑,半晌后,低着头问:“你会娶我吗?” “那还用问,只要你还看得上我,这辈子我便永远守护在你身边。” 二人目光相交后,如同磁铁正反极相遇,再难分开。 过了会,马空明嗫嚅道:“妹子,你给我的钗子被我当了,对不起。” 张紫婷吃了一惊,问道:“你最近出了什么事吗?”她深知无缘无故,马空明不会当掉自己送的东西。 马空明见她如此知心,大为感动,将自己被“雎鸠”围攻的事说了,张紫婷焦急道:“那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吗?” “放心,过段时间就能好。” 张紫婷知道他武功高强,放下了心,又问道:“二哥、三哥、四姐、五哥他们还好吗?” “二弟被天鹰门副门主诸葛断杀了,有鹰皇在,我也没法去金陵府杀他,后来趁他一次外出时偷袭他,结果还是被他逃了,从此以后他便很少出金陵了。三弟离开青鲨帮后投靠了吴越朝廷,我当时对官府很有芥蒂,写信责怪了他几句,就再未与他联系了。四妹还在梧桐山庄,五弟近几年都没有他消息,也不知道在哪。” 张紫婷听后,回想着当年结义的情景,唏嘘不已。 就在这时,一名麻衣青年从身后快步奔过,速度飞快。 “朋友,出什么事了?”马空明急忙问道。 那青年叫道:“有马队进咱们县了,我得去告诉县令大人!” 马空明与张紫婷对视一眼,对赶车的车夫叫道:“官兵追来了,要加快速度了!” 于是马车全力奔驰,不过还是没那青年快,而且那人不走大路,专挑近路,没一会便不见人影。 从开化到歙县的距离颇远,马车行驶一阵,还没赶到南门,便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空明脸色微变,若是他武功还在,那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但如今只有张紫婷一人,便很难护卫众人周全了。 最终,马车还是被追来的马队围住了,马队共有七八十多人,都背有弓箭,马空明心中一阵愤怒,最需要自己武功的时候,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领头之人是名高瘦军官,他冷冷道:“我是开化城防营副校尉安超,奉县尉大人命令捉你们回去,乖乖跟我走吧。” 张紫婷拔出长剑,一言不发。 马空明以前仗着武功高强,从来不带兵刃,眼下手头只有三个空葫芦,他只好将拳头举起,准备恶战。 这时张德仲从车中走出,肃然道:“安指挥,你公然率兵越境,不怕歙县县令怪罪吗?” “那便是我的事了,不劳先生操心。” 就在这时,远方又有一道马蹄声传来,众人都望了过去,却是一名紫衣女子,马空明瞧见后惊呼道:“是你!” 金兰芝更吃惊,叫道:“你不是在黄口村吗?怎么又在这里?” 马空明不及细说,叫道:“快帮我,这些人要抓我们。” 若是为自己,他从不求人,但为了张紫婷,却是什么都肯做。 第104章 开化追兵 金兰芝性格虽有些骄纵,却最好解人危难,望着马队,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入我县境内?” 马队首领皱眉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乃本县捕快!” 安超吃惊道:“哪有女的做捕快的?” 金兰芝哼了一声,取出捕快牌子,将背面对着安超,只见上面写着“金兰芝”三个小字,娇声道:“如何?” 安超心中沉吟,听说歙县县令是正七品,比自家白县令还大一级,若是被他揪住这事,说不定要挨责罚。 他微微一笑,说:“实在对不住,一下没注意,越到贵县境内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嘴里说着走,却独自策马到一边,还向金兰芝招了招手。 金兰芝驱马上前,皱眉道:“你这是干嘛?” 安超背着众人,亮出一锭十两银子,笑道:“这几人是我们朱县尉要的人,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金兰芝怒骂:“居然敢对本姑娘行贿,你当我是什么人,还不给我滚!” 安超勃然变色,她不收也就罢了,居然还当众说出,而且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辱骂自己,若是灰溜溜走了,以后如何服众! 他手一挥,手下人将金兰芝也围住了,金兰芝怒极反笑:“好啊,想来硬的是吧,姑奶奶求之不得!” 马空明冷眼旁观,见金兰芝拒绝受贿,大生好感,不过想着眼下形势,还是说道:“姑娘,你先冲出包围,去叫些人过来,我们应该还能支持一段时间。” “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他们吗?”金兰芝哼道,看到他们背上的弓箭,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过是马快一些,其他人都在路上了。” 安超听的心中一惊,事情越闹越大,并非他所愿,他沉着脸说:“臭丫头,你若是愿意认个错,我今天就放过你们。” “臭胖子,你若是跪下来给姑奶奶磕三个头,我也可以放过你们。” 安超勃然大怒,他长得有些胖,最讨厌别人叫他胖子,叫道:“把她给我捆起来。” 张紫婷担心金兰芝有失,就要过去相助,马空明拉住她,笑道:“你放心,她和你一样,也是女中豪杰。” 这句话连捧两人,张紫婷低头浅笑,金兰芝笑道:“看在你这句话份上,你上午骂我们陆大人的话,便不与你计较了。” 几名官军骑马过来抓她,却被她一剑一个,全部刺倒在地,她剑未出鞘,倒也没出血。 安超此时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手一挥,手下军士搭弓上箭,对准了金兰芝。 她心中也有些惊慌了,拔剑出鞘,护在身前,心中想道:“小莫他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而且极为密集,安超旁边一名军士惊呼道:“大人,后面也有,咱们被包围了!” 安超脸色惨白,没好气道:“我听到了,还用你说。” 没一会,安超的马队便被两只马队前后夹击,安超连忙令手下之人收起弓箭,骤马上前道:“我是开化县城防营副指挥安超,请领军之人上前叙话。” 一人越众而出,淡淡道:“你未得我家县令同意,便带兵越境,已触犯朝廷律法,立刻下马放下武器,然后再谈其他。” 金兰芝一瞧,那人正是秦泉,心中略略安心。 “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没听说歙县也有城防营。”安超疑惑道。 “我们是歙县团练营,我数到十,再不下马,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就开始数起数来。 安超心想打起来自己这边虽未必输,但闹大后这副校尉估计做不下去了,还是官位为大,于是下马道:“都扔下武器。” 就在这时,又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方向又是从歙县那边过来的,秦泉策马转身,马队立即让出一条道来。 他穿过部队,只见远方行来一支马队,带头人正是自家阿姐。 待秦幽谕靠近,秦泉笑道:“大哥,你来慢了。” “是开化城来的吗?”秦幽谕问。 “是的,七十多人,骑马背弓。” “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马匹与弓箭都缴了,等陆大哥回来了再放人。”秦泉微微一笑,说:“我六你四如何?” 秦幽谕知道他指的是马匹和弓箭,也不与他多争,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 秦幽谕点了点头,见他处置的并无问题,带着队伍返回了。 回到队伍,秦泉见安超等人都下马弃刀,弓箭也皆丢在地上,手一摆,道:“都绑了!” 安超吃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见我们陆大人,放不放你由他决定。” 安超心想陆县令再生气顶多责骂自己一顿,绝不会真把他们扣起来,也就没有多反抗。 “秦先生,那我们先走了。”金兰芝说。 秦泉向马空明和张紫婷看了一眼,道:“金姑娘请随意。”也不多问,命手下让出一条路来。 待出了马队包围,马空明终于松了口气,向金兰芝拱手:“金姑娘,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 “那也没什么,对了,马车中是什么人?”金兰芝颇为豪气的摆了摆手。 “姑娘,我们本是开化人,打算举家搬往歙县。”张紫婷说。 “那很好啊。”金兰芝笑道。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十几骑人马,皆身穿捕快服,金兰芝上前怒骂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看风景吗?” 其中一名捕快忿忿道:“半路上我们碰到团练营,他们说交给他们处理,不让我们过去。” 金兰芝哼道:“他们不就仗着马多些吗?要不是县衙内就十几匹马,咱们再多来十几人还不是能对付他们。” 不过话声压的很低,说完还偷偷转头看了一眼,似乎生怕秦泉听到。 小莫嘟囔道:“孙小姐也真是的,只知道给团练营送马,也不给我们送点。” 于是会合了众捕快,队伍向县城而去。 其他捕快都快马先行,唯有金兰芝留下与马空明等人同行,一番交谈后,马空明这才知道县令并不在县城,心里寻思着怎么开口询问续筋脉的事。 经过这一遭,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看中脸面,只想尽快恢复武功,保护好珍视之人。 …… 木桑村位于宁国城以东二十多里,村民田七刚从鱼塘里捉了条鱼,准备今晚给儿子补补脑,经过村口时,忽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驻足观望片刻,只见三人骑马沿着官道,从西向东骤马奔行,经过村口时,忽然拐了进来。 看清三人后,田七对中间一名面色冷峻的青年笑道:“陆公子又来了。” 那青年微笑道:“是啊,来找蒙先生喝酒。” 那冷峻青年正是陆原,他那日向城东寻找木桑村,十分顺利便找到了,也见到了蒙孝,不过却绝口不提让他为自己效力之类的话。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贤才首推王质,其次是秦氏姐弟。他发现一个现象,对待这些贤才,你如果只是苦苦哀求他们为你效力的话,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不过前提是你自己的身份够高。 而像陆原这样的小小县令,想让别人为自己效力,只靠诚意是半点用没有,只有展露自己的高超见识,让这些贤才觉得跟着你有奔头,那才有成功的可能。 第105章 海帅俞逊 他在二十一世纪虽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青年,但若放到十世纪,论天文学、数学、物理学,那都是能让这些本土贤才肃然起敬。 借着对历史的了解,在对天下大势的认知上,更是能让他们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于是他充分发挥着自己的特长,每日都提酒过来与蒙孝把酒畅谈。二人谈论行军打仗时,陆原展现出极强的纸上谈兵能力。 蒙孝评论春秋各种战法,各种作战思维,他最推崇吴起兵法,认为以治为胜、赏罚分明、令行静止、教戒为先。 陆原则搬出现代战争观点,提出战争的核心就是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一切战术都是围绕这一点,要灵活多变,不拘一格。 蒙孝虽不认同他观点,却也觉得他想法十分有新意,经过多次交谈,对他也越来越热情了。 陆原带着金、侯二人,一路行至村北一间屋外,用力敲了敲门。大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多岁年龄,身形矮壮,皮肤微黑的男子,正是蒙孝。 见了陆原三人,他也不客气,一把抓过侯开山手中酒瓶,打开一闻,神色微变道:“这是宁国候珍藏的“琥珀酒”?” “不错,正是冯候爷赐给我家大人的。”侯开山微笑道。 蒙孝将三人请进屋内,叹道:“看来陆兄如今很得冯侯爷看中了。” “过眼云烟罢了。”陆原淡淡道。 蒙孝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笑道:“陆兄似乎对冯延庭有些不满!” 蒙孝以前在他面前对宁国候皆是尊称,眼下突然直呼其名,看来对自己已产生信任。 “我若不是给他送了二十万两银子,只怕眼下这县令都做不成了。”陆原说。 蒙孝吃了一惊,忙问其故,陆原便将柳昂进谗言的事说了,蒙孝怒道: “我当年也是被这奸佞之人进谗言,这才被冯延庭猜忌。不过冯延庭重用这种小人,将来迟早落得离心离德,孤家寡人的下场,陆兄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我自会另做打算,当今正当乱世,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机会,我正待多寻一些志同道合之士,共同成就大业!” “陆兄终于肯坦白了,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猜到你是为自己而来,只可惜小弟如今志不在沙场,要让陆兄失望了。” 金元武之前一直安静倾听二人交谈,闻言道:“不知蒙兄如今志在何处?” 蒙孝叹了口气,道:“三位请稍等。”说着入了内室。 片刻后,蒙孝出来了,身边还多了位俏丽女子,他温柔的看着女子道:“唯愿与爱妻白头偕老。” 金元武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侯开山不解道:“蒙兄弟就算成家了,一样可以建功立业啊?” 蒙孝摇头道:“我不能让她每日为我担惊受怕。” 那女子紧紧看着蒙孝,目光中充满着柔情。 陆原对蒙孝微笑道:“蒙兄,希望你们能幸福,如果将来此处不安稳,可以搬来我治下,千万不要因今日之事,觉得不好意思来找我。” “就只怕我想搬去的时候,歙县已成别人的了。”蒙孝大笑。 “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你不来相助所害,我便搬来你这里蹭吃蹭喝,安享晚年。”陆原微笑道。 蒙孝微微一愣,笑道:“那我倒求之不得,刚才是玩笑话,我相信以兄之才,又有侯兄、金兄相助,不会有这一天的。” 之后,四人又饮酒畅谈,不再提及此事。临走时,蒙孝道:“陆兄,我送你。” “蒙兄何必如此,我又不是不来了。” 蒙孝正色道:“陆兄既有大志,当将心思放在正事之上。” 陆原点头称是。 蒙孝将三人送到村口,忽然道:“小弟虽不能随陆兄而去,但愿向陆兄举荐一人。” “不知是何人?”陆原大喜,他最喜欢这种桥段了,上次王质也是如此,不过他走的太急,连名字都没留下一个。 “当年吴越与南唐边境冲突时,我时任都将,与吴越多次交战,每战皆胜,但后来一次追敌过程中,中了埋伏,打了一次败仗。” “不知打败蒙兄的是何人?” “后来我详加打听,才知那日设伏之人名叫俞逊,是吴越都将张开手下一名步兵指挥。” 侯开山心中一惊,暗想该不会是“海帅”俞逊吧,向金元武看去,见他也露出深思的表情。 蒙孝继续道:“自此之后,我每次与张开交战,俞字旗那一营总能给我造成极大麻烦,居然和张开那一部形成相持局面,若不是他只有一营兵马,我可能已败给他了。” “后来呢?” 蒙孝微笑道:“后来我得知他是海贼出身,使出反间计,在一次弃营后撤时,故意留下一封伪造俞逊投诚的书信,张开果然中计,想要杀他,俞逊被迫带领本部兵马逃了。此后我全歼张开所部,不在话下。” 果然是个厉害人物,陆原并不在乎他什么出身,问道:“不知此人如今在何处?” “听说他后来率部投靠时任信州刺史的边镐,因被边镐部将虞翻羞辱,后又愤而投了建州刺史盘化,在盘化手下都将孙芳处待了一年多,因孙芳时常将其功劳据为己有,又转身投了清源节度使留从效。” 陆原听闻此人事过多主,似乎没有信义,忍不住想起了吕布,心中对他感观变差了些,怕收了他后反噬自身。 蒙孝话已说完,道:“陆兄,就此别过,小弟预祝兄能成就大业。”语毕,转身便向村中返回。 回宁国城路上,陆原心中已做出决定,无论如何,总要见过此人一面再说。 “大人,那俞逊好像是江湖中人。”侯开山忽然道。 陆原猛吃一惊,道:“你认识他?” “属下虽未见过他,但听过他事迹。他外号“海帅”,是青鲨帮帮主林阔海手下第一高手,听说能在海上辨认方向,海上功夫独一无二。吴越水军数次剿灭青鲨帮,都被他击败,所以江湖中人称其为海帅。后来青鲨帮分裂,听说他带着一些帮众离开了,之后再未听说他消息了。” “我听说他能听懂海鸟语言,所以能在海中辨认方向。”金元武说。 居然还通兽语,陆原对此人更加感兴趣了,没想到一名江湖人物能在沙场上与蒙孝争锋,微笑说道:“将来有机会定要去拜访此人。” 蒙孝回到家中,在一张椅上闭目而坐,许久后长叹一口气。 忽然他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搭在肩头,睁眼一看,娇妻正关切的看着自己,他笑道:“阿柔,怎么了?” 吴氏幽幽道:“孝哥,我知道你其实想跟着那位陆大人走,是吗?” 蒙孝摇头道:“怎么会。” “你不用瞒我,我知道的。” “你忘记一年前卢将军也来找过我吗?无论是卢将军还是陆兄,只要我去了,宁国候必定会怀疑他们心怀异心,他们好心请我,我不能害了他们。我刚才叹气是为俞逊,他虽有惊天之才,只可惜却无用武之地。” “你为何不将他推荐给陆大人?” “刚才在村口我已推荐过了,不过陆兄听到他投过三主,露出不喜神态,只怕是不会去找他了。” “他可是你敌人,你每次见人都要推荐一下他,生怕别人不知你不如他吗?”吴氏笑道。 “你不明白,像他那样的人若是不能一展才华,便如同千里马被锁之于槽,但凡爱马之人又岂能不叹!” 第106章 歙城双珠 歙城县衙内,元庆巡逻而归,入门时忽然与一名女子错身而过,他猛一转身,叫道:“曹小姐!” 那女子转过身来,只见她穿着一身紫色连衣裙,手上提着个篮子,面容姣好,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漠,她皱眉道:“你是?” 元庆心中砰砰直跳,说:“有一次你托长威镖局运镖时,有一名镖师偷藏了一张你的画像,盗匪来袭时画像不慎掉落在地,被你看到后,你说了句“癞蛤蟆”,你还记得吗?” 这女子姓曹名茵,因与孙少清都出身大商之家,二人又皆有经商之才,而且还都长的极美,因此被誉为歙城双珠。 曹茵神色转冷,哼道:“你便是那名镖师么?怎么,想找我报昔日羞辱之仇吗?” 元庆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你当时说的对,我自己也是那么想的,所以只敢偷偷画你的画像。” 曹茵不再理他,转身便走。 若是以前的元庆,定然不敢追她,但自从当上捕快后,他自信了许多,小跑着跟在她身旁道:“曹小姐,你是来看你爷爷吗?” “是又如何?”曹茵淡淡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 曹茵忽然止住脚步,盯着他道:“你真想帮我?” 元庆用力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为什么?” 元庆脸色一红,呐呐道:“因……因为……” 曹茵打断他道:“你不用说了,刚才我进监牢时,一名捕快不让我进,非要我交五两银子,你有办法吗?” “什么?他们居然敢收贿赂,你跟我来!”说着大步向县衙行去,曹茵紧随其后。 行至监牢门口,两名看守的衙役见了他,都叫了声“庆哥”,他们都是壮班衙役,地位不如捕快,更何况元庆在捕快中也有极高威望。 元庆哼道:“刚才是你们向这位姑娘索贿?” 两名衙役惊慌道:“没有没有。” “不是他们,是名穿捕快服的。”曹茵说。 这时从监牢里传来一道声音:“是谁在外面喧哗?”语声一落,一名穿着捕快服的大汉从监牢走出,正是穆顺。 曹茵冷冷道:“就是此人。” “穆捕快,你为何向人索贿?”元庆质问。 穆顺自从加入快班,从不出去巡逻,成日待在大牢里,也不知在做什么。只因他资历比展元还老,展元也不好说他,元庆心中却早对他不满了。 穆顺眼睛一瞪,道:“话可以乱说,屁不能乱放,你说我索贿,可有证据?” “我便是人证!”曹茵冷笑。 穆顺大怒道:“你个刁民,你爷爷是奸商,你有什么资格当人证!” 曹茵气的直发抖,出生到现在,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元庆大怒道:“穆顺,你个王八蛋,居然敢骂曹小姐,我去你娘的。”说着一脚踢了过去。 穆顺想要闪躲,但他武功哪里及得上元庆,被一脚踢在胸口,躺倒在地。 元庆正要追击,却被人拉住,转头一看,拉住他的正是曹茵。 “我听说陆县令为人清正,是也不是?”曹茵问道。 “那是自然。”元庆答道。 “那你将此事告知他,他会如何?” “肯定会免了这混蛋捕快之职!” “那不就是了,你打他有什么用,不如去将此事告知陆县令。”曹茵淡淡道。 “可陆大人不在县衙呐!” 曹小姐哼道:“他难道出去时没交代由谁主事吗?” “他虽没说,倒大家心里都有数,内事都听孙小姐,外事听秦指挥。” 曹茵脸色大变,问道:“哪个孙小姐?” “是孙家大小姐,孙少清。” “她是商女,又非衙门中人,你们干嘛听她的?”曹茵难以置信。 元庆抓了抓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陆大人很信任孙小姐,万市令都是她举荐的,展哥和侯班头也都听她的,而且她也确实很厉害,自从她负责县城商业后,我感觉街上人都变多了。” 曹茵银牙紧咬,心道:“孙少清啊孙少清,我当你有多清高,还不是和狐媚子一样去勾引别人!” 她沉吟良久,对穆顺冷冷道:“你索贿之事赖不掉的,不过你也受到教训了,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穆顺狠狠瞪了元庆一眼,从地上爬起,酿跄着离去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元庆。” 曹茵点头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说着就进了监牢。 监牢内衙役早在大门后看到外面情景,知道她与元庆相识,都不敢为难她,带着她到了曹建所在牢房。 瞧见曹建正躺在草席看书,所处牢房颇为整洁,曹茵心中好受了些,轻声道:“爷爷!” 曹建闻言身躯一震,豁然起身,瞧见曹茵后微笑道:“总算还有人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曹茵眼眶微红,道:“爷爷,您还好吗?” 曹建大笑一声,道:“除了闷了点,倒也没什么,陆大人判了我二十年,将来看来要在这牢房里终老了。” 曹茵轻叹一口气,说道:“我给您带来了些吃的。”说着从篮中取出几盘菜。 曹建见都是青菜,她穿的紫裙也有些脏了,显然是穿了多日未洗,问道:“你们过的很苦吗?” 曹茵将头别向一边。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恨我,是不是?”曹建冷笑。 “我只是有些不解,这不像您的作风。”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你们再苦,能比我和你大伯还苦?”说到这里,他突然瞪眼道:“你怎么不去向你大伯问好?” 这时,远处一间牢房传来声音道:“是茵儿来了吗?” 曹茵仿佛没听到那声音,淡淡道:“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您不知道吗?” “他可是你大伯!”曹建大怒。 曹茵低头不语,过了半晌,轻声道:“我改日再来看你。” “怎么,不愿意和我这糟老头子待一起了?” “您若是总提那人,那我只好离去。” 曹茵大伯曹安曾逼她嫁给黎县尉之子,因此曹茵对他恨之入骨。 曹建叹了口气,他膝下儿女不合,他还在时,尚能管住,如今身在大牢,自然管不了他们了。 他拾起饭碗,吃了几口饭,含糊问道:“你二伯他们怎么样了?” “二伯将大伯一脉,还有我爹爹一脉都赶出院子了。” 曹建心中一沉,将碗筷放下,道:“茵儿,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来看我的是你。” “您当然不会想到,您根本就没把我们这些女流放在心上,公堂之上也只提您的儿子和孙子。”曹茵冷冷道。 “当时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当然要优先保住曹家香火!”曹建怒道。 曹茵又将头侧到一边,显然心怀不满。 过了半晌,曹建道:“那你和你爹爹现在住在哪?” “暂住在梅红枝家中。”她想到自己家中仆从无数,等到落难时,却只有青楼女子肯收留,只觉凄凉酸楚。 “梅林苑之前是由你管理,她肯对你不离不弃,由此可见你颇有手腕。” 曹茵听他夸奖,也不再觉得喜悦,淡淡道:“她和丁妈妈只愿等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便要去别处谋生了。” 曹建闻言后在牢房中来回走了几步,说道:“你可是怪我留给你们的钱少了?” “钱是您的,您想留多少便留多少,我只是没料到您如此糊涂,居然给三家人只留一间院子。” 第107章 监牢相探 曹建听她如此和自己说话,怒气上涌,但想到她如今处境,叹了口气道:“你们怎知我的苦心!” “您不就是希望用这种办法感动县令,希望他能对您网开一面吗?” “混账,小点声。”曹建被他说中心事,老脸一红,向她招了招手,隔着门,对她低声道:“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保住你们性命。” “可县令不是已经同意放过我们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陆大人自然言出如山,可你别忘了咱们这么多年结下了多少仇家,百姓们对我们又恨之入骨,我如果不这么做,你们又如何能继续在歙县生存?” 曹茵默然一叹,认同了他这番说辞。 “但我也早就留下了后路,陆大人与刺史府司马放对时,我就预感到他背后有人,因此做了一番布置。”曹建微微一笑。 曹茵神情一振,笑道:“我就知道您老谋深算,不会毫无准备的。” “怎么,终于肯笑了,其实我是准备等你几位哥哥来时再说的,没想到只有你一人肯来看我。” “那我去叫哥哥们过来?”曹茵低声道。 “你不用试探我了,我既然把消息告诉你了,便下定主意了,既然他们如此不肖,老夫还管他们做甚?只望你重振家业后,能暗中帮他们一把。” 曹茵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并没有给你留银子,我已将钱都捐给官府了,你若是一下拿出那么多钱,必惹人怀疑。”曹建说。 曹茵微微颔首,问道:“那您留的是什么?” “一个赌局,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与黄文龙的赌局吗?” “记得,您输给他一栋宅子,一处郊外庄园,一万两银子。” 曹建嘿嘿笑道:“不错,其实那次赌局是我和他设的一个局,你出去后再找他赌一局,将东西都赢回来,你赢的是我输的东西,谁都不会多说什么。” “他会不会不认账?” 曹建沉吟道:“我了解黄文龙这个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那我用何做赌注?” “你自己,如果你输了,便嫁给他孙子为妾。” 曹茵柳眉竖起,怒道:“想必如果是哥哥他们来了,您也会用我做赌注吧。” “反正是必赢的赌局,你又何必生气?” 曹茵余怒未消,哼道:“您怎么不找沈家?”她对黄文龙还是有些不大信任。 “陆县令那边刚占得上风时,他们便与我们断绝来往,这种人你说我能信得过吗?” “他们怎敢如此?明明收了咱家不少钱,居然如此不顾信义!” “何止如此,就连与山贼勾结的事,也有他们的份!”曹建冷笑。 “那您公堂上为何不扯下他们?”曹茵皱眉,这可不像自家爷爷的作风。 “沈萧可比你爷爷我精明多了,做事从不留痕迹,我没有证据,就算说了也无用。若是办不了他们,又得罪了他们,你们就真没活路了。” 曹茵心中冷笑:“姓沈的,等我们曹家东山再起之日,我决不放过你们!” “那处宅子你可以留着居住,郊外庄园可以卖了,应该能卖两万多两,再加上那一万两银子,加起来也不少了,你可想好了怎么用吗?” 曹茵沉吟片刻,说:“我想先盘回梅林苑,别的之后再说。” “切记,万不可再与本地大商竞争,爷爷以前目光短浅,只顾短利,将曹家名声坏了,如今方知后悔,你今后经商之路必然不容易,好自为之吧。” 曹茵点点头,见曹建交代完了,轻轻的道:“爷爷,那我走了!” “这不会是你最后一次来看我吧。”曹建笑道。 “那要看我心情了。”曹茵开玩笑道,她得知曹建留下条后路,心情舒畅了许多。 “对了,还有一事,说不定对你有用。”曹建忽然道。 “何事?” 曹建压低声音道:“我刚来大牢的一个夜间,忽然听到监牢有动静,醒来一看,居然有人在偷偷换囚,看位置应该是祁重武的牢房。” 曹茵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中,收拾好碗筷,匆匆出了牢房,却见元庆还在大牢外等候。 “你在这做什么?”曹茵问道。 元庆紧张道:“我在和看守的兄弟说话。” 那看守衙役心中暗骂:“狗屁,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而且老子搭话你也没理。” 曹茵点了点头,向大门而去,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见元庆正痴痴看着自己,心道,此人倒可以利用。 冲他笑了一笑,转身去了。 …… 宁国候府 密室之内,一场最高级的会议正在进行,参与者皆是宁国候最重要的部下,除了他两个儿子冯克全、冯克楚外,还有都虞侯宋刚、左统领鲁宁、右统领卢维义、判官柳昂、掌书记庄毅、宣州刺史骆斌。 陆原也有幸参加,前两日与吏部派来的官员交换官凭后,如今升为正六品,但与在座之人相比,官职最低,因此坐在右手最靠后一个位子。 只听宁国候道:“如今形势发生变化,我们所剩的时间多则一年,短的话也就几个月,已容不得慢慢来了,因此本侯召集诸位前来,重新分配一下任务。” “庄毅,你先说一下后勤情况。” “是。”庄毅取出准备好的纸,看了一眼说道:“经过一年多的买粮、储粮,兵粮存储已有三十多万石,可供五万大军使用三年多,仓库兵器铠甲还可再装备两万士兵,弓箭储备有二十多万支,池州战船有三百多艘。” “继续去买粮,去杭州买,不过一定要隐秘。兵器铠甲要细心检查保养,弓箭也太少了,命黑山兵器坊优先生产弓箭。战船足够了,不用再生产。” 庄毅点头称是,一一记下。 宁国候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墙上挂了一张卷起的羊皮纸,用细绳捆住,宁国候在绳端一拉,羊皮纸摊开,却是一张地图。 宁国候一双虎目在众人身上扫过,说:“本侯本欲效仿留从效,割据三州而自立,而后徐图大业。但宣州距离金陵太近,朝廷必派遣禁军精锐前来攻打,因此只能先投靠吴越钱氏,以其为援军,方能抵御唐军。” 他指着图中一座小城道:“届时,宣城将是唐军进入宣州的必经之道,也将是他们攻击的主力,因此我们必须守下此城,到时我会亲自带领左厢两万五千人马,据守此城,吴越援兵一到,便可合击唐军,另外由骆刺史率府兵镇守宁国城,眼下就可做守城准备了。” “是。”骆斌拱手应道。 宁国候又向庄毅问道:“宣城粮库、兵库都满了吗?” “已然装满。” “很好,眼下可在宣城新建粮仓、兵仓,继续存储兵粮弓矢,做好死守准备。” “是。” “让下派到各地的官员也行动起来,对当地所有重要官员和本地豪强进行分类。 第一类,是对本侯忠心耿耿,与朝廷决裂后会站在我这边的人;第二类是会保持中立,静观其变的人;第三类是坚定站在朝廷那边,会给本侯捣乱的人。在我动手之前,务必要把名单交到我手中!” “属下会通知他们的。”庄毅点头。 第108章 造反之谋 宁国候手一挪,指向了池州,道:“此地有长江天险,正是我等用武之地,届时宋将军只需领本部兵马,屯兵于九江港,闵刺史率府兵据守池州城。 卢将军和鲁将军率本部兵马经池州向南而下,攻打饶州,眼下你们就可以收集军情做攻略准备了。” 宁**共有二十军,五万人。鲁宁和卢维义虽是左右都统,名义上各统十军,实则左厢军马一直由宁国候亲自掌控,右厢十军中都虞侯宋刚领三军,鲁宁、卢维义各领两军,剩下两军则由冯克全和冯克楚统领。 陆原借兵时,借的便是冯克全的兵,不过他一直待在宁国城,军务皆交给副将张乾处理。 一人进言道:“侯爷,需得防备赵郡王李景仲,他王府中可是有一千府兵。” 陆原向这人看去,只见此人身高八尺,面如红枣,额头极宽,是右统领卢维义。 “你放心,闽刺史一直盯着他,到时会先攻破他的王府。” 卢维义点点头,不再多言。 宁国候最后指向歙州,道:“歙州北有宣州为屏障,东靠吴越,南面信州兵马皆在吴越边境驻防,对其构不成威胁,西边则是池州和饶州,因此为最为安稳之处,本可为我之基业,可惜江槐一日不除,反而成为了隐患。” 他看向陆原道:“陆县令,你需尽快增加县内人口,升县为府,组成一支府兵。江槐名义上只有五千府兵,实则手下有八千多人,此乃本侯心腹之患。 只要歙城升府,歙州将会取消,他这个刺史很可能调往别处,他手下府兵也会带走,你则可率兵拿下歙州全部地界,成为我等之后方,提供后勤支援。” 陆原此时可不敢再表露任何异态,忙点头领命。 宁国候又对自己儿子道:“克全,你手下那支兵马暂时给陆县令调用,以防江槐派兵劫掠人口。” 冯克全外貌敦厚,看起来二十三四岁,他苦着脸道:“父亲,我那部人马自从几年前与吴越冲突后,元气大伤,至今还没有恢复呢,您不如调弟弟那支部队给陆县令用吧。” “混账,那你这几年干什么去了?”宁国候怒道。 冯克全嘟囔道:“我一直在招兵啊,可您也知道,现在招兵有多难!” 宁国候冷哼道:“不成器的东西,克楚,那你把手里那支兵马交出来,暂借陆县令调用。” 冯克楚是名二十岁左右的俊秀青年,哼道:“大哥那支兵马早恢复元气了,您别听他的。” 宁国候气的脸色铁青,陆原急忙道:“侯爷勿忧,两位公子留着兵马可以居中策应,侯爷不妨授权属下自行招兵,若是等到升府后再召兵,恐怕耽误时间。” 这种可以名正言顺招兵的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 宁国候甚感欣慰,说:“也好,我允你自行组建府兵,不过要暗中进行,我可以给你提供兵器铠甲,不过军饷方面——” 说到这里,住口不言。 “属下自有生财之道,侯爷无需担心。” 宁国候想到他送来的二十万两银子,笑道:“本侯对你有信心。” “侯爷,咱们加大了动作,需得防备朝廷察觉。”庄毅提醒。 宁国候点了点头,说:“魏老,下令让竹卫行动起来,严密监视所有往来三州的可疑人物,如果有人发现了什么,立即扣押起来向我汇报。” 魏峰拱手领命,说道:“侯爷,最近竹卫抓到几名来自歙县的可疑人物,在他们身上搜到信件,是打算去御史台状告陆县令,任用女流之辈扰乱县衙。” 陆原听后心中一惊,忙道:“侯爷,我——” “陆县令不必解释,这定是江槐的阴谋诡计,而且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就算你真这么做了,只要尽心为本侯办事,本侯绝对会支持你。”宁国候摆手打断。 “多谢侯爷信任。”陆原拱手表示感谢。 出了密室,除了冯克全和冯克楚,其余几人面色都有些沉重。陆原向自己小院行去,心中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他这是第二次参加造反会议了,而且这一次级别更高,都谈到军事方略了,不知不觉,他就被宁国候给裹挟着,一步步向造反的大道上前进。 虽说他对南唐没什么忠诚,而且也想成就大业,阻止宋朝的形成,但还是希望能慢慢发展势力,等时机成熟,再行自立之举。 如今跟着宁国候,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因为根据历史,南唐根本就没发生类似的历史事件,那么不是造反后火速被扑灭,造成影响不大。就是还没来得及造反,便被灭了。 无论哪一种,他的下场都不太好,如今只能回去尽快发展军事力量,期待着宁国候造反那天晚些到来。 …… 歙城县衙大门处,元庆刚外出巡逻而归,忽然旁边一名女子上前道:“元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是谁?”元庆疑惑道。 “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元庆艺高胆大,自然不会怕这小小女子,跟着她拐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一辆马车,那女子道:“公子请上马车。” “那你呢?”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公子不必管我。”元庆点点头,上了马车,那车夫“驾”了一声,马车向南而行。 行了许久,元庆忽听车外一道女子声音道:“元公子,请下车。” 下车一看,只见车外出现一处大宅,宅外一名女子正微笑而立,元庆看了看门楣,见上面写着“屏马庄”三个字,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公子进来就知道了,请随我来。” 跟着这女子进入宅内一栋画楼,一路行至二楼,那女子在一间房外立定,敲了敲门,恭敬道:“小姐,人来了。” 从门内传出一道女子声音:“让他进来吧。” 听到这声音,元庆又惊又喜,跟着侍女进入房内,鼻尖只觉一股幽香扑鼻,屋内一名绿衣女子手上握着一只罗扇,正透着窗户凭栏而望。 见到那道曼妙背影,元庆欣喜道:“曹小姐,真的是你。” 那女子正是曹茵,她转身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不知道。”元庆呐呐道。 “昨日我与黄文龙的赌局你听说了吗?”曹茵轻声道。 “听说了,你用自己为赌注,最后赢了。”元庆低声道。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你希望我来找你吗?”元庆有些惊喜。 曹茵皱了皱眉,走到桌边,将一块黄缎掀起,下面是一排排整齐的金元宝,她淡淡道:“这是五十两金子,你那日帮了我,这是我的谢礼。” 元庆呆若木鸡,过了许久,他突然一言不发,转身向门外而去。 曹茵问道:“你怎么了?” 元庆一声不吭,默默出了门,曹茵大吃一惊,抛下罗扇,向门外追去,身形甚是敏捷。 一直跑到楼梯处,才追上了他,抓着他袖子,叫道:“你发什么傻,给你金子,又不是要害你。” 元庆闷声道:“我帮你才不是为了这金子。” 曹茵哑然失笑,娇声道:“好了,那我不给还不成吗?你跟我进来。” 元庆这才露出微笑,跟着她进了房间,曹茵从柜中又取了支罗扇,笑道:“我送你钱你不要,送你功劳你总不会拒绝吧!” 元庆不解道:“什么功劳?” 曹茵神秘一笑,拉了拉屋内铃铛,刚才领元庆进屋的女子走了进来。 “把人带过来。” 那女子应了一声,出门后不久,便有两名紫衣汉子押着一人进了屋。 第109章 圣女阻路 那人身上血淋淋的,显然是被拷打过,见了曹茵,急忙跪在地上求饶:“曹小姐,我只是个送信的,知道的我都告诉您了,求您饶了小的这条命吧。” 曹茵理也不理他,对元庆笑道:“你知他是谁吗?” 元庆一时跟不上状况,摇了摇头。 曹茵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说:“这是林漠写给我的一封信,让我和他一同对付孙少清!” 元庆脑袋有些迷糊了,问道:“林漠是谁?他为什么要对付孙小姐?” “他是林照长子,他认为四大商会其他三家之所以败落,就是因为孙家背叛的缘故,如今孙少清居然还堂而皇之的进入县衙,他岂能不恨。” 元庆花了好久,才终于理解曹茵说的话,哼道:“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居然还怪到孙小姐头上了。” 曹茵冷着脸道:“你在说我吗?” “当然不是,你跟他们不一样!”元庆急忙道。 “哪里不一样?” “你是好人,他们是坏人!” 曹茵暗哼一声,心想:“真是个呆瓜。”说道: “经我拷问,得知他手下有一帮因商市改革而利益受损的商人,他们又联合了一批对孙少清不满的吏员,还勾搭上了沈家,如今正准备煽动民变,攻击孙少清!” 元庆难以置信道:“吏员?你是说县衙内的吏员?” “不是他们还有谁?陆县令让一个商女管着他们,他们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虽然表面是万天齐做市令,但谁都知道他以前是孙府执事,自然是听孙少清的。 元庆大声道:“老百姓们才不会听这些坏人的话!” “真是天真,他们只要对那些愚民说孙少清是四大商会余孽,如今迷惑了县令大人,还将他软禁起来,准备一手遮天,将歙县掌握在孙府手里,你说那些愚民会怎么样?” “胡说,孙小姐是好人,她管理商市后街上老百姓多了许多!而且陆大人才没被她软禁。” “你对我嚷嚷什么,到时候愚民们如果要求陆县令出来说话,又该怎么办?” 对啊,陆大人如今不在歙县,若是真如曹小姐所说,事情就大大不妙了!元庆呆呆想到。 他转身就准备离去,去将此事告知孙小姐,走了两步,忽然转头问道:“曹小姐,你为什么要将这事告诉我?” 曹茵正紧紧注视着他背影,见他忽然一转身,忙挪开视线,哼道:“你总算还知道问,还不是为了给你个立功的机会,之后你可别忘了我的好。还有,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真实原因是,她知道县令既然能剿灭十一寨,手下必定有很强的武装力量,有这股力量在手,孙少清便立于不败之地,顶多名声更差些罢了。 所以这帮人必败无疑,她担心他们临死前把自己也拉做垫背,孙少清可不会对自己客气,所以只有主动告发他们了。 元庆抓了抓头道:“那孙小姐问起我是如何知道的,怎么办?” “你不会自己想吗?就说你在某个街角发现此人与一名县衙吏员偷偷交谈,被你看到了,不就行了。” 元庆点头“哦”了一声,正准备出门,忽听曹茵对两名大汉道:“把他沉入新安江。” 那人听后吓昏了过去。 元庆猛吃一惊,转头道:“不可!” 曹茵冷冷道:“他是林照的人,杀了又有什么关系?” “怎可胡乱杀人?” “别的人无所谓,但此人必须死,若是他回去通风报信,林漠他们不就有防备了吗?” “不行,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杀人,要按照律法行事,我可以先把他关起来。” 曹茵恼道:“那你以后放了他,林漠那些人便会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们,我还有活路吗?” 元庆急忙安抚她:“你别生气,此事我告诉孙小姐后,她定会收拾他们,他们也就威胁不到你了。” “里面还有沈家牵涉其中,她收拾不了。”曹茵冷冷道。 “那我就把他一直关起来,直到沈家也对你构不成威胁了,我再放他!” 曹茵心想:“这还差不多。”嘴里说道:“你不是说要依律法行事吗?无缘无故干嘛关别人?” 元庆听她一说,脸色微变,曹茵忙道:“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不是个好捕快,但你好心报信,我总不能让你受伤害。”元庆低头道。 “仅因为我好心报信吗?” 元庆低头不语,过了许久,闷闷道:“我去报信了。”说着一手抓着那送信之人,大步去了。 一名紫衣大汉道:“小姐,那我们出去了。” 曹茵轻轻挥了挥团扇,示意同意,踱步到窗边,静静望着窗外快步而去的元庆。她对元庆还没完全信任,因此没有将换囚之事告知。 县衙。 市房内,孙少清正在听元庆汇报林家与县衙吏员还有沈家等人勾结在一起,准备煽动民变之事,听到后来,她脸色已变的铁青。 万天齐淡淡道:“我说那些吏员最近怎么老是笑脸相迎,还以为他们对姑娘你服气了,没想到在背后捣鬼。” 他此刻已刮去胡须,束起了头发,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与在自家小院独居时变化极大。 孙少清心中极为恼怒,暗想:“我之前一直怕让别人说原哥闲话,所以才处处避嫌,他们给我捣乱,我也只是轻轻惩戒,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看来之前对他们太客气了!” 她性格本就有极为冷酷一面,不过跟着陆原后尽量压制着,怕为他不喜。 她冷冷道:“元庆,你去叫展捕头过来见我。” 元庆应了一声,脑子中却在想,孙小姐生气的表情倒是和曹小姐像的很。 没过一会,展元便来了。 “展捕头,你马上派人去将林家直系成员全部秘密抓捕,提审林漠,问清他勾结了哪些人一同策划民变,必要时可以用刑。同时再派人盯着沈家,有什么异动随时回报。” “我知道了。” 展元已听元庆汇报过事情经过,既然陆大人让自己在商业上的事配合孙少清,再加上他隐隐猜到孙少清与陆大人关系,自然极立配合。 …… 秋风萧萧,稻谷飘香,不知不觉已到了九月,宁国城郊外的田野里,稻谷已然成熟,呈现一片金灿灿颜色。 官道两旁的柳树已从翠绿变为黄色,随着阵阵秋风的袭来,柳树上的叶片翩翩起舞,转眼望去,仿佛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陆原骑在马上,瞧见这一副萧瑟的画面,心中也有些惆怅。他在宁国城待了十几天,官职升到六品,理应高兴。但得知宁国候马上就要叛唐后,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觉得十分沉重。 若是以前只有他与陆雨瞳两人,他自然他会这么烦恼,大不了远走高飞,逃去北方。 但在歙县待了两个月后,他不仅多了两名要负责任的女子,还担负着侯开山等人的命运,肩负着歙县百姓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与向往。 想必这便是位居高位需要承担的代价了,拥有的越多,需要背负的也就越多。 同行的只有侯开山和金元武,其他团练营军士早已返回歙县。 就在这时,陆原猛吃一惊,用力眨了眨眼,只见前行道路上有一人背对着自己。 他匆忙勒住马,正要相询,那人已转过了身子,幽幽道:“陆公子,近来一向可好?” 陆原心中一窒,这女子身穿黑色紧身衣,正是白莲圣女“柳依依”。陆原之前险些便被她杀了,对这名看似柔弱,实则诡异的女子十分恐惧。 金元武一眼就瞧出这女子来者不善,大声道:“侯兄,你带着陆大人先走,我来拦住她!” 话音一落,身体如同一只大鸟般跃起,向“柳依依”攻了过去。 “柳依依”与他过了几招,心中微惊,想不到陆原身边突然多了名高手,当即凝神对敌。 侯开山观战片刻,发觉金元武已落入下风,急忙向陆原道:“大人,咱们快走!” 陆原点了点头,就要从二人身旁绕过。 蓝柳依想要阻拦,却被金元武死死缠住,她心知若不解决这名大敌,今日便捉不了陆原,于是便不再管陆原,使出全力向金元武猛攻。 陆原和侯开山急速骑行了好一阵,这才问道:“侯兄,金兄不会有事吧?” 侯开山迟疑了一下,答道:“应该能活下来吧。” 第110章 遭遇绑架 听他说的不是能赢,而是能活下来,陆原心中一揪,知道金元武敌不过那女子。 就在这时,侯开山大声道:“大人,您先走,我去挡她一下。” 陆原大惊,回头一看,只见“柳依依”正凌空踏步,追了过来。 侯开山停住了马,向那女子迎去,陆原也停了下来,他知道逃跑也是无用,静静看着二人打斗。 没一会,侯开山便倒在地上,陆原急忙叫道:“柳姑娘,求你别杀他,我跟你走。” “柳依依”冷冷看了陆原一眼,没有继续下杀手,她一个晃身出现在陆原面前,陆原只觉身体一麻,便浑身无法动弹,连话也说不出了。 她随手拎住陆原,纵身一跃,踏空离去。 陆原被她用手拎在后背腰带上,面朝下方,望着距离自己几十米高的地面,心中惊惧,生怕“柳依依”一个握不紧,自己掉落下去。 “柳依依”奔行速度太快,陆原只觉脸被刮的生疼,全身酸麻难耐,却又动弹不得,心中只盼柳依依能早点到达目的地。 他的愿望很快成真,“柳依依”又奔了一阵,总算停了下来,她随手解开陆原穴道,向一颗大树走去,树下系了一匹马。 陆原浑身酸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问道:“柳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这女子武功如此可怕,为了自己小命着想,逃跑是没希望的,见机行事才有机会。 “柳依依”微笑道:“陆公子,我叫蓝柳依,柳依依是化名,这次请陆公子来,是想请陆公子去一个地方。” 陆原见她脸上虽带着笑容,眼神却奇寒无比,急忙道:“好,我去。” 蓝柳依不再多言,解开马绳,牵着马走到陆原身边,道:“委屈公子了。” 陆原刚准备说:“不委屈。”身体一麻,又被点住了穴道。 不过这回他嘴倒还能动,说道:“姑娘不必点我穴道,我绝不会逃。” 蓝柳依微微一笑,将他如同麻袋一样横放在马上,随后翻身上马,说道:“路途遥远,若不点你穴道,你很容易掉下去。” 这姿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陆原大叫道:“蓝姑娘,能不能换个姿势?” “可以啊,不如我用绳子绑着你,将你拖在马后如何?” 她因多年化名柳依依在青楼赔笑,即使生气,也会面带笑容。 陆原嘴巴张了张,又闭了回去,他可不想被马拖行。 …… 歙县。 县衙外不远的一间小院内,孙少清给许百川倒了杯茶,轻声道:“许叔叔,您放心,原哥回来后,我会向他提及此事的。” 这间小院是她为了办公方便买下来的,而且由于她身为女子,不习惯与一群男人一起办公,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处理事务。 “你许二叔能不能恢复官职,就要靠世侄女你的了。”许百川诚恳道。 他旁边一名中年男子眼巴巴道:“侄女,以前叔叔可没少帮你们孙家,如今你们家飞腾了,可不能不顾我啊!” 他叫许百利,以前担任县衙录事。 “我会尽力的。”孙少清低声道。 见许百利还要说话,许百川拉住他,站起身说:“世侄女,那我们先走了。” “侄女,就等你好消息了!”许老二嘱咐道。 等他们走后,一人从后堂走出,没好气道:“女儿,许老二以前帮咱们,那是收了银子的,你不用管他,可不能因为他,坏了你和陆大人感情。 孙少清心中一阵烦闷,没理他这话茬,说道:“爹爹,您别老来这里了,还是多顾着家里生意要紧。” “生意都让那些管事的负责就行了,难道为父想多见见女儿都不成吗?” 孙小姐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埋怨道:“人家是在工作呢,您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孙博也不生气,走到她后面给她捏着肩膀,笑道:“我知道陆大人不在这段时间,你又受累又受苦,还受委屈,爹这不是怕你累着吗?所以多来陪你解解闷。” 孙少清心中一暖,笑道:“谢谢爹爹。” “爹爹才要谢你,我能清闲下来,还不是都多亏你吗?最近为父又新交了些朋友,经常和他们一起下棋做诗。” 说着拿出一张纸,得意道:“这是为父最近做的诗,你看看怎么样?” 孙少清扫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秋日好风光,独饮倚在窗,良朋忽而至,相邀陌上庄。” 她噗嗤笑道:“您这算什么诗啊。” 孙博却是颇为自得,笑道:“我那几名好友都说我这诗做的妙呢。” “你们这叫互拍马屁。” 孙博见女儿笑了,心中甚喜,面上却装作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等着女儿来安慰自己。 这时兰儿快步进屋,说道:“小姐,王员外和岳老板求见。” 孙少清神色一冷,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 “是。” 孙博皱眉道:“王宇和岳毅来找你做什么?” “前几日我拜托展捕头抓了一些人,其中还有沈家二公子沈维,他们之前就来替此人求过一次情了,今日只怕又是旧事重提。” 孙博忙问起何事?孙少清便把林照等人准备煽动民变的事说了,气哼哼道:“他们如此污蔑我,我岂能饶他们!” 孙博变色道:“女儿,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这事太得罪人了。” “我才不怕他们。” 孙博跺脚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这段时间已经得罪不少人了,怎能再去得罪沈家?” “要管理好县城,本来就容易得罪人,原哥之前得罪的难道还少吗?”孙少清不以为意。 “可他是县令,你不一样!” “可我是他妻子啊!”孙少清低着头说。 “现在还不是,他还没娶你,也未向咱家定过亲。”孙博稍微拔高了些音量。 孙少清一怔,脸色微变道:“原哥是个重信之人,我相信他不会负我的。” 孙博苦口婆心道:“女儿,我并不是说陆大人会负你,而是让你留条后路。” 沉默良久,孙少清叹道:“我听您的,回去就放了沈维。” 孙博一喜,正待夸她,忽然一人从屋外奔入,叫道:“孙小姐,展捕头请您去县衙议事!” 玉珠跟在他后面进来了,瞪了那人一眼,说:“小姐,我拦不住他。” “元捕快,出什么事了?这么惊慌。”孙少清皱着眉问。 元庆脸色一片惨白,说:“是陆大人出事了!” “原哥出什么事了?”孙少清惊呼,手中茶杯掉落在地。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您赶紧去县衙吧。” 孙少清再不多言,提着裙子,快步向门外奔去! 一路奔至县衙二堂,只见房内已站了许多人,个个脸色难看,忽然她瞧见侯开山身影,急急问道:“侯班头,原哥呢?” “等两位秦大人来了再说。”侯开山苦笑道。 孙少清银牙紧咬,心中暗想:“莫非宁国候扣下了原哥?” 此时屋内除她之外还有展元、董远、秦礼、金兰芝和张万德,另外陆雨瞳也来了,正呆呆坐在陆原椅子上出神。 过了没一会,秦家姐弟到了,秦幽谕问:“到底怎么回事?” 侯开山忽然跪了下来,向众人拱手道:“大伙,对不起,我把陆大人弄丢了,他被人给劫走了!” 展元一改常色,一把抓住侯开山衣领,狂怒道:“对不起就有用吗?没了陆大人,你让我们其他人怎么办!” 他是陆原一手提拔,若是换个县令,捕头的位置不可能做下去。 “陆大人若是死了,我便以死谢罪。”侯开山低吼道。 秦幽谕抓住展元手臂,沉声道:“放开他,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展元狠狠一摆手,放开侯开山衣领。 “侯开山,别说些没用的,陆大哥在哪里丢的,敌人是谁,发生在什么时候,赶紧说出来!说完之后你想怎么谢罪都随你。”秦泉冷冷道。 第111章 反身相救 “秦泉,注意你的语气!”秦幽谕喝道。 秦泉哼了一声,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孙少清此刻脑海内一片空白,见秦幽谕还能如此冷静,只觉难以置信,莫非她一点都不在意原哥安危吗? “你慢慢说。”秦幽谕扶起侯开山。 侯开山露出感激神色,缓缓说道:“我们在宁国城办完事,正准备回歙县时,在两县交界处忽遇一名女子。 她武功太可怕了,金兄弟也被她击败,身受重伤,我更不是她对手,被她点了穴道,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带走了陆大人。后来我们被巡逻的张捕快发现,这才获救。” 金兰芝吃惊的看向张万德,没想到他工作如此卖力,巡逻都巡到边境线了,还救了自家哥哥,心中对他多了许多好感。 “可知那女子身份?”秦幽谕问。 “金兄弟被他她击败后,曾问过她姓名,她说是白莲圣女。” 陆雨瞳喃喃道:“原来是她。” 秦泉目光极为锐利,立刻注意到她嘴唇动了动,问道:“陆小姐,你认识那名女子吗?” 陆雨瞳点点头说:“在宁国县时,她就想杀哥哥。”于是缓缓将当日之事简略说了。 众人听后各自沉吟不语。 秦幽谕心想,听说白莲教与楚国王室有关系,心中一动,问:“雨瞳,那白莲圣女在宁国县时是什么身份?” “她是青楼女子,哥哥以前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陆雨瞳答。 秦幽谕听后脸色微变,向孙少清看去,刚好她也看过来了,二人目光一触即分。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还在宁国城了。”展元沉声说。 陆雨瞳并不知蓝柳依所在白莲据点已被宁国候剿灭,点头道:“是的。” 秦幽谕压下情绪,说:“依我看,柳依依既然自报身份,绝不可能继续待在宁国城,不过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派人去宁国县一趟。” 说到这里,她向侯开山问:“陆兄此次去宁国城收获如何?” 侯开山点头道:“非常顺利,大人升到正六品,宁国候也非常器重大人。” 众人听后心情都有些复杂,若是没有绑架之事,这本是极好的消息,只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味。 “那好,就由侯兄再去宁国城一趟,探明柳依依是否还在城中,如果在的话可向宁国候据实而言,让他出手救陆兄,如果不在,就不必惊动他。” “好,我这就去。”侯开山戴罪立功之心甚切,说完后便出了门,准备立即动身。 秦幽谕没有拦他,继续道:“白莲教与楚国关系紧密,如今为唐国所灭,她如果不在宁国城,最有可能去与唐国势成水火的吴越国,又或者楚国旧地。但她武艺高强,我们也无法领兵去救人,因此只能请武功能胜得过她的高手,才能救回陆兄。” 展元摇头叹道:“歙州应该没有武功能超过大师兄的了。” “我知道一人,也许能救陆大人!”金兰芝忽然道。 与此同时,陆雨瞳也开口道:“我师傅也许能救哥哥!” …… 一间昏暗的客店之中,陆原正背靠着墙而坐,他被点了穴道,保持这个姿势已有五个多时辰了,眼睛直愣愣望着桌子上四个圆形包袱,生怕这些包袱会动一样。 这十几天以来,他已不知被蓝柳依带到何处去了,二人一直都在荒野行路,从未入城,有时住宿野外,有时像现在这样,住在荒郊野店中。 他一开始还时常与蓝柳依说话,直到她某一天忽然点住自己穴道,一去就是大半天,等回来时,手上多了个圆包袱,当她笑着打开包袱,露出一颗血淋淋人头后,陆原再不敢和她说话了。 自那次之后,蓝柳依每在一个地方便停一段时间,时间或长或短,有时还会受伤,但每次都会提回一个人头包袱,而后离开。 到如今,已有四个包袱了,陆原隐隐感觉自己的下场也会和这些人头主人一样,心中越来越绝望。 蓝柳依看起来言笑莺莺,和她说话也都会回答,但双眼中却冷漠如冰,每次换衣服也会当着陆原的面,毫不顾忌,陆原怀疑她已把自己当做死人了。 坐了不知多久,陆原渐渐感觉有些奇怪,按照往常,不管她有没有得手,现在应该都回来了,但眼下却迟迟未归,莫非出事了? 又过了许久,只听“碰”的一声,一人撞进房门,正是身穿紧身衣的蓝柳依,她面色苍白,快步走到陆原面前,手指一拂,陆原便感觉恢复自由。 他正准备问蓝柳依出了什么事,她已一手提着四个包袱,走到自己面前,用另一只手掐住自己脖子道:“走!” 陆原不敢反抗,乖乖随着她出了客店。这是间荒郊野店,客店老板瞧见陆原被劫持也不敢多问,任由二人去了。 外面天色已黑,二人身体紧贴在一起,行走在密林之中,陆原听她喘的厉害,身体也慢慢倾靠在自己身上,心中寻思着逃跑的机会来了。 又走了一阵,蓝柳依忽然停住脚步,冷冷看着陆原,说:“本待到义父坟前再手刃你,但我只怕是闯不过这关了,陆公子——” 陆原情知形势凶险,她恐怕立刻就要下杀手,再不反抗就没机会了。 不等她说完,用力一拳打向蓝柳依肩膀,将她打倒在地。 陆原吃惊的看着自己拳头,没想到它居然有如此威力,向地上蓝柳依看去,只见她正冷冷注视着自己,陆原浑身一颤,转身就跑。 跑了一阵,见她没有追来,陆原靠着一颗大树休息了会,他这一路时常与蓝柳依露宿野外,因此对这阴森的密林倒并不害怕,唯独对那女子恐惧到极点,不敢久留,又奔行起来。 忽然他被什么东西一跘,摔倒在地,幸好他反应快,用手撑了一下,避免了面部着地。 他爬起身向跘倒自己的东西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地上躺的正是蓝柳依,她竟然跑到自己前面来了。 陆原转身又逃,跑了几步忽然觉得眼前有些熟悉,他左右瞧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走过这条路,莫非是自己又绕回来了? 转头一看,蓝柳依安静的躺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 陆原大着胆子走到她旁边,见她双眼紧闭,面色如纸,也不知是生是死。 他站了一会,见她毫无动静,慢慢伸手探她鼻息,指尖还能感觉到微弱气息,看来她还没死。 陆原站起身,转身就走,自言自语道:“这女人害自己害的这么惨,管她去死!” 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了,说道:“大丈夫岂能见死不救?” 在她脸上看了一眼,又转身离去,道:“我救了她,她可未必会放过我,这种恶毒女子,不救也罢。” 突然,他想到若非此女,自己如今还被宁国候囚禁在宁国城,此时说不定已被柳昂那小人所害。 大丈夫有恩必报,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到蓝柳依身旁检查起来。 反正这女人已被自己看光了,他也不顾忌,随手乱摸。仔细检查后,陆原发现她背后有一个箭孔,虽不知她怎么把箭拔出来的,但箭孔旁呈紫黑色,显然是淬了毒。 除了箭伤,她侧腹还有一道掌印,大腿处还有一道刀伤,真难想象她居然还能掐着自己走这么远。 陆原在她身上撕下一块布,用来包扎大腿处伤口,又将她抱到附近一处小溪旁,用嘴给她吸毒。每吸一口,就用溪水簌簌口。 等吐出来的血变成红色,这才给她包扎背上的伤口。 布料依然是从她身上撕下来的。 此时天色已晚,不宜在密林中随意行动,陆原用一条布料捆住她双手和双脚,这才放了心,从她身上搜出火折,生了一团火,在火堆旁睡了。 第112章 墓地求生 次日清晨,陆原是让人用水泼醒的,当看见蓝柳依站在自己面前,冷冷俯视着自己,目光中的杀气仿佛快化为实体,陆原心中哀呼:“小命休亦。” 索性闭上了双眼。 过了许久,身上毫无痛楚传来,陆原又睁开了眼睛,发现蓝柳依依然注视着自己,身上春光隐现,正是自己昨日的杰作。 陆原嗫嚅道:“你怎么解开手上布条的?” “用力一挣,便开了。”蓝柳依冷冷道。 陆原心中忿忿,昨日不是还受这么重的伤吗?这么快就恢复武功,也太不科学了! 蓝柳依寒声道:“你是不是坏了我身子?” “别胡说,我怎会做出那种事?” 蓝柳依声音忽然转柔,笑道:“那人家衣服为何变成这样了?” 陆原见她眼中寒意更甚,急道:“当然是给你包扎伤口了,我若奸污了你,为何不杀了你。” “说不定是准备路上留着慢慢享用。” “真是好心没好报,你武功这么高,我享用个屁啊!” 蓝柳依心中也只是微感怀疑,见他说的有理,也就放过此事,问:“那四人的人头呢?” “留在你晕倒的位置,你干嘛非要留着那种东西。” 之前陆原也问过此事,她并未回答,这次却说道:“他们原先都是我楚国将领,贪图富贵背叛了国家,我自要拿他们首级祭奠义父。” 她独自向森林而去,走了几步,忽然道:“你若是逃跑,我只好再点你穴道。” 正准备悄悄溜走的陆原大怒道:“我救了你性命,你不说声谢谢就罢了,居然还不肯放我走?” 蓝柳依默然半晌,向森林走去。 就知道这女人不会放过自己,陆原好生恼怒,等蓝柳依取了包裹回来,二人又行起路来,蓝柳依虽然没有放陆原,但对他的待遇稍稍升级了些,让他坐在自己身后,同骑一马。 陆原心中恼怒她无情,一路上一语不发。 一路上,蓝柳依虽不肯放陆原,却不再限制他自由,陆原向路人打听之后才知这里是长沙府地界,没想到居然被她带到了楚国。 经过一处县城时,蓝柳依给陆原买了匹马,于是二人分马而骑。 这一日,陆原跟在蓝柳依身后慢慢骑着,他担心到了目的地,蓝柳依就会对自己下毒手,因此骑行速度极慢。 蓝柳依也任由他如此,行一段路便等他一会。 忽然,陆原见前方出现一小湖,湖旁有间竹屋,心中顿时想起了鸡鸣山的竹屋,也不知秦幽谕她们还好吗? 蓝柳依正在竹屋门口等着他,等他下马后,说道:“跟我来。”提着人头包裹向竹屋后而去。 陆原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屋后有一座坟,上面写着义父姚颜章之墓,陆原心中一惊,他从原主的记忆得知姚颜章是南楚丞相,没想到他墓地居然在这里,而且更没想到蓝柳依是他义女! 蓝柳依将四个人头摆在墓前,忽然转身向陆原看来。 陆原后退一步道:“我又没害过你义父,你为何要杀我?” “你若是当初助我救邓长老,他手里握有宁国候谋反的证据,我们便能逼他提前谋反,届时唐国必然收兵回防,无力再攻打我楚国。” 这真是冤到没边了,这女子不讲道理,陆原也不想分辩了,无力道:“你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蓝柳依幽幽道:“你救过我一命,我本该饶过你,但你看过我身子,我实在无法容你活在世上。” 陆原惊呆了,脱口道:“当初不是你自己给我看的吗?” “当初我只当你是死人,那自然不同。” 总而言之,自己就是要死,陆原终于明白了这点,不再抗辩。 蓝柳依心中略感歉疚,说:“你放心,杀了你后我也会自尽,算是报答你救命之恩。” 这女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陆原叹道:“我们俩都不死,不行吗?” 蓝柳依心中对他也有点下不去手,不然也不会与他说这许多,她沉吟片刻,建议道:“那我挖去你双眼如何?” 见她真的伸出双指,向自己靠近,陆原急道:“没了双眼还怎么活?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也好,人迟早要死的,早死晚死还不是都一样,反正义父死了,世上也没人再关心我了。”说着就要一掌向陆原头顶拍下。 陆原被她话语惊醒,想道:“自己死了,雨瞳怎么办?秦幽谕和孙少清怎么办?” 大叫道:“别杀我!” 蓝柳依住了手,神色转冷:“想不到你竟如此怕死,真是个软骨头。” 陆原被她激起胸中傲气,怒道:“谁怕死了,不过我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岂能轻易便死。你还不是一样,不为你义父报仇,只想一死了之,死后怎么去见你义父!” 听到他后面的话,蓝柳依脸色微变,说:“我又何尝不想替义父报仇,可我连边镐都刺杀不了,更不用说南唐皇帝了。” “别老想着刺杀这种低级手段,杀死你义父的是整个唐国,你光杀皇帝有什么用?”陆原哼道。 “那我该怎么做?”蓝柳依茫然道。 “你可以投靠唐国敌对势力,与其合作共同对抗唐国。” 蓝柳依神色微动,沉吟不语。 陆原紧张的望着她,知道自己生死便在她这一念之间。 过了好半晌,她喃喃道:“你说的对,我要灭掉唐国,为义父报仇。” 陆原心中一松,自己这条小命终于妥了,正准备招纳她时,只听她继续道:“我决定了,要去杭州,借吴越国之力,灭掉唐国。” 陆原一怔,随即叫道:“何必舍近求远,你投靠我不就行了吗?” 蓝柳依似乎没听明白他话中之意,茫然道:“什么?” 陆原装出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大声道:“我欲取天下久矣,正在招兵买马,广求贤才,你来投靠我,由我帮你报仇!” 蓝柳依噗嗤一笑,莞尔道:“我已决定不杀你了,你不必讲笑话故意讨我欢心。” “我说的是真的!”陆原大怒。 蓝柳依盯着他瞧了半晌,见他神色认真,嗤笑道:“你一小小县令,说出这话不觉可笑吗?” 陆原若不是打不过她,绝对已经冲过去和她撕打在一起了,哼道:“狗眼看人低,你瞧着吧,用不了多久,我的势力便会扩大。” “你敢骂我?真当我不杀你了吗?” “我说人眼看狗低,总行了吧,只知道用暴力,脑子会退化的!”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低不可闻,看来还是屈服了暴力。 蓝柳依柔声道:“你以后是我手下了,你的势力便是我的,不过我不需要那么多废物,你挑选一些精干之人,随我一并去杭州,咱们在那里慢慢立足,我们可以先从青楼做起。” 陆原听的目瞪口呆,这女人想法如此低级,居然还敢瞧不起自己,叫道:“我还没说要做你手下呢?” “你看了我身子,我见你有些才华,这才不杀你,你难道不该做牛做马报答我吗?” 陆原忿忿道:“谁稀罕看你身子。”这句话他也只敢在心中说,嘴里说道:“我还有大事要做,没空陪你小打小闹。” “那可由不得你了,一路上我会慢慢调教你的,让你对我心服!” 陆原正要反驳,蓝柳依又道:“你再敢抗拒,就点你穴道。” 陆原顿时不敢说话了,狠狠瞪着她。 蓝柳依冲他妩媚一笑,自顾回到了竹屋。陆原可不愿在坟墓前久待,急忙跟了上去。 第113章 马王来救 进了竹屋,却见蓝柳依坐在椅子上喝茶,见陆原进来,她轻轻说道:“去烧水做饭吧,我饿了。” 陆原没好气道:“自己去做!” “若是不听话,便点你穴道。” 陆原岂肯屈服,大声道:“点就点,谁怕谁!” 五分钟后。 陆原狂笑不止,结巴道:“快...快解开...我听...听话...就是了。” 笑穴被点,他的意志力只为他抵抗了五分钟,便宣告投降。 陆原总算知道蓝柳依调教之意,这之后所有的活全归自己包了,稍有反抗,等着自己的就是笑穴之刑。 于是就这样,二人一路向杭州而去。 这一天夜里,陆原正在客栈房间内铺地铺,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逃跑,蓝柳依每次都只要一间房,她睡床上,陆原睡地上。 蓝柳依正在给一些鸽子喂食,她在市集买了一些鸽子,似乎打算将它们训练成传说中的飞鸽。 突然她脸色微变,幽幽道:“房上的朋友,请下来吧。” 伴随着她声音,房顶“噗”的一声破开一个洞,一名大汉从洞内落入房中,正站在陆原与蓝柳依中间。 蓝柳依双手在胸前转了一圈,向他拍掌攻去,二人以快打快,眨眼间便过了五十多招。 蓝柳依心下骇然,这汉子武功之高她生平仅见,连她死去的师傅估计都敌不过他,她转眼间便被逼入绝境,于是奋力运足全身功力,使出绝学寒绵掌,试图扳回劣势。 二人双掌交击后蓝柳依后退数步,惊道:“龙阳掌!” 话一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摇摇欲坠。 陆原急忙挡在她身前,冲那大汉叫道:“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蓝柳依一把抓着陆原手臂,轻声道:“陆原,他是马王爷马空明,应该是边镐派来抓我的,他的目标是我,我来拖住他,你快趁机逃走,如果我没死的话你定要来救我。” 陆原心中震颤,没想到她居然为自己争取时间逃生,但这种情况他又怎能独自逃走?可若不逃,又如何能再救她? 就在陆原犹豫之际,那汉子突然伸手向陆原抓来,蓝柳依压住伤势又迎了上去,这次只交手十数招便败了,不过只被点了穴道,伤势倒并没有加重。 见那人没杀蓝柳依,陆原咬咬牙,就向大门冲去,马空明一晃身挡在陆原身前,问道:“你可是陆原陆大人?” 陆原心知逃不过了,退回蓝柳依身边,叹道:“不错!” 蓝柳依冷冷望着陆原道:“都怪你,若是在义父墓前了断,又何必受此屈辱!” “我哪知你武功这么差,随便来个人都顶不住。”陆原怒道。 蓝柳依一向善于隐藏情绪,对人都是笑脸相迎,但在陆原面前渐渐开始表露原本性情,哼道:“你懂什么?这人是江湖排前五的高手,我哪敌得住。” 马空明见二人自顾说起话来,抓住一个机会,插嘴道:“你说你是陆大人,可有凭证?” 陆原微感奇怪,取出官凭晃了晃,道:“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马空明目力极好,在官凭上看到陆原两个小字,忽然拱手下拜道:“属下马空明,见过大人。” 陆原惊呆了,向蓝柳依望去,发现她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也是一脸呆相。 客房之中顿时陷入安静之中,过了好半晌,陆原呐呐道:“你为何说是我属下,我不记得见过你啊!” 马空明站起身,说道:“我是在你离开县城后成为捕快的,这是秦谕公子让我交给你的书信。” 陆原取过书信一看,里面果然是秦幽谕所写,她担心自己不信任马空明,所以才写了一封信,交代了马空明身份。 居然真是自己人,陆原大喜过望,向蓝柳依望去,只见她脸色半红半白,见自己望来,立即将双眼紧闭。 蓝柳依想起刚才与陆原的一番话和行为,只觉又是羞愧又是恼怒,恨不得立刻与陆原同归于尽才好。 陆原走到她面前,笑道:“蓝姑娘,我要回去办我的大事了,你也可以继续去杭州发现你的势力,若是有什么难处,记得来找我。” 蓝柳依猛的睁开眼,道:“你便这样走了吗?” 陆原一愣,忽然脸上神秘一笑,说:“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你若坏我身子,我将来必取你性命!”蓝柳依急道。 “就你那豆芽一般的身子,谁稀罕。”这句话陆原终于可以当着她面说了,只觉一阵舒爽! 蓝柳依听的愣住了,她一向对自己魅力极有自信,总觉得陆原看过自己身子,必定对其怀有念想,不想他竟说自己是豆芽,心中羞恼交集,死死瞪着陆原。 “马捕快,点她笑穴。” 马空明一直不清楚二人到底什么关系,不过他既然投身陆原麾下,自然要听他的,伸手隔空在蓝柳依身上一点。 过了会,蓝柳依全身颤抖起来,陆原看她死死瞪着自己,刚才又受了伤,怕加重她伤势,急忙道:“可以了,解了她所有穴道吧。” 马空明手指连挥,蓝柳依便恢复了自由,她察觉到陆原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心中微暖,娇哼一声,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马空明怕她又劫持陆原,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 “马捕快,她伤势如何?”陆原问。 “以她功力,调养半日便可。” 陆原放了心,说:“蓝姑娘,后会有期。” 说着转身便离去了,等他走后,蓝柳依深深叹了口气。 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但经过这段时间与陆原的相处,再次回到一个人时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她原本是打算让陆原陪着自己一起重新发展白莲教,只要他对自己忠心,既然身子被他看了,将来也只能委身与他了。 经过今日之事,她已看出陆原始终没有加害自己之意,而且不仅白罗刹为他出过手,连马王爷也成为他部下,心中对他也多了几分倾佩。 不过她一向心高气傲,见他如此了得,钦佩的同时也生出竞争之心,心想,马空明和白罗刹不可能一直跟着他,只要他落了单,再去把他抓来,逼着他为自己效力。 想到陆原生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她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 歙县。 时隔两个月,陆原再次回来歙城县衙。 书房之内,一场包括了县衙所有重要人物的会议召开了。 参与者,文有孙少清、袁弛、董远、秦礼、万天齐、纪阑。 武有秦氏姐弟、侯开山、金元武、展元、马空明。 此刻孙少清正在汇报最近城中发生的一些事。 她看着一张纸条,念道:“大人走后,林照之子勾结县衙中几名典狱和司户佐,试图发动民变,已被我处置,典狱和司法佐都被免职,林家主犯皆被关押。” 她已把沈维放了,因此没有提及沈家。 “另外,县内人口一直在稳定增长,而且从上个月开始,忽然一下迁入了一千多户居民,如今县衙已有四千五百多户,袁主簿已向朝廷申请户部官员考察,经户部下派官员核实后,咱们县已升为上县。” 没想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升级为上县了,事情如此顺利,说不定有宁国候在背后推手,特别是这一千多户,定然是宁国候的手笔,陆原对他暗暗感激。 “上个月县衙已派壮班衙役征收了秋税,其中农税九千多两,提高了两倍多,商税两万一千多两,提高了五倍多,上缴给刺史府后,新增了三千多两府库公款。” 说起税收,特别是商业税收,孙少清一脸的得意。 第114章 论功行赏 “老百姓们交完农税后生活可还能吃饱穿暖?”陆原问。 孙少清正等着他夸奖自己提振商税,闻言一愣,说:“应该能吧。” 袁弛插口道:“大人,经过之前整顿民生,打击豪强占田,如今百姓皆分有良田可种,一年可产三十石粮食,相当于十五两银子。您来之前,我们共收三税,如今只收田赋税,百姓一年只需上缴四两税,剩余银钱足够百姓生活所用,应该还有盈余。” “很好,不过还需派人去村中落实!”陆原说。 “是!” 马空明心中感慨,要想真正造福百姓,这才是正道,自己以前相当于乱打一通,治标不治本。他忽然生出一个念想,要是自己能像陆大人这样管理一方土地,造福百姓,那该有多好。 “孙小姐和万市令提振本县商业,各记一功!”陆原嘉奖道。 “多谢大人。”孙少清微微一笑,继续道:“上个月秋闱在宣城举行,本县才子沈良考上了举人。” 听到沈良名字,陆原愣了一下,以前他在县城寻访贤才时多次听说此人名字,但由于从县衙公文中隐隐感觉沈家有问题,才将此事搁下,没想到他竟然考上了举人,倒也算是个好消息。 “对了,大人,今早李县丞又去了休宁县。”袁弛汇报。 “不用管他。”此人如今对陆原已经产生不了任何威胁,陆原懒得将心思放在他身上,望向秦幽谕问:“秦指挥,团练营情况如何?” “如今两支团练营都已成形,可以参加作战,不过前段时间开化县有一支骑兵越境,被我等拿获,因您久未归来,我们便扣留了他们的马匹兵器,将他们人放了,开化白县令命人向您送了一封书信,希望咱们能归还马匹。” 陆原如今正是招兵买马之际,怎肯归还,说:“也不必理他。” “大人,我手下兵马已全配置马匹,皆是骑兵。”秦泉笑道,在这古代,骑兵就相当于坦克飞机那样的高级兵种了。 “好,既然咱们已经升为上县后,便可组建城防营了,即刻起,秦教头和金指挥手下人马改编为城防营,秦指挥继续统领团练营。” 金元武不解道:“大人,为何不让秦先生领校尉之职?” 陆原正想着怎么解释,秦泉插口道:“大人,您就封我为校尉吧,我相信您定能完成约定。” 其他人都不明白他话中之意,看起来似乎在争权,但感觉又有些不同,只有秦幽谕明白,弟弟已放下骄傲,决定全心辅佐陆原。 “太好了。”陆原微笑道:“那么由秦泉为城防校尉,金元武为副校尉。” 见有些人欲言又止,陆原说:“现在是集议,不必拘束,有话但讲无妨。” “大人,老夫以为不能再让女子参与到县衙事务当中。”纪阑肃然道。 孙少清听后脸色微变。 陆原心中一凛,知道终于要面临这个问题了,若是解释不好,会让手下心生不满,将来很可能留下隐患,他打起精神应对: “若是此女有才,也不能用吗,如今商业趋于繁荣,皆因孙小姐的才华。” “但如此有违礼制,被百姓们看了也许会有非议,被朝廷御史得知还会有惩戒!”纪阑坚持。 “不然,从夏商到汉唐,制度不断在改变完善,礼制的存在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手段,不是目的。若是为了维持礼制,而选劣驱良,影响民生发展,便是本末倒置。至于朝廷方面,我自有计较,你不用担心。” 孙少清一怔,终于明白陆原让她管理商业,并无男女之情,完全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她心中既感失落,又有些振奋,极为微妙。 纪阑默然许久,拱手道:“大人之言有理,老夫回去后会仔细思量。”言下之意就是眼下还没想通透,暂时保留意见。 陆原点了点头,朗声道:“之后我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将歙县治理的井井有条,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众人齐声叫好,以马空明声音最大。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宁国候许诺只要本县人口达到一万户,便向朝廷表奏,升歙县为府,此事一成,我将升为正四品府尹。” “属下恭贺大人!”众人齐声恭喜,以秦礼声音最响。 “因此咱们接下来的发展重点是提高人口,诸位若是想到什么好办法,可以随时来告知我,只要事情能成,便是大功一件。”陆原缓缓道: “对于之前诸位所立功劳,我都不会忘记,拿功劳屏风进来,现在便论功行赏。” 展元应了一声,正准备出去,却见马空明行动如风,已提着屏风进来了。 站在屏风面前,陆原缓缓道:“现在进行人事调动,任命……” 二堂外。 金兰芝正焦急的等待着,陆大人一回来便进行集议,定然是有重大事情要宣布,她没有资格参加会议,只好在二堂外等候。 过了许久,参加集议的人都出来了,大部分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金兰芝见展元表情呆呆的,急忙上前问道:“展元,怎么了?” “我要做官了。”展元仿佛三魂只有五魄,另外一魄还落在书房之中。 “什么做官了?你说仔细点!”金兰芝又惊又喜。 “我要做县尉了!”展元听到她声音,渐渐回过神,大声道。 “那侯班头呢?”金兰芝这次是惊大于喜,她听说陆大人原本是打算让侯开山做县尉的。 “他也升为县尉了,上县会有两个县尉,三个捕头。对了,你也升为捕头了。” “什么?”金兰芝惊呼一声,用力抓着展元肩膀摇晃,说:“真的吗?真的吗?” “是……真的。”展元被摇的头晕,勉强答道。 这时,从金兰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小声点。” 金兰芝转身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自家哥哥,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有不少人正看着这边,脸一红,将头低了下去。 “咱们有话回家说吧。”金元武淡淡道。 “可还没到下衙时间啊?” “今日除了值班的壮班衙役,所有人休假一日。” “太好了。”金兰芝一脸的欣喜,刚好可以回家炫耀一下升为捕头的事。 “兰芝,大师兄,你们先回去,我还要将消息告诉弟兄们。”展元说,他如今成熟不少,知道先公后私。 望着展元离去的背影,金兰芝问:“大哥,你升职没?” “我现在是城防营副校尉。”金元武微笑道。 “真好啊,爹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等展元到了捕快房门口,只听里面一片喧哗,却是马空明已将消息带了回来,他因救了县令的功劳,如今已升为捕头。 “他娘的,老子月俸终于到三两了。”张万德大叫道,他是三名捕头中最后一人。 “马大哥,我真的升为壮班班头吗?”元庆呐呐问道。 “是的,除了你,罗兄弟也升为壮班班头。”马空明微笑道。 “不知金大哥升职没?”罗泰急忙问道,他对金元武一直存着竞争心理。 “他如今是城防营副校尉了。” “是吗?”罗泰心中一沉,对于当上壮班班头的喜悦少了很多。 “还有一名班头是谁?”莫小生紧张的问,他最近运气不错,接连破了几个小案子,隐隐有些期待。 “是徐兄弟。”马空明微微一笑,说:“小莫,你别泄气,你虽没当上壮班班头,却是三名皂班班头之一。” “真的吗,太好了,我也当上班头了。”莫小生一脸的惊喜,虽说皂班班头地位最低,但好歹可以管几十号人了。 “不知另两名皂班班头是谁?”穆顺沙哑着声音问。 马空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两人都是壮班的兄弟。” 穆顺脸上肌肉一抽,猛的站起身,大步出了捕快房。 第115章 有欢有愁 长威镖局。 大堂内,金元武将今日人事变动都告知了自家父亲。 金木行满脸笑开了花,道:“荃儿,快去天福楼定一桌酒席,咱们今日要好好庆祝一下!” “爹,一桌酒席能坐几个人?何必去花那冤枉钱,就让厨房多做些菜,在镖局里布几桌酒席,大伙也能都一起高兴高兴!”金元武劝说。 “好,就听你的!” 金兰芝忽然问道:“展元,你做的县尉是几品官啊?” 金木行斥道:“兰芝,元儿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你怎可还对他直呼其名?” “人家叫习惯了嘛。” “那也得改!” 展元急忙道:“岳父,没关系,我就爱兰芝这么叫我。” “元儿,你别太宠着她,这事就听岳父的。”金木行摆手道。 展元只好点头,顿了顿,说:“我应该和之前黎县尉一样,是正九品。” “哥,你的副校尉是几品呢?”金兰芝笑道。 金元武沉吟道:“城防校尉是从八品,我应该是从九品。” 金兰芝嘻嘻笑道:“哥,你武功虽比展哥高,官却总超不过他。” 金元武摇头失笑,并不太在意。 “对了,元儿,最近镖局新加入了许多镖师,新开的茶铺也稳定了,我这边人手已够用了,你把你二师兄也弄进衙门吧。”金木行笑道。 张荃听后将头低了下去,嗫嚅道:“师傅,我想去大师兄手下做事。” “当普通士兵哪有当捕快升职来的快,没看到你大师兄也是从捕快升到指挥,再才升到校尉的吗?”金木行斥道。 张荃不敢再反驳,应了一声。 三弟子李胜叫道:“师傅,那我呢?” 金木行淡淡道:“你武功又比不上荃儿,还是去看着茶铺吧。” “我知道了。”李胜咬着牙,低头道,目光中充满嫉妒。 自从展元当上捕头后,长威镖局便开始向商业发展,借着镖局运送能力,又不需要打点费用,每次送镖都可以带些自己的货物,通过这种模式,已经开始盈利。 “爹爹,告诉您一件事,您听后绝对不敢相信。”金兰芝笑道。 “何事如此神秘?” 金兰芝左右看了一眼,见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这才说道:“马王爷马空明如今也在县衙当捕头,还是我给举荐的呢!” 金木行先是一惊,随即微笑道: “这不稀奇,陆大人背后有贵人,前途自然不可限量,来投靠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过官场不像江湖,最讲究资历,他武功再高,如今还不是要在元儿手下做事吗?” “那倒是,陆大人虽是个好官,却也贼精明,知道去讨好那些大官。”金兰芝连连点头。 “兰芝,怎能如此说县尊大人!”金元武斥道。 金兰芝吐吐舌头道:“本来就是嘛,我这是在夸他,若是他像个老古董,到时丢了官,咱们大家都落不到好。” “陆大人讨好冯延庭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不要乱说,而且我们既然已追随他,自要全心为他办事,保他官职不丢。”金元武正色道。 金木行见自家儿子越来越有威严,心中十分满意,说:“元武,我决定收元庆和莫小生为内门弟子,你觉得如何?” “孩儿觉得很好。” 莫小生喜出望外,下拜道:“徒儿拜见师傅!” 金木行微笑着点点头,左右看了一眼,皱眉道:“元庆呢?” “咦,他刚才还在我旁边啊!”莫小生吃惊道。 …… 当长威镖局一派欢喜时,铁枪门却是鸡飞狗跳。 大堂内,罗勇一脸怒色,若是只有罗泰升为班头一个消息,他自然满心欢喜。 但长威镖局多了一个县尉,一个副校尉,一个捕头,两个班头,这就让他心里很不平衡了,甚至张万德那叛徒都升为捕头,压了罗泰一级。 罗勇恨恨道:“果然落后一步,满盘皆输,他们霸占高位,自然只会提拔自己人。” “这些都是陆大人亲自任命的。”罗泰说。 “他们时常在陆大人身边,自然能说更多好话。” “此次升职,全是依凭功劳而定,其他人所立功劳确实比孩儿多。”罗泰摇头。 罗勇冲着几名弟子怒吼道:“你们这些日子在衙门干什么吃的?为什么立的功劳还比不上元庆和莫小生那俩小子?” 其中一名弟子委屈道:“您时常让我们回来帮忙处理门内事务,我们巡逻时间自然比不上他们了。” “还敢怪我,那好,我允许你们不用处理门内事务了,若是你们还不能升职,就别怪我门规处置了!”罗勇大怒。 罗泰叹了口气,自从大哥死后,爹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走,儿子,爹爹去帮你讨个捕头回来。”罗勇提起枪说道。 “您要做什么?” “我们去找张万德,让他自己去和陆大人说,与你调换一下!” “他如何肯愿意?” 罗勇冷冷道:“不愿意老夫就打的他愿意!” 罗泰心中焦急,见爹爹就要提枪出去,急忙道:“就算他真的向陆大人提了,说不定陆大人一生气,将我们俩都免职了!” 罗勇一愣,狠狠将长枪扔在地上,坐在椅子上生起闷气来。 罗泰默默捡起地上长枪,心道:“爹,您放心,孩儿绝不会输给金元武的!” …… 歙城以东的宣文街,一处小院内,张紫婷听到马空明升职,微笑道:“大哥,你真了不起,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 马空明哈哈一笑,道:“你是不知道,陆大人虽是官,其实和咱们江湖中人像的很,见了他后,我心中总算踏实了。” “大哥,你之前既然误会了三哥,如今何不与他重修于好?” “理该如此,我回去便给他写信道歉。” 顿了顿,他说道:“紫婷,我之前曾说过,等救了陆大人就回来娶你,如今你看——” 张紫婷红着脸,低声道:“这种事,你去和爹爹说不就行了?” “那你是答应了?”马空明大喜。 我等你都这么多年了,能不答应吗?张紫婷心想,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张德仲忽然从正屋快步走出,马空明招呼道:“张叔叔——” 刚要向他提求亲之事,却见张德仲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快步向门外行去,马空明不解道:“你爹这是怎么了?” 张紫婷摇了摇头,向正屋看去,看见纪阑正从屋内走出,问道:“纪伯伯,我爹爹这是怎么了?” 纪阑皱着眉说:“我不过将今日在县衙开会时,陆大人说的话告诉他了,他便说要去一趟县衙。” 顿了顿,他说道:“我跟去看看。” 说着也跟出了门。 …… 鹰爪门是岳州第一流门派,掌门陈振风原是天鹰门弟子,后脱离天鹰门,自创鹰爪门。但自从南唐皇帝派边镐攻打楚国后,岳州作为与南唐交界地,最先受到冲击。 鹰爪门因曾帮助守卫巴陵城,虽然边镐下令对归附南唐的楚人免罪,但他们毕竟杀死了不少唐军,很难在岳州继续立足,故举派迁至洪州,这才留存。 后来因门内弟子得罪了洪州本地大派灵蛇帮,无奈又迁到信州。 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夜里,鹰爪门长老侯开泰忽然接到弟弟一封书信,说他在歙州当上班头,询问起门派情况。 于是侯开泰找陈振风商议,由于鹰爪门在信州重建并不顺利,陈振风心想,既然侯开山在歙州有了根基,信州又与歙州相邻,不如过去相投。 第116章 城门风波 鹰爪门虽说经此一难,元气大伤,但体量还是不小的,举派搬迁需要较长准备工作,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打点好一切,十几件辆马车向歙县而去。 经过几日路程,到了歙县城外,陈振风下了马车,见城门人来人往,对侯开泰笑道:“这里气象还不错。” 侯开泰在大门扫了一眼,暗暗奇怪:“自己明明写信让弟弟在此等候,莫非他没收到信吗?” “门主请在此处等候,我这便去叫开山来城门口迎接。” 副门主冯莫笑道:“开山是班头,和城门衙役说声不就可以了吗?” 陈振风点了点头,说:“进城。” 于是车队开始入城,一名衙役见如此庞大的车队,走过来问道:“车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们与你们侯班头认识,还请让他过来相见。”冯莫傲然道。 那衙役也不知见过多少说与侯班头认识,最后却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不耐烦道:“检查完你们自去寻我们班头。” 冯莫大怒,就要发作,陈振风冷冷道:“让他们都出来,给他们检查!” 冯莫只好领命。 检查完毕,那衙役又问道:“你们是做何营生?到城里去有何事?” 陈振风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住了,他们之前逃难至洪州、信州时都未曾遭此刁难,他正准备发作,忽然从城内跑出两人,不是侯开山父子又是谁。 见到鹰爪门众人,侯开山大喜道:“门主,大哥,你们可来了!”说着就过来见礼。 侯越则是快步跑到一名黑衣女子旁边,帮她提着行礼,笑呵呵道:“芷姐姐,你终于来了!” 这女子叫陈芷,是陈振风最小的女儿,侯越小时候特别笨,武功学的慢,经常被欺负,陈芷经常为他出头,因此在他幼小的心灵中,陈芷的形象与爹爹一般高大。 陈芷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会,淡淡“嗯”了一声。 这时一名男子上前笑道:“侯越,好久不见了,掌门已将芷姐许给我了。” 这人叫李平,小时候最爱欺负侯越,爹爹是信州大商,在信州时便是他们家招待鹰爪门弟子,陈振风因受李家帮助颇多,接受了李家的定亲。 李平小时候仗着有股小聪明劲,倒还能欺负欺负侯越,但因不爱吃苦,长大后武功便落下了,本来在门中地位越来越低,但借着在信州招待鹰爪门,又一举成为鹰爪门中心人物,基本上逢人就要将亲事说一边,陈芷为此心中极为不悦。 侯越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向自己示威,笑道:“那你可要对芷姐姐好一些!” 这时又有一人出声道:“侯越,你怎么不帮我拿行李?” 侯越转头一看,大喜道:“表妹,你怎么变这么瘦了?” 那人正是侯开泰小女,叫侯碗儿,从小就是个吃货,长的极胖,因为近年来东奔西走,倒消瘦了些。 “还不是给累的,你还不帮我拎东西?” 侯越正要过去,忽然止住步,笑道:“还是瘦些好看,你再多锻炼锻炼,就更好看了!” 侯婉儿顿时笑骂起来。 另一边,衙役见侯开山来了,而且真的认识这帮人,赶紧给鹰爪门众人放了行。 冯莫见侯开山没有责怪那衙役,哼道:“侯长老,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刚才报你名字都不管用,改天我帮你调教调教。” 那衙役惊惶道:“侯班头,我——” “是我让你认真排查可疑人物的,你又没犯错,不必担心。”侯开山摆了摆手,转身向冯莫拱手道: “副门主,十分抱歉,那衙役执行的是我的命令,等会我自罚一杯,向你赔罪!” 冯莫气极反笑,向陈振风道:“门主,你看到没,他和人家李员外能比吗?亏他还是咱们鹰爪门的人,我早就说了,不要来歙州,您偏不听。” “侯开山,你是不是不愿意我们来?”陈振风沉声道,须发皆白的脸上透着威严。 “怎么会,您别误会——” “那就好,免得我们劳师动众的,还不受人欢迎。”陈振风打断道,带头向城内而去, 于是车队又缓缓行驶起来。 沿着端阳街走了没多久,一名圆脸丫鬟忽然从街边跑了过来,在人群中看到侯越后,急急喊道:“侯越,快随我来,苏小姐让你过去!” 侯越还以为苏流莺出事了,应了一声,将陈芷行李塞到侯婉儿手中,冲侯开山说道:“爹,我去了!” “千万要保护好苏小姐。”侯开山嘱咐道。 陈振风见候家父子如此不把自己等人放在心上,脸沉如水。 侯开泰瞧见了,对侯开山问道:“开山,侯越干什么去了?” “他奉陆大人之命保护苏小姐。” “陆大人是?” “歙县县令。” 听到是县令之命,侯开泰也不好责怪他。他察言观色本领和弟弟一般差,未发现陈振风脸色更难看了,这也是他武功仅次于陈振风,副门主却轮不到他做的原因。 又走了好一阵,冯莫不耐烦道:“侯长老,你给我们安排的地方到底还有多远?” “副门主,你们没提前在县城找好住所吗?”侯开山吃惊道。 他从不收受贿赂,父子二人仅靠月俸的话,距离买房还很遥远,哪能为鹰爪门提供住宿。 “领教了。”冯莫拱手冷笑,向陈振风说:“门主,我们回信州吧。” “岳父,回信州吧,我爹爹一定会招呼好大伙的!”李平也说道。 “开山做班头还不久,未必是他有意如此。”陈振风沉吟片刻,说道: “开山,老夫实话与你说吧,咱们鹰爪门自从离开岳州后,又辗转洪州、信州,一路上开支实在不低,如今已没多少银子了,住处的事还要靠你想办法了。” 侯开山若是丁威、田喉那样的人,自然能轻松安置鹰爪门,但他一向廉洁,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到办法,皱着眉头立在了原处。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过,车中之人透过车窗瞧见侯开山后,大声叫道:“停车!快停车!” 马车刚停,他便奔了下来,几步跑到侯开山面前,笑呵呵道:“侯县尉,恭喜高升啊!” “白天望,我现在有事,没功夫和你啰嗦。”侯开山冷淡道。 这人叫白天望,四十多岁,本是信州大商,两个月前来歙县考察一次后发现这里大有商机,便将下一个发展重点放在此处了。 他因有几分黑道背景,时常私下威胁别的商户,强买强卖,与候家父子打过几次交道,被治过几次,罚了些钱,还被县衙捕快给盯住了,塞钱也不好使。 正当他为此发愁时,今早忽听人说侯开山升为了县尉,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搭上侯开山这条人脉,如此才能在歙县吃得开。 陈振风听这衣着华贵的员外叫侯开山县尉,心中一惊,问道:“侯长老,他为什么叫你侯县尉?” “这——,此事改日再和您说吧。”侯开山正为安置鹰爪门发愁,也不想当着白天望讨论县衙中的事。 冯莫心中一惊,这小子这样说,莫非他真当官了?县尉可是朝廷命官,但他不是当班头才没多久,怎么可能突然就当上县尉? 一时间,他一向自命转的飞快的脑袋中,塞满了疑问。 白天望毫不在意侯开山的冷淡态度,听陈振风似乎是侯开山长辈,笑着搭讪起来,问:“老先生,你们莫非是在搬家?可有需要鄙人效劳的地方?” 陈振风不知这人身份,沉吟不语。 李平忽然插口道:“门主,这位白员外若是肯帮忙,咱们住处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本来他是不打算开口的,他更希望鹰爪门回到信州,但他又很想借机搭上白天望,如此一来,自家爹爹的生意就好做许多了。 白天望在歙县虽还排不上号,在信州那边可是超级大商,李平父亲李喜福便早就想搭上他了,只可惜一直没这个机会。 白天望向李平看去,给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平儿,你认识他吗?”陈振风问。 “门主,白员外的商会可是信州鄱阳城最大的呢!”李平夸口道,其实后面加个“之一”才更准确。 众人听后都是一惊,陈芷心想,这胖子如此有来头,居然对侯叔叔如此恭敬,看来他果真当上县尉了。 第117章 朱宝墨铺 “原来是白员外,失敬了!”陈振风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老先生说的哪里话,白某人不过做了一点小生意,今后还要多多仰仗老先生与侯大人!不知老先生可有需要鄙人效劳的地方?” “不必了,白天望,你忙你的生意去吧。”侯开山冷冷拒绝道。 “开山,难得白员外一片好心,你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陈振风替白天望说起话来。 “门主你有所不知,此人是个奸商,专门做些不法之事,赚的都是些不义之财。”侯开山半点不留情面。 白天望脸色苍白,拱手道:“是我打扰了,告辞。” 陈振风急忙叫住了他,说:“白员外请稍等,让我和开山说两句。” 白天望立即便止住步了。 陈振风沉着脸说:“开山,白员外也是有身份的人,你怎能如此说他?” 冯莫在一旁叫道:“不错,白员外如此客气有礼,你也太不给人家留面子了。” 侯开山摇头道:“此人曾私下派人威逼他人转让店铺,这种人,我实在没法对他客气!” 陈振风心想,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何必如此较真,再说,对方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到时候就可以商量,让他分些好处给我们,钱财还不是滚滚而来。 不过侯开山如今做县尉了,自己必须想办法压服他,让他听自己的话,才能为鹰爪门谋取最大利益。 在他印象中侯开山一向规矩,从不敢违逆自己,并不觉得这是难事。 他正准备展露掌门威严,忽然瞧见远方走来几人,其中一名持枪男子看见侯开山后,招呼道:“侯大人。” 他向身旁一名虬髯大汉说了几句,几人便都走了过来。 那大汉拱手道:“铁枪门罗勇,见过侯大人。” 侯开山转头看去,勉强笑道:“罗泰,是你啊。”又向虬髯大汉道:“罗门主好。” 陈振风瞧见罗勇后,吃惊道:“罗勇,是你!” 罗勇哈哈一笑,道:“陈老头,你还没死吗?” 二人曾在一次武林大会见过面,不过交情并不深。 打了个招呼后,罗勇对侯开山道:“侯大人,我还赶着去拜见马王爷,先告辞了。”说着带人就离开了。 “马王爷,莫不是马空明马王爷?”陈振风惊呼。 侯开山点了点头,说:“马王爷也在大人手下做事。” “什么?”陈振风惊呆了,对他这种江湖人来说,马王爷份量可远在县令之上。 陈振风心念百转,忽然微笑道:“开山,我刚才语气重了些,你别介意。” “门主严重了,我现在去找县令大人帮忙,帮大伙找个落脚的位子,您看行吗?”侯开山一直想着安置的事,丝毫没有察觉到陈振风的几次转变。 “那就拜托你了。”陈振风和蔼道,再没向白天望看一眼,心想连马王爷都投靠的人,必定是个大人物,开山这小子跟着这种人,以后前途必定无量,可需想个法和他将关系绑住了。 忽然,他想到既然到了歙县,便用不着李平了,这亲事似乎也就没这个必要了,看来当初自己拖着婚期果然做对了。 侯开山走后,白天望还不死心,正准备再过去套套近乎,忽然瞧见侯越跑了过来,脸色大变,转身便逃了。 相比侯开山,他更怕侯越,因为后者毫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 侯婉儿见侯越一来,白天望便逃了,吃惊道:“侯越,刚才那胖子怎么那么怕你?” 侯越向白天望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那胖子就是个混球,转爱欺负人,被我打过一次,自然怕我。” “侯越,你爹爹是县尉,对不对?”陈芷忽然开口问道。 陈振风、冯莫、侯开泰耳朵都竖了起来,想要确认一遍。 侯越得意道:“对啊,正九品的官,厉害吧!” 陈振风也顾不得身份了,急问道:“他之前写信不是说刚当上班头吗?怎么这么快当上县尉了?” 这可问到侯越心坎处了,他笑道:“我爹爹算是遇到贵人了。” 当下把自家父子遇到陆原后发生的事全都说了,旁人听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想自己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陈振风心道:“贵人,果然是贵人,只希望此人也能成为我鹰爪门的贵人!” …… 屏马庄外,元庆用力敲了敲门。他刚才趁大家说话时,偷偷溜出大堂,急匆匆就向屏马庄而来,只想将自己升职的好消息告诉曹小姐。 大门内传出一道女子声音:“是谁?”声音显的十分慌急。 “是我,元庆!” 大门唰的一下便打开了,一名女子走出道:“元捕快,您终于来了,快去帮帮我家小姐吧!” 这名女子叫梅香,是曹茵贴身丫头,当初去县衙找元庆的就是她。 元庆大吃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唉,我家小姐因为在休宁开了一家墨铺,抢了另一家墨铺生意。没想到,那人不仅砸了我们休宁的墨铺,今早还追到歙城来了,说要小姐赔精神损失费给他,不然连咱们歙城的墨铺也一起砸了!” 这丫头说话慢声慢气的,元庆在一旁听的心急火燎,只盼她能说快些! 等她说完,元庆大怒道:“混账,居然敢来我们县欺负人,曹小姐怎么不找我!” 梅香叹了口气,慢悠悠道:“找了,可是县衙里的衙役说您不在,请其他捕快时,他们推诿说今日沐假,不出衙!” 元庆一拍脑袋,急急问道:“那曹小姐现在在哪?” “小姐亲自去铺子了,您随我来。” 说着就向一个方向跑去,跑的速度还没元庆走路快,他几步赶上,急道:“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在城西宣明街来顺客栈旁边。” 元庆腾的一下就跑的没影了。梅香又跑了几步,忽然想起门还没关,跑回去关了门,这才慢悠悠向宣明街跑去。 宣明街“朱宝墨铺”外,曹茵站在门外街道,沉默的看着自己刚刚经营起的墨店被人打砸,在她脚边还躺着四名大汉和一名丫鬟。 旁边围观百姓无一人肯帮忙说话,衙门捕快推诿不出,就连一向能依靠的元庆也不知上哪去了,她心中既感愤怒,又觉沮丧。 她终于明白爷爷话中之意,以曹家的名义要想在歙城内重新站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她赎回梅林苑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剩下大部分都投入墨店了,若是墨店做不起来,恐怕短时间内她的规划皆要落空。 这一刻,她想到了离开歙城。 这时,从墨铺内走出一名绿袍男子,他卷着袖子,手上握着一把扇子,走到曹茵面前,笑道: “曹茵,老子说话没落空吧,说砸你店铺那它就跑不了!你还以为你们曹家是当年的曹家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就算想赔钱给我,老子也不要了,就用你这铺子给我抵债!” 这男子叫赵宇坤,是休宁城大商之子。 “我就是烧了,也不会给你。”曹茵冷冷道。 赵宇坤大怒,扬手便向她打去,谁知曹茵侧身躲过,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赵宇坤一愣神,连退几步,大叫道:“刚全,刚全,你死哪去了,快出来帮我教训这女人,就像教训刚才那臭丫鬟一样,不用留情!” 随着他叫喊,从墨铺内走出一名光头男子,他左右手臂上各有一个铁圈,隆起的肌肉似乎都要将铁圈撑裂。 他缓缓走到曹茵面前,曹茵银牙紧咬,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将尖端对着那汉子。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名围观百姓实在看不下去了,叫道:“住手,你们刚刚已打了一个女人,连另一个都不放过吗?” “他妈的,老子的事你也敢管,刚全,揍他。”赵宇坤恶狠狠道。 听到指令,刚全一个箭步便跑到那说话男子面前,一脚将他蹬出五米远,那人落在地上后再无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其他围观之人顿时做鸟兽状,四散而开。 赵宇坤哈哈大笑,忽然瞧见一名女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女子原先也藏在人群中,但人群散去时,她反应慢了半拍,便只落下她一站立在原处,极为显眼。 赵宇坤原先还觉得曹茵已算是美人了,但见了这女子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人! 第118章 八拜之交 这女子正是苏流莺,她刚才坐马车经过时,见有人在欺负人,便想去帮忙,但一直保护在她身边的侯越,今早忽然说有事去了县衙,不在身边。 于是她只好命丫鬟玉珠去叫侯越,这丫鬟正是孙少清的贴身丫鬟玉珠,被她借给苏流莺使唤。 赵宇坤几步走到苏流莺身前,拱手道:“小生有礼了!” 苏流莺转身就逃,不过速度堪与梅香相比。 “刚全,抓住她!”赵宇坤大叫一声。 刚全一个箭步向苏流莺追去,人群中有一名书生认识苏流莺,挡住刚全,斥责道:“休得对苏姑娘无礼!” 刚全抡起拳头将他击飞,赶上苏流莺后一手拉住她手臂,将她拽到赵宇坤面前。 “快放开我!”苏流莺挣扎道。 赵宇坤听她声音柔媚入骨,急忙道:“还不放开这位姑娘!” 刚全立刻松开了手,只见苏流莺白玉一般的手臂上,留下一道红印。 赵宇坤斥责道:“刚全,你干嘛用那么大的力气,还不向这位姑娘赔罪!” 光头大汉低沉着声音道:“对不起。” “你们想干嘛?”苏流莺皱着眉头问。 赵宇坤正要说话,远处飞奔过来一人,正是元庆,他四顾一望,看到曹茵后心中松了口气,跑过来问道:“曹小姐,你没事吧。” 听他语气中充满关心,曹茵心中一酸,低声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人吗?我还道你把我忘了!” “怎么会,我就算是把自己忘了,也不会忘了你!” 曹茵噗嗤一笑,看见正在向那美貌女子献殷勤的赵宇坤,神色转冷,指着他道:“你帮我教训他一顿!” “他便是要过来砸你墨铺的人吗?”元庆问。 “墨铺已被他砸了。”曹茵沉声道。 元庆大怒,几步上前,喝道:“混账东西,居然敢来我歙城胡作非为,随我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赵宇坤瞧见他一身捕快服,顾不得讨好苏流莺了,倨傲道: “我爹和休宁葛县令是八拜之交,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苏流莺抓住机会,小跑到元庆身后,想了想,依然觉得不放心,又退至曹茵身旁。 元庆最恨别人仗势欺人,怒道:“我去你爷爷的八拜之交。” 说着话,一拳击在赵宇坤脸上,击飞两米多远。 旁边围观百姓见元庆来了,纷纷叫好起来,一人叫道:“元捕快,教训他们!” 另一人抱着肚子,怒吼道:“元捕快,我被那光头汉子踢了一脚,你别...别放过他!” 还有一人道:“元捕快,他们是休宁人,居然敢欺负我们歙县人,不能饶他们!” 赵宇坤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怒道:“刚全,你干什么吃的,看着他打老子脸吗?” 刚全一脸郑重的看着元庆,说道:“他出拳太快,我没来得及出手。” “还啰嗦什么,给我教训他!”赵宇坤没好气道。 “可他是公差。” “怕什么,天大的事有老子顶着!” 刚全应了一声,举拳向元庆挥去,元庆轻松闪过,一拳击在刚全肚子上,谁知却如同击在铁块上,手上传来痛感。 刚全受他一拳,退后半步,又举拳挥来。 赵宇坤见刚全挨了一拳,似乎打不过这捕快,冲着墨铺大喊道:“都他妈别砸了,全都出来!” 顿时从墨铺中走出一群汉子,个个五大三粗,手上要么拿着铁锤,要么拿着铁斧。 赵宇坤指着元庆道:“摆平他,别弄死就行!” 那群汉子立即加入战团。 然而没一会,便全部躺下了,唯有刚全仍在与元庆周旋。 元庆心中暗暗吃惊:“这汉子力大无穷,全身又坚硬似铁,若非不会武功,自己恐怕已输给他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元庆,要帮忙吗?” 元庆心中一振,知道侯越来了,大笑道:“我能对付他!” 他开始不断攻击那汉子膝关节,踢了十几脚后,刚全行动开始受到影响,挪转之间越来越慢,他沉声道:“少爷,我打不过这人,你快走!” 赵宇坤哪还用他提醒,见又来一人后,早就开溜了,不过跑了几步便被那名捕快拎在手里,提了回来,扔在地上。 曹茵见赵宇坤躺倒在地,向他慢慢逼近,侯越一晃身,挡在她身前问道:“你想做什么?” “侯越,这位妹妹是受害人,你别难为她。”苏流莺急忙开口。 同时元庆也喊道:“侯越,曹小姐是我好朋友,你不可对她无礼!” 侯越这才让到一旁,曹茵走到赵宇坤面前,赵宇坤惊慌道:“你想做什么?我爹可是和葛县令八拜——” “啪啪”两声,曹茵用两个巴掌封住了他的嘴,这才走回苏流莺身边,福了一礼,道:“谢谢你。” “妹妹不必多礼。”苏流莺微笑道。 这时刚全也终于败下阵来,跪倒在地,元庆想将他双手掰到身后用铁链锁起来,谁知竟掰不动,还被他甩出去了。 “我来试试。”侯越叫道,然而同样被甩出去了。 元庆和侯越同时出手,一人掰住他一只手,同时用力,刚全忽然怒吼一声,将两人都甩出去了。 “光头汉子,你再敢反抗,我就在他身上戳个洞!”曹茵冷冷道,她正蹲在赵宇坤旁边,手上金钗对准了他脖子。 赵宇坤大叫道:“混账,还不住手,想看着我死吗?” 刚全于是不再反抗,任由铁链锁住。 苏流莺握着曹茵手,笑道:“妹妹,咱们去县衙,让陆原给你出头。” 刚才元庆与刚全打斗时,她已向曹茵问清事情经过。 曹茵摇头道:“我是曹家人,县令只怕不会帮我。” “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不帮你!”苏流莺下意识哼道,然而想到陆原已经许久没来找自己了,苏流莺脸色一红,心中隐隐有些不好受。 侯越说有朋友要招待,因此与众人分别。 半路上,听着元庆谈论县令大人如何如何好,定会为曹茵主持公道,苏流莺忽然对曹茵说了句“有件事忘了处理”,便急急下了马车。 她一路向小院奔去,心情颇为难受,陆原曾追求过她半年,对她千依百顺,无时不刻不在讨好,但她当时十分厌恶陆原,一刻都不想见他。 可自从来了歙县,苏流莺发现陆原的变化,对他印象渐渐转好,特别是经过休宁之事,对陆原厌恶之情尽去,反而多了些好感,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小院里,便是等着陆原来找。 谁知自己不希望他来时,他天天纠缠自己,自己希望他来找自己时,他却又不来了,她心中只觉一阵酸楚,既然他对自己已经无意,自己又何必去见他? …… 陆原开完会议时,已临近午时,他刚出书房,便见到陆雨瞳在外面等着自己,瞧见他后,陆雨瞳向他抱了过来。 若是以前,以她身高,只能抱住陆原大腿。但如今她只轻轻一蹦,便挂在陆原脖子上了。 陆原在她后背上拍了几下,笑道:“雨瞳乖,哥哥只是出去玩了一趟,没有危险的。” 陆雨瞳抱了一阵,觉得有些害羞,便滑了下来,拉着他大手道:“哥哥,我去做竹笋炒肉给你吃!” “好,哥哥最爱吃雨瞳的竹笋炒肉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比我的炒竹笋还好吃吗?” 回头一看,正是秦幽谕,陆原急忙道:“一个是最好吃的荤菜,一个是最好吃的素菜!” “出去一趟,嘴巴倒变甜了。”秦幽谕笑道。 第119章 马将楚雄 后宅大堂。 陆原离开宅子近一个月,房间却依旧干净整洁,不用说,自然是陆雨瞳的功劳了。 陆原摸了摸她小脑袋以示赞许,望着秦幽谕说: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宁国候打算弃唐投吴,这次给他送银子过去,他已将我当做心腹,商议军事方略时我也参加了,这便是我在宁国待那么久的原因!” 秦幽谕似乎并不惊讶,笑道:“他果然心怀异志。” “你是如何知道的?”陆原惊道,这可是重要机密,要是朝廷也知道了,宁国候和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你别担心,是秦泉告诉我的,他本准备投靠赵匡胤,想着迟早会和南唐打仗,便决定摸清南唐兵力部署情况,无意中发现宁**布防的重点从吴越慢慢向金陵府转移,这才知道宁国候心怀异志。” 陆原松了口气,道:“眼下有宁国候的势力在三州盯着,朝廷应该发现不了什么,但咱们也必须赶紧加强实力,否则一旦宁国候举事,咱们就要面临战争了。” 秦幽谕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沉声道:“陆兄,莫怪我这时泼你冷水,我觉得冯延庭成不了事。” “那依你之意,我们该怎么办?”陆原何尝不知道宁国候会失败,但眼下自己已经被他裹挟,难以置身事外。 秦幽谕望着陆原,嘴巴张开几次,却又都闭上了,陆原第一次见她这样,缓缓道:“有话但讲无妨。” 秦幽谕低着头说:“眼下咱们最好的方法是将此事密报朝廷,朝廷念你弃暗投明,应该不会再——” “不行!宁国候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一直待我不错,我怎能在背后害他!”陆原摇头打断。 见秦幽谕低头不语,陆原走到她身边,板着她肩膀道: “谕儿,我知道依你的性子,为了自己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你一心为了我好,我又怎能不知,可就算是死,咱们也决不能做出这种事。” “可要想成就大业,有时候就必须舍去一些东西。”秦幽谕幽幽道。 “我又何尝不知,可只要当你舍了一样,就会舍的越来越多,身边的一切都会视做筹码,我怕将来变成一个连身边深爱之人都能舍去的人。”陆原低声道。 陆雨瞳别的没听懂,只听到陆原要舍去身边心爱之人,叫道:“哥哥,你不能抛弃我。” “放心,绝不会的。”陆原摸着她脑袋坚定道,他原本就是为了给陆雨瞳更好的生活才来的歙县,决不能忘记这份初衷。 秦幽谕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轻声道:“陆兄,你说的对,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割舍了我,我宁愿现在死去。” 陆原不再多言,微笑着将她抱在怀里。 没一会,秦幽谕便收起情绪,将他推开,说:“既然咱们跟随宁国候,就一定要助他成事,咱们继续增强实力,等大战开始,我们再想法帮宁国候获胜。” “就这么办,眼下宁国候已经允我组建五千府兵,不过兵粮军饷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那就最好了,有五千兵马,便可以尽力一搏了!”秦幽谕欣喜道。 “咱们现在养得起这么多人吗?”陆原问。 秦幽谕默默计算片刻,说:“五千人一个月大概要两千多两饷银,近千石粮食,加起来三千两银子左右。算上刚收的税,县衙公库中已有近万两,我和弟弟那里军饷加起来还有六千多两,可以坚持近半年了。” 养兵果然废钱,陆原心中感慨,说:“你竹屋里的古玩字画有时间也可以拿去卖掉了,应该还能再卖三千两,多支撑一个月。另外将公库中银子都换成粮食,粮仓中至少要存一万石粮以上,以后发不起饷可以发粮代替。” 秦幽谕点头记下,微笑道:“你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炒竹笋!” 陆雨瞳急忙从椅子上滑下,跟着道:“我也去做竹笋炒肉!” 看着二人向厨房而去,陆雨瞳还抢到了前面,陆原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而入,却是孙少清和秦泉,孙少清快步走到他身边,抱着他手臂,嫣然笑道:“原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许久没见,有些想你了。”孙少清笑道。 秦泉在身后咳了几声,道:“姐夫,孙家嫂子。” 孙少清听他如此称呼自己,心中微喜。 “姐夫,我想向你要一人。”秦泉说。 “谁?” “进来吧!” 随着秦泉声音落下,从屋外走入一人,此人极为高大,还要低着头才能进门。 陆原瞧着这人颇为面熟,正在想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便听秦泉说道:“此人叫楚奴,原本是孙家嫂子手下马夫。” 难怪看着眼熟,可不是孙少清马夫吗?当年自己在孙府招募家丁时,孙少清马车来而复去,马车夫又高又壮,就是此人,后来也偶尔见过几面。 “之前孙家嫂子送给团练营的一百匹马比我自己买的马还要好,我便知孙家有相马高手。”秦泉笑道,他便是因为孙少清送马一事,对她态度大为改观。 “你是想让他帮你养马吗?”陆原问。 孙少清心想,难怪他突然找我,要我带着楚奴来见原哥,没想到居然是想收楚奴入麾下。 不过看在他叫自己一声嫂子份上,便应了他吧,孙少清心想,淡淡道:“楚奴,你以后就跟着秦校尉吧。” 楚奴怔怔的望着孙少清,神情颇有不舍。 孙少清微微一笑,好言安慰道:“你好好养马,便如同服侍我一般。” 秦泉见二人都误会了,笑道:“姐夫,我并非让他养马,我想让他在我手下做都头。” 孙少清吃惊的望着秦泉,她一直觉得楚奴不过一马夫,莫非他还会打仗吗? “只要清儿同意,我没有意见。” “难得秦校尉看得起他,我没意见。”孙少清笑道,对楚奴说:“还不谢谢秦校尉!” 楚奴暗叹一声,看来自己命中注定,逃离不了战场,他沙哑着声音道:“多谢秦校尉。” 陆原见秦泉准备告辞离去,说道:“你姐姐正在厨房做饭,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秦泉笑道:“多谢姐夫。” 孙少清听后却是一惊,问:“她在厨房做饭吗?” “是啊,怎么了?” “原哥,你带我去厨房,我也给你做。”孙少清哼道。 陆原失笑道:“她们估计都快做好了,改日再尝你手艺,这次就老老实实坐着等吃的吧!” 说着将饭桌搬到中间,又搬来几张椅子,秦泉也过去给他帮忙。 孙少清转念想到,自己从未下过厨,若是现在去做,反而会丢脸,不如回去苦学厨艺,来日再给原哥做饭,于是老实的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秦幽谕左手端着一盘炒竹笋,右手端着一大桶饭进入大堂,见弟弟和孙少清也来了,也不多问,放下饭菜便坐了下来。 “雨瞳呢?”陆原问。 “她听到又来客人了,说还要多煮点饭,打发我来招呼客人。”秦幽谕笑道。 陆原听后哈哈大笑。 又过了半晌,陆雨瞳如同表演杂技般,左右手各端一盘菜,头上还顶着个木桶,将她那根标志性的小辫子都压弯了。 陆原急忙上前帮她拿起饭桶,又让秦泉去叫候家父子。 秦泉去了一趟,只说二人都不在家,陆原点头道:“那好,咱们自己吃吧。” “楚奴,你不必在这里等我了,也去外面吃饭吧!”孙少清吩咐道。 “去外面干嘛,一起吃吧。”陆原招呼道。 孙少清下意识有些抗拒,她出身大商之家,等级观念较深,但既然陆原都开口了,她总不好和他反着来,只好道:“那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多谢小姐。”楚奴低声道。 于是陆原家难得的吃了一顿热闹饭,孙少清与秦氏姐弟借着饭桌,关系突飞猛进,陆原与秦泉、楚奴喝了几杯酒,楚奴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第120章 铁将刚全 席间,陆原问起他来历,当得知他是孙少清捡来的,楚奴并非他本名,沉吟道:“楚兄这样的九尺男儿,怎能随便取这种名字,不如改一改为好。” “那不如原哥帮他取一个吧。”孙少清微笑道。 “楚兄可愿意?” 楚奴对陆原颇有好感,低声道:“便听大人的!” 陆原沉吟半晌,忽然一拍桌子叫道:“不如叫楚霸王如何?” 除了陆雨瞳和楚奴,其余三人都大笑起来,孙少清娇笑道:“原哥,你可是进士出身,怎么取这么一个名字?” 因为自己是个假进士,陆原暗哼一声,感觉这名字挺好的,向楚霸王项羽看齐嘛。 只听秦幽谕笑道:“不如叫楚雄如何?” 其他人纷纷叫好,唯有陆原一人闷不做声,孙少清不料他还有如此孩子一面,柔声道:“那就听你的,叫楚霸王好了。” “算了,就听谕儿的吧,不然我怕楚兄成名后会怪我。”陆原微微一笑道。 就在这时,元庆忽然敲门走了进来,见众人在吃饭,呐呐道:“大人,我没打扰到您吧!” “没有,我们都吃完了,你有什么事吗?”陆原问。 “有件案子需要您处理一下。” 陆原点了点头,对其他几人道:“你们慢慢聊,我去一趟。” 他刚一离去,孙少清与秦家姐弟就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亲热交谈像假的一样。 倒也不是她们做戏,而是二人相处时间太短,有陆原在时,便相当于有了润滑油,二人都比较放松,还能交谈几句。 等陆原走了,便觉得相互间还是有些陌生,不知该说什么。 孙少清忽然道:“不如我们去瞧瞧原哥那边有什么事吧。” “也好。”秦幽谕笑道。 转眼间,人就走光了,只留下陆雨瞳一人,她将炒竹笋的盘子和竹笋炒肉的盘子并在一起,见炒竹笋的盘子中剩余的菜多一些,微微一笑,有些得意。 到了二堂,陆原瞧见堂内除了衙役,还有一名清冷女子和两名被铁链锁住的男子。 一路上,元庆已向他简略说了事情经过,这时孙少清和秦幽谕等人也跟来了,陆原说道:“清儿,你来的正好,你看此事怎么处置比较妥当?” 于是元庆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孙少清还未说话,躺在地上的赵宇坤大叫道:“县令大人,我爹爹与休宁葛县令是八拜之交的交情,您可得顾忌着葛大人脸面啊!” “八十拜也没用,清儿,你不用理他?”陆原没好气道。 孙少清沉吟道:“他毁坏了曹家多少东西,便赔偿多少银子,另外公然打砸店铺,打伤他人,还要判牢狱之刑。” 对于和曹家过去的恩怨,她如今已不太放在心上。 赵宇坤听的骇然失色,叫道:“我不是歙县人,你们无权关我!” “只要在我们这里犯了法,管你是哪里人,都得去大牢里蹲着。”元庆哼道。 赵宇坤见陆原似乎没有给葛县令面子的意思,又叫道:“我没有犯法,也没有打人,都是别人做的!” “那还不是你指使的?” “没有,我没指使他们,都是刚全的主意,是他威胁我这么做的!” 跪在地上的光头大汉浑身一震,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元庆当捕快以来,已见过不知多少像赵宇坤这样的小人,也不理他,对刚全道:“你主人可是打算把责任都推你身上了,你怎么说?” 刚全沉声道:“不错,是我指使的,也是我威胁他这么做的。” 元庆大吃一惊,道:“你疯了,干嘛替他顶罪,你放心,有陆大人在此,他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刚全将眼一闭,淡淡道:“不用多说了,将我关入大牢吧!”说着转身就想去牢房。 元庆过去拉他,不仅拉不住,反而被他向前拖着走。 “此人好大的力气!”陆原惊道。 孙少清一笑,道:“楚雄,你去和他比比力气。” 她素知自己这名车夫力大无穷,能搬起一辆马车! 楚雄几步上前,将手搭在刚全肩膀,他顿时动不了了,刚全怒吼一声,使出全身力量,将楚雄带动了半步,楚雄神情一厉,手上用劲,又把他拖回来了。 刚全拼尽全力,却再也无法动弹分毫,他怒道:“若非我脚受伤,不一定输你!” 楚雄在他腿上看了两眼,见果然有伤,点头道:“也许吧。” 陆原忽然走到刚全面前,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包揽罪名!” 秦幽谕怕全刚暴起伤人,忙护持在他身旁。 刚全闭目不答, “你就算不说话,赵宇坤也会坐牢,但如果你肯明说,并且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让他多赔些钱,免去牢狱之灾。” “刚全,快说!”赵宇坤叫道。 刚全看了眼赵宇坤,闷闷道:“我母亲病重时,是他花钱替我母亲治病!” 赵宇坤一怔,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将若晴那丫头赏给了刚全,他才这么忠心,没想到是这件事。 “好,不想还是个孝子,我希望你能在我手下做事,如何?”陆原微笑道。 刚全向赵宇坤看去,赵宇坤感慨道:“刚全,既然人家看上你了,你就去吧。”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舍不得这光头了。 “好。”刚全点头应允。 “赵宇坤,你立即命人将刚全母亲送来歙县,然后和曹小姐商议额外赔偿款项,只要她答应了,便免了你牢狱之刑!”陆原做出了判决。 “好,多谢大人。”赵宇坤急忙道。 陆原又对曹茵道:“曹小姐,本官爱惜刚全人才,不愿他毁在赵宇坤手下,因此没有判赵宇坤牢狱之刑,还请见谅。” 孙少清眉头一皱,心想原哥把自己姿态也摆太低了吧,何必对曹茵这么客气,给她这么多赔偿她就该暗着欢喜了。 “多谢陆大人,民女怎敢责怪大人。”曹茵轻声答道。 二人经过简短商议,曹茵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漫天要价,得了五百两精神损失费,再加上墨铺被打砸的损失,一并谈妥。 她还提出用休宁墨铺交换一间歙城墨铺,赵宇坤只想着免刑,也答应了。 这之后,赵宇坤被关押在大牢,等休宁消息,刚全被带去休息养伤,曹茵和元庆则告退离去。 “秦指挥,你觉得此人如何?”陆原问道。 “有成为一员虎将的潜力。”秦幽谕正色道。 秦泉心想,姐夫毕竟偏心,见我得了楚雄,便想给阿姐也找个好帮手。 曹茵没走多久,侯开山又来了,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怎么和陆原开口,等见了陆原,还是照实说了,神色颇为不安。 “侯县尉不必为难,在县衙在册的公宅中选一处,暂时安置他们就是了。”陆原笑道,从此事可以看出侯开山十分廉洁,他这个做上司的自然要帮衬一下。 “多谢大人,等属下有钱买了宅子后,便让他们搬出来。”侯开山感激道。 陆原笑着点点头,心想侯开山缺钱,以后他立功了倒可以赏他银钱或者住宅之类的。 之后秦氏姐弟各自告辞离去,他们如今住在团练营和城防营衙门,孙少清也回小院准备办公。 虽说今日放了假,她们却都觉得时间不够用,充满干劲,都不愿休息。 陆原则懒得很,吃完午饭,便将一张躺椅放在庭院大树下,准备午睡一会。 只可惜他这一觉注定睡不成,没躺一会,秦礼便兴匆匆跑进后宅,出了个主意,说可以假装盗匪去周围县闹一闹,就像之前三大寨去了别县,结果不少百姓就搬迁来了。 为了立功他可谓是绞尽脑汁,只可惜陆原没有同意,他只得悻悻而归。 第121章 歙州李张 秦礼走了没多久,又有衙役通报,有人找上门来,指名要见县令。 陆原问了问,得知求见的是名老者,便让衙役将人请入后宅。 等了没一会,衙役带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进入后宅,这老者正是张德仲,他笑道:“老夫不请自来,大人莫怪!” 陆原见这老者神情气度皆是不凡,微笑道:“不知老先生何事找我?” “老夫听说县尊有意扩充本县人口,特来献策。” “太好了,咱们去大堂说话。”陆原欣喜道。 二人分宾主落座,陆雨瞳端着茶托过来为二人倒茶,小小年纪,家务能力已快接近满分。 张德仲诧异的看了眼陆雨瞳,问:“不知这位小姑娘是?” “是舍妹,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张德仲没有回答,左右看了一眼,又问:“县尊家中没有下人吗?” “没有,就我与舍妹两人。” “莫非有什么缘故? “我能照顾好哥哥,不用他们。”陆雨瞳插嘴道。 陆原摸了摸她头,笑道:“正如舍妹所言,何必花那冤枉钱,先生快说说有何办法?” 张德仲微微一笑,像没听到陆原催促似的,再次询问:“不知县尊高堂可还在否?” “不在。” 他见这老人行事不按常理,特立独行,有几分熟悉的感觉,隐约想起了王质,心中又惊又喜,莫非自己运气这么好,有贤才主动来投? 那老者又问:“不知县尊可有妻室?” 陆原心中有了猜测,也就不再催促他献计,笑道:“没有,就我和妹妹相依为命。” 张德仲点点头,忽然语出惊人道:“如果县尊做了皇帝,不知准备做哪些事?” 陆原猛吃一惊,若非他已将这老者当做王质一样的高人,不然非以为他是疯子不可。 不过他毕竟第一次见这老者,对他怎可不加防范,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乃南唐臣子,只知忠君报国。” 张德仲微微一笑,道:“那老夫换个问法,不知如果让陆县尊来治理国家,县尊可有什么良策?” 陆原隐约感觉这老者在试探自己,知道这时候只有露出点东西,这老者才有可能投效自己。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要想国家经久不衰,无外乎八个字。” “哪八个字?” “以民为本,改革开放。” 张德仲一愣,说:“以民为本老夫知道,何谓改革开放?” 陆原站起身,将后脑勺对着他,徐徐道:“众观历史,无论再强盛的朝代,再牢固的制度,时间一长,便会渐渐腐化,若想对抗这种腐化,就需要不断的改革,用新的制度替换已腐化的制度,这便是改革!” 他偷眼瞧了张德仲一眼,见他一脸惊愕,看来效果不错,继续道: “一种文明要想发展,要想进步,执政者就必须学会包容不同的东西,不断吸收学习。如果故步自封,骄傲自满,文明反而会倒退,不仅所有人的生活会随之倒退,还有可能被其他文明灭亡。” 张德仲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不解、诧异、震惊、倾佩等等神情不断闪现。 陆原安静的等着他反应,几个月前他与王质讨论当权者该如何治理天下,才能让所有人安居乐业时,也说过这番言论。 陆原望着张德仲,心想,老头,你到底是不是像先生一样的大才呢?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老头为什么一开始会问他当了皇帝会怎么做,莫非他已察觉到自己的野心了吗? 老者所有神情最终转化为笑容,微笑道:“也就是说朝政要想持久,需要不断变法,民生要想提高,需要海纳百川,去粗取精。” 他起身下拜道:“老夫开化张德仲,今日闻听陆县尊高论,幸甚至哉,愿辅佐县尊成就大业!” 陆原大喜,心想,成了。 扶起他,陆原笑道:“老先生请起,不知老先生想辅佐我成就怎样的大业?” “县尊有怎样的志向,老夫便有怎样的手段。”张德仲抚须笑道,看起来对自己极为自信。 相比之下,陆原更喜欢王质那种平时低调,关键时一鸣惊人的类型。 “不知老先生有何策能增加本县人口?”陆原再次问道。 “眼下北方朝代有更替之象,最易产生流民,县尊何不派人去北方流民聚集处,宣扬歙县,吸引流民来投?” 陆原心想:“这倒确实是个好主意,之前自己太过于局限了,只把目光盯在周围。” 只听张德仲继续道:“不过也需提前准备好粮食与住所,以防流民变为暴民。” “好,就这么办!”陆原拍手道。 “此乃一策,还有二策。” “不知二策是什么?”陆原问。 “吴越国,睦州刺史孔既与当朝内衙统军胡进思不合,如今胡进思权倾朝野,早想除掉孔既,县尊只需派人匿名给胡进思送封信,说孔既见南唐灭楚,准备弃吴就唐,献睦州给南唐。 胡进思不管信不信,都会趁机对孔既动手,届时,在睦州城放流言说吴越朝廷要攻打睦州,睦州百姓在孔既治理之下,民生早已十分艰苦,必定四散而逃,歙县与睦州可通新安江直达,只要再宣传一下歙县治安好、民生稳、赋税低,相信必有不少百姓走水路来歙县落户!” 陆原简直听呆了,这不是和宁国候叛变有点像吗?这条计谋听起来总觉得有点玄乎,他问道:“一封匿名信和一条流言就有这么大威力吗?” 张德仲微笑道:“这不过因势利导,既然胡进思已得势,孔既迟早保不住刺史之位,我们不过推波助澜。睦州百姓在孔既治理下民生艰难,民心已失,此时流言最能起到作用。不过放流言之人最好选派商人,如此更易取信于人,再派一些人暗中接应,便没问题了。” 陆原大喜,起身下拜道:“先生大才,在下佩服之至,明日我就派人去办这两件事。” 这时,忽有衙役来报,纪阑求见。 “请纪大人过来。”陆原说。 “是。” 没过多久,纪阑便到了。 “大人。”纪阑向陆原见了礼,冲着张德仲瞪眼道:“你急匆匆过来,找陆大人说了何事?” “你不是说陆县尊想扩充人口吗?老夫正是来献策的。” “纪大人,你与张老先生认识吗?”陆原问道。 “便是纪兄一纸书信,老夫才从开化搬来歙县。”张德仲笑道。 陆原心中极为欢喜,这便是蝴蝶效应了,拜纪阑为博士,就引出个张德仲,看来以后要多多敬贤,如此便会有更多人才归附。 不过明明之前听说纪阑很孤僻,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好的人缘。 “我想拜张先生为本县录事,不知先生可愿意?”陆原拱手道。 “既已答应辅佐县尊,岂有不从之理?” 陆原大喜,让陆雨瞳上酒,与两位老者痛饮了几杯。 三人闲聊几句,忽然聊到人才上,纪阑叹道:“只可惜李子谦没来,若是他也能来辅佐大人,何愁大事不成?” 他似乎和张德仲一样,也看出陆原心怀异志。难道自己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吗?陆原摸了摸鼻子想到。 “你也给他写信了?”听到李子谦的名字,张德仲皱起了眉头。 “不错,只可惜听李子谦家人回信说,他前段日子忽然去了泉州。” “不知李子谦是何人?”陆原问。 纪阑看了眼张德仲,笑道:“歙州素有李张之说,指的便是祁门李子谦和开化张德仲,二人皆有匡扶社稷之才。” 陆原又惊又喜,难怪王质说此地也有大才,想必指的就是他们,可为何自己在县城访贤时,却只听人说起沈良? 他自然不知道在王博士的多年领导下,歙县学术之风早已乌烟瘴气,有才之人早已逃离此处,留下了的士子们组成了清派,沈家老爷子正是清派之首,他们得沈老爷子暗中授意,自然会推荐沈良。 第122章 人口攻略 张德仲也是听说好友当了经学博士,才愿来此地。 他抚须叹道:“纪兄过誉了,老夫曾在真际寺见过两名人杰,这二人之才皆远在我之上,其中一人便是张子谦。” “不知另一人是谁?”陆原问道,连张德仲都如此推崇,想来必定又是个大才,这种人可不能放过。 “另一人便是那有“十年术相”之称的王质。”张德仲笑道。 陡然听到王质之名,陆原又惊又喜,叫道:“没想到张先生也认识王道长,不知十年术相是什么意思?” 他与王质认识也有段时间,却从未听过他这个外号。 “没想到县尊也认识王质。”张德仲微微一笑,说:“相传王质有一种奇术,凡是寿元不足十年的人,他皆能一眼看出。” 陆原暗暗吃惊,心想,也不知道他看过我的没。不过自己这么年轻,自然可以活十年以上,倒也不必担心。 “莫非王质也在歙县吗?”张德仲问,陆原虽只是名县令,但张德仲却十分看好他,怀疑王质说不定也在他麾下。 “他曾在歙县帮过我,只可惜后来离去了。”陆原感叹道,将与王质认识的经过说了。 “我也听说过此人,听说他为人过于刚直,难得有陆大人这样的包容之主肯收留,却弃之而去,可见眼力并不怎么高明。”纪阑皱着眉说。 陆原听他如此拔高自己,只觉脸上发烧。 张德仲听后暗笑不已,纪开叔自己便是刚直之人,居然还说别人。不过想到王质此人确实嫉恶如仇,若是刚而犯上,恐怕很难得到重用。 陆原对王质一直有总特别的感情,也许以后不管自己再碰到怎样的谋士,在他心中都无法取代王质的地位,他一时间神色有些郁郁寡欢,张、纪二人见此皆告退去了。 陆雨瞳见人走了,默默收拾起茶杯,她凭借人小话少,已渐渐快练成隐身能力,旁听别人说话时,别人很难察觉到她。 洗完茶具,陆雨瞳见陆原还呆呆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外怔怔出神,说道:“哥哥,这次你出事后,我师傅也去找过你。” 陆原“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 陆雨瞳用手在他眼睛上晃了晃,见他没反应,自顾去庭院练功了。 …… 第二日一早,陆原先和秦幽谕商议了一番,之后召集众人,分派去睦州和北方的任务。 这次开会的人与上次相比多了几人,张德仲、元庆、张万德、金兰芝、罗泰、莫小生、徐前也都参加了,除此之外还有新任皂班班头的陈末和张轲,小小的书房显得格外拥挤。 陆原见人到齐,说道:“先公布一项任命,由张德仲老先生担任本县录事。” 孙少清听后心中一凛,幸好没向原哥提议让许二叔担任录事,不然他若拒绝了,自己肯定不乐,若没有拒绝,现在肯定会怪自己。 陆原接着问道:“不知咱们衙门内武功最好的五位是谁?” 马空明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金元武看了眼马空明,也将手放在身后,没有言语。 侯开山沉吟道:“马捕头和金校尉自然是第一、第二,属下勉强居第三,至于第四——” “第四自然是我,其实侯县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想和你争争第三。”张万德大声插嘴。 侯开山并不受挑衅,沉吟道:“张捕头确实可以算第四,第五应该是罗班头。” 展元犹豫片刻,放弃了自荐,虽说他修炼三元功后,武功进步很大,未必敌不过罗泰,但如今自己已是县尉,再去争功的话必惹人怨。 “好,如今有一个任务,需要一人去杭州,匿名给胡进思府上送封信,就说睦州刺史要弃吴就唐,另外还需要二十名商人去睦州放流言,说吴越朝廷要派兵攻打睦州,再多宣传一下咱们县的好处,引导百姓搬迁过来,此事交给孙小姐来办,其他人皆需配合。” “是,我会尽快招募一批商人。”孙少清道。 “大人,我觉得流言和宣传并不一定要局限于睦州,在睦州散布之后可以前往杭州、越州等邻近州继续散布,如此效果将更好。”秦幽谕进言道。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提前做好歙县县令陆原爱民的宣传,等将来攻打吴越时,让那些百姓不至于太排斥己方。 “张老先生觉得如何?”陆原问,毕竟这主意是他的。 “可行。”张德仲肃然道,他和纪阑一样,集议的时候特别严肃。 “那好,就按秦指挥提议,此事由马捕头、金校尉五人负责在暗中接应。” 其他四人都欣然领命,唯有侯开山道:“大人,您身边需要人保护,我还是留下来吧。” “大人,侯校尉说的有理。”秦幽谕说。 “我也赞同。”孙少清也附和道。 陆原心知他们关心自己,也不好拒绝,说:“那好吧。” “还有一个任务,需要派人去北方,在流民多的地方做本县的宣传,此事由元庆和徐前各率领二十名精干衙役去办。”陆原补充道。 二人拱手领命。 徐前原本是名普通捕快,但连续破了好几个案子,根据功劳,被提拔为班头。 “大家听好,这两件任务虽然重要,但咱们之前的方针更要落实,还要不断发展县城商业,提高治安,这才是根本所在,大家明白吗?”陆原朗声道。 众人齐声应是。 最后,陆原交代:“袁主簿,你派人去周边村落,让各村村长做好接纳新村民的准备,可派衙役协助他们搭建一些新房,北方来的流民必定缺衣少粮,也要提前备好。还要划分好田地,让他们来了就能分得田地和粮种。” “大人放心,下官定做好此事。” 任务分配完毕,接下来便是一场冲击万户的人口大作战。为了在升府后获得晋升,县衙内所有人都各自打着不同的算盘和主意。 …… 长威镖局大堂内,金木行正拿着本小书翻看,书的封面上写着“全府编制”,里面有关于府衙的官职编制。 金兰芝走了进来,问道:“爹爹,大哥和元庆都已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要出发了。” 金木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金兰芝走到他旁边,看着册子问道:“您还在研究这个吗?” “这种大事怎能不早做谋划?”金木行笑道,收起册子,道:“走,去你大哥那看看。” 到了金元武房间,却见他轻装简从,只拿了一个包袱,一顶帽子,一个包袱,一张弓。 他自从参与过剿匪后,开始学枪法和弓法,短短时日便有很大进步。尤其是弓法,凭借着善于蓄力的三元功,威力十分惊人。 “上面是怎么安排的?”金木行问。 “爹,这可是县衙机密。”金元武皱眉道。 这次任务二十名商人分为两队,一队从睦州到杭州,由他负责保护。另一队从睦州到越州,由张万德和罗泰负责,马空明负责去杭州将密信送到胡府。 这事若是泄露出去,任务无法完成不说,参与之人还会有危险。 “好,我不问就是了。”金木行笑了笑,嘱咐道:“路上只需完成好大人交代的任务就行了,不要管闲事。” “我理会得。” 全部收拾妥当后,他向二人说:“爹,兰芝,那我走了。”说着大步离开了镖局。 歙城北门。 元庆带着十名衙役正准备出城,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左右一看,发现声音来自城门外一辆马车旁的一名女子,正是曹小姐侍女梅香。 他快步走去,还未说话,马车车帘被拉开,一名女子道:“你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你许久了。” “曹小姐,你是来为我送行吗?我说刚才去你家找你时怎么没人。”元庆欣喜道。 第123章 破庙相遇 “我和你一起去,快上马车吧,我还另外准备了两辆马车,你叫你属下一并上来。”曹茵淡淡道。 “我们这次出去可是有公事,你去做什么?”元庆吃惊道。 “我去开辟商路,顺便和你同去,我载你们一程,你们给我当免费保镖,这不挺好吗?” 元庆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次可是有重要任务要完成的。” “就你那呆瓜脑袋,能完成什么任务,指不定就搞砸了,我与你同去的话还能帮你出出主意。”曹茵哼道。 元庆心想那倒也是,曹小姐冰雪聪明,要是自己,说不定真搞砸了任务,到时候可不好交代。 他本身对曹茵的话就很难抗拒,于是不再拒绝,上了马车。 马车内宽敞奢华,还有一股淡淡幽香,曹茵笑问道:“衙门那么小气吗?都不给你们经费,居然让你们走过去。” “那倒不是,孙小姐给了我一百两银子,不过我觉得该省着点,说不定之后需要用到,我们脚程很快,比马车慢不了多少。” “陆大人让你们去哪?”曹茵打听道。 她只知道元庆被县令派出去完成任务,具体干什么并不知道。 “开封府。”元庆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简略答道。 曹茵暗哼一声,心想就你这呆瓜还想瞒我事情,看我路上怎么套出你话来,对马车夫喊道:“去开封!” …… 公元950年,保大七年,十一月, 当陆原派手下积极扩充人口时,北方发生一场大战,汉国天雄军节度使郭威造反,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率兵渡过黄河,在七里坡大败汉军,隐帝刘承佑出逃途中被郭允明所杀。 历史进程中的五代十国,终于进入了后周时期,也是五代中最后一代。 保大七年,十一月十八日。 夕阳西下,在杭州通往睦州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车内坐着三人,一人脸上布满皱纹,是名瘦弱老者。一人华装丽服,是名美貌女子。最后一人是名扎着根麻花辫的少女,脸上有许多雀斑,看起来像名乡村女子。 三人皆低头想着心事,没有任何交流。 华服女子大约二十多岁,三人中她的神色最为凄苦,想着最近所发生的事,她简直怀疑自己在做一场噩梦。 忽然马车外响起一阵马蹄声,华服女心中一惊,拉起帘子向窗外看去,只见一匹马从马车旁快速驰过,没一会便不见踪影。 见不是冲着她们来的,她心中总算松了口气,然而想到如今境况,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之后奇怪的事发生了,一连又有四匹马从马车旁经过,华服女不安的问道:“安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马车外传来一道男子声音:“看起来都是些江湖人,应该没事。” 华服女叹了口气,见坐自己对面的老者和少女都沉默异常,勉强笑道:“你们不用太担心,等到了睦州,想来就没事了。” 老者惨然一笑道:“夏姑娘,老夫已是半截身子进了棺材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连累了你们,老夫实在是追悔莫及。” 说到后来,声音已哽咽起来。 辫子女伸手搭在老者干枯的手掌上,轻声道:“爷爷若这么说,那也是我最先连累了爷爷。” 她容貌虽不甚美,声音却是极为轻灵。 老者拍了拍她小手,道:“傻孩子,爷爷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连不连累的。” 这时车外那名男子大声道:“玉容,看这天色,马上有场大雨,咱们去刚才经过的破庙躲躲雨吧!” “他们不会追来吧?”夏小姐惊慌道。 “放心,没那么快的,而且天色渐黑,咱们也该找个地方歇一宿了。” 夏小姐答应一声,于是马车缓缓转向。 过了不久,车外果然传来叮咚雨声,夏玉容取了把雨伞,递给了赶车的安义山。 还没到破庙,车外又不断有马蹄声传来,却是那些武林人见要下雨,也起了去破庙躲雨的心思。 到了破庙外,几人撑着伞奔入庙中,但雨势太大,就这么短短几步,几人身上都淋湿了,其中以赶车的安义山最惨,下半身几乎湿透了。 这是间武圣庙,破庙正中间供奉着关羽神像,只不过神像右手本该握着的青龙刀却不翼而飞。 庙虽破旧,却依然能遮风挡雨,庙内正中间位置已生起了火,五名男子正围着火堆交谈,想来就是那些武林中人。 他们见夏玉容四人进了庙,其中一名五短身材的汉子道:“朋友们不妨一同过来烤火!” 安义山却是在江湖中行走过的,知道江湖险恶,拱手道:“多谢好意,我等另起火堆就是。” 那汉子大笑道:“喂,他们还以为咱们是坏人呢!” 夏玉容见这人如此放浪形骸,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名头上扎了根布带的年轻人淡淡道:“邓聪,你这个样子还以为看起来像好人么?” 邓聪脸上笑容尴尬起来,不过他对这年轻人有些忌惮,被如此顶了一句,也没有发作。 安义山听到邓聪两字后心中一惊,想道:“莫非是越州邓聪吗?听说此人颇为侠义,若真是他,倒确实不能失礼。” 他拱手道:“我等身上有些麻烦事,怕连累了各位朋友,绝无不敬之意。” “有什么麻烦不妨与我们说说,就算我解决不了,有单大哥和小飞侠段少侠在此,还怕帮不了你们吗?”邓聪大笑道。 夏玉容心中微感诧异,没想到此人如此豪爽,一言相交便愿意出手相助。 安义山之所以这么说,便是有求助之意,闻言大喜,正待开口,那王姓老者忽然道:“还是莫要再牵连他人了。” 安义山对这一老一少可没夏玉容这么好耐心,冷冷道:“那你莫非是想看着我和玉容与你们陪葬了?” “老夫并无此意。” “安大哥,莫要如此对王爷爷说话,他毕竟救过我一命。”夏玉容插口道。 安义山大声道:“若不是他们,你我又怎需四处逃命?” 那围着火堆坐的五人都听的有些糊涂,邓聪道:“诸位请过来坐,发生了何事不如对我等说一说,若有恶人欺负了你们,我等绝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邓大侠。”安义山没有再迟疑,走了过去,夏小姐三人只好跟了过去。 邓聪微微一笑,手掌摊向一名黑衣青年,介绍道:“这位是快刀门冷潘。” 接着按照所坐顺序依次介绍道:“这位是小飞侠骆小北,这位是河北单顶山,这位是流沙帮马横。” 最后他才介绍自己,笑道:“我是越州邓聪。” “久仰久仰,不想今日能在此处遇到如此多大侠。”安义山拱手道,其实他听过的只有邓聪和骆小北之名,但其他人与他们一路,想来不会是坏人。 他转头对夏玉容道:“玉容,这些都是江湖上的英雄。” “小女子夏玉容,见过各位英雄。”夏玉容福了一礼。 除了安义山和夏玉容,那名老者和辫子女也自我介绍了一下,老者叫王归,辫子女叫鲁云儿。 江湖人最看重脸面,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五人见安义山将自己抬的很高,都有些得意,特别是介绍对象是这么娇滴滴的一位女子。 小飞侠骆小北已偷瞧夏玉容好几眼了,心想:“江湖中可见不到这样的女子。” 这倒并非江湖中没有美人,而是江湖中女子都比较豪放,不像夏玉容这般知书达礼,含羞带怯。 待四人坐下后,邓聪笑道:“我五人这次是接了梧桐山庄水庄主通缉榜文,一同缉拿采花贼花即落。” 听到花即落之名,安义山大吃一惊,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大淫贼,不想这几人居然敢去捉他。 第124章 雨夜惊闻 单顶山瞧见安义山神色,淡淡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捉不了他?” 他是出名的暴脾气,别人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他是一个神色不合便翻脸动手。 安义山急忙拱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有些吃惊,请勿见怪。” 单顶山哼了一声,这才放过。 邓聪笑道:“花即落以前可是擒龙堡大少爷,后来才堕落成淫贼,其实我等已与他交锋过一阵,他不敌逃了,我等正要追赶,若非这场雨,说不定已将他捉了。” 安义山正要说几句夸赞的话,忽听庙外雨声中夹杂着马蹄声,一人骤马行至庙外,将马随意系在庙外一颗树下,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那人身穿白色圆领袍衫,头戴幞头纱帽,相貌俊朗,背上背着一柄长弓,身上虽被雨淋湿,神情却十分沉静,行走间透着一股气势。 他向几人随意拱了拱手,独自在另一边坐下生火。夏玉容心想:“这人看起来倒比那五人看起来像英雄。” 邓聪向安义山打了个眼色,向背弓男子努了努嘴,显然是在问:“莫非此人是冲着你们来的?” 他瞧得出这背弓之人很不好惹。 安义山摇了摇头,邓聪于是收回目光,问道:“你们到底遇到了何事?不妨一说。” 夏玉容道:“安大哥,我来说吧。” 等安义山点头后,她开口道:“我本是富阳县县丞之女,姓夏名玉容,一切都要从我救下王爷爷和鲁妹妹说起。” 骆小北心道:“原来是官宦之女,难怪如此知书达礼。” 夏玉容继续说着:“几日前我去真际寺上香,路上遇到一名老者和小妹求救,老人家身受重伤,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将他们救入马车。回到富阳后,他们坚持要离去,我也不好挽留,赠了他们些银子后,便和他们分手了。谁知过了几日,爹爹忽然让我和母亲搬到城外枫林庄。” 说到这里,她看向安义山道:“枫林庄庄主便是安大哥,他去世的父亲和我爹爹是结义兄弟,我们两家关系极为亲密。谁知又过了几日,爹爹竟然被下了狱,母亲坚持要入城,安大哥只好陪同我们一同入城打探情况。” “你爹爹下狱莫非与你救的这两人有关?”邓聪吃惊道。 那老者黯然道:“是我二人连累了他们。” 夏玉容脸色虽有些白,仍摇着头道:“王爷爷,我不怪你们,只是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抓你们,居然还能影响到官府,连我爹爹都被抓了,您为何不愿告诉我们。” 安义山脸色铁青,道:“不错,现在当着诸位大侠的面,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枫林庄几十条人命,至今死的糊里糊涂。” “什么几十条人命?”邓聪越听越惊。 夏玉容颤抖着嗓音道:“我还是继续说吧,我和母亲离开枫林庄,准备去城内打探消息,谁知刚到城门口便被大队官军围住,安大哥虽想带我和母亲冲杀出去,但官军太多,又怎能成功呢? 危急之时,幸好王爷爷和鲁妹妹现身相救,王爷爷武功好厉害,鲁妹妹有一种极厉害的手弩,这才将我们救出。” 邓聪向老者看了一眼,心想:“倒看不出这老头还有武功,不过想来也不会有多高明。” “等我们回到枫林庄时,回到枫林庄时……”说到这里,夏玉容脸上露出惊恐神情,无法再说下去了。 安义山牙齿打颤道:“枫林庄全庄上下八十余口全部被杀,尸体皆被悬于梁上。” 就在这时,庙外响起了一声惊雷,庙内诸人皆是一惊,夏玉容叫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安义山伸手想要去抱她,却被她闪过,反而趴向那老者怀里。 王爷爷轻轻拍着她背,道:“好孩子,别怕。” 众人神色都有些奇怪的瞧向安义山,他们都看出夏玉容对这名老者比对安义山更加信任。 安义山神色尴尬,心中极为恼怒,心想:“我为你连家都丢了,你却不肯从我,未免太过无情。” 只听骆小北道:“夏姑娘,后来又如何了?” 夏玉容从王爷爷怀里起身,轻声道:“后来我们便准备逃去睦州,投靠我外公,他是睦州司马,说不定有办法救我爹爹。” 那一直未说话的冷潘忽然道:“不对!” “冷兄弟,什么不对?”邓聪问。 “确实有古怪,那杀死庄园之人不可能就这样走了,你们回庄后他们去哪了?”骆小北接口。 “会不会是他们又去城里了,刚好与夏姑娘他们错过。”马横道,他武功名气都远不及其他四人,因此开口较少。 冷潘哼道:“屁话,他们难道不会派几个人留在庄子里监视吗?” 鲁云儿忽然道:“因为他们一共只有一个人。” 听到她声音,其他几人都向她看去,均想不到这村姑模样的女子,声音如此悦耳。 “哦?何以见得?”冷潘冷冷道。 “我检查过他们伤口,都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安义山吃惊的看向这女子,心想,难怪她要王归将那些人放了下来,还在尸体上翻看半天。 “你会武功?”冷潘问。 “不会。” “你是仵作?”冷潘又问。 “也不是。” 冷潘冷笑一声,道:“那你怎看得出伤口是否出自同一人?说不定刚好他们用的同一种兵器,刚好都伤在同一个位置。” “云儿眼力很好的,他不会看错。”王爷爷为鲁云儿辩护。 冷潘哈哈笑了一声,正待讥讽,单顶山沉声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去了很多人,但只有一人出手。” 冷潘话声一转,道:“不错,这又怎么说?” “他们急于找到我们,若是去了很多人,不可能只让一人出手,故意耽误时间。”鲁云儿摇头道。 “那他怎么有功夫将尸体悬于梁上?”冷潘冷冷道。 “他这样做是为了警告我和爷爷,让我们放弃逃跑。” “臭丫头,你是故意和我抬杠是不是?”冷潘怒道。 鲁云儿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见气氛有些僵,骆小北出声打圆场道:“不必再纠结此事,不过有一事我很奇怪,抓夏姑娘爹爹的人是官府势力,而杀枫林庄的人似乎是其他人,莫非有两股势力都在追杀你们吗?” “我也不知。”夏玉容神色暗淡,王归和鲁云儿皆低头不语。 “快说,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你们?”安义山怒道。 “我不说是为了你们好,若是说了,你们恐怕都会有危险。”王爷爷叹道。 安义山猛的站起身,狂怒道:“老子家人都被杀光了,还怕个屁的危险!” 夏玉容见他神色狰狞,怕他又像前几日那样兽性大发,忍不住向王归靠去。 “我瞧这爷孙俩有问题,夏姑娘,你们说不定被他们骗了。”冷潘淡淡道。 夏玉容对王归二人极为信任,低声道:“不会,我相信他们。” “那你便是信不过我了?” 鲁云儿忽然道:“爷爷,事到如今,不说也不成了。”顿了顿,她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道:“是你们逼我说的,将来莫要怨我。” 冷潘哼道:“故弄玄虚,小爷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只管说。” 鲁云儿又向其他几人问道:“你们呢?” “只管说就是。”骆小北微笑道。 马横脸色凝重的点点头,邓聪笑道:“今天我是非听不可。” 单顶山沉声道:“说吧。” 鲁云儿正要开口,王归忽然道:“云儿,我带夏小姐去马车吧。” 夏玉容急道:“王爷爷,这事和我爹爹有关,我怎能不听?” 鲁云儿叹道:“爷爷,无论我说不说,那些人都不会放过夏姐姐了,我之所以征求这几位大侠同意,是怕说了后他们反怪我们。” 冷潘早不耐烦,他一直觉得这村姑是个骗子,斥道:“还啰嗦什么,说就是了。” 鲁云儿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们听好了,派人来追杀我和爷爷的人,是汉国皇帝刘承佑。”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的声音很快被掩埋,却在每人心中惊起一阵惊涛骇浪。 第125章 鲁公秘录 冷潘仰天狂笑,厉声道:“胡言乱语,汉国皇帝为何跟你一小小村姑过不去!” “只因我是鲁班后人,刘承佑想要我家的鲁公秘录。”鲁云儿淡淡道。 冷潘虽是江湖人,也听过鲁班之名,知他被誉为工匠之祖,也是兵器之祖,若此女真是鲁班后人,那汉国皇帝派人来捉她也就说的通了,一时间脸色难看之极。 鲁云儿也不管众人反应,继续道:“至于杀死枫林庄的,有可能是唐国人,应该也是冲着鲁公秘录或者海船图纸来的。 除他们之外,另外还有一帮人也在追杀我们,有可能是南汉的人。” 她这几句话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不断炸起,这些江湖人虽向来胆大,此刻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惊惧惶恐。 邓聪大叫道:“为何唐国和南汉也要追杀你们?莫非也是为了鲁公秘录?” 他说话声音大的出奇,鲁云儿却知道他是在用声音给自己壮胆,暗中嗤笑一声,淡淡道:“那倒不是,他们是为了爷爷手上的海鹘船和海轮船图纸。” 王归见鲁云儿什么都说了,心想索性一并交代,沙哑着声音道:“老夫祖上数代皆是泉州船匠,唐朝李皋所创的海鹘船和海轮船便是我祖上所进献的图纸。这些年老夫一直在留从效将军手下为他造船。 某一日,云儿忽来投奔于我,他爹爹是我多年老友,又是鲁公后人,照顾这鲁家唯一传人,我自然责无旁贷。谁知此事不知为何被留将军得知,他让老夫将云儿交给他,老夫怎肯相从,只好带着云儿逃离泉州。失去留将军庇护后,唐国和南汉便开始派人抓捕老夫,想要获得老夫手中最新型的海鹘船和海轮船图纸。” 听这爷孙俩说的似模似样,破庙内的几人心中却越来越沉重,他们都知道,牵扯上这种事情,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为什么我爹爹被下狱了?他们难道还能影响朝廷吗?”夏玉容问,她指的自然是吴越朝廷。 “吴越钱氏一向以中原政权为正统,与后汉关系极为密切,若是刘承佑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鲁云儿轻声道。 马横忽然长身而起,向庙外奔去,冷潘和单顶山也都站起,也不知是准备追他还是一并逃离。 然而马横刚至庙门口,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动了。 夏玉容尖叫一声,其余人也个个脸色大变,那背弓男子忽然纵身跳起,房梁之上顿时传来破空之声,显然是有人在交手。 骆小北心中惊骇,没想到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头顶居然一直藏着一人在偷听。 没过一会,两人从房梁落下,一人正是背弓男子,另一人则是名蒙面紫衣人,背弓男子沉声道:“我还以为阁下也是进来躲雨的,因此未曾理会,不想却是来杀人的。” 单顶山瞧见紫衣人这身行头,顿时勾起自己一段恐怖的回忆,脸色发白道:“雎鸠,他是杀手组织“雎鸠”中的人!” 其余几名江湖人闻言后,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紫衣人没有理他,瞪着背弓男子道:“还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语毕,身子忽然倒飞出去,消失在庙外暴雨之中。 庙内众人都如同被施展定身术一般,谁也不敢追出去,皆死死盯着大门,一动不动。 背弓男子走到门边,在躺着的马横身旁看了看,又伸手在他鼻息一探,沉声道:“他已经死了,身上看不到伤口,可能是被飞针类暗器刺入体内,中毒而亡。” 骆小北见此人如此镇定,而且武功高强,拱手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心想若是能与他合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在下武元。”背弓男子沉声道。 他正是金元武,奉陆原之名保护商人去杭州放流言,几天前那些商人便完成任务,先行返回歙县,他则留在杭州查看流言效果,见流言成功传开,这才返回,准备途经睦州回歙州。 忽然间,庙外传来那紫衣人声音:“交出那四人,其余人可以活命。” 声音低沉,却透过这嘈杂雨声,清晰的传入众人耳内。话音一落,庙门之外忽然亮起四道碧麟麟的火光,在这幽暗的暮色中,如同鬼火一般。 金元武忽然纵身跃起,通过破庙窗户飞了出去。 夏玉容呆呆的望着窗户,实在难以相信这人就这样逃了,她见这人穿着得体,丰神俊朗,又将房梁躲着的人揪了出来,本对他极有好感,谁知—— 就在这时,冷潘大声道:“好,望你们言而有信!” 话声一落,出手向安义山攻去,安义山才抵挡几招,便中掌倒地,冷潘又向王归出手。 骆小北愣了一下,叫道:“冷兄,你疯了?”双手一抬,就要出手阻拦。 斜刺里忽有一人出掌封住他前路,正是单顶山,他沉声道:“骆小北,你别装糊涂了,眼下我等要想活命,只有这一个办法。” “混账,亏你们还自命侠义中人,居然如此贪生怕死,向那些杀手屈服。”骆小北大怒。 然而他武功虽比单顶山高,但此处狭窄,不利于他发挥身法,却对功力较深的单顶山极为有利,真与对方交手只怕未必能胜。 另一边,冷潘已与王归交战在一起,那王归武功不弱,居然能和冷潘过上几招,不过已处于下风,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骆小北向邓聪叫道:“邓兄,你莫非也与这两名卑鄙小人一样吗?” 邓聪苦笑道:“我虽有心帮夏姑娘他们,但你也知道,我武功不是冷兄对手,出手也是枉然。” 二人说话间,夏玉容忽然惊呼一声,却是王归中掌倒在了地上。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切,这些江湖人刚刚还说要帮他们,转瞬之间却要置他们于死地,她向每个人脸上望去,只见冷潘冷笑不语,邓聪面有愧色,骆小北神色歉然,单顶山面沉如水。 “这便是江湖上的英雄吗?”夏玉容幽幽道,神色间充满不屑。 安义山忽然爬起身,哀呼道:“两位英雄,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求你们饶我一命!” 夏玉容难以置信的看着安义山,叫道:“安大哥,你怎么能这样?” 冷潘冷酷道:“你们别搞错了,不是我和单兄要与你们过不去,而是雎鸠的人要捉你们,我们也没办法。” 鲁云儿淡淡道:“夏姐姐,他们为了活命,已打算撕掉身上英雄大侠的面具了,只可惜他们却打错了算盘,就算他们将我们交给那些恶人,也难逃一死。我和爷爷身上有那些恶人要的东西,说不定咱们四人还能比他们活得久一些。” 她嘴里说着话,手中已多了一支小巧的手弩,正对准着冷潘。 冷潘脸色微变,他早想到这种可能,不过此刻唯有赌这一把了,哼道:“随你怎么说。” 说着就向她走去,鲁云儿按下手弩机关,三只弩失疾射而出。 冷潘不料弩速如此之快,身子向旁急闪,躲过两支弩失,不过立足不稳,在地上打了个滚。 这时第三只弩失又射了过来,他不敢大意,翻身躲过。鲁云儿这只手弩一次只能上三只弩,她正准备上弩失时,冷潘早已欺近身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提起。 鲁云儿手上吃痛,手弩落在了地上。 第126章 目的与选择 骆小北忽然向夏玉容欺近,揽住她腰身便向庙外冲去,单顶山对他早有防备,拦住庙门口,喝道:“骆小北,你再与我们捣乱,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他话音刚落,身后雨声之中蓦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大吃一惊,忙转身飞退。 此时外间天色已全黑,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人,头戴幞头纱帽,手上拿着一把长弓,正是武元。 他刚一进破庙,便瞧出庙中形势有些不对,剑眉微微皱起。 见武元不是逃走,夏玉容心中大喜,奋力挣脱骆小北,跑到武元旁边,走近后才发现他全身湿透,脸上也皆是雨水,忙递过一块手帕道:“大侠,你擦一下吧。” 武元道了声谢,擦完脸后将手帕递还给她,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夏玉容幽怨道:“他们想将我们交给外面那些坏人!” 武元其实也已猜到几分,向骆小北冷冷瞧去,问道:“这位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我,是单顶山和冷潘!”骆小北急道。 冷潘哼道:“你刚才自己还不是逃了吗?怎么,是不是逃不出去,所以又回来了。” “我出去是为了瞧瞧他们弄什么把戏,他们都已经走了。”武元沉声道。 骆小北向门外看去,那四道碧麟麟的火光果然消失,惊道:“他们真的走了,外面发生了何事?” 武元淡淡道:“我射死了两人,他们自然不敢再待在原地当靶子。” 众人皆露出喜色,夏玉容嫣然笑道:“武大侠,你真厉害!” 单顶山摇头道:“雎鸠哪那么容易对付,他们今日走了,来日还会来更厉害的杀手!” “有武大侠在,肯定没问题的,对不对?”夏玉容笑道。 问到“对不对”时,她转过头,却发现武元不见了,四下一看,这才发现他跑到王爷爷身旁去了,急忙跟着跑了过去,似乎把他当做了依靠。 冷潘望着门外不语,神色间还有些怀疑,他旁边的鲁云儿忽然大叫道:“你快放开我!” 冷潘并不理她,暗暗思忖着是继续待在此处,还是趁机离去。 武元正将右手按在王归背上为他疗伤,听到鲁云儿叫声,沉声道:“放开那位姑娘!” “她刚才用箭射我,正要给她些教训。”冷潘哼道。 武元眉毛一挑,伸左掌对着冷潘隔空一推,冷潘微一愣神,一阵剧痛便从左肩传来。 “劈空掌!”骆小北惊呼。 冷潘按住左肩后退了几步,握住鲁云儿的手早已松开,他狠狠瞪了武元一眼,向庙外奔去! 单顶山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留了下来,邓聪见单顶山都厚着脸皮留下了,自己也就安然留下。 鲁云儿捡起手弩,跑到武元身旁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武元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才收回手掌道:“不碍事了。” 王归察觉身体状况果然好了许多,向武元跪拜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武元扶起他,淡淡道:“你不必谢我,我救你们是有目的的。” 鲁云儿脸色大变,问:“你也是为了鲁公秘录?” 夏玉容本来正要请他为安大哥也疗疗伤,闻言后退了两步,叫道:“你怎么能这样!” “我不会强求你们,愿不愿意由你们自己决定。”武元沉声道。 骆小北冷哼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英雄,如今看来和冷潘也没什么区别,夏姑娘,鲁姑娘,你们不用担心,我愿意一路保护你们,也不要什么鲁公秘录。” 鲁云儿没有理他,盯着武元问:“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愿意的话,你们需随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不愿意的话咱们便在此处分手。” 鲁云儿心中略微好受了些,问:“见什么人?” “到了地方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若是平日,他出手救人必定不会索求回报,但他觉得鲁云身上的东西对陆大人十分有用,因此才想带这两人去见他。 鲁云儿低声道:“你带我们去见的那人,是不是也想要我的鲁公秘录?”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不过他是仁义之人,绝不会为难你们,你大可以放心。” 鲁云儿皱眉道:“你难道不是他派来捉我们的吗?” “不是。”武元摇头。 鲁云儿沉吟半晌,心中觉得武元还算可靠,向王归问道:“爷爷,您觉得如何?” “咱们这条命都是恩公所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王归笑道。 鲁云儿终于做出了决定,郑重道:“武大哥,我答应你。” 武元点了点头,说:“天色已晚,你们好好歇息一下,明日再赶路。” “武大哥,你能不能也帮安大哥治疗一下?”夏玉容问。 武元看了安义山一眼,说:“他年轻体健,自己调养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骆小北见夏玉容和鲁云儿皆围在武元身边,全然不顾自己好意,只觉好生没趣,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忽听到庙外传来一声叫声:“武兄,救命啊!” 武元早已听到庙外脚步声,搭弓上箭,将弓弦拉满,冲着黑暗中射了一箭,庙外顿时传来一声叫声,骆小北见他在黑暗中也能射中人,再次惊呼:“听声辩位!” 这人武功之高,只怕不在自己师傅之下。 没一会,一人冲进了破庙,全身**的,正是冷潘。 他手臂处有鲜血滴落,显然是受了伤,骆小北急问道:“怎么回事?” 冷潘向身后看了一眼,恨恨道:“他们根本就没走远!” 言语中隐隐责怪武元骗自己。 鲁云儿冷冷道:“你忘了刚才是谁救你了?” 冷潘哼了一声,坐在火堆前包扎起伤口。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从他们手中逃回来。”邓聪感叹道。 冷潘脸色微变,怒道:“你以为我像马横那蠢货一样没用吗?” 邓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之后,众人分开而坐,冷潘四人依然坐在中间火堆处,夏玉容四人和武元则围坐在另一火堆旁。 夏玉容见武元在保养弓箭,手指绞着头发,低头问道:“武大哥,你是哪里人啊?” 武元淡淡道:“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夏玉容嘴巴一鼓,暗哼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过了会,困意渐渐袭来,脑袋一歪,靠在武元肩膀上沉沉睡去。 …… 歙城郊外,陆原在村民热情欢送下,离开了下沟子村。 这段时间他一直奔走于歙县境内各个村落,他并未忘记自己答应过村民去每村每户看看,之前一直太忙,没时间做成此事。 如今诸事皆了,扩充人口的事他也只能等消息,正好可以完成这个承诺。 与他一起的除了侯开山,还有一名叫王强的村民,他正打算去县城内投军,陆原便让他与自己一起同行了。 自从将扩军之事交给秦幽谕后,他还从未去过团练营,忽然心生好奇,想去瞧瞧自己的女将军正在做什么。 三人一路行至团练衙门,一名守门军士单手伸出,手掌对着三人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侯开山正要报出陆原身份,陆原抢着道:“我们是来投军的!” 那军士在三人身上打量了一下,道:“跟我来。”说着转身便向衙门内走去,陆原三人赶紧跟上, 这处衙门原先是一处大宅,秦幽谕入驻后将大堂整个拆掉,其他许多房子也被整改过,如今看起来十分宽阔。 一路上,陆原发现许多来来往往的女兵,不过却看不到军士操练,微感奇怪。 忽然陆原眼睛被什么刺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不远处有一个锃亮的大汉光头正健步如飞,行走在甬道。 看清那人容貌后,他嘴角扬起,远远叫道:“刚全!” 第127章 公私之间 光头大汉循声一看,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地道:“县令大人!” “起来吧,你在这里还好吗?” 刚全刚起身还未说话,那名带路的军士忙跪了下来,大声道:“小人拜见县令大人!” 陆原将他扶起,微笑道:“你带王强去办理手续吧,不用管我了!” “是!”那军士洪声道,昂首阔步,领着王强继续前行。 刚全这才答道:“禀县令大人,属下在这里很好,还要多谢大人为家母提供住房。” “比起以前呢?” 刚全迟疑了一下,答道:“以前也很好。” 陆原心想,此人不忘旧日恩义,倒也难得,问道:“我见这里没有军士操练?这是何故?” “如今团练营人数太多,秦将军在城外又置了一个军营,军士们都在那边操练。” “团练营现在有多少人了?” “秦将军将人分开训练,具体多少人我也不清楚。”刚全摇头道。 陆原暗赞秦幽谕谨慎,问:“秦将军在这里吗?” “在,我和他一起回的。” “快带我过去。” 刚全应了一声,头前带起路来。 来到一间房门外,刚全正要进去通报,陆原将他制止,低声道:“你忙你的去吧。” 刚全也不多问,转身就走了。 陆原对侯开山道:“侯兄,你趁机会回家一趟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侯开山陪着陆原在村落中走访了一段时间,也有些挂念自家那小子,点头道:“那好,我去看看就回来。” 他如今虽已升至县尉,却反而清闲了许多,许多事情可以交给手下,更何况除他外还有展元这个县尉,于是陆原下乡时便贴身保护在他身边。 陆原在门外向内窥探,只见秦幽谕一身黑色武服,正背向大门,也不知在干什么。陆原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悄悄向她靠近,这才发现她在看一副地图。 他嘿嘿一笑,忽然纵身向她抱去,刚碰到她腰肢,只觉肩膀被人一拉,随后天旋地转,摔倒在地,接着胸口一沉,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这股力量只压了一秒就收了回去,却是秦幽谕看清他容貌,将压在他身上的膝盖收了回来。 她将陆原扶起,嗔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的?痛吗?”说着伸手在他胸口上揉了起来。 陆原这才回过神,哼唧道:“能不痛吗?全身都快散架了!” “我刚才在想事情,身体是自然反应,你也别怨我,谁让你偷偷摸摸的。”秦幽谕笑道。 “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陆原哼道,被自己未婚妻放倒在地,太丢面子了。 他在地图上看了看,发现是宣州的地理图,看来她是已经在谋划如何助宁国候守宣州了。 “团练营现在有多少士兵了?”他问道。 “有两千四百多人了,等北方流民来了,就能很快补足。我正想问你,团练营是招到四千五百人还是五千人?” “招四千五百人干嘛?当然是招满五千人了!”陆原奇道。 “那城防营呢?” “城防营将来也要再扩充!”陆原知道她的意思是城防营也要占五百人,她这边若招了五千人,加起来就有五千五百人了,超过了府兵限额。 不过陆原却知道,宁国候那边是希望自己越强越好,自然不会在意超员这种小事。 秦幽谕点头笑道:“这样也好,等不用缴税后,便能再养五千人。” 她忽然皱起眉头道:“陆兄,南唐的军队不比山贼,咱们军队如果想形成战力,打败他们,还需要一批有经验有能力的军官,你有什么办法吗?” 陆原沉吟片刻,答道:“我虽有个想法,但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说来听听。” “我想在县内开一家军学,让一些身体伤残的将士当老师,教授那些士兵作战技巧和经验,你觉得怎么样?” “这主意好,还能给那些伤残军士提供一份生计,不过就怕大部分想当兵的人都是些穷苦人,恐怕付不起学费。”秦幽谕微笑道。 “可以先将学费调低,然后用赊账的方式,等他们将来当兵了,每月从军饷中扣一点,直到还清。” 秦幽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笑道:“陆兄果然有主意,那我就等着你将来为我提供优秀军官了。” 陆原肩膀被她拍得生疼,勉强笑道:“没问题。”又问道:“县衙内最近还好吗?” “确有一事。”秦幽谕迟疑了一下。 “何事?” “是关于孙家的。” “她们家出什么事了?”陆原吃惊道。 “我听说最近孙家家主孙博在春香阁打了人。” 陆原一愣,问:“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就这些。” “打伤了别人,对方岂肯罢休?” “自然不罢休,听说对方也告到衙门,不过捕快们没管就是了。”秦幽谕淡淡道。 “为何不管?” “孙妹妹和你的关系众人皆知,他们哪里敢管!” 陆原心中陡然一沉,问道:“清儿知道这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 陆原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开口道:“展元怎能因私废公,这事责任在他。” “陆兄,你莫非想偏袒她?” 陆原叹道:“人非草木,又怎能真做到不偏不倚?” 秦幽谕默然无语。 “你派人去和清儿传话,就说这事我交给她自己处理!” “陆兄,你……”秦幽谕吃惊道。 “你以为我会放过此事吗?”陆原微微一笑。 “不许打哑谜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秦幽谕嗔道。 “我若是真纵容此事,反而是在害清儿,她家人很可能因此更加变本加厉,将来说不定闯出什么祸事,那时她又该怎么办?权利最易腐蚀人心,我可不愿我的清儿为其所毁!”陆原沉声道。 秦幽谕紧紧望着陆原,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秦幽谕笑道:“你说的很对,不过你这样做却并不妥当。” “怎么说?” “如果你真交给孙妹妹处理,她必定会从严处理,如此一来她和家人关系将失和,她是重情之人,以后恐怕要常为此事忧愁了。” 陆原拍了拍额头道:“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谕儿,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秦幽谕笑道:“既然展元这事有过失,那么这个恶人不如让他来做,让他去抓孙博关几天,到时候你再放人,责备他几句,孙家也不会怪你。” “有理,不过这个恶人我自己来当最合适,你派人去给展元传话,让他依法处理此事,就说是我授意的。” 秦幽谕深知他心性,不愿让下属替自己背锅,也就不再多劝,柔声道: “那你以后对其他妻子的娘家人时也要同样处理,只要你保持公平,时间长了他们也会谅解的。” “其他妻子?不就剩你了吗?”陆原调笑。 “那可不一定。”不等陆原说话,她转移话题道:“对了,最近咱们县人口超过六千户了,而且人口增长速度还在增快,看来张先生的计策十分成功。” 陆原这次入了乡有些不同感受,说道:“人口骤然增加这么多,很容易产生许多问题,我们必须严肃对待,决不能掉以轻心。” “比如我这次去各个村落,便发现新搬来的百姓家里虽分到了地,但距离自家太远,有的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到,这事便需要立刻解决。” 第128章 峰回路转 秦幽谕柔声道:“我记下了,你也别太辛苦。” “我哪里比得上你辛苦,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要走了,还有二十几个村子要去。” “快中午了,我给你做吃的,吃完再走吧。” 陆原摆了摆手道:“我身上带了面饼,我不在城的这段日子里,衙门里你多看着点。” 说着便出了房门,刚出房间,他隐约看到一道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快步追上去一看,却并未发现有人。 陆原揉了揉眼睛,心想:“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他不再多想,径直出了团练营衙门。 出了大门,他忽然想起侯开山似乎还没回来,自己还须等他。 转头向衙内瞧了一眼,刚才在秦幽谕面前耍了帅,总不能又回去让她给自己煮饭吃吧。 于是他偷偷躲到团练衙门旁一颗柳树后面蹲着,一边咬着面饼,一边等着自己的保镖,有过一次被绑架的经历,他也算吃一垫长一智了。 …… 县衙旁的办公小院,孙少清刚会见了从吴越回来的商队,简单听取了他们这次任务完成的情况后,又命这支商队去原楚国旧地做宣传。 前段时间她听人说楚国有降将造反,那里如今很乱,她心想乱的地方肯定会有流民,便也派了一只小商队去楚州宣传,结果效果意外的好,居然真的有从岳州来的流民。 便想着将这支商队也派去楚州,希望能再多招些人口。 这时,从门外忽然走进一人,却是孙家管家杨忠,他急声道:“大小姐,不好了,老爷被衙门里的官差给抓走了!” 孙少清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何事,皱眉道:“我已经和展县尉说过了,等原哥回来了会亲自和他说的,他为何又派人来?” “我不知道啊,您快回去看看吧!” 孙少清没有回家,径直去了县衙,沉着脸闯入县尉衙,寒声问道:“展县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展元自然知道她为何而来,起身拱手道:“孙小姐,这是陆大人的意思。” “原哥回县衙了吗?”孙少清心中一惊。 “那倒没有,是秦指挥派人传来大人的命令。” 孙少清听后心中急沉,心想:“莫非是秦幽谕将此事告诉了原哥?” 紧紧咬着银牙,她转身便打算去找秦幽谕质问,走了几步,忽然又想:“就算我去找她,又有什么用?原哥此刻肯定在怪我,不如等他消气了,我再和他解释。” 她长叹一声,在县衙门口等待起来,没一会儿,便看到几名捕快押着孙博过来了。 “女儿!”见了她,孙博叫道,神色有些复杂。 孙少清对旁边几名捕快说:“我想和我爹单独说几句话。” 其中一名资历颇老的捕快笑道:“当然可以,孙小姐,这事也是上头命令,您别怪我们。” “多谢。” 拉着孙博到县衙门外一棵柳树下,孙少清轻声说道:“爹,这事原哥已经知道了,应该是秦幽谕告诉他的,我等他回来了再想办法和他说,救您出来。” “女儿,要不算了吧,他们也就抓我问个话,最多也就关个几天,别为了这事伤了你和陆大人感情。”孙博神情有些忧虑。 孙少清冷冷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我怀疑是秦幽谕在背后捣鬼,这事根本不能全怪您,以我对原哥的了解,只要他知道真相后,应该能够理解。” “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先动的手,还打破了沈维脑袋,我现在也有些后悔。秦家姐弟如今一个是校尉,一个是指挥,还是莫要和他们撕破脸为好。”孙博劝道。 “是他们先向我撕破脸的,您放心,我早防着他们了,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您别担心。” 说着转身便向自己小院而去,孙博急忙喊道:“女儿,可别冲动呐!” 孙少清心中充满了怒火,哪里能听的进去,回到小院后,对兰儿吩咐道:“兰儿,让李军在城西小院等我!” 兰儿应了一声便出门了,孙少清换了一身黑色斗篷装,带上两名心腹手下,从后门出去了, 一路行至城西一间偏僻小院,一名手下上前敲门,先敲了三声,又敲了两声,最后又用手掌用力拍了一下。 大门很快打开,孙少清步入小院,只见兰儿和一名军服男子正在里面等候,见了孙少清,那军服男子行礼道:“拜见小姐!” 孙少清在庭院中的石椅坐下,淡淡道:“今日团练营衙门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人是她安插在秦幽谕身边安插了耳目,她从小在商人间的勾心斗角中长大,既然要嫁给陆原这样的高官,早就做好了争权夺宠的心里准备。 她虽对陆原十分有信心,但危机意识很强,知道如今最能影响陆原的除了陆雨瞳外,便是自己和秦幽谕,因此对秦幽谕早有防备。 李军道:“今日陆大人忽然来了团练衙门找秦指挥。” 孙少清叹了口气,放弃最后一丝幻想,冷冷问道:“他现在还在里面吗?” “没有,陆大人只待了一会便走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属下偷听到陆大人和秦指挥谈话了!” “不是让你什么都别做,老老实实待着吗?”孙少清秀眉皱起。 李军心想,那样的话,可立不了今天这样的功劳,开口道:“我听到他们谈论小姐,所以就多听了两句。” 孙少清顾不得责骂他,问道:“他们说我什么了?” “秦指挥将老爷的事告诉陆大人了,陆大人本来是说将这事交给小姐您处理的,但秦指挥却说不能这样。” 孙少清咬牙道:“亏我之前还幻想着能和她好好相处。” 李军见她会错意了,赶紧道:“小姐,秦指挥是为了您好。” “混账,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敢为她说话?”孙少清大怒。 李军急忙摆手,解释道:“秦指挥说如果交给您处理,您肯定会严厉处理,说不定会影响您和老爷的父女关系。” 孙少清一惊,她虽知自家爹爹绝不会因此怪自己,但秦幽谕这么说却的确是一片好意,问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 孙少清心中好受了许多,只听李军又道:“陆大人对小姐您是非常维护的,本来他是想放过此事,但怕老爷以后变本加厉,闯下祸事,让小姐您难做。” 孙少清情绪瞬间由阴转晴,嫣然笑道:“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李军见她笑了,这才放心,他最担心的是孙少清因为心情太差不给自己奖赏。 “对了,陆大人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话?” “可要属下原话复述一遍吗?” “那是自然,你快说。” 李军诚心要讨她欢心,装出一副很温柔的样子说:“权利最容易腐蚀人心,我可不愿意我的清儿为其所毁!” 孙少清心情大好,笑骂道:“行了,原哥才不会露出这种神态。”心中暗哼道:“原哥也忒小瞧我了,我是那种会被权利腐蚀的人吗?” 她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李军,这事你做的很好,我会赏赐你一百两银子,不过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以后安心在团练衙门里好好干。” “小姐,这是为何?”李军惊道。 “不用多问,照做就是了。” 李军点点头,接过兰儿给的一百两银子,告退离去,心中好生郁闷。 他自然无法知悉自家小姐想法,孙少清与陆原的关系是她主动表白的,因此总有些不自信,担心陆原是怕伤害自己才接受她的。 后来见陆原重用自己,又担心他是看中自己商才,这才答应娶自己。 直到这次,她心中才感受到陆原对自己的关爱,心中危机感消去许多,自然不屑于去做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了,而且她也没看错秦幽谕,那女人确实心胸豁达,自己也没必要防着她了。 孙少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向兰儿道:“走,咱们回去吧。” 兰儿最是了解她,微笑道:“小姐,您这下放心了吧。” “总要等他娶了我,才能完全放心。”孙少清哼道。 第129章 诱饵与内奸 杭州通往睦州的官道上,夏玉容的马车缓缓行驶着,身旁武元和骆小北等人皆骑马护送。 行至一处岔路口,武元忽然道:“大家停一下!” “武兄,怎么了?”骆小北皱眉问道, “咱们这么走下去,迟早会被雎鸠或者官军追上。” 邓聪也早有这个想法,不过人微言轻,不敢说出口,听武元这么说,急忙赞同:“不错,不知武兄有何办法?” 武元缓缓道:“让一人驾马车和马匹走官道,其余人步行,走小路去睦州。” 听到他的主意,众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这办法好是好,但必须牺牲一人去做诱饵。 “就这么办,安兄弟,就辛苦你赶马车了。”冷潘淡淡道。 安义山脸色大变,怒道:“为什么你不来。” 冷潘看着自己的拳头,淡淡道:“因为我武功比你强。” “那也有武功比我差的。”安义山咬牙道,言下之意指的自然是夏玉容和鲁云儿。 “混蛋,你居然和女流相比。”骆小北怒道。 马车内王归忽然开口:“武大侠,诸位大侠,不必争了,不如让老夫来做诱饵吧。” “安爷爷,这怎么可以。” “爷爷,武大哥必有妥善办法,咱们听他的就是了。” 车内同时传来二女的惊呼声。 邓聪眼珠子一转,提议道:“不如随便找一名路人,给他银子让他帮我们将车赶到睦州城如何?” 安义山和单顶山闻言皆是赞同,骆小北摇头道:“不可,若是雎鸠之人发现车内不是我们,又岂会放过那赶车之人?” “骆小北,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看的我都想吐了。”冷潘冷笑道。 武元仿佛没有看到众人争议般,下马走到马车旁说:“夏姑娘,你们下来吧。” 夏玉容此刻最听他的话,应了一声,款款下了车,身后王归和鲁云儿也下来了。 “我来赶车,你们走这条小路。”武元徐徐道,他之所以始提议此事,便打算由自己来引开对方。 “武大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夏玉容大急。 “他们会保护你们的,你放心,我引开敌人后,就会返身追上你们。” 冷潘眼眸一亮,拱手道:“武大侠果然大仁大义,冷某佩服之至,大家就照武大侠的吩咐行事吧,相信以他的武功,不会有问题的。” 鲁云儿盯着武元,凝声道:“武大哥,你有把握的,对吧?” “那是自然,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可不打算这么早便死了。”武元微微一笑。 “武兄放心,我便是拼去这条性命,也会保护夏姑娘他们周全的。”骆小北沉声道。 “那便拜托你了。” 单顶山好生犹豫,不知跟着武元安全些还是跟着大队安全,最终他还是决定跟着队伍,心想就算雎鸠人追上来了,自己也可以趁混乱逃脱。 安义山生怕武元改了主意,最先走到了小路上,远远望着众人,倒也不敢出声催促。 夏玉容露出依依不舍之态,柔声道:“武大哥,你一定要小心些。” “我记住了。”武元点了点头,目光下垂。 鲁云儿犹豫半晌,将一只手弩递过,说:“武大哥,这个你拿着。” 武元用手指了指身后长弓,微笑道:“我用这个就行了。” 鲁云儿莞尔一笑,不再犹豫,将行李取出,和王归一同向小路走去。 其他众人也都过去了,唯有夏玉容还留在原地。 “夏姑娘,你也快过去吧。” 夏玉容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仿佛这次分开后就再也见不到武元了。 半晌后,等众人全部离去,武元将马匹用绳子栓在马车上,又在马车中搬了几块石头,这才驾着马车驶动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 岔路口处站立着三名紫衣人和十几名蓝衣人,其中一名高瘦紫衣人催促道:“蛇,怎么了,咱们快追吧,不然景教的人赶来的话就麻烦了。” 雎鸠中的高级杀手往往在江湖中另有身份,因此在任务时都带着面纱,彼此间也皆以代号相称。 代号“蛇”的紫衣人在地上翻看良久,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他们在这里弃车走了小路,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 声音娇媚,是名女子。 先前那紫衣人代号叫“熊”,对“蛇”最是信服,听她这么说顿时被提醒,望着叉路道:“你怎瞧出他们没走岔路的?” 代号“蛇”看着车辙印记,心想这种通过车辙印记深浅,判断马车中人数的技巧怎能随意告诉你,淡淡道:“我自有妙法,咱们走吧。” 代号熊闷闷应了一声,就要向大路而去,最后一名紫衣人沉声道:“蛇,你错了,他们确实走了小路。” 他正是在房梁上偷听夏玉容几人说话的紫衣人。 “狼,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我的判断了?”代号蛇冷冷道。 代号狼没有多辩解,伸手指着小路旁一颗杨树,只见树干之上有一个十字标记。三人对视一眼,皆露出笑容,代号蛇道:“不错,看来这次确实被他们骗过了。” 代号狼微笑道:“而且咱们不用等朱雀大人来,可以提前动手了。” “这是为何,有那射箭的家伙在,咱们未必能够得手。”代号蛇问道,忽然她心中一动,向官道旁的树上看去,果然在一颗树上看见一只弓箭标记,大喜道:“原来那人独自驾着马车走了官道。” 代号狼微笑道:“他估计是想引开我们,只可惜我等早有防备,这回他可是弄巧成拙了。” 代号熊性子比较急躁,低吼道:“还啰嗦什么,赶紧追上去吧。” “狼”和“蛇”点了点头,三人带着蓝衣人向小路急行而去,奔跑速度十分惊人,比起马匹来,也慢不了多少。 …… 夏玉容等人行了一整天路,天色渐晚,于是便在一个村落借宿,他们找了村中最大一间房子,给了主人十两银子,那户人家便同意将房子让给他们一晚。 夏玉容一瘸一拐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她这种娇滴滴的小姐如何能走这么远的路,一个不慎便扭伤了脚,安义山和骆小北皆提出愿意背她,她却只愿意让王归背,于是这一路下来,大半时间都是王归背着她行走。 堂屋内,安义山关切道:“玉容,你脚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已经好了许多。” 安义山暗哼一声,察觉出夏玉容对自己越来越防备了。 众人稍做休息后,都觉腹中饥饿,便想着烧水做饭,这些江湖人风餐饮露,哪里会做饭,夏玉容又从未做过家务,最后还是鲁云儿爷孙俩为众人做饭。 邓聪忽觉尿急,出门在院内一棵树下解决了一下,忽然他瞧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似乎是从屋内出来的,他心中一惊,跟了上去。 一路跟至村外一个山坡处,只见一名紫衣人正负手站在那里,邓聪心胆皆寒,不敢再跟过去了,躲在一颗树下远远偷瞧着,只见那道人影与紫衣人说着什么。 借着月光,邓聪终于看清那人面容,居然是冷潘!他心中一沉,便想转身回去提醒众人。 就在这时,一道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老鼠,你在偷看什么?” 邓聪大惊,正要转身,忽然脖子一疼,被什么东西勒住,他急忙用双手去抓,却哪里能扯得动? 背后那女子正是代号蛇,她使用的兵刃名叫“银蛇丝”,是一种特质蚕丝,极为坚固。她用膝盖顶住邓聪后背,双手拉着银蛇丝渐渐用力。 第130章 小屋激战 其实银蛇丝如此之细,她只要多用些力,将邓聪人头割下来也是轻而易举,但她怕鲜血弄脏自己衣服,便只是轻轻加力,待觉得差不多了,便收了银蛇丝。 邓聪失去支撑瘫软在地,却还没立即死去,挣扎着用血想在地上写字,却不想敌人就在身侧,怎会容他留下记号。 “蛇”伸出一只脚踏在他手背上碾动,嗤笑道:“武功这么弱,生命力倒是挺顽强的。”说着伸出另一只脚踩在他后脖颈上一用力,便将他脖子踩断。 …… 屋内,桌上已摆好了四盘菜,众人却都没有开吃,或站或立,正在等待冷潘和邓聪。 过了许久,冷潘终于进了屋,脸色有些阴沉,骆小北问道:“冷兄,你去了哪里?” “我去追邓聪那小子了,不过还是让他逃了!”冷潘哼道。 “他逃了?都到这时候了,为什么要逃?”单顶山一双浓眉皱起。 “我哪里知道。”冷潘冷冷应了一句,在桌旁坐下。 “说不定是见武大侠引开了追兵,便想趁机逃离。”安义山以己度人,猜测道。 鲁云儿心中有些不安,在场多人中,除了王归和夏玉容,她勉强能信任的便是骆小北和邓聪,如今邓聪无故失踪,让她有不好的预感,她建议道:“不如咱们……” 话还未说完,村内突然不断传来狗叫声,不过都只是叫了一声或两声便停了,骆小北脸色大变,道:“我出去看看!” “别去,此刻大家在一起为好!”鲁云儿急忙拉住他,她可不想骆小北也出事。 “可那些村民!”骆小北咬着牙说。 单顶山沉声道:“如果真是雎鸠的人,你去了也不过送死。” 骆小北叹了口气,心知他说的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将双手盖在脸上。 “是我们连累了那些村民。”王归叹道。 安义山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追来了!” 众人皆是沉默,单顶山苦笑道:“我早和你们说过雎鸠的可怕,武元说不定已被他们杀了。” “不会,不可能,武大侠武功高强,绝不会输给那些坏人!”夏玉容大声叫道。 冷潘忽然道:“外面没声音了。” 确如他所言,村中陷入了完全的寂静,再听不到半点声音。 “为何刚才只听到狗叫,没有人的叫声?”鲁云儿问。 骆小北沉声道:“因为普通人的反应力不如狗灵敏,往往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死了,由此可以看出,来的都是些老辣的杀手,很可能便是雎鸠!” “呵呵呵,不只是普通人哦,你们的反应力也比不上狗哦!” 一道妖媚的声音忽然从房梁上传来,骆小北脸色大变,抬头一瞧,只见房梁之上不知何时,居然坐着一名紫衣人,她正冷冷的俯视着众人,如同看到猎物的蛇一般。 单顶山反应最快,他本就站在窗户旁,见到紫衣人后立即便打算向窗外跃出逃走。 不过出于多年江湖经验,他还是先扔了一块石头出去,石头刚飞出,一阵破空声响起,无数暗器射在石头上,单顶山脸色惨白,知道已被包围了。 “蛇”冷冷扫了单顶山一眼,道:“事到如今还妄想能逃走吗?” 鲁云儿沉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走的小路?” “蛇”娇笑道:“这就要感谢冷大侠咯,不然我们说不定还真中了你们的计。” 冷潘脸色大变,没想到她就这么说出来了。 “叛徒,受死!”单顶山狂怒道,说着一掌拍了过去。 冷潘知他掌力尤在骆小北之上,哪敢硬接,就要向旁闪避,这时从他身后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迎上了单顶山的手掌,两掌交击后单顶山飞了出去,撞倒在墙上。 出手之人正是代号熊,他和代号狼也都进了屋子,骆小北不再迟疑,取出一把单尖刀向熊攻去,“狼”笑道:“熊,那只归你,这只归我了!” “熊”看到又站了起来的单顶山,哈哈笑道:“好吧,那只便让给你了!” 二人言语中浑然已把众人当做待宰羔羊。 “蛇”一双冷酷的目光早已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这时也骤然出手,银蛇丝一甩便缠住了安义山脖子,随后跳下房梁,银蛇丝架在房梁上,她这边一下落,安义山便被扯到空中。 安义山双手拉着脖子剧烈挣扎着,由于脖子被缠住,惨叫声呜呜咽咽! 战斗一瞬间便爆发了,夏玉容只看了几眼,便闭上了目光,心中期盼武元能天神下凡一般降临,将这些坏人打败。 冷潘虽背叛了众人,却是因之前独自逃出时被迫服了毒药,见这些人马上就要惨死在眼前,心中也不愿多看,说道:“三位大人,我在外面等你们吧。” “蛇”向“狼”看去,见他点了点头,这才笑道:“那好,你出去等着吧,解药晚些给你。” 鲁云儿瞧见安义山惨状,咬了咬牙,取出手弩对着“蛇”连射三箭,“蛇”虽全部闪过,心中却也有些吃惊小弩的射速。 这时她瞥见那老头高高跃起,想要救被自己缠住的猎物,甩手一把飞刀掷出。 王归闷哼一声,腿上中了飞刀,从空中跌落下来,随即他感觉身上一阵酸麻,便知飞刀上淬了毒。 眼见安义山在空中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单顶山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唯有骆小北仗着身法灵敏,与“狼”游斗,不过也渐渐被逼入角落,夏玉容忽然大声叫道:“武大哥,快来救我们啊!” “蛇”嗤嗤笑道:“可人儿,现在就算有人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哟!” “那也未必。”一道发音古怪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门外传来打斗声,“蛇”吃了一惊,向大门看去,正好看到一人大步走进了屋内。 瞧见这人,屋内无人不惊,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打斗。 只见这人穿着白色袈裟,头上留着短发,手上握着一枚十字金刚杵,看起来似僧非僧,而且他面容古怪,鼻子又高又长,眼睛居然是碧色的! 夏玉容心惊不已,莫非自己已经死了,这人是鬼? “蛇”却比她见多识广的多,冷哼一声,道:“你是景教的?” “是的。”那人微笑道。 “狼”听这人呼吸低沉,料他武功必定不低,沉声道:“我听说景教除了教主阿罗本外,清净、无为两位护法以及四位福音法王都是顶尖高手,莫非阁下便是其中之一?” 就在二人谈话之际,骆小北忽然纵身而起,向空中安义山扑去,“蛇”注意后冷笑一声,主动收了银蛇丝,任由骆小北救了安义山。 眼下大敌当前,她没功夫去管这些小鱼小虾了。 那碧眼男子笑道:“贫僧是四福音中的路加法王。” “狼”心中一沉,向其他二人看去,三人用眼神交流片刻,决定先试探一下,打不过的话便撤退,等朱雀大人来了再说。 计议一定,狼低头拱手道:“原来是路加法王,失敬失敬。” 嘴上说着话,人慢慢向路加法王靠近,待二人相距不过一尺时,他陡然甩出一片紫色粉末。 路加法王冷笑一声,闭住鼻息眼睛,用袈裟盖住脸部,听声辩位,双拳向“狼”急攻而去。 “蛇”甩出银蛇丝缠住狼腰身,将他拉了回来,与此同时,“熊”以拳对拳,和路加法王硬拼了一下,路加法王借力退出紫粉范围,将袈裟抖了抖,冷冷道:“本法王今日便送你们这些邪魔歪道去地狱忏悔!” 嘴里开始默默念起了古怪经文。 第131章 路加法王 代号狼见偷袭失败,急忙出声道:“法王武功高强,我等佩服,这几人便交给你吧。” 代号熊见自己刚才震退了路加,觉得这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嗤笑道:“这家伙也不过如此,何必相让,咱们一起料理了他就是!” 代号蛇瞪了他一眼,道:“别废话,就听狼的。” 代号熊低声嘟囔了几句,没有再坚持了。 不过路加法王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对他们的话不理不睬,继续默念着经文。 没过一会,代号狼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燥,大惊道:“这经文有问题!” “那怎么办?”代号蛇惊道。 “只有动手了!”语毕,向路加法王甩出一把铁蒺藜。 代号熊呵呵一笑道:“早这样不就行了吗?”举起双掌向路加法王拍去。 路加法王忽然大叫了一声“聂斯脱里”,一抖袈裟,将铁蒺藜全部卷住,双拳则迎向“熊”的巨掌,这次交击却是熊被震退一步,然而他虽只退了一步,嘴角和鼻孔都流出鲜血。 他自己还没察觉到已受重伤,狼看见后却惊骇莫名,在他们三人中熊的内力最深厚,没想到一招就受了伤。 眼见路加法王再次向熊攻去,狼大声道:“蛇,快拉他回来。”同时又一把暗器向路加甩出。 蛇蚕丝甩出,将准备迎击的熊拉了回来,路加法王袈裟一抖一转,将暗器收拢后向狼甩了回去。 狼躲过暗器,随即向地上扔出几颗紫色小球,小球破裂后屋内顿时充满紫烟,路加法王闭上双眼,听到三人向屋外撤离的脚步声,不过他担心在烟雾中遭到暗算,因此并没有出手阻拦。 走到窗边,他跃过窗户出了屋子,屋外的蓝衣人听到狼撤退信号后也不再与路加法王手下缠斗,一同撤离了。 路加法王凝神听着屋内动静,防止王归等人逃脱。 其实屋内除了骆小北和鲁云儿还能动外,其他人都无法行动了,安义山虽性命保下了,但失血过多,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王归则是中毒了,虽不致命,却也无法动弹,单顶山最惨,整个胸腔被“熊”震碎,已死透了。 夏玉容虽没受伤,但脚扭伤了,何况就算她行动如常,也没有丝毫战斗力,就算是逃跑,估计也跑不了几步。 过了半晌,烟雾散去,骆小北正护在夏玉容身旁,鲁云儿则蹲在王归旁边。 路加法王重新走入屋内,身后跟着几名黑衣教士,他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视线最终定格在王归身上。 夏玉容还以为他是好人,感激道:“多谢大师相救。” 路加法王微微一笑,道:“施主言重了,这些雎鸠的杀手实为可恶,贫僧自然不会容忍他们胡作非为。” 景教是从西域传来的教派,是东正教分支,信仰上帝,但入了中原后也入乡随俗,受佛教许多影响,教士也都以僧自称。 骆小北听过景教之名,知道他们在唐末时为了躲避战乱,迁到了南方,目前是南汉国教,心中暗自警惕,只听路加法王目光炯炯的望着王归,说道:“老人家想必就是王居士了?” 夏玉容有了这段时间的经历,也敏感了许多,惊道:“大师,您也是为了王爷爷来的吗?” “贫僧受教主之命,来请王归居士去我南汉一行。” 夏玉容哀叹一声,终于深刻认识到王归和鲁云儿的麻烦程度了。 骆小北再不迟疑,抱住夏玉容,向窗边纵去,然而距离窗户还有几米远时,忽然感觉身子一麻,和夏玉容一同摔倒在地。 骆小北明明看到路加法王距离自己有几米远,莫非他能隔空点穴?这该是何等恐怖的指力! 他心中暗叹,果然牵扯上这种事,自己这点武功便济不上事了。 安义山脖子已经被简单包扎了一下,沙哑着声音哀求道:“大师,既然您要的是王归,不如把我们放了吧!” “你放心,贫僧会送你们去一个好地方。”路加法王笑道,向身旁一名教士道:“去在村中设置一个祷告台,明早祷告之后便送他们去见主吧!” “慈爱的天父定能赦免他们的罪行。”黑衣教士微笑道,说完,还用手指在胸前点了四下。 路加法王也跟着祷告一声,道:“做好祷告台后让大家早些歇息,明日需尽早离开,那些杀手说不定还会回来。” 黑衣教士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除了王归,其余还活的四人都被点了穴道扔在柴棚了,棚子十分简陋,躺在里面还能看到空中的星星和月亮。 夏玉容盯着月亮看了会,一阵寒风吹来,她身体抖了抖,幽幽道:“白天还是十个人,想不到到了晚上,便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都怪冷潘那个叛徒,不然雎鸠的杀手怎么可能追过来!”安义山恨恨道。 鲁云儿冷冷道:“他虽背叛了我们,却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他也死了吗?”夏玉容惊道。 “刚才我被搬出来时,看来那些黑衣服的人在清理尸体,其中就有冷潘的!” “哈哈哈,他活该!活该!咳咳咳...”安义山大笑,笑了几声,牵动伤口,咳嗽起来。 骆小北沉声道:“明早我们还不是要落得和他一样下场,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位大师不是说要送我们去见他主人吗?”安义山惊惶道。 夏玉容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她和安义山一样,也没有意识到等待在前方的厄运。 “他要送我们去见的不是活人!”骆小北低声道。 安义山心中一凉,大声质问道:“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是不是!” 骆小北不再理他,对夏玉容轻声道:“夏姑娘,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夏玉容听到还是难逃一死,也有些难受,哽咽道:“要是武大哥在这里就好了。” 骆小北听后心中一沉,再无言语。 这一夜便这么过去了,其时已临近十二月了,天气已入寒,但众人却并不觉得如何冷,只因临近死亡,精神上的痛苦远远超过身体上的寒冷。 第二日一早,安义山刚瞧见路加法王,便大声哀求道:“大师,求您别杀我,我愿意加入你们!” “居士莫要害怕,我这是送你去主身边洗去你的罪孽,你应该高兴才是。” 安义山仍是哀呼不止,路加法王皱了皱眉,点了他哑穴,一番祷告之后,近十名黑衣教士带着四人来到村外一处小树林,随后开始挖土。 夏玉容紧紧咬着嘴唇,心想:“莫非他们要将自己等人埋了吗?” 她没有猜错,挖好坑后四人被丢了进去,等被泥土掩埋一半时,即便是骆小北,此刻也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情绪开始失控了。 他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邪教竟敢在中原为非作歹,我们中原的英雄好汉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师傅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一开口,嘴里便吃了沙子,但他依然咬着沙子骂个不停! 就在这时,从众人上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你们这些和尚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吧,这么美貌的姑娘居然如此糟蹋,真是暴餮天物。” 众教士抬头一看,只见树上站立着一名白衣飘飘的男子,手握折扇,面目俊雅,身形甚是潇洒。 骆小北此刻顾不得尊严了,大叫道:“花即落,快救我们,这些人是南蛮邪教中人!” 第132章 生死一线 花即落微笑道:“我在前方等你们许久,不见你们追来,还以为你们放弃了,没想到是被这些人抓住了,单顶山他们呢?” “都死了!”骆小北红着双眼道。 二人说话时,早有黑衣教士高高跃起,向树上的花即落攻去,不过他身形极为灵活,一边轻松闪躲,一边说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准备利用你们做一桩事,可惜了,可惜了。” 这时,骆小北终于瞧出不对劲,他和花即落是交过手的,当时只觉他武功仅比自己高一线。 但眼下,这些黑衣教士武功比自己弱不了多少,但花即落一人对付他们七八人,却依然显得轻松惬意,武功很明显比与自己五人交手时高了许多。 花即落一边与黑衣教士们交手,一边皱眉沉思,他之所以引诱骆小北五人,便是想当着这五人做下一件惊天大案。 这五人武功虽低,但还有些名声,只要他们能将事情传开,便能传开恶名,到时朝廷很可能将他抓入天牢,如此他才有机会去搭救那人。 如今骆小北五人只剩他一个,那只能再想其他法子了,他又瞟了夏玉容一眼,决定顺手将这几人救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留手,身法全力展开,端的是迅捷无比,手上用的是折扇点穴功夫,没一会儿便将好几名黑衣教士点倒在地。 就在这时,从侧面传来一股强劲的破空声,他身形一闪,躲开了攻击,发现破空声是从一枚旋转的十字金刚杵上传来。 金刚杵转了一圈,返回到一名白衣教士手上,正是路加法王,他刚才正在审问王归,得手下报信,这才急急赶来。 花即落从刚才金刚杵的攻击,便看出白衣教士不是普通角色,笑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路加法王也瞧出花即落身法十分神妙,不愿冒然树敌,沉声道:“贫僧是景教四福音中的路加法王。” 花即落听过四福音的名字,知道他们都是些不好惹的人物,叹了口气道:“骆小北,我还有急事要去办,抱歉,救不了你们了。” 骆小北刚刚升起一丝希望,哪知被无情浇灭,心神顿时失守,大声哀求道:“花即落,求你救救我们!求你了!” “大侠,救命啊!”安义山也跟着叫道。 花即落见他们哀求甚切,本有些心软,但想起天牢中那人后,摇了摇头,不愿在此刻与强敌拼命,歉然道:“骆小北,我还要去救她,对不住了。” 语毕,长啸一声,身形一晃,几个纵身便消失不见。 路加法王见花即落走了,松了口气,解开众教士穴道,说:“加快动作,以免夜长梦多!” 骆小北四人经过刚才花即落之事,心中求生之念增强,连夏玉容和鲁云儿也拼命呼救起来,骆小北和安义山更不用说。 也不知是否他们求救之声起了作用,忽然间,一只长箭射中正在埋土的一名黑衣教士,紧接着弓箭连发,黑衣教士不断躺倒在地。路加法王又惊又怒,叫道:“都到我身旁来!” 那些黑衣教士哪还敢犹疑,纷纷躲到路加法王身后,这时又有一箭向路加法王射来,他伸出两指夹住长箭,陡然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退后了一步才接住,心道:“莫非是雎鸠又来了好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叫声,声音却是从关押王质的村中小屋传来,路加法王大惊道:“不好,调虎离山!” 话音一落,身形迅速向村中返回,其余黑衣教士也都跟着他去了。 夏玉容瞧见第一只箭时便猜到是武元赶来了,心中一酸,喉头哽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待路加法王等人离去,武元高大的身影出现时,终于忍不住出声叫道:“武大哥!” “武兄,你终于来了!”骆小北涩声道。 鲁云儿紧紧望着武元的身影,双眼之中尽是倾慕之色。 武元脸上挂满风霜,幞头也没了,头发上和衣服上尽是泥土,显然是一路急行赶来,他将四人救出,解开他们穴道,歉然道:“对不起,是我失策了,害你们落此险境。” 夏玉容刚一脱困,便扑到他怀里,柔声道:“这怎能怪你呢,你来了就好。” 骆小北低声道:“是冷潘出卖了我们。” 武元吃了一惊,问起分手后的经历,得知冷潘、邓聪、单顶山都死了,刚才发出长啸之人居然是骆小北他们追杀的淫贼花即落,叹道:“这次要多谢花即落了,若不是他的啸声,我也不知你们在这里。” 骆小北身上再无半点傲气,黯然道:“他之前隐藏了武功,不然我们五人根本不是他对手。” 武元想起王归还在敌人手上,凝声道:“你们先走,我去救王老爷子,再去追上你们。” 鲁云儿抱着他手臂,哀求道:“武大哥,你不能再和我们分开了,不然我们又会被抓住的。” “对啊,你决不能再离开我们!”夏玉容抓住他另一只胳膊,点头附和道。 “但我带着你们,又如何去救人呢?” 骆小北咬牙道:“要不我去救王老爷子吧!” 鲁云儿对骆小北早已改观,摇头道:“骆大哥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沉吟片刻,她眼睛一转,指着刚挖的土坑道:“武大哥,我们就在土坑里等你,只要在上面用树枝盖着,别人很难发现,你救完人后立刻来找我们,如果听到这边有呼喊声也一定要过来。” “那好,你们在此处等我。”武元立即同意,他十分担心王归的安全,话一说完,便向村落纵去。 余下的四人赶紧四处捡树枝,骆小北更是直接用刀在树上砍下长枝,做好隐蔽后,鲁云儿对骆小北说:“骆大哥,等会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你一个人赶紧逃离,去找武大哥来救我们!” 骆小北再不敢逞能,点头道:“我知道了。” 与四人分开后,武元悄悄潜入村子,在最大的一间房子外,瞧见有两拨人正斗在一起,其中一拨正是他刚才交过手的黑衣教士。 他凝神看了一会,那名白衣教士正和一名红衣蒙面人斗在一起,这两人武功都极为厉害,自己若不是和白莲圣女恶斗一场后有所突破,估计比这二人还要逊色一筹。 这二人武功差距极小,估计很难短时间分出胜负,而那三名紫衣人中有两人对上两名绣着白边的黑衣教士,另一人独斗六名黑衣教士,其余的蓝衣人也都和黑衣教士斗在一起,蓝衣人武功要高一些,但黑衣教士人数要多一些,真可谓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好斗。 黑衣教士们看起来似乎在守着一间屋子,蓝衣人则在不断向屋子靠近,武元不再观看打斗,身形向屋子缓缓靠近。 激斗的人中,代号蛇算是最轻松的一人,她独斗六名黑衣教士,但这些人武功并不高,她已占据了上风,不过她很清楚,就算自己打败这六人,又会有新的黑衣人补过来,无法影响大局,因此她主要心神都放在朱雀大人和路加法王的战斗上。 然而看了半天,她心中叹了口气,若是来的是以前的那位朱雀大人,此刻就算没有获胜,也一定占据优势了。 只可惜以前的朱雀大人跟随宗主围攻马王爷时被杀了,新升任的朱雀大人相比其他三位红鸠,武功却要逊色一些。 眼下指望她作为突破口是不行了,她下意识向代号狼看去,在她心里,代号狼往往能在关键时候想出办法打破突破口。 看了几眼后,她果然瞧出端倪,狼正有意向激斗中的朱雀大人和路加法王二人靠近,她心中一动,也向二人靠近,准备关键时候同狼一同出手! 第133章 平安而归 过了片刻,代号狼果然出手了,用的是可以破开真气壁垒的“破气钉”! 路加法王与朱雀二人正使出全力相斗,身边必定充斥着真气,代号蛇不禁暗暗钦佩代号狼,若是用其他方法出手相助,说不定不仅帮不到朱雀大人,还会被二人混在一起的真气所伤。 她没有跟着出手,因为紫鸠中只有狼会使用破气钉。 正在激斗之中的路加法王忽然察觉到身后有极小的破空声传来,便知道有人在身后偷袭,他仗着周身真气环绕,并没有去理会,继续交战,随即便感觉背后一痛,知道中了暗算。 路加法王大吼一声,将朱雀震退,大叫道:“撤退!” 其他黑衣教士闻言后没有丝毫犹豫,纷纷向他靠拢。 朱雀怕他狗急跳墙,也不敢过分相逼,任由他带着人离开了,不过一双紧紧眼睛盯着每个人,生怕王归被夹带走了。 等他们走后,她对狼冷声道:“谁让你插手的?” “属下自作主张,请朱雀大人恕罪。”狼低着头道。 “下次再敢这样,休怪我翻脸无情,好了,去把王归给我带过来!”作为刚升任的红鸠,她比较敏感,总觉得其他紫鸠不服自己,所以平日言行,极为刻薄。 “是。” 代号蛇见朱雀对狼连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还冷言冷语,心中愤愤不平,向狼投去安慰的眼神,狼对她点了点头,带着人入了小屋。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脸色已是铁青,沉声道:“里面没人!” “混账,那人去哪里了?”朱雀大怒。 “说不定被藏在其他地方,说不定被路加法王偷偷带走了!”代号狼沉吟道。 “我仔细看过了,路加和那些黑衣教士走时不可能带走人,肯定是被他藏在其他地方了!”朱雀冷冷道。 “也有可能他们将王归打扮成和他们一样的样子,带走了。”狼轻声道。 “你怎么不早说!”朱雀心中一惊,大怒道:“留下五名蓝鸠检查,其余人随我一同去追路加!” 狼低下头,隐藏住自己冰冷的眼神,跟着朱雀向路加法王离去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阵后,他们发现那些景教之人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了,朱雀脸沉如水,又找了一阵,冷冷道:“返回。” …… 等两拨人都走后,武元悄悄返回土坑中,王归此刻也与其他四人一样,隐藏在土坑,自然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救了出来。 武元站在土坑旁,低声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土坑上的树枝一阵翻动后,夏玉容等人爬出了土坑,武元低声道:“雎鸠打败了那些黑衣教士,还以为人被他们带走了,正带着大队人追去了,只留下五人在四处搜索!” “还是武大哥你厉害,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夏玉容一脸的钦佩。 “武兄,咱们不如去杀了那五人!”骆小北双目通红,他很想发泄一下。 “不可,他们很可能还会回来,若是瞧见这五人死了,便会知道爷爷并不在那些黑衣教士手里,又会重新缠住咱们。”鲁云儿急忙劝阻。 “鲁姑娘说的有理,那依姑娘之见,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呢?”武元说。 鲁云儿见他让自己拿主意,脸孔一红,低声道:“咱们不如沿小路返回,重新走大路去睦州!” “就这么办!”武元双目一亮,微笑道。 …… 当朱雀带着手下返回村落,听五名蓝鸠汇报没有任何发现后,沉声道:“看来人还是被景教之人带走了,狼,你怎么看?” 她脾气虽然极为恶劣,但也知道狼一向足智多谋。 “朱雀大人英明神武,自然不会错,属下等人只需听大人之令行事即可。”代号狼表现的十分恭敬。 其他人也跟着道:“谨听朱雀大人之令!” 唯有熊默不作声,朱雀刚来时他因出言不逊,被她教训过后,便一直保持着沉默。 朱雀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好,大家分开搜索景教之人,有什么发现便发信号,天黑后回此处汇合!” 众人齐声领命,四散而开,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向路加法王逃离的方向而去。 …… 武元六人返回岔路口后,安义山提出要与众人分道扬镳,除了夏玉容微感歉意外,其余人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因此都没有挽留。 等他走远后,鲁云儿出声:“武大哥,骆大哥,咱们不能再慢慢走了。” “那不如我抱着鲁姑娘,背着王老爷子,骆兄背着夏姑娘赶路,如何?” 王归中的虽然是普通的麻毒,毒性早已过去,但腿上毕竟中了一刀,行走有些不便。 “好,武兄轻功定然是胜过我的,但多背一人,必然受到影响,不如我们比比谁更快!”骆小北对这个提议显得极为兴奋。 “也好,骆兄外号小飞侠,正想见识一下骆兄轻功。” 夏玉容看了眼被武元抱在怀里的鲁云儿,默默爬上骆小北的背上,骆小北长啸一声,率先向前奔行而去。 鲁云儿微微皱眉,心道:“骆大哥为何要长啸,不怕引来敌人吗?” 随即只觉身体腾空而起,眼前景物飞速后退,前方骆小北的背影越来越近。 抬头看向武元充满风霜的脸庞时,她心中一阵歉然,低声道:“武大哥,有件事我骗了你。” “什么事?”武元吃了一惊,问道。 鲁云儿将脸埋在他怀里,哽咽道:“我身上其实并没有鲁公秘录,你会不会怪我?” 武元默然片刻,笑道:“有件事我也骗了你,咱们就算作扯平了吧。” 这时夏玉容听到他们说话,急忙说道:“骆大哥,你快放慢速度,听武大哥他们说什么?” 骆小北应了一声,放慢几步,与武元并驾齐驱,刚好听到鲁云儿问道:“你骗了我什么?” “其实我叫金元武,武元其实是假名。” 鲁云儿愣了一下,轻声笑道:“出门在外,用个假名有什么打紧。”她听出金元武并不怪自己,心中一片欢喜。 夏玉容心中默念道:“金元武,金元武,原来他叫金元武。” 鲁云儿没了心里包袱,活泼了许多,说道:“鲁公秘录很早便失传了,传到我爷爷这一代,只剩下云弩和云车这两种武器,如果武大哥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做!” 王归呵呵笑道:“老夫也可以将最新型的海鹄船和海轮船图纸献给金恩公。” “多谢。”金元武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鲁云儿嘿嘿笑道:“武大哥太客气了,你救了我们这么多次,我们都没向你道谢呢!” 金元武微笑不语。 鲁云儿又向夏玉容问道:“夏姐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夏玉容正想到此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是准备去找我外公的,但只怕去了会连累到他。” 鲁云儿安慰道:“夏姐姐,你别担心,依我看吴越国对刘承佑只是敷衍应付,你爹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夏玉容欣喜道。 “当然是真的,不然为何沿途都没有官兵来捉我们,依我看,等过段时间刘承佑的手下走了,你爹爹应该就没事了!” “那便太好了。” 骆小北紧张道:“夏姑娘,不如你这段时间随我去苏州吧。” 夏玉容摇了摇头,瞟了金元武一眼,低声道:“我暂时跟着武大哥好了。” 骆小北听后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鲁云儿娇声道:“武大哥,你到底要带我和爷爷去哪里啊!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们吗?”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之意。 “我们去歙州!”金元武笑道。 鲁云儿心中一惊,原来武大哥也是南唐的人。 接下来的赶路过程中,众人十分谨慎小心,只要发现什么异状,便躲上几日。 就这样,十几日后,他们终于平安抵达了睦州城外。 不过他们没有入城,经过商议后决定走水路向歙州而去,骆小北也没有和众人分离,只说要去歙州瞧瞧。 三天的行船路上,雎鸠和景教之人再没有出现,当船抵达歙县码头后,金元武总算送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向家中返回。 第134章 不一样的恶霸 下船后,鲁云儿发现此县极为繁华,明明已是初冬,街上行人却络绎不绝,一路之上时有人向武大哥打招呼,有的叫金捕头,有的叫金校尉。 她心想:“看来武大哥果然是歙县官府中人。” 当金元武带着众人来到长威镖局时,夏玉容吃惊道:“武大哥,你家是开镖局的吗?” 金元武微笑道:“对啊!” 骆小北暗自嘀咕:“难怪他武功如此高强,原来是长威镖局的。” 他以前听自家师傅说起过长威镖局,不过当时师傅说长威镖局已经落寞,如今看来师傅错了,有这种人物在,可以看出长威镖局鼎盛的很! 带着众人进了镖局,鲁云儿听到不少人大声欢呼:“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 她心中暗暗高兴:“武大哥人品好,人缘果然也好。” 还有人不停向夏玉容打量,想着莫非大师兄带了个嫂子回来?夏玉容在经过一家小镇时当了一件首饰,已重新整理好仪容,看起来端庄秀美。 总镖头金木行带着李胜和金兰芝迎了出来,待瞧见儿子身旁几人,特别是瞧见夏玉容后,他微微一笑,道:“元武,这几位是?” “他们都是孩儿的好朋友。” “好,胜儿,去准备好四间客房!”李胜领命去了。 金兰芝走到金元武旁边,凑在他耳边道:“哥,您可算回来了,除了你和罗泰外,其他人都早回来了,我说你干嘛去了,原来是给我带回个嫂子。” 金元武没好气道:“别胡说,陆大人在衙门里吗?” “当然在了,哥,咱们县很快就要升为府了!” “真...真的吗?”就算是金元武这样的人物,听到这种消息,也激动的打起结巴。 “当然了,最近一段日子新来的人口突然激增,还有许多从岳州、长沙府过来的,咱们县如今已有八千多户了,张先生说再过不到一个月,应该就能达到一万户。”金兰芝喜上眉梢。 作为亲自参与此事的人,金元武此刻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远胜金兰芝,心中感慨不已,忽然听到夏玉容询问:“武大哥,这位姑娘是你妻子吗?” 金元武还未说话,金兰芝便笑嘻嘻道:“当然不是,我是他妹妹,叫金兰芝,不知姐姐叫什么?” “我叫夏玉容。”听到金兰芝的话,她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金兰芝早已瞧出夏玉容对自家哥哥有意思,对金元武道:“哥,你忙去吧,我帮你照顾嫂...夏姑娘他们!” 金元武瞪了她一眼,道:“那好,夏姑娘、鲁姑娘、王老爷子、骆兄,你们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 …… 歙县端阳街上,一名留着光头,身上涂满纹身的肌肉汉子正在大街上行走,明明是冬天,却依然光着膀子。 他一边走一边在路边摊位上随手拿水果吃,他挑的都是刚来的外地人摊位,这些人胆子都很小,再加上他这副尊容还是很有几分威慑力的,因此被他拿了水果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忽然他在一名瘦小汉子摊位上抓了一把花生,那汉子大怒道:“口头三,你连老子的东西也敢拿,想去蹲大狱吗?” 光头大汉外号正是口头三,他看起来十分威猛,却只敢动口不敢动手。 口头三恶狠狠道:“小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矮小汉子身高只到口头三胸口,却一点都不咻他,脾气看起来比口头三还狂暴,怒道:“他妈的,老子是黄口村的王大力,你说老子敢不敢?” 口头三闷哼一声,暗道晦气,碰到个本地人,闷闷道:“多少钱?” “十文钱。”王大力昂首道。 口头三大怒:“老子就抓这么点花生,怎么可能要这么多?” “就是这么多,爱买不买!” “那我不要了。”口头三说着就要将花生放回去,王大力怒道:“你吃都吃了一颗了,不能退货了!” 口头三瞧见之前不少被自己摸了水果的商贩,都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不敢再纠缠,数出十文钱给了王大力,快步去了,心想:“这一带短时间内看来是不能再来了。” 他刚离去,一名外地人跑了过来,递给王大力一个木瓜,笑道:“这位大哥,不知刚才那人是何人?” 王大力咬了一口木瓜,笑呵呵道:“一个泼皮无赖罢了。” 那外地人笑道:“那人看起来可不好对付,还是大哥你厉害,几句话就让他灰溜溜走了。” 王大力被他奉承的极为得意,哈哈笑道:“你别看他那样子,其实胆小的很,从来不敢动手,不然咱们县的捕快老爷们,能饶得了他吗?” 那外地人心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何别人都说本县治安好,却还有这种恶霸,原来是个假把式。” 他道谢一声,返回自己摊位。 就在这时,王大力眼角瞟到金元武经过,抓起一把花生就跑了过去,笑呵呵道:“金校尉,吃花生。” 金元武没有接花生,皱眉问道:“王兄弟,我记得端阳街是不许摆摊的,为何一下多了这么多摊位?” 王大力笑道:“官府前阵子出榜文了,说因为来了许多外来户,为了给他们提供些生计,这才临时允许的,过段时间就会取消。” 金元武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王兄弟,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大力笑着与他摆手告别,他当然知道金元武不会收他花生,不过只要让别人知道他认识金校尉,那便足够了。 吹着口哨,他返回摊位继续卖花生,心想再卖一个月,应该就可以去一趟梅林苑了。 金元武一路行至县衙二堂,在书房内瞧见正在低头处理文案的陆原,拱手下拜道:“大人,我回来了。” 陆原抬头一瞧,只见金元武脸上多了些风霜之色,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金校尉辛苦了,最近县城内人口增长不少,都是你们的功劳!” “属下不过是按大人吩咐去办而已,不敢居功,不过这次属下为大人带来了两人。”金元武微笑道。 “哦?何人?” “一人是鲁班后人,鲁云儿,会造云弩和云车两种武器,另一人叫王归,他愿意献给大人最新型的海鹄船和海轮船图纸!” 陆原愣了愣,简直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金元武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陆原呆呆愣了好半天,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喜悦感!在这个时代,没人此他更加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这便是这个时代的高科技。 他本来就打算将来着重发展科技树,金元武此刻为自己带来这两人,便是为自己将来要走的道路,提前铺平了路。 他没有多说话,拉着金元武走到二堂之外,用碳笔在功劳板金元武的名字后面,用力画了四个圈圈,笑道: “元武,你这次出去顺利的完成了增加人口任务,给你记一功,你将那两名人才带回来了,给你记三功!” 金元武喜不自胜,脸上激起了一阵红潮,拱手道:“多谢大人!” 他心中清楚,若是升府成功,以自己今日的功劳,升职那便是妥妥的事了。 忽然他想起一事,说道:“大人,似乎有许多人想得到他们二人,也许会给您带来麻烦!” 陆原正向书房返回,闻言皱了皱眉,开口道:“你说说与他们相遇的经历。” 金元武点了点头,将遇到他们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陆原微微一笑,道:“这二人不仅有才,人品也很好,我很中意他们,你有没有办法消去他们来到我们这里的线索?” 第135章 失踪的李若真 金元武沉吟片刻,开口道:“若是马捕头的话,也许有办法。” “好,这事交给你负责,这两名人才对咱们县将来的发展极为重要,我们一定要留下他们,你们尽力想办法遮掩一下,实在遮掩不了,咱们再想其他对策,你先回去好生安顿好他们,不要暴露他们身份,就说他们都是工匠,明日我去你府上拜访。” 听到县令要去长威镖局,金元武心中一惊,道:“是!” 他去主簿衙领了张取钱证明,取了十两银子奖金,这才向家中急速返回,这是陆原定的规矩,凡是积累三次功劳,便可以领取十两赏银。 书房内,陆原靠在椅子上,将手搭在脑后,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只觉最近实在是顺风顺水,心中极为愉悦。 此时距离下衙还有半个多时辰,他很想给自己放个小假,提前回到后宅,但自从张德仲、纪阑进入县衙后,陆原发现自己开始受到约束。 以前自己想做啥就做啥,县衙内没人敢管他,但现在只要自己违反了什么规制,这两人便会找上自己唠叨。 张德仲还好,只会隐晦的提醒自己,纪阑则不同,往往直接便说出陆原哪里做错了,让他时常下不来台。 陆原对二人一向敬重,也不好说他们,于是行动便有所顾忌了。 望着窗外发了会呆,接着又在桌上练了会字,等到听到下衙的鼓声,陆原仿佛感受到以前下班的喜悦,快步向后宅而去。 他在宅子里找了半天,这才在一棵树上找到陆雨瞳,她最近很喜欢和陆原玩捉迷藏,每次陆原快下衙了,便喜欢在后宅躲起来,让他来找自己。 她此刻穿了一件白色小棉袄,经过近半年的好吃好喝,原先脸颊凹陷的地方早已鼓起,皮肤也白嫩了许多,变得越发的可爱。 见陆原找到自己后,她从树上跳下,挂在陆原脖子上道:“哥哥,我师傅最近好久都没来找我了。” 陆原奇道:“有多久?” “两个多月了,自从上次去寻你,就再没来找我了。” 陆原惊道:“他寻我做什么?” “当然是去救你啊,你上回不是被白莲圣女抓了吗?我师傅和马大叔分头去救你。”陆原头一回听说这事,想了想,问道:“你师傅到底是谁?” 陆雨瞳低头不语。 陆原哼道:“你不说他是谁,我也没法帮你去找他啊?” “是哥哥你太笨了,马大叔一下子就猜到了。”陆雨瞳低声道。 陆原大怒,这小东西居然敢说自己笨,顿时在她身上呵起痒来,陆雨瞳其实并不怕痒,而且穿的又多,陆原这一招对她毫无杀伤力,但为了照顾哥哥情绪,还是装模作样叫了几声,求饶起来。 陆原哼哼了两声,得意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明天便去问问马捕头,看看你师傅到底是谁。” …… 长威镖局大堂内,金元武走后,金木行和金兰芝一同招呼四人,金兰芝不停的打听四人身份以及与自家大哥相遇的经过。 待得知夏玉容是县丞之女后,心中下意识一惊,随即想到自家如今也是官宦之家了,哥哥还是城防校尉,没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鲁云儿见金兰芝专门围着夏玉容说话,金木行听说自己爷孙不过是普通村民后,也变得冷淡下来,心里颇不是滋味,默默把玩着自己手弩。 过了许久,金元武终于回来了,他步入大堂,一眼便瞧见鲁云儿脸色不太好,心中一沉,道:“兰芝,我让你好好招待客人,你是怎么招待的?” 金兰芝转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冷落了其他三人,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几位朋友请见谅。” 她其实并无恶意,不过急着想给哥哥找个嫂子罢了。 金木行笑道:“元武,陆大人那边都交代好了吗?” “交代好了,陆大人明日会来咱家。” 金木行猛的站起,又惊又喜:“他怎会突然要过来?” “陆大人说王老爷子和鲁姑娘都是难得的人才,陆大人明日是来拜访他们的。” 金木行猛吃一惊,转头向这爷孙俩看去,这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对二人态度再次热情起来。 吃过一顿接风的酒席后,鲁云儿被安排在客房,心中对县令要来拜访自己的事有些惴惴不安。 翌日,十二初十,歙县迎来了第一场雪。 每月十号、二十号和三十号是休沐日,除了值班的衙役,全县人员放假,陆原穿着便装,披着斗篷,便准备去拜访长威镖局,侯开山随行保护。 满天雪地上,陆原看着这座被白色覆盖的古城,感慨道:“好美啊!” 侯开山微笑道:“是啊,这里的雪很厚,有一种宁静的感觉,不像我们岳州,下雪时伴有狂风,所以一般看到的都是飞雪。” 听侯开山说起岳州,陆原问道:“侯兄,你们鹰爪门在这里安顿的还好吗?” 侯开山勉强笑道:“挺好的。” 其实有他这个县尉在,县城内谁也不会轻易招惹鹰爪门,但门主陈振风却并不满足,急于扩大在县城内的势力,自然少不了应酬。 一般的应酬他打着侯开山的旗号就行,但有的人物却不是那么好结交的,例如前几天的杭州巨商白进的二儿子白子重来歙县考察。 这事陆原虽不知道,但歙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想和白进拉上关系,陈振风自然也想请白进吃饭,但人家白进却要求有侯开山作陪。 为这事陈振风三天两头来找侯开山,都被他几次推托,最后实在推不掉,只好去了,心中却极不是滋味。 想着心事,侯开山忽然发现陆原停了下来,左右一看,原来他们正从孙少清的小院经过。 “大人,进去看看吧,听说孙小姐最近为了人口的事,每天都忙到很晚才睡。” “也好。”陆原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敲门。 开门的是兰儿,瞧见陆原后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陆原微感疑惑,喊道:“丫头,我哪里得罪你了?” 兰儿哼道:“你没有得罪我,不过是兰儿见了铁面无私的县令大人,心里有些害怕罢了!” 陆原微笑道:“那便好,我还以为得罪了咱们兰儿姑娘呢,原来你只过是胆小啊。” 他已听出兰儿是责怪他派人将孙博关了几天,但这事和这丫头可不好解释,索性装糊涂,自顾向大堂去了。 兰儿跺了跺脚,小声哼道:“你才胆小呢,就知道装模作样。” 穿过大堂,陆原在后室发现还在睡觉的孙少清,门外侍女自不会阻他,放他进了内室,陆原见她睡觉时都皱着眉头,心中感叹一声,知道最近增加人口之事确实让她废了许多神。 陆原盯着她瞧了半晌,这才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既然看了孙少清,他便决定一碗水端平,再去瞧瞧秦幽谕,可惜到了团练营时,驻守的女兵却说她去城外练兵去了。 陆原感慨不已,这两位未婚妻做事的拼命劲,时常让他觉得惭愧。 他抖擞起精神,向长威镖局大步而去。 …… 长威镖局门外,雪已扫平,此刻大门口站立着一排人,金木行、金元武、展元和金兰芝等镖局重要人物皆在其中。 王荃作为金元武的心爱弟子,自然也在其中,和其他人一样,等着这位县城第一人前来拜访。 他如今已是捕快,对县衙中那位大人的事也了解了几分,知道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在他手下做事后,也觉得远比当一名小镖头来的要好。 但只要一想到当年的小镖师展元,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坐在县尉衙门里,穿着碧色的官服,他就一百个不服气,一千个不服气。 只可惜不服气归不服气,他觉得这是命数,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自己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就像那刚搬来的鹰爪门和铁剑门,尤其是鹰爪门,听说和侯县尉关系密切,可那又怎么样呢?听说他们想通过侯县尉搞到一个捕头的职位,却被侯县尉拒绝,真可谓是痴心妄想,异想天开!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县令大人如今任命官员全凭功绩,若是靠人情就能升职,以自家师傅如今的身份,早给自己谋到一个好位置了,还轮得到那些外地人? 说到拼功绩,自己又如何拼得过张万德、罗泰、元庆那些家伙,就连捕快中,也不缺少拼命三郎。 他王荃最开始听说要升府了,也扛着一个多月没去红袖添香,拼命了一阵,想升府后能分一口汤喝! 可拼得过吗?衙门里如今有两块功劳板,二堂外有一块功劳板,计的都是大功,大堂外有一块功劳板,计的是小功,五件小功才能换成一件大功。 他王荃累死累活干了一个多月,总算抓了一名小偷,查到一家卖假药的店铺,立下两件小功。 可去功劳板一看,他发现比他立功多的捕快有三十多人,县衙捕快一共也就一百五十人,都超过五分之一了。 第136章 云车云弩 尤其是外号“拼命十郎”的捕快萧十郎,他妈的,都已经立了九件小功了。 那小子仗着自己年轻,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武功也不见得比自己高,但胆儿贼肥,一个人敢去闯邻县的强盗窝,如今牢牢霸占着功劳板第一的位置,这种人怎么和他拼? 既然拼不过,那就得过且过吧,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命不好,要是当初经过董师爷鞋摊的是自己,他相信如今坐在县尉衙里的肯定是他王荃。 展元不过是运气好。 站在金木行身后胡思乱想一阵后,王荃终于看到陆大人和侯大人身影。 陆原上前道:“展元,元武,天寒地冻的,你们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陆大人和侯县尉肯光临长威镖局,我等自该在此等候。”金木行微笑道。 金元武摆手介绍道:“陆大人,侯县尉,这位是家严。” “金镖头。”侯开山点了点头。 “侯县尉有礼。”金木行拱手还礼。 “长威镖局能出如此多的人才,足以看出金先生教导有方。”陆原赞道。 金木行脸上笑开了花,拱手道:“陆大人太过奖了,长威镖局能有今日,全靠陆大人提携。” “元武,那两位人呢?带我过去吧。”陆原淡淡道。 金元武应了一声,带着陆原进去了。 等陆原走远,金木行皱眉道:“兰芝,元儿,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王荃也有些奇怪,师傅刚才说的话没问题啊,陆大人为何看起来有些冷淡? 展元正斟酌措辞,金兰芝则毫无顾忌,娇声道:“爹爹,陆大人最不喜欢别人说提携什么的,他一向是有功则赏,有过便罚。” 王荃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这样。” 金木行拍了拍头道:“是为父糊涂了,我也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实在不知该怎么说话。” “爹爹,您以前不是说还有刺史来咱们家托镖吗?莫非陆大人比刺史还可怕?”金兰芝调笑道。 “那时侯为父还小,能一样吗?”金木行没好气道,说着跟了进去,准备好好招待一番,弥补刚才失言,王荃紧随其后。 金木行本以为陆大人会让金元武将鲁云儿二人带到大堂接见,谁知到了大堂才发现他并不在此,而是直接去了那名叫鲁云儿的女子客房中。 行至客房所在庭院,只见金元武和侯开山正守在门外,金木行上前问道:“元武,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爹,这是衙门机密。” 王荃不禁感叹,也只有大师兄敢这么和师傅说话。 “好,好,我不问就是了。”金木行笑道,这才意识到陆大人真是为这两人而来,便和金元武一起在门口等待,其他人跟着他,也都站在门外。 “爹,您去大堂等着吧。”金元武皱眉道。 金木行生怕自己又做错什么事,急忙道:“好,那我去大堂等着了。” 王荃自然是跟着师傅离开,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另两间客房内的夏姑娘和小飞侠走了出来,正在和大师兄说话。 客房之内,陆原正在把玩鲁云儿的小弩,细细观察了一下上面复杂的机关后,赞道:“果然精妙!” “大人若是喜欢,民女可以送给大人。”鲁云儿轻声道。 “那倒不用了,鲁姑娘可知这手弩使用的是什么能量吗?”陆原沉吟半晌,问道。 “能量?” “换种问法吧,鲁姑娘可知手弩为何能射出如此强劲弓弩吗?” 鲁云儿心想:“莫非这位陆大人也是位机关大师?”嘴里答道:“自然是利用弩内的弦。” “那弦上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陆原又问。 鲁云儿一怔,不知他话中意思,摇了摇头。 “是来源于我们上弦时,手上施加的力量,我们手上施加的力量在弩弦上积累,然后瞬间爆发出来,这便是能量的传递。” 王归忽然问道:“大人,不知您说的能量到底是什么?” “只要物体能对外做功,那么便具有能量。” “做功?”王归显得更加迷惑。 陆原抓了抓头,他之所以和他们说这些,便是想引导他们打破思维限制,能够更早的向热兵器发展,在古代,农耕文明要想彻底击败游牧文明,热兵器极为关键。 可这事并没有那么容易,陆原前世对物理也不算特别擅长,更何况教授别人,想了想,他决定用简单一点的说法。 “你们有没有发现烟花爆炸时,能产生很强的冲击力,能将石头震飞?” 王归点了点头,却依然不明白这位大人忽然找他们来说这些的用意。 鲁云儿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陆大人,您的意思是能量永远都是在不断传递,而烟花爆炸,便是能量传递的一个现象?” 身为鲁公传人,她也曾思考过烟花爆炸的原理。 “对,对,不过这不止是传递,还有转化,烟花爆炸时,热能转移成动能了!”见鲁云儿能够听懂一些,陆原大喜。 “陆大人,您想说的是火药的运用方法吧。”鲁云儿轻声道,她终于明白这位大人绕了一个大圈子,其实还是想让自己为他做武器。 “运用方法只是结果,我希望你们搞清楚原理,才能更好的研究。”陆原微笑道:“好了,这些事你们以后可以慢慢想,我能看一下你们的云弩、云车和船的图纸吗!” 二人早有准备,拿出昨晚画好的简略图纸,王归道:“大人,更详细的图纸还需要过几天才能画好。” “船的事不急,你可以慢慢来。”陆原微笑道。 鲁云儿指着图纸上的两件兵器,说:“大人,云弩是一种大型连弩,长六尺八寸(一尺约三十厘米),宽三尺一寸,需好几人搬运操作,制作起来也颇为麻烦。云车是一种投石车,制作要简单一些。” 陆原欣喜道:“好,你这两样武器现在对我很有帮助,王大爷,鲁姑娘,我想组建一个工兵坊,由你们二人担任负责人,你们愿意吗?” 鲁云儿和王归对视一眼,齐声道:“愿意。” 陆原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过眼下这个工兵坊只是空壳子,我会给你们安排好住处,等将来工坊建好,我再拨人手你们,眼下你们都在县衙挂职司兵佐,每日也不用去县衙,自己在家中做研究就行!” “多谢大人。”鲁云儿欣喜道,只要对方能收留自己她就很满足了,更何况条件并不苛刻,她就知道,武大哥跟随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大人,我二人待在大人这里,说不定会给大人带来麻烦。”王归犹豫良久,开口道。 “如果真有麻烦,到期后我们一同面对,一起想办法,老爷子安心住下就是。”陆原微笑道。 王归用力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出了房间,陆原辞了金木行留下吃饭的邀请,离开了长威镖局,留下一脸忐忑的金木行,以为陆大人还在怪自己。 出了镖局,屋外太阳已经出来了,冰雪悄然融化,这种时侯是最冷的,陆原将手裹在袖子里,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欣赏着路边雪景。 “大人,我们接下来回县衙吗?”侯开山问。 “不,咱们接下来去张府,拜访一下马捕头。”他还记挂着陆雨瞳师傅的事呢,今天一定要问清楚。 …… 泉州长溪县,江口大营。 都将刘子壕正在帅营与手下将官宴饮,忽然间,有一人步入营帐,躬身下拜:“大人,俞指挥得胜而归。” “是吗?让他进来吧。”刘子壕淡淡道。 左手坐的一名将领笑道:“不过对付一些蛮人而已,也好意思说得胜而归?” 其余诸将闻言都大笑起来。 营外的俞逊自然听在耳内,脸色变得极为冰冷,他将双眼闭上片刻,等再次睁开时,脸上表情已恢复正常。 步入营帐,单膝着地,下拜道:“末将俞逊拜见将军。” 他身形极高,接近七尺高,跪地后不等刘子壕说话,便自己站了起来。 刘子壕见他还是这样无礼,暗暗生怒,冷淡道:“坐吧。” 他一向瞧俞逊不顺眼,若不是留从效有过吩咐,早将他贬职。 坐在左手的都是指挥,右手的是副指挥,俞逊正准备坐在左手最靠后一个位置,刘子壕却指着右手最后一个位置,也就是末位,笑道:“俞指挥坐那里吧!” 第137章 李唐血脉 俞逊拳头捏的卡兹作响,缓缓在最后一个位置坐下。 刘子壕手下一名指挥忽然笑道:“将军,末将前几日在海上捉了几名海贼,其中一人还说认识咱们俞指挥呢,将军可要瞧瞧?” “那可有趣的很,带进来问问,说不定还是俞指挥亲戚呢!”刘子壕微笑道。 俞逊沉声道:“大人,末将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好歹也是做过海贼的,酒力不至于这么差吧,给我坐下来等着!”刘子壕冷冷道。 “哈哈哈!”俞逊忽然狂笑起来,其他人纷纷起身,对他怒目而视,先前那指挥厉声道:“俞逊,你笑什么?” 俞逊止住笑声,望着刘子壕,冷冷道:“老子真喝起来,能将你灌趴下十个!” 刘子壕用力一拍桌子,喝道:“放肆!” 俞逊冷笑一声,转身便出了营帐,一名指挥怒道:“将军,此人如此无礼,决不可轻饶!” 刘子壕脸颊抽动几下,冷冷道:“来人,取纸笔来!” 俞逊回了自己营帐,早有二人在此等侯,其中一名留着络腮胡子的猛汉瞧见俞逊脸上冰冷的表情,嚷嚷道:“老大,你怎么了?” 俞逊一言不发,抱着胳膊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另一名面色坚毅的男子知道他在思考问题,拉住准备再问的汉子,默默静候在一旁。 过了好半晌,俞逊冷冷道:“老三,你选好最精干的五十名弟兄,带着他们在建州等我,老二,你带着其余三百多名弟兄先回杭州,等我消息。” 那名留着络腮胡子的猛汉叫张虎,面色坚毅的男子叫崔绍,二人皆是俞逊结拜的兄弟,老二张虎愕然道:“老大,咱们又要走了吗?” 俞逊脸上表情一抽,随即黯然道:“这是最后一次,我打算去我大哥马空明那儿看看。” “是马王爷吗?小弟可一直想见见他老人家。”张虎一脸的激动之色。 催绍不解道:“老大,既然去投靠马王爷,何不将弟兄们都带上。” 俞逊摇了摇头道:“我大哥在歙县县令手下做事,我若是带的人太多,只怕那县令不敢留我。再说了,是去是留,我还要在那里观察一下再说。” “县令?咱们再不济也不必去投靠县令吧!”催绍失声道。 俞逊冷冷瞧着他道:“我大哥马空明投靠的县令,会是普通县令吗?” 他虽然与许多人结拜过,但心中真正当做兄弟的,只有当年虎山结拜的那五人。 “是小弟失言了。”催绍急忙低下头。 “我会先骑马向长庆府而去,刘子壕必以为我找留从效告状,你们便可趁机离开。” 语毕,立刻出了营帐翻身上马,向长庆府去了。 …… 歙县以东,竹山脚下。 这是陆原第二次来到此处,当从马空明嘴里得知陆雨瞳师傅是李若真后,他马不停蹄的便赶来了。 他也没想好见了李若真后该说什么,只是突然间很想见那女子一面。 从时间上来看,在自己答应救傅雷之后,李若真并没有回玉凤寨,而是一直偷偷的避着自己,教授陆雨瞳武功,这看似无情的女子,实则比大多数人都要重情义,有恩必报。 山脚下,陆原发现了新建好的玉凤村,村口处,他又见到了傅雷和姜云。 “傅兄弟,李姑娘在吗?”陆原问。 傅雷向陆原身后看去,当看到站在他后面的马空明,眼皮子跳了跳,道:“陆大人请进村说话。” 一路跟着傅雷进村,陆原发现遇到的所有村民目光都有些不善,傅雷也变得冷淡了许多,他旁边的姜云则不时瞪自己一眼。 若非有马空明和侯开山在旁边,说不定都扑上来了。 在一间房间落座后,陆原问道:“傅兄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傅雷避而不答,向马空明拱手道:“阁下莫非就是马王爷?” 马空明双手抱胸,淡淡道:“我们大人在问你话呢?” 傅雷双手搭在两腿上,沉声道:“既然陆大人问了,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家小姐如今失陷于金陵府。” 陆原猛吃一惊,脑袋快速运转起来,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失声道:“莫非李姑娘是为了救我才被捉的?” “不错,就是你这混蛋县令,害了我家小姐!”姜云怒气腾腾道。 “还请阁下说话注意些。”侯开山沉声道。 姜云正要再说,却被傅雷拉住,他对陆原拱了拱手,说:“陆大人,你救过我的性命,姓傅的对你感激不尽,但我家小姐确是为了救你,才被天鹰门的人给抓住了!请恕傅某无礼,还请陆大人以后不要再来玉凤寨了。” 陆原心想,莫非李姑娘以为我被抓去金陵,才去那里救我?可天鹰门为什么要抓她呢?” 见玉凤寨的人不欢迎自己,他也没兴趣多留,淡淡道:“如果李姑娘真是被天鹰门抓的,我会想办法救她的,告辞。” 姜云嗤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县令吗?” 他话刚说完,便见身前陡然出现一个人影,视线中一个拳头不断放大,他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拼尽全力向旁急闪,躲过了这一拳,随即脖子一紧,还是被人掐住脖子举了起来。 出手的正是马空明,傅雷看的心中一惊,姜云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没想到在马空明手下,两招都接不下,他咬了咬牙,放下了准备出手援助的拳头。 “马捕头,放开他吧。”陆原淡淡道。 马空明随手将他丢在地上,平静道:“我只是替李若真教训一下他,此人口口声声似乎很维护李若真,但听到有人愿意救她,却只知出口伤人,这种货色,能济得什么事?” 姜云听后脸色涨的通红,五指狠狠抓着地面。 “走吧。”陆原淡淡道,马空明冷笑一声,便打算跟着离开。 就在这时,姜云拳头狠狠锤在地上,低吼道:“你们少瞧不起人!你们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了!” 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救不救的回来,总要尽全力试一试才知道!”陆原沉声道。 姜云猛的抬起头,狠狠瞪着他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吗?” “不知,但不管她是谁,既然是因为我才被抓,我就会去救她。” 眼见姜云要透露小姐身份,傅雷厉声道:“姜云,不许说了!” “事到如今,小姐都丢了,还有什么好保密的。”姜云怒吼道,他转头望着陆原,一字一句道: “你听好了,歙县县令,我家小姐的爷爷是唐昭宗长子,德王李裕,她是正宗的李唐血脉!” 陆原小小吃了一惊,他对皇帝血脉这种东西并不如何看中,倒是忽然想起以前李若真的种种怪异行为,难怪她不愿意登记为歙县百姓,还说什么为自己好,如今看来,她的用意确实是为自己着想。 姜云见陆原三人反应平淡,指着他们道:“你、你们——” “你放心好了,既然我家大人答应救出你家小姐,就一定会做到。”侯开山沉声道。 马空明摸着下巴,淡淡道:“难怪萧君行要收李若真为弟子了,原来她还有这个身份。” 姜云怒吼道:“你们听不懂吗?我家小姐是李唐血脉,抓她的是唐国皇帝李璟!你们怎么救她?” “我自有办法,告辞了。”陆原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便离去了,马空明等他走远了,走到姜云面前,俯视着他道:“你将来若是再敢对陆大人无礼,别怪姓马的不给李若真面子了。” 语毕,大步离去。 第138章 练兵之法 姜云狠狠捶打着地面,哽咽道:“小姐为什么要去救那种人?” 傅雷默然半晌,低声道:“荆彻他们去找杨全宗三次了,每次都被敷衍应对,这一次估计也不会有成果,陆原这边说不定机会还大些。” 姜云冷笑道:“杨全宗是刺史,他若是打着咱们李唐的旗号造反,说不定还有几分机会,陆原不过一县令,手底下也就几百衙役,算个屁的机会。” 傅雷心知姜云因为小姐的缘故,对陆原的偏见已根深蒂固,也懒得和他多说,径自出门去了。 …… 离开玉凤村后,陆原没有回县衙,让马空明先回去,自己和侯开山去了新安江旁边的新安大营。 虽然他没有和其他人明说,但县衙高层基本上都知道县令大人正在扩军。 跟随陆原时间不太长的,以为陆大人升府之事已经暗定下来,在提前招募府兵。而陆原的老部下,都隐隐猜到他招兵买马,其实是为了将来造反做准备。 大营帅帐之中,陆原见到了秦幽谕。 她身旁还有两名女兵,一人叫张彩,人高马大,光看身材倒有几分像男子,另一人本名叫赵真真,被秦幽谕改名为赵真,长的十分标致,二人皆是秦幽谕的心腹。 见陆原来了,秦幽谕让二人出了营帐。 她起身离开主座,拉着陆原坐下,自己则坐在案上,问:“怎么过来了?” “有三千多人了吧?”陆原沉声道。 秦幽谕见他神情沉重,便没有向往常那样调笑,说:“是的,有三千五百多人了。” “我有一种练兵方法,你听听看怎么样?” 秦幽谕心中微感奇怪,今天的陆原有些怪怪的,嘴里问道:“什么方法?” “第一种,叫站立训练,就是站很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除了站立还有稍息,动作我做给你看。” 说着他做了个稍息的动作。 “立正一段时间,然后稍息,然后再立正,这是站立练习,除此之外还有跑步练习,深蹲跳、高抬腿、仰卧起坐、俯卧撑……” 陆原将现代的一套训练方法尽数说给了秦幽谕,还时不时演示一下。 若是秦泉,他自有一套练兵之法,恐怕很难接受陆原的这套练兵法子,但秦幽谕性子一向包容,而且对陆原极为信任,听他说完后,沉吟片刻,说: “你这种训练方法不需要道具,随时都可以做,确实有优点,不过跑步练习我还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要训练站立呢?” “我训练的是纪律,要让士兵们在站立中学会纪律,学会服从。” 秦幽谕微笑道:“你的想法总和别人不一样,从未听人用站立的方法训练军纪,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会记下来并且按照你的方法训练他们的,你是希望所有士兵都这样训练还是只让部分人先这样训练?” “先让一半士兵按照我的方法训练,另一半人用你的练兵方法,到时候让两边模拟对抗一下,看看孰优孰劣。”陆原也不能保证现代的训练法在古代一定奏效。 “怎么模拟对抗?”秦幽谕奇道。 “可以将两方士兵分成两队,进行夺旗比赛,谁先夺得对方帅旗比赛便结束了。” “只算结束,不算胜利吗?那如何判定胜负呢?”秦幽谕敏锐问道。 “红蓝两队都用木枪战斗,可以在枪头用布包成圆球状,上面涂一种颜料,只要哪名士兵被枪头刺在头部、胸部或者后背,都必须立即倒地,不可再动。身上被涂了颜料而擅动者,会受到扣分处分。” “扣分?” “是的,比赛结束时分数高的一方获胜,双方初始各一千分,夺得帅旗奖励一百分,比赛结束还幸存的士兵每人加一分,身上致命处有涂料却依然站着的士兵扣一分。” 秦幽谕拍手道:“我明白了,这样不仅考验士兵,还考验战术。” “不仅如此,还考验纪律。” 秦幽谕点了点头,细细思索起来。 “你平常是怎么训练士兵的?”陆原问。 秦幽谕对他自然毫无保留,笑道:“一般都是用石锁、石担子练力气,也会练习拉弓射箭,打拳,士兵对练还有负重练习。” 陆原发现古代训练方法和现代还是有些相像的,点了点头说:“我这种训练方法也有负重练习,用布包着沙子系成沙袋,绑在腿上。” “这方法我知道。”秦幽谕笑着点头,她见陆原依然皱着眉头思索,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李若真吗?” “知道,她怎么了?” 陆原沉声道:“我被蓝姑娘绑架时,听说她也和马空明一样,在外面找我,结果在金陵府被唐国皇帝李璟给抓了。” 秦幽谕这才明白陆原为什么忽然关心起军队了,她拍了拍陆原练肩膀,说:“陆兄,我们要想击败南唐救出她,十年内是很难做到的。” 陆原闭上双眼,揉起了太阳穴。 秦幽谕走到他身后,捏着他肩膀,柔声道:“陆兄,我刚才也只是按照现在情况推测,说不定将来南唐发生内乱了,那我们也有可能很快就能做到这一点,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积蓄实力。” 陆原将手搭在她手背上,轻声道:“我明白,但她因我受困,我又怎能对她置之不理,你说我们能不能派人偷偷潜入金陵府,将她救出?” “基本上不可能,金陵府周边驻扎了十万禁军,而且城内还有三万府兵。”秦幽谕摇头道。 “那咱们派高手去,派马捕头去,你说有没有希望?” 秦幽谕柔声道:“陆郎,你一定要冷静,金陵府是唐国都城,在那种地方武功再好也没用,而且在金陵府还有比马捕头更厉害的江湖人,再加上李璟手下的重楼和御廷司,马捕头去了不仅救不到人,说不定也会失陷在那里。” 陆原默然半晌,点头道:“你说的对,我只是想到李若真明明知道金陵府的危险,知道她自己的身份,为了救我却依然深入虎穴,心中有些不好受罢了,说实话,我以前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冷漠的人。” “她的身份?”秦幽谕敏锐抓到重点。 “她是李唐血脉!”陆原沉声道。 秦幽谕父亲原先是朱温手下,因此对李唐并无感情,感叹道:“那要救她恐怕就更加困难了。” “你说李璟会不会杀她?”陆原问。 “不会,他肯定是想利用李姑娘的血脉,来收拢那些对李唐怀有旧念之人。” “是吗,那就好。” …… 保大七年,十二月三十日,陆原迎来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新年。 转眼之间,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半年多了,县衙后宅内的庭院中,陆原正在和陆雨瞳下“皇帝棋”,这是他根据斗兽棋发明的一种棋。 原先的斗兽棋战斗力排名是象、狮、虎、豹、狼、狗、猫、鼠,老鼠可以吃大象,占领巢穴者获胜。 陆原修改后变为皇帝、宰相、尚书、侍郎、刺史、县令、捕快、百姓,百姓可以吃皇帝,占领皇宫者获胜。 棋子棋盘都是用木头做的,陆雨瞳冰雪聪明,玩了几盘后便懂得了规则,经常占据优势。 但最后她总是下不赢陆原。 再次占领陆雨瞳的皇宫后,陆原没好气道:“哪有你这样下的。” 只见陆雨瞳的“县令”躲在最角落里,其他棋子牢牢将它保护着,对皇宫却是不管不顾。 陆雨瞳嘟囔道:“我就要这样玩,要不然谁吃了对方的县令算赢,好不好?” “不好。”陆原敲了她小脑袋一下。 就在这时,厨房中传来秦幽谕的笑声:“陆兄,雨瞳,可以吃饺子了。” 陆原大喜,站起身,走到屋内桌子旁坐好,陆雨瞳将棋盘收好后,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上,这才坐下。 秦幽谕用盘子端着一大盘饺子进入大堂,在桌子上放下后,她摆了四只碗。 陆原夹了个饺子在碟子上蘸了蘸,问:“你弟弟真的不过来吗?” 秦幽谕在椅子上坐下,单手托腮,笑道:“他每年过年都会和他的马儿一起过,不必管他。” 陆原一口咬下半个饺子,刚一咀嚼,便觉一股美味口感在口腔中扩散,他迅速将剩下半个也塞入口里,又夹了第二个,含糊不清道:“你也吃啊!” 秦幽谕见陆家兄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吃的很满足,笑着夹了一个,慢慢品尝起来。 这时厨房中又传出一道声音:“原哥,我也做好了!” 说话之人自然是孙少清,她也端着个大盘子走了出来,将盘子放下后,陆原刚准备伸筷子,瞧见她包的饺子后,却愣住了,问:“清儿,你这包的是饺子?” 第139章 共度新年 只见盘内饺子被她包成各种精美的动物脑袋形状,有小兔子头、小绵羊头,还有小猫咪头,陆原都有些不忍心去吃了。 孙少清得意一笑,道:“原哥,你觉得我包的好看吗?”说着话,将一个兔头饺子蘸了蘸酱,夹到陆原碗里。 “好看。”陆原嘴角抽了抽,一口将兔头饺子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好吃吗?”孙少清问,这可是她花了五天,请了一位大厨专门学的手艺,就是为了今天能让原哥对自己刮目相看。 “好吃。”陆原笑道,忽然站起身,说:“该点烟火了!”说完便抱着准备好的烟火,跑到庭院。 “哥哥,让我来点!”陆雨瞳叫道,话音一落,便跃到陆原身后。 陆原将点火的火折递给她,退后了几步,陆雨瞳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点了火,点完后转身跳到陆原怀里,随后转身看着烟火。 “砰!砰!砰!”,几声低沉的爆炸声后,一朵朵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空中,几声脆响后,夜空中绽放出几朵美丽的花朵。 秦幽谕和孙少清也都出了屋子,站在陆原身边,孙少清望着夜空,轻声道:“原哥,以后每年的今天,你都能像今天一样陪着清儿吗?” “会的。”陆原伸手抱着她柳腰,另一手抱在秦幽谕腰肢上,说: “清儿,我答应过谕儿让她做一名女将军,等这个诺言完成,我便会娶她,我与她约定在先,所以打算等这个约定完成后,再将你们俩一起娶过门,你看好吗?” 孙少清低声道:“只要你愿意娶我,多久我都愿意等,可秦姐姐不是已经做了女将军吗?” “要等到我能公布她女子身份那一天才算数。” “原哥,你将来是不是打算争夺天下?”孙少清幽幽问道。 “是的,我已经被宁国候裹挟着造反,将来又不愿意一直在他手下,所以我——” “你不用解释,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孙少清急忙道。 陆原微笑着点点头,望着空中的明月,凝声道:“就等金陵消息了,只要歙县升为府,我便有逐鹿天下的资格了。” 如今歙县人口已经破万,升府的申请已经上奏了,朝廷那边会不会答应,陆原无力去影响,现在就只能看宁国候的手段了。 孙少清低声“嗯”了一声,将头靠在陆原肩膀上,秦幽谕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转头一看,陆原发现秦幽谕脸色在烟火下映的一片通红,正闭着双眼,脸上带着浅笑。 “谕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很高兴。”秦幽谕轻声道,她还记得在父亲活着时,便是他带着自己和弟弟过年,如今这个男人变成了陆原,他替代了父亲,成为自己最能依赖的人了。 陆原视线缓缓在三名女子身上扫过,静静的感受着此刻的幸福,只愿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 保大八年,一月初五。 郭威称帝,建立周国。 一座华丽的宫殿中,一人端坐,几十人站立,宫殿是由一百六十根楠木作为主体而构成,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龙金桂树,殿内雕镂细腻的金黄高台两侧,陈设着薰炉、香亭、烛台。 高台之下,站有四列人,站在靠前位置的人除了左手第一位穿浅黄色衣服,其余人皆穿紫色官服,后排的皆穿红色官服,高台之上,一名身穿黄袍的男子正在看一张纸。 此处正是唐国朝会的大殿,黄袍男子正是唐国皇帝李璟,他此刻还不知北方已出现可怕的强敌,正在品读一首诗词: “风柳摇摇无定枝,阳台**梦中归。 他年蓬岛音断尘,留取尊前旧舞衣。” “好一首‘书歌妓泥金带’,韩爱卿真乃风流雅士,令朕好生羡慕。”李璟赞叹道。 一名长相儒雅的紫衣官员踏步出列,笑道:“此诗过于小气,怎及得上陛下的‘揉破黄金万点轻’!” 李璟听后龙颜大悦,笑道:“王德恭,命人将韩卿这首诗与朕那些词收录在一起。” “奴婢遵旨。”他身旁一名太监恭声道。 “谢陛下。”韩熙载拱手下拜。 “诸位爱卿,新年过的可还好?”李璟微笑着问道。 左手第二列站在最靠前的一名青年扬声道:“有父皇您的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又有各位大臣的竭力辅佐,咱们唐国兵强马壮,百姓丰衣足食,大家自然都过的好。而且近来我们又得了楚地,儿臣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唐国便能在父皇的带领下一统天下!” 这男子是皇帝李璟的长子李弘翼,他年纪虽轻,气势却不凡,面色透着刚毅之色,这种气质是长年鏖战于沙场上所获得的,他话音一落,便有近一半的臣子出声相附。 左手第一位的浅黄服男子见此情况,眉头微微皱起,他是李璟之弟李景遂,与李璟关系极为亲密,被封为皇太弟,入驻东宫。 李璟淡淡道:“我怎么听说楚地那里又有人在造反,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这很正常,楚人毕竟跟了马氏几十年,要让他们归化我唐国还需要时间,儿臣相信有边将军在,那里翻不出什么大浪。”李弘翼说。 李璟点点头,又问:“北方郭威已经造反了,如今汉国必将混乱,这将是我们入主中原的最佳机会,我已命清淮节度使刘仁赡、建武节度使皇甫晖、保信节度使刘彦贞在边境集结兵力以做准备,诸位爱卿可有北伐良策?” “父皇,儿臣以为如今汉国正与郭威全力交战,眼下正是北伐良机,儿臣愿率禁军五万,会合三位节度使,一举攻破开封,为父皇拿下中原!”李弘翼朗声道。 “你有此心,为父甚为欣慰。”李璟微笑道:“皇弟,你觉得如何?” 李景遂沉声道:“皇兄,臣弟以为眼下还未到良机,郭威和汉军主力很可能还未交战,我等现在就北伐,有可能让郭威坐收渔翁之利。” “皇弟之言有理,那我们再等等吧。” 李弘翼急道:“父皇,机不可失啊!” “不必多言。”李璟淡淡道:“其他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接连七天没有上朝,自然积累下不少公务,不少大臣纷纷上奏,一连商议了几件大事后,冯延巳觉得时机已到,向户部侍郎张光祚打了个眼色。 张光祚出列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张爱卿说吧。” 张光祚道:“歙州境内,有一县户口已破万,县令上折请求升县为府。” 李璟眼睛微眯,笑道:“这是好事,父皇当年颁此政策便是为了鼓励各地官员能快速发展人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可行。”冯延巳出声附和,除他之外另有几人出列附议。 枢密院副使江桐刚准备出声反对,却被李弘翼用眼神制止,于是将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李璟手指在案台上敲了几下,淡淡道:“准奏,只要户部核查属实,就升歙县为府,就叫徽安府吧。” “陛下,如果歙县升府,那原先的歙州按例将取消。”张光祚说。 李璟调整了一下坐姿,单手撑在扶手上,托着额头,淡淡道:“下旨,原歙州刺史江槐改任信州刺史,原信州官员都调到长沙府,歙州刺史府官员调到信州,边镐也不必再兼任信州刺史了,专心整治楚地。 歙州境内县城皆划到徽安府,府尹由歙县县令担任,至于府中其他官职,可尽量从歙县县衙提拔。” 张光祚拱手应是。 瞧见李璟态度,冯延巳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问题出在哪里又说不太清,正当他沉浸在思索中时,耳中传来王德恭“散朝”的声音。 离开大殿后,冯延巳发现有两名太监在东宫和燕王耳边说了什么,随后二人便跟着太监去了,他心中不安之感更甚,匆匆向府中返回。 御书房。 李弘翼和李景遂进入房内时,李璟正在一张屏风上写着什么,李弘翼向屏风看去,只见上面写的全部都是“其心可诛”四个字。 李璟继续写着字,淡淡道:“朕已经给冯延巳很多次机会了,为何他就不知约束弟弟,偏要和朕作对呢?” 第140章 不详的预感 李弘翼冷冷道:“父皇,您对冯氏兄弟容忍再三,可他们却不知感念圣恩,依儿臣看,这两兄弟天生便是无义之人,您纵使对他们再好,也无法感化他们的。” 李璟摇了摇头,叹道:“冯延巳明明能作出那么多雄奇飘逸的词词,为何偏偏不愿做个忠义之人呢?” “皇兄,眼下我等要为北伐做准备,确实不能留有后患了。”李景遂难得的和李弘翼意见一致。 李璟缓缓在龙椅坐下,沉吟许久后,出声道:“张德恭,让‘重楼’的人对冯延庭动手吧,暂且不要动冯延巳。” “遵旨。” 商议完毕后,李弘翼快步出了皇宫,宫门外有两拨人正在等待,其中一拨人数较多,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李弘翼走向人数较少的一拨人,这些人看起来个个精悍,正是李弘翼的心腹手下,他对其中一名手下说: “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重楼即将对冯延庭动手,如果他们失手了,就由我们动手,告诉柳相,这次决不能再失手了。” “是。” …… 县衙之外,陆原正在接旨。 他身前站着几名官员,居中的官员摊开圣旨,朗声道: “门下,江南歙县,日新月异,县令陆原,拨乱反正,励精图治,着即日起,升歙县为徽安府,县令陆原为徽安府尹,望其恪守己心,不负圣恩。” 陆原虽没吃过猪肉,但还是见过猪跑的,学着电视中接旨的人一样,低着头,高举双手说:“臣陆原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便是办理交接手续,陆原自己只需换一下官凭,其他的交给手下人去做就行了,他缓步向后宅走去,手下人向他贺喜他也仿佛没有听到。 一路走到自己卧室,“碰”的一声,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和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很像,但又没那么强烈。 明明自己升了官,愿望成真,但他却又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这时他发现床边多了一道身影,自然是陆雨瞳,他猛的坐了起来,望着小女孩笑道:“雨瞳,哥哥升官了,你开心不开心?” “哥哥开心我就开心。” 陆原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大腿上,忽然听到大厅传来孙少清的声音:“原哥,你在吗?” 陆原将陆雨瞳放在地上,摸了摸她小脑袋,向大堂而去。 只见堂内孙少清脸色通红,一副兴奋模样,瞧见陆原后她扑了过来,欣喜道:“原哥,我们做到了!” “是啊,我们成功了。”陆原拍了拍她后背,笑道。 没一会,秦幽谕、秦泉也都来了,陆原说:“谕儿,去通知上次集议官员,让他们在书房等候!” …… 戌时,张府。 张紫依正在教导林仁肇练字,忽然间,大门传来敲门声。 “仁肇,你自己练习一会。” 她交代一句,便出了房门,正好看见自家爹爹、纪世叔、弟弟和丈夫一起回来了,她上前向纪阑行了一礼,问:“爹,大哥,今日怎么下衙这么晚?” 马空明大笑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朝廷升府的消息来了,陆大人立刻召开官员论功行赏,岳父大人被陆大人表奏为少尹,正五品!” 张紫依又惊又喜,正准备再问,却听张德仲道:“进屋说话。”说话时眉头是皱着的。 张紫依微感奇怪,跟了进去。 在大堂坐下后,张德仲打发了下人,缓缓开口道:“老夫也没想到此事进展如此之快。” “这是大伙齐心协力的效果,陆大人手下人才很多,而且有功必奖,大伙自然都卖力去干。”马空明笑道。 张紫依对人事变动更感兴趣,问:“爹爹真的升为少尹了吗?” 纪阑取出一张纸,这是他的习惯,集议后会把关键信息记录下来。 “这是主要的人事变动,世侄女你自己看吧。”他将纸条递了过去。 张紫依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张德仲为少尹,秦谕为府兵中郎将,秦泉和金元武为副将,侯开山为判官(正六品),展元为推官(从六品)。” “世侄被派到开化当县令。”纪阑补充道,不太重要的任命他没有记载,包括他自己的。 “这很好啊,咱们在开化长大,那里应该对你来说很熟悉,你不高兴吗?”张紫依望着张渡问,她注意到弟弟自从回来后脸色就不太好。 “本来是好事,但爹爹不许我报复姓牛的县尉,你说气人不气人。”张渡哼道。 他们当初就是被牛县尉逼出开化,也难怪弟弟脸色不太好看。 张德仲板着脸训斥道:“大好男儿,别老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眼下是困难时期,你要把心思放在治理县城上,至于其他的事,便让他过去吧!” 困难时期?张渡有些困惑父亲为何会有此言论,眼下应该是最好的时期吧。 张紫依跟着劝道:“弟弟,父亲说的不错,若是你和爹爹刚当上大官就滥用公权,别人定然会说闲话,若是陆大人知道了,也不知会怎么看待我们张家人?” “你姐姐比你明事理!”张德仲淡淡道。 张渡低着头,默然无语。 张紫依又向自家父亲问:“父亲,您之前是无品吏员,突然升到正五品,朝廷那边会同意吗?” 纪阑解释道:“按照先帝当年留下的规制,升县为府,全县官员皆有功劳,因此陆大人表奏的官员只要原来是县衙官吏,朝廷为嘉奖其功劳,一般不会拒绝,更何况德仲兄本来就是江南名儒,在士子之间颇有才名,朝廷更不会反对了。” 张紫依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极为欢喜,她知道爹爹一直有心仕途,能如此受到陆大人重用,相信他内心一定非常喜悦,然而向自家爹爹望去,却发现他依然皱着眉头,张紫依问:“父亲,您不高兴吗?” 张德仲没有回话,沉吟许久,向纪阑问:“纪兄,你还记不记得李兄曾说过冯延庭心怀异志?” 纪阑知道他说的是李子谦,沉声道:“记得,当时他被宁国候请去做幕僚,被他拒绝,回来后便说过此话。” “他没有看错,本县人口增长如此之快,除了大家齐心合力之外,依我看,冯延庭也在暗中使了力。”张德仲缓缓道。 “我也早有怀疑,陆大人是宁国候心腹,必然知道此事,你为何突然提及此事?”纪阑问。 马空明听后还没什么反应,张渡和张紫依心中都有些震惊,皆心想:“莫非陆大人准备跟着宁国候造反?” “本来因为冯延庭的缘故,我是不打算在陆大人手下为官的,你可知我为何改变了主意?”张德仲问。 纪阑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你上次和我提起陆大人集议时,说过的一些话吗?” 纪阑点了点头,说:“记得,你当时听完,立刻就去找他。” 张紫依在一旁听得困惑不已,不知爹爹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事,只听张德仲点头说:“不错,当时我从你的话中得知他任人唯贤,不忌男女时,便怀疑他心怀大志,后来上门试探一番,证实了我的猜测。” 张紫依惊呆了,陆大人居然也想造反?她向马空明看去,却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 纪阑默然许久,沉声道:“我也有所察觉。” “若他仅仅只是心怀异志,我也不会投效于他,但一番交谈下来,老夫发现他是难得一见的具有远见之明主,像冯延庭、留从效之流大多数都只考虑怎么夺天下,而没有考虑过怎么治天下,而他不同,因此就算他要造反,老夫也会跟随他!” 一旁的张紫依和弟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还差不多,老夫见你突然提这个话题,还以为你要辞官呢。”纪阑瞪眼道。 “不过今天朝廷那边的反应,忽然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141章 起兵之日 “怎么讲?” “你觉得冯延庭有异心,当今朝廷知不知道?”张德仲问。 纪阑捋了捋胡须,说:“最起码应该有所怀疑。” “不错,冯延庭之所以策划升县为府,为的就是赶走歙州刺史江槐,本来我还以为升府之事会有波澜,但朝廷却如此顺利的通过了,有些不合常理。” 纪阑沉吟不语,张渡开口道:“爹爹,冯延庭哥哥冯延巳毕竟是中书令,也许是他在朝中使力的缘故。” 张德仲摇头道:“你太小看咱们这位天子了,他若是怀疑起冯延庭,冯延巳再怎么使力也无济于事。” 纪阑瞪着眼睛道:“张兄,你是说皇帝另有打算?” “我也不能确定,这也是我没有将此事告诉陆大人的缘故,不过只需看这次陆大人表奏我等官职的事,朝廷是如何回复的,便能知道答案。” “如何知道?” “只需注意一个人的调动。” “谁?” “秦礼!” …… 几天后,看见朝廷的回复后,陆原觉得十分诧异,他本来还以为张德仲升为少尹不会那么顺利,没想到朝廷居然通过了,而且除了秦礼,所有人居然都通过了,只不过有几人官职有些变动。 例如纪阑和展元官职调换了一下,袁弛和侯开山调换了一下,陆原皱着眉头,对身旁一名小吏说:“去请两位秦将军、孙姑娘、张先生和纪先生过来一下。” 这五人是他觉得府衙内最有主意的几人了。 待五人全部到了,陆原将朝廷回复的文书给他们看了,张德仲脸色微变,说:“不好,朝廷果然要对冯延庭动手了!” 陆原猛的站起身,随后又缓缓坐下,平复下心情,沉声道:“老先生,可是瞧出什么问题?” 其他人也都将视线投向张德仲。 张德仲肃然道:“大人,眼下当立即派人去宁国城打听消息!” 陆原望向秦泉道:“秦指挥,你派人去打听一下吧。” “是!”秦泉看了眼张德仲,大步出了房间。 张德仲闭着双眼想了片刻,这才开口:“大人,秦礼是从宁国候府出来的,秦礼官职调动没有通过,这便是朝廷准备对宁国候动手的信号!” 秦幽谕脸色微变,将公文拿起来又看了一遍,轻叹道:“难怪侯兄和展兄官职都被下调,他们都是最先跟随大人的。” 张德仲见他反应如此之快,微吃一惊,说:“不错,纪阑和老夫都有一定的名声,而且跟随大人时间极短,袁弛原先又上折参过大人,因此我三人官职最高。” “那为何没有变动秦谕、秦泉和元武三人的官职?”陆原紧紧握着拳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大人,咱们县刚升为府,在朝廷看来,我们还没有府兵,因此军职如同虚设。”秦幽谕轻声道。 陆原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问:“也就是说朝廷开始怀疑我了吗?” “本来大人手下官员都是从本地升任,朝廷不会特别注意你,但升县为府之事却将大人暴露在朝廷眼前,朝廷必定认为大人是冯延庭的心腹。”张德仲缓缓道。 “既然他们怀疑我,又为何还同意我的调动方案,直接全部拒绝,另行派官员过来不就行了吗?”陆原有些不解。 秦幽谕解释道:“大人,如今朝廷刚打下楚国,正缺少官员,而且如果冒然派一群外地官员过来,必定会让徽安府混乱,新来的人口治理不好很可能还会产生暴动,朝廷如今在图谋中原,最需要的便是稳定。我想也是这个原因他们才想提前对宁国候动手,解除后患。” 张德仲又向秦幽谕看了一眼,说:“秦将军所言有理。” “既然他们要稳定,又为何现在对宁国候动手,难道不怕宁国候提前造反吗?”陆原问。 就在这时,秦泉走了进来,脸色铁青,低沉着声音说:“大人,冯延庭死了,朝廷人马已经接管了宣州。” 陆原呆住了,浑身仿佛突然失去力气一般,瘫在椅子上,视线注视着头顶天花板,只觉天花板似乎在旋转。 孙少清快步走到陆原身后,用手揉着他太阳穴,柔声道:“原哥,你振作点。” 秦幽谕也顾不得旁人惊异的眼神,走到陆原身边蹲下,揉着他胸口,轻声道:“陆郎,挺过去。” 听到二人声音,陆原一手搭在孙少清手上,一手放在秦幽谕肩膀上,过了许久,轻声道:“我没事。” 他目光看向秦泉,问:“他是怎么死的?” 秦泉见他恢复过来,松了口气,说:“是宁国候府掌书记庄毅派人过来送的信,说冯延庭被他的一名爱妾杀死,朝廷的人已到了宁国县,消息已被封锁,他让您小心一点。” 听到这消息后,书房内的五人都没有说话,将视线投向陆原,等着他的决定。 “谕儿,我们眼下若是起事,有多少机会?”陆原低沉着声音问。 “大部分士兵训练时间太短,若是朝廷大军来了,恐怕会一触即溃,若是再给我半年时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秦幽谕低着头说。 听到陆原和秦谕二人的称呼,张德仲和纪阑都猜到秦谕是名女子,不过眼下却不是关心此事的时候。 陆原又问:“你们觉得朝廷接下来会如何处置我?” “老夫以为朝廷肯定会派人让大人去金陵府,调查大人是否知晓宁国候叛逆之事,而后定罪,另外还会派一名府尹过来接替大人,调查府衙其他官员是否涉入其中。”张德仲说。 “如果他们查出来了,会如何定罪?” 纪阑沉声道:“凡涉及谋逆之人,全族皆是死罪。” 陆原闭上双眼,陷入沉思。 过了好半晌,他用一根手指在桌子上敲着,每敲一下便念一个名字:“侯开山、展元、金元武、董远、秦礼、马空明、罗泰、袁弛。” 他对秦泉说:“去叫他们立即过来。” 秦泉应了一声,大步出了书房。 孙少清心中有些忐忑,说:“原哥,要不我们一起离开南唐吧!” 秦幽谕也劝道:“陆郎,孙妹妹说的不错,我们可以带一部分忠心的部下投靠吴越,将来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等他们来了咱们再定去留。”陆原轻声道。 过了许久,众人到齐。 陆原沉声道:“诸位皆是我陆原最为信任之人,今日想要诸位做一个选择,我自己也做一个选择。” 众人见他神色严肃,都默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陆原一字一句道:“我想争夺天下!你们可愿追随我吗?” “愿长随于君。”秦幽谕最先附和。 “生死相随。”孙少清紧随而后。 张德仲、纪阑皆考虑过此事,侯开山早已决定终身追随陆原,马空明则对朝廷并无好感,四人皆毫不迟疑道:“愿追随大人。” 展元、董远、金元武和罗泰都愣了一下,展元和董远命运皆因陆原而改变,金元武和罗泰都心怀远志,思索后皆答道:“愿追随大人。” 袁弛迟疑了许久,想到自己和陆原的约定,咬了咬牙,说:“愿追随大人。” 秦礼见其他人都表态了,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好跟着道:“属下愿意追随。” 秦泉将所有人表情和神态尽收眼底,这才冷冷开口:“誓死追随。” 陆原又问:“如今朝廷已经怀疑我了,形势危急,跟着我可能随时搭上身家性命,你们还愿意吗?” 这次,除了秦礼慢了一拍,其他人都毫不犹豫道:“愿意。” 他们既然决定追随陆原造反,便考虑过事败的下场。 陆原双目光芒闪动,大笑道:“好,既然你们愿意舍命陪我,我也舍命相陪,有几件事我先和诸位说一下。” “第一,秦谕将军其实是位女子,和孙姑娘一样,是我的未婚妻。第二,我本打算跟着宁国候起事,但宁国候已经死了,朝廷很可能马上会对我动手。第三,眼下我虽已暗中招了四千多兵马,但若是朝廷大军一来,我等必败无疑。” 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陆原咬着牙说: “你们做出了选择,现在该我选择了,如果朝廷派人来抓我,我打算随他们入金陵,在此期间你们要派人去金陵活动,保我不死,同时尽快壮大力量,等时机成熟,便救我出来,等我逃出金陵之日,便是我等起事之时!” 第142章 前往金陵府 “大人,这太危险了!”侯开山惊呼,同时出声反对的还有展元、董远、袁弛。 “不必多说,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孙少清紧紧抓着陆原手臂,说:“原哥,你躲起来不行吗?” 陆原摇了摇头,说:“我若是逃了,朝廷对徽安府必定不会放心,而且以唐国的力量,我不管逃到哪里也不会安全,反而可能死的更快。” 还有一点他没说,秦幽谕只有秦泉一个家人还好,但孙少清不同,他不希望妻子全家陪着自己亡命天涯,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 “可大人,要是到了金陵,皇帝直接将您处死怎么办?”侯开山急道。 “这就要靠你们了。”陆原闭上了眼睛。 孙少清深呼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说:“那我暗中跟随你入金陵。” “不行,徽安府的商业发展还需靠你,有钱了才养的起兵,不然就算将我救出来了也没用。” “陆郎,你放心,我会用最短的时间内让咱们的军队强大起来!”一直没有出声的秦幽谕凝重道。 她了解陆原,知道只要他做出了决定,就没有人能轻易改变他的意志。 “陆大哥,我也会拼尽全力。”秦泉低声道,神色有些黯然。 “陆大人,我会竭尽全力辅佐秦将军。”罗泰拱手。 马空明拍了拍胸膛,笑道:“那救出陆大人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金元武冷然道:“还有我。” “不必急着救我,最好是想办法让朝廷秋后问斩,那么我们就还有九个月时间,到时再营救不迟。” 袁弛心情十分激荡,咬着牙说:“陆大人,你放心,只要你还站在前面,我便会紧紧跟随在你后面。” 董远肃然道:“大人,属下也会全力以赴,让徽安府更加稳定,给秦将军他们更好的扩军环境。” “我相信你们。”陆原缓缓点头。 “陆大人,若是朝廷又派了一位府尹过来,我等如何应对?”纪阑问道,他的阅历与年轻人不同,考虑更多的是眼前的问题。 孙少清此刻心情极为恶劣,冷冷道:“这种小事何必让原哥费神,我等这么多人难道对付不了一个府尹吗?” 纪阑理解她心情,因此没有生气,继续问:“敢问陆大人,如果到时候我们没有救出您的话,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这次不仅是孙少清,除了张德仲和秦幽谕外,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纪阑却视若无睹,目光紧紧盯着陆原。 陆原目光在孙少清和秦幽谕身上流转片刻,苦笑道:“抱歉,我是个自私的人,说不出让你们嫁给别人的话。” 孙少清银牙几乎要咬碎,低沉着声音道:“原哥,我已说过了,你若是死了,清儿绝不独活。” 秦幽谕目光幽幽道:“陆郎,你若是说出这种话,我可是会扇你耳光。” 陆原早知二人不会背弃自己,又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说:“我想先问问,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怎么做?” “辞官。”侯开山毫不犹豫道。 “要是您不在了,马某只好回到江湖了。”马空明叹道。 展元犹豫片刻,低声说:“陆大人,我也许会继续做官。” 董远想起家中妻子,将头低了下去,同样没说话的还有袁弛。 秦礼嗫嚅道:“我...我也是。” “一群贪名恋利之徒。”马空明冷冷道。 “马王爷,有些事情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金元武摇头道。 “也就是说你也会和他们一样了?” “是。” 罗泰跟着道:“我也是。” 马空明冷哼一声,正准备说话,却被自家岳父打断。 “老夫会继续寻访像陆大人这样的明主。”张德仲悠悠道。 “我会投效北方政权,灭了唐国。”秦泉冷冷说道。 陆原最后看向秦幽谕,问:“谕儿,你呢?” “陆郎,我会继承你的遗志,做你未完之事,你和孙妹妹等我十年,不管成功失败,我都会去找你。”秦幽谕目光紧紧与他对视着。 看到她清澈的目光,陆原心中受到强烈震撼。 “什么未完之事?” 秦幽谕轻声道:“我会帮你将雨瞳扶养长大,我会继续争霸天下,传播你的理念。” “什么理念?”陆原吃惊道。 “平等!男女平等;富人与穷人平等;士族与百姓平等。” 陆原再次受到震撼,他其实并没有这种想法,但秦幽谕通过与他的相处,感受到他这个没有太多等级观念的现代人与古代人的不同。 虽然有些误会,以为自己之所以这样表现,是想传播这样的信念,构造这样的世界,但这种误会的背后,却是相知与信任。 和他一样震撼的还有孙少清,她一直以为爱的极致是生死相随,但秦幽谕却用行动告诉她,自己错了。 就在这时,张德仲大笑道:“陆大人,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就算你死了,老夫也会辅佐秦姑娘的。” “臭老头,你胡说什么呢,原哥才不会死!”孙少清顿时炸毛。 张德仲抚须笑道:“老夫失言,姑娘勿怪。” “张先生说的正是我的期望,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们辅佐谕儿。”陆原缓缓开口道。 说出这番话让他有些纠结,他有些担心因为这番话,这些人救自己就不会那么卖力了。 但没法子,作为男人,必须为自己的女人负责,他自然要支持秦幽谕的想法。 “大人,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辅佐秦姑娘的!”侯开山表态道。 金元武、董远和展元几人也纷纷表态支持,唯有纪阑没有说话。 “纪兄,你不愿意吗?”张德仲问。 纪阑淡淡道:“老夫年纪已经大了,若是陆大人不在了,老夫就回乡下去种田。” 其实选择辅佐秦幽谕是最轻松的决定,既能保住现在生活,又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也是展元他们立刻答应的缘故。 他们有家人要考虑,陆原自然不会怪他们,但纪阑却没有这样选择,这让陆原对他又生出更多的敬意。 沉吟良久,陆原开口道:“我走之后,府衙之内以谕儿为主,清儿和张老先生为副,希望诸位能同心协力,一起渡过这次难关。” “是!”众人齐声应道。 诸人走后,只有孙少清、秦幽谕和秦泉留了下来,秦泉冷冷道:“姐夫,我发现秦礼听到你要造反后神情有异。” “你是说他会去告密?”陆原皱眉道。 “很有可能。” “那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秦泉冷冷道:“派人盯着他,如有异动。”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陆原一怔,总觉得有种既视感,忽然他拍着大腿站了起来,将其他三人吓一跳。 “原哥,你怎么了?”孙少清有些担忧的问道。 陆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总算想起来了,秦礼现在的行为不是和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有点像吗? 而且他还从庄毅那里得知,当初宁国候也发觉自己神情有异,和手下商议过,柳昂更是提出杀了自己。 “陆郎,你到底怎么了?”秦幽谕见他久久没反应,也忍不住出声相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事。”陆原摇头失笑。 “姐夫,怎么处置秦礼?” 陆原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派人盯着他,如果他确实想告密,就控制起来,等我们起事后再放了他!” 秦泉不解道:“姐夫,为何要这么麻烦,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要做大事,手上迟早是要沾满鲜血的。” “这道理我自然知道,但我们应该对生命多几分敬畏,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然不能手软,但眼下只需将秦泉控制下来,以他的能力,逃脱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是逃了,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秦泉坚持。 陆原沉声道:“他并没有犯罪或者做错什么,我们不能就因为他存在报密的风险就杀了他。要防止他保密,你该做的不是去杀他,而是怎么防止他逃脱!” “好吧,我知道了。” …… 下衙后。 当陆原将决定告诉陆雨瞳后,小女孩转身就打算去收拾行李。 “雨瞳,你留在这里等我。”陆原拉住她,柔声道。 “哥哥,你要抛弃我吗?”陆雨瞳小嘴扁了起来,一副你敢说是,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当然不是,哥哥要去坐牢,没有办法带你同去。” 陆雨瞳用力钻入他怀里,将头埋在他胸口说:“我也要去坐牢。” “到时候会有坏人把我们分开,就算坐牢也见不到面的。” 陆雨瞳泣声道:“不要,我不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雨瞳还不够厉害的原因?” 陆原黯然道:“是哥哥还不够强大,保护不了雨瞳,不过你一定要等着哥哥,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晚,陆原是抱着陆雨瞳睡的,他自己则彻夜未眠,他从未想过仅仅过了一天,自己就要面临牢狱之灾,而且还是他主动选择的。 唯一能让他稍感安慰的是李若真也在那里,这次过去说不定能碰到她,倒不至于过于孤单。 第143章 扩军 第二天一早,几名吏部官员带着一纸任命书到了府衙,任命书是升迁陆原为户部侍郎的,陆原知道这是朝廷为了骗自己去金陵,以防自己逃跑。 府衙之外,送行的官员极多,另外还有更多的百姓,他们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消息,知道陆原要走。 有百姓叫道:“陆大人,您不能走啊!” 还有百姓还拦在吏部的马车之前。 陆原向周围的百姓拱了拱手道:“乡亲们,我不过是去朝廷办理一些交接之事,还会回来的,诸位请回!” “陆大人,我听说您升为朝廷大官了,真的还会回来吗?”有百姓问道。 “会的,我一定还会回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陆雨瞳、秦幽谕和孙少清,转身上了马车,这一去是生是死,陆原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能活着回来,一切都将变的不同。 望着马车渐渐离去,陆雨瞳终于忍耐不住,向马车追去,嚎啕大哭道:“哥哥,别抛下我!别抛下我!” 秦幽谕迅速上前将她抱住,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轻声道:“陆郎,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这辆马车走后不久,秦幽谕说:“阿弟,让他们跟上吧。” 秦泉应了一声,回了府衙,不久后二门打开,两辆马车向陆原离去的方向追去。 陆原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秦幽谕、孙少清和张德仲又将众人召集起来,商议如何营救陆原之事,营救时间虽还未定,但计划却可以提前准备。 经过商议,众人决定由马空明、金元武和苏流莺组成三人营救小组。 苏流莺是孙少清请来的,只因她在金陵中最有人脉。 最近一段时间,苏流莺情绪一直十分抑郁,和孙少清也渐渐走动的少了,然而当听到陆原要造反,并且需要自己营救后,她忽然变得积极起来,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若不是她同意去救陆原,旁人还以为她在幸灾乐祸。 除他们三人外,秦幽谕还挑选了四十名由最精锐的衙役和军士组成的小队,给三人打下手。 由于金陵府到徽安府就算是马不停蹄,也要五天时间,因此秦幽谕决定派人在两地间设置好隐秘驿站,再挑选一百名军士安插在驿站中,负责传递消息。 如此一来,徽安府便能每天收到来自金陵府的消息。 …… 保大八年,一月十二。 对徽安府所有官员来说,这是沉重的一天,但对大多数不知情的百姓来说,却是喜庆的一天,因为歙县从今往后将变为徽安府,作为歙县人,又有谁不高兴呢? 然而当人情绪过于兴奋时,最容易出事,徽安府最大的酒楼天福楼中,酒楼老板岳毅决定大放血,免费营业三天。 这本是好事,但好事若不得当,有时就会变为坏事。 一月十四。 此时已到晚上吃饭时间,在天福酒楼二楼一间包间外正站着两拨人马对峙,其中一拨有两人,皆是铁枪门弟子,一人叫张华,另一人叫邓勇。 另一拨人是鹰爪门的人,带头一人是陈振风之子陈尚,刚从信州而来,旁边一名女子是陈芷,另一人是李平。 若是在别处,两拨人已打了起来,但此间老板岳毅和府衙中纪大人认识,因此两方人都还算克制。 对视良久,张华冷哼道:“你们不过是外来门派,奉劝你们一句,在这徽安府的地头,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为好。” 陈尚双眼一瞪道:“你们铁枪门还不是从外地来的,不过多来了几年,再说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叫罗泰过来,让他来和我说话!” 张华大怒道:“我家少爷已升为游击校尉,朝廷命官!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直呼他的名字,信不信老子把你弄进大牢去?” 李平叫道:“你试试?看到时候进大牢的是谁!” 邓勇嗤笑道:“好,我这就去叫人,你们有种别走!”说着转身下楼了。 李平冲陈芷道:“芷姐,你快去找侯越过来!” 陈芷将头转到一边,说:“刚才我叫你们不要为这种小事与人争执,你们偏不听?要去你们自己去,我才不想为这种小事麻烦小越。” 李平大急,他知道铁枪门在府衙内很有势力,若是侯越不来,他们搞不好真要去蹲大狱,他急忙向陈尚打眼色。 陈尚沉声道:“妹子,这可不是小事,咱们要是今天退了,以后在这徽安府便会被铁枪门骑在头上,你去叫侯越吧,如今咱们鹰爪门也只有你能叫得动他了。” 陈芷拗不过自家大哥,只好向府衙去了,一路之上见百姓们尽是喜庆之色,实在搞不懂自家哥哥和李平为何非要为这种小事较劲。 到了府衙之外,明明已是下衙时间,进进出出的官吏却依然十分之多,门外站立着四名衙役,陈芷向靠外的一人轻声道:“这位官爷,我想找人。” 那衙役不耐烦道:“找谁啊?” “我想找侯越。” 那衙役吃惊道:“你找侯捕头?你是他什么人?” 陈芷心中一惊,没想到侯越已升为捕头,低声道:“我是他师姐。” 那衙役笑道:“好的,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其他三名衙役也都向她报以微笑。 府衙之内,侯越正在二堂外等候自家老头子,下衙之后,秦将军和张少尹便召集了许多官员进去集议。 县衙最近发生一系列大事,他到现在都有些懵头,先是升府成功,歙县变为徽安府,他自己也升为捕头了。 但紧接着陆大人居然走了,他也问过自家老头,老头只说陆大人还会回来,语气有些沉重,可以看出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只不过自己再问,他却啥也不肯说。 二堂书房之内 秦幽谕靠立在书桌之上,抱着双臂说:“今日让大家过来,是要商议几件事情。” “不过在这之前,先告诉大家一件事,陆郎已到了宁国县,目前被限制了自由。”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不语,书房内气氛有些压抑。 秦幽谕拍了拍手,继续说:“为了能早日救出他,我希望诸位能与我同心协力,不要像穆顺那样做出向朝廷告密之事。” 听到有人想告密,有好几人露出震惊神色,尤其是秦礼,脸色变得苍白。 “穆顺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展元问。 秦泉冷冷道:“这就要多亏我们秦主簿了,他将此事告诉了穆顺。” “我只是想和他商议一下,并不知道他会去告密!”秦礼急道。 “若非如此,你以为自己还能坐在这?”秦泉冷冷道。 “不知秦将军打算怎么处置他?”纪阑问。 秦幽谕道:“关押起来,等我们起事后再放了他。” 纪阑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秦礼也松了口气,他以前并不喜欢穆顺,但二人毕竟同属候府,在穆顺有意巴结下,渐渐和他成了朋友。 “为何不杀了他?”罗泰皱眉道。 秦礼冷冷道:“罗校尉,你是在质疑秦将军的决定吗?” “属下不敢。”罗泰急忙拱手。 秦幽谕笑道:“秦泉,不必如此,诸位有疑问自然可以问出,陆郎在时不也是如此,咱们不必过于紧张,其实这是陆郎的决定。” 罗泰暗想,不愧是陆大人的女人,果然与一般女人不同。 秦幽谕继续道:“现在商量一下眼前几件重要之事,第一,我们眼下需要急速扩军,这将决定我们营救陆郎的时间,因此也是最重要之事。” 说着她摊出一张地图,上面标着徽安府八县,秦幽谕说:“原先我们只在歙县招兵,因此速度很慢,接下来我打算在全府招兵。” “秦将军,我们要不要将其他各县官员任命为我们自己人?”袁弛问道。 “此事可行,不过要徐徐进行,不能引起朝廷注意。”她指着地图,微笑道:“徽安府如今总共有三万八千多户,我打算扩军到两万!” 第144章 陆原离开之后(一) “那不是几乎要两户出一丁了?是不是对百姓压力太大了?”董远皱眉道。 秦幽谕微微一笑,道:“不会,如今我手下府兵已有四千多人,我已调查过,江槐手下有八千多人,大部分是本地人,我们只需在徽安府各县出告示,就说原歙州府兵可直接进入徽安府军营,而且有抚恤可拿,那些家属必定会写信告知这些士兵,我料定这些兵丁有大半会逃回,我们便可直接收编,这样一来就有万余人左右,另外再召万人就可以了。” “这样做,江槐肯干休吗?”罗泰沉声道。 “他府兵超额招募,又擅自将其带走,虽说朝廷可能默许了他,但毕竟违了规制,事情闹大了对也他没有好处。” “秦姐姐,剩下万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尽量在新增的流民中挑选。”孙少清建议道。 “可以,将流民集中起来,对治安也有好处,不过这样训练起来就需要考验将领的能力了。” 秦泉冷冷道:“秦将军,那剩下万人该是我的吧。” 秦幽谕点了点头,说:“不错,陆郎确实打算让你的城防营另扩一军。” “那便好,将军放心,我自有办法驯服他们。” 秦幽谕拍了拍手,说:“军队的事解决了,不过要想支撑这支庞大军队,还需财力支持,我计算了一下,要养两万人部队,一年需要接近十五万两银子。” 她看向孙少清,说:“孙妹妹,你和大家说一下财政情况吧。” 听到秦幽谕的问话,孙少清一瞬间将她当做了陆原,她暗叹了口气,说: “我查了一下歙州去年秋季收税情况,共收了二十九万两的税收,春季是三十一万两,也就是说一年有六十万两左右的税收,而我们能留下来的公款,只有一成,也就是六万两。” “也就是说我们还缺了近九万两的缺口,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吗?”秦幽谕问。 “我们可以做假账!”袁弛脱口而出。 “怎么做呢?”秦幽谕微笑道。 袁弛沉吟片刻,说:“咱们可以在商税上动手脚,在里面砍掉九万两出来!” “若是我们突然上缴的税额少了许多,朝廷必然会察觉到,这有违我们现在暗中发展的战略。”一直沉默倾听的张德仲出言反对。 袁弛点了点头,神色变的有些冷淡,没有再说话。 孙少清沉吟片刻,说:“那我们可以大力发展商业,如此一来商税必然增加,我们将增加的商税留下来,账面上维持税收数额不变。” 张德仲微笑道:“这便是陆大人将孙小姐留下的原因,此法可行,另外老夫会整顿其他几县的吏治,想来他们必定贪腐了不少税收。” 董远欣喜道:“不错,如此一来既对百姓有利,又能多几万两银子。” 秦幽谕微笑道:“那好,整顿吏治之事由张大人、董大人负责,发展商业还是交给妹妹,做账方面交给袁大人。” 顿了顿,她看向纪阑,说:“纪大人,府学的事就交给你了,咱们将来要做的事非常需要人才,现在必须提前培养了,而且还要注意培养方向,不要学成后反帮着朝廷,与我等作对。” “老夫知道了。”纪阑沉声道,他今天显的有些沉默。 “秦将军,那我干什么?”展元问。 “展大人和侯大人负责徽安府和下辖八县治安,只要治安好了,对商业将有极大帮助。” “是。”展元拱手点头。 秦幽谕又拍了拍手,说:“接下来商讨最后一事,我已调查清楚,朝廷派来的府尹名叫霍文亮,四十八岁,之前担任鸿胪寺少卿,目前只知此人爱好吟诗作赋,其他的还在调查中,诸位以为该如何对付他?” 秦幽谕见其他人都在皱眉苦思,唯有张德仲面露微笑,问道:“张大人莫非已有主意了?” 张德仲看了孙少清一眼,笑道:“不错。” 秦幽谕心中一动,淡淡道:“莫非那霍文亮喜好美色不成?” “秦将军也听说过?” “那倒不是,我见你瞧了孙妹妹一眼,这才有此猜测。” 张德仲摇头笑道:“秦将军好敏锐的观察力,不错,我确实听说过此人,听说他在金陵时常流连在歌坊之中。” 孙少清冷冷道:“张先生莫非想要我亲自去施展美人计不成?” 张德仲苦笑道:“老夫怎敢有这种念头,只是……” 孙少清哼道:“我手下有一人叫平红袖,她也许可以担此重任。” 听到平红袖之名,袁弛心中一紧。 “也好,此事就交给孙妹妹了。” “如果美人计没用呢?”纪阑沉声问道,他总喜欢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到。 孙少清却觉得他喜欢拆自己台,瞪了他一眼。 秦泉冷冷道:“那便直接将他控制起来,反正我们也只需一年不到的时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发现。” “不错。”孙少清点头附和,目光依然瞪着纪阑。 察觉到众人间隐隐有不和的迹象,有的人一句话不说,秦幽谕心中一叹,说:“今日要商议的就这几件事,大家可以回去了。” 集议完毕,侯开山昏头昏脑的走出二堂,他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秦幽谕、张德仲他们此刻心思还能如此灵敏,脸上还能出现笑容。 自从陆大人走后,他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想什么都慢半拍,他是江湖人出生,最看重恩义,陆原对他恩重如山,他每次想起都恨不得能飞去金陵救他。 只可惜自己武功低微,秦幽谕没有同意自己随马王爷同去的要求。 回到县衙后宅,平日总能看见的那道小小身影也看不到了,她已经被秦幽谕接去同住了,侯开山自己也要赶紧搬出去住了,因为这里即将成为新来的府尹霍文亮的住所。 在屋子里找了一下,侯开山发现自家那小子并不在家,这种情况十分常见,他也并不担心,“啪”的一声将自己扔在床上,靴子也不脱,他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另一边,侯越听说陈芷找自己,那自然是欣喜若狂,几步便跑到大门口,瞧见那道熟悉身影后,大喜道:“芷姐姐,你怎么来了?” 陈芷掠捋了捋头发,轻声道:“你瞧见我很高兴吗?” “那是当然了。” “那你这段时间为何都没来找我?” 侯越赔笑道:“这不是忙吗?还有我老爹让我尽量少去鹰爪门。” 陈芷冷哼一声,不满道:“你爹爹做大官了,就瞧不起鹰爪门了,是不是?” 侯越赶紧跑到她身后,锤着她肩膀,讨好道:“哪能啊,都怪你爹,他每次叫我爹过去,不是让他把鹰爪门弟子往衙门里塞,就是与城中商人吃饭,把我爹都搞怕了。” 陈芷委屈道:“我们刚来这里,自然要和当地人处好关系,之所以投奔你爹,还不是就因为他在这里做官了,可以照应一下我们。” 侯越见她如此神态,急忙安抚道:“我家老头子顽固的很,只知道对陆大人尽忠,不会讲私情的,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如今升为捕头了!” 陈芷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到时候别说话不算话哦?” “那是自然!”侯越胸膛拍的得得响。 顿了顿,他问道:“芷姐姐,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急,我想进府衙看看,你能带我进去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跟我来。”说着就在头前带起路来。 在甬道上走了几步,陈芷忽然惊呼一声,指着一个方向问:“那不是曹小姐吗?” 侯越顺着她手指一看,发现一男一女,男的是元庆,女的果然是曹茵。 他笑道:“是啊,你认识她吗?” 陈芷低声道:“她来找我爹爹托过镖,还请了几个师叔做保镖,爹爹说她是本地巨商,我当时见她这么年轻,所以印象特别深。” “你们怎么还干起镖局的事?”侯越惊道。 “还不是你爹不肯照顾我们,为了生活,我们自然什么都干咯。”陈芷哼道。 侯越用手在下巴上扯了扯,忽然问道:“芷姐姐,你武功落下没?” “想知道的话,自己来印证一下咯。”陈芷娇笑道。 第145章 陆原离开之后(二) “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侯越拉着他便走。 县衙某个空地处,经过一番比试,侯越一只手被陈芷拧在身后,她笑道:“小越,你武功进步了嘛。” “还不是打不过你。”侯越哼道。 陈芷松开他手,笑道:“和你打架又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过的好快活。”说到后来,她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芷姐姐,你是不是过的不开心?” 陈芷抹了抹眼睛,低着头道:“没有,我开玩笑的。” 侯越蹲下身子,偷偷看她表情,见她眼眶发红,叫道:“你骗人,你肯定过的不开心!” 陈芷失笑道:“小越,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 侯越嘟囔道:“我都抓了许多坏人了,哪里像孩子了。” 陈芷摇了摇头,说:“走吧。” “去哪?” “我哥和别人为了一个酒楼包间闹起来,那边是铁枪门的,还说要叫人抓我哥。” “铁枪门有个叫罗泰的,刚升为游击校尉了,你们怎么和他们惹上了?”侯越惊道。 “要是对方没来头,我还用来找你吗?你是不是怕了?”陈芷斜了他一眼。 “我会怕?走,咱们瞧瞧去!”侯越大怒。 然而才走到半路,侯越和陈芷便看到两名捕快锁着自家哥哥和李平迎面而来,旁边还跟着铁枪门的两人。 “哥!”陈芷疾步上前。 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陈芷抬头一看,见那人又瘦又长,手臂奇长,脸色蜡黄,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那捕快咳了两声,说:“请姑娘莫要妨碍我等执法。” 侯越怕陈芷冲动,将她拉住,冲着那病怏怏的捕快问:“他们犯了什么法?” 那捕快似乎并不认识侯越,淡淡道:“殴打捕快。” 陈芷吃惊道:“哥,是真的吗?” 陈尚如同一个霜打的茄子般,低头道:“那捕快徇私,我这才出手。” 另一名脸上有淤青的捕快是认得侯越的,见他与陈尚相识,急忙道:“胡说八道,我只是问了你几句,你便动手打我。” “是你先骂我们,我们这才出手!”李平叫道。 侯越冷哼道:“张生,你好歹是铁枪门的,徇私就徇私,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那捕快咬牙道:“侯捕头说的不错,我是铁枪门的,但我讯问他们也是按照规章制度,他们竟然就动起手来,这种行为难道还不算殴打捕快吗?还是说侯捕头想包庇他们!” 那病怏怏捕快似乎瞧出事情另有原委,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侯越冷冷道:“那也容易,咱们过去酒楼问问,我相信会有不少人证,问清楚了我们再向我爹汇报。” 张生见他抬出侯开山,脸色微变,叫道:“他们动手打我,这便犯了王法,还有什么好问的?” 侯越冷笑道:“心虚了吗?我偏要过去问问!” 张生急道:“算了,我不和他们计较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侯捕头以为如何?” 对方先动的手,他自然不怕侯越去问,但却担心侯开山徇私,目前府衙捕快和衙役的最高上级,依然是他和展元。 他旁边的张华急道:“哥,难道就这么算了?” 张生转身给了他一巴掌,怒道:“闭嘴!” 侯越想着这人毕竟是铁枪门的,也不想得罪了罗泰,哼道:“那就这样吧,你们铁枪门以后最好收敛一点。” “小越,别答应他,咱们就跟他斗到底了!”李平在一旁怂恿。 陈芷娇斥道:“李平,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芷姐,你怎么帮着外人!”李平怒道。 陈芷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他,冷哼道:“这次就是你带着大哥胡闹,才惹出这麻烦,还嫌闹的不够吗?” 瞧见陈芷这模样,侯越勾起了小时候的回忆,大声叫道:“芷姐威武!” 小时候陈芷每次为他出头,他都爱这么喊一句。 陈芷也被他勾起了儿时往事,娇笑道:“人家在帮你说话呢,真没个正经。” 张生不愿意多纠缠,拱手道:“侯捕头,那我先告辞了。”说着就要解开陈尚铁链。 “且慢。”那名病态捕快忽然开口道,张生对这人有些敬畏,拱手道:“祁兄,这事已经私了了,今天之事多谢你了,我请你去喝酒。” 病态捕快似乎对律法不太熟悉,困惑道:“私了也可以吗?” “对,按照律法是可以私了的。”张生点头。 “那就这样吧。”病态捕快转身离去,没有理会张生请客的邀请。 侯越暗暗奇怪,问道:“这人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张生淡淡道:“听说侯捕头以前也是个江湖人,难道不认识长臂侯祁震吗?” 侯越大吃一惊,他也听说最近府衙来了几名好手,都是冲着马王爷来的,其中一人武功甚至还在金元武之上,莫非就是此人? 陈芷更是呆若木鸡,长臂侯祁震是江湖上超一流高手,她爹爹也不是人家对手,谁知竟然在此处当一个捕快,莫非现在真的流行进衙门吗? 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哥哥忽然变成那副模样,想来是被祁震教训了一顿。 李平走到陈芷身边,赔笑道:“芷姐,咱们回去吧。” “我还要在外面逛一会,你陪着哥哥先回去吧。”陈芷冷淡道,转身对着侯越说:“小越,你带我在城中逛逛好吗?” “好啊,走,我带你去看看新安江。” 陈芷暗笑道:“傻瓜,我早就看过了。”不过脚步却没停,随着他去了。 近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变得越来越深沉,只有和侯越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再次感受到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感觉。 …… 徽安城外的沈园,一场奢华的宴席正在进行,宴席上首位坐的正是沈园主人,沈家老爷子沈萧,他起身举杯道:“这一杯庆祝我等清派再次掌权!” 其他人大都是些老者,大部分人都不停的向大门外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沈萧补充道:“而且以前咱们掌握的只是小小的歙县,现在则是诺大的徽安府!” 其中一名老者没有理他的话茬,皱眉问道:“为何袁大人还没有来?” 沈萧微笑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另一名老者叹道:“真是这样就好了。” 沈萧眯眼道:“老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名王姓老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又等了许久,袁弛依然没有来,于是这顿花费不菲的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沈萧用力将杯子掷在地上,怒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没想到老夫竟然养了这样一只白眼狼!” 自从得知陆原被调走,袁弛、张德仲和纪阑成为官职最高的文官后,沈萧就兴奋不已,以为终于到了出头之日。 他自认为张德仲、纪阑与自己一样,都是从书香门第之家出来的读书人,同为士子,天然便该多一层亲近,袁弛更不用说,是他女婿。 陆原在时,这三人都和他保持距离,他勉强还能理解,他们也是为了仕途着想。 可如今陆原都被调走了,纪阑和张德仲竟然依旧对自己不理不睬,自己几次上门,都贴上了人家的冷屁股。 尤其可恨的是自己的女婿袁弛,陆原被调走后都过了这么久,他对自己的邀约竟然每次都敷衍推脱,亏自己当初还帮他谋上主簿的职位。 就在这时,沈维急匆匆走了进来,叫道:“爷爷,不好了,有捕快在调查我们在城西的矿场。” 沈萧大吃一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维咬牙道:“有一名矿工逃了出去,我本来派了人去处理他,结果被刚好被一名捕快救了,我们那些人也都被抓了!” 第146章 囚车中的犯人 沈萧此刻心情本就大坏,若非是自己孙子,早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我们的人保出来没?” 沈维低声道:“保出来了,不过那名矿工还在那捕快手里!” 沈萧深吸几口气,在长椅上坐下,缓缓道:“那捕快是什么来头?” “他叫关贡,是萧十郎的人。” 沈老爷子皱眉道:“萧十郎又是什么人?” “是刚升任的捕头,外号“拼命十郎”,听说是张万德带进衙门的,称呼张万德为义父。” 沈萧沉吟片刻,说:“先别对关贡动手,用尽一切手段,让那矿工消失,只要没有证据,他就咬不到咱们头上。” 沈维摸了摸下巴道:“爷爷,这事恐怕不好办,如今衙门里咱们人太少,而且官职都很低,恐怕提不到人。” 沈萧咬牙道:“那就让咱们自己的人动手。”沈维点头称是。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马上准备好五千两金子,再挑选十名美女。” 沈维吃惊道:“爷爷,您这是要?” “笨蛋,不知道咱们府要新来一位府尹吗,快去。”沈萧不耐烦道。 沈维低头道:“是。” 沈萧在大厅来回渡了几步,叫道:“来人,备车。” …… 袁弛参加完集议后,乘车回了家,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将帐做的天衣无缝,让旁人看不出破绽来。 经过大堂时,他见到自家夫人沈氏正坐在椅子上,他招呼也不打,直接向书房而去。 “你给我站住!”沈氏喊道。 袁弛理也不理她,继续前行,沈氏几步跑到他身边,扯着他袖子道:“我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吗?你立刻收拾一下,我爹让你过去一趟。” 袁弛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去。” “姓袁的,你别忘了你是谁,要不是你父亲当年拉着你去求我爹,哪有你的今天!”沈氏冷笑道。 袁弛狠狠一甩手,冷冷道:“你爹当年是帮过我,但这些年来我为他做了不少违心之事,也算报答过他,你们沈家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不想再被你们父女俩拖下水!” “也就是说你以后要和我们沈家断绝来往了?” 袁弛大怒,道:“你别忘了,你是我袁家人,离沈家远点,不然别怪我休了你!” 沈氏再也忍耐不住,叫道:“我知道,你是被那臭狐狸精迷住了,但你给我想清楚了,我爹既然能捧你起来,他也能毁了你!” 忽然她瞥见一名女子端着茶躲在耳门后,目光正看着这边。 瞧见这女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急步走了过去,骂道:“自从你这窑子里的下贱女人进门后,我相公就变了,你说,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说着向她头发抓去。 那女子本是“红袖添香”平红袖的婢女,名叫慕小燕,别人去红袖添香大多是为了平红袖,袁弛不一样,他多次去青楼都是为了这单纯丫头。 洗心革面后,他不敢再去青楼,但又忘不了这女子,刚好他此时与家中妻子因沈家之事吵了几架,于是干脆将慕小燕赎了出来,纳为小妾。 本来慕小燕还不愿意,嫌他年纪太大,是平红袖帮忙劝说,这才得以顺利。 慕小燕本是一位江湖人之女,小时候与家人失散,被人贩子拐卖到青楼,但她一直勤学家传武艺,又有平红袖护持,因此得以在青楼保全清白。 她轻松躲过沈氏的攻击,脚下一跘,沈氏便摔倒在地。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却是沈萧闯了进来,门卫根本拦不住他,沈老爷子刚进门,就看见自家女儿被绊倒,他狂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袁弛冷淡道:“是她自己发疯,怪不得我。” 沈氏听到自家爹爹声音,爬了起来向他奔去,叫道:“爹,他变心了!” 沈萧勃然大怒道:“姓袁的,你给我记住了,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着拉着自家女儿走了。 见沈萧发下狠话,袁弛心中也有些忐忑,他知道这老头十分阴毒,自己可得防备些。 这时慕小燕走了过来,说道:“喂,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袁弛瞪了她一眼,道:“要叫我老爷!” “我不叫。”慕小燕嘟嘴道。 袁弛也懒得和她计较了,说:“你自己吃饭吧,我出去一趟。” “去哪?” “团练衙门。” …… 宣州去往金陵的官道上,一支人马看押着十几辆囚车缓缓而行,陆原此刻正被架在其中一辆囚车上,穿着囚衣,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其实一到宣州后,他便发现自己被控制起来,离开宣州后便被关进了囚车。 其他囚车中关押的有宁国候两个儿子,其他重要心腹除了卢维义逃跑外,皆被一网打尽。 宁国候死后,朝廷一万禁军忽然而至,接管了宣州,宁国候余党虽还握有宁**,但胆气皆丧,再没胆量与朝廷为敌,而且朝廷并没有问他们罪,只是将他们调到京城做官,因此都心存侥幸,结果刚一出宣州,便全部请上了囚车。 陆原是有心里准备的,但他前身毕竟只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经历,被囚车押着走看起来没什么,但真正经历后他才知道这种痛苦。 日晒雨淋不说,脑袋手臂都被枷锁夹住,身体最开始酸疼,后来开始发痒,最后便麻木了。 他在脑海中不停的想着陆雨瞳、秦幽谕和孙少清,这才勉强支撑下来。 这一走就是十几天,他每天除了吃一点发馊的野菜馒头外,连喝水也成了一种奢望,他有近两天没喝水了,嘴里又干又涩。 就在他忍耐不住,要讨口水喝时,他听到前面那辆囚车中,冯克楚嘶哑着声音叫道:“水,给我水!” 一名衙役吼道:“给我老实点。” “我要水,水!”冯克楚依然不停的叫着。 那衙役冷哼一声,在一只破碗中倒了些水,爬上囚车道:“水来了!” 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将碗递在冯克楚脑袋前五厘米出,笑道:“水来了,喝吧!” 冯克楚拼命将脑袋前伸,奈何脑袋被卡住,根本伸不过去,他又伸长舌头去舔,可惜仍差些距离,他叫道:“近些,拿近些。” 那衙役笑道:“好,给你拿近些。”说着将碗靠近,就在冯克楚要喝到时,他忽然将碗一偏,碗中之水都洒了出去,他狂笑道:“不好意思,水洒了!” 周围许多衙役都跟着大笑起来。 冯克楚哽咽道:“求你,给我水,我求求你。” 那衙役冷哼道:“你一个谋逆的罪犯还想喝水?老子的尿要不要喝啊?” 冯克楚从小锦衣玉食,哪里经受过这种折磨,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只可惜他体内缺水,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陆原默默看着这一切,张开的嘴又缓缓闭上,过了不久,他看到冯克楚头一歪,昏了过去。 之前那衙役极有经验,知道再不给水,他真有可能会渴死,他跳上囚车,抓着冯克楚头发给他灌了点水。 到了夜间,队伍停了下来,官差们安营搭寨,陆原头上枷锁被解了下来,他在囚车上躺了片刻,便瞧见一名衙役开始给犯人们分派食物。 他捧起分派给自己的破碗,碗中只有一个发馊的窝头,上面淋了点菜汤,还有几片菜叶子搭在窝头上,他强忍住一口吞下窝头的冲动,慢慢吃了起来。 窝头没一会就吃完了,陆原在碗上舔舐起来,将菜汤舔干净后,这才放下碗。 一阵春风吹来,空气中带着新生的气息,陆原躺在囚车中,望着空中的明月,怔怔出神。 第147章 新任府尹 同样一轮明月照在徽安府的府衙之上,只见全府官员由张德仲带领,都等在府衙之外。 不久后,三辆马车缓缓而来,车旁还跟着十几名官差,马车靠近后停了下来,有四人从第一辆马车中走了下来。 居中一人和张德仲一样,身穿红色官服,正是新任府尹霍文亮。 在他旁边还有两名身穿绿色官服之人,这二人皆是吏部官员,由于霍文亮直接从金陵府而来,因此便与吏部官员同行。 一名吏部官员左手举着一卷文书,与自己头部平齐,右手手掌指向霍文亮,朗声道:“这位是徽安府新任府尹霍文亮,任命书在此。” 张德仲接过任命书看了几眼,笑道:“本官是徽安府少尹张德仲,率全府官员拜见府尹大人!” 霍文亮微笑道:“诸位大人请起,朝廷虽派本官来治理徽安府,但光凭我一人那肯定是不行的,还需要诸位与我同心协力才是!” 这时远处忽有一骑飞速而来,马上军士快步上前,在一名相貌十分俊俏的武官耳边说了什么,那武官微微一笑,上前笑道: “霍大人,本府孙员外听说您上任了,想要邀请您去他的园子里听戏,同去的还有许多本地士绅、名学大儒和俊杰才子,平乐坊的花魁平红袖姑娘、徽安府第一名伶万莜蓝小姐也都请到了,大人您才名远播,大家都很想瞻仰一下您的诗才呢!” 霍文亮瞧见这穿着武将服的俊俏武官,也不知为何有些心痒痒,笑问道:“不知将军是?” “末将府兵中郎将秦谕,见过府尹大人。” 霍文亮拱手笑道:“原来是秦将军,既然孙员外如此盛情,本官自然也不能太没人情味不是?” 张德仲笑道:“正是此理。” 霍文亮大笑道:“听说本官的前任,也就是那逆党陆原,一直和本地的士绅势成水火,诸位放心,也告诉那些士绅们放心,本官一向与民为善,绝不会与他们为难的!” 忽然他发觉眼前所有官员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皱眉道:“怎么,本官说错什么话吗?” 张德仲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个人的名字已经成为咱们府衙的禁忌了。” 霍文亮以为他们是怕被牵连进去,笑道:“理解,理解,不过你们放心,朝廷派我过来就是对你们表示信任,再说了,那陆原在这里只不过待了半年多,要说你们中有谁被他所蛊惑,本官第一个不信!” 所有官员齐声下拜道:“多谢大人信任!”声音整齐划一,让霍文亮听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时忽然有一人冲开衙役封锁,跪倒在霍文亮面前,泣声道:“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霍文亮双眼一亮,制止住要上前抓此人的衙役,叫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那人又磕了几个头道:“小人姓林名照,要状告孙府、秦谕、张德仲和袁弛,他们将我父亲抓走,至今不知……” 听这人不是要抖落陆原猛料,霍文亮顿时失去了兴趣,而且此人告的还是除他之外最大的几名官和本地士绅,要是刚来就和这几人斗上,那以后日子也不用过了。 他摆手打断他道:“这种事你去找捕快吧,带下去。” 立刻有几名捕快如狼一般扑上去,将他拖走了。 张德仲微笑道:“霍大人,那林照罪大恶极……” “张大人,咱们别让孙员外久等才是。”霍文亮眨了眨眼。 张德仲抚须一笑,道:“对,霍大人说的极是,来人,备车!” 见张德仲将霍文亮带走,秦幽谕目光一冷,走到侯开山面前,说:“跟我过来。” 行至一处无人的走廊,秦幽谕淡淡道:“你怎么回事?安保工作做的如此不用心,竟然让人闯到这里来。” 侯开山低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这事不用你做了,我自会安排人去做,你退下吧。”秦幽谕语气有些冷,自从她得知陆原被关押在囚车上之后,心情一日比一日差,脾气也感觉越来越难控制了。 侯开山“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夫人,自从大人走后,属下精神恍惚,神思不属,请夫人允许属下辞官,我想去金陵府找大人!” 秦幽谕心中一柔,扶他起来,说:“你要知道,我们做的是何等大事,你这种状态我不能让你去金陵,这样吧,你先在家好好休息,你的工作便让你儿子暂代吧。” 侯开山低声道:“属下知道了,不过我家那小子做不了大事,夫人可以让萧十郎暂代属下工作。” 秦幽谕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膀道:“振作起来。”说着转身离去,骑马向孙园而去。 一路进了孙园,园内灯火通明,远远还有欢笑声传来,不时有提着灯笼的下人走来走去,一派热闹景象。 行至大堂之外,秦幽谕见孙少清一脸铁青,正在与一名家丁交代什么,秦幽谕上前问道:“妹妹,怎么了?” 孙少清看了她一眼,让那家丁去了,缓缓走到一棵树下,寒声道:“那狗官让我给他倒酒,还敢趁机摸我手,我真恨不得将他打一顿。” “这么点委屈你就受不了吗?”秦幽谕面无表情道。 孙少清大怒道:“姓秦的,你当我是什么人?为了原哥我什么委屈都愿意受,只是你去看看,去想想,原哥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我们却好酒好肉款待那朝廷走狗,为什么?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大家一起发展歙县,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为什么?” 说到后来,她已是泣不成声。 秦幽谕轻轻将她抱住,柔声道:“妹妹,这些都是暂时的,古往今来再有本领的英雄,也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陆郎也一样,不过我相信他一定能挺过去的,我们要信任他。” 孙少清紧紧抱着她,呜呜哭泣道:“姐姐,我好怕哪一天忽然来消息说原哥死了,我真的好怕!” 秦幽谕拍着他后背,轻声道:“不会的,绝不会的。” …… 春雨最是无常,两天后,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 衙役们破口大骂,下雨后路就会变得难走,特别是囚车,若是陷入坑里,那往往就要耽搁许久。 囚犯们却欣喜若狂,陆原同样如此,由于头被卡在囚车上,他脑袋无法仰起,只能伸长舌头接水,麻烦虽麻烦了些,却让他补足了水分。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太阳又出来了。 又行走了大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雨水,陆原想要小便。 犯人是没有任何尊严的,想要大小便都需要请那些衙役松开枷锁,在囚车角落当着所有人面解决。 旁人自然不会看犯人拉屎,但当尊严被反复践踏后,人就会慢慢变得麻木。 陆原喊道:“差大哥,我想小解。” 看守陆原的几名官差对他还不算太恶劣,给他解了枷锁后让他解决了,随后再套上枷锁。 陆原前面囚车中的冯克楚就惨了,几天前他要求小解,看守他的衙役理也不理,从那之后陆原再未见他大解小解。 就这样,囚车又行驶了十来天,某一天中午,陆原进了一座巨大的城池,从衙役们的谈话中他知道,自己终于到了金陵城! 他本以为最痛苦的阶段已经过去,然而当他被送进一间大牢后,这才知道,痛苦才刚刚开始。 第148章 严刑拷问 五代十国时期,人口最多的五座城市分别是开封、洛阳、金陵、杭州和福州。北方政权占据了前两位,金陵则排在了第三,南唐七百多万人口中,金陵府就占据了八十万左右。 陆原此刻却感受不到这座城市的雄壮风光,因为他正被关押在一间肮脏的牢房,然而如果仅仅是待在这里,那相比囚车来说,也可以算得上是天堂。 没过多久,两名衙役打开牢锁,大喝道:“陆原,出来!” 陆原下意识感到不安,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名衙役哪还会和他解释,进入牢中,将他拖了出去,他们一人抓着陆原一只胳膊,将他拖到一间拷问用的刑房。 他被绑到一根木架上,一名满脸横肉的衙役拿着一根鞭子,冷冷道:“我叫耿三,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我问,你答,懂吗?” 陆原咬着牙齿不说话,耿三甩手就是一鞭,陆原惨叫一声,他这是第一次体会到被鞭打的感觉,没想到居然痛苦到这种程度。 “我问,你打,懂吗?”耿三重复。 陆原点了点头,耿三又是一鞭子,伴随的是陆原的惨叫。 他冷冷道:“说话!” 陆原沙哑着声音道:“懂。” 耿三依旧给了一鞭,吼道:“大声点!” 陆原惨叫一声后,使出全身力气,叫道:“懂!” 耿三冷哼道:“叫什么?” “陆原。” “你参与了冯延庭谋反之事吗?” 陆原咬牙道:“没有。” 耿三抽了一鞭子,吼道:“说实话!” 陆原强忍着痛楚,道:“没有!” 耿三不停的抽打着,陆原却死不改口,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咬牙撑下去,朝廷说不定不会判他死刑,秦幽谕那边准备的时间就能更长些,就能有机会救自己出去。 然而要想撑下去,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当耿三拿起一快烫红的烙铁时,陆原哽咽道:“我...我真不知道!” 耿三冷笑一声,将烙铁印在他身上,牢房内顿时传来陆原凄厉的叫声,过了许久,陆原的叫声才停了下来,耿三厉声道:“我要听实话,说!” 陆原感觉思维变得缓慢起来,那衙役的声音也似乎变得飘忽起来,忽然一盆水泼了过来,陆原清醒了许多,眼前再次出现耿三那张凶恶的脸,他厉声道:“说!” 陆原这回是真怕了,但想到家中的妹妹,想到两位妻子,他咬了咬牙,吼道:“没有!” “啊啊啊!”耿三没有手软,再次将烙铁印在陆原身上,陆原拼命的叫着,脑海中完全被痛苦所占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声音停下后,他看到耿三左手上拿着一根铁钩,右手上拿着一个镊子,他冷冷道:“再不说,只好和你玩点更有意思的了。” 陆原闭上眼睛,不敢多看。 耿三狞笑道:“如果你不想看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废掉你那双眼睛。” 陆原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忙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耿三将镊子在自己手指上比划。 他冷冷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不然我立刻拔下你所有指甲。” 陆原惨笑一声,事到如今,他要是说了的话,之前忍受的不就都白费了吗? 耿三冷笑一声,道:“你自找的。”说着就要动手,忽然刑房外走进一人,在耿三耳边说了什么,耿三冷哼一声,道:“把他关回去,改天再审问。” 于是陆原就这样被扔回牢房。 …… 唐国皇宫,养心殿 皇帝李璟正在用膳,十几道精美的菜肴正摆在一张长桌之上,李璟却对美食毫无兴趣,手上捧着一本叫“韦琦词集”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这时王德恭走了进来,道:“陛下,东宫殿下、燕王殿下、韩大人和王大人都在明德殿候着了。” 李璟摆手道:“撤了吧。”说着走出养心殿,向明德殿而去。 刚入明德殿,李璟快步走到李景遂旁边,笑道:“皇弟,你瞧瞧这本诗集,这韦琦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呐!” 李景遂笑道:“皇兄,此人之名我早有所闻,听说他准备离开唐国了。” 李璟惊道:“如此大才决不能让他走了,你代朕去请他,就说只要他愿意留在唐国,朕就封他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为正三品官职。 李景遂颔首道:“臣弟遵旨。” 这时,李弘翼笑道:“父皇,边镐将军在楚地寻到一种味道极鲜美的果子,专程快马加鞭送了几盒过来,想献给父皇。” 李璟笑道:“哦?他也算有心,拿过来尝尝吧。” 李弘翼拍了拍手,几名太监捧着几盒红色果子进来了,果子只有铜钱般大小,李弘翼直接取了一个果子放入口中,笑道:“父皇,都处理过了,直接食用即可。” 皇帝吃东西,都必须有人先尝。 李璟笑着取了一个果子吃了,点头道:“还不错,皇弟,韩卿,王卿,你们也尝尝。” 其他三人都取了一个吃了,皆赞不绝口。 李璟在龙椅上坐下,淡淡道:“郭威已称帝,冯延庭也解决了,你们说说,眼下北伐时机可成熟了?” 李弘翼心道:“早说应该提前动手,如今郭威击败刘承佑,再出兵,已经失去良机了。” 他看向李景遂,想看看他这回怎么辩解。 李景遂道:“皇兄,郭威篡位立国,手下必定不会心服,再加上北方契丹虎视眈眈,我们应该保存实力,等他们先出手,而后再静观其变。” 李璟笑道:“有理,那边依皇弟之言,静观其变。” 李弘翼暗暗不忿,心道:“父皇就是偏爱李景遂,他怎么说都有理。” 这时李璟道:“冯延挺造反的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李弘翼整理好心情,答道:“父皇,节度使判官柳昂还有冯延庭两个儿子都招供了,参与谋逆的最核心人员一共有九名,分别是冯克全、冯克楚、柳昂、庄毅、宋刚、鲁宁、卢维义、骆斌和陆原。 除了他们外,参与到谋逆的人共有三百七十八人,还有一张名单,冯延巳将心腹打入三州各个衙门,命他们共同做了一个名单,上面记录着三州所有重要人物在冯延巳谋逆后,会效忠朝廷还是跟随他叛逆。” 他能将所有人名字记得一丝不差,足可见其精明强干。 李璟狠狠拍了一下龙椅,哼道:“一群逆党,名单到手了吗?” 李弘翼迟疑了一下,道:“据柳昂交代,名单在掌书记庄毅手上,不过此人嘴很硬,儿臣用了一些特殊的拷问方法,名单虽问出来了,但人却死了。” 李璟淡淡道:“死了就死了,说说名单情况。” “根据名单,宣州有一半的官员士绅选择了附逆,剩下之人大多都选择了中立,池州有一小半支持他,大部分都支持朝廷。” “歙州呢?” 李弘翼笑道:“歙州刺史江槐一直和冯延巳作对,冯延巳估计也知道歙州人不会支持他,因此只派了几人到歙州。” 李璟皱眉道:“那升县为府是怎么回事?” “儿臣已调查过,此事是冯延庭的手笔,他暗中派兵马打掉境内强盗,还偷偷将周边许多人口迁到了歙县。” 李璟问道:“那歙县县令不是谋逆骨干吗?他在歙县难道没有培植党羽吗?” 王楷抚须笑道:“陛下,那陆原本是陈觉弟子,因陈觉之事被朝廷贬官后,对朝廷心怀怨愤,这才投靠了冯延庭。老臣听说他当年在金陵时就是个酒色之徒,这种人又哪来的本事培植党羽呢?” 第149章 温香软玉 “父皇,儿臣已经调查过,陆原到歙县不过半年,一直在和本地的豪强相斗,这期间他根本无法将宁国候的人手安插进歙县,只能依靠本地人的力量,就连他从宁国候带出的两名心腹,都只能担任典狱和捕快,可想而知他被掣肘的有多厉害。 儿臣已查过徽安府所有官员,除了那名典狱和捕快,都没有和宁国候府有交集,儿臣还听说陆原和他堂妹两人独居在县衙后宅,如今看来是担心谋逆之事泄露。” 李璟问道:“皇弟,你怎么看?” 李景遂沉声道:“臣弟觉得燕王说的有理,不过也还是要谨慎一些,反正皇兄已经派霍文亮去了徽安府,不如到时听听他怎么说。” “也好。”李璟微笑道,在龙椅上思忖片刻,他淡淡道:“拟旨,逆首冯延庭诛灭九族,谋逆核心成员夷三族,其他附逆之人全部处死,知情保持中立者全部充军。” 张德恭恭声道:“是。” 韩熙载迟疑了一下,道:“陛下,若是如此,冯延巳也...” 李璟摆手道:“就这么定了吧,朕有些累了,你们下去吧。” 其他三人直接告退,韩熙载见李璟又看起了诗集,叹了口气,也躬身告退。 …… 大理寺衙门之内,陆原趴在地面之上微微喘息着,由于伤势没有得到调理,他身上许多地方都溃烂了,他只能趴着不动,那些疼痛才不会那么强烈。 自从那次审问之后,他又被衙役拖出去一次,不过这次没有拷问,衙役用他的手蘸着血在几张纸上按了手印,之后就将他转移到另一处大牢,之后再没人来找过他,仿佛任由他自生自灭。 也不知自那日后,过了有多久,十日?一个月?还是说已经半年了? 如果说之前是身体上的折磨,那么现在就是精神上的折磨,除了每日有人来给他送饭,他感觉几乎被这个世界遗忘。 就在这时,他听到牢房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视线前方出现一双白色女鞋,鞋子上方是蓝色丝制长裙,更上方他便看不到了,也懒得抬头看。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陆原?”语气中带着疑惑,似乎不相信这躺在地上的邋遢汉便是陆原。 听到自己名字,陆原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在女子娇艳的脸庞上停留许久,他眼神渐渐恢复神采,出声道:“苏...苏姑娘?”嗓音沙哑,又涩又刺耳。 苏流莺听到这声音后眼眶瞬间红了,跪坐在地上,将陆原抱在怀里,泣声道:“陆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毫不在意陆原身上令人作呕的臭味。 陆原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只觉心中一阵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抱着她腰肢,泪流满面道:“苏流莺!苏流莺!” 苏流莺见陆原如同孩子一般,在自己怀里痛哭,双目中闪现出慈爱之色,轻轻抚摸着他头发,柔声道:“陆原,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原发泄一阵,脑海渐渐恢复清明,从苏流莺怀里坐起,擦了擦眼泪,在她面容上盯了半晌,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在我眼中像什么吗?” 苏流莺温柔一笑,道:“莫不是像你母亲?” 陆原哈哈笑了起来,牵动伤势,又咳嗽起来,苏流莺伸手想给他揉揉后背,他忙撑着地面后退了些,道:“我现在身上脏。” 苏流莺十分强硬,上前几步在他后背上揉了揉,不满道:“陆原,在你眼力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像菩萨一样的女人。” 苏流莺失笑道:“我可不要你拜我。” 陆原缓缓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刚才是我这一生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你出现的那一刻,在我眼中你是多么的耀眼,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苏流莺脸颊发烫,笑道:“油嘴滑舌,我才不信你呢。” 陆原微微一笑,道:“有水吗?” “有。”苏流莺点了点头,将刚才放在地上的篮子打开,取出一支竹筒递给陆原。 陆原先喝了几口,接着用水清洗了一下手和脸,望着篮子中的菜肴,笑道:“这是给我准备的吧。” 苏流莺笑着点头,将饭菜取出,一共有五菜一汤和一小桶饭,五菜分别是黄焖牛肉、油爆虾、火踵神仙鸭、蜜汁火方和松鼠鳜鱼,汤则是最补身体的老母鸡汤。 陆原拿起筷子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嘴巴不停的叫道:“好吃!”“美味!”“痛快!” 苏流莺拍着他后背,笑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陆原猛吃一阵后,速度渐渐慢下来,夹了一块鸭肉放入嘴里,问道:“你不是在徽安府吗?怎么突然来这了?” 苏流莺道:“其实我和马先生、金先生一直跟在你后面,秦姑娘派我们跟着你,随时汇报你的情况,同时策划营救你的方案。” 陆原点点头道:“朝廷是不是给我定罪名了?”苏流莺将头扭开,低声道:“是的,九月初一问斩。” 陆原听后并没有太失望,虽然被判死刑,但他还有时间。 “我进这大牢有多少天了?” 苏流莺低声道:“有十八天了,对不起,我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都派不上用场,所以来晚了。” “那你今天是怎么进来的?”陆原奇道。 苏流莺吞吞吐吐道:“是...是...” 陆原放下筷子,静静望着他,苏流莺低下头道:“是齐王帮我通融,才进来的。” “他为什么帮你?”陆原沉声道。 苏流莺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默然不语,陆原怒道:“是不是你去...去勾引他了?” 苏流莺猛抬起头,泣声道:“我也没有办法,陆原,你不要瞧不起我,好不好?” 陆原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怒道:“我不是生你气,而是生自己气,瞧不起的也是我自己。” 他扳着苏流莺肩膀道:“流莺,你身子没丢吧?” 苏流莺惊慌的摇了摇头,不知他思维为何突然跳跃到这里。 陆原总算松了口气,说:“若是你为了我献身给他,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盯着苏流莺眼睛道:“流莺,你答应我,决不能为了我做傻事,明白吗?否则我宁愿死在这里。” 苏流莺心道:“原来他以为我是去献身齐王。”心中一暖,装作慌乱的样子,呐呐道:“可是,可是这样的话估计很难救你出来了。” 陆原坐了回去,说:“那就再想其他办法。” 苏流莺心中一喜,用力点了点头。 “你啊,就把那家伙当个工具人,狠狠的利用他,但自己决不能吃亏,如果哪天利用不下去了,就一脚踢开他,还有,与他见面时必须带着马空明或者金元武。” 苏流莺噗嗤笑道:“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工具人,人家可是齐王,他可比你当年规矩多了。” “早晚让他当不成这个王爷。”陆原冷哼道,经过这一遭,他与唐国已经势不两立。 苏流莺已经从孙少清处知道他要造反,吐了吐舌头,说:“你现在胆子可真大,跟以前比,真像变了个人。” 陆原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李若真在哪里吗?” “李若真是谁?是名女子吗?”苏流莺奇道。 “她是玉凤寨寨主。”陆原道,接着将自己和她的关系简单说了。 “她为了救我,目前失陷于金陵城中。” “不知道。”苏流莺娇哼道。 “帮我打听一下吧,拜托了。”陆原双手合十。 苏流莺娇笑道:“那好吧。” 第150章 齐王 忽然之间,二人皆没有说话,陷入沉默之中,苏流莺咬了咬牙,问道:“陆原,你过年时为何没来看我?” 陆原心道:“我为何要去看你?”但眼下苏流莺在他心中地位大为不同,不愿让她伤心,他说道:“我以为你因着以前的事不愿见我,所以不敢去见你,怕惹你生气。” 苏流莺心中一喜,这也是她一直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笑道:“在歙县的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事,你确实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而且还救过我性命,我不会再讨厌你了。” “那太好了。” 苏流莺低着头,抓着衣角,问道:“陆原,你还记得你以前总喜欢来找我吗?” 陆原知道她说的是以前那个陆原,道:“当然记得。” “你当时为什么要找我呢?”苏流莺红着脸问。 陆原一怔,不知她这话意思。苏流莺急道:“你快说讶!” 陆原抓了抓头,说:“因为我喜欢你吧。” 苏流莺偷偷一笑,又问:“那现在呢?” 陆原哪还瞧不出这妹子言外之意呐,分明是对自己有好感了,经过今日之事,苏流莺在他心中地位自不相同,他轻声道:“现在更喜欢。” 苏流莺猛的站了起来,背对着陆原,吞吞吐吐道:“那...那我给你...给你一个机会好...好了。” 陆原目瞪口呆,这种场合,是说这种话的时侯吗? 苏流莺转过身子,皱眉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太愿意了。”陆原忙不迭道。 苏流莺笑道:“那好,那我走了。” 陆原急忙拉住她,道:“别急,我有几件事交代你一下。” 苏流莺点点头,乖乖跪坐在地上。 陆原沉声道:“第一,帮我打听清楚李若真下落。第二,呃,没有第二了。” 苏流莺粉拳锤在陆原肩膀,哼道:“你就这么关心她吗?” 她锤的虽轻,却刚好打在陆原身上一处伤口,他忍不住痛哼一声,苏流莺心中一惊,抓住陆原衣服就要掀开看,陆原握她手道:“别看。” “陆原,让我看看好吗?不然我不放心。”苏流莺哽咽道。 陆原叹了口气,松开握住她的手,苏流莺掀开衣服一看,只见陆原身上遍布伤口,大部分是鞭伤,还有两处醒目的烙伤! 她用手掩住自己嘴巴,哽咽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为什么啊!” 陆原将衣服穿上,苦笑道:“我做的事对他们来说,也并不算友好,他们这样对我也不算错。” 苏流莺眼眶通红道:“我怕你...怕你……” “放心,伤口都开始结疤了,再加上今天大补了一顿,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全好。”陆原安慰道。 苏流莺轻轻点头,说:“我明天再给你带好吃的来,还有药。” “这些都是其次,你要能给我带来李若真消息,那就最好了。” 苏流莺哼了一声,将头撇向一边。 陆原微笑道:“莺儿,别生气,我和她并无男女之情,她是因我才出事的,我总不能对她不管不顾吧。” 苏流莺脸色通红,嗔道:“谁是你莺儿啊!” “好好好,不叫莺儿,叫流莺。” “爱怎么叫都随你了,我觉得你现在和在歙州又不同了,有些像以前的你了。” 陆原感叹道:“有过这种经历后,每个人都会变得更加珍惜眼前了。” 苏流莺心中一酸,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说着转身便离去了。 …… 离开大理寺后,外间天色已黑,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正在大理寺衙门外等候,瞧见苏流莺后,一名车夫放下矮凳让她上了马车。 “驾”的一声,马车缓缓驶动起来。 车中有一榻一桌,桌旁还有三个坐垫。一名额宽面阔的男子正斜躺在榻上饮酒,瞧见苏流莺后,笑道:“苏小姐这一趟倒还挺久的,本王的醉相思都喝了半瓶了。” 苏流莺在一张软垫上跪坐下来,紧紧盯着他道:“齐王殿下,我想以后能时常看他。” 这男子正是李璟之弟齐王李景达,他心想:“此女莫非与那小子有情?那本王可不能当冤大鬼。”嘴上说道:“此人救过苏小姐一命,苏小姐在他死前回报一二,也是人之常情,我会派人和大理寺卿打好招呼的。”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苏流莺忽然想起陆原说将此人当做“工具人”的事,低头浅浅一笑,答道:“多谢殿下。” 这一瞬间露出的美态即使是齐王这种见惯美人的男人,也呆了一呆,他笑道:“能为苏小姐这样的美人效劳,本王三生有幸。” 一路之上,齐王一直和苏流莺聊着诗词山水之类的话题,一路上十分守礼,并未有逾越之举。 到了苏府后,苏流莺下了马车,齐王拉开车帘道:“苏小姐,那本王就送到这里了。” “多谢殿下相送。”苏流莺轻声道,目视着马车走远,她这才转身去敲门。 马车之上,齐王把玩着一个翠玉酒杯,悠然道:“小刀,去让大理寺将那小子转移到天牢,不要说是我的命令。”车外立刻传来一声回应。 …… 苏流莺原先在金陵城也算是出名人物,诗词画作皆十分值钱,也算是小有薄资,府邸虽小,却坐落在城中富人群中。 她出去了半年未归,许多下人因拿不到工钱,便向她的贴身大丫鬟锦儿请辞了,到如今,还坚守在苏府的除了锦儿外,便只剩下另一个丫鬟鱼儿了。 开门的正是鱼儿,她长的有些偏胖,瞧见苏流莺后忙闪到一边道:“小姐,您可回来了。” “金先生和马先生在家吗?”苏流莺问。 黑暗中忽然传出一道声音道:“我在。” 鱼儿被吓一跳,那人走出黑暗,正是金元武。 苏流莺问道:“马先生呢?” 金元武沉声道:“马兄又去盯着白莲圣女了,他怀疑此女也是冲着陆大人而来,怕她坏了我们大事。” “白莲圣女?”苏流莺失声道,她听孙少清提起过那女人,听说凶的很,曾经绑架过陆原。 金元武咬牙道:“暂时不用管她,陆大人呢?他还好吗?” 苏流莺抿了抿嘴道:“陆原好像被上过大刑,身上到处都是伤,情绪也不太好,不过我去了后,他情绪好了许多。”说到后来,她脸颊微微发红,将头低了下来。 金元武呼出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是陆原死了或者是落下残疾,他们这次准备的还是太不周到,第一,他们没想到陆原这么快被定罪,第二,他们本以为可以靠苏流莺人脉,照应一下陆原,谁知他案子太大,苏流莺之前的人脉都不管用,这才急急找上齐王。 归根结底,他、马空明和苏流莺都没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再加上金陵人生地不熟,若不是还有个苏流莺,估计他们只有劫大牢了。 “我去让人将消息传回徽安府,那边该等急了。”金元武道,说着身形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鱼儿担心的问道:“小姐,金先生和马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有那些黑衣人,我和他们说话也不理,看起来不像好人。” 苏流莺娇斥道:“别多问。”不过她生起气来一点也不吓人,鱼儿嘻嘻笑道:“知道了。” 第151章 曹茵赴京 徽安城外,新安大营,帅帐之内。 秦幽谕迫不及待的打开刚送来的信纸,看到后来,她手都抖了起来,神色极为难看,她旁边的女官赵真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我说那边为何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原来是这样。”秦幽谕苦笑道。 赵真正要再问,却见秦幽谕快步出了营帐,只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便骑马出了大营。 秦幽谕一路策马狂奔,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鸡鸣山,她翻身下马,向山上奔去,经过一处陡坡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她永远忘不了,就是在这里,她救了陆原,从此命运发生变化。 来自金陵府的信中写的很明白,陆原被上过大刑,几天前,金陵府送信过来时,说陆原被定了死罪,而且还提到过两名和陆原同罪之人被拷打至死,一人叫庄毅,一人叫冯克楚。 当时秦幽谕便怀疑陆原也受了刑,现在看来果然猜对了,秦幽谕不寒而栗,在自己无法掌控的情况下,陆原就这样与死亡擦肩而过,她如何能不后怕。 她急步行至山顶,在竹屋中取了支长枪,在空地上舞了起来,足足舞了小半个时辰,她忽然将长枪抛在地上,跳入湖中,湖面上久久没有出现她的身影。 新安大营中,当赵真再次见到秦幽谕时,发现她浑身湿透了,不过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她笑道:“赵真,你去请孙妹妹来一趟。” “是。”赵真领命而去。 一路骑马到了徽安城,赵真发现城门口衙役多了许多,盘查也变得严格了些,如今徽安府百姓都知道陆原陆大人图谋造反,被朝廷抓了。 之前还有百姓想呈上万民书,向朝廷请愿放了陆大人,不过被张大人和纪大人压下去了。 若说徽安府对陆原被抓最高兴的,应该就是沈家沈老爷子了,不过他也只能在大牢高兴一下,前段时间一名叫关贡的捕快查出一件大案,说是沈家矿场限制矿工自由,不给矿工月钱,而且涉嫌谋杀了几名矿工。 案发后沈老爷子动用各种关系,却一点作用都没有,想给新任府尹送金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见到新府尹,如今金子全被官府没收,人也被关在了大牢。 他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一个捕快手里。 府尹霍文亮并不知道本该属于自己的钱已经被自己的府衙没收了,他目前只对两件事感兴趣,一件是翻修徽安府衙,那处旧的县衙他是一天也不想多住,目前暂住在孙员外给他安排的一处宅子,名叫清悠居。 另一件则是红袖添香的花魁平红袖姑娘,那女子仿佛就是柔弱的化身,令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保护她,更难得的是有才,能领略到他霍大人诗词中的奥妙。 今日霍文亮在府衙处理了一个时辰公务,觉得有些疲惫,于是回到清悠居,又去唤人将平红袖请了过来。 此刻,他正坐在亭台之中,听平红袖弹琴。 远处,孙少清冷冷监视着他,清悠居里的下人都是她的人,霍文亮带来的几人也都被她用各种手段买通。 赵真进入清悠居后,便被带到孙少清面前,孙小姐淡淡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家将军请孙小姐过去一趟。” 孙少清点点头,对身旁兰儿道:“继续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是。” 孙少清并非娇柔女子,自从陆原走后,她很少乘马车了,全都改骑马,穿的衣服也渐渐变成方便骑马的猎服或者武服。 她不愿意在路上耽搁时间,策马狂奔至军营,看守营寨的军士都认识她,直接放她进去了。 她进入帅帐没多久,里面便传来她的怒骂声:“蠢货!蠢才!什么狗屁马王爷,蠢蛋劈空掌,给他们带去的一万两银子为什么不用?还有苏流莺,她也是个笨蛋!” 秦幽谕默然无语,在这一点上她认同孙少清的看法,派去的人选并不合适。 孙少清沉声道:“姐姐,我决定了,我必须去金陵,不然原哥没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秦幽谕摇头道:“这并不是唯一的办法?”听她口气有所松动,孙少清问道:“姐姐,那你的意思是?” “你我不能去,再派其他人过去。” “谁?” “你觉得秦泉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不是负责狼山大营吗?他去了,大营那边怎么办?”孙少清问道。 “新安大营我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可以让赵真、张彩按照我的训练计划按部就班就行,狼山那边,由我替秦泉训练。” “这怎么可以,把姐姐你累坏了,我怎么向原哥交代?”孙少清急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倒是你,又要绞尽脑汁发展商业,又要盯着霍文亮,要多注意休息才是。”秦幽谕笑道。 孙少清并没那么容易被她转移注意力,忽然她心中一动,道:“我想到一人,此人心思缜密,精明强干,人口攻略的时候就出过力,也许可以代替秦泉将军过去。” “是谁?” “曹茵!” …… 屏马庄,曹茵的画楼之内,当曹小姐见到了一身黑斗篷的孙少清,听到孙小姐提出的要求后,她久久不语,美目一直停留在孙少清身上。 许久后,她吸了口气,徐徐道:“我果然没猜错,孙少清你真是疯了,竟然想跟着他们造反。” 孙少清淡淡道:“何以见得?” “如果你仅仅是想救心上人,不可能连马空明、金元武都卷入其中。” “原哥对他们有恩,不足为奇。” “金元武身后有整个长威镖局,马空明听说新婚不久,他们就算真的愿意拉着全家人性命去营救陆大人,那也应该是在半路动手,绝不会跟着跑到金陵城去营救。” “也许是路上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孙少清淡淡道。 曹茵冷哼一声,道:“我还注意到每天都有一匹马从北门而入,直奔新安大营,这是从陆大人被带走开始的,想来应该是报告他每日的情况吧。” 孙少清冷冷道:“消息倒还灵通,那你想怎么做?” 曹茵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做,我爷爷,家人,产业都在徽安府,若是反抗你们,还不是死路一条吗?” 孙少清似乎很替她着想,建议道:“你可以去暗中告诉霍府尹。” “我又不傻,看的出来他不过是个空架子,这件事帮你们也可以,只不过我有三个条件。”曹茵冷冷道。 “说来听听!” 曹茵走到窗边,正准备推开窗户,却被孙少清伸手暗住了。 她暗哼一声,坐回椅子上,轻摇着罗扇,说道:“第一,如果我失败了,你们不能迁怒我和我的家人。” 孙少清不置可否,淡淡道:“继续说。” 曹茵沉声道:“第二,就算我成功了,如果我想搬离徽安府,你们也不得阻拦,我可不想陪你们发疯。” 孙少清冷冷道:“一并都说了吧。” “第三,我要带一个人过去。” “谁?” “元庆。” 孙少清皱眉道:“为何非要带他去?” 曹茵淡淡道:“那边的人就算真听了你们吩咐,由我做主,但我不能什么小事都要麻烦他们,你们肯定不允许我带丫鬟去,那我总需要一个跑腿的吧。” 孙少清转过身,背对着她沉思许久,说道:“第一条,只要不是你主动犯错导致失败,我们自然不会追究你,第二条可以答允你,但第三条不行,那边局势十分复杂,元庆太单纯了,武功也不行,我会另外给你派一人的。” 曹茵觉得孙少清是担心自己和元庆远走高飞,咬了咬牙,哼道:“那好吧,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你赶紧做准备吧。”说着就准备出门。 行至门口,她忽然道:“对了,我记得你会骑马吧。” 曹茵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惊道:“你不会是打算让我骑马过去吧?” “不错,原哥那边很急,只能委屈你了。”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曹茵推开窗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颦眉道:“孙少清啊孙少清,你是打算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他身上,还是对他动了真情?” 第152章 御廷司 阳春三月,花红绿柳,金陵城外万物复苏,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一支长长的马队由北而来,带着周太祖郭威对唐国皇帝李璟四十大寿的祝贺! 而且奇怪的是,这次李璟大寿,不仅是北方政权来人了,连吴越和南汉也都派出了使团祝贺,李璟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灭了楚国,让其他诸国生出了敬畏,龙颜大悦。 但作为皇帝直属司法机构,御廷司却丝毫不敢大意,李璟手下有两大直属情报机构,一个是重楼,隐藏于地下,知道的人并不多,另一个便是御廷司。 御廷司设有监察使一名,正三品,巡查使四名,正五品,其他成员大多是从刑部和大理寺挑选过来的精英,此刻御廷司内,监察使司马云正在听取手下巡查使龙腾汇报。 龙腾沉声道:“监使大人,陛下的寿诞在八月初三,距离现在还有五个多月,北方派使者提前过来,属下还能理解,但南边和东边也提前派人来,属下觉得很不对劲。” 司马云是名五十多岁的精干老者,他缓缓道:“北方为何就正常了?” “北方皇帝刚刚继位,必定政权不稳,所以派人来与我唐国修好,属下以为这可以理解。” 司马云瞪眼道:“所以你就没去调查他们,是不是?” “但是……” 司马云打断他道:“没什么但是,你把工作汇报完,立即就去调查清楚!” 龙腾低声道:“是。” 这时一旁站立的另一名巡查使凤天歌微笑道:“监使,此事我已调查过了,周国使团带头之人名叫黄错,是昔日楚国大将军黄晖之子,楚国被我唐国灭亡后,此人投靠了郭威,很受重用,使团内其他人并无可疑之处。” 他腰间打扮十分古怪,别人都在腰间挂着玉佩,他却挂着五枚铜钱。 司马云瞪眼道:“不是让你去调查那些城内突然出现的生面孔吗?” 凤天歌笑道:“正要向监使汇报此事,这些人属下已经调查清楚,都是些江湖人,听说他们都是收了一名神秘人钱财,想要在天牢中搭救一人。” 唐国天牢位于两座建筑中间,左边是御廷司,右边是天鹰门。 天鹰门原本是江湖门派,但后来门中出了个齐恒,当他还是半步宗师时,便带着天鹰门向朝廷靠拢,后来更是通过挑战慕三断后,成就宗师之名。 自这之后,他名声大噪,连唐皇李璟也知道他了,对天鹰门渐渐重用起来,命工匠在天牢旁重新修炼一座庞大的建筑,作为天鹰门的驻地,还给齐恒赐了一个正四品的官职。 从此天鹰门变为半官方组织,时常会接受皇帝李璟下派的任务,大有取代御廷司之势,因此两边关系一向不好。 司马云虽不喜欢天鹰门,但知道他们实力强大,还在御廷司之上,因此并不担心有人来天牢救人,问道:“神秘人是谁?” “还在调查。” 龙腾冷冷道:“你自己的案子都没查清楚,也有功夫插手别人的事?” 凤天歌依然保持微笑,说:“周国使团之事是我调查那些江湖人时,顺便查到的。” “顺便,那倒是巧的很。”龙腾冷笑。 司马云拍着桌子道:“好了,龙腾,你继续汇报。” 龙腾点了点头,说:“属下已调查过吴越来的使臣团,发现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混在其中。” 司马云双眼一眯,道:“你别告诉我有暗影团的人在里面。” 暗影团和真际寺是吴越境内最大的两个江湖势力,不过暗影团很早便投靠了吴越朝廷,也成为官方势力。 在这乱世,若不背靠强大政权,这些江湖势力便很难生存壮大。 龙腾低声道:“还未打探清楚。” “那南汉呢?” 龙腾沉声道:“使臣团首领是南汉皇帝特封的路加法师,他是景教四福音之一。” 司马云用力捏了捏扶手,凝声道:“盯着他们,这些人很有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别让他们在金陵城捣乱。” “是!” 见龙腾汇报完毕,凤天歌道:“监使,最近金陵城中似乎有白莲教人出现。” “消息何处而来?” “我听手下一个弟兄向我汇报的,他之前去楚国参与过剿灭白莲教计划,见过不少白莲教中人,他说偶然一次在城中见过一人,形似白莲教中人。” 龙腾沉声道:“白莲圣王都已经死了,楚国也完蛋了,他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凤天歌摇头道:“不然,刺杀过边将军的白莲圣女尸体并没有找到,说明她还活着,也许她一直在暗中发展白莲教,妄图对我唐国复仇。” 司马云拍案道:“天歌说的有理,这事我会安排其他人去调查的,你们如果没事的话就退下吧,我要进宫一趟。” 龙腾拱手道:“属下告退。” 凤天歌在司马云右手上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告退。” 等凤天歌走后,司马云喃喃道:“真是个敏锐的孩子。” 他右手一直握成拳,没想到这也被他注意到了,缓缓摊开右手,只见上面有一张小纸条,纸条边缘还有血迹,上面写着:“廉泽已离开吴越。” 廉泽是暗影团宗主,为了这张纸条,御廷司又失去了一名好手。 司马云紧紧捏着纸条,喃喃道:“看来金陵城要出大事了。” …… 大理寺衙门,当苏流莺第二日提着药箱和菜篮去看陆原时,却发现陆原被调走了,她急问道:“他...他被调到哪里去了?” 被她问话的衙役知道她和齐王的关系,据实答道:“姑娘,因大理寺牢房不够用,您说的那名罪犯被调到天牢了。” 苏流莺心中大叫道:“哪有这样啊!这也太倒霉了吧!”她虽不聪明,却也知道天牢救人比大理寺救人要难上十倍不止。 她急步向自家返回,想赶紧找金先生和马先生商议一下对策。 …… 天牢之内,陆原正来回渡着步子,他已经被转移到在这里好几天了,也不知苏流莺是不是打不通天牢关系,再没来看过他。 不过她那顿饱饭还是起了很大作用,让他恢复了许多元气,他伤势还未好,激烈运动做不了,但这样走一走,运动一下还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天牢比大理寺大牢好的多,虽然伙食一样差,但隔壁有犯人躺着,远处有狱卒在说话,显得多了些人气。 陆原进来时发现天牢有两层,上面一层,地下一层。 根据他从身体原主了解到的记忆,上面一层一般关押的是皇亲国戚,牢房环境肯定要好一些,陆原自然没那个荣幸,被关押在下面一层的地牢。 这时,忽然有两名狱卒靠在陆原与另一间牢房的中间,低声说着话,对现在的陆原来说,听人说话也是一件趣事,便悄悄靠了过去。 只听一名狱卒道:“阿禄哥,跟你商量个事?” 那名叫阿禄的狱卒道:“毛子,有事就说啊,还用的着跟哥这么神神秘秘吗?” 毛子赔笑道:“这不是怕人听见吗?” 说着他前后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才道:“阿禄哥,今晚能不能让我代你去秘牢送饭?” 阿禄没好气道:“当然不行,要是被头儿知道,能有我好果子吃吗?绝对不行!” 毛子哼道:“可你不是让小黄替你去过吗?还不止一回。” 阿禄心中暗骂小黄嘴巴不严实,怒道:“不行就是不行。” 毛子撇嘴道:“那就是阿禄哥你在骗人,那女人没有你说的那么美!” 阿禄油盐不进,依然摇头道:“不行。” 毛子只好使出最后手段,道:“那我给你五钱银子,你看成不?” “少了,小黄和我穿一条裤子的关系,我都收他一两银子。”阿禄淡淡道。 毛子阴**:“阿禄哥,小黄都和我说了,他给你的就是五钱银子。” 阿禄心中把小黄骂个要死,哼道:“他骗你的,这样吧,八钱银子,不能再少了,我可是担着风险的。” “成交!”毛子咬牙道。 说着便转身向自己辖区而去,正好瞧见陆原在偷听,他怒道:“敢听爷们说话,找死啊!” 陆原急忙退回角落。 毛子比了个打人的姿势,狠狠瞪了他几眼,这才转身走了。 第153章 周国使团 陆原心中却如同炸雷一般,他敏锐的听见秘牢、美人两个关键词,结合李若真特殊身份,她怀疑此女就在这个所谓秘牢之中,那么接下来的难题便是怎么进入秘牢,见到李若真。 靠他自己力量肯定不行,他不得不等待苏流莺打通天牢关系了。 礼宾驿。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到门口,这间驿馆是唐国最高规格的驿馆,目前由周国使臣团居住。 从马车中走出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他冲着马车拱手道:“张大人请回。” 车帘拉开,车中之人正是鸿胪寺少卿张信,他笑道:“黄大人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和我说。” 黄错点头道:“好。” 鸿胪寺是唐国负责招待外宾的机构,徽安府新任府尹霍文亮之前做的便是鸿胪寺少卿,官职为从四品,他因为升任府尹,于是少卿之位空了下来,让原本担任鸿胪寺丞的张信补了上去,因此他工作的格外卖力。 待马车走后,黄错捏了捏太阳穴,朝着自己房间而去,刚一入屋,他猛吃一惊,只见一名黑衣女子正站在房中,背对着自己。 他将门关上,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身体微微颤抖道:“依依,是你吗?” 那女子缓缓转身,一脸的冷漠,正是白莲圣女蓝柳依。 黄错欣喜若狂,向他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蓝柳依闪到他侧面,嘲讽道:“听说你现在投靠了周国,还很受重用,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两句。” 黄错苦笑道:“那我又能怎么办?马氏只知道内斗,导致国家内乱,被唐国所灭,我父亲和大哥都已为马氏死了,难道我也要和他们一样才行吗?” “住口,身为楚国之臣,你怎敢对皇室不敬?”蓝柳依冷冷道。 黄错摇头道:“并非我不愿为马氏尽忠,而是他们自取灭亡,我知道你和你义父一向忠心耿耿,我也十分佩服,你要杀我就动手吧。” “锵”的一声,蓝柳依拔剑指向黄错咽喉,剑锋已贴在脖子上,黄错吞了口口水,将眼睛闭上。 又是“锵”的一声,蓝柳依收剑回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道:“帮我做一件事,我饶你一命。” 黄错苦笑道:“你若是让我帮你刺杀李璟,那你不如杀了我。” 蓝柳依怒道:“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我知道,没有你不敢做的是,但若是刺杀李璟,你必死无疑,而且我也对不起周帝对我的信任。”黄错低声道。 蓝柳依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贪恋权势,不过罢了,我也懒得管你的事了,我不会让你帮我刺杀李璟的。” 黄错松了口气,问:“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尽管说。” 蓝柳依道:“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何人?” “他叫陆原,因参与冯延庭造反,被关押在天牢,秋后问斩。” “你为什么要救他?” “你少啰嗦,我只问你帮不帮我?”蓝柳依冷冷道。 黄错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道:“依依,你变了,我记得以前你总爱笑,是仇恨夺走了你的笑容吗?” “是这样吗?”蓝柳依嫣然笑道。 黄错看的一呆,蓝柳依却似不愿让他多看,收起了笑容,冷冷道:“我告诉你吧,我以前的笑容都是假的,现在才是我的本性,别废话了,你帮还是不帮?” 黄错叹了口气,道:“只要你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做的。” 蓝柳依并不领情,冷笑道:“说的倒好听,那刚才的事呢?” 黄错知道她指的是刺杀李璟之事,涩然道:“那不一样,你知道的。” 蓝柳依跳过这个话题,淡淡道:“你有什么主意能救他?” 黄错沉吟道:“这事需要慢慢商议,你现在住哪?要不要暂时搬过来住我这?” “你别管我住哪,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办法吧,三天后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语毕,她身形一闪,从窗户跃出,黄错追上去一看,窗外哪还有她的人影。 …… 礼宾驿旁边的来远驿内,住的是吴越的使者团,一间房间中,一人正站在窗旁向外张望,房间内共有四人,除了窗边之人,其他三人都围桌而坐。 其中一名红脸宽额之人出声道:“谢让,有什么发现吗?” 那窗边之人道:“卢将军,我好像看到一道人影晃过。” 这红脸宽额之人正是宁国候手下统领卢维义,他在宁国县逃脱了追捕,居然又出现在金陵府之中。 坐在卢维义对面的一名鼻子上戴着金环的男子冷笑道:“胡说八道,若是有人经过,我必能听到声音,是你眼花了吧。” 谢让知道这男子是暗影团的堂主,武功绝非自己这种沙场武将可比,也不反驳,关好窗户,在卢维义身后站定。 另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出声道:“如今我们已到了金陵府,接下来便可以按照计划展开救援了。”说完话,他目光向卢维义看去。 卢维义沉声道:“只要你们救出冯克全,我必能掌握宁**。” 官服男子笑道:“只要你能掌握那五万人马,我王向冯延巳许下的诺言,对你一样有效。” …… 天牢。 地下一层,陆原正在做仰卧起坐,经过这几天的休息,他的伤势又好了一些,天牢之中实在过于无聊,这几天依旧没有苏流莺消息,他只好锻炼身体来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他发现一名狱卒经过他牢房时,往这边仍了什么东西,他又惊又喜,向他丢的方向翻找了一下,找出一个纸团。 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有何需求,写于纸背,子时前,写好后放在牢房右上角稻草之下,莺。” 陆原忍不住要笑出声,简简单单一张纸条,却让他感受到无穷的乐趣。 纸团之中还包着一支微型碳笔,他左右看了一眼,在背面写下几个字,随即将纸条放在身下,此时是下午,陆原决定先小睡一会,晚上好活动。 由于心中过于兴奋,他辗转许久才睡着。 几个时辰过去,陆原是被饿醒的,刚一醒,他便寻找纸条,找到后紧紧握在手里,这才向放食物的地方看去,发现已有一只碗放在那里了。 在这天牢之中,他唯一能判断时间的地方只有两处,第一就是送饭时间,晚上送饭一般是戌时(七点),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过了戌时。 第二处则是狱卒换班时间,每到子时,狱卒会换一次班。 天牢晚饭一般是稀粥,如此一来就不用另行备水,陆原匆匆喝完稀粥,将纸条放在右上角稻草下,随后靠在墙上慢慢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原听到外面有衙役的交谈声。 仔细倾听,似乎是换班的狱卒来了,也就是说快子时了,他目光紧紧盯着纸团方向,看看是不是会有人来取走它。 没过一会,一名狱卒经过他牢房时,忽然蹲了下来,假装整理鞋子,只见他一只手飞速伸入牢房内,将纸团取走,整个过程没有向陆原看一眼。 陆原躺在墙上,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 苏府大堂之内,曹茵正在看纸条,苏流莺钦佩道:“曹小姐,你好厉害啊,居然真的成功了!” 曹茵看了她一眼,心想:“孙少清居然会派这种人来救陆原,真是无法理解。” 嘴里说道:“你们只知道去找那些高官,却不知有时候下面的胥吏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更有办法,而且他们也更容易收买。” 厅内除了两名女子,还有三名男子,金元武沉声道:“陆大人说什么了?” 第154章 假死之药 曹茵道:“陆大人交代了两件事,第一,让我们尽快想好营救他的方法,第二,让我们打听天牢秘牢的事,可以的话将他转移入秘牢之中。” “你想好营救大人的方法了吗?”金元武问。 曹茵白了他一眼,道:“哪那么容易,总要一步一步打通关系再说,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可不能保证。” “陆原说的秘牢是什么?”苏流莺问道。 曹茵淡淡道:“既然是秘牢,自然是一般人不知道的牢房。”苏流莺笑道:“那也对,不如我去求求齐王殿下吧。” “不行,他连让你进天牢都没答应,又怎么会帮你这个忙?”曹茵立刻反对。 “那怎么办?” 曹茵沉吟不语,这时一名病怏怏男子出声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从狱卒方面着手。” 这人正是长臂侯祁震,他奉命护送曹茵进京,加入了救援陆原的队伍。 他虽才当上捕快不久,却是马空明以前在黄河帮的老部下,武艺高强,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再加上有马空明担保,因此孙少清将他派了过来。 曹茵笑道:“祁先生和我想的差不多,此事我已有些头绪了,这件事我来处理,马先生和我一起。” 他从元庆处得知马空明是陆原手下第一高手,因此将他派在自己身边做保镖,在这种险地,自己的安全当然是第一位的! “苏小姐继续去走齐王的路子,不过对付他这种风流王爷,不可再向他提出任何要求,否则他只会把和你的关系当做交易,将来你每提出一个要求,他都会要求你付出代价。 而且从今以后,去找他的次数也不用太多,如果哪天他开始来找你了,就继续减少去找他的次数,为防止他对你用强,便由金先生暗中保护你。” 苏流莺虽听的不太明白,但觉得她比自己聪明,便点头答应了。 “还有,我听说凡是与齐王关系亲热的女子经常会神秘失踪,金陵府捕快每次都调查不出结果,你最好小心一点。” 苏流莺脸色一白,支吾道:“我……我知道了。” 金元武皱眉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曹茵淡淡道:“自然是打听到的,这种消息让杨冲他们随便去城中客栈给店小二一些钱,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杨冲是随金元武他们同来金陵的四十人中的首领。 金元武干咳了两声,心想:“同样是女子,这女子却不及夏玉容的十分之一温柔。” “至于祁先生,去盯着“神医”薛司,暗中保护他。”曹茵继续安排道。 她话声顿了一下,在祁震脸上瞧了一眼,低声道:“你也可以顺便去找他瞧瞧病。” 祁震哈哈一笑,道:“多谢曹姑娘关心,我这病是练功导致的,不是医生能解决的。” 曹茵哼道:“那随便你了。” “为何要去保护薛司?”马空明不解道。 曹茵悠悠道:“你说什么样的人才能光明正大的出天牢?” 马空明抓了抓头,问:“无罪之人?” 曹茵脸颊抽动一下,问:“你有办法让唐皇赦免一个谋逆之人吗?”马空明摇了摇头。 “应该是死人吧!”金元武沉声道。 曹茵笑道:“不错,只有死人才能光明正大的出天牢。”马空明依然不解,问:“这和薛司有什么关系吗?” 曹茵微微一笑,道:“你听说过假死之药没?” 马空明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不错,我听说过鬼医有一种假死药,薛司与鬼医齐名,我觉得很可能也会有。” 金元武已明白她计划,心中暗暗叫好,说道:“既然如此,何不现在就将假死之药弄到手?” “因为时机还没成熟,具体营救陆大人的时机是由他决定的,等他决定好我们再动手,若是提前动手,说不定会被人察觉,有所防备,我们现在只需想办法弄清他有没有这种药。” 金元武点了点头,心想难怪徽安府那边将曹家人派过来,此女嘴巴上虽不饶人,但确实有些本事。 …… 三天后。 周国使臣黄错出去应酬了一天,终于回到了驿馆,他来唐国的目的便是和唐国大臣打好关系,因此这一段时间都在参加各种应酬。 他本是武将,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情,但为了报答周帝知遇之恩,也只好尽力去做。 回到自己房间,他又看到了蓝柳依身影。 她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依然背对着自己,连站在房中的位置都是一样,让黄错有种错觉,似乎时间又回到了三天前。 他笑道:“你很准时。” 蓝柳依转过身,淡淡道:“瞧你神情,应该是有主意了。” 黄错叹道:“你还是那么聪明。” “废话少说,什么办法?” 黄错微笑道:“我想到两个办法,由你来选择。” 蓝柳依眼神一亮,道:“说来听听。” “你听说过鬼医胡玄没?” 蓝柳依点头道:“听说过。” “他有一种假死之药,可以让人陷入假死状态,而天牢是不会关押死人的。” 蓝柳依笑道:“不错,果然是个不错的办法,我立刻派人前往开封府。” “你终于又肯对我笑了。”瞧见她的笑颜,黄错柔声道。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花痴了?”蓝柳依没好气道。 黄错低声道:“我在周国时,周帝虽对我十分信任,但除此之外举目无亲,十分孤单,我时常会想起小时候和你在相府花园中玩耍的事。” 蓝柳依心中一软,低声道:“还提过去那些事做什么?不说了,我这就走了。” 黄错急忙拉住她道:“不必去开封。” 蓝柳依甩开他手,问:“什么意思?” “你忘记与鬼医齐名的神医薛司吗?”黄错笑道。 蓝柳依微微一笑,欣喜道:“太好了,这样便能更快救出他了。” “你为何要这么急着救出此人?”黄错问。 蓝柳依冷冷道:“换作是你被关在天牢,你会舒服吗?当然是越快救出他越好。” “你看起来很关心他?”黄错沉声道。 蓝柳依瞪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你快说说,第二个计划是什么?” 黄错盯着她看了一会,这才徐徐道:“第二个计划是让陆原翻供,就说朝廷中有人与宁国候勾结,唐皇虽不一定会相信他,但肯定会派人把他送到大理寺审问,我们便在半路上动手。” 蓝柳依沉吟片刻,道:“用第一个计划吧,第二个当做备用计划。” 黄错点了点头,笑道:“依依,陪我喝杯酒吧。” 蓝柳依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去找薛司了。”话音一落,便要离去。 “我和你一起去!”黄错急道,可惜话还没说完,蓝柳依便消失在窗外。 …… 天牢。 唐国天牢属于皇帝的直属机构,最高长官为看守官,有两名副手,手下有一百多名狱卒,所有人都是从禁军中抽调过去,只听命于皇帝。 吴八峰便是天牢中的一名副看守官,他今日在天牢值完班后,直接去了长乐坊。先在赌场赌了几局,输了三两银子后,发觉今日手气不太好,心烦意燥之下,又去了胭脂楼。 从胭脂楼出来时,他脚步虚浮,脸上尽是红印,神情极为满足。 经过手下小黄家时,又进去找他喝了杯酒,出来时脸上红印也都消失了,他这才向家中返回。 此时已是亥末,他哼着小曲向家中返回。身为天牢副看守使,他官职只有八品,在这金陵城中他这个级别的官一抓一大把,但他额外收入却不少,家中宅子占地有两亩,与他同品的官员很少有人能买得起这种宅子的。 当吴八峰敲开门后,发现开门的居然是一名陌生人! 第155章 神医薛司 他眼睛狠狠眨了几下,正准备抬头看一下门楣,就被那开门之人扯进去了。 他被封住口鼻,一路拖行至自家花园处,只见花园亭子中站有一男一女,那男的看起来像门神一般,目光骇人,让人不敢多看。 当他视线转到那女子身上时,眼前一亮,觉得对方应该好说话些,冲着那女子“呜呜”叫了起来,似乎有话想说。 那女子微笑道:“松开他嘴。” 吴八峰刚能开口,便急急问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你不必管我们是谁,我们到这里来,是想让你帮我们做一件事!”那女子淡淡道。 “我老婆孩子呢?”吴八峰问。 那女子道:“他们现在很好,不过如果你要是不配合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这女子正是曹茵,那汉子便是马空明,他听到曹茵的话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满。 吴八峰咬牙道:“要做什么,你说!” 曹茵笑道:“很容易,只需要你将天牢中一名犯人换到秘牢之中就可以了。” 吴八峰脸色大变,问:“为什么你们都要进入秘牢?” “你这话什么意思?也有其他人提出过类似要求吗?”曹茵皱眉道。 吴八峰低头不语, 曹茵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想配合了,来人!” “我说,我说!”吴八峰急忙道:“之前也有两批人找上我,让我将天牢犯人转移到秘牢之中。” “那也就是说你确实有办法了?”曹茵笑道。 “我这样迟早会露馅的。”吴八峰苦笑道。 曹茵冷冷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怎么保密下去就要靠你的手段,你放心,今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可以来找我们。” 吴八峰哀叹一声,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其他两拨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将犯人转去秘牢吗?”曹茵问。 吴八峰苦笑道:“女侠,若是你,会将转移犯人去秘牢的目的告诉我吗?” “那倒也是。”曹茵微笑道。 吴八峰支支吾吾问道:“女侠,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曹茵成功完成任务,心情大好,笑道:“说来听听?” 吴八峰嗫嚅道:“为什么你们都找上我,不找别人?” 曹茵忍不住一笑,她之所以找上吴八峰,是通过之前买通的狱卒,了解了所有天牢高层的情况后决定的,而吴八峰的履历就像珍珠一般,对她这种想在天牢搞事的人来说,特别诱人。 吴八峰今年三十七岁,之前在禁军担任都头,吃喝嫖赌无所不精,欺弱怕强,全靠有个当禁军都将的哥哥,这才能混到副看守官的职务。 别人都是犯了错才被从禁军踢到天牢,他不一样,是自己主动争取过来的。 而且他求生欲极强,有一次不小心得罪了吏部尚书夏温的侄子,当对方报出身份后,他当街给别人磕头,还从对方胯下钻过,此事一时成为京师笑谈。 曹茵自然不会将这些告诉吴八峰,她冷冷道:“张嘴。” 吴八峰经验丰富,知道对方要给自己喂毒药,但他也没胆子拒绝,将嘴张了开来。 曹茵将毒药喂给他后,说道:“你妻儿一个小时候后会给你送回来,七天之内完成此事,届时自会给你解药,如果有事找我,在你家大门右上角挂一个灯笼,自会有人来找你。另外石桌上有一百两银子,事成之后还有五百两银子。” 语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着离去了。 一直苦着脸的吴八峰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耳朵抖了抖,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这买卖倒也做得,等秋天来了,这些混蛋都被咔擦了,便不会出问题了。 这时从花园外跑进两名武服男子,看见吴八峰独自站在花园,其中一人问道:“大人,您还好吧?” 他这一问,吴八峰就气不打一出来,怒道:“亏你们还说是高手,我花重金请你们来看家护院,可哪次你们看住了?” 那武服男子也有些愧疚,低声道:“大人,是我们没做好,不过说实话,最近找上您的几拨人都不简单,里面都有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您去请天鹰门的弟子也没用。” 吴八峰没好气道:“哪这么多一等一高手,我看是你们太不中用才是。” 那护院也是有脾气的,沉声道:“既然大人这么说,那我兄弟二人只好请辞了。” “别啊,要是你们走了,找上我的估计就不止这三拨了,刚才是我语气不好,二位兄弟别介意。”吴八峰迅速道歉。 …… 出了吴府,马空明忽然道:“咱们这样做有些不光彩。” 曹茵冷哼道:“天牢救人,你能想到光彩的手段吗?再说了,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他,又不会真杀他,解药也肯定会给他的。” 马空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来远驿。 一间内室之中,暗影团堂主赖清正坐在桌子旁闭目养神,忽然,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过,室内便多了一名黑衣人, 这人是暗影团八大金刚之一的吕靖,他躬身道:“堂主,已查清楚了,薛司手上有那东西。” 赖清依然闭着眼睛,淡淡道:“很好,今晚就动手,事关重大,你亲自出手吧。” “是。”吕靖拱手道。 …… 亥时,薛府。 药房之中,薛司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药柜旁搭着一张梯子,一名十几岁少年正将一只手放在梯子上,等候自家师傅开口。 只听薛司说道:“白芷。” 那少年立刻动了起来,他将木梯横移了一段距离,爬上木梯,在药柜中拉出一个抽屉,从抽屉中取出药材闻了闻。 而后他下了梯子,将药材递给薛司。 薛司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记下吧。” “是。”那少年应了声,在一张纸上写上“白芷”,将纸贴在放白芷的抽屉之上。 药柜中的药材都是新装的,本来就需要鉴别后贴好标签,薛司趁此机会,顺便考查一下自己徒弟。 就在这时,室内的蜡烛忽然全部熄灭,那少年惊呼道:“师傅?” “你别动。”薛司沉声道,他取出火折,慢慢摸索过去,将油灯重新点着。 漆黑的药房再次回复光亮,不过因为只有一盏油灯,显得有些昏暗阴森。 薛司正准备继续点灯,忽听自家徒弟“啊”的大叫一声,薛司转头一看,心中顿时一沉。 药房之中居然多了一人,一名黑衣蒙面人! 那人盯着少年道:“你再敢出声大叫,我就让你再也叫不出声,明白吗?” 少年死死捂住自己嘴巴,颤抖着点了点头。 薛司可不像少年那么没见过世面,他沉声道:“你找老夫有什么事吗?” 黑衣人道:“我需要一种能够假死的药,我知道你有,交出来吧!” 薛司默然半晌,缓缓道:“我若是不交呢?” 黑衣人一个晃身出现在少年旁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剑,指着少年道:“那我就杀了他。” 少年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个不停。 薛司淡淡道:“我知道,就算我将药给了你,你也不会放过我师徒,那我又何必给你呢?” “你跟聪明。”黑衣人收回长剑,沉声道:“不错,你们确实要死,不过如果你交出东西,你弟弟一家人可以不用死。” 薛司脸色微变,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语气冰冷道:“我知道你弟弟就在太医署,需要我把他名字说出来吗?” 薛司长叹一口气,道:“当年我就和老胡说过,这种药只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他却偏偏不信。” 黑衣人冷冷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是的,太晚了,药在我卧室之中,你随我来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眼睛盯在少年身上,琢磨着是不是把他先杀了。 薛司看出他意图,沉声道:“不用你动手,我师徒会自己了断。” 黑衣人点了点头,提起少年,道:“走吧。” 他跟着薛司来到一间卧室,薛司在柜子里不停翻找着,黑衣人不耐烦道:“你别告诉我你忘记放在哪里了!” 就在这时,从室外窜进一条身影向黑衣人扑来,黑衣人向旁急闪,躲过偷袭,与那身影瞬间交了十几招,二人最后对了一掌,各自退开几步。 黑衣人这才看清这人是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 他望着薛司冷冷道:“原来你在拖延时间。” 第156章 白莲叛徒 薛司没有理他,对那家丁道:“小李,你总算来了。” 小李神色十分严峻,死死盯着黑衣人道:“老爷,这人武功不弱,你们快去衙门报官。” 黑衣人望着那家丁道:“想不到这种地方也有你这种高手,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绝非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那家丁看起来二十多岁,淡淡道:“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小李。” 黑衣人眼神越发冰冷,缓缓道:“本来若是在其他地方遇到你,我会和你好好分个输赢,但这次不行了。” 他忽然退出房间,嘴巴发出一种古怪的啸声,小李脸色大变,急道:“老爷,他在叫人,你快走。” 说着向门外黑衣人扑去。 薛司牵着少年急急出了门,正好看见庭院之中,三名黑衣人在围攻小李,一时有些担忧起来,小李叫道:“快走,快走!” 他一说话便漏了气,身上立刻挨了一刀,薛司瞧见后叹了口气,道:“你们放过他,老夫给你们药。” 黑衣首领已经上过他一次当,哪还会听他的,丝毫没有停手,另来的两名黑衣人武功虽比先前那黑衣首领逊色一些,但毕竟三个打一个,没一会,小李便陷入险境。 薛司心中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扔下小李先行离去,忽然他睁大眼睛,只见又有四名黑衣蒙面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这些人居然与先前那三名黑衣人斗在了一起。 双方斗了一会,随即分开,之前的三名黑衣人蒙面用的是头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后来的四人却是带着面纱,从头发身材来看似乎是女子。 黑衣首领沉声道:“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一名黑衣女子手一甩,一朵白色的莲花向黑衣首领射去。 小李被这四名黑衣女子所救,正有些困惑,待瞧见那朵白色莲花后脸色巨变,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上。 黑衣首领用剑架开白莲花,冷冷道:“原来是白莲教的,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叫你们无法在杭州立足!”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要叫谁无法在杭州立足啊?” 黑衣人顺着声音一看,只见对面屋顶上出现一道身影,从身形来看也是名女子,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幽冷。 黑子首领沉声道:“你也是白莲教的?” 那道身影轻轻一跃,落在四名黑衣女子身前,她脸上也戴着面纱,淡淡道:“既然你想让我白莲教无法立足,你说我该如何回报你才好呢?” 黑衣首领连退数步,惊呼道:“你是白莲圣女?” 他见对方目光冰冷,仿佛自己已是个死人,急忙开口道:“我是暗影团的,圣女最好考虑清楚杀我的后果!” 蓝柳依果然微微变色,这时小李忽然用膝盖跪行到蓝柳依面前,不住磕头道:“圣女饶命,求圣女饶命。” 他并不怕死,但想到白莲教对付叛徒的手段,特别是那些恐怖的蛊虫,令他脑海中充满恐惧。 蓝柳依沉吟道:“李明成,我记得你当年在金陵出任务时死了,尸体也是教中弟兄安葬的,既然你现在还活着,那也就是说假死之药有效咯。” “有效,有效,求圣女饶命。”李明成不住点头。 蓝柳依冷声道:“你背叛本教,让我如何饶你,想怎么死自己选吧!” 李明成依旧不住磕头道:“求圣女饶命,求圣女饶命。” 薛司与小李相处多年,知道他一向硬气,不想对那名黑衣女子居然畏惧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由的也对她升起恐惧之情。 蓝柳依不耐烦道:“没想到居然如此怕死,真是个软骨头。” 话一脱口,她呆了一呆,在义父墓前,她对陆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想起陆原,她心中转柔,对李明成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饶你一命,将功赎罪吧!” 李明成喜出望外,继续磕头道:“多谢圣女,多谢圣女!” 蓝柳依没好气道:“别磕头了,真是没出息。” 李明成急忙站了起来,向薛司望了一眼,咬牙道:“圣女,薛先生也是个人才,不如将他吸收入教中如何?” 他知道若是开口求圣女救他,必不会成功,所以想用这种办法救他。 蓝柳依没有理他,看了眼黑衣首领道:“看在廉泽面上,饶你一命,滚吧。” 那黑衣首领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留下句场面话,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着三人纵身一跃,凌空而去。 蓝柳依缓缓走到薛司面前,正准备开口,忽然微微转身,只见那三名黑衣人去而复返,落回庭院中。 蓝柳依还未发问,那黑衣首领便叫道:“外面被包围了,他们有强弩,好像是御廷司的人!” 这时,一道声音从高处传来:“眼力还不错,我是御廷司巡查使龙腾,你们束手就擒吧!” 蓝柳依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御廷司官服,头戴高帽的男子正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 蓝柳依沉声道:“李明成,你带她们从后门撤退,我来断后。” “是。”李明成拱手道。 见他要走,薛司伸手叫道:“小李,你别回去!” 李明成怕圣女对他下毒手,走的更急,一转眼,便带着四名黑衣女子进了一道圆形拱门,消失不见。 另三名黑衣人也跟着李明成而去,庭院内转眼之间便只剩下蓝柳依了,龙腾瞧出蓝柳依是领头之人,转身对外面的人叫道:“人都从后门去了,别让他们逃了!” 语毕,大鹏展翅般向蓝柳依扑来。 夜色之下,两道人影迅速交织在一起,龙腾使的一套刚猛拳法,蓝柳依和他过了几招后,心想金陵果然卧虎藏龙,随便一个御廷司的人武功也如此了得,虽远不及自己,但她手下之人却无人是此人对手。 她并不想杀死龙腾,以免将事情闹大,又斗了几十招后,估摸着手下人已经逃走了,自己再待下去危险会越来越大。 于是退出战圈,淡淡道:“你不是我对手,别缠着我了,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 语毕,转身就向李明成逃走的方向走去。 “休想逃走!”龙腾大叫一声,几步追了上去,蓝柳依心中着恼,转身一掌击出,龙腾冲的太快,躲闪已是不及,和她对了一掌,后退几步后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蓝柳依向薛司看了一眼,心想:“既然御廷司知道假死药之事,必定会有防备,不会再让他们轻易将死人带出来了。” 看来得另想办法了,她叹了口气,向拱门走去,这一次龙腾再未出口阻拦她。 薛司走到龙腾旁边,拱手道:“多谢巡使大人出手相救。” 然而龙腾却一言不发,薛司正感奇怪,忽然注意到他全身在微微发抖,急忙上前抓住他手臂道:“巡使大人,你怎么了?” 这一摸之下他大惊失色,触手之处竟然如同冰块一般冰凉。他细看龙腾面色,只见他嘴唇发白,眉毛也是一片雪白,伸手一摸,眉毛上竟是冰渣。 他大叫道:“徒儿,快备热水,再将我的三气丹取来!” “啊...是。”少年急急忙忙应了一声,向一间药房跑去。 当薛司背着龙腾离开庭院后,祁震慢慢从一棵树后现身。 他暗忖道:“薛司果然有假死药,不过没想到暗影团和白莲教也盯上了此物,那白莲圣女武功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与她起冲突的话,必须要马大哥出手才能稳胜于她。” …… 御廷司一间房间内,龙腾正躺在一张床上,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名女子正坐在床边,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嘶哑着声音问:“舞瑶,这是哪?” 那女子正是四大巡查使之一,舞瑶。 “连自己房间都不认识了吗?我去叫监察使大人过来,你躺着别动。”舞瑶轻声道,目光中隐隐有责备之色。 没过多久,司马云沉着脸进了房间,身后跟着凤天歌。 龙腾挣扎着想要起身,司马云按住他,没好气道:“你有时候就是太死板,这种时侯还行个屁的礼啊,这点你真该向天歌学学。” “是。”龙腾低声道。 司马云见他委屈模样,反而更加来气,怒道:“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跟白莲圣女动手,要不是薛神医刚好在旁边,你中了她的寒绵掌,哪里还有命在?” 第157章 墙后秘牢 龙腾低声辩解道:“我听她说话声音,年纪应该也没多大,没想到武功会这么高。” 凤天歌笑道:“龙兄此言差矣,武功可不能冒然通过年纪去判断,就说那白罗刹吧,年纪比监使大人小一倍,但动起手来,咱们监使大人只有挨打的份。” 舞瑶听后噗嗤一笑。 司马云大怒道:“臭小子,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凤天歌笑道:“是,是我说错了,动起手来,其实是咱们监使大人暴打白罗刹!” 司马云没好气道:“你小子就是没个正行,这点上真该好好跟龙腾学学。” 不过想起当初抓捕白罗刹时,御廷司和天鹰门同时出动,自己和诸葛断同时出手还擒不住她,最后是鹰皇亲自出手才拿下此女,他感叹道: “别说我了,就是整个金陵府,除非动用禁军,否则也只有鹰皇能对付那女子了,真不知她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一身可怕功力。” 舞瑶微笑道:“只要有鹰皇大人在,天下间就没人敢在金陵府胡来。” “你想的太简单了。”司马云摇了摇头,在龙腾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让其他人负责吧。” 龙腾急道:“监使大人,你说暗影团和白莲教的人寻找假死药,到底有何目的?” 凤天歌笑道:“这还不明显吗?自然是通过假死的方法,带什么人出金陵府。” 龙腾冷哼道:“你当我不知道吗?问题是他们想带走什么人。” 凤天歌用手摸着下巴,沉吟道:“陛下最近并未软禁什么重要人物,所以剩下的只有监牢里的犯人了。” 龙腾哼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 舞瑶微笑的看着二人斗嘴,觉得甚为有趣,司马云则凝神倾听,露出思考神态。 凤天歌道:“结合最近金陵府动态,共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龙腾急忙问道,他这一问便隐含示弱之意了。 凤天歌笑道:“第一种,他们要营救的人和冯延庭谋逆一案有关,可能是冯延庭余党想营救被关押的骨干分子。” 龙腾点头表示同意,问道:“第二种呢?” 凤天歌道:“与三大使臣团进京有关,他们挑这个时侯入京,很可能是想要营救被我们抓起来的敌国密探。” 舞瑶皱眉道:“暗影团和白莲教似乎不是一伙的,会不会有两拨人,想要救不同的人呢?” 凤天歌点头道:“也有可能。” 司马云忽然想起一事,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不过那人已被关在秘牢几年了,按理说不会突然有人来救他才对。 想到秘牢,他又想起白罗刹,那女子身份特殊,被关到天牢也才不到半年,莫非是有人想救她,拿她身份做文章? 凤天歌注意到他神色有异,问道:“监使,怎么了?” 司马云淡淡道:“没什么,你的推论虽有些道理,但对方想救的人也有可能是几年前的人,他们挑这个时侯来,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产生误判,以为是和冯延庭或者使臣团有关,从而疏忽大意,让他们有机可乘。” 凤天歌拱手道:“监使说的有理,天歌受教了。” 司马云道:“好了,我们出去吧,让龙腾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你马上飞鸽传书,让飞马回京。” “是。” …… 天牢。 自从陆原将纸团送出去后,便一直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牢狱生活最是无聊,不过当有了期盼之事后,人的精神便会好一些。 这一日夜里,陆原睡的并不深,当听到“哐当”声后,立刻醒转,只见两名狱卒打开自己牢门,悄悄走了进来。 借着地牢中昏暗的灯光,陆原看到一名狱卒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走近后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陆原点点头,跟在一名狱卒后面,身后是另一名狱卒,一路拐了好几个弯,前方出现一面石墙,却是一条死路。 头前那名狱卒不知在墙边做了什么,随着“嗞嗞嗞”一阵低沉声音,石墙横移,缩入侧面石墙之中,前方再次出现道路。 当前方狱卒和陆原进去后,外面那狱卒触动机关,将石墙关上,并没有跟着进来。 石墙后的通道中,灯光比外面要亮一些,每走几步,墙上便有一盏石灯。 陆原跟着狱卒拐了一个弯后,前方赫然出现两排牢房,这里想来就是秘牢了!陆原立刻张望起来,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那名狱卒打开一扇牢房之门,进去后冲陆原摆摆手,示意他进去。 等陆原进去后,那狱卒道:“你们俩快换衣服!” 陆原依言将外衣脱掉,与牢房中囚犯交换,对面那犯人看不出具体年龄,二人皆披头散发,胡子拉碴,倒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换衣服时那犯人沉声道:“小黄,吴八峰答应帮我给家人……” “吴头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狱卒打断。 那犯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那狱卒又对陆原道:“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叫陈潜。” 陆原点头应是。 叫陈潜的犯人与陆原换完衣服后,便跟着狱卒出了牢房,“咔嚓”一声,牢门又被锁上。 之后,二人顺着通道出去了,没一会,远远便听到“嗞嗞嗞”的声音。 当第二声“嗞嗞嗞”的声音响起,陆原知道狱卒们都已经离开了秘牢。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笑呵呵道:“先是老张,后是老刘,现在老陈也被换出去了,你们下次是不是要把我也换出去啊?” 陆原被这声音吓一跳,只见声音是从斜对面一间牢房传出,说话之人正站在铁栏杆后,身材微胖,瞪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向自己看着。 这时,陆原正对面又有一道男子声音传来:“钱先生,还请你说话小声一些,此时已是午夜,莫要惊扰了李姑娘。” 声音温润磁性,极为悦耳。 李姑娘?莫非是李若真!陆原向那人看去,瞧见他正盘腿坐在一片稻草之上,虽和自己一样披头散发,胡子却刮的很干净,面目俊朗,是名帅哥。 陆原暗哼一声,开始打量自己的牢房,这间牢房比他原先的牢房要大许多,地上铺着此外面厚一倍的稻草,正中间有一张小矮桌,角落里还拉着道帘子,陆原知道必是方便之处。 总的来说,这间牢房比外面牢房要好,不过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挑牢房,他目光开始在其他牢房打量起来。 这处秘牢一共有十间牢房,除他之外只有三名犯人,三人都在他对面,并没有李若真的身影。 那名钱姓男子笑道:“朋友,你们进来到底有何目的,能和我说说吗?你放心,外面人听不到咱们说话,可以尽管说,我绝不会泄密。” “没什么目的,你想多了。”陆原淡淡道。 忽然,他注意到一处不寻常之处,那钱姓男子所在牢房侧面处,有一道通门,无法看清里面情景,似乎是间内室,莫非他这间牢房是一室一厅的高级牢房? 他又向其他牢房看去,发现四个角落的牢房都是这种有内室的高级牢房,而中间六间则是普通牢房。 忽然他想到一种可能,说不定还有犯人正在内室中,所以他才看不到,他立刻问道:“朋友,这里一共有几名犯人?” “你一来就不住四处张望,莫非是找什么人吗?难道也和这两位朋友一样,是为李姑娘而来?”钱先生不答反问。 陆原心中一跳,又是李姑娘,看来另外三间内室中肯定住着一位姑娘,只不知是不是李若真,他问道:“不知李姑娘住在何处?” 钱先生大笑道:“果然又是一个情种。”他也不回陆原的话,自顾回到内室之中,再也没有出来了。 陆原心中好生急躁,再也按耐不住,叫道:“李若真,你在这里吗?” 第158章 再见李若真 秘牢之中顿时回荡着他的叫喊声,然而却并没有回应声。 陆原对面那名俊朗男子双目一凝,沉声道:“这位兄台,还请不要打扰李姑娘。” “你说的李姑娘是不是李若真?她在哪?”陆原问道。 那人皱眉道:“你找她有何事?” 陆原暗暗生怒,这里的人都神神秘秘的,问个简单问题都不愿回答,他有些不耐烦了,不再理会那男子,叫道:“李若真,我是陆原,你到底在不在!” 听到他这句话,陆原斜对面那名一直没说话的犯人猛的睁开双眼,向陆原看来。 与此同时,陆原左边那间高级牢房的内室门口处,一名白衣女子现出身形。 瞧见这名女子,陆原心脏骤停一下,这和他当初第一次瞧见蓝柳依时的感觉很像,只不过这次的感觉更强烈一些。 这女子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冰肌玉骨、秀雅绝俗,让人为之目眩。 那女子清泓般的目光注视着陆原,轻声问道:“陆原,是你吗?” “李姑娘,你认识他吗?”那俊朗男子见李若真主动说话,颇为吃惊。 钱先生也几步跑出内室,瞧见李若真后,大笑道:“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啊。” 他又冲着陆原问道:“小子,你到底是谁?” 陆原此刻才懒得再理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已确定这女子便是李若真无疑了。 看到她的容貌,陆原并没有多意外,他早就猜到这女子必定有倾国之色,此刻他更多的是愤怒。 “你不记得我声音了吗?”陆原怒道,他不能不怒,为了找她,自己可费了不少功夫,谁知她竟然连自己声音都忘了。 见陆原吼李若真,对面三人都呆住了,那俊朗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双目射出凌厉的光芒,厉声道:“你怎敢用如此态度对李姑娘说话?” 见这人为何如此维护李若真,陆原暗暗有些奇怪。 这时,李若真已慢慢走到栏杆边,轻声道:“我刚才在练功,并没有注意外面情况。” 陆原也走近了过去,他和李若真的牢房就隔了层铁栏杆,他悄悄指了指着那名帅哥道:“那人是谁啊?似乎很维护你。” 李若真忽然伸手在陆原鼻下抚过,陆原只觉鼻下传来一种痒痒的感觉,正要相问,忽然发现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胡子! 这时李若真手指又在他颔下抚过,陆原下巴上的胡须也皆掉落在地。 陆原惊呆了,她这只手可比后世的剃须刀锋利多了,李若真自顾点了点头,说:“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你是怎么做到的?”陆原吃惊道。 同时发问的还有那名俊朗男子,他惊诧道:“李姑娘,你的武功恢复了?” 李若真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对面三人瞧一眼,仿佛此间只有陆原一人似的,她轻声道:“用内力很容易做到。” 陆原见她手指上都是自己胡须,忙拉过来用袖子擦了擦,不成想他袖子更脏,反而在李若真白净的手指擦上许多污渍。 陆原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她手指,又指向那俊朗男子道:“喂,那人到底是谁啊?和你什么关系?” 李若真看都不看,说道:“他叫宣飞,喜欢我。” 那俊朗男子哭笑不得道:“李姑娘,他说的是我,不是宣飞。” 而李若真口中的宣飞,也就是十二寨龙岭寨寨主,此刻正关在俊朗男子旁边的牢房中,他认识陆原,所以刚才听到陆原名字后颇为吃惊。 陆原虽也在酒楼中见过他,但那时他轻裘缓带,一副翩翩公子打扮,哪像现在这样满脸胡须,因此没有将他认出。 李若真这才向对面瞟了一眼,道:“他是花即落,也喜欢我。” 陆原听后有些无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李若真问道:“你是为了我才来这里的吗?” “当然不是!”陆原立刻反驳。 “是吗?”李若真淡淡道:“不过也没关系,我带你走吧。” “你带我走?”陆原惊呆了,他来这里其实就是存了如果能逃走,顺便带她一起走的心思,可没想过李若真能救他。 花即落冷冷道:“愚蠢,李姑娘明显是恢复武功了,这些铁栏杆自然挡不住她。” 他现在一肚子气,本来李姑娘对他虽十分冷淡,但对宣飞、钱万千或者其他别的什么男人都一样冷淡,他也能接受,可现在李姑娘却对这新来的家伙态度明显不同,他怎能不气? 陆原惊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若真点了点头道:“我用周天乾坤心法冲开了齐恒点的穴道,又用避毒玉解了软骨散的毒性,武功已经完全恢复。” 陆原听的虽迷迷糊糊,花即落却听的十分明白,凡是武林高手被抓到大牢里,为防止他们逃脱,都会每半年给他们服用一次软骨散。 武功更高的还会被点住气海穴,如此一来便不能使用武功,若是此穴被封闭时间太长,还有可能武功全失,变成废人。 “避毒玉是什么?”陆原问道。 李若真从口中取出一枚圆形玉佩,道:“就是这个啊,可以吸取毒素。” 陆原点点头,没想到她还有这种好东西,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早点逃跑?” “外面那个叫齐恒的人我打不过,本来我准备在这里练到能打赢他时再离去的。”李若真淡淡道。 这还真是既来之则安之啊,陆原有些无语的想到,他沉吟片刻后,说:“我在外面有一名武功很厉害的手下,应该不会输给你说的那人,不过咱们先不急着走,等过段时间再走。” 花即落冷笑道:“蠢才,李姑娘是半步宗师实力,她说的打不过的人是大宗师齐恒,你那手下是什么三脚猫货色,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听到什么宗师、半步宗师的,陆原有些好奇起来,问道:“宗师和半步宗师很厉害吗?” “整个江湖只有四名宗师,半步宗师的高手也不超过两手之数,你说厉害不厉害?”花即落淡淡道,一脸的自豪模样,仿佛说的是他自己。 陆原虽瞧见过李若真动手,知道她武功十分厉害,但也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吃惊道:“你真这么厉害吗?” “真的。”李若真平静道。 花即落眉头皱的更深,这姓陆的连李姑娘武功有多高都不清楚,看起来两人关系并不像多熟悉,那李姑娘为何对他如此青睐? 自从他来到秘牢后,李若真一共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五句,可他今天却已听到超过五句。 “喂,你该不会是看着年轻,其实是五六十多岁的老妖婆吧?”陆原望着李若真,惊恐道。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必然会生气,李若真却不同,她听多了赞美之词,总觉旁人不管对自己说什么,都是在赞美自己。 她以为陆原是在赞自己功力深厚,微笑道:“我有六十多年功力哦!” 花即落和宣飞听到这句话后皆露出震惊神色,他们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你该不会真的有六十多岁吧?”陆原惊愕道。 李若真轻轻摇了摇头,说:“师傅死前将他四十年功力都传给我了。”除了自己血统之事,她对陆原几乎是知无不言。 宣飞惊诧道:“李姑娘,萧君行前辈已经死了吗?他真的将武功都传给你了吗?” 李若真仿佛没听到他说话般,并没有任何反应。 陆原心中十分欢喜,李若真如此给力,如此一来说不定真有脱困把握。他说道:“我那手下叫马空明,你和他联手能不能打得过那名宗师?” 他话刚一脱口,右边牢房稻草之下忽然猛的钻出一人,急声道:“你说的是马王爷马空明吗?” 陆原被他吓一大跳,原来稻草底下竟还藏着一名犯人。 那人身材又矮又瘦,若不看脸,倒有几分像孩童。 陆原点头道:“不错,他外号确实叫马王爷。” 花即落冷笑道:“胡说八道,马王爷也是半步宗师,他是何等人物,怎会做你的手下,你当自己是慕三断吗?” 在他心中,只有慕三断有资格收服马空明。 第159章 江南首富 李若真对旁人的言语毫不放在心上,听陆原发问,沉吟片刻后,答道:“可能打不过。” 花即落生怕陆原为了逃命,让李若真赴险,急声道:“就算打的过,天鹰门和御廷司还有无数高手,姓陆的,要想强行杀出金陵府,就算是四大宗师齐聚也办不到,你别害李姑娘陪你去送死!” 之前被李若真无视的宣飞也轻声道:“花兄说的不错,除了天鹰门和御廷司,还有重楼和禁军,你要想逃跑的话最好想其他办法,别连累李姑娘。” 那矮瘦之人却只对马空明感兴趣,急急道:“朋友,你说马空明是你手下,有什么证据?” 陆原本就没打算现在出去,没有理花即落和宣飞,冲那矮瘦之人道:“信不信随便你。” 那矮瘦之人急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要你能证明一二,我可以给你一桩天大的好处。” 陆原道:“改日再说吧,我现在可没办法证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玄空。” 他似乎显得非常着急,向李若真看了一眼,道:“此事李姑娘知道吗?只要她能证明,我就相信你。” 见这人毫不掩饰对李若真的信任超过自己,陆原有些不悦,向李若真瞧去,见她正望着自己。 要她主动帮自己解释估计是不可能了,陆原只好说道:“李姑娘,你知道马空明是我手下吗?” 李若真点头道:“知道啊,当初他和我分头去救你。” 玄空听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点了点头,默默钻回稻草之中。 花即落对李若真的话却是坚信不疑,咬了咬牙,实在无法理解马空明为何会效力于这丝毫不懂武功的家伙。 陆原向李若真问道:“对了,你当初为何会来金陵找我?” “我以为白莲圣女会去刺杀李璟,所以便过来看看。” “你不知道很危险吗?”陆原有些感动。 “不知道,我没和齐恒打过,没想到他那么厉害。”李若真淡淡道。 “……”陆原有些无语。 俗话说,当上天给你一扇门,必定给你关上一道窗,陆原此刻对这句话不能更赞同,老天虽给了李若真无双的容貌,却也剥夺了她的智慧,换句话说,陆原觉得这女人脑袋不太灵光。 他换了个话题,问:“皇帝将你关在这里,打算做什么?” 李若真微微偏开脑袋,说:“这事我不能告诉你。”顿了顿,她补充道:“我这是为你好。” 又来了,若非陆原已知道她身份,必定被她气的不轻。他冷哼两声,压低声音道:“你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李若真一惊,随即冷冷道:“是姜云还是荆彻告诉你的?回去后我就惩罚他们!” 说她傻,她这时候脑袋转的又飞快,陆原急忙道:“他们也是关心你。” 李若默然不语,也不知道陆原这句劝告有没有被她听进去。 陆原虽压低声音说话,李若真却没有这个习惯,因此她这句话其他三人都听到了,不过话只听一半,他们哪里猜的到二人在说什么。 顿了半晌,李若真道:“李璟想让我认他做皇兄,我拒绝了。” 她这句话同样没有压声,钱万千吃惊的望着她,心想这女人到底是何身份,居然能让唐皇如此看中?更奇怪的是这种好事,她居然还没有答应! 宣飞和花即落反应要平淡许多,看起来皆已知晓李若真身份。 陆原叹了口气,如此看来唐皇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李若真,自己要想救走她的前提必须是有保护她的能力,否则就算带回徽安府,唐军兴师而来,反而会给徽安府带来毁灭性打击。 不过这也正好和自己目前的计划相符,他之所以自愿被带到金陵府,就是为了给徽安府壮大的时间,只有当徽安府有能够抵御唐军的能力,他才能再设法逃离天牢。 李若真问道:“陆原,我们为什么要过段时间再走?”她似乎依然打着带陆原逃走的念头。 陆原见她对自己如此坦诚,也不好欺瞒她,将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凑到她耳边说话,道:“我打算造反,外面还没准备好,等准备好了我们再逃走。” “你要造反?”李若真难得的露出吃惊之色。 她声音虽不大,但牢房中其他几人都听到了,见他们都惊奇的望着自己,陆原拍着额头,没好气道:“这种机密之事你怎么说出来了?” 李若真转了转脑袋,好像这才注意到周围还有三个人一样,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注意。”顿了顿,她补充:“没关系,我这就杀了他们灭口。” 那三人眼神瞬间从惊奇变为惊恐,花即落叹了口气,没有开口求饶,宣飞紧咬着牙关,同样没有出声,唯有钱万千求生欲较强,他叫道: “李姑娘,我们都是被关在天牢之人,我和你们一样,对朝廷恨之入骨,怎么会去向朝廷告密呢?” 李若真不为所动,双手一抖,两条飘带抖了出来,陆原没想到她竟然是认真的,急忙开口道:“李姑娘,别动手。” “好。”李若真应了一声,将飘带收了起来。 陆原微微一笑,看得出她其实也并不想杀他们,说道:“反正他们和我们关在一起,若是告密,我们立刻就能知道,到时候再出手不迟。” 李若真点了点头,问:“陆原,你要造反是不是为了我?” “当然不是。”陆原没好气道。 李若真“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钱万千见小命得保,总算松了口气,望着陆原道:“朋友,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身份?” 见陆原默然无语,他笑道:“连造反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还怕什么?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 陆原还是不说话,他想了想,又道:“我是什么人你应该也知道吧?如果你真打算造反,应该相信我有帮助你的能力。” 陆原目视李若真,问道:“他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李若真摇头。 钱万千哈哈一笑,道:“李姑娘这样的人物不认识在下也可以理解。” 陆原又向花即落问道:“花公子,他是谁你认识吗?” 花即落一愣,没想到陆原会问自己,答道:“我只知道他叫钱万千,做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钱万千面色一窒,幸好宣飞这时候开口了,他郑重道:“钱先生可是十年前的江南首富。” 钱万千哈哈一笑,道:“只可惜钱再多也保全不了我的身家性命,反而为我带来灾难。” 笑容极为苦涩,他冲着陆原笑道:“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有帮你的能力了吧?” 有钱自然有帮助,但陆原眼下最缺的是时间,最重要的是他并不信任钱万千,淡淡道:“不必了。” 钱万千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道:“不知好歹。” 他毕竟是做过首富的人,脾气其实大的很,只不过之前都没有表露。 然而当看见李若真抖出飘带后,他立刻认怂,哈哈笑道:“我说的是我自己,我自己,哈哈。”商人都惜命,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由于此时是半夜,陆原渐感困倦,和李若真打了声招呼后,便在地上铺了个床铺,躺在上面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日临近午时,他一睁眼便立刻向左边瞧去,正好看见李若真站在栏杆后瞧着自己,他微笑道:“李姑娘,早啊!” 这样的牢狱生活,倒也没这么难受。 花即落冷言冷语道:“已经快中午了,还早个什么?” 陆原被他抢白也不生气,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相比宣飞和钱万千,花即落反而要顺眼一些。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早饭,是个窝头,不过比外面牢房的窝头大了些,也白了些,陆原几口吞下,吃的十分满足。 这时,李若真开口道:“陆原,你和我说些你审案的事吧。” 钱万千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听到审案,暗自猜测陆原也许是名朝廷官员。 第160章 天牢讲故事 陆原其实并没有审多少案子,而且他觉得自己审案也并不有趣,忽然他心中一动,笑道:“我给你讲个少年包青天的故事吧!” 包拯是宋朝的,此刻还未出生,因此李若真并未听过。 “我不爱听故事,就要听审案。” 这丫头还难伺候的很啊,陆原道:“少年包青天就是审案的故事,比我自己审过的案子要精彩百倍!” “那好,你讲吧。” 陆原以前最爱看悬疑电视剧,对剧情记得滚瓜烂熟,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第一个故事挑的就是陆原觉得最恐怖的血祭坛! 一开始只是李若真仔细倾听,后来花即落、钱万千和宣飞也凝神倾听起来,又过了会,玄空也从稻草堆里爬了出来,陆原油然生出一种成就感。 这就是降维打击了,现代故事的精彩程度对古人有很强的冲击力。 再加上监牢太无聊了,稍微有点意思的事情,在这监牢都会百倍放大,让人觉得趣味无穷,更何况这种悬疑烧脑的故事? 当陆原讲到包拯等人跑到祭坛时,刚好有狱卒来送饭,送饭之人是那名叫阿禄的狱卒,他从进来到出去,都低着头,偶尔抬头,看的也都是李若真所在的方向。 陆原看了下自己午饭,一碗白米饭,上面两种带叶子的青菜,还有一个鸡蛋,可以说极为丰盛了。 “陆原,我们一起吃饭吧。”李若真主动邀请。 陆原点点头,将矮桌搬到与她相隔的栏杆后,向她碗里扫了一眼,顿时喜出望外。 只见她碗里有好几块肉,陆原眼睛盯着她,等着她将肉夹给自己。 然而当李若真在陆原碗里扫了一眼后,说出的话却是: “陆原,把你的鸡蛋给我吃。” 陆原惊呆了,这真的是一个妹子该有的反应吗? 花即落抢着道:“李姑娘,我的鸡蛋给你吃。”说着手一甩,鸡蛋向李若真方向飞去,他劲力虽失,准头却还在。 李若真衣袖轻扫,鸡蛋原封不动的返回到花即落手上,他愣了一下,苦笑一声,将鸡蛋向陆原抛去,道:“陆兄,这个鸡蛋给你,作为刚才故事的谢礼。” 鸡蛋穿过铁栏杆,陆原一抬手便接住了,他微笑道:“多谢了。” 说着将自己鸡蛋给李若真道:“吃吧。” 李若真淡淡一笑,慢慢吃了起来,吃饭姿态极为斯文。 陆原见她独自吃肉,心中不爽,道:“你吃这么多肉不会长胖吗?” “不会。”李若真淡淡道。 这时,宣飞也将鸡蛋抛了过来,笑道:“陆兄,刚才的故事讲的极好,这是小弟的谢礼。” 玄空也同样将鸡蛋抛来,简洁道:“谢礼。” 二人都抛的极准,陆原手上一下子多了两个鸡蛋,心中顿时苏畅了许多。 钱万千哈哈笑道:“陆兄想吃肉还不容易,我这里就有,接好了!” 然而他抛过来的一块鸡肉却撞在铁栏杆上,弹落在地。 他顿颜面尽失,正要再抛,李若真目光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许再仍!” 钱万千一怔,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爬上一丝红潮。 李若真在自己碗里挑选了一块肉,夹给了陆原,看来她只是不知道陆原想吃肉而已。 一顿午饭匆匆吃完,李若真催促着陆原继续讲故事,除李若真外,其他四人也都翘首望着他,等待着他讲故事,陆原十分得意,讲故事的兴头也更大了。 当他说出凶手是包拯的音乐老师蒙放后,其他四人脸色都有些吃惊,唯独李若真却表情平淡。 “你不觉得惊讶吗?”陆原忍不住问道, “觉得。”李若真点了点头。 “那你就不能多点表情吗?”陆原没好气道。 “为什么?” 陆原不好直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哼道:“这是听故事的礼貌。” “是吗?对不起,我不擅长这些。”李若真轻声道。 陆原认识她的时间也不算短,很早就知道到她表情不多,是个三无侠女,大多数时侯都面无表情,他摆手道:“算了,没关系了。” 说着继续讲起故事。 在天牢反正也是闲来无事,陆原将故事讲的特别仔细,等讲完之后,已到了晚饭时间。 阿禄送晚饭时,悄悄向陆原牢房扔了什么东西,这并没有逃过牢房中其他人的眼睛,等他刚一离开,李若真便开口问道:“陆原,纸团上写了什么?” 她目力最强,看出是一个纸团。 其他人也都向陆原凝视过来。 陆原打开纸团一看,见上面写道:“是否已到秘牢?请回复。有何需求,老规矩,莺!” 他看完后将纸条递给李若真,她扫了一眼,问道:“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就是将纸团放到牢房右上角,自然有人取走。” 他正琢磨着让外面办什么事,忽听钱万千沉声道:“陆兄弟,你是不是能影响到外面?” “不错。” 钱万千忽然朝他跪了下来,低声道:“陆兄弟,我想求你帮我做件事,只要事成,钱某必当重金回报。” “有话起来说,我先听听。”陆原最烦古人动不动就下跪。 钱万千道:“我想写封信,希望陆兄能帮忙带给我夫人,事成之后我愿给陆兄十万两银子作为报答。” 陆原沉吟不语,十万两虽然不少,但他还不能完全信任钱万千,冒然答应,很可能对苏流莺她们造成危险。 钱万千见陆原在犹豫,咬牙道:“陆兄,你可知道我为何被关在此处吗?” “不知。” 钱万千语气沉重道:“我本是闽国商人,五年前闽国内乱,唐国出兵攻打闽国,我认为闽国必亡,于是跑到唐国金陵,想在此地生根。 谁知唐国打闽国时,吴越忽然出手相助闽国,战争陷入僵持阶段,由于战争原因,唐国财政陷入困难,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唐国皇帝盯上了我。” “因为我是闽商,在此没有基业,就算动了我,影响也不大。不过这事毕竟不光彩,他们便将我关在秘牢,慢慢控制着我的产业,估计等我的产业全部被皇室侵吞后,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难道过了五年,他们还没将你的产业全部占有吗?”陆原怀疑道。 钱万千傲然道:“就算是再给他们五年,他们也未必能够做到,陆兄以为我这个前江南首富是说着玩的吗?” “你产业有多少?”陆原问。 钱万千哈哈一笑,道:“也就近千万资产吧。” 陆原猛吃一惊,这家伙也太有钱了吧,难怪被人盯上,他忽然想起资产二十多万的曹家,真是不能比啊! 这家伙说的似乎也入情入理,不过事关重大,陆原向李若真征求意见,问:“李姑娘,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李若真秒答。 陆原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心跳很快,情绪很激动,根据我的经验,这种状态的人一般不会说假话。而且他若害你,肯定会被我杀死,他这么怕死,不敢这么做。”李若真淡淡道,逻辑中透着古怪。 陆原正惊呼道:“你能听到别人心跳声?” “嗯。”李若真微微点了点头。 这简直就是超人啊!陆原也懒得去深究,选择相信李若真,他对钱万千道:“我答应你了。” 说着将纸团仍了过去,说:“有什么话写在背面。” “多谢。”钱万千大喜,摊开纸团,拿着碳笔写了起来。 “你家里这么有钱,家人难道没办法打通狱卒吗?”陆原问道。 钱万千一边写着,一边答道:“我家人都被朝廷的人盯住了,哪还敢轻举妄动。” 过了半晌,他写好后将纸团扔了过来,不过又撞在铁栏杆上,弹落在地。 陆原和他面面相觑,两人面色都有些古怪。 忽然陆原一个箭步跑到栏杆前,伸手够了够,发现手臂不够长,他没好气道:“你准头怎么这么差啊!” “现在怎么办?”钱万千脸孔通红道。 第161章 十万两银子的交易 忽然,纸团凭空飞了起来,落在李若真手上,她看了一眼内容后,递给了陆原。 “幸好有你在。”陆原松了口气。 事关重大,他仔细看起纸条内容,以防钱万千捣鬼。 钱万千写信的对象是一名叫李雪梅的女子,钱万千向他询问了家中情况,同时命令她将家中还能控制的产业转移到吴越,另外让其他夫人做好逃离金陵的准备,上面还附了李雪梅住址。 钱万千解释道:“李雪梅是我的一名手下,本来我准备将她娶为第六位夫人,不过还没来得及就被关到这里了,朝廷对她的关注度应该会低些,不过你让手下去找她时,也不可大意。” 他刚才默默听了花即落和陆原的对话,知道陆原手下有半步宗师级人物,这也是他为何看好陆原,肯花十万两银子同他交易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提醒道:“陆兄,唐国当年派来抓我的是重楼中人,当时我手中其实也掌握着一股暗中力量,但完全不是他们对手,他们只派了四个人,就将我手下那股力量消灭干净,你最好派那位半步宗师去做此事。” 花即落听到这话,牙齿都要咬,堂堂半步宗师居然成这两人手下跑腿的了,这侮辱的不仅仅是马空明,而是整个武林。 陆原皱眉道:“等会,你信中说让你夫人们做好逃离金陵的打算,是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啊,到时候陆兄带我逃离时,自然要帮忙安排好我家人逃离啊。”钱万千笑呵呵道。 陆原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带你逃离了?更没功夫去帮你家人。” 钱万千叫道:“陆兄,你可不能这样啊,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你要是不能救我和我家人,那我写这封信还有什么意义?我可是花了十万两银子啊!”他终于露出了商人本性。 这家伙真是无耻,陆原有些无语,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 钱万千笑道:“陆兄放心,只要我收到她的回信,就会让她将十万两银子交给你。” “你还要回信?” 钱万千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不然我怎知她是否真收到信?” 陆原点了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时,钱万千又道:“陆兄,不知我到时候是将钱直接在金陵城中交给你,还是送到陆兄的属地?” “什么属地?”陆原挑了挑眉。 钱万千笑道:“当然是陆兄之前在任时所在的属地了,陆兄既然有造反计划,手下又有那种厉害人物追随,手上自然是握有地盘的,不对吗?” 果然是个精明的家伙,陆原暗想,不过他暂时对他钱万千还未完全信任,淡淡道:“等她的回信到了再说吧。” 他在钱万千写的字下面划了条横线,补充道:“已到秘牢,按上面所写,找到李雪梅,将信交给她,需回信。李雪梅身边可能有重楼之人,需小心谨慎。另:马校尉可知玄空?若知道,请回信告知,原。” …… 苏府之内,曹茵和苏流莺正挤着脑袋读陆原的信,曹茵先读完了,赶紧挪开脑袋,有些惊讶道:“没想到钱万千居然也被关在秘牢。” “陆大人到秘牢了吗?钱万千又是谁?”金元武问。 “已转到秘牢了,他便是在秘牢中遇到钱万千的,而且还让我们帮钱万千送封信,钱万千是当年江南首富,我爷爷对他十分推崇。” 金元武对什么江南首富毫无兴趣,问道:“陆大人可说过何时救他出去吗?” 曹茵摇了摇头,道:“没有。” 这时苏流莺也看完信,问道:“马先生,陆原问你认不认识一名叫玄空的人!” 马空明猛的站起身,惊呼道:“玄空?当然认得,他是我结拜兄弟!怎么,陆大人见着他了?” 苏流莺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他只是问了一句,问你认不认识,如果认识的话和他说一声。” 曹茵沉吟道:“陆大人肯定是在秘牢遇到玄空了,不知道他可不可以信任,这才向你询问。” 马空明缓缓道:“当年我和紫依结拜时,还有四人,玄空便是老五,他是名神偷。”忽然他心中一动,用力拍了拍大腿,叫道:“我想到营救陆大人的办法了!” “你想到什么了?”曹茵问道。 马空明欣喜道:“我五弟最擅长挖地道,只要给他一把铲子,他就能在监狱挖个地道逃出来!” “不可能,天牢检查严格,根本不可能将铲子带进去。”曹茵立刻否决了这个方案。 这时,小丫头鱼儿快步走进屋子,急道:“小姐,齐王殿下又来找您了。” “好,我马上过去,你先过去缠住他一会。”苏流莺轻声道。 等鱼儿走远后,苏流莺问道:“曹小姐,怎么办?齐王又来了!” 曹茵微微一笑,道:“这是好事,看来他对你越来越迷恋了。” “可他最近对我越来越不规矩了,怎么办?” 曹茵教导道:“必要时你可以对他冷淡一些,冷言冷语几句,要掌握关系的主动,斥责他几句也可以!” “这样做他不会生气吗?”苏流莺吃惊道。 曹茵拍了拍她手,道:“听我的准没错。” “那好吧。”苏流莺叹了口气,缓缓出去了,几步一回头,看起来有几本悲壮。 金元武立刻很了上去,他的任务是防备燕王对苏流莺用强。 曹茵将纸条递给马空明,道:“马先生,李雪梅的事就交给你了,她身边很可能有人监视,你要小心些。” 马空明得知玄空消息后心情大好,笑道:“交给我吧,只要不是齐恒监视,我定能完成任务。” 忽然,从门外快步走进一名男子,这人叫杨冲,本是十一寨青水寨强盗,秦幽谕剿灭青水寨后将他收入团练营,如今官职为都头,是跟随马空明三人入京的四十名军人中的首领。 “杨冲,怎么了?”马空明问。 杨冲沉声道:“刚才出去打听消息的弟兄说,最近金陵城刑部大牢和大理寺大牢屡次遭到贼人闯入,听说都是些江湖人!” …… 御书房 李璟正在大发脾气。 “我大唐国都之内,居然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情,你这个金陵府尹是怎么当的?三国使臣团如今就在金陵城,你让周国、吴越国、汉国怎么看我大唐?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大唐?”李璟大声呵斥道。 金陵府尹王伯安不住磕头道:“请陛下恕罪,那些人都是江湖人,做起事来最是疯狂不过,不过臣已下令严查全城,凡是江湖人,一律逐出金陵!” 皇太弟李景遂道:“皇兄,王大人虽有不察之罪,但念在他救援及时,牢中并未走脱一名犯人,还请从宽治罪。” 李璟叹了口气,道:“你啊,就是心肠太软,才让这些下面的官员越来越不用心。” “臣弟有罪。” 李璟摆手道:“算了,你说的也有理,王伯安,就罚你半年俸禄,降职一级,留职察看,切不可再玩忽职守。” “谢陛下。” 李璟摆手道:“退下吧。” 沉思片刻,李璟道:“王德恭,你去叫司马云来见我。” “是。”王德恭领命而去。 …… 李雪梅的府邸坐落在金陵城东,马空明围着李府绕了一圈后,发现果然有人在监视李府,于是在李府对面一间茶棚坐下,准备等到天色转黑后再行动。 几个时辰后,天色已黑,马空明正准备行动,忽然他眉毛一皱,只见一道身影借着月色潜入了李府,速度极快。 马空明向监视李府的那人看去,发现他并未注意到此人。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跃入李府,那名监视之人依然没有注意到。 倒也不能怪这名监视之人偷懒,而是那两名潜入李府之人武功太高,从轻功身法来看,那两人武功都不在金元武之下。 第162章 面具怪人 卧室之内,李雪梅不停的渡来渡去,这几日她脑袋里面的弦就没松开过,生怕自己救人计划失败,那可怕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她知道自己的敌人是何等的庞然大物,稍有不慎,便是家破人亡。 几位夫人那边如今被看的越来越紧,留给她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如今还有能力救钱家的人也只有自己了。 就在这时,“嗤”的一声响过,她前方墙面上忽然多了一道影子,就贴在自己影子旁边。 她猛吃了一惊,不过她毕竟是见过风浪的女人,没有过于失态,缓缓转身,只见一名戴着怪脸面具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不能好好敲门进来吗?非要这么鬼鬼祟祟。”李雪梅冷冷道。 那面具人笑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这样,夫人应该习惯才是。” 李雪梅冷哼道:“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收了钱就跑了呢。” 面具人笑道:“论信誉,我们“暗杀会”比“雎鸠”还要可靠,夫人不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找上我们吗?” “暗杀会”也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不过他们和“雎鸠”不同,他们只负责牵线,雇主付钱给他们,然后他们发布任务出去,由其他江湖人接任务,他们只抽取佣金。 他们的业务范围也更广,不光接杀人的事,救人、保镖的事也接。 李雪梅急道:“那结果呢?人救出来没?” 面具人感叹道:“夫人,您给的价钱够高,确实有不少人接了单,刑部大牢和大理寺大牢他们都闯入过,只可惜里面没有您要救的人。” 李雪梅用手撑在桌子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他到底在哪?” 忽然她大声叫道:“天牢呢?天牢为什么没去看?” 面具人失笑道:“夫人,鹰皇就在天牢旁边,就算是再不怕死的江湖人,也不敢去天牢劫人。” 李雪梅尖叫道:“你们不帮我去天牢劫人,休想我将剩下的钱给你们!” “钱夫人,既然任务失败,自然不会再收您的钱,不过那些人全都死了,您之前付的钱无法退给您了,我来这里就是将结果告诉您一声,告辞。”面具人淡淡道。 “等等!” “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雪梅咬牙道:“你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对不对?” “夫人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李雪梅冷冷道:“我问你,两年前我找你时,为什么你不接我委托,这次你就接了?” 面具人默然无语。 李雪梅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根本就没打算帮我救人,对不对?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面具人缓缓道:“钱夫人,一个人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雪梅眯眼道:“怎么,要杀我灭口吗?” 面具人笑道:“我真羡慕你丈夫,居然有你样一位既忠心又聪明的妻子。” 李雪梅瞧出他要对自己下手,却并不如何惧怕,她冷哼道:“你当我对你没有防备吗?” 说着拍了拍手,从门外缓缓走入四人。 面具人在这四人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这四人也都算得上江湖二流人物了,难得夫人你能收服他们,也算不容易。” 四人中一名铁塔巨汉吼道:“我们是二流人物,那你呢?” 那面具人从腰间抖出一把软剑,身形忽然如陀螺一般绕着四人旋转了一圈,速度奇快无比,四人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一阵风从门外吹过,四人全部摊倒在地。 面具人用舌头舔了舔剑尖上的鲜血,微笑道:“我自然是一流中的一流了,钱夫人,你觉得呢?” 李雪梅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袭来,全身发抖,她想要出声求饶,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张怪脸面具后的眼睛如同猎食者一般冷酷,而自己便是待宰的猎物。 面具人长剑一抖,向李雪梅咽喉刺去。 忽然,一枚铜钱从屋外射了进来,“当”的一声,将剑震开。 一直保持着从容心态的面具人心中一沉,冷冷道:“你能躲在我身边而不被我发现,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了!出来吧,让我瞧瞧你是谁!” 凤天歌脸上挂着微笑走了进来,笑道:“我可是跟了你很久哦。” 面具人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凤天歌看了眼地上四人,缓缓道:“阁下在我唐国京师随意杀人,未免太过放肆了吧!” 面具人哼道:“原来是朝廷中人,你是御廷司的还是天鹰门的?还是说是重楼的人?” 凤天歌淡淡道:“是抓你的人。” 面具人狂笑道:“你若能打败我,被你抓了我也认了,但若是打不过我,那也只有死在我剑下了。” 凤天歌微笑道:“策划袭击刑部大牢和大理寺大牢的便是你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面具人目光看向李雪梅,戏谑道:“主使人便是你眼前这位夫人。” 听到凤天歌是朝廷中人,李雪梅瘫软在地,无论哪边赢了,她都没有好下场。 凤天歌笑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过是在利用她,告诉我你的目的!” “想知道?打败我再说!” 凤天歌不再多说,手上多了十几枚铜钱。面具人刚才领教过铜钱威力,知道对方是暗器高手,对付这种敌人,必须拉近距离才行。 他脚步在地上一点,向凤天歌欺去,凤天歌手一抖,几枚铜钱掷出,同时身形后退,控制着和面具人的距离。 屋顶上,马空明搬开几片瓦砖,正在凝神观看,他已瞧出这面具人武功和金元武差不多,而凤天歌属于暗器高手,身法神妙,若是在宽阔之地战斗,也许还能够赢,但在内室相斗,此刻已落入下风,继续斗下去,恐怕要落败。 面具人以为自己武功要强于对方,并未察觉自己是占了场地优势,他眼中闪现出嗜血的光芒,冷笑道:“我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身形不停的追击着凤天歌,不断拉近着与对方的距离。 就在这时,凤天歌向面具人射出一枚铜钱,面具人轻松躲过,而在他身后却是一脸苍白的李雪梅。 凤天歌心中一惊,想要救援已有所不及,忽然,“噗”的一声,一人从屋顶落了下来,正好挡在李雪梅身前,他随手握住铜钱,收入自己钱袋。 面具人和凤天歌都停了下来,看向那人,只见他身形高大,脸上蒙着面巾,目光中精光隐现。 面具人又急又怒,他一向对自己武功极有自信,但接连出现两人躲在他身边,他却丝毫不知情,泄露了许多不该泄露的秘密。 他寒声道:“你又是谁?” 马空明没兴趣和他啰嗦,一把抓住李雪梅便向大门而去,面具人怎会放他离开,长剑一抖,向他咽喉刺去。 马空明手指一弹,面具人只觉剑上传来一股恐怖的力道,长剑几乎脱手。 他又惊又骇,心道:“这人武功只怕比会长还高,很可能是半步宗师。” 于是明智的没有继续追击。 凤天歌也瞧出这新出现的蒙面人武功厉害,不敢阻拦,任由他带人离去。 马空明走后,凤天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在外面与面具人相斗也许能赢,想抓住他却几乎不可能,而且新出现的这名蒙面人更可怕,他急着向司马云汇报情况,身形向外急速掠去。 第163章 万千献银 面具人此刻也没有了斗志,并未追击,向另一个方向纵去。 他一路急行了半个时辰,在一间废弃的宅子外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一柱香时间,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这才走了进去。 废宅花园中,一名鼻间有只铜环的男子正安静等待着,瞧见面具人后,他冷冷道:“你迟到了。” 面具人道:“遇到点麻烦。” 铜环男子正是暗影团堂主赖清,他冷冷道:“东西带来了吗?” 面具人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扔了过去,道:“这是大理寺监牢地图,还有冯克全所在监牢位置,另外还有兵力部署和金陵府兵支援所需时间,不过经过这样一闹,兵力可能会增多些。” 赖清看了一眼,满意道:“很好,只要我们救出我们的人,便会全力协助你们天牢救人。” 面具人问道:“你们用假死药的计划放弃了吗?” “御廷司都知道我们要这玩意了,这计划自然行不通了。”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赖清笑道:“当然是那个时侯,你们不也打算选在那个时侯动手吗?” 面具人微微一笑,问道:“你知道柳相最近的动向吗?” 赖清一愣,皱眉道:“听说最近一次是在长沙府出现。” 面具人心想,看来刚才那蒙面人不是柳相,那唐国半步宗师级人物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 当曹茵看到马空明带回一名女子后,口中茶水喷了出来,惊道:“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 “朝廷的人已经盯上她了,我别无选择。”马空明随口回答,将桌上的酒灌入自己腰间葫芦中,刚才等待时,酒早就被他喝完了。 李雪梅脸色极为难看,问道:“你们是谁?想对我做什么?” 马空明没有多解释,直接将纸条拿给她看。 李雪梅疑惑的向纸条看去,脸色逐渐由白转红,看完后惊喜道:“你们是我家老爷手下吗?” “你家老爷是我们陆大人的朋友,我们受他委托,将这封信带给你,你赶紧写封回信吧!”曹茵答道。 说着她拍了拍手,命令杨冲取文房四宝进来。 李雪梅由死转生,心情大好,笑道:“好,我这就写。” 写了几句后,她忽然有些为难,道:“信中我家老爷让我通知夫人们做好撤离准备,还让我将资产转移到杭州,我现在无法露面,需要你们帮助。” 曹茵暗哼一声,还想转移去吴越?做梦吧,你们的财产估计迟早都是徽安府的! 她微笑道:“你老爷不知你现在状况,你先别急着做此事,先将状况告诉他,等他了解后,说不定会另有安排。” 李雪梅深深看了眼曹茵,继续写了起来。 这时鱼儿拉着苏流莺到了大堂,她刚才看到马空明带了名女子回来,那女子脸色惊恐,一看就是被抓来的。 于是她立刻去找苏流莺打报告,说马空明开始绑架别人了。 苏流莺当然不信,于是鱼儿将她拉了过来,她凑在自家小姐耳朵边道:“小姐,他们已经开始绑架别人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把我们卖到青楼去,我们得赶紧报官。” 苏流莺捏了她脸颊一下,失笑道:“别胡说,你快去帮锦儿烧水。” 鱼儿哼了一声,道:“又支开我,小姐,你再跟着他们,迟早被带坏。”说着忿忿而去。 李雪梅写完后将信纸递给了曹茵,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曹茵扫了一眼,笑道:“可以了,之后等我们消息吧。” “你们是不是会帮我救出我家老爷?”李雪梅问。 马空明正要说话,曹茵笑道:“是的,你放心去休息吧,杨冲,带钱夫人去休息。” 杨冲点了点头,冲李雪梅道:“请跟我来。” 李雪梅暗叹一声,她能感到眼前这名年轻女子很有城府,但事到如今,自己也只有选择相信他们了,跟着杨冲,她缓缓离开大堂。 当她身影消失后,马空明不满道:“你为何要骗她说我们会救钱万千?” 曹茵瞪眼道:“我哪有骗她,陆大人到时肯定会救钱万千的。” “为什么?” 曹茵没好气道:“要做那种事,自然需要军马,要养军自然需要钱,你说陆大人会放过这样一座金山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苏流莺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曹茵暗哼道:“你要是能想到,还要我来干嘛!” 马空明也觉得她说的有理,问道:“祁兄弟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曹茵皱眉道:“他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马空明笑道:“你放心,以他的武功足够自保了。” …… 金陵城郊外一座极隐蔽的小木屋外,祁震躲在树上,目光紧紧盯着木屋,薛司便待在这间屋子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毫无意义了,依然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保护任务。 …… 吴八峰今天早早的便来上牢了,被搜身之后,他径直去了自己在天牢办公的房间。 房门关好后,他脱下鞋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团,而后便耐心等待起来。 在屋内等了没一会,房门被推开,一名狱卒走了进来。 进来的正是阿禄,他笑道:“吴头,您找我?” 吴八峰招了招手,待阿禄靠近后,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压低声音道:“老规矩。” 阿禄接过银子,摸到银子下面有一张纸团,他点了点头,笑道:“吴头,您就放心吧。”说着揣着银子出了门。 他先去饭堂混了顿早饭,这才提着篮子,打好饭菜向秘牢而去,一路上还和遇到的小黄有说有笑,毫无紧张之色。 入了秘牢,他偷偷向李若真瞧了几眼,将众人饭菜放好后,随手将纸团抛到二号牢房,心中嘿嘿想道:“再他妈做个几年狱卒,老子也能像吴头那样,买个两亩的宅子,那日子过的还不是美滋滋!” 石墙关门的“嗞嗞嗞”声刚停止,钱万千便迫不及待道:“陆兄,是不是我那未过门的夫人回信了?” 陆原打开纸团看了几眼,向玄空那边瞥了一眼,心道:“原来他是马兄结拜义弟。” 他将纸团递给李若真道:“李姑娘,你帮我给他。” 李若真刚接到手,似乎闻到一股臭味,屈指急弹,纸团便飞了过去。 钱万千急不可耐的打开纸条,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知道外界消息,他之前甚至怀疑过自己家人都已经死掉了。 看到那熟悉的笔记,钱万千眼眶都湿润了,默默将信纸看完,他忽然对着陆原跪了下来,沉声道:“陆兄,多谢你救了雪梅,只要你能救我全家人性命,姓钱的愿意将全部资产献给你。”他对陆原的能力已经产生信任。 陆原无奈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下跪,我只要你答应的十万两就行了。” 钱万千愕然道:“陆兄,我说的是真的!” “你放心,如果我有机会脱困,会带你一起走的,你的家人我也会帮你去救出来。”陆原神秘笑道。 钱万千低沉着声音道:“陆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是生意人,只相信利益交换。 陆原笑道:“既然咱们约定的是十万两,我虽被你坑了,但约定就是约定。” 钱万千眉头深皱道:“可你不是要造反吗?应该很需要钱吧!” “不错。”陆原点了点头,目光幽深道:“你真愿意将全部财产给我吗?” 钱万千咬了咬牙,决然道:“是的,命没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陆原微笑道:“可我不是答应保你性命吗?” “可是...可是...” 陆原缓缓道:“你是不相信我对吗?” 李若真听的有些不耐烦了,道:“陆原,你别和他绕口令了,快继续讲故事!” 花即落附和道:“李姑娘说的不错,别理这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了。” 宣飞点头道:“同意!” “你们都给我闭嘴!”钱万千怒吼道。 李若真二话不说,取了根稻草屈指一弹,稻草“啪”的一声打在钱万千脸上,一条红印立刻显现。 钱万千急忙对着李若真拱手道:“李姑娘,我不是说你,说的是花即落他们!” 李若真淡淡道:“再敢对我无礼,定不轻饶。” “是,是。”钱万千拼命点头。 第164章 稻草下的密道 李若真不再理他,说:“陆原,继续讲故事。” 陆原哄道:“等会给你讲,我和他再说几句话。” 李若真转头便向内室走去,看来是生气了,陆原才不会惯着她,只当没看见。 钱万千趁机道:“陆兄,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懂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钱某人相信这世上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陆原微笑道:“造反确实需要钱,但要想成功,却需要更多的东西,我要取信于天下,自然不能失信于你。” 宣飞震惊的望着陆原,似乎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就为了这个吗?”钱万千惊愕道。 陆原哈哈笑道:“那是场面话,其实对你的钱我还是有几分心动的,不过我的胃口比你想象的要大,我不仅要短期利益,还要长期利益。” “什么长期利益?”钱万千内心一紧。 “我想要的是你赚钱的能力,我希望你能搬到徽安府,将产业也转移到徽安府。” “陆大人,你到底是什么人?”钱万千默然许久,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陆原,陆原和他以前碰到的想谋夺自己财产的人不同,似乎有什么更深得目的,一个自己还没想清楚的目的。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也不瞒你了,被抓之前,我便是徽安府府尹。” 宣飞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他不是歙县县令吗?” 这时,李若真从通室走了出来,奇道:“陆原,你不是歙县县令吗?” 宣飞不过是想想,她却直接说了出来,丝毫不考虑陆原的面子。 这一瞬间,从对面三人眼中射来的怀疑目光深深刺痛了陆原。 古往今来,造反最低的门槛是刺史,因为刺史有军队,陆原一个小县令也想造反,这不是说笑吗? “你说的是老黄历了,歙县早升为徽安府了!”陆原恼羞成怒道。 李若真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嗯”了一声,在稻草上坐了下来,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赌气。 钱万千见陆原确实是徽安府府尹,试探道:“陆大人,你邀请我去徽安府,是希望我做什么吗?”他想搞清楚陆原真正的意图。 “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就行了,我相信你能给徽安府带来更大的发展,能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陆大人,那个,鄙人就一个商人啊!”这个回答让钱万千既有些吃惊,又有些惊喜。 “一个有责任心的商人能给地方上带来的发展是巨大的,只要你多开商铺,便能为百姓创造营生,也能让他们生活更加便利,不过前提是你要能遵纪守法。” 钱万千被陆原说的脸都红起来了,士农工商,商人排最后,一向为读书人瞧不起。 他抓了抓头,道:“陆大人,你太抬举我了,不过你可以放心,老钱我做生意最看重的就是诚信经营,绝不会干违法之事。” “那你是答应了?” 钱万千不住点头道:“当然答应了,虽然吴越钱氏和我一样姓钱,但我早听说他们心更黑,手更狠,不然我当年也不会来唐国。” 顿了顿,他问道:“陆大人,不知你现在手下有多少兵马?” 他毕竟是商人,谨小慎微,给自己留后路的本性改不了。 陆原沉吟片刻,说:“我手下有一万多兵力,而且还在招兵买马。” 钱万千心中总算有了底气,要是陆原只有几百士兵,他就算对陆原再感激,也不得不再找条后路了。 “陆大人,我在唐国的资产基本上都被唐国朝廷吞占了,剩下的大多数资产在吴越,我马上让雪梅去杭州变卖资产,先资助你五十万两银子,你也好多招些兵马。” 话说到这里,陆原也不好再拒绝了,五十万两银子,对钱万千并不会伤筋动骨,对自己眼下却十分重要,他缓缓点头道:“好,那我就多谢你了。” 钱万千微笑道:“陆大人太客气了,您救我全家性命,又如此抬举钱某,这点钱不算什么。” 花即落对银钱向来鄙视,因此听他们谈话并不觉得什么,宣飞却是又惊又羡。 玄空忽然从稻草堆里爬了出来,对陆原拱手道:“陆大人,你有办法弄只铲子进来吗?我有办法出去!” 他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其他人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他身上。 “你会挖密道?”听到铲子,这是钱万千的第一反应。 玄空选择用行动回答,他将身后厚厚的稻草猛的掀开,只见下面是一个大洞! 原来他早就开始挖密道了,难怪一直躲在稻草之下,陆原惊喜交加,问:“你挖了多少了?” 玄空苦笑道:“没有好的工具,我挖了三年,也才挖了几米。” “你用什么挖的?”花即落吃惊道。 玄空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东西,陆原仔细一看,发现是一排用稻草捆住的筷子。钱万千笑道:“难怪你旁边牢房总有人丢筷子呢,原来被你偷了。” 玄空没有理他,盯着陆原道:“陆大人,你有办法吗?” 陆原沉思起来,他知道天牢这种地方大家伙肯定是带不进来,但小家伙又用处不大,忽然他心中一动,想到了鲁云儿,笑道:“我也许有办法,你等我段时间。” “太好了!”玄空惊喜道:“只要有好家伙,给我两个月,我就能带你出去。” 陆原心中大乐,叫道:“老钱,快给你老婆写信送钱,我也要带句话出去,让他们帮我办件事。” 钱万千乐呵呵道:“陆大人放心,我这就叫雪梅去杭州变卖资产,不过数目太大,您最好多派些人跟着,防止钱被别人盯上。” “不错,确实要小心些。”陆原心中一凛,这笔银子可决不能丢了! 李若真忽然道:“陆原,我出去后怎么办?” 陆原明白她话中意思,她指的是自己的身份,出去后定然会被唐国追杀。 “留在徽安府,做我治下的良民了,我会保护你的,之前你拒绝过一次,现在可不能再拒绝了!”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李若真问。 “我都要造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对啊,你要造反了。”李若真浅浅一笑,顿了顿,她又说:“陆原,你出去时要把花即落和宣飞带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花即落惊喜道:“李姑娘?” 李若真补充道:“他们是为我进来的,我不能将他们留在这里。” “好,没问题!”陆原满口答应,他本就准备带这俩人一起走的。 宣飞向李若真深深一躬道:“李姑娘,谢谢你。” 李若真依旧没有理他,不过陆原却知道,她不理花即落和宣飞,在她自己看来,很可能是出于好心,觉得这是为他们好。 这姑娘思考方式虽然古怪,但心肠其实还是很好的。 然而当中午吃饭时,李若真利用隔空取物的武功抢走陆原那颗鸡蛋时,他立刻推翻了之前结论,这女人一点也不可爱!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就在如此美丽的四月春中,徽安府城北一间偏僻的小屋内,门窗却紧紧封闭着。 屋内,府衙班头张轲正在与一名百姓打扮的麻衣男子交谈,张轲道说:“城东和城西的军营我进不去,摸不清军队具体数量。” 麻衣男子冷哼道:“若是他们没有超额征兵,不可能把守的这么严。” “我已探明,新上任的府尹已完全被架空,现在是秦谕掌权。”张轲沉声道。 “他们营救陆原的计划怎么样了?”麻衣男子问。 “不知道,依然是每天一匹马从北门回来,不过前两天我见到秦谕去了城西一间院子,里面守卫十分严格!” “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名老者和一名小姑娘。” 就在这时,麻衣男子爆喝道:“是谁?” 第165章 徽府内奸 张轲早已穿窗而出,绕到门外,一个手刀劈在一人脖上,那人随即软软倒在地上。 麻衣男子走近一看,是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手上还提着两条鱼,倒地后鱼也滚落在在地,不停的扑腾着,居然还是活的。 麻衣男子从腰间摸出把匕首,张轲吃了一惊,伸手一拦,问:“你想做什么?” “她听到我们谈话,必须死。”麻衣男子冷冷道。 “她只是来给我送鱼的,刚一来就被我们听到,怎么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张轲,你敢维护他?你忘记自己是谁了吗?”麻衣男子紧紧凝视着张轲。 “我没忘,刺史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背叛他,但正是为了刺史大人,我们才不能杀她。” “胡说八道。”麻衣男子冷笑道。 张轲沉声道:“我没有胡说,如今的徽安府只要发生命案,那些捕快们就会像狗一样聚集过来,他们的鼻子也和狗一样灵敏,到时候我绝对会暴露,如此一来我潜入徽安府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麻衣男子权衡良久,颔首道:“好吧,你说的也有理,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韩龙,我不明白,明明我们都找出这么多徽安府要造反的证据,为何刺史大人还没有动作,朝廷那边也没有派人来调查?”张轲问出心中许久的疑问。 麻衣男子沉声道:“刺史大人自有计较,你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说着转身就走了,其实这事他自己也不明白,自然无法回答麻衣男子。 他一路十分谨慎,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客栈,他住的房间里有许多鸟笼,全部用麻布盖着。 他在桌子上写了张纸条,将一只笼子上的布掀开,只见笼中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他将纸条塞入鸽子的小腿上,将它扔出了窗户。 这只白鸽最近吃的有点多,活动的又少,长胖了好些肉,翅膀猛扇一阵才止住了下落之势。 认清方向后,它向着东南方向快速飞去,没一会,便飞出了徽安城。 出城没多久,它忽然浑身一颤,从空中落了下去,一只手抓住了它肥硕的身躯,从它小腿上取走了纸条。 关贡左手抓着鸽子,右手捏着纸条,大喜道:“萧哥,果然又来了。” 萧十郎微笑道:“那家伙果然是七天放一次飞鸽,你赶紧将纸条内容换掉,既然已确定他放飞鸽的时间,咱们也可以去收网了。” 关贡将准备好的纸条塞入鸽子小腿里,再次将它放到空中。 之前他用弹弓打的是鸽子尾部,让它失去平衡而已,并没有伤到它。 “萧哥,你说咱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将那人抓捕不就行了吗?”关贡不解道。 “我听义父说这是秦将军的意思,根据我估计,秦将军是希望能掌握这条线,将来说不定能起到作用。”萧十郎淡淡道。 听到这里,关贡忽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萧哥,上头是真的要造反吗?” 萧十郎沉吟道:“根据我的观察和义父最近的态度,应该是真的。” “那咱们怎么办?”关贡问。 “我自然是听我义父的。” 关贡笑道:“那我自然是听萧哥的。” 萧十郎笑道:“好了,该去收网了,希望这次能捉条大鱼。”说着向府城而去。 关贡跟在他旁边,兴奋道:“萧哥,你觉得府衙内透露情报的内奸是谁?” 信纸中的内容外人根本无法知道,所以关贡认为,府衙内必有内奸。 萧十郎显然早想过这个问题,沉吟半晌,淡淡道:“可能是张轲。” “我觉得不像。”关贡摇头。 “那你说是谁?” “肯定是那新来的叫俞逊的家伙,你不记得了吗?第一只信鸽就是他来之后出现的。”关贡哼道。 萧十郎笑道:“别猜了,抓住客栈里的家伙,还怕问不出吗?” 关贡得意道:“那倒也是,沈萧那老头嘴那么硬,还不是被咱们撬开了嘴。” …… 徽安城内。 俞逊忽然打了个喷嚏,他身旁的张虎不满道:“大哥,咱们回去吧,我真搞不懂你来这里干嘛。” 二人正站在一间府学之外,俞逊没有理他,拉住一名出去吃午饭的学子问道:“这位相公,能向你问点事吗?” 那学子十四五岁的样子,点头道:“兄台有事尽管问。” 俞逊笑道:“我听说咱们徽安府以前的府尹是位好官,你知道他吗?” 不等他说完,那学子激动道:“你说的是陆大人吧,那还用说,咱们徽安府能有今天,就是因为他!” “怎么说?” “你是外地人吧?” “可以这么说。” 那学子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是不知道,大半年前咱们这还叫歙县,那时可是盗匪横行,民不聊生,可自从陆大人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滔滔不绝的将陆原事迹全讲了出来,言语中毫不掩饰对他的倾佩之情。 俞逊耐心的听他说完,说道:“可我听说陆大人因为造反被朝廷关在大牢里了。” 那学子怒不可遏道:“还不是朝廷里的狗官们进谗言,皇帝又是个昏君,专抓好官,宠信那些阿谀奉承之辈!” 俞逊嘴角微微扬起,拱了拱手道:“多谢相公相告,那便不多打扰了。” 说着转身离开。 那学子似乎还没讲尽兴,想拉着他继续说,只可惜俞逊离去的步伐极快,没一会人就不见踪影了。 张虎紧紧跟在俞逊身后,不解道:“大哥,你都连问三人了,问的问题还都一样,你到底想问啥讶?” “看来他们各方面都准备的很周全,现在就只差救出那位陆大人了。”俞逊微笑道。 “什么各方面?谁要救陆大人?”张虎越听越糊涂。 俞逊摇了摇头,叹道:“你跟我这么久,脑子怎么还没半点长进,要是催绍在,早就看出来了。” 张虎才懒得去思考,心想有事问大哥你不就行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咱们回去吧。”俞逊淡淡道。 去张府的路上,张虎笑呵呵道:“大哥,你去和紫依大姐说说呗,让她爹爹想想办法,你当初在泉州好歹也是个校尉,如今到了歙县,反而成了什么副校尉,还是个虚衔,到现在一个弟兄都没见着。” “稍安勿躁,现在不管当了什么官都没用,最重要的是等待,将来有的是立功机会,你明天就去杭州传信,让催绍带着弟兄们都过来吧。”俞逊从容道。 “大哥,您可想好了,那姓秦的不是说了吗,咱们的人就算来了,也会被混编到府兵中,不允许您继续带着,咱们何必叫弟兄们过来,送羊入虎口呢!” 俞逊失笑道:“你倒还学会句成语了。” “大哥,我是认真的!”张虎急道。 俞逊沉声道:“我这是在压筹码,你不懂。” “大哥,我是不懂,但我还知道个义字,咱们不能对不起弟兄们啊!” “混账,你当我在害他们吗?那姓秦的女人不简单,手上已有很强的实力,就算他们救不回来人,弟兄们跟着她也不会有事的。”俞逊怒道。 张虎惊愕道:“女人?大哥你说那姓秦的是女人?” “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张虎没有与他争辩,说:“可大哥,没有弟兄们跟随,那你怎么办?” 俞逊双眼一眯,微笑道:“你放心,我虽和那女人只见过三次面,但能看出她是个做大事的人,就算我真比她强,我相信她也能容得下我。” 张虎双目一亮,道:“大哥,你是说将来取而代之?” “混账,老子就是因为带着你们这帮王八,才到处被人排挤的。”俞逊大怒,说着加快速度,将张虎远远甩在身后。 “大哥,别丢下我。”张虎大叫一声,快步跟了上去,不住向俞逊赔笑说好话。 回到张府,张紫依早已在门口等待,瞧见俞逊后轻声道:“三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快去吃饭吧。” 语声中含着淡淡的指责。 “对不起,我没注意时间。” “三哥,你最近忙吗?”张紫依问道。 张虎趁机抱怨道:“紫依大姐,我大哥这副校尉是个虚职,您说他能忙什么?成天就知道往府学跑。” 俞逊在张紫依面前比较收敛,所以张虎反而放肆起来,对俞逊瞪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第166章 军演对抗 大堂内早摆好桌椅饭菜,张德仲和张渡都去上衙了,因此每日中午吃饭皆是四人。 张紫依给俞逊和张虎添了饭,说:“三哥,那你有时间帮我教导一下仁肇吧,教他些兵法。” “行。”俞逊吃着饭,说:“对了,那小子怎么没来吃饭?” “他今日功课没做好,我罚他不许吃午饭。”张紫依淡淡道。 俞逊心中暗觉奇怪,林仁肇练功一向专心,怎会没做好功课?忽然他心中一动,问:“是那小女孩又来找他吗?” 张紫依微微点了点头。 张虎大笑道:“紫依大姐,真看不出来,您还挺严厉的嘛。” 张紫依微笑道:“张兄弟,吃饭时就别说话了。” 张虎在这张笑脸中感受到一丝危险,识趣的埋首吃饭,不敢再多言。 俞逊知道自家妹子这话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也默默吃起饭来。 他之所以将筹码押在徽安府,自己这位六妹占了很大因素。 其实他以前和马空明还有四妹水梦瑶关系更好些,和张紫依并不亲热,他刚来徽安府时,马空明不在,便是张紫依接待照顾他。 她并不像马空明或者水梦瑶那样,一见面就特别热情,俞逊对她性子并不那么了解,还以为她并不欢迎自己。 不过时间长了,俞逊渐渐体会到她如流水般慢慢展露出的关心,这次与她独处,他对自己六妹的性格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她既会展现关心,又带着几分管束,不过正是这种关心中带着管束,让俞逊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感情。 这是亲情,他只在记忆中体会过。 等他吃完饭,张紫依开始收拾碗筷,她是行走过江湖的女人,不喜欢用侍女,凡事都喜欢自己亲力亲为。 “三哥,早上秦将军派人过来传话,让你吃完中饭,下午到新安大营去一趟。”张紫依一边收拾着,一边轻声说道。 “好,我这就去。”俞逊点了点头,说着到后院牵了匹马,便向城东而去,张虎自然是紧随其后。 到了军营,俞逊出示官凭后,守门军士官却并未让他进去,反而叫了名军士给他带路,张虎则被留在了军营。 俞逊跟着那军士来到一处高耸的山坡处,一路之上都有军士把守。 高坡上已站立着好几人,俞逊走上前去,对着一名黑甲将军拱手道:“秦将军。” 这名黑甲将军便是徽安府最高军事长官,府兵中郎将秦谕。 秦谕点了点头,说:“请在一旁静候片刻。” 俞逊找了个距离秦谕颇远的位置站定,偷偷向秦谕旁边几人瞧去。 这几人他都认识,秦谕左边之人是她弟弟秦泉,掌握着狼山大营,这姐弟俩似乎掌握着徽安府所有军队。 秦谕右边是名英武男子,叫罗泰,官职为游击校尉,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叫刚全的光头,一名将楚雄的大汉,另外还有耿青、徐前两名青年。 秦泉是副将职、罗泰是校尉职,其余人包括俞逊自己,都是副校尉。 俞逊又向坡下看去,顿时心中一惊,原来秦谕是让他们来看练兵的。 只见山坡下空地密林之间,左右两方各有一千左右的军士,分别穿着红色和蓝色的军服,他们身后各有营帐,帐中插有帅旗。 过了半晌,当下方军士准备妥当,秦谕微笑着解释道:“今日请各位过来,便是希望诸位看一下这场军演,这是一场夺旗对抗比赛,谁先夺得对方帅旗比赛便结束。” 俞逊敏锐的发展,秦谕说的是夺得帅旗比赛就结束,而不是说夺得帅旗就获胜。 “红蓝两队都用的木枪,枪头用布包裹,上面涂着一种白色颜料,只要哪名士兵被枪头刺在头部、胸部或者后背,都必须立即倒地,不可再动,身上被涂了颜料而擅动者,会受到扣分处分。”秦谕耐心的解释着军演规则。 “扣分是什么意思?”罗泰问。 “比赛胜负由分数决定,结束时分数高的一方获胜,双方初始各一千分,夺得帅旗奖励一百分,比赛结束时,没受伤的幸存士兵每人加一分,受到致命伤,却依然站着的士兵扣一分。” 俞逊细细思索着秦谕的话,越想越觉得这场军演设计的巧妙。 这将同时考验双方的战力还有战术,如果全力去消灭对方士兵,便有被夺旗的可能,如果只知夺旗,又有可能士兵被消灭太多,导致夺旗后依然输掉。 “诸位以为红营和蓝营哪方能够取胜呢?”秦谕微笑道。 “不知双方统帅各是何人?”罗泰问。 “没有统帅,两营军士是用不同练兵之法训练而成,今日验证的就是哪种练兵之法更加优秀,比的是士兵,不是将领。”秦幽谕回答。 罗泰左右看了几眼,说:“我选红队。” “我选红。”刚全跟着道。 “红。”楚雄低声道, “蓝。”徐前缓缓出声,其他几人听到后都向他看了一眼。 耿青瞪了要徐前,道:“当然选红了。” 秦泉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问道:“大哥,我知道红营是你训练的,不知蓝营是何人训练?” “别多问,选就是了。” “那我选红。” 唯一没有出声的只剩下俞逊了,他仔细观察了两营士兵,发现两营士兵战斗力都很一般。 不过若是考虑到歙县刚升府不久,这些士兵很可能训练时间不超过半年,能有这种水平,可以看出练兵之人水平很高。 两营士兵相互比较的话,红营士兵要强壮些,士气也高昂些,许多士兵大喊大叫,似乎已忍不住要冲杀过去了,这也是大部分人选择红队的原因。 蓝营士兵身体逊色于红营,而且看起来没什么斗志,默不作声,显的格外安静。 “我选蓝营。”俞逊缓缓道。 秦谕目光分别在俞逊和徐前身上看了一眼,笑道:“这次是我第一次进行这种对抗,结果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和徐校尉、俞校尉一样,选蓝营。”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从山坡下骑马而来,靠近后翻身下马,说:“将军,都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那名士兵洪声道:“开始!”。 山坡上立刻有军士开始挥动旗帜,下方两队军士看到信号后,开始冲杀在一起。 一开始红队便占据了优势,他们大部分选择去夺旗,只有少数士兵留下来守旗,蓝队则全员留下来守旗,没人过去夺旗。 许久之后,对抗进入胶着,俞逊看到红队防守帅旗的士兵也终于忍不住全部加入夺旗后,心中叫好,如此一来蓝队只需有一个人冲过红队阵形,便可以轻松夺得帅旗。 只可惜他失望了,蓝队冲过阵形的士兵并没有去夺旗,又反身冲回去,如此一来,只能看红队何时夺旗了。 又过了许久,红队终于冲破蓝队防守,夺得帅旗,宣告比赛结束。 通报结果的军士骑马上了山坡,向秦谕汇报道:“将军,蓝营获胜。” 俞逊都心中一凛,脑袋急转,下方明明是红营夺了帅旗,红营残留的士兵也要多的多,结果却是蓝营获胜,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不可能,明明是红营赢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耿青叫道。 “稍安勿躁,传令官,你说下详细情况。”秦谕淡淡道。 那军士点头道:“蓝营幸存士兵一百二十六人,另有六人违规,总得分为一千一百二十分。 红营幸存士兵为一百七十七人,另有一百七十一人违规,夺旗一百分,总分数一千一百零六分,因此蓝营获胜。” 俞逊拳头微微握紧,红营这么多人违规他并不奇怪,但蓝营居然只有六人违规,这说明蓝营士兵在对抗过程中是冷静的、清醒的,完全不像是刚训练不久的新兵!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支兵马到底是何人训练的? 第167章 组建骑兵 “幸存数量还是红营多,而且他们还夺了旗,所以我觉得应该算红营胜。”耿青提出自己的意见。 徐前反对道:“不对,红营有一百多名违规士兵一直在战斗,他们必定消耗了不少蓝营士兵,而且夺旗与胜负毫无关系,输赢由分数而定,所以毋庸置疑,赢的是蓝营。” 见耿青还要再说,秦幽谕打断道:“有什么想法回去慢慢想,今日我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看一看,然后好好想一想。” “来人,将东西拿上来。”她向手下军士喊道。 立刻有军士抱着一摞书过来了,秦幽谕说:“这里有两本练兵手册,分别是蓝营和红营的练兵方法,其中红营练兵之法是我自己的,蓝营练兵之法是陆大人告诉我的,你们每人领一份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吧。” 俞逊面色复杂的接过两本练兵册子,他既佩服秦谕毫不藏私,分享自己的练兵心得,更加惊佩陆原居然还懂练兵。 在他看来,这两种练兵方法训练出来的部队战斗力差不多,但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那就是指挥难度。 蓝营非常容易指挥,随便派个人去都可以,而红营则需要考验将领的能力,能力不足者无法服众,很可能驾驭不了他们。 所以他觉得陆原的练兵方法其实更好。 随着他在徽安府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对这位神秘的陆大人便越来越感兴趣,他知道对方仅仅只干了半年县令,便能让手下人愿意跟他一起造反。 而且在他被抓后,依然对他忠心耿耿,一边策划营救他,一边暗中发展实力。 再加上此人还懂得练兵之法,他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对他来说,这世上最大的乐趣,便是能见识到各种各样厉害的角色。 这种乐趣他在东海被吴越一名叫唐汴的将领击败时体会过,在清源留从效那里体会过,如今又再次体会到了。 当其他人全部离开后,秦泉跟着秦幽谕到了新安大营,进入帅帐后,秦幽谕开始埋头研究着一张地图,头也不抬道:“你不去你的狼山大营,跟着我做什么?” “那边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有楚雄回去帮我看着就行。”秦泉笑道。 “你没有超额招兵吧。”秦幽谕问。 “怎么会。” “可我怎么听说你手下达到一万人后还在招人?” “我就多招了五百人,当做城防营。”秦泉急忙解释。 秦幽谕没好气道:“你那支军马就是城防营!” “哪有一万人的城防营,等姐夫回来我这支军马肯定另有名目,到时候我总得还姐夫一支城防营吧。”秦泉微笑道。 秦幽谕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小事,说:“没事你就回去吧,我这边忙的很。” “阿姐,我听说姐夫想办法弄到了五十万两银子,是不是真的?”秦泉微笑道。 秦幽谕横了他一眼,冲着帐外喊道:“张彩,传令下去,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帐外顿时传来张彩的回应声。 秦幽谕这才开口道:“这事也不必瞒你,确有其事,我已派人去杭州接应了。” “阿姐,我们需要一支骑兵,不然打野战会很吃力。”秦泉正色道。 秦幽谕就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要钱买马,低着头看着地图,没有说话。 秦泉继续劝说道:“阿姐,眼下你我手下骑兵都不足千人,到时大战起来若没有骑兵策应支援,光靠严防死守是不行的,很可能被逐个击破。” “那你想要组建多少人的骑兵?”秦幽谕问。 秦泉兴奋道:“我想将我手下全部配置战马,组建一支万人骑兵,你给我三十万银子就可以了!” “不行。”秦幽谕立即拒绝,说:“我已命他们在杭州花十五万两银子购置了三十万石粮,到时只有三十五万两银子送过来了。” “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秦泉皱眉。 “这是陆郎的意思,有了这三十万石粮,再加上我们之前购置的几万石,如此一来,就算被围城,我们也能坚守五年。” 秦泉叹道:“姐夫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不过不是还有三十五万两吗,组建万人骑兵那也够了。” 秦幽谕白了他一眼,道:“你就只知道为自己着想,别人难道就不用钱吗?张老大人来找过我,说需要两万两银子修建徽安府周边通往各县的官道。” “确实需要修路,这样到时行军速度也能快些。”秦泉点了点头。 秦幽谕继续道:“纪大人也来找过我,说要在其他县城扩建一些县学,也需要两万两。” 不等秦泉开口,秦幽谕又道:“袁大人需要一万两在城外扩建村落房屋,安置新来流民。” “那也还有三十万两。”秦泉笑道。 “徽安城年久失修,我打算花五万两重新修葺城墙,另外再花五万两置办工兵坊,由鲁云儿和王归做长官,生产云弩和战船,这事陆郎以前说过,不过还没来得及实行他就被抓走了,我想他不会反对。”秦幽谕精打细算道。 “阿姐,那你打算给我多少钱?骑兵的重要性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才对!”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拨给你十五万两,你先组建五千骑兵吧,其他的以后再说,你有办法买到这么多马吗?” 五千骑兵也还行,秦泉暗自点了点头,笑道:“我在杭州认识几名马商,他们的马都是走海路从燕云十六州运过来的,楚雄在长沙也有认识的马商,可以从西边买到马,这方面我比你熟,你就放心吧。” “那就这样吧,注意要隐秘些,别被人察觉了。” 秦泉点头道:“我知道分寸,那我走了。”说着大步出了营帐。 一直处理工作到晚上,秦幽谕这才出了营帐,赵真和张彩正守在帐外,赵真问:“将军,要回团练衙门吗?” 秦幽谕摇了摇头,问:“赵真,女兵们最近还有没有受到骚扰?” 她手下的女兵被他安置为后勤人员,时常会接触到男兵。 “还是有,主要是右营,左营要好许多,所以姐妹们比较喜欢去左营。” 秦幽谕仰头看着夜空,左营便是按照陆原训练方法练出的士兵,自己这位陆郎表面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但越是深入了解,越能感受到他的非凡,他肚子里藏着很多闻所未闻的知识,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秦幽谕道:“赵真,备马,去侯府。” …… 徽安府城西一间宅院中,侯开山正在庭院中打拳,旁边有两男两女在一旁观看。 等侯开山一套拳打完,其中一名女子拿着毛巾上前递给他道:“二叔,您这套拳打的真好。” 这女子正是侯婉儿,她和她爹爹也搬过来与侯开山一起住了。 侯开山擦了擦汗,笑道:“哪比得上你爹爹!” “二弟,天色已经很晚了,婉儿饭也做好了,去吃饭吧,要练武明天再练。”侯开泰道。 侯开山点了点头,与众人一同进了正屋,大堂内早已摆好了一桌菜。 侯越笑道:“爹,今天你可有口福了,芷姐姐也帮忙做了几道菜!” 侯婉儿不高兴道:“侯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侯越一边吃饭,一边笑嘻嘻道:“也还行吧,不过还是芷姐姐做的更好吃。” 陈芷给他嘴里塞了快肉,笑骂道:“快吃吧,别贫嘴了。” 这时,侯开泰忽然道:“二弟,你都休息这么久了,府衙那边怎么还不通知你去上衙?” 陈芷听后心中一惊,忙竖起耳朵听起来,这件事她也比较关心。 “在家里也挺好的,正好练练武功。”侯开山笑道。 “二弟,不是做大哥的多嘴,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以前是陆大人的心腹不错,可如今陆大人已经倒了,你就应该找新的靠山,不然将来府衙中恐怕没有你立足之地了!”侯开泰语重心长道。 第168章 亲卫军 侯越不满道:“大伯,陆大人还会回来的,再说,爹爹不在了,衙门里不是还有我吗?” 陈芷调笑道:“你不过是个小小捕头,在这徽安府里,能排的上几号?” 侯越脸一红,没有再说话了。 “大哥,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侯开山沉声道。 侯开泰对他一点不放心,继续劝说道:“我知道徽安府现在是秦谕掌权,他以前是陆大人旧部,但兄弟啊,你要知道,人心是会变的,我建议你以后少在他面前提陆大人……” “碰!”侯开山用力拍了拍桌子,问:“大哥,你听谁说现在是秦谕掌权的?” “小越跟我说的。”侯开泰答道,见弟弟发火,他不敢再劝了。 正在和侯婉儿拌嘴的侯越听到自己名字,笑嘻嘻道:“怎么了?怎么了?提我干嘛?” 侯开山先在他脑袋上赏了一个脆响,这才说:“以后府衙里的事,你少在外面说!” 侯越摸着脑门,委屈道:“爹,我是在家里说的,没在外面说啊!” 侯开山做势要打,侯开泰哼道:“二弟,是我要小越告诉我的,你要打,干脆连我这个大哥一起打吧!” “大哥,府衙的事您别担心,我心中有分寸的。”侯开山自然不会打自家大哥,苦口婆心的劝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陈芷刚起身就被侯越拉住,他笑嘻嘻道:“我去开门。” 没一会,外面便传来侯越的声音:“爹,秦将军来了!” 侯开泰一惊,说:“二弟,你说我刚才在背后议论他的话,该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侯大伯,你当人家是千里耳吗?”陈芷调笑道。 侯开泰却仍不放心,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往往总会觉得被对方听到。 侯开山没有理自己大哥,出了门,到庭院接待秦幽谕去了。 侯开泰想了想,硬着头皮也跟了出去,出屋时刚好看见侯开山领着如今的徽安府第一人进了书房。 他悄悄靠近了几步,运足耳力偷听起来,只听那名秦将军问:“侯兄,你最近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最近每日都在练武,感觉状态好多了。”侯开山答道。 “那就好,你之前如此伤神,足见对陆郎的忠诚,我想组建一支陆郎的亲卫营,由你担任亲卫营校尉,你愿意吗?” 偷听的侯开泰一愣?为何秦将军称呼陆大人为陆郎?忽然他脑袋里面一炸,暗暗惊呼道:“女的,原来她是女的!” 这时他旁边传来侯越的声音:“大伯,你在干嘛呢?” 侯开泰大吃一惊,陪笑道:“没什么,走,去吃饭吧!” 这一瞬间他想到许多,他总算知道侯开山为什么这么信任秦谕了,她很可能是那位陆大人老婆。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刚才对话来看,自家二弟马上要当什么亲卫将军了,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书房内,侯开山听到秦幽谕让自己统领五千人,喜出望外,正要答应,可想了想,苦笑道:“秦将军,我不会带兵,就怕带不好。” “无妨,士兵我都帮你训练好了,你以后按部就班训练就行,我还会将徐前派给你当副手。”秦幽谕笑道。 她准备将左营五千人作为亲卫营,给侯开山统领,她再重新招募五千人,如今徽安府商业发展势头不错,陆原送过来的五十万两还有五万两余额,她便想着再增扩五千人马。 当陆原的亲卫队长正是侯开山梦寐以求的事,他欣喜道:“多谢秦将军,我愿意干。” “那便好,你明日来新安大营一趟吧。”说着,秦幽谕告辞离开了。 …… 徽安府。 城西一间隐秘的宅院,夏玉容正在向王归和鲁云儿告别,前几天骆小北帮她去富阳县打探情况,夏玉容得知爹爹虽被放出来了,但被罢官免职,她实在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爹娘。 她郑重嘱咐道:“王爷爷,云儿妹妹,武大哥回来了你们一定要提醒她,让他来富阳找我。”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金元武去富阳求亲,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徽安府,她也只能拜托王归和鲁云儿了。 王归慈祥的点了点头,抓着夏玉容的手拍了拍。 鲁云儿神情复杂道:“我会的,姐姐,你一路多保重。” “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夏姑娘的,告辞。”骆小北笑道,说着将夏玉容扶上马车,驾车离去了。 …… 金陵城,苏府。 曹茵和苏流莺正一起看从徽安府发过来的消息,马空明则把玩着一把木制小铲,这木铲可以拼接,一共有二十多块,构造极为精妙。 金元武在旁边看的也是极为钦佩,他真没想到,鲁云儿那丫头居然能造出这么精巧的东西。 “他们还真厉害,竟然做到这种地步了。”曹茵看着徽安府传来的信,不无感叹道。 信中介绍了徽安府最新状况,包括军事状况和财政状况,这种级别的信息本来她这辈子是没机会接触到的,但为了让陆原了解到这些情报后安心些,徽安府的高层这才允许她们知道这些,然后将消息传给陆原。 她正在暗暗思考怎么将消息传进去,耳边听到苏流莺的笑声:“你也很厉害啊,你来之后我都不用动脑子了。” 曹茵暗哼道:“我来之前你还不是没动过脑子。”嘴里说道:“你别拍我马屁,也别想拉拢我、劝我,反正我将来是不会跟着你们一起犯傻的。” 苏流莺愣了一下,笑道:“这不重要啦,咱们什么时候把这些消息传给陆原?” 见苏流莺无视自己刚才的话,曹茵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怒道:“你傻吗?要是信件落入别人手里,那怎么办?这种重要消息只能口传,懂不懂!” 苏流莺不知她为何突然生气了,还以为她是在担心事败,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曹茵很想一头撞在她脸上,忽然她眼珠一转,说道:“也到了该你出场的时候了。” “出场?”苏流莺困惑道。 “你和齐王勾搭这么久了,也该向他提要求了吧!”曹茵没好气道。 苏流莺没有在意她用“勾搭”这个词,笑道:“我终于可以去见陆原了吗?太好了。” 曹茵泼冷水道:“为了大局着想,如果他对你不规矩,你也只好忍耐着点,只要他不破底线,你就别反抗,明白吗?” 苏流莺笑道:“不会啊,他最近很听话,不会动手动脚了。” 曹茵突然很后悔将自己研究多年的驯夫之术传授给她,低着头生起闷气来。 这时杨冲走了进来,说:“曹小姐,咱们留在吴府附近的弟兄回报,说吴八峰想见您。” 金陵城,吴府花园。 当吴八峰看到曹茵和马空明后,躬身笑道:“曹姑娘,你来了。” “你派人找我过来有何事?”曹茵开门见山道。 吴八峰苦着脸道:“曹姑娘,咱们也算是合作多次的老关系了,你这回可得帮帮我。” “有事说事,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废话。” 吴八峰急忙进入正题,说:“是这样,昨天有一波怪人找上我,他们也是要我帮忙将一人转移到秘牢,你也知道,秘牢中能换的人我都换完了,剩下那些都是不能换的。” “是什么样的怪人?”曹茵惊道。 吴八峰撇嘴道:“那人虽蒙着面,但眼睛是碧色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假装答应了,今天晚上他们肯定会来找我!” 马空明沉声道:“他手上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 吴八峰对马空明十分畏惧,不敢看他眼睛,低着头道:“好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对了,是个十字形的东西。” “那就对了,那些人是南汉景教的,如今金陵城中也只有他们中有碧眼之人,而且他们视信仰重于生命,到哪都会带着法器。”马空明抱着手臂,缓缓道。 “对付的了吗?”曹茵问。 “没问题。” 曹茵微微一笑,觉得马空明蠢是蠢了点,倒也还挺可靠的,笑道:“吴八峰,这事就交给我们了,你晚上安心睡觉就是。” 吴八峰嗫嚅道:“那个,曹小姐,其实今天早上也有一拨人找上我。” “你倒还抢手的很呐,他们也是要转移人去秘牢吗?”曹茵失笑道。 “那倒不是,她们只是要我帮忙传一个消息进去,对象就是您要我转移的那名叫陆原的犯人,对方凶的很,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 第169章 万事俱备 “他要你传什么消息?”曹茵问。 “纸条内容我偷偷看过,是让那名犯人翻供,说朝廷中也有人参与谋逆之事!” 曹茵伸出手掌,沉声道:“拿给我看!” 吴八峰乖乖取出纸条,曹茵看完后又给马空明看,问:“那人有什么特征吗?” 吴八峰笑道:“她们都是女人,为首那人应该还很漂亮。” “她们没蒙面吗?”曹茵吃惊道。 吴八峰道:“那倒不是,不过那为首女人身材很好,眼睛也漂亮,根据我多年看女人的经验,应该是个美人。” 说到后来,目光在曹茵身上逡巡着。 “你作死啊!”曹茵怒道。 吴八峰如梦初醒,急忙道:“小人一时没注意,曹小姐请见谅,请见谅。” 曹茵冷哼一声,问:“那女人有没有说何时再来找你?” “她说三天后要我把回信给她。” 曹茵伸手递过一个东西,说:“纸条你可以带进去,这件东西你也一同带进去,这两拨人我们都会提你解决的。” 吴八峰伸手接住,那东西入手后颇沉,外面用布包住,吴八峰捏了捏,似乎是件正方形物体,不过幸好也就比铜钱大一点,带进去倒也不难,他笑道:“那便多谢姑娘了。” 等曹茵和那壮汉走后,吴八峰便迅速躲进了屋子里。 许久后,夜色渐渐降临。 晚空之中,一轮槐月渐渐从东边升起,几名黑衣人踏着月色而来,缓缓落在吴八峰家中院墙之上。 一名黑衣人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后花园,沉声道:“法王,看来那人没有遵守和我们的约定。” 站在中间的黑衣人目光移向正屋,缓缓道:“那就送他去主那里忏悔吧。”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只见正屋之上忽然多了一道身影,路加法王抬脚在墙上一蹬,双手平伸,缓缓落在正屋之上。 其他黑衣人也纷纷跃到了屋顶,不过他们动作没路加法王那么潇洒,都是在空中翻滚了一圈,这才落在屋顶,而且落地之声极大,连正屋内的吴八峰都听到了。 他正和自家夫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一脸的惊恐之色。 屋顶之上,路加法王沉声道:“朋友是过路之人还是阻路之人?” 马空明双手抱胸,淡淡道:“前方无路,回去吧!” 路加法王在胸前点了几下,淡淡道:“送他去见主吧。” 他话音一落,身旁两名黑衣人便向马空明掠去,然而才行至一半,二人便落在了屋顶,滚了几圈后掉落至庭院中。 路加法王悚然一惊,他已看出这人用的是隔空点穴的手法,他自己也会隔空点穴,但问题是这人出手太快了,就连他都只能勉强看到对方出手后的残影。 他身边之人更是什么都没瞧见,这从他们此刻惊恐的眼神可以看出,但作为虔诚的教徒,他们虽然恐惧,却依然没有后退。 路加法王低沉着声音问道:“朋友阻的是我们找此人,还是要阻止我们做的事?” “只要你们不找此人麻烦,想做什么与我无关。”马空明淡淡道。 “好,就此告辞。”路加法王点了点头,选择了知难而退。 语毕,身形一纵,消失在月色之中,其他黑衣人跳到庭院中,抬起那两名黑衣同伴,跟着纵身离去。 …… 四月中旬,讲了快一个月故事,陆原肚子里的存货一点点被掏空,幸好就在这时,狱卒阿禄终于给他带来了等待已久的东西。 这一日,阿禄像往常一样,送完饭菜后往陆原牢房仍东西,不同的是这次扔了两件。 等他离去后,秘牢中立即热闹起来,只因其中一样物事落地后有响声,明显不是纸团。 钱万千急切道:“陆大人,莫不是老玄的铲子到了?”玄空也瞪着眼睛瞧着陆原,非常焦急的样子。 陆原打开包裹一看,发现是件正方形木块,有些像后世的拼图,不过边缘结构要复杂许多。 陆原研究一会后,发现木块是被折叠的,他用力掰了掰,终于将其掰开,正方形木块变为长方形木块,厚度减少一半,长度变为两倍。 玄空远远看了一眼后失望道:“陆大人,这东西哪行啊!” 陆原微笑道:“这东西只是一部分。” 钱万千拍着大腿道:“原来是拼接的,妙啊!” “陆大人,能给我看看吗?”玄空问道。 陆原正要递过去,李若真道:“陆原,我要看。” 玄空哪敢和李若真争,急忙道:“李姑娘先看。” 陆原递给了李若真,她拿在手上把玩起来,从正方形变为长方形,又掰回正方形,玩的津津有味。 陆原趁机捡起纸条看起来,谁知刚打开一看,却发现字迹与之前不同,只见上面写道:“立刻翻供,指认朝廷之中有参与谋逆之人。” 陆原一脸惊愕,这内容没头没脑的,是谁写给自己的呀? 忽然他瞧见纸条后面画了一个柳叶图形,后面还有个依字,他瞧了半晌,心中一惊,暗道:“该不会是蓝柳依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当初与蓝柳依离去之时,她态度已大不相同,还愿掩护自己逃跑,若是得知自己被抓,很可能会来相救,不过她纸条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钱万千注意到陆原神情有异,问道:“陆大人,是不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陆原摆手道。 他细细思索,如果自己翻供,很可能又会被转移到大理寺大牢,莫非她打算在那里搭救自己? 陆原此刻已有全盘计划,当然不会照她说的做,但对方毕竟也是一片好心,他在纸条背面写道:“多谢好意,我已有安排。” 写完后将纸条放在牢房右上角。 这时,玄空手上正握着那件木块,满意道:“质地很坚固,若都是这种材质,应该没问题。”也不知木块怎么从李若真手上到了他手上。 陆原心想:“如今这边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脱困,就不知徽安府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 齐王府中 一场例行宴会正在进行。 作为东宫阵营中的二号人物,齐王李景达每月都会举行这样一次宴会,与会者都是东宫阵营中的骨干分子。 本来这样一场宴会应该是由皇太弟李景遂亲自举办,但东宫为了避嫌,以防别人说他结党,因此便由齐王李景达代替他组织。 今日宴会的参会者官职最高的是侍中韩熙载和枢密副使傅温,除此之外还有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和金陵府尹等三品以上的高官,最低的也都是四品、五品的官员。 至于五品以下的,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个级别的宴会的,但也有一个例外。 那便是今日宴会主角徐士廉,他是今年一月中旬举办的科举殿试第一名,也就是新科状元,经过两个多月的拉拢,徐士廉终于选择加入了东宫阵营。 徐士廉目前官职为光禄司丞,从六品的小官,但面对这么多朝廷大佬,他却毫不怯场,侃侃而谈,令坐在首座的齐王十分满意。 他找了个由头离了席,匆匆向后园而去,园中一间亭台之中,皇太弟李景遂正靠坐在一张软椅上,听一名歌姬唱着唐朝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李景达慢慢放慢了脚步,他和李景遂还有李璟一样,三兄弟皆是雅人,对风雅之事最是喜爱,等那歌姬两曲唱罢,李景达这才在李景遂旁边坐下,倒了杯酒,慢慢品尝起来。 李景遂笑道:“老四,你那边没有酒吗?非要来我这里喝?” 李昪共有五个儿子,李璟是老大,李景遂老三,李景达老四。 “那边喝酒的都是俗人,酒也变为俗酒,此处有雅人,酒的味道也要纯雅一些。”李景达微笑道。 李景遂笑道:“你怎么也学起拍马屁了,你那边可有韩侍中,难不成他也是俗人?” “他和我一样,待在那里也是身不由己,还有,我说的雅人可不是你,而是她!”李景达含笑道,说着伸手指向那名歌姬。 那歌姬脸孔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李景遂也不生气,问道:“徐士廉如何?” “倒也是个人杰,才刚入朝廷,就敢和韩侍中论治国之道。” 李景遂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便好,这人我交给你了,好好栽培,皇兄刚才传旨让我过去,我走了。” 说着起身离去,身边几名侍从紧随其后。 第170章 有错牢房 李景达在亭子里继续坐着,想着心事。 他知道自己这位哥哥是绵里藏针的性子,最近开始大力培养新鲜血液,看来是对燕王近来咄咄逼人的行为十分不满,准备开始反击了。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他一向觉得三哥对那小子太容忍了,这才导致那小子越来越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回到宴席后,陪着众人又吃喝了半个多时辰,酒宴终于结束,众官员纷纷向他告辞离去。 李景达迅速换了一套衣服,便打算出门。 忽然,一名侍婢低头走到身前,恭敬道:“殿下,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我有点急事出去一趟,回来再去找她。”李景达随口道,语毕,从侍婢旁边穿过。 行至一处回廊处时,他看到自己的王妃摆着仪仗迎面而来,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随即笑道:“你怎么过来了,我出去有点事。” 齐王妃轻声道:“妾身刚熬了一碗龙眼莲子羹,想请王爷品尝。” 说着一摆手,手下一名侍女端着玉盘,弓着身子,将莲子羹端到李景达面前。 “既然是爱妃一片美意,本王便尝尝。”李景达笑道。 说着喝了一小口,便将莲子羹放回玉盘上,快步从齐王妃身边走过。 齐王妃看着他急切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寒光闪现,冷冷道:“好个下贱的狐狸精,敢勾引本宫的男人,真当本宫是泥塑的不成。” …… 苏府。 苏流莺正在厨房学习新菜,准备探望陆原时给他品尝,这时胖丫鬟鱼儿探头进来,说:“小姐,齐王殿下又来了。” “知道了,让他等着吧。”苏流莺正用勺子品尝汤汁味道,闻言后随口道。 在厨房又耽搁了许久,她这才回卧室换了身衣裳,向外堂款款而去。 外堂内,齐王正在品尝红枣香菇乌鸡汤,这是苏流莺刚做的试验品,齐王被她当做试汤的小白鼠。 瞧见光彩照人的苏流莺,齐王微笑道:“莺儿,每次见到你都让我想到一句诗。” 苏流莺轻扇罗扇,笑道:“何诗?” “胜如西子妖娆,更比太真澹泞。” 苏流莺掩嘴一笑,不置可否,问道:“乌鸡汤好喝吗?” 李景达将碗倒了过来,笑道:“你说呢?本王喝汤可是很少喝完的。” “那便好。”苏流莺心想,齐王品尝过各种山珍海味,连他都说好喝,陆原应该也会喜欢。 想起他上次狼吞虎咽时的模样,心中十分得意。 齐王瞧见她娇俏的笑颜,又有些忍不住了,说:“莺儿,我能抱抱你吗?” 苏流莺一惊,板着脸嗔怒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未有名分之前不得无礼,你是堂堂王爷,说过的话难道不算吗?” 齐王对她这副神态又是喜爱又是无奈,叹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若当我是那种随便的女子,那就请回吧!”苏流莺打断道,说着将身子转了过去。 齐王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乱来的,就算千难万难,我也会想办法娶你过门。” 苏流莺一惊,心想,那可不行,转身劝道:“你别这样,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齐王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被人说闲话,毕竟苏流莺是青楼女子出身,他凝重道:“你放心,我李景达又岂会怕人说闲话,若不是皇兄那边不好解释,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早就娶了你。” 苏流莺劝道:“对啊,陛下那边肯定会怪你的,我可不想害你。” 李景达沉吟道:“你放心,我会让我三哥帮我说话的,皇兄一向最听三哥的话。” “那你夫人呢?她不是太可怜了吗?”苏流莺又劝。 齐王双目越发温柔,笑道:“你真是个体贴的女孩,不过我宁愿让她伤心,也不愿让你伤心。” 苏流莺眨了眨眼,呐呐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 “我准备等皇兄生日那天请三哥帮我求情,应该有很大把握能成,所以还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苏流莺小脑袋开始计算起来,李璟生日,那也就是八月初三,还有三个多月,那时陆原应该已经救出来了,自己也应该跟着他回徽安府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定,笑道:“对了,我想去天牢看陆原,上回和你说过的,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齐王无奈道:“你怎么非要去看他,天牢那边是皇兄直属机构,我也不好随意插手?” 苏流莺脸色一板,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求你个事都不成,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齐王无可奈何,摊手道:“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我会派人去天牢打招呼的,你可以去看他,不过天牢那地方不比其他地方,你最好少去。” 苏流莺心中大喜,表情却不露声色,微笑道:“多谢殿下。” 之后齐王带着苏流莺去城外栖霞寺上香,回来路上经过一片麦田时,他忽生画兴,在田野间作起画来,苏流莺自然也要陪着他一起作画。 目送苏流莺回府后,李景达回到了自己马车,在车榻上喝了杯酒,把玩着酒杯道:“小刀,去查查陆原与苏流莺的关系。” 虽说苏流莺说过二人的关系,但李景达见苏流莺如此关心陆原,担心她有隐瞒,心中还是不放心。 马车外一名带刀侍卫恭声道:“是。” 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没有再跟随马车,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夜间。 李景达在卧室中听取了小刀的汇报,听到小刀所说和苏流莺基本一致后,放下了最后一丝怀疑。 …… 翌日清晨。 苏流莺早早便起来做饭,锦儿在一旁给她帮忙,鱼儿靠在厨房门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着二人忙碌。 一直忙到中午,苏流莺才心满意足的提着饭盒子向天牢而去。 齐王那边能量果然大,天牢这种直属皇帝的机构居然因为他一句话,便允许苏流莺进去送饭。 虽说只允许待一柱香时间。 进天牢时搜查的十分严格,有女狱卒给苏流莺搜身,饭盒更是被层层打开检查,还用绳子比了比内外长度,看有没有夹层。 陆原所在的辖区归狱卒毛子管理,因此由他带苏流莺过去,行至陆原牢房后,毛子打开门,说:“进去吧,记着时间。” 苏流莺快步走了进去,只见牢中犯人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她轻声道:“陆原,我来了。” 那躺在牢中的犯人闻言身躯一震,并没有回头。 苏流莺将食盒放在地上,在他身后跪坐下来,轻声道:“陆原,你怎么了?是我啊,苏流莺。” 那犯人身躯微微颤抖着,仍然没有回头。 苏流莺急道:“陆原,是不是他们又拷打你了,让我看看!” 说着将那犯人抱在怀中,就要将他脸掰过来,看他是不是脸上有伤。 “陆原”将脸死死埋在她身上,就是不肯抬头,苏流莺见他可怜的样子,轻轻拍着他后背,柔声道:“好了,我不看就是了。” 那一直颤抖的“陆原”渐渐安静下来。苏流莺慢慢拍着他后背,目光渐渐移动到“陆原”脖子后面。 忽然,她惊呼一声,随即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低声道:“你不是陆原!” 伸手用力一推,将那犯人推在地上,就要逃出牢房! 谁知脚上一紧,却是那犯人抱住她小腿,低沉着嗓音道:“你别走,别走,留下来!” 这犯人正是和陆原交换牢房的陈潜,他本是吴国潜伏在金陵的高级密探,后来不慎被抓,已被关在此处近十年了。 因吴八峰答应帮他给远在杭州的亲人送十两银子,这才答应与陆原交换几个月牢房。 他本是心智如铁的汉子,唐国朝廷无论如何鞭打拷问,都不曾让他屈服松口,然而近十年没感受到人间温暖的他,被这美丽的陌生女子抱着安慰了一阵后,竟然心房失守,只希望她能一直抱着自己。 第171章 秘牢中的大餐 苏流莺这时才想起陆原被转移到秘牢,心中大骂自己糊涂,这种地方一看就不像秘牢,她却因为见到陆原后太高兴,忽视了这点。 她心中暗暗疑惑,曹小姐明明应该和天牢人打过招呼,他们应该带自己去秘牢的,是哪里出错了吗? 她很想大声叫人,又怕这犯人抖落出陆原秘密,一时间进退不得,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毛子和另外一名狱卒走到门口,毛子瞧见牢中情况,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另一名狱卒快步走了进去,将那狱卒扯开,让苏流莺提着食盒立刻出来。 毛子心生怀疑,对那名狱卒道:“阿禄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狱卒正是阿禄,他在毛子耳边道:“二两银子,啥也别问了。” 毛子瞧出背后有隐情,狮子大开口道:“我要五两。” 阿禄咬了咬牙,说:“算你狠,成交。” 毛子嘿嘿一笑,转身去了,也不去管背后有啥隐情,对他来说五两银子更重要。 阿禄赔笑道:“你是苏流莺小姐吧,跟我来。” 昨日吴头给他交代过今天会有人来看陆原,让他照应一下,本来他早上一直都在大牢门口盯着,结果刚好中午去吃饭时,苏流莺恰好来了,结果险些坏了大事。 苏流莺总算松了口气,向走错的牢房中又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犯人死死盯着自己,心中一惊,再不敢多看,快步跟着阿禄去了。 …… 御廷司。 经过近一个月的运功调理,龙腾伤势已好的差不多了,除了心肺深处的寒气需要等着它慢慢散去,其他地方寒气都被逼出来了。 他随意披了件镶着蛇纹的衣服,推门向外堂而去。 外堂之内。 飞马正在向司马云汇报最近追查的一个案子,凤天歌和舞瑶站在一边旁听。 汇报完毕后,飞马说:“对了,云叔,我在回金陵府的路上听说“暗杀会”中有人潜入金陵城了。” 司马云与凤天歌对视一眼,缓缓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天歌还和对方交上手了。” 飞马吃了一惊,向凤天歌问:“天歌,抓到了吗?” 凤天歌轻轻摇了摇头,说:“那人武功不在我之下,让他跑了。” 飞马眉头一挑,御廷司内除了司马云外,就数凤天歌和自己武功最高,没想到对方能从他手上逃脱。 “据我所知,暗杀会高手并不多,除了会长烈红炎外,能从你手上逃脱的估计只有两名鬼脸使者了。”飞马沉吟道。 “我遇到的便是鬼脸使者之一,那人使的剑法,飞马,你在江湖上走动最多,手上有鬼脸使者什么情报吗?” 飞马摸了摸下巴,说:“我只知两人都姓宣,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们一向比雎鸠还要神秘。” 舞瑶蹙眉道:“真是奇怪,金陵城中一下来了这么多势力,可最近一段时间却如此平静。” 听到她这话,司马云猛的站了起来,快步向外奔去,刚好与进外堂的龙腾擦肩而过。 龙腾奇道:“监使大人怎么了?” “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凤天歌若有所思。 …… 秘牢之中。 陆原正在打坐练功,他突发奇想,觉得如此好的环境之下,不用来练武实在太可惜了,于是找李若真要了门内功心法,闷头闷脑就练了起来。 只可惜他似乎在这方面没有天份,练了好半天,还是感觉不到一丝内力。 就在这时,钱万千大声叫道:“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真的有一股气在我体内游转,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吗?” “你也在练吗?”陆原惊道。 钱万千得意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按照李姑娘教给你的口诀练了起来,没想到还真练成了,唉,我搞不好是个练武奇才,说不定是被经商给耽误了。” 忽然,他身上某个位置一麻,接着就感觉不到那股真气了。 “咦,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钱万千困惑道。 “因为我废了你武功。”李若真淡淡道。 “你...废了我武功?”钱万千惊愕道,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不知道偷学武功是武林大忌吗?李姑娘,废的好!”花即落在一旁冷笑。 宣飞接口道:“废的好!” “废的极好!”陆原也笑着附和。 钱万千笑呵呵道:“废了就废了吧,陆大人,你这是嫉妒吧,堂堂徽安府尹,这么小家子气可不好啊。” 就在这时,李若真忽然道:“有两个人向秘牢而来。” 若只是送饭的人,李若真从不会出声提醒,这也代表着来的人有问题。 众人立即噤声。 钱万千跑进了内室,花即落用头发将脸盖住,以免别人对自己英俊的面孔产生怀疑。 宣飞侧身躺在稻草上,脸孔向着里面,陆原学花即落一样,将头发盖在脸上,又学宣飞一样,面向内侧而躺。 玄空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躺在地上。 只听“嗞嗞嗞”的声音,一道脚步声传来,另一人似乎没有跟进来,又将密门关闭了。 一名蓝衣女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在各个牢房中打量起来,瞧见李若真后,她呆了一呆,目光便不自禁停留在她身上。 “是你!”李若真眉头一皱,她在黄口村见过苏流莺。 “你...你认识我吗?”苏流莺吃惊道,她当时虽也见过李若真,不过对方蒙着面纱,因此没有认出她来。 陆原听到她的声音,猛的跳了起来,大喜道:“流莺,你终于来了!” 见陆原如此反应,其他人纷纷坐了起来,钱万千快步跑了出来,叫道:“陆大人,这女人是自己人吗?” 花即落听到陆原称那女子流莺,怒道:“陆原,你都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了,为何还要跟我争李姑娘!” 苏流莺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说话之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也就不再理他们。 她走到陆原牢房门口,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真陆原后,微笑道:“陆原,我给你带吃的了。” 忽然她意识到那狱卒没跟进来,自己似乎进不去牢房。 不过幸好牢房栏杆中缝隙颇大,她笑道:“我将菜递进去给你吧。” 说着就打开了饭盒。 秘牢中顿时飘散着美食的香味,苏流莺得意道:“这次我带了红梅珠香、熘鸡脯、葱爆牛柳、黄葵伴雪梅、八宝野鸭、凤尾鱼翅和红枣香菇乌鸡汤,都是我亲手做的哦!” 陆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将矮桌搬到铁栏杆后面,感叹道:“我等你这顿饭可是等了好久了。” 苏流莺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被转移到天牢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进来,直到今天才成功。” “还是靠齐王吗?” “嗯。”苏流莺轻轻点了点头。 “没那个吧?”陆原迟疑了一下,问。 苏流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白了他一眼,嗔道:“当然没有,我就是听你的,将他当...当...”她毕竟脸嫩,这种话说不出口。 陆原笑着接口道:“工具人。” 苏流莺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钱万千在一旁大叫:“陆大人,你们别这么快就进入二人世界啊!帮老钱我介绍一下呗,顺便一提,能给我留个鸭屁股吗?” “整只鸭都给你了。”陆原大方道。 苏流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嗔道:“这都是人家给你做的呢。” “这位是钱万千,他帮过我大忙,给他吃道菜也没什么。”陆原笑道。 苏流莺知道钱万千给陆原献了五十万两银子,低声道:“那好吧。” 说着将八宝野鸭给钱万千送过去了,还给他添了碗饭。 钱万千谢了一声,吧唧吧唧的大嚼起来。 花即落冷笑道:“还说什么江南首富,我看你吃饭的样子倒像乞丐。” “就会说屁话。”钱万千淡淡道:“你才关了几个月,若是像我和老玄一样关个几年,我保证你的吃相比我还难看!” 第172章 司马突临 玄空抿了抿嘴,道:“那个,陆大人,凤尾鱼翅的鱼尾巴能留给我吗?我就想回忆下那味道。” “哈哈,玄空兄太客气了,流莺,凤尾鱼翅给人家端过去。”陆原笑道。 苏流莺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当我是跑堂的啊。”话虽这样说,却还是照做了。 李若真一直等着陆原递饭菜给自己,谁知他如此不自觉,只顾着自己吃,暗哼一声说:“陆原,我饿了。” “你要吃什么?”陆原问。 李若真正准备说话,忽然神情一凝,道:“有一人快速向秘牢而来。” 话音一落,便听见秘牢外传来石门开启的声音,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接近。 众人皆吓一跳,待这人转过拐口后,却是门口看守的阿禄。 他急道:“吴头刚才派人过来通知我,司马云来了天牢,正在搜身检查,很可能会过来查看,吴头正在外面盯着他,怎么办?就算苏小姐现在出去也会碰到他。” 陆原正在想问司马云是谁?便听李若真说:“打开我的牢门,让她躲入内室之中。” 阿禄反应很快,迅速将牢门打开,对苏流莺道:“苏小姐,你先进去躲一躲吧。” 苏流莺应变能力虽慢,不过很听话,乖乖进了李若真牢房内室之中。 阿禄关上牢门,正要出去,宣飞沉声道:“将食盒带走。”接着又冲着陆原道:“你们的食物还不赶紧收拾一下。” 阿禄赶紧拾起食盒出去了,钱万千端着盘子飞速进了内室,玄空将盘子和剩下的鱼放入稻草下的坑洞中,陆原这边菜最多,端到角落里,用稻草盖住。 宣飞又对李若真道:“李姑娘,秘牢中食物的味道劳烦你解决一下。” 李若真随手挥了几下,秘牢中顿时产生一股强风,将味道吹散。 陆原正暗暗赞赏宣飞的灵机应变能力,忽听石门“嗞嗞嗞”的声音传来,一名老者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目光如鹰一般瞬间定格在玄空身上,见他背对自己躺着,沉声道:“玄空,转过身来让老夫瞧瞧。” 玄空哼了一声,转身向他看了一眼,淡淡道:“怎么,还怕我飞了不成?” 那老者正是司马云,他并不理会玄空的讥嘲,一双鹰目在牢房四顾起来,最终锁定在李若真牢房上,沉声道:“李姑娘,出来露个面。” 李若真不知何时也闪进了内室。 内室中无人回话,也没有人出来。 司马云暗哼一声,也不敢太得罪李若真,运起功力凝神倾听,隐约在李若真牢房中听到一人的呼吸声,这才放心。 他却不知李若真武功已经恢复,呼吸声极轻,他这个距离根本听不到,听到的正是苏流莺的呼吸声。 接着,司马云又冲着钱万千牢房喊道:“钱先生,你也露个面吧。” 钱万千伸着懒腰走了出来,没好气道:“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司马云淡淡道:“钱先生糊涂了,现在可还是白日。” 钱万千瞪眼道:“你们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五年了,换作是你还能分清白天黑夜吗?你不是御廷司的吗?那我问你,我到底犯了何罪?你说!” 司马云默然半晌,淡淡道:“这世上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简单的黑白对错。” 留下这一句,他又在玄空身上看了一眼,便踏着大步离开了牢房。 等石门关门的声音传来,陆原终于松了口气。 不久后阿禄走了进来,打开牢门后,急道:“苏小姐,你快走吧!” 苏流莺走出李若真牢房,低声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就走,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阿禄默默点头出去了,一切为了自己那二亩的宅子。 等阿禄关门后,苏流莺说:“陆原,曹姑娘让我将徽安府情况告诉你。” “哪个曹姑娘?”陆原奇道。 “曹茵曹姑娘啊,如今是她负责指挥营救你。” 陆原点了点头,虽不明白秦幽谕她们为什么安排此人来救自己,但出于对她们的信任,没有再多问。 苏流莺早将要告诉陆原的情报背好,正准备说出来,忽然想到这事很机密,便转身向身后瞧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她大吃一惊,后面牢房中的三人居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边,似乎打算偷听。 于是她凑到陆原耳边说话,还用两只手捏成圆圈,防止声音外漏,这才低声道: “如今咱们徽安府士兵已有两万人,秦姑娘即将扩招到两万五千人,今年三月春税收了三十五万两,孙妹妹她们只上缴了二十七万两,留下了八万两,秦姑娘说到七月份,徽安府那边就准备好了,让你计划好脱困时机。” 陆原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苏流莺又道:“秦小姐问你要不要提前做些官凭?等你回去后徽安府就可以自己册封官员了。” “可以。”陆原点头道:“不过此事不能太张扬。” 历史上无数的例子告诉他广积粮、缓称王的道理,他现在虽还谈不上称王,但只要出去后,便相当于割据一方的诸侯,要想指望唐国不打自己估计不可能,但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不要尽量刺激到朝廷,就算来攻打自己,兵力也不至于太庞大。 “对了,木铲一共有多少部件?”陆原问,这关系到他脱困时间。 “大概二十多块。” 陆原道:“你们要想办法在一个月内送进来。” “好。” “最近外面发生什么事没?”陆原又问。 苏流莺歪着头道:“没有啊,不过前几天我在街上看到许多进城的囚车,好像都是和谋逆案有关之人的家属,听说像你这样的骨干成员都要夷三族呢。 陆原三族之内根本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陆雨瞳并不在此列,因此并不担心。 他交代道:“流莺,现在是非常时刻,除非有什么紧急情况,以后尽量不要过来了,刚才就差点出事。” 苏流莺低声道:“我知道了。” 见陆原没有其他交代,这才转身缓缓离去。 玄空开口道:“陆大人,若是木铲部件一个月送来,我有把握在两个月内挖出去,不过我需要恢复武功才行,可能需要借用李姑娘的避毒玉用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不行!”李若真果断拒绝,她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帮他把毒逼出去。” 陆原笑道:“这样自然最好,可你们中间隔着这么远,怎么逼毒呢?” “我可以先挖通与李姑娘的牢房。”玄空建议道。 宣飞淡淡道:“你挖通与陆兄的牢房不就行了,李姑娘便可以隔着栏杆给你运功逼毒。” 玄空受他提醒,猛点头道:“不错,这样更快。” 钱万千对刚才苏流莺与陆原说的话十分关心,问道:“陆大人,是不是徽安府那边出什么事了?莫不是雪梅出事了?” 陆原摇头道:“没有,你别多想,徽安府那边很顺利,如今就等着密道挖好,咱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 司马云回到御廷司后,向飞马交代了一个任务,让他盯着天牢,飞马虽有些困惑,但还是接下了任务。 两日后,苏府。 曹茵望着眼前的祁震,真不知该骂他还是该赞他,这家伙竟然傻愣愣的保护了薛司一个多月,她抚着额无力道:“御廷司都知道你们要假死药了,怎会没有防备?” 祁震此刻也有些尴尬,他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居然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估计要让人笑掉大牙。 第173章 挑战鹰皇 “祁兄弟做事就是这样,一丝不苟,所以我对他一向最为信赖,他这次虽然失了点小误,但也没做错事,何必斤斤计较。”马空明替祁震说起话来。 “这算什么一丝不苟。”曹茵暗暗诽腹道,不过她也知道这两人在江湖上大有地位,若非陆大人的原因,绝不会听自己这么一个女子指挥,说道:“那你先去休息吧。” 祁震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长期监视别人,是一项很累人的工作,再加上这次相当于白做工,他也不免有些沮丧。 “那我也该去会会那位送纸条的神秘人了。”马空明微微一笑,大步出了大堂。 金元武望着他的背影颇为羡慕,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做苏流莺的保镖,日子十分单调无聊,哪像马空明一样,可以与各路高手交锋。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真让自己去处理那些事,很有可能应付不来,这里毕竟是金陵不是徽安府,武功高强的人数不胜数。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还要持续多久,能不能成功?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夏玉容,也不知那温柔的姑娘还有没有在镖局等着自己。 吴府花园。 马空明正坐在石桌旁对月饮酒,没过多久,他听到动静声,急忙带上了面巾。 刚站起身,一群黑衣人便直接翻墙跃进花园,胆子不可谓不大。 正中间的黑衣人瞧见只有马空明一人后,冷冷道:“吴八峰呢?”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给陆原送信?”马空明淡淡问道。 那名为首之人眉头忽然皱起,在马空明身上打量半天后,惊呼道:“你是马王爷马空明?” 被揭破身份,马空明哈哈一笑,称赞道:“好眼力。”说着干脆将面巾取了下来,他本就不习惯做藏头露尾的事。 为首黑衣人也取下了面巾,赫然便是蓝柳依,她皱眉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马空明这才吃了一惊,他前段时间就盯过此女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然找上了吴八峰,莫非她真的是来救陆大人的。 对于她和陆原关系,马空明至今还不完全明白,想着她毕竟绑架过陆原,对她还有些防备,淡淡道:“这句话该我问你。” 蓝柳依不喜欢啰嗦,单刀直入道:“我要带走陆原。” “你想救他?”马空明问道。 蓝柳依点了点头。 马空明这才露出笑容,道:“多谢蓝姑娘好意,不过我们这边已经有营救陆大人的计划了,你还是回去吧。” 蓝柳依默然半晌,沉声道:“我信不过你,我要见陆原一面,如果真像你所说,我不会妨碍他。” 马空明想了想,道:“你跟我来。”说着纵身向苏府而去。 蓝柳依对身边几人道:“你们回去等我。”话一说完,便纵身跟了上去。 苏府之内。 当曹茵听完马空明说明后,真想大骂他三声蠢货!若是蓝柳依是骗他的怎么办?他怎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将人带回来了?莫非江湖人都是蠢货不成? 她自己做事向来是小心谨慎,尽量不留下一点漏洞,马空明显然是和她相反的人。 不过腹诽归诽腹,既然人都来了,她也只好打起精神对付,她冲着蓝柳依笑道:“蓝姑娘,我们没有办法把你送去和陆大人见面。” “你们有办法送其他人进去吗?”蓝柳依问。 “可以啊,我就能进去。”苏流莺笑道。 蓝柳依绕着她走了一圈,道:“那很容易,我易容成你就行了。” “易容成我?”苏流莺呆呆道。 马空明微微一笑,道:“倒忘了你是白莲圣王何岳的徒弟了,他的易容术独步天下,你自然是名师出高徒。” 蓝柳依冷冷盯着曹茵,问道:“到底行不行?” 曹茵为她气势所摄,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 同一时间,金陵城外一间破庙中, 一名戴着怪脸面具的人正抱剑站立在庙中,过了许久,他耳朵忽然动了动,转身笑道:“你来了。” 在他身后,暗影团堂主赖清冷冷道:“不是说好最近不联系的吗?干嘛又约我出来?” 面具人笑道:“有另一位朋友找上我,说想跟咱们合作。” “跟咱们合作?他有那个份量吗?”赖清淡淡道。 他话声一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庙外传了进来:“不知贫僧够不够份量?” 那人大步走了进来,正是路加法王。 赖清眼睛一眯,道:“原来是景教的朋友,不知阁下是四福音还是两护法?”景教之人的外貌只要是老江湖都能够认出。 “贫僧路加法王。” 赖清看着自己手掌道:“我听说景教四福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我这个人对听说的东西向来是一分都不信的,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话音一落,他手掌握拳向路加法王攻过去。 路加法王隔空一点,赖清只听一声破空声传来,侧身避过。 这时,又有一件旋转的十字杵向他飞了过来,赖清拳头向十字杵砸去,只听“当”的一声响起,十字杵飞了回去。 路加法王接过十字杵,向赖清手上看去,只见他手上戴着精钢指套,难怪有金属碰撞声传来。 经过试探,赖清发现路加法王内力深厚,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缓缓开口道:“你们景教莫非也想要那件东西吗?” 路加法王微笑道:“汉皇给我的任务是夺得那东西,若是无法获得,让其他人得到也无妨。” 汉国与唐国近来因争夺楚国地盘闹的很不愉快,关系十分恶劣,只要唐国乱起来,对他们就是有利的。 赖清没有说话,看向面具人,按照约定,双方合力攻打大理寺牢和天牢后,冯克全归自己,天牢中那人和他手上东西归面具人。 面具人听到对方目的后,阴恻恻道:“我们早已制定好计划,你若是要参与进来,能为我们提供什么?” “我们能将鹰皇引出金陵?”路加法王语出惊人。 “你们打算怎么做?”赖清惊道。 “我教教主正在赶来唐国的路上,只要定好动手日子,教主就会向鹰皇提出挑战。”路加法王沉声道。 “哈哈哈!”赖清大笑一声,道:“不愧是南汉国教,果然是大手笔。” 若是其他人向鹰皇挑战,他就算不理会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是半步宗师级别人物的挑战,鹰皇避无可避,否则便会遭江湖人耻笑。 江湖人最重名声,齐恒在享受“鹰皇”这个头衔的同时,也需承担接受挑战的代价。 这是江湖规矩,皇帝亦无法违背。 面具人沉声道:“动手时间我们已决定好了,但东西归属怎么算?” “我们先合力将人带出去,再慢慢商议归属。”路加法王道。 面具人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顿了顿,他说道:“金陵城中除了我们,似乎还有其他势力。” “你是说白莲教?”赖清皱眉道,他自己便和白莲教打过交道。 面具人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在城中曾遇到一个黑衣人,武功十分恐怖,搞不好是半步宗师级别的,这人说不定会破坏我们计划。” 听他一说,路加法王立刻想起在吴八峰家里遇到的那名黑衣人,沉声道:“贫僧也遇到一名黑衣人,武功远在我之上,而且那人可能也盯着天牢。” 面具人冷冷道:“我们遇到的应该是同一人,不然不可能突然出现这么多高手,这人绝不是白莲圣女,她还没那个功力。” 赖清冷冷道:“管他是谁,到时候敢阻止我们,一并杀了就是。” 面具人见他这么大口气,问道:“是不是那两位来了?” 赖清点了点头,笑道:“几天前总算到了,他们的任务可比我辛苦多了。” 面具人笑道:“有那二位在我自然放心。”暗影团共有三位堂主,赖清在三人中武功属于末位,面具人早有耳闻,如今另外两人到了,他心中再无担心。 接下来三人开始商议具体行动细节。 一阵夜风吹来,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却是夜空中的明月被云层遮住了。 第174章 武林大会 秘牢之中,只听“嚯嚯嚯”的叫喊声不停响起,却是陆原在打一套拳法。 他经过几日苦练,终于体内生成真气,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学习拳脚功夫! 打完之后,他做了个太极拳的收功动作,两手在胸前缓缓按下,笑道:“怎么样,我现在的武功应该也达到了七八个大汉近不了身的程度吧!” 这是当初兰儿介绍孙少清武功时的说法,陆原对于自己武力值不如孙少清,一直深以为耻。 花即落嗤笑道:“陆兄,你再这样打三个月,说不定就能与一名大汉旗鼓相当了。”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现在还不如一名大汉,陆原哪里肯信他,向李若真求证:“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若真沉吟片刻,婉转道:“师弟,你再练几天内功就能打败一名普通大汉了。” 也就是自己现在真的不如一名普通大汉了,陆原有些沮丧,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他早就知道这具身体有多么文弱,想改善体质哪有那么容易, 靠坐在墙上,陆原双手抱在脑后,问道:“师姐,你和我说说江湖上的事吧!” 李若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没在江湖上走动过。” 陆原隐隐从她语气中听出几分遗憾,问道:“你不是去过杭州,还到了金陵吗?这不算吗?” “当然不算,那只是找人。” “那怎么才算在江湖上走动呢?”陆原奇道。 李若真脸上少有的露出向往之色,缓缓道:“参加武林大会!” 我靠,居然还真有武林大会,陆原大感兴趣,正准备追问,忽听花即落说道:“李姑娘,明年就该梧桐山庄主持武林大会了,我可以陪你去参加。” 李若真浅浅一笑,道:“我要去,师弟自然会陪我,对不对?” 见李若真向自己望来,陆原很想说自己其实是个忙人,将来未必有时间。 但瞧见她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好拒绝,而且他对武林大会其实也挺感兴趣的:“我会尽量抽时间陪你去的。” 李若真满意的点了点头,花即落则一脸黯然。 “武林大会是不是就是大家比武决出武林盟主?”陆原问道。 花即落冷冷望着他,嗤笑道:“你听谁说的?还武林盟主,听戏听多了吧!” 陆原没理他的冷言冷语,向李若真问:“那武林大会是干嘛的?” 李若真眨了眨眼睛,道:“我只听师傅说过武林大会很好玩,具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陆原无语。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天、喝喝酒,相互叙叙旧,也有人私底下比武的。”玄空笑道,看来他去过。 这和陆原想象中的武林大会大相径庭,他兴趣顿时小了许多,转移话题:“对了,师姐,你既然没有行走过江湖,为何名气这么大?” 花即落不愿放弃一切打击陆原的机会,插嘴道:“愚蠢,行不行走江湖并不重要,关键是武功,李姑娘武功如此厉害,名声自然响亮。” 陆原觉得这家伙痴情的有些可怜,所以并不计较他言语的无礼,问:“那别人是怎么知道她武功这么厉害的呢?” 花即落又准备插嘴,忽然身上一麻,穴道被李若真点了,她几次被花即落插嘴,心中早已不满。 “两年前有个叫柳相的人想来抓我,和我打过一场,没有分出胜负,后来别人就喜欢叫我白罗刹,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李若真缓缓道。 “柳相是谁?”陆原问。 “听荆彻说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李若真回忆道。 宣飞沉着声音道:“他也是半步宗师级的人物,这样的高手整个南方江湖一共也只有五人。” 陆原追问道:“哪五人?” “首先是李姑娘,其余的有暗影团宗主廉泽、真际寺方诲大师、雎鸠首领柳相和景教教主阿罗本。” 陆原大感兴趣,又问:“那北方呢?” “北方有四人,其中一人就是陆兄手下马空明,除此之外还有昆仑派掌门卓凌风、擒龙堡堡主花问天、大漠孤侠轩辕合。” 说到这里,他望着花即落笑道:“花兄便是花问天之子。” 陆原向花即落看去,发现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毫无反应,哪里知道花即落被点了穴道。 一直凝神倾听的钱万千心想:“居然没有重楼里面的人,看来他们并没有那么厉害,也就是说并不是重楼多厉害,而是自己以前网罗的手下太废了。” 陆原听到昆仑派掌门后,想起了昆仑宿老魏峰,如今冯延巳死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着死了。 他于是问道:“你知道魏峰吗?他武功怎么样?” “他是超一流水平。”宣飞答道,他简直如同百科全书一样,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 超一流肯定比一流高手强,也不知金元武和侯开山是哪个级别,陆原正要发问,忽听李若真提醒道:“外面有人靠近秘牢,是名高手。” 众人立刻进入戒备模式。 “嗞嗞嗞”的响声后,一人走进了秘牢,陆原偷偷瞧了一眼,惊喜道:“流莺,是你啊,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外面发生什么变故?” 那女子冷笑道:“流莺吗?叫的倒挺亲热。” 陆原傻眼了,苏流莺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神态,说出这种话? 李若真淡淡道:“师弟,她不是苏流莺。” 刚靠近到栏杆边缘的陆原急忙后退了几步,问:“你是谁?” 那女子听李若真叫陆原师弟,心中冷哼一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陆原心中一动,道:“蓝姑娘,你是蓝柳依!” “这还差不多。”蓝柳依哼道。 她在陆原身上打量起来,见他一身狼狈的模样,心中转柔,轻声道:“我当初让你跟我走,你不听,现在如何?落得这种下场了吧!” 陆原笑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蓝柳依皱眉道:“亏你还笑的出来,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咱们一起闯出天牢!” “不用不用,我有逃出去的计划,外面戒备森严,咱们从长计议。”陆原急忙阻止。 蓝柳依冷冷道:“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这女子是陆原见过最不爱惜自己的女人了,而且十分执拗,他沉声道:“我们这么轻易死了,你义父的仇怎么办?我的大业怎么办?” 蓝柳依没好气道:“你都成这样了,还想什么大业,等咱们逃出去后你就跟我去杭州,好吗?” 陆原摇头道:“你放心,我是故意被抓来的,徽安府那边还在我的控制下。” 蓝柳依目光陡然瞪大,忽然指着李若真道:“你是因为她才来这里的,对吗?你想救她出去,对不对?” 她虽没正眼瞧李若真,但眼角一直注意着她。 这是什么神逻辑,陆原傻眼了,他来这里虽不是因为李若真,但确实想救她出去,正斟酌着措辞解释,蓝柳依却以为陆原默认了,她闭上双眼,自嘲道:“亏我还千里迢迢来这里救你,以为你看到我会很高兴,我真是太傻了。” 说着就向外面走去。 陆原在她眼中瞧见了泪水,急忙问:“你去哪?” 蓝柳依止住脚步,却没有转身,淡淡道:“这和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语气出奇的冷淡。 第175章 杭州之约 陆原知道这时候再不解释,恐怕就没解释的机会了,他沉声道:“我只想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被你绑架时,李师姐为了找我,这才被抓到金陵的,这便我要救她的原因。” 蓝柳依哼了一声,道:“就会找借口,那第二条是什么?” “第二,你千里迢迢来救我,陆原铭感五内,但我如今要做的事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蓝柳依咬了咬牙,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最后我想告诉你,你这女人太不爱惜自己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所以我要收你做部下,跟着我一起成就大业。” 蓝柳依肩膀微微抖了一下,良久之后,哼道:“就会说大话,你准备怎么收服我?” “我会去杭州找你!” 蓝柳依淡淡道:“带着你的大军吗?” 陆原笑道:“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吗,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要想收服你,用强的话是半点希望都没有。” 蓝柳依肩膀又抖了一下,转身骂道:“总比你这软骨头、贪生怕死的家伙强!” 顿了顿她又问:“不用强你又准备用什么办法?”语气很有几分忐忑。 “山人自有妙计,你在杭州乖乖等着我,到时候我得空了就去收了你,而且一个人不带。” 蓝柳依嗤笑道:“好啊,到时侯看是谁收了谁,我会等着你。”说到后来,嫣然一笑,再次迈开步子。 出了天牢,蓝柳依脸上表情时而微笑,时而恼怒,真可谓精彩缤纷。 一路行至大街上,她忽然瞧见一个卖泥人的摊位,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泥人,她走过去看了起来。 当看到一组女子将男子踩在脚下的泥人后,心中一喜,指着那组泥人道:“老板,我要这一对,多少钱?” 那老板看了她一眼,心道:“看来是个悍妇。”笑脸如花道:“好嘞,十文钱。” 蓝柳依掏出十文钱付了,一边在大街上走着,一边把玩着泥人。 正走着,前方忽然出现几名穿着侍卫服的男子阻住了去路,带头一人问道:“请问是苏流莺姑娘吗?” “你是谁?”蓝柳依眉毛一挑。 那男子道:“我是齐王府的侍卫长,齐王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蓝柳依心中一惊,她知道苏流莺便是靠着齐王的面子得以进的天牢,自己过去的话搞不好被对方拆穿身份,定然会惹出麻烦来。 她扶着额头,娇声道:“这位差大哥,我头有点痛,麻烦您帮我和齐王殿下说一声,就说我改日去找他,好吗?” 说着向那侍卫盈盈看去,目光中尽是祈求之色,使出以前在青楼对付男人的媚术。 那侍卫瞧着她眼睛,忍不住就要答应,忽然猛的想起自己真正任务,在自己脸上用力拍了一下,想着自己莫不是失心疯了,真要放走了她,王妃还不将自己剁碎了喂狗。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姑娘见谅。”他不再看苏流莺眼睛,挥了挥手道:“带走。”立刻有几名侍卫走到蓝柳依身后,防止她逃跑。 蓝柳依犹豫半晌,只好跟他们走了,若是显露武功,说不定便引起齐王的怀疑。 她刚跟着齐王侍卫离去,大街上忽然现出飞马的身影。 他从狱卒处得知有一名见苏流莺的女子靠着齐王的关系,经常出入天牢看一名叫陆原的犯人。 陆原是宁国候谋逆案的一名骨干,飞马调查过此人档案,知道他当年追求过苏流莺,此女去看他也情有可原。 不过出于多年探案的谨慎,他还是决定跟踪一下此女,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眼看着她被齐王府的人带走了,他不得不打消了跟踪的念头。 齐王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 跟着那侍卫首领走了许久,蓝柳依来到了齐王府,不过却是从侧门进去的。 一路绕过几条回廊,穿过几道拱门,蓝柳依暗暗觉得不妙,因为她被带到了内宅,莫非齐王要做那种事? 最后,她被带到一间华丽的屋子,屋内铺着厚厚的雪白色绒毛地毯,一名华贵女子正靠坐在一张软榻上,身边一名侍女给她扇风,一名侍女给她锤腿,另有一名侍女为她剥着荔枝。 这女子正是齐王妃皇甫凝,侍卫长走到距她三米的位置跪了下来,说:“王妃,人带到了。” 齐王妃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挡着自己视线。 待侍卫长挪开后,她看到两名侍卫押着“苏流莺”的两只手臂,而“苏流莺”则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瞧瞧,是怎样一副狐媚相,能让本宫的男人如此心急火燎的去见你。” 蓝柳依抬起了头,心中急思应对之策。就在这时,有一名婢女走了进来,在齐王妃耳边道:“娘娘,殿下正气冲冲的向内宅而来。” 皇甫凝咬了咬牙道:“那好,我们就等着他。” …… 当苏流莺被带进内宅时,齐王府书房之中,李景达正在练习书法。 一名侍卫推门而入,刚准备说话,齐王伸手制止了他。 直到将一首关雎写完后,他才笑道:“小剑,找我何事?” 这侍卫和小刀一样都是齐王的贴身侍卫,是皇帝李璟赐予的大内高手。 小剑急急道:“殿下,王妃娘娘派人将苏小姐带到内宅去了。” 李景达猛吃一惊,狠狠将毛笔丢在地上,怒道:“她也太过分了。”说着就像内宅急步而去。 他一路气冲冲的走到王妃居住的凝脂殿,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心中一惊,将手收了回来。 他寻思着,眼下三哥正在和燕王较劲,我若是和皇甫凝翻脸,她爹爹就未必会铁了心站在我们这边,若是三哥失败了,那什么美人都没了。 皇甫凝爹爹正是建武军节度使皇甫晖,他爱女心切是出了名的,这也是皇甫凝多次将与李景达有关系的女子杀死,李景达却没有追查的原因。 他在门外渡着步子,又想:“只要三哥登基,自己便是东宫,将来什么美人没有,说不定还能碰到第二个苏流莺,第三个苏流莺,眼下应以大局为重,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误了大事。” 思忖已定,他淡淡道:“小剑,我们走。” “殿下,不管苏小姐了吗?”小剑惊愕道。 “明天你去将捉拿莺儿的侍卫全部处死,就当是给她陪葬吧。”齐王沉声道,说着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凝脂殿内,一名婢女道:“娘娘,殿下走了。” “呵呵呵……”皇甫凝笑了几声,得意道:“苏流莺,看到没有,你不过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一个玩具罢了。” 蓝柳依叹了口气,以她的性子,忍耐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她心想:“没办法了,看来只有将她调教成白莲信徒了。” 双手用微一用力,她挣脱了侍卫束缚,随后她身形如幻影般在房间中穿行,没一会,除了皇甫凝外,所有人都被点中昏穴,整个屋子便只剩下蓝柳依一人站立着。 皇甫凝维持着吃荔枝的姿势呆住了,荔枝已经碰到她嘴唇,她却再没力气塞进嘴里。 蓝柳依缓缓取出一个锦盒,盒子中有一颗比荔枝稍大的珠子,另外还有一面小鼓,她将珠子取出,慢慢向皇甫凝走去。 皇甫凝终于反应过来,将荔枝仍向蓝柳依,张大了嘴准备大叫。 忽然她嘴里一堵,却是蓝柳依将那颗白色圆球弹入她嘴里,“咕噜”一声,圆球被她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她惊恐道。 “这是我白莲教圣蛊,你吃了后便要终生听我驱使,否则只要我一拍这只幼鸣鼓,你就会痛不欲生。”蓝柳依淡淡道。 说着在小鼓上拍了一下,皇甫凝忽觉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剧痛从肚子里袭来,滚倒在地,浑身如同虾米一样弓起身子。 蓝柳依在她的位置坐下,解释道:“你体内的母虫已被我们用特殊方法强行进入深眠状态,只要它不醒,对你不仅没有害处,还有很大的好处。 而这鼓声是模仿幼虫的声音而制,可以令深眠的母虫苏醒,你刚才的疼痛已经是最轻微的了,若是继续敲下去,它会将你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吃掉,再钻出你的肚子,那滋味我相信你不会想体会的。” 这只圣蛊是白莲教现在仅存的一只,她特意从杭州带来,本来是准备救陆原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如今既然陆原不用她救了,也就不用特意保留了。 第176章 白莲圣蛊 皇甫凝弓着身子慢慢喘息着,刚才的疼痛她已无法忍受,更何况更痛苦的?她立即便屈服了:“我听你话,你别再敲了。” 蓝柳依瞧见她惨白的脸色,冷哼道:“别做出这副苦脸模样了,你当圣蛊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的吗?我手上可是还有许多其他蛊虫,那些都是吃了只有害处没有好处的虫子,我白莲教如今一共也只有这一枚圣蛊,你该心怀感激才是。” 皇甫凝挤出一丝笑容:“那多谢你了。” 蓝柳依淡淡道:“你以后便是我白莲教中人了,我是白莲圣女,你以后便叫我圣女吧。” 皇甫凝心中骂的要死,嘴上却恭敬道:“拜见圣女。” 蓝柳依说明道:“一般服用了圣蛊之人,都有资格修炼寒冰决,我之前没骗你,借着圣蛊的天生寒气,武功会进展很快,我便是靠着圣蛊的力量,在现在这个年纪便获得这种功力的,要不要学随便你。” 她自己体内也有一只圣蛊,不过对应的幼鸣鼓已被她毁了。 皇甫凝见识过她刚才恐怖的身法,问:“我练到你这功力,需要多久?” 蓝柳依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肯定是想着武功大进后便反抗自己,她眼神种带着几分嘲弄道:“你若是有天份,二十年便可以了,若是能练到宗师境界,还能用内力震碎圣蛊,到时便能摆脱我控制了。” 皇甫凝默然无语,半晌后,她低声道:“苏姑娘,你无非是想要齐王殿下吧,我把他让给你,你放过我好吗?” “你搞错了,我并不是苏流莺,对什么狗屁齐王也没兴趣,我现在是易容成她模样的。” 皇甫凝惊呼:“易容?” 蓝柳依懒得和她解释:“白莲教其他的事我没功夫跟你细说,你下个月初十,头上戴着莲花珠钗,去西华街天桥处等候,到时自有人带你去金陵分堂举行入教仪式,以后每月这个时侯,你都要去分堂参拜弥勒大佛。” 皇甫凝心中泛苦,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稀里糊涂的居然成了白莲教信徒。 正后悔着呢,耳边响起蓝柳依冷冷的质问:“回答呢?” 皇甫凝咬着牙说:“弟子领命。” 蓝柳依冷哼一声,又道:“另外给你两个任务,第一,若是遇到关于陆原的事,必须暗中给予一切帮助,他是本教骨干分子。” 皇甫凝道:“是。” “第二,想办法暗中分裂唐国,只要是对唐国不利的事都可以去做,要是你能立下三次大功,我便毁掉幼鸣鼓,放你自由。” 皇甫凝呆住了,她不过一养尊处优的小姐,忽然让她做这种分裂国家的事,实在有些冲击她的常识,发愣间,耳边再次传来蓝柳依冷冷的声音:“回答呢?” 她悲切道:“弟子遵命。” 蓝柳依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还有苏流莺的事你想办法圆过去,不能让齐王对她产生任何怀疑,就这些,我如果还有吩咐,会派人告诉你的,你现在派人送我出去吧。” 皇甫凝急道:“圣女,您不是说我可以学武功吗?” 蓝柳依淡淡道:“你下个月去了分堂,自有人给你安排。” 皇甫凝放下可心,拍了拍手道:“来人!” 很快门外走进了几名侍女,皇甫凝沉声道:“送苏小姐出王府,再用我的马车送她回府。” 两名侍女应了一声,带着蓝柳依出去了,自始自终没有向殿内倒在地上的人看一眼。 皇甫凝跟到了门口,等她的背影消失后,大叫了一声,在房间狠狠打砸起来,忽然她瞧见躺倒在地的侍卫长,跑过去在他身上猛踢了起来,怒道:“都是你,都怪你将这妖女带了回来。” 她踢了几脚还不解气,尖声叫道:“来人,侍卫呢,都死到哪里去了!”很快有几名侍卫走了进来,皇甫凝踢了侍卫长一脚,恶狠狠道:“将这混蛋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于是这名无辜的侍卫不等被齐王杀死,便先死于齐王妃手上了。 …… 来远驿, 黄错正坐在桌前看唐国一些官员的资料,忽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只见蓝柳依正站在自己面前。 黄错惊喜道:“依依,你终于又来找我了,你那天走后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蓝柳依淡淡道。 黄错惊道:“你不救陆原了吗?” 蓝柳依道:“他的事你不要管了。” 黄错本就对陆原毫不关心,换了个问题,道:“你要去哪?” “杭州。” 黄错诚恳道:“依依,随我去开封好吗?这段时间我对唐国官员和皇帝进行了深入的观察,我可以肯定他们绝打不过大周,只有大周能帮你灭掉唐国,将来这天下也迟早是我大周的,那里才有未来。” 蓝柳依摇头:“我已经有归属了,这次咱们一别,下次应该就是敌人了,你好好保重。”说着身形一晃,消失在窗外。 黄错伸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他拼尽一切想要抓住蓝柳依,却发现连对方的衣角都抓不到,他很想抱着她诉说自己的心事、自己的情义,她却连留给自己说话的时间都少的可怜。 这是一个无情的女子。 …… 秘牢之中。 陆原在李若真目光的逼视下,将蓝柳依和自己的事说了,他总结道:“她是个重情义的女人,一心只想为义父报仇,而且外冷内热,就是脾气有些古怪。”不过没你古怪就是了,他心里补充道。 李若真轻声道:“她和我倒有些相像。” 陆原点了点头,心道:“不错,一样的古怪。” 忽然他瞧见花即落保持同一姿势很久了,奇道:“他在做什么?练功吗?” 李若真淡淡道:“我点了他穴道。”说着手指轻挥,解了他穴道。 花即落感激道:“多谢李姑娘。” 陆原:“……”。 这家伙这样都要谢李若真,痴情也算到了一种境界。 钱万千犹豫半晌,向陆原劝道:“那个,陆大人,咱们可是要做大事的,可不能太过儿女情长啊!” 他见短短一段时间,有两名女子来找陆原,再加上牢房中还有个李若真,心中产生了担忧。 陆原没好气道:“是谁都要娶六夫人了,还好意思说我?” 钱万千赔笑道:“那不一样,我只负责出钱就行了。您作为带头人,需要敏锐的判断力,可不能将过多的时间花在女人身上……” 忽然,他身上一麻,被点上了穴道。 刚准备出声附和的花即落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状,将张开的嘴又了回去。 陆原对钱万千的说辞不屑一顾,不过倒是想起了陆雨瞳、秦幽谕和孙少清,也不知她们最近还好吗。 …… 徽安府,张万德府邸, 半年前还是一名小小捕快的张万德,凭借着功劳,一步步升迁,当上了从九品的录事,这在徽安府已变为了一桩美谈。 从前嘲笑他贪财的人,现在也都闭上了嘴,夸他善于敛财。 张府大堂之内,张万德与萧十郎正在吃晚饭,二人一直沉默的吃菜,沉默的喝酒,偶尔有声音传出也是二人碰杯的声音。 又喝了一口酒后,张万德忽然道:“十郎,军营那边又要从府衙调几人过去,我推荐了你。” 萧十郎郑重道:“义父,你放心,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张万德似乎有几分醉态,笑道:“我忽然把你从昆仑派叫了回来,害你没学到昆仑派高深内功,你怪不怪我?” 萧十郎急道:“义父说的哪里话,为了付孩儿在昆仑习武的费用,您每日缩衣减食,若不是怕您失望,孩儿老早就回来了,如今能在徽安府陪着义父,孩儿觉得很开心。” 张万德叹道:“可这种安稳日子持续不了多久了。” 萧十郎脸色微变:“义父,您的意思是上面要动手了?” 第177章 军营合议 “应该快了。”张德仲眉头深皱:“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跟着陆大人拼一拼没什么,但你还这么年轻,我却让你跟着我一起冒险,我心中实在难安。” 萧十郎急忙道:“我相信义父这么做自然有着考量。” 张万德微微一笑:“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当初叫你来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有两个字——公平。只要你肯努力,就能有回报,咱们这次虽然在冒大险,但若是成功了,那就是一飞冲天。” 萧十郎肃然道:“不管义父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义父。” 张万德哈哈笑道:“你放心,你义父在这件事上已经考虑很久了,陆大人、张大人和秦大人都是做大事的人,他们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不然陆大人也不会心甘情愿被抓去金陵。” “原来他是自愿被抓的吗?”萧十郎有些震惊。 张万德微微颔首:“那是自然,不然在这片土地上,哪有人能轻易带走他。” 顿了顿,他继续道:“将来的机会便在军队中,徐前那小子前阵子就被调过去了,听说很受重用。” “义父,我会好好干的。”萧十郎明白了义父的苦心。 他又陪着张万德喝了几杯后,便扶着他睡下了,他看的出义父心中压力还是很大的,不然也不会喝这么多酒,说些安慰自己的话。 他自己其实也一样,古往今来造反的人中十成中的九成都没好下场,他们会是那幸运的一成吗? 第二日一早。 萧十郎在府衙接到命令,被调到军营之中,除他之外还有元庆和陈末,三人同行至新安大营,一路上元庆和陈末说笑着,显得十分轻松。 他则一路无语。 在帐外通报后,三人进了营帐,秦幽谕正埋头处理着公事,三人皆耐心的等待着。 好半晌,秦幽谕抬起了头,笑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陈末抢着道:“没有等很久。” 秦幽谕点点头,说:“如今军中缺人,所以把你们调过来了,你们暂且都挂职副校尉,在营中熟悉一下军务,出去后找赵真,她会帮你们安排好一切的。” 等三人走后不久,秦泉和侯开山先后走进帅营,秦泉问道:“阿姐,你找我?” “嗯。”秦幽谕望着二人道:“陆郎再有三到四个月就会回来,所以我们要开始考虑布防了,找你们过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对于如何防备唐军攻打,秦泉早考虑过无数次了,他沉声道:“阿姐,你是怎么打算的?” “稍等一会,我想再等两个人,之后咱们再讨论。” 没过一会,有女兵通传俞逊和徐前来了,秦泉心道:“看来因为上次对抗军演,阿姐对这两人另眼相看了。” 在女兵的带领下,俞逊和徐前一起进来了,由于俞逊极高,徐前却有些矮,二人站在一起有些滑稽,仿佛大人和孩子。 秦幽谕肃然道:“今日叫二位过来是想商议一件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徐前沉声道:“将军请问。” 俞逊挑了挑眉道:“是想问我们是否知道徽安府要造反吧?” 瞧见他态度,秦泉暗暗有些不满, 秦幽谕笑着点头道:“俞校尉很敏锐,正是此事。” 徐前沉声道:“末将知道此事,也愿意跟随陆大人。” 俞逊手指在耳朵里掏了掏,淡淡道:“只要陆大人回来了,在下自当追随。” “那再好不过。”秦谕点头道,并没有计较俞逊的无礼,说着向四人招了招手:“你们请过来看。” 四人走近一看,发现秦幽谕案台上是一张地图,她缓缓道:“等陆大人返回后,我们便不会再向朝廷交税,他们立刻就会知道徽安府已脱离他们控制的事实,我先说一下可能会面临的状况。” 她指着地图说:“唐国朝廷若是要攻打我们,最坏的情况是北面、南面、西面一起进攻。北面一路是朝廷禁军,为了防备吴越,我认为他们不可能十万禁军尽出,最多派五万人来进攻。 “西面是池州,他们没有能力攻打我们,但更西边的江州驻扎着奉化军,他们很可能受令进攻我们。最后是西南面的饶州,那里驻扎着安化军,有可能从西面经过池州进军攻打我们,也有可能从南面经过信州攻打我们。” 介绍完军力分布图,她凝重道:“所以最严重的情况是十五万大军同时来攻打我们,接下来我先说一下我的应对方案,诸位可以先听一下。” “我军虽然与敌军兵力悬殊,但我认为并非没有胜利的机会,我们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便是徽安府多山少路、易守难攻的地理情况。北面要想打进来,必须经过绩溪城,我会亲率一万大军驻守绩溪城,以抗北军。 “西面祁门城是进入徽安府的必经之路,届时我打算派一人,领五千兵马驻守。南面有两条路,一条经过开化城,一条经过婺源城,所以我准备派兵分守婺源和开化,最后由陆大人率领五千骑兵坐镇徽安城,调度一切。” 听完秦幽谕的安排,秦泉、俞逊和徐前都默默思索起来,唯有侯开山瞪着眼睛盯着地图猛看,似乎还在回味秦幽谕刚才的话。 秦泉最先发声:“将军,既然动手时机掌握在我们手上,我们为何不主动出击,非要固守一地呢?” 徐前替秦幽谕辩护道:“如今我方兵少,地盘越小越好防守,就算主动出击打下地方,也没有兵力防守。” 秦泉道:“那就不防守,我们打下一城,将府库抢空,收纳降兵,等对方大军到了再撤回就是了。” 徐前再次反驳:“说不定攻城的损失还大些,获得的收获还小些,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秦泉微微一笑:“不能只把目光放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抢夺对方时,壮大自己的同时,也消耗了对方的力量,而且打胜仗之后对军心有极大影响,之后面对敌人时心态就会有很大变化。” 徐前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拱手道:“秦将军说的有理。” 一直安静听二人辩论的秦幽谕开口道:“那我便将其中一路的防务工作交给秦泉将军,不知你想防守南面还是西面?” 秦泉目光在两地扫了几眼,淡淡道:“我愿率兵五千,镇守祁门。” 祁门有可能遭受到更多的敌人,秦幽谕知道弟弟心高气傲,宁愿吃硬骨头,微笑道:“那好,到时如何防守你自己安排。” 她并没有说出决不能失守的话,这次防御战,谁都没有退路,她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了解这一点。 徐前问道:“秦将军,如果敌军饶过这三座城池,直接攻打其他县城怎么办?” 一直保持沉默的俞逊微笑道:“他们若是绕过去,便随时有后路被切断的风险,那么多军队,若是断了粮草,那可就会形成溃败之势了。” 秦幽谕点头道:“不错,绕城的话粮草辎重不好走不说,也有被前后夹击的风险。绕过来的部队攻打其他县城对我们没有影响,短时间内又不可能拿下徽安城,只会给我们留下击溃他们的机会。” 徐前默默记了下来,他虽很有军事天赋,近来也在猛读兵法军书,但经验还是比不上其他三人。 侯开山在一旁心想:“行军打仗果然麻烦,哪像江湖门派火并那么麻溜,都是正面拼杀,实力强的人赢。” 秦幽谕向俞逊问道:“俞校尉可有高见?” 俞逊淡淡道:“我怕我说出来,将军不高兴。” “看来俞校尉是瞧出什么漏洞来了。”秦幽谕微笑道,说着,她站起身向俞逊长身一躬:“请赐教。” 第178章 奇袭睦州 俞逊躬身还礼:“赐教不敢当,我只是觉得将军忽略了东边。” 秦幽谕皱眉道:“你是说吴越国会趁机攻打我们?” 秦泉冷冷道:“我们与唐国对抗,吴越只会暗中高兴才对,他们没有理由帮助唐国对付我们。” “不错,我们越是消耗唐国,对他们越有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徐前也出声附和。 俞逊目视着地图,淡淡道:“如此一来选择权便在吴越那边,他们怎么决定我们无法把控,他们不来攻击自然最好,但如果吴越王听信谗言,非要来打我们呢?难道你去杭州找他讲道理吗?” 秦幽谕长叹一声:“你提醒的极是,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她望着地图东面深思片刻,沉声道:“那从我防守北面的一万人中调出两千五百人来镇守吴越边境,你看如何?” 俞逊摇了摇头,将手指着北面,说:“这一面是真正危险的一面,唐国禁军战力很强,再加上还有宁**,他们战力虽比不上禁军,但如果和禁军联合来攻打,形势将十分严峻。” 秦幽谕微微一笑,她在宁**有眼线,一直和那边有联系,她知道宁**现在士气低沉,毫无战心,朝廷根本不会派他们作战。 不过她也没有打断俞逊的意思,继续微笑着倾听。 俞逊手指又指向西面和南面:“我军守城器具威力不凡,安化军和奉化军不知我军虚实,绝不会派太多人马来攻打,因此我同意将军西面和南面的防守计划。” “至于东面的吴越国,在杭州附近驻守着衣锦军、镇海军和镇东军,再加上禁军,一共有二十万兵马。镇海军一向镇守着唐国边界,镇东军防备着境内蛮夷势力,禁军不可能离开杭州。 所以如果他们要来打我们,最有可能是衣锦军从东北面经唐山,奔袭而来,衣锦军是边军,战力不弱,光靠两千五百人,很难镇守住边境。” 秦幽谕默然半晌,问道:“我听说你在唐军待过,不知对安化军和奉化军可有了解?” 俞逊点了点头说:“我确实派人调查过,他们士兵战力虽比不上各国禁军,但比现在的我们要强很多,安化军中有个姓谢的,奉化军中有个姓林的,碰到这两个人时要小心一些。” 秦幽谕笑道:“多谢你的情报了,那宁**呢?” “宁**我只记得两个名字,一个是蒙孝,一个是邓玄离。” 秦幽谕暗暗记住,颔首道:“既然这样,西面和南面就按照先前计划,不知东面俞校尉可有应对策略?” 俞逊双目一凝,一字一句道:“秦将军只需给我两千五百人,我就有办法让吴越无法进犯我徽安府!” 不等别人开问,他便指着睦州方向说:“我打算率军奇袭睦州城,如此一来杭州钱氏必定举朝震恐,一定会派衣锦军来夺回睦州,如此一来,徽安府不就安全了吗?” 秦泉猛吃一惊,没想到此人如此大胆,他问道:“睦州城与我徽安府相邻,必有重兵镇守,你只靠两千五百人怎么打下来?” 俞逊抚摸着地图上睦州的地界,淡淡道:“我已调查过,原本驻扎在睦州的便是衣锦军,宁国侯一案后,他们才被调到杭州附近,如今整个睦州只有五千府兵驻守在睦州城。” 秦泉对吴越国兵力部署并不清楚,沉声道:“就算真的只有五千,也是你的两倍,还据有城池,你如何攻下?” 俞逊并没有正面回答,向秦幽谕问道:“秦将军,不知徽安府有多少战船?” 秦幽谕道:“没有战船,只有小型快船,不足一百,都是以前从水匪处缴获的。” “渔船商船呢?” 秦幽谕隐隐猜到他这么问的目的,笑道:“若是征调渔船商船,应该可以达到近两百艘。” 和自己预计的差不多,俞逊心想。 这时秦泉也已明白他的意图,问道:“你打算走水路?” 俞逊最擅长的就是水战,特别是海战,他微笑道:“正常方法自然攻不破睦州城,但睦州城和徽安城连着新安江,只要秦将军将那天军演的蓝营士兵给我两千五百人,由我来训练他们水战能力,三个月后我就有把握经水路破了睦州城!” 秦泉皱眉道:“就算你打下来了,衣锦军五万人打过去,你又如何守得住?” 俞逊望着地图上代表河流的线条,淡淡道:“睦州城和徽安府水路相连,这便是最大的优势,他们断不了两边联系,我这边就能时刻得到徽安府的补给,这种活城,面对再多的敌人,我也有把握守住。” 秦幽谕深觉有理,点头道:“那好,你的要求我会满足,拨你兵马两千五百人建水寨,训练水军,不过最后的决定,还要等陆郎回来再说。” 俞逊毕竟是刚投靠的将领,陆原都没有见过一面,秦幽谕自然不敢打包票。 就这样,一场关系徽安府存亡的作战会议结束了,俞逊、徐前和侯开山都拱手告退,唯有秦泉还呆在营帐, 秦幽谕笑道:“怎么了,莫不是想说俞校尉的不是?” 秦泉摇头道:“我虽不太喜欢他这个人,但他那个奇袭计划还不错。” “那你留下来做什么?” 秦泉挑眉道:“我不明白,萧十郎也就罢了,你干嘛还将元庆和陈末调入军营,需要军官直接从表现良好的士兵中提拔不就可以了吗?” 秦幽谕摇头一叹:“咱们现在任命将领最看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忠诚,士兵中你怎能保证提拔的不是别人的细作?而元庆和陈末都是很早就入了府衙的,比较值得信任。” 秦泉无奈道:“说的也是,不过让元庆那傻小子去打仗,我真有点不放心。” 秦幽谕笑道:“是曹茵请求我把元庆调入军营的,她如今立了不小功劳,而且负责营救陆郎,我也不好拒绝她。” 秦泉微微点了点头:“那个商女倒还挺有远见。” 秦幽谕眉头一皱:“别瞧不起人家,就算让你去金陵,也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 秦泉知道阿姐比较喜欢维护女性,赔笑一声,告辞离去了。 …… 转眼之间,一个月过去。 诗词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句话在天牢中本来是不适用的,但偏偏有一个人真的忙碌起来。 这人自然是玄空,他如今武功已恢复,木铲也拼接好了,开始昼夜不停的挖着密道。他旁边的牢房中,陆原则在苦练武功。 经过一个月的苦练,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状况好了许多,拳头更加有力量,跳的也越高了,于是练武的劲头也更大了! 根据花即落所说,他现在的实力大概等于十个壮汉的实力,再练两个月,有望成为传说中的三流高手。 这还要多亏李若真的功法,她直接将自己修炼的周天挪移心法传授给陆原了,这篇功法共有七层,陆原现在还在苦练第一层,而李若真已经是第六层圆满了。 整个秘牢内,除了挖洞的玄空,只有钱万千最闲了,陆原和李若真在练功不说,花即落和宣飞也在打坐,明明都没武功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打坐个什么劲。 不过他倒可以构想着出去后的生活,最优先的是要奖励李雪梅,将她升为六夫人。 其次是要在徽安府最好的酒楼大吃三天三夜,最后再干正事,将产业都转移到徽安府。 第179章 契丹谴使 公元951年,当郭威灭了后汉,建立后周时,后汉皇帝刘承佑的叔叔刘崇在契丹的支持下建立了北汉,定都太原。 北汉,太原府。 北汉皇帝刘崇正在与自己手下枢密院使张元徽和保卫指挥使刘继业(杨业)商议南伐事宜,张元徽道:“陛下,如今唐国刚灭楚国,对中原虎视眈眈,只要我们现在出兵攻打周国,与其形成对峙局面,唐国必定出兵偷袭,周国必亡。” 刘崇对郭威还是有几分惧怕的,问道:“刘卿以为如何?” 刘继业沉声道:“周国如今刚立国,气势最盛,郭威善于用兵,不宜在此时攻打。” 张元徽急道:“此时不打将来便更没有机会了!” 刘崇毕竟对张元徽的信任多些,说道:“那不如派使者去请契丹一同出兵如何?” 张元徽心中有些不愿意,但知道若是不请契丹一同出兵,这位陛下必定不敢动兵,只好答应:“如此也好。” 其时,契丹皇帝姓耶律,汉名为阮,尊号为辽世宗,是契丹第三位皇帝。 他是一位对汉文化十分包容的皇帝,采取了南北分治的制度,北朝官员只许由契丹人担任,但燕云十六州所在的南朝却允许汉人为官。 耶律阮继位不过三年多,最开始几年由于皇权不稳,一直无力顾及南方,如今经过他几次血手镇压,皇权稳固,他也起了南征之意。 面见北汉使臣后,他在自己的御书房召见了手下大臣“惕隐”耶律屋至和北院大王耶律洼商议。 辽世宗问:“北汉皇帝约我一同攻打周国,你们以为如何?” 耶律屋质道:“可汗,我听说周国皇帝郭威骁勇善战,手下士兵强壮,百姓归附,很难轻易击败,我等眼下应该继续稳固南京十六州(燕云十六州),作为南下根基,等南方有变,再一鼓作气,扫灭中原。” 耶律洼笑道:“我大辽有五十多万铁骑,天下谁能阻挡,眼下国家内乱已平,正是南下的好时机。” 辽世宗沉吟半晌,道:“这样吧,派使者去唐国,约同唐国皇帝一同动手,到时大家平分土地。另一方面由屋至担任南院大王,可以多任命汉人官员,内修政务,外扩军备,做好出兵准备。” 如今唐国兵威极盛,连契丹人也不敢忽视。 二人领命称是,于是一支契丹使者队伍秘密向金陵而去。 …… 练功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两个月便过去了。 保大八年七月十八,这对陆原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他的周天乾坤心法终于突破第一层,成为一名三流高手。 这段时间苏流莺来过几次,告诉他外面一些情况,不过也不知为何,自从蓝柳依走了后,金陵城就变得特别平静。 就在陆原打坐的时候,门外传来石门开启的声音,陆原瞧了瞧李若真,既然她没有开口提醒,那么来的不是阿禄便是苏流莺。 果然,没过一会,拐角出现苏流莺的身影,最近一段时间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快步走到陆原牢房门外,她笑道:“陆原,你猜今天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陆原微笑道:“不知。” 苏流莺煞有介事道:“听说一个叫阿什么的人要在嵩山少室山挑战大宗师鹰王呢,你这个武林三流高手是不是很震惊!” 宣飞和花即落脸上都露出吃惊的神色,花即落笑道:“苏小姐,你说的是景教教主阿罗本挑战鹰皇吧,那确实精彩的很,只可惜我们看不到了。” 他对女性态度一向很好,只可惜苏流莺已知他淫贼身份,因此对他不理不睬。 陆原皱眉道:“是什么时候?” 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凑巧,马上他就要逃离金陵了,并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 苏流莺笑道:“八月初四,就是李璟四十大寿那天。”她现在完全把自己当徽安府的人了,对唐朝皇帝不客气的直接以名字相称。 这不明摆着冲着李璟去的吗?陆原奇道:“那朝廷有什么动静没有?” 苏流莺用手指戳着脸颊道:“没有啊,就是街上士兵好像多了些,城门进出好像也严了些。” 这不就是动静吗?陆原有些无语,他正思索着景教这么做的目的,忽听李若真开口:“陆原,这是好事,齐恒不在的话行动更方便。” 陆原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这事让李璟去费神吧。” 顿了顿,他又问:“齐王最近没有找你吗?” 苏流莺笑道:“对啊,他好像躲着我似的,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也用不着他了。” “是不是你……” “我挖通了,我挖通了!”一声充满惊喜的喊叫声忽然从陆原隔壁牢房传出,打断了他的话。 没一会,玄空从稻草下钻了出来,欣喜若狂道:“我挖通地道了!” 宣飞皱眉道:“你在地下瞎喊什么,不怕被上面人听到吗?” 玄空懒得理他,欣喜道:“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钱万千激动道:“要不现在就走吧!” 陆原摇了摇头,表现的十分冷静:“不必急于这一刻,我们八月初四再走!” 钱万千抓了抓头,笑呵呵道:“是我太心急了。” 宣飞问:“玄空,你挖的密道通到哪个地方?” 玄空看了他一眼,道:“陆大人,要告诉他吗?” 陆原点头道:“大家患难与共,到时侯也要一起逃离的,说吧。” 玄空这才道:“天牢距离北城门最近,所以我向城北挖的,出口大概在北门外一千米左右。” 陆原思索片刻,沉声道:“莺儿,你现在立刻将逃离时间和密道地点告诉曹姑娘,让她制定好撤退计划和钱府营救计划,不用再来这里了,如果有什么变故传信联系。” “我记下了。”苏流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走了几步又转过身,一脸凝重道:“陆原,你要小心。” 陆原觉得这表情有些不适合她,笑道:“我会的。” 苏流莺刚走,花即落便急急道:“陆兄,你快打通我们的牢房吧,顺便还能让李姑娘给我和宣兄逼毒。” 钱万千冷淡道:“你又不是我们的人,救你一命你就知足了,为何还要给你逼毒,出去后大家便分道扬镳。”他心中对花即落和宣飞还有几分怀疑。 花即落没有理他,盯着陆原道:“陆兄,出去后说不定会有一场恶战,你放心,你们这次救了我,作为报答,我会护送你们去徽安府!” “用不着你护送。”李若真开口。 宣飞大怒:“李姑娘,你也太无情了吧,我和花兄都是为了陪你而进来的,你却连帮我们解毒都不愿意。” 李若真眉头一皱,她只是说不用他们护送,并没说不给二人逼毒,不过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去解释。 陆原比较了解她,笑着解释:“她没说不帮你们逼毒,你错怪她了。” 宣飞冷冷道:“陆大人,我虽喜欢过李姑娘,但还没到花兄那种地步,你不必替她说好话了,经过这几个月秘牢的生活,我已经对她彻底死心了。” 陆原叹了口气,向李若真看去,发现她虽看起来十分平静,但不停的眨着眼,看来对宣飞这番话也有些触动。 …… 坐着马车向苏府返回,苏流莺并未注意到自己已被跟踪。 穿行至一处行人稀少的窄街时,一名头戴帷帽的男子身形如电般向马车中掠去,忽然他感觉侧面有破空声传来,强行将身子偏转,躲过了偷袭。 这人落地后,只见马车前多了名身穿白色圆袍服的男子,马车并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继续前行着。 头戴帷帽之人缓缓道:“你是谁?” 圆袍男子肃然道:“我乃齐王府侍卫统领金元武,你又是什么人?” 第180章 海鹘战船 帷帽男子冷哼一声,身形一纵,转身离去了。 他一路行至一间偏僻的宅院,取下帷帽后露出一张戴着鬼脸面具的脸,这人正是暗杀会的鬼脸使者,因临近动手的日子了,他最近一直监视着天牢动静。 几次看到苏流莺进出天牢的身影后,他心生怀疑,便跟了上去。不过既知此女与齐王府有关,想来和自己的计划没有关系,他也就不再多理会。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犬首人身的画像,面具人双手合十,虔诚下拜道:“愿盘王保佑我等此次行动顺利。” …… 徽安府,新安水寨。 一座巨大的战船之上,俞逊正在仔细观察战船上架设的巨型云弩,这艘船是工兵坊的第一件杰作,新型海鹘船。 船身近三十丈长,十丈宽,头低尾高,船身前宽后窄,船舱左右用牛皮围成城墙状,可防火防浪,城墙上又加搭半人高的女墙,巨型云弩便是搭载在女墙之上。 其实鲁云儿此时已将研究方向放到火药运用上,也想出许多点子,不过都还有缺陷需要慢慢完善。 但眼下战争将至,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去研究了,便想着将云弩搭载到战船上,于是便有了这艘最新型云鹘号战船。 鲁云儿正在一旁为俞逊讲解,说道:“这种巨型云弩可以连续射出五十支箭,射程两百五十米,有效射程一百三十米。” 俞逊面色严峻的看着连弩,默然无语,鲁云儿问道:“俞将军,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俞逊在云弩上看了几眼,又看向鲁云儿,实在难以置信这么可怕的战船居然是这么不起眼的小女孩和另一名老头子构思出来的。 虽然巨型云弩他还没有试过威力,但只要看到那复杂的构造,就能给人一种奇异的力量感。 鲁云儿眨了眨眼睛,问:“俞将军,怎么了?” 俞逊望着海面不语,他在海上待过近二十年,比这更大的船也见过,但论船只的坚固,武器的威力,均不如此船,可以说这是他见过最强大的海上巨兽了。 他之前还是太小看徽安府了,论水军规模,虽远远比不上吴越,但造船技术上,却已在吴越之上。 想到这里,他心中开始活络起来,若是这样的战船能多一些,似乎可以干一些更大的事了。 鲁云儿还以为俞逊对战船不满意,向萧十郎问:“萧校尉,是不是这船有什么问题啊?” 萧十郎笑道:“不会啊,我觉得很厉害。” 俞逊原来的手下被分编到其他队伍去了,萧十郎则被调派来做俞逊的副手。 鲁云儿点了点头,说:“按照秦将军的命令,那这艘船我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去继续工作了。”说着就准备下船。 “鲁姑娘,这船你们还会不会继续造?”俞逊终于开口。 鲁云儿摇头道:“这艘船各种材料造价近一万两银子,秦将军说暂时只造一艘。” 俞逊听到这船造价如此之高,微微一惊,心想:“也是,这种船一看造价就不会低,自己还是太心急了些。” 他终于露出了微笑,说:“鲁姑娘,这艘船很好,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 “能帮上忙就好。”鲁云儿嫣然一笑。 说着进入马车,向城里返回,一路之上,她透过车帘看着街上挂满笑容的百姓,心中有些羡慕,自从两个多月前秦将军告诉自己徽安府要造反的事,她心情就特别沉重。 这里有安宁的生活,可以做自己喜欢的研究,还有爷爷和武大哥,她并不希望这片安宁被破坏。 但她这样一名小小女子又能改变什么呢? 徽安府工兵坊因为要承担造船的任务,所以选址之处位于城内新安江旁边的一处废宅,将其扩建一番后便成了既能造船又能造武器的工坊。 工坊内有五百人,都是从军营中挑选出的瘦弱之人,其中还有一半是女兵。因为工兵坊的机密性质,所以门口把守着士兵,坊内也有一百名士兵驻扎,有一名都头,负责保护工兵坊安全。 秦幽谕根据陆原当初的构想,在工兵坊设立两名工兵使,由鲁云儿和王归担任,俸禄和从八品的校尉相当,一个月有三两银子。 鲁云儿刚进入兵坊,一名面色儒雅的男子迎了上来,他叫范哲,是鲁云儿挑选的副官,他虽身体颇为强健,但性格柔弱,不喜军旅之事,因此被刷到工兵坊。 范哲轻声道:“姑娘,刚才军营来人了,将刚刚生产的十只云弩都拿走了,说是要运到绩溪城,他们还说弩失不够用,让我们再多生产一些。” 鲁云儿看见范哲这副娘态就来气,哼道:“那就去生产啊!这也要和我说?” 范哲赔笑道:“可老赵那边说这种弩失造起来成本太高,他让我问问您,可不可以换一种便宜些的木头。”老赵是工兵坊内务官。 鲁云儿断然道:“不行,这种弩失是特质的,不能用其他材料。” 范哲抓了抓头,苦笑道:“可老赵说这样造下去,上头拨下来的银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鲁云儿想了想,沉声道:“现在暂时先这样,我会慢慢改进的。” 顿了顿,她没好气道:“你好歹是个男人,以后说话做事能不能表现的有气概一些啊,别老是露出这种软趴趴的神态,我瞧着就心烦。” 范哲苦着脸道:“知道了。” 鲁云儿懒得理他,迈步向船区行去,范哲快步跟了上去,工兵坊分为鲁云儿负责的兵器区,和王归负责的船区。 船区由三间大的船坞和几排房子组成,鲁云儿在王归的门外看到一名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小姑娘。 这女子叫魏玉婷,是王归挑选的副手,瞧见鲁云儿后见礼道:“姑娘,你找老爷子吗?” 鲁云儿老气横秋道:“玉婷,爷爷今天喝了多少酒?” 魏玉婷道:“只喝了半瓶我就给他收了。” 鲁云儿笑道:“做的很好。”说着推门而入,范哲则留在门外与魏玉婷叙起话来。 王归自从工兵坊建好后,基本上不出门了,一切应酬都交给鲁云儿,自己则成日研究改良新船。 除了研究船,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了,不过鲁云儿怕他身体喝坏,不许他多喝。 进入房间后,鲁云儿见王归正趴在桌子上比比划划,走过去说:“爷爷,云鹘号开过去交给水营那边了,他们看起来还算满意。” 王归抬头笑道:“那就好。” 顿了顿他有些忧心忡忡的说:“这艘船虽比老夫以前造的船要好,但秦将军却只让造一艘,只怕敌不过吴越那么多战船。” 鲁云儿低声道:“那我们也没办法。” 王归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和吴越国打仗,会不会伤到玉容,要不要写信提醒她一下?” 鲁云儿惊呼:“爷爷,您在想什么?这可是军事机密,要是泄露了的话秦将军能饶过咱们吗?” 王归拍了拍头道:“是我想差了,不过我总有些放心不下玉容那孩子。” 鲁云儿苦笑道:“您不用担心,我们应该不会打到杭州,而且我觉得相比夏姐姐,我们更危险。” 王归哈哈一笑,道:“那倒也是。”他又问道:“对了,你的火云鸽研究的怎么样了?” 火云鸽是鲁云儿研究的一种木头制的鸽子,体型巨大,肚子下挂着四只火箭,肚子里面塞满火药,落地后能够产生爆炸,这是她正在研究的几种火器中最接近成功的一种了。 鲁云儿摇头道:“哪儿有那么容易啊,还有好几处问题没解决呢。” 王归摸着她头,笑道:“不急,慢慢来就是了。” 鲁云儿趴在他怀里,低沉着声音道:“爷爷,你说陆大人他们会不会失败?” 王归轻拍着她背部,慈祥道:“不会的,一切都会顺利过去的!” 第181章 杀神廉泽 保大八年,八月初四。 当皇宫正在为庆典忙碌时,一场惊天之变已经在暗中开始了。 唐国皇帝过生日,全国都要沐假一日,称之为朝野同乐,除此之外,还需摆设道场,禁制屠宰。 各路节度使、刺史献上的珍器宝玩也已早早抵达了金陵。 保德殿之内,文武百官在皇太弟李景遂和燕王李弘翼的带领下进殿,各国使节在鸿胪寺卿的带领下入殿。 皇帝李璟高坐在雕龙髹金大椅上,左右对称陈列着仙鹤、香筒、香炉等礼器,与前后左右六根升转龙纹巨柱交相辉映,尽显帝王威严。 随着礼部官员唱喏道:“叩首。” 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齐齐下拜(躬身),道:“吾皇(唐国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璟微笑道:“平身。” 礼部官员又道:“朝贺!” 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齐声道:“恭祝吾皇(唐皇)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李璟笑道:“愿世清平。” 礼部官员道:“坐。” 正当文武官员准备落座之时,大殿之外传来喧哗声,李璟眉头微皱,正要派王德恭出去瞧瞧怎么回事,忽见自己的禁军统领褚良走近大殿,一脸的苍白。 他硬着头皮道:“陛下,宫中可能出现了刺客!” 李璟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金陵,有人竟敢在自己的寿宴下挑衅自己,他们是向天借了胆子吗? 李弘翼喝问:“什么叫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良吞了吞口水,道:“刚刚在宫内发现五具尸体,两名宫女和三名太监,死亡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时辰。” “混账。”李璟用力拍了拍龙案:“你这禁军统领怎么当的?皇宫成什么了,菜园子吗?朕限你两个时辰内将刺客抓到朕的面前,否则朕便要了你脑袋!” 褚良心中一凉,他很想为自己辩护两句,却知道李璟这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叹了口气,拱手告退了。 李璟此刻是半点过寿的兴致都没有了,他拍了拍御案,叫道:“去把司马云和齐恒给我叫过来!” 王德恭低声道:“陛下,齐门主现在不在金陵城。” 李璟顿时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人提过齐恒被什么人挑战,日期就在自己过寿这天。 “要用他时就派不上用场,那朕还要他干嘛。”他怒道:“那就叫诸葛断来,让重楼的人也去调查,朕就在这等着,倒要看看是谁敢跟朕作对。” …… 大理寺地牢内的一间房间内,司马云正坐在一张桌子旁,除他之外,四巡使也皆在屋内,隔壁几间屋子里也皆是御廷司精锐密探,可以说御廷司整个力量目前都埋伏在大理寺大牢。 齐恒在八月初四被约战后,司马云便心中警惕起来,怀疑那些隐藏在金陵的势力很可能准备在今日动手。 他怀疑这些势力和外国使团有关,特别是汉国使团和吴越使团,他已经命御廷司密探牢牢监视着驿馆,不过却并未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 根据他们之前想要假死药可以看出,他们的目的是要救什么人,因此他带领御廷司亲自镇守大理寺大牢,天牢则有天鹰门看着,刑部大牢也有金陵府衙役们加强防卫。 然而对手没等到,他却先接到了皇帝的召令。 凤天歌沉声道:“监使,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看来这些对手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 司马云淡淡道:“你们好好把守这里,我很快回来。”说着就跟着传旨的太监去了。 他也知道这很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但圣旨当面,他别无选择。 凤天歌摇了摇头:“这样太被动,我感觉情况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飞马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凤天歌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最有可能是冯延庭谋逆案的成员,不是冯延巳,就是冯克全。” 飞马问:“那你想怎么做?” “最好的办法是杀了他们。” 飞马摇头道:“不行,这有违朝廷律法。” “那不如转移他们如何?”龙腾建议。 凤天歌叹了口气道:“那只会给对方更多机会。” 不等他们继续商议,门外突然间传来厮杀声。 “哐当”一声,大门被推开,天牢看守官冲了进来,急声道:“几位巡使大人,外面忽然来了几十名黑衣人劫牢!” 飞马率先冲了出去,紧接着龙腾和舞瑶也跟了出去,凤天歌看着手上的铜钱,喃喃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说着慢慢走出房间。 大理寺大牢是一座类似堡垒的建筑,大门狭窄,易守难攻,穿过大门,是长长的窄道,沿着这条路拐几个弯,便能到达地牢入口,左右是两排房子,供狱卒使用。 地牢之内,地下世界极为宽阔,数百个牢房纵横分布,除了牢房还有狱卒使用的房间,以及拷问犯人的房间,凤天歌四人之前便待在这种房间内。 劫牢的黑衣人具是高手,直接翻墙而入,在大门口架设的弓箭队并没有起到作用,他们悍不畏死的向地牢冲去,人数虽不断减少,但很快就冲到地牢门口。 地牢通道口狭窄,黑衣人再想前进变得越来越困难,他们中只有一名黑衣首领武功极为了得,正在和飞马交手,龙腾、舞瑶和凤天歌在一旁掠阵。 凤天歌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对方既能将齐恒引走,又能将司马云调走,不可能只有这点力量,再过不久禁军和金陵府兵便会赶来,这样下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他思考之际,从地牢内部爆射出两道身影,向地牢门口冲来,其中一人背上似乎背着一人。 原来他们还有内应! 他们什么时候潜进去的?凤天歌心中暗暗惊诧,手上却丝毫不慢,几枚铜钱向他们打出,却被其中一人用剑随手拨开。 凤天歌心中一凛,与用剑男子交手在一起,与此同时龙腾和舞瑶迎上了另一人。 十几招后,凤天歌被逼到一边,给对方让开了道路,他心中又惊又急,对方背着一人,却依然轻易将自己迫开,武功实在自己之上。 此时他也已经想通,这两人应该是混在谋逆案成员的家属里面,前段时间被押入大牢,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另一边,龙腾和舞瑶也被迫开,龙腾心中惊骇,这人武功之高让他想起了白莲圣女,而且出手更狠辣,若是单打独斗,他只怕接不了三十招。 这二人杀出通路后与黑衣人会合,向外面杀去,他们并没有选择跃墙而出,而是直奔大门,显然已料到外面已被弓弩手包围,腾空的话只会成为靶子。 一路上,黑衣人锐减到十几人,不过他们也终于杀出了大牢。 凤天歌四人紧紧跟随在后,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相信外面的人已将大牢包围的水泄不通,大门处同样如此,这些黑衣人就算冲出大门,等待他们的也将是密密麻麻的强弓重弩。 然而刚出大门,凤天歌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股远比大牢内浓烈的多的血腥味传来,大牢之外,近两百人倒在血泊之中,唯有一名黑衣黑斗篷的人如同幽灵一般站立着。 这人面目苍白,嘴唇涂成黑紫色,一双眼睛充满着死气,右手上拿着一只漆黑的铁轮,上面有血正在滴落,凤天歌已隐隐猜到他身份,为他凶名所摄,一时竟不敢出手。 飞马吸了口凉气,缓缓道:“廉泽。” 廉泽是暗影团宗主,外号“杀神”,只论凶名的话,还要在四大宗师之上。 逃出来的黑衣人从他身边快速穿过,而追击的御廷司和大理寺大牢之人皆被这黑袍人阻住了去路。 第182章 逃出生天 舞瑶瞧见地上血流成河的惨景,怒气填胸,她江湖经验最少,虽听说过此人之名,但认识并不深刻,纵身一跃,一掌向黑袍人拍去。 凤天歌惊呼:“舞瑶,快回来!” 飞马叫道:别和他对掌!” 舞瑶此时怒不可遏,哪里听得进劝告,廉泽缓缓抬起左手掌对着舞瑶,似乎在等着对方碰掌似的,他的手掌和脸色一样苍白,唯有指甲涂成黑色,形成鲜明的反差。 舞瑶手掌刚要碰上这只手时,一只厚实的手掌先一步印了上去,同时舞瑶身上传来一股推力,将她推到一旁。 当她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地后,正好看到龙腾被震飞的情景,他在空中转了一个身子后,稳稳落在地上,让舞瑶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瞧见龙腾脸色后,脸色大变,一个箭步跑到他身边,急道:“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只见龙腾脸色如同烙铁一般通红,头上居然还有白烟冒出。 这时凤天歌和飞马也赶了上来,挡在二人身前,御廷司的人见巡使动手了,上前将廉泽团团围住。 飞马心中一阵悲苦,垂目道:“这是廉泽的火云真气,中之必死。” 龙腾惨然道:“是吗?”他只觉脑袋气血翻滚,仿佛要爆炸。 廉泽被人群包围后,神色毫无变化,不过当听到龙腾开口说话,挑了挑眉道:“奇怪。”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身形猛的拔地而起,向远处凌空而去,没一会,便消失不见,围着他的御廷司密探都松了口气。 半晌后,远方响起一阵马蹄声,飞马紧绷的弦松了下来,知道军队终于赶到,否则若是廉泽大开杀戒,他们三人就算合力也敌不过对方。 龙腾此刻已倒在地上,舞瑶趴在他身上大骂道:“你推开我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跟他对掌,你为什么要替我死!”骂声中带着哭音。 龙腾苦笑道:“当时没想那么多。” 飞马沉声道:“龙腾,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我。”龙腾看了舞瑶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一大队骑兵奔行而来,一名将军看见眼前惨状,不用问也知道有人劫牢,他骤马上前,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飞马见凤天歌在发呆,便出声道:“向南而去。”那将领点了点头,带着队伍追击去了。 转过身,飞马见凤天歌依旧发呆,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怎么了?” 凤天歌望着龙腾头顶不住升起的白烟,问道:“你说龙腾中的是火云真气,也就是说他头顶冒烟是因为高温的原因了?” 飞马皱眉道:“应该是的,我听说廉泽为了练这门武功,特意用千年寒冰做了一口冰棺,练功时便躺在里面。” 凤天歌心想,那就是了。他冲着几名御廷司密探道:“快去取水!” 飞马黯然道:“天歌,没用的,中了廉泽火云真气的人,几乎都死了。” “也就是说还有没死的?”凤天歌并不放弃。 飞马颔首道:“确实有一个,杀手组织雎鸠中的玄武,我听说他是因为修炼的水属性功法,身体对火属性真气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再加上功力高强,这才活了下来。” 凤天歌欣喜道:“那就是了,难怪廉泽说“奇怪”,龙腾还有救,他中过白莲圣女的寒绵掌,体内还残留着寒气!” 飞马一愣,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 这时已有御廷司密探取水来了,凤天歌将水淋在龙腾头上,问道:“龙腾,你感觉怎么样?” 神志本有些昏迷的龙腾只觉脑袋忽然一阵清爽,呢喃道:“水,水!” 凤天歌吐出一口长气,欣慰道:“看来有用。”他对舞瑶嘱咐道:“你立刻带龙腾去找神医薛司,他既然对寒气有办法,对火气说不定也有办法,一路上注意用水给他脑袋降温。” 舞瑶察了察眼泪,点头道:“我知道了,龙腾交给我了,你们去追击那些狗贼,别让他们跑了。”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 凤天歌寻思,以他们的武功跃墙出城并不困难,跟在尾巴后面追肯定追不上,暗影团是吴越钱氏的人,看来这次是吴越国的手笔,不如直接带人去他们回吴越的路上封堵。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语毕,纵身一跃,向天牢而去。 要想抓住廉泽,鹰皇比大军更有用,去天鹰门等齐恒回来是最好的选择。 飞马虽不知凤天歌要去哪,却知道他主意一向最多,默默跟着他去了。 …… 秘牢内。 当送早饭的狱卒刚一离开,陆原站起身,微笑道:“时侯到了,开始吧!” 说着掀开稻草,跳入与玄空相连的牢房,然后又把稻草盖了回去,同时对其他人说道:“稻草都盖好,他们越晚发现密道,我们逃亡的时间就越长。” “明白!”钱万千怪叫一声,也钻入密道,通到了玄空牢房。 望着其中通向外界的密道,钱万千笑道:“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宣飞冷静道:“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快进去吧!” 玄空率先进入密道,陆原第二个跟了进去,之后是钱万千,花即落,只剩李若真和宣飞时,宣飞开口道:“这次毕竟是你们救我脱困,我来断后吧。” “别忘了盖好稻草。”李若真留下一句,便跳入了密道之中。 没过多久,宣飞也跃入密道,秘牢之中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逃跑的陆原等人却不知道,天牢此刻正遭受着攻击。 面具人和路加法王带领着暗杀会和景教的人翻墙跃入天牢,与驻守的天牢守卫和天鹰门弟子厮杀起来。 天鹰门门主齐恒去了少室山,副门主诸葛断又去了宫中,战力减少不少,但天鹰门弟子在四大长老带领下,依然让面具人攻打的十分吃力。 他们奋力杀到了地牢门口,但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他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为何地牢之内毫无动静? 路加法王对他吼道:“什么情况?你说的后手呢?” 面具人无言以对。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身后压力一松,却是暗影团的援军来了。 对暗影团来说,得到冯克全虽然重要,但让暗杀会或者景教的人得到那样东西,对吴越国同样有利,因此救出冯克全后全力来援。 赖清问道:“还没救到人吗?” 面具人咬牙道:“里面可能出现变故。” “不管了,直接杀进去吧!”赖清冷冷道。 暗影团三位堂主除了赖清外,另两名堂主分别是“天引剑”杜冰和“碎魂手”邯林,有他们和赖清的加入,天鹰门四大长老顿时抵挡不住,被冲破防御。 面具人随手抓了一个狱卒,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寒声道:“秘牢在哪?” 那狱卒正是小黄,他全身打颤道:“里……里面。” 面具人道:“带路!” 小黄无可奈何,只好带起了路,经过陈潜牢房时,杜冰一眼认出了他,劈开牢房大门,走了进去,陈潜激动道:“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杜冰摇了摇头,手一挥,一道鲜血洒在墙面之上,陈潜软软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小黄刚打开秘牢石门,便见一道亮光闪过,同样失去了意识。 面具人急步进入秘牢,却瞧见牢中空无一人。 他愣了一下,大叫:“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被转移了?”路加法王沉声道。 赖清冷冷道:“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然就要被堵死在这里了!” 面具人狠狠一剑劈在铁栏杆上,正准备离去,忽然在地上看到什么东西。 第183章 唐国玉玺 金陵城北门一千多米处,陆原钻出地面,看见四周宽阔的风景,只觉心旷神怡,钱万千更是大呼小叫起来。 “有人来了!”李若真忽然开口。 陆原吃了一惊,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两道人影纵跃而来,待二人走近,其中一人面容熟悉,正是马空明,另一人则是名脸色苍白的病汉。 马空明快步上前,满脸欣喜:“陆大人,五弟,你们终于出来了!” 玄空急步迎上,跪在马空明面前,抱着他腰道:“大哥!” 马空明拍了拍他肩膀,扶起他道:“好兄弟,有话回去说。” 又冲着陆原拱了拱手:“陆大人,多谢你救了我五弟。” “你说反了,是他救了我才对。”陆原笑道:“流莺和曹姑娘都回徽安府了吗?” 马空明点头道:“他们昨晚便和钱府五位夫人一起走了,有元武保护,您尽管可以放心。” 陆原微微一笑,一切都十分顺利。 马空明指着祁震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兄弟,祁震,在您不在徽安府的期间,他也加入了徽安府。” 祁震单膝跪地:“拜见陆大人。” 陆原将他扶起,笑道:“不必多礼。” 瞧见大名鼎鼎的长臂侯祁震也加入陆原麾下,花即落反应十分平淡,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时马空明递过一个大包袱:“大人,你们换身衣服吧!” 李若真生**洁,此时浑身脏兮兮的,早已难以忍受,问道:“有我的衣服没?” 马空明颔首:“你们五人的衣服都有,全是苏姑娘为你们选的。” 接过包袱,陆原五人开始换起衣服来,李若真自然是跑到远处独自更换。 苏流莺给陆原准备的是一件白色锦服,玄空和宣飞是武服,钱万千是员外服,花即落却是一件粉红色衣服,看起来有些像女人穿的。 玄空最快换好衣服,他郑重其事道:“大哥,陆大人,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了。” “是不是关于你说的那件大好处?”陆原问道,他可没忘记这件事。 众人目光瞬间都集中在玄空身上。 玄空点了点头,沉声道:“其实我之所以被关在秘牢,是因为我偷了唐国皇帝的一间东西。” “什么东西?” “唐国玉玺!”玄空声音不大,却仿若惊雷,响起在每人耳边。 陆原怔住了,其他人也都惊呆了,唯有宣飞还保持着几分冷静,目光幽深。 陆原脑海中立刻搜索起原主关于玉玺的记忆。 传国玉玺最开始是由秦始皇用和氏璧镌刻而成,正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后被刘邦夺得,创立西汉。刘秀夺得,创立东汉。 袁术敢称帝就是因为手中持有传国玉玺。 唐初李世民并没有传国玉玺,但李靖灭突厥后,带着隋朝萧后和杨广遗腹子返唐,从此玉玺归李唐。 然而到五代时期,石敬瑭引着契丹军攻入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登玄武楼**,传国玉玺便失踪了。 因此五代各国的玉玺都是皇帝自造的,但就算如此,一国之玉玺那是何等重要的事物,这也是李璟玉玺被盗却不敢伸张的原因,若让百姓们知道,就会质疑皇权的正当性。 若是落入心怀异心之人手中,那是可以做很多文章的,比如陆原这样的人,他心中由惊转喜,心念百转。 花即落惊呼:“不可能,皇宫高手那么多,凭你的武功怎么可能做到?” 钱万千嗤笑:“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忘记自己怎么从天牢出来的吗?” 花即落一怔,失声道:“地道?” 玄空点头:“是的,我受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重金聘请,为他偷取唐国玉玺,只可惜我虽得手,却没能逃出金陵城!” 陆原忽然眉头一皱,道:“不对啊,既然李璟没有玉玺,那怎么颁布圣旨?” 圣旨上需要玉玺盖章才有效。 “他定然是重新仿做了个一样的。”宣飞淡淡道。 陆原拍了拍头,心想也是,这并非用和氏璧镌刻的传国玉玺,只要之前造玉玺的模具或工匠还在,再造一个并不难。 马空明急切道:“五弟,玉玺现在何处?” 玄空向花即落和宣飞看去,花即落不满道:“好歹是共患难过的,怎么,信不过我们吗?” 陆原看了宣飞一眼,笑道:“玄空,但说无妨。” 玄空点了点头,凝重道:“在乌江县,我当初逃到乌江时就感觉有人在追踪我,于是将其藏了起来。” “好!”陆原颔首道:“我们先去取了玉玺,再回徽安府!” 这时李若真换好衣服走了过来,陆原走到她身侧,和她低声说了什么,李若真点了点头,走到宣飞面前道:“我替你逼毒。” “不必了,我学过医术,可以调配出解药。”宣飞显得十分冷淡。 李若真目光一凛,不再多言。 花即落很想开口要李若真帮自己逼毒,可看了宣飞一眼,还是闭上了嘴巴。 …… 保德殿 李璟高坐在龙椅上,看着躺在大殿上的一名黑衣人皱眉不语,良久后问道:“你确定凶手就是这名黑衣人?” 褚良回答道:“是的,在此人身上发现的凶器与那五名死者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司马监使也和卑职看法一致。” “司马云,是吗?” 司马云躬身道:“回陛下,凶手便是此人!” 李璟正要继续发问,殿外忽然跑进一名老太监,神色甚为慌急,他从侧边绕到李璟面前,附耳道:“陛下,不好了,大理寺牢和天牢都被歹徒攻破啦!” “什么!”李璟一声惊呼,这一瞬间他胸中的怒火完全熄灭,被寒意所替代。 他已感受到某种危机,心绪渐渐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干的?” 那老太监道:“据御廷司的巡使说,有暗影团、暗杀会和景教之人的身影。” 李璟默然片刻,向外国使臣团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道:“摆驾御书房!” “陛下,那寿诞呢?”王德恭吃惊道。 李璟冷笑道:“有人给朕送了份大礼,朕总得去收一下,不教他们失望才是。” 说着大步离开了保德殿。 到了御书房,李璟详细问询了情况,得知天牢被劫走六名犯人,大理寺被劫走一人,他立刻下达命令:“叫司马云、诸葛断、落轻烟立刻来见朕!” 没一会儿,三人便同时到了,似乎都预感到李璟的召见。 落轻烟便是重楼首领,掌握着唐国的暗中力量,虽已快四十岁,但内功精深,看起来依然显得年轻貌美。 李璟先让那老太监将情况向三人说明,沉声道:“大理寺被劫走的冯延巳侄子暂且不提,但秘牢中的六名犯人全部被劫走了,这是朕无法容忍的,朕要你们不惜一切力量将他们捉回来。” 说着他向王德恭看了一眼,王德恭会意,端着一张托盘走到三人面前。 李璟道:“这是朕的金牌,此事由司马云全权负责,诸葛断和落轻烟从旁协助,追击过程中凭此金牌可调度沿府官员,他们的重要性你们应该都清楚,朕只有一个要求,生死不论,决不能让玄空身上的东西和李若真离开唐国境内!” 司马云领了金牌,与其他二人齐声道:“是!” 领命后三人弓着身子缓缓退出御书房。 “传旨,让卫君立刻来见我。”李璟吩咐道。 卫君是南唐禁军另一名统领,由于李璟空缺了禁军指挥使和都虞侯,因此左统领褚良和右统领卫军便是禁军最高长官。 刚入御书房,卫君便看到唐皇寒霜一般的神情,他已有很多年没见到陛下露出这种表情,心中一凛,看来宫中死人这件事定然另有后续。 “臣卫君叩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王德恭,将情况给卫将军说明一下。”李璟负着双手吩咐。 “是。”王德恭点了点头,将天牢被劫的事说了。 等王德恭说完,李璟语气凝重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应该清楚了吧,这次劫牢之事,背后有吴越国、汉国、清源和冯延庭余孽,我虽已派出了御廷司和重楼的人,但事关重大,你立即率领一万精骑追捕,以策万全。” “臣领旨。” 作为军人,卫君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将陛下交代下来的事办好,其他的没必要多问。 第184章 抽丝剥茧 司马云三人出了御书房,便立刻向天牢而去,半路上,一名重楼密探向落轻烟汇报:“楼主,派去监使钱府的弟兄回报,钱家几位夫人都消失了!” “知道了。”落轻烟随口道,她眼下可没功夫管这些小事。 行至天牢门口,三人遇到等待多时的凤天歌,他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已看不到了,神色一派严肃。 司马云急步上前:“天歌,你们几个都没事吧?” 听说大理寺大牢被打破后,他最关心的便是这几名手下的安危。 凤天歌低下头,沉声道:“龙腾中了廉泽的火云真气,受了重伤。” 司马云急道:“还救的回来吗?” “幸好他体内还残存着白莲圣女寒绵掌的寒气,我想应该能救回。” 司马云松了口气,自责道:“都怪我思虑不周。” 凤天歌摇了摇头:“他们谋划已久,又躲在暗处,我们很难防范。” 这时,一旁的落轻烟不耐烦道:“司马监使,眼下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吧!” 司马云瞪眼道:“我是主,你是副,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这一点。” 落轻烟暗哼一声,不再多言。 司马云又问:“天歌,天牢里什么情况,他们怎能一次救走这么多人?” 凤天歌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至秘牢,牢中所有东西都被翻了个遍,稻草已全部掀开,每间牢房角落处的大洞显的格外扎眼,特别是玄空的牢房,尽是黑洞。 诸葛断用力锤在玄空牢房的铁栏杆上,冷哼道:“原来是地道!” 他是名五十多岁的老者,相比矮小的司马云,显得高大许多。 司马云眉头皱起:“他们怎么挖的密道呢?” 落轻烟冷冷道:“我记得玄空最擅长的就是打地道吧。” 司马云摇头道:“那也不可能,天牢中没有工具,他就算再会挖,难道还能用手挖出去不成?” 落轻烟道:“也许他们想办法将工具送了进去呢?” “那更不可能!”司马云瞪眼道:“无论任何人进天牢,都会仔细搜查,凡是大一点的工具都不可能带进去!” 诸葛断摸着下巴道:“那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外面挖进来的了!” 落轻烟在密道旁蹲下身子,摇头道:“密道中方向难辩,就算是当年的盗神空空子复生,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诸葛断没好气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是土地爷帮他们挖的吗?” “天歌,你怎么看?”司马云见凤天歌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别的什么事,出言问道。 凤天歌正想着这些犯人与劫牢者的关系,闻言恍然道:“我下密道看过,从边缘落铲痕迹来看,应该是从天牢挖密道出去的。” 落轻烟心中得意,轻笑道:“怎样,我没说错吧。” 司马云对凤天歌十分信赖,立刻接受了这种说法,皱眉道:“那他们是如果将工具带入天牢的呢?” 凤天歌对身旁一名御廷司密探道:“去将吴八峰带来。” 那密探应了一声,没一会,便押着吴八峰进来了,凤天歌拍了拍他肩膀:“你将刚才对我说的事再对这几位大人说一遍。” 吴八峰扫了司马云三人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抿了抿嘴,缓缓开口:“大概是大半年前吧,陆续有人开始找上我了,他们以我全家性命要挟,要我将天牢中的犯人转移到秘牢之中,我为了家人安全,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不得已将三名犯人换入秘牢。” 司马云压住怒气问:“哪三人?” “花即落、宣飞、陆原。” 落轻烟冷冷问道:“威胁要你转移犯人之人,都长何模样?” 吴八峰咽了口口水,道:“要我转移宣飞的,是名面具怪人,要我转移花即落的,是名女子,要我转移陆原的,是名女子和大汉组合。” 司马云一惊,向凤天歌看去,凤天歌颔首:“转移宣飞的,应该就是和我交过手的暗杀会鬼脸使者。” “就算他们将人换进去了,那东西又是怎么带进去的呢?”司马云依旧有些困惑。 凤天歌拍了拍吴八峰的背,冷冷道:“这就要多亏我们的吴看守官了。” 吴八峰大叫:“我事先并不知道那东西是用来挖地道的啊!要是知道,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帮他们带进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诸葛断一把将吴八峰拎了起来。 吴八峰惊慌道:“他们每次让我带进去一个很小的方块,只比铜钱大一点,我都是穿在鞋子里带进去的。” “我明白了,他们先将部件一件件送进去,最后拼接起来,组成挖地道的工具。”落轻烟阴沉道,她虽没见过拼接的铲子类物品,但见过拼接而成的武器。 凤天歌低叹一声,道:“你们怎么不问问,是谁让吴八峰将东西送进去的?” “难道不是那面具怪人?”司马云惊道。 凤天歌摇了摇头:“是那名女子和大汉,也就是要吴八峰将陆原转移到秘牢之人!” 三人都愣了一下,实在想不到忽然又冒出个陆原! “莫非是参与了冯延庭一案那个逆贼?”司马云终于想起陆原的身份。 忽然间,他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不久前,他曾去过秘牢,当时他只顾着玄空、李若真和钱万千,却没有注意另三人。 也就是说当时那三人已经被换成陆原、宣飞和花即落了,而自己却对这三人视而未见。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决定还是将此事埋在心底好了。 凤天歌沉声道:“就是他。” 司马云定了定神,问:“此人不是冯延庭的人吗?怎么突然又和清源的人牵扯上?” “很简单,这说明冯延庭与清源、吴越国以及汉国早有勾结。”凤天歌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司马云沉吟不语,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古怪,令他一时理不清头绪。 这时,吴八峰又开口:“对了,他们还要我帮忙照应一人,那人时常去天牢看望陆原。” “是谁?” “苏-流-莺!”吴八峰一字一句道,他对这些人恨极,恨不得她们都被抓回来! “苏流莺之所以能进天牢,是齐王帮忙的!”吴八峰继续补充,反正他是死定了,能多牵扯些人也好。 司马云又惊又奇,想不到居然还牵涉到齐王。 不过眼下最重要之事是追踪犯人,他问道:“天歌,地道通向哪边你知道吗?” “我探过,出口在北门外一千米左右。” 司马云点了点头,说:“落楼主,劳烦你让手下探子从地道出口处追踪逃犯下落,不过不要打草惊蛇,追到后飞鸽传书将消息传回即可。” “了解。”落轻烟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秘牢,向宫内的重楼总堂而去。 司马云又对诸葛断吩咐:“诸葛兄,你立刻飞鸽传书,让齐门主立刻返回金陵城,而后挑选精干弟子,等重楼那边有消息后,我们便立刻追击!” 凤天歌插口道:“监使,我已让飞马亲自去少室山找齐门主了,敌人布置如此精巧,就算是重楼的人,估计也很难追上他们,而且跟在后面过于被动,不如以逸待劳更好。” 司马云对他的话十分重视,目露精光:“你知道他们会去哪?” 凤天歌点了点头,冷笑道:“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哪?”司马云和诸葛断齐声问道。 凤天歌嘴唇里缓缓吐出三个字:“乌江县!” “不错!”司马云眼神一亮:“当初老夫就是在那里抓到玄空的。” 第185章 乌江设伏 少室山,问剑锋 宽阔的问剑台之下,七零八落的站了几十名武林人士。 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看半步宗师挑战宗师的,这些人里最差的都是一流高手,平日里个个眼高于顶,然而此刻却皆大气都不敢出。 只因堂堂半步宗师的景教之主阿罗本,刚刚就死在了他们面前。 “鹰皇”齐恒看着景教弟子将阿罗本抬了下去,眼中精光闪动。 良久后,他终于放弃了毁掉阿罗本尸体的想法,向台下缓缓而去,人群自动给他让了条路。 一名青年几步迎了上来,递过一顶双尾幞头:“师傅,您果然赢了。” 五代时期的帽子和唐朝类似,后面有两个尾巴,被称为幞头。 想起阿罗本临死前的话,齐恒缓缓道:“我没有赢。”他将幞头一丝不苟的戴好,若不看他那双鹰眼,看起来倒有些像名中年秀才。 那青年叫莫川,是齐恒唯一的弟子,他不解道:“阿罗本都死了,自然是您赢了?” 齐恒摇了摇头:“只要景教不亡,阿罗本便不会死,他达到了将我引出金陵城的目的,所以是我输了。” 说着他目光向金陵看去,也不知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他明明已经死了呀。”莫川更加疑惑。 齐恒对这名弟子十分耐心,解释道:“景教有一种秘法,可以将一人的功力转移到另一人身上,阿罗本虽死了,但很快便会有新的教主继承他的功力,一年后等他熟悉这身功力后,便又是一个阿罗本。” 莫川惊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只听说活着可以传功,难道死了也能传?” 齐恒淡淡道:“不过是些邪门歪道罢了,他们这种方法虽可以让人迅速进入半步宗师领域,但毕竟不是自己功力,终身难窥宗师之境。” 语毕,领着大弟子向山下快步离去。 经过一颗槐树时,齐恒忽然停下了脚步,只见树下站立着一名长发披肩的白衣男子,他双目紧闭,似乎在闭目养神。 齐恒目视着白衣男子,淡淡道:“卓凌风,你也想挑战本座吗?” 莫川心中一惊,这才知道眼前之人竟是昆仑派掌门,“剑神”卓凌风,他听说卓凌风是个瞎子,难怪他一直闭着眼睛。 “还没到时候。”卓凌风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他的外貌一般温润。 齐恒不再多言,带着莫川向山下而去,莫川回头看了一眼卓凌风,问道:“师傅,剑神和阿罗本谁更厉害?” “阿罗本和白罗刹差不多,远不及卓凌风。”齐恒缓缓道。 莫川吃了一惊,道:“您的意思是阿罗本和白罗刹在半步宗师里是属于靠后的吗?” 齐恒点了点头:“他们的功力都不是自己修炼的,运用起来无法得心应手,不过白罗刹还年轻,将来也许能克服这一点。” “可白罗刹不是和柳相打成平手吗?” 莫川对那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却进入半步宗师的女子极有好感,忍不住为她辩护起来。 齐恒悠悠道:“白罗刹武功源自萧君行一脉,擅长轻功和化劲的功夫,只要不是武功高她太多的人,都很难胜她,不过在面对比自己稍弱的人时,她想胜出也会比较难。” 莫川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他发现师傅又停了下来,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一人凌空纵跃,向这边急速而来,却是御廷司的巡查使飞马。 齐恒眉头紧锁:“飞马居然亲自来了,金陵城那边莫非真出了大事?” …… 金陵城南下的官道上,卫君带领着五千骑兵已奔行了一日一夜,另外五千骑兵向东边追击,防止逃犯从东面逃入吴越国。 一路上,他收到很多关于逃犯行踪的消息,但他都没有过多关注,他想的很简单,只要自己能以最快速度抵达金陵府与宣州边界,封锁住边界线,再回头寸土式搜捕,抓到逃犯的希望最大。 乌江县。 北城门口,一名碧眼白袍人带着几名黑袍手下从北门入城,那人左右观望片刻,沿着主街行去,一路之上不少人因他们的奇装异服打量过来。 行至一间客栈,白袍人在客栈门外看到标记,微微一笑,大步走了进去。客栈内一名等待已久的黑袍人瞧见他后,恭敬行了一礼,带着他向二楼一间房间而去。 推门而入,房内早已等待着近十人,白袍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一身漆黑的廉泽,他此刻正抱手站在窗边。 除了廉泽,暗影团的三位堂主,暗杀会的鬼脸使者和路加法王也皆在此处,另外还有卢维义和被救出的冯克全。 路加法王瞧见白袍人后,上前行了一礼:“无为护法,您来了,教主那边怎么样?” 这白袍人便是景教无为、清净两护法之一的无为,他手指在胸前点了点,说:“教主蒙受主的召唤,已经去了天国,清净护法护送他的宝身回南汉了,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拿到东西了吗?” 赖清听后心中一震,阿罗本居然死了? 那景教吃的亏也太大了吧,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俩家伙脸上居然毫无悲色,还悠闲的问起了其他事,似乎他们教主真去了天国享福似的。 这一刻,他深刻的了解到宗教的可怕之处,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路加法王在胸前点了点,微笑道:“以教主的功劳,定能得主恩赐,在主的身边侍候。” 顿了下,他皱眉道:“东西还没到手,不过据可靠消息,东西就藏在此处,玄空很快就会过来取,但对方高手很多,我们这边没有把握,所以才飞鸽让您赶来。” “有廉宗主在,也没把握吗?”无为向廉泽看去。 “没有。”廉泽的回答十分简短。 面具男补充道:“对方除了白罗刹,还有马王爷马空明,再加上长臂侯祁震,都是江湖上最顶尖的人物。” 听到马空明的名字,无为心中一沉,两个半步宗师,再加上一个祁震,难怪他们没有把握。 “他们什么时候到?”他问道。 “不出差错的话,便在今夜。”面具男回答。 这时,廉泽忽然走到无为面前,缓缓开口:“我试试你武功。” “可以。”无为微微一笑。 话音刚落,廉泽便欺身而来,由于客栈房间狭小,两人又只是试探,因此皆站立在原地较量拳掌,没有用身法腾挪。 无为只觉廉泽手上的掌影一道快过一道,他知道廉泽有火云真气,虽料他不会对自己使用,但依然十分谨慎,尽量避免与他对掌。 坚持到五十多招时,无为被廉泽手掌架在脖子上,败下阵来。 他武功在路加法王之上,而且和阿罗本交手也能坚持一百招左右,原以为对上同级别的廉泽,应该也可以坚持一百招以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败了。 “廉宗主果然了得。”无为赞叹道,脸色有几分苍白。 “阿罗本坚持了多少招?”廉泽面无表情的问。 无为一愣,随即意识到廉泽问的是教主在鹰皇手下坚持了多少招,他沉声道:“教主接了九十六招后便败了。” 廉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阿罗本的事,安排道:“你武功不错,大致和邯林相当,到时你与邯林、杜冰缠住李若真,我拖住马空明。” 说到这里,他向赖清问:“对方还有谁?” 因修炼火云真气,他记性特别差。 赖清恭敬道:“还有祁震,花即落,玄空。” 廉泽皱眉:“祁震比较棘手。” “我来对付他!”面具男主动请缨。 廉泽看了他一眼,摇头:“你对付不了。” 面具男咬牙道:“那我兄弟二人一起对付他。” “你兄弟是谁?” 赖清凑近道:“宗主,就是卧底在对面那人,也是暗杀会的鬼脸使者。” 廉泽想了想道:“那可以。” 赖清微笑道:“花即落交给法王,由我去捉玄空。” 廉泽点头表示同意,再次走回窗边。 计议已定,众人纷纷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卢维义注意到冯克全脸色不太好,笑道:“大公子,你怎么了?” 冯克全低声道:“我们回去真的要和唐国打仗吗?直接逃去吴越不好吗?” 卢维义心中一沉,不过眼下冯克全还有用处,只好耐心解释:“我们现在只身逃去吴越,必不受吴越王待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重楼抓回去了,不如和吴越国合力,一同攻打唐国,只要我们立下功劳,将来吴越王必有重赏。” 冯克全皱眉道:“我怕宁**并不听我的。” 卢维义笑道:“您放心,军中有我许多心腹,只要您到时露个面,我就能稳住局势。” 冯克全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吧。”半年多的牢狱生活早已将他的菱角彻底磨平。 第186章 揪出内奸 窗外,夜幕渐渐降临。 无为忽然开口:“不知唐国朝廷有什么动静?” 赖清道:“李璟派出了御廷司、重楼和天鹰门,朝廷的禁军也出动了,不过我们早已做了布置,派出四路人马扰乱视听,他们想追过来时,我们想来已大功告成,离开此城了。” “你错了。”廉泽忽然睁开双眼,向窗外看去:“外面有人马调动,我们已被包围。” 这时候会来包围他们的人不用多想,必然是唐国人。 “这怎么会?”赖清愣住了。 “他们怎会来的如此之快!”面具男惊呼。 廉泽望着窗外,低沉着嗓音道:“齐恒也来了,除了他还有诸葛断、司马云、落轻烟。” 面具人心中一凉,一个箭步到了窗边,只见外面果然站立着许多人,除了廉泽说的那些人,还有凤天歌,飞马,天鹰门四大长老。 除此之外还有乌江县的衙役捕快,幸好御廷司、天鹰门和重楼的大队人马还没到,不然真的是插翅也难飞了。 廉泽面色依然冷淡,似乎他的脸上带了层冰脸面具,他平静道:“我可以拖住齐恒一盏茶时间,杜冰、邯林和...” 他沉默了一下,跳过无为的名字,继续道:“你们尽量拖住诸葛断他们,剩下的人想办法带着这两人突围,一盏茶时间后如果还没突围,大家就各自逃命去吧。” 他说的两人自然是卢维义和冯克全。 面具男用力握住剑柄:“只好如此了。” 廉泽淡淡道:“走屋顶,向东突围。”话声一落,消失在窗外。 面具男抓着卢维义,路加法王抓着冯克全,跟着从窗外跃到屋顶,其后是三堂主和无为。 面具人刚在屋顶落下,便看到客店后门外的空地上,廉泽与齐恒已激斗在一起,他还不及多看,一枚铜钱破空而来。 横剑击飞铜钱,他望着挡在身前的凤天歌,冷笑道:“手下败将也敢再来送死?” 凤天歌微笑道:“这回不妨再比试比试。”说着四枚铜钱甩了出去。 除了面具男被凤天歌拦住,路加法王也被飞马拦住了,赖清则遭到天鹰门两位长老合攻,另两位长老挡在了东面,看来已预计到他们要从东面撤退。 客栈前的空地上,司马云和杜冰斗在一起,他用的是一柄短刀,配合他矮小的身体,在近身缠斗时,往往会有极大的优势。 然而杜冰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剑法凌厉狠辣,他自知武功比司马云逊色一些,因此使用的都是一些两败俱伤的招式,司马云对付起来并不容易,虽占据了上风,但若想取胜,估计要几百招以后了。 另一边诸葛断对上了邯林,他用的是刚猛的拳法,邯林则是阴柔的掌法,虽说柔能可刚,但邯林功力毕竟不足,克制不了诸葛断的拳法,不过坚持个几百招倒也不难。 落轻烟与无为的战斗看起来更加激烈一些,她擅长身法,正以极高的速度,四面八方向无为猛攻,若她内力与诸葛断和司马云相当的话,倒可快速取胜,只可惜她身法虽快,内力却还不如无为,虽也占据了上风,但想取胜,估计比另两人更慢。 客店后门外,廉泽和齐恒的战斗则要凶险的多,二人转眼之间就斗了一百多招,廉泽苍白的脸色此刻已变的血红,这是火云真气用到极致的表现。 又和廉泽对了一掌后,齐恒眉头一皱,迅速将火云真气逼出体外,身形腾空而起,决定使出天鹰九变。 当年他就是用这套功夫与慕三段打成平手,夺得宗师的名号。 廉泽心中一沉,知道最凶险的时刻来了。他自己擅长的其实也是身法,准确来说是速度,但为了防止齐恒腾空,一直都催使着火云真气与齐恒近身缠斗。 只可惜火云真气对齐恒的影响并不大,无法将他拖在地面。 只见屋顶之上的高空中,齐恒身形一化为九,将廉泽包围在中心,每道身影仿佛都是真的一般,一道接一道的向下方的廉泽发起攻击,借着下落之势,他本就沉重的掌势变得更加恐怖。 下方的廉泽身体迅速旋转起来,周身形成一道红色的防护真气圈,齐恒每一道攻击皆被真气圈弹开。不过十几招后,廉泽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齐恒又发起一次攻击后,廉泽终于停止了旋转,单腿跪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齐恒淡淡道:“你虽比阿罗本强,但终究不是本座的对手。”说着九道身影合一,向廉泽发出最强的一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急速行来,一脚将廉泽踢到一边,代替他接了这一掌。 ……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 乌江城外, 当宣飞发现陆原几人并不打算入城,反而在城外一间废宅生起了火时,皱眉道:“陆兄,咱们为何不早些入城取玉玺呢?唐国的追兵可能马上就到了。” 陆原微笑道:“不急,咱们在进城前需要先做一件事。” “何事?”宣飞沉声道,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悄悄向陆原靠近。 这时马空明挡在了他面前,李若真堵住了他后路,祁震则站到陆原身后。 花即落瞧出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钱万千和玄空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站到了陆原旁边。 陆原在火堆里添了根木柴,轻声道:“宣兄,你已经在城里布下埋伏了吧。” 宣飞身体抖了一下,故作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原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咱们逃离秘牢时的情况吗?”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陆原道:“师姐告诉我,她听到你进入地道前,丢了什么东西在牢外地面上,从那时起,你就一直在暗中与某些人联系吧。” 钱万千大怒道:“混账东西,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人。” 花即落沉声道:“宣飞,陆兄说的是不是真的?” 宣飞双目缓缓闭上,默然无语。 陆原在火堆上添了根柴火,淡淡道:“那日你之所以向师姐发脾气,为的就是不让师姐给你逼毒,因为你怕她发现你并没有中软骨散的毒,对吗?” “是的。”宣飞平静道。 花即落大怒:“王八蛋,你竟敢利用李姑娘!” 陆原冷冷道:“后来我怕冤枉了你,便让师姐抽机会再提出给你逼毒,你果然拒绝了,我当时便断定你身上武功并未失去。” 宣飞苦笑道:“本来那日我们的人会来劫天牢,我便带着玄空从秘牢闯出去与他们会合,只可惜我没想到李姑娘竟然也恢复了武功。” 花即落恼火道:“如果李姑娘没有恢复武功,你是不是会将我们其他人杀了!” “我不知道。”宣飞望着地面道。 钱万千大骂:“这还用说,这王八蛋哪还会留我们活口!” 玄空皱眉道:“大哥,以你的武功,莫非瞧不出这家伙武功未失吗?” 马空明摇了摇头:“这小子应该是学了一种隐匿武功的心法,所以才躲过了我和李姑娘的眼睛。” 宣飞冷冷道:“不错,陆兄,若非我当日在休宁县隐藏了实力,你那名会劈空掌的手下可打不过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原凝视着他。 宣飞笑道:“陆大人,你要杀就杀,休想从我口中问到任何东西。” “那就太可惜了。”陆原叹了口气:“你若是坦诚以对,我们说不定还能合作。” 宣飞摇了摇头,并不信任陆原说辞。 陆原微笑道:“你知道我这一路上都在想什么吗?” “不知。” 陆原缓缓道:“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取唐国玉玺。” 其他几人闻言都吃惊的看向他。 宣飞心中一震:“陆兄,你的意思是?” 陆原轻声道:“宣兄足智多谋,不妨帮我设想一下,如果我现在取了玉玺后会有什么结果。” 宣飞沉吟片刻,双目一亮道:“不错,如果陆兄将来能立稳脚跟,能与唐国分庭抗礼,玉玺确实能起到许多作用。但现在陆兄实力还不足,若冒然取得的话只会将众人目光吸引,成为众矢之的,不仅唐国会急着攻伐你,其他势力也会针对你!” 陆原低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怀璧其罪,我并不想自己跑到火架上烤。” 宣飞惊喜道:“陆兄的意思是要将玉玺给我?” 玄空怒道:“你做梦!” 宣飞冷冷望着玄空:“你别忘了当年是谁花重金请你去偷的玉玺!” 玄空愣了一下,低下了头,他当年确实是收了留从效的钱去做的此事。 陆原又添了根木柴,轻声道:“那要看宣兄能不能说服我了,不然我也可以先将玉玺放在此处不取,等将来根基稳了,再取不迟。” 宣飞急道:“那就晚了,眼下唐国看似强大,其实已有许多隐患,我们若不能趁这个机会发展壮大,等唐国稳定了,将来我们都会被逐一击破。” 陆原淡淡道:“别我们我们的,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宣飞再无隐瞒:“我是暗杀会鬼脸使者之一,为清源节度使留从效将军效命,之前我奉留将军之命潜入歙县便是为了接近李姑娘,想办法将她带去清源。” 为了取信陆原,他免费送了一个大秘密。 第187章 清源之谋 陆原向李若真瞧了一眼,发觉她看似不在意,眨眼的速度却很快,显然心绪并不平静。 想来这件事应该让她很受打击吧,陆原心想,不过在他看来,这对李若真是件好事,因此并不打算安慰。 宣飞继续劝道:“陆兄,留帅拥兵十数万,士兵雄壮,兵多粮足,手下人才数不胜数,清源那边李先生早已部署好一切,只要玉玺到手,留帅便会利用玉玺遍发檄文,以清君侧的名义征讨唐国,吴越、南汉、南楚旧将刘言,宣州卢维义都会一同起兵响应。” “李先生是谁?”陆原挑了挑眉。 “是祁门县的一名大才,叫李子谦,当初我离开歙县时,特地去祁门县把他“请”到了清源,留帅与他一见如故,拜李先生为军师。” 果然是李子谦,陆原心中大骂,原来是宣飞这混蛋将自己境内的人才挖走了,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道:“卢维义是怎么回事?他不是逃到吴越了吗?” 宣飞此刻是知无不言,道:“我也是出来后才知道的,暗影团帮卢维义救了冯克全,有冯克全在手,卢维义便能控制宁**,在宣州起事。” 陆原心中一乐,这倒是件好事,宣州位于徽安府和金陵府中间,有卢维义在前面挡着,他们这边压力就会小很多。 他又问:“你们准备怎么发文讨缴?” 宣飞迟疑了一下,答道:“到时我们会说皇帝李璟被燕王李弘翼控制,暗中派人将玉玺给了留帅,让他带兵勤王。” 陆原吃惊道:“你们这么说有人信吗?” 宣飞微笑道:“李弘翼在军中极有威望,唐国人都知道,官场之人可能不会信,但民间百姓就不一样了,只要师出有名,将来攻打唐国州县时,百姓们的抵抗之心就会弱化许多。” 陆原听的目瞪口呆,脱口道:“你们干嘛不直接仿造一个假的玉玺?” 宣飞皱眉:“没有真品,如何仿造?” 陆原摸了摸鼻子,他的常识与这个时代有些差异,倒忘了这个时代造假技术还没那么高明。 他想了想,又道:“李弘翼毕竟是李璟儿子,怎么说也是皇家内斗,只怕没那么顺利。” 宣飞冷哼道:“皇家内斗照样会失去民心,楚国便是最好的例子。” 接着又循循劝诱道:“陆大人,你手下士兵缺少训练,又没有良将辅佐,人数虽有不少,却根本不是唐军对手,只有唐国乱起来,你才有生存的机会。” 陆原默默沉吟着,自己眼下最缺的便是时间,若是到时兵败,徽安府所有人,所有事都将跟着毁灭,他看了眼众人神色,见他们虽表情不一,却都望着自己,显然都在意着自己的决定。 古人比较在乎虚名,但身为现代人的陆原却不同,他更看中实利,得到玉玺虽能让他出名,但不会增加他任何实力,他也没有留从效的号召力联络四方。 结果很可能是唐皇震怒,举大兵以雷霆之势而来,他能挡住的机会微乎其微。 而将玉玺让给留从效,他将吸引火力,同时以他的实力,也能让唐国混乱,给自己可趁之机。 这一刻,陆原想到了孙策,他用玉玺与袁术换了三千兵马,建立江东基业,而袁术用玉玺称帝,最后却被群起而攻,最后忧郁而死。 陆原决定向孙策看齐。 “宣兄,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淡淡道。 宣飞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赞道:“陆大人果然是聪明人,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陆原沉声道:“我希望留将军得了玉玺后,能以唐皇的名义,封我为徽安军节度使!” “可以!”宣飞一口答应:“我保证,留帅绝不会拒绝!” 陆原点了点头,虽说只是口头承诺,但他此刻和留从效的敌人都是唐国,他相信留从效不会拒绝这种小事。 “陆大人,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去城中取玉玺吧!”宣飞催促道。 马空明谨慎道:“大人,让五弟告诉我位置,我和宣飞去就可以了,您不必以身犯险。” 宣飞急道:“既然都说开了,大家便都是自己人,我又怎会再加害陆大人?” 陆原想了想,问道:“宣兄,城中你们埋伏了些什么人?” 宣飞道:“有暗影团宗主廉泽和三位堂主,还有景教之人以及我暗杀会中人。” 祁震神色微变:“陆大人,廉泽也在的话,马大哥一个人去会有危险。” “那加上我师姐呢?” “万无一失。” 陆原点了点头,向李若真看去:“师姐,只能麻烦你和马兄、宣兄去一趟了,我们在城外等你们。” 李若真沉默良久,开口道:“好吧。” 本来这种小事,若是陆原开口,她不会有半分犹豫,但想到与宣飞同行,她心中便有些不痛快。 顿了顿,她补充道:“若是这家伙言语不实,我便杀了他。” 陆原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嘱咐道:“你们要记住,任务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安危!” 马空明大笑:“陆大人放心,有李姑娘与我同行,便是齐恒来了也不用担心。” 祁震进言道:“陆大人,此地绝非久留之地,特别是与马大哥和李姑娘分开后,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我认为我们应先行南下,离金陵府越远,便越安全。” 陆原沉吟片刻,对李若真和马空明道:“那我们先行一步,你们将玉玺给他们后快些追来,我们在宣州会合。” 二人都点头答应,这时,玄空走到马空明身边,将玉玺所在位置附耳告诉了他。 接下来,众人分成两队,李若真、马空明和宣飞三人向乌江城而去,陆原、祁震、花即落和玄空赶着夜路,继续南行。 此时城门已关,马空明三人直接翻墙入城,他们先向玄空当年藏玉玺的客栈而去,一路上并无埋伏,三人十分顺利的在一间客房的墙壁内取得了玉玺。 玉玺用一个黑包裹包住,马空明沉声道:“宣飞,东西就交给你了,你们答应的事可别忘了。” “等等。”宣飞急忙开口:“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按理说我们入城了,他们那边会立刻发现并找上我们才对。” 马空明皱眉道:“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宣飞摇了摇头:“他们并没有告诉我。” 就在这时,三人听到街上两人谈话,其中一人道:“听说北门附近的来福客栈,有朝廷御廷司的人在抓捕越狱犯人,那伙犯人凶的很,还会飞哩!” 宣飞心中一急,大声道:“不好,咱们快去救援。” 李若真此时又戴上了面纱,冷淡道:“师弟只让我们将东西给你,并未让我们帮你救人!” 宣飞焦急道:“冯克全也在那边,若是他被抓回去了,宁**就无法控制,到时候宁**就会和朝廷禁军一起攻打你们,陆原就完了!” 李若真转头望向马空明:“他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是的吧!”马空明抓了抓脑袋,也不是很确定。 李若真微微颔:“那便去救吧!” 说着,三人一路急行向北,远远便看到激斗在一起的两拨人马,马空明将局势扫了一眼,惊道:“廉泽快不行了,我去助他。” 说着掏出酒葫芦喝起酒来。 “你这是干嘛?”李若真对马空明说去救人,却忽然喝起酒来的行为十分不解。 宣飞悠悠道:“我曾听传闻说,马王爷体内的龙泉真气与酒气混合后会爆发出恐怖的威力,现在看来这个传闻是真的了。” 马空明“咕噜咕噜”将一葫芦酒喝完,大笑道:“痛快。” 话语一落,身形急纵,瞬间跃到廉泽身边,一脚将他踢开,使出龙阳掌最强的一招“龙血玄黄”迎上齐恒的“天鹰九变”。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乌江城仿佛都因为这一击震动了一下,正在交战的所有人都向发出声响之处看去,只见马空明整个小腿都陷入地面。 齐恒则被震到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落在了地上。 第188章 整顿吏治 宣飞望着鬼脸使者道:“李姑娘,帮我救冯克全和卢维义,只要他们获救,对陆大人就会有极大的帮助。” 他知道只有扯上陆原,李若真才会出手相救。 李若真果然点了点头,身形瞬间向屋顶掠去,两根飘带同时攻向凤天歌和飞马,宣飞则缠住天鹰门两名长老,面具男和路加法王成功向东逃脱! 齐恒看了一眼二人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眼白罗刹,最后目光放在接了自己天鹰九变最强一掌,却毫发无损的马空明身上。 “难怪别人说你是宗师下第一人,难怪北方江湖将你与慕宇相提并论,你果然名不虚传。”齐恒淡淡道。 马空明哈哈一笑:“过奖了,我也是依靠酒力才能勉强接你这一掌,等我酒劲过了,就打不过你了。” 齐恒挑眉道:“你的意思是只要酒劲在,就不惧我了吗?” 马空明微微一笑:“可以这么说。” 此时因马空明和李若真的到来,双方力量对比发生变化,而且人已经被救走,想要去追击的话必须先过了白罗刹这一关,而这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此司马云明白,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利了,甚至连自己,都有了阵亡的风险。 但陛下已下了严旨,就算现在形势不利,也容不得他后退半步。 而且他已发出消息,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禁军骑兵就能赶到,只要大军到了,任凭多高明的武功,也绝对无法抵挡。 对峙片刻后,双方再次缠斗在一起。 这次是边追边打,因为马空明和廉泽等人的目标是逃跑,再加上他们整体实力强过对方,有马空明缠住鹰皇,其他人最终都得以顺利逃脱。 乌江城外。 此刻天色已现黎明,面具男望着离去的马空明和李若真,不解道:“他们为何会来救我们?”他问的对象自然是宣飞。 宣飞没有多废话,将玉玺取了出来:“我内应的身份被他们发现了,不过经过我的劝说,陆原决定将玉玺献给留帅。” “这……”面具男惊呆了。 便在这时,廉泽忽然问道:“那个陆原到底是什么人?”目光依然望着马空明等人离去的方向。 宣飞道:“他是前徽安府府尹,不过整个徽安府依然掌握之在他手中。” “他这是要投靠我们吗?”面具男吃惊道。 他一向知道自己这名哥哥足智多谋,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口才,竟然靠张嘴,就将玉玺得到了。 宣飞摇头:“不,他只是知道自己没能力持有这东西,所以才献了出来。” 赖清笑道:“算他还有自知之明,不然我吴越大军打过去,他小小徽安府安能抗衡?” 无为护法道:“既如此,玉玺就归留帅吧,我等要回南汉复命,就此告辞。” 语毕,与路加法王一同离去。 廉泽没有理无为,又问道:“马空明还有李若真,和那个陆原是什么关系?” 他的关注点依然在马空明和李若真身上,顺带对与二人一路的陆原多了几分兴趣。 宣飞沉声道:“马空明是他属下,李若真应该……应该是他女人吧。” 面具男听的又惊又怒,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收马空明为手下也就罢了,居然还将李若真收入房中? 卢维义双目中精光闪动,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 徽安府,团练衙门。 秦幽谕趁着吃饭的时候,向陆雨瞳说道:“陆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有几天你就能看到他了!” 小女孩一怔,眼泪不知不觉便落下来了。 自从陆原走后,她又变的孤僻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功,很少和旁人说话,偶尔憋不住了,会去找林仁肇比武,狠狠打他一顿,发泄心中闷气。 二人吃的东西很简单,一荤一素,秦幽谕给陆雨瞳夹了块肉,说:“我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了,没把你照顾好,你都长瘦了,陆兄回来定要怪我。” 陆雨瞳擦了擦眼泪道:“不是,姐姐很辛苦,哥哥回来了姐姐就可以休息了。” 她人虽小,但早熟的很,感受得到秦幽谕是真心对自己好,也知道她比自己辛苦的多。 秦幽谕摸了摸她小脑袋,笑道:“真乖。” 二人吃完饭后,秦幽谕又打算去大营,虽说徽安府军队目前能参加战斗,但训练时间太短,远比不上朝廷精锐禁军,因此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才刚出门,孙少清派人来报,曹茵和苏流莺回来了,已到了县衙。 秦幽谕立刻转道向县衙而去。 经过几个月的翻修,原来有些破旧的歙县县衙雄壮了不少,宽阔的大门上挂着一张精致牌匾,上面印着“徽安府”三个大字。 秦幽谕径直步入二堂书房,原来有些偏小的书房也变得极为宽阔,秦幽谕微微一笑,心想霍文亮总算做了件好事,陆郎回来后大家再集议时,就用不着都站着了。 书房内,府衙重要官员都来了,皆围着苏流莺和曹茵询问金陵城中的情况。 秦幽谕也靠了过去,默默听着苏流莺讲述京师中关于陆原之事。 只听苏流莺煞有介事道:“你们是不知道那里有多复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幸好曹妹妹运筹帷幄,我们这才化险为夷!” 曹茵被她夸的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道:“你们别听她胡说,能逃出来其实是多亏了陆大人自己,组装的木铲也是你们送过来的,我可不敢居功。” 孙少清笑道:“别谦虚了,原哥回来后定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于你。” 曹茵嘴巴张了张,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时,秦幽谕忽然注意到张德仲不在,问道:“张老先生还在休宁县吗?” 纪阑抚须道:“是的,休宁以前是江槐大本营,那里的吏治最难整顿,张兄已去了一个多月了,相信事应该处理的差不多了,等休宁那边处理好,整个徽安府官场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秦幽谕点了点头,有她派出的一营兵马保护,她并不担心张德仲的安危。 …… 休宁县。 张德仲化名张居,已在县城内微服私访许久。 他已探明,整个休宁县,包括县令、县丞、县尉和经学博士在内的整个官场,都已勾结成一个贪腐系统,要想攻破这个系统,只能通过眼前这名捕快了。 翠仙居内,此刻张德仲和一名休宁捕快正坐在一起吃饭,身旁还跟着铁铮和段兴。 二人如今皆是徽安府捕快,因为他们曾救过马空明性命,因此张德仲十分感激二人,时常将二人带在身边。 这名捕快叫王振,他以前本是休宁捕头,只因调查了一件不该查的案子,被贬为捕快,若非他岳父是开化县尉,只怕连命都未必留的下来。 王振摇了摇头,苦笑道:“张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帮您,实在是小人手上并无证据。” 张德仲皱眉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向铁铮打了个眼色,自己则向酒楼大门而去。 王振心中一惊,问:“大人,您不管休宁县了吗?” 铁铮冷哼道:“你们休宁人自己都不管,我们家大人哪还有时间浪费在这里,实话告诉你,本来秦将军准备直接用武力手段将休宁县整个一锅端,是我们家大人苦苦相劝,说不能伤及无辜之人,这才亲自过来调查了一个多月!” 段兴配合道:“可不是吗?我们大人多忙啊,哪有功夫一直耗在这!” 王振急道:“没有证据,怎能随意抓人?” 铁铮没好气道:“秦将军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们那些当兵的哪有什么耐心,一向都是先抓人,后取证!” 此时,张德仲已走到翠仙居门口,他似乎这才注意到铁离和段兴没跟上来,远远招手道:“还多说什么,赶紧过来。” 铁离和段兴还没过去,王振已急奔了过去,跪在张德仲面前:“张大人,求您救救休宁县百姓吧!” 张德仲转过身,负手道:“没有证据,老夫也是有心无力。” 王振急道:“小人有证据!” 张德仲微不可查的一笑:“哦?在何处?” 王振道:“就在小人家中,不过只有县丞官商勾结的证据,其他官员的证据已被卑职毁了。” 第189章 县令孔谦 张德仲沉吟片刻后,问:“你怕不怕死?” 王振咬了咬牙道:“小人不怕死!”事到如今,他只好豁出去了。 张德仲笑道:“那好,你先去将证据取来给本官,而后去告诉海县令,另外县丞、博士和县尉也一并通知,就说你已将他们所有人贪污的证据给了本官,叫他们立刻来这里向我认罪!” 王振惊道:“大人,这样太危险了,他们很可能会谋害您!” 张德仲抚须笑道:“正要叫他们犯上作乱,省的我一一去审问了,快去吧,我自有安排。” 王振点头去了,张德仲吩咐道:“段兴,去叫耿校尉做好准备。” “是。”段兴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没过多久,一队衙役将翠仙居团团包围,县令海康带着县丞、县尉和博士进了酒楼。 目光一扫,他立刻看到了张德仲,冷笑一声,他走了过来,拱手道:“下官拜见少尹大人。” 铁铮大怒:“你们这是做什么?想造反不成?” 海康阴恻恻道:“不敢,不过张大人似乎对下官有什么误会,下官想请张大人去县衙一趟,向您解释一下。” 张德仲淡淡道:“王振呢?” 这时衙役早已清散了百姓,酒楼内再无闲人,海康说话也不再顾忌。 他冷冷道:“那狗东西向张大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已被下官打入大牢。” 张德仲点了点头,向那群衙役问道:“谁是捕头?” 其中一名满脸横肉的衙役上前,冷冷道:“在下便是捕头,张大人找小人何事?” 海康大笑道:“这人是下官侄子,张大人莫非还想策反他不成?” 张德仲摇了摇头:“看来确实是没救了。”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密集的震动声,海康惊慌道:“什么声音?” 不等旁人回话,外面已出现一队马队,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些人便制服了客栈外的衙役。 一名穿着铠甲的小将进入客栈,身后跟着铁铮和名书生,他快步走到张德仲面前,拱手道:“张大人,末将来迟否?” “耿将军来的正好,将这些人都拿下吧。”张德仲笑道,接着对那名书生道:“孔谦,从现在起,你便是休宁县令了,我给你留三百军马,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你了。” 这书生便是歙县的司户佐孔谦,他因一直跟随着陆原,忠心耿耿,终于受到了重用。 孔谦微笑道:“张大人放心,属下定会治理好此县。” 张德仲又道:“对了,休宁县官场虽贪污**,商业治理的却不错,那名市令可以重用,另外有一名叫王振的捕快也可以重用。” “属下明白了。” 之后,张德仲便带着铁铮和段兴离去了。 耿校尉指着身边一名军官,向孔谦介绍:“孔县令,这是我手下潘跃,目前担任都头,我将他留着给你调用。” 说着不等孔谦回话,也快步跟着离去了,秦幽谕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张德仲,因此他寸步也不敢多离。 孔谦在张德仲之前坐的桌子上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考着什么。 潘跃指着海康等人道:“县令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置?” 听到“县令大人”几个字,孔谦下意识的站起身,随即摇了摇头,失笑一声,在他心目中,县令大人四个字基本上和陆原划上等号,他还以为陆原来了。 想到今后自己也能治理一方土地了,他正觉得有些得意,忽听海康道:“孔县令,只要你肯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三千两银子!” 孔谦心中一惊,微笑道:“你一个县令就值三千两吗?” 潘跃闻言眉头一皱,不过并未说话。 海康咬牙道:“最多五千两,再多就没有了。” 孔谦向县丞和县尉问道:“你们呢?” 那县丞欣喜道:“下官愿献两千两!” 县尉和博士默然无语,也不知道是没钱了还是心灰意冷了。 孔谦笑道:“潘都头,你都听到了吧,他们身上最少有七千两银子,我将他们交给你了,你想办法帮我把钱“问”出来。” 潘跃狞笑道:“大人放心,末将最擅长“问”东西了!” 海康大骂:“王八蛋,你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潘跃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再出声,老子拔了你舌头!” 孔谦不再理会四人,一路行至休宁县县衙门口,他正准备进去,忽然想到了陆大人刚来县衙时的情景,心中一动,大叫道:“来人,叫全县官吏出来见我!” 立刻有军士进县衙将人都叫了出来。 由于县衙内的官员都被他抓了,出来的都是一些胥吏。 孔谦从袖子里拿出徽安府任命书和徽安府自制官凭,朗声道:“我是新任休宁县县令,录事是谁,出来检验一下任命书!”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在下便是录事。” 孔谦先是一惊,随即大笑:“这不是李文诚大人吗?怎么,您没跟着江刺史去信州吗?” 李文诚牙齿几乎要咬碎,孔谦以前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出,如今居然也敢笑话自己,但他毕竟是个识时务之人,低声道:“江槐哪能跟陆大人相比,在下是自愿留在休宁的。” 孔谦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咱们毕竟是旧识,交情是不一样的,只要你不主动跟我过不去,我会重用你的。” 李文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县令大人。” 孔谦道:“对了,任命书和官凭检查一下吧?” 李文诚拿起来看了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大人,这官凭和以前的不一样啊,任命书也没有吏部印章。” 孔谦淡淡道:“如今徽安府官凭都用这种新的,你去徽安府和其他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另外以后官员任命只看徽安府印章,不用管吏部印章,懂了吗?” 李文诚心中一惊,忙道:“属下明白了。” …… 张德仲离开休宁县后,本来还准备坐马车去开化县,他儿子张渡目前担任开化县县令,因此有些担心他治理不好,惹人非议。 然而行至半路,忽然有徽安府衙役快马而来,那衙役道:“张大人,秦将军让您立刻回去!” 张德仲心中一动,急道:“是不是陆大人回来了?” 那衙役道:“秦将军没说。” 张德仲急急道:“调头,去徽安城!” …… 八月初八,临近夜晚。 金陵府与宣州之间的边界处,陆原五人骑着马,组成二一二的阵型,在一条小路上急行。 突然一阵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五人不得不停下马,幸好马上包袱中准备了蓑衣,五人立即换上。 骑在前面的祁震大声道:“大人,雨势甚急,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找间客店歇息一晚吧。” “可这荒郊野外,哪里有客店?”陆原皱眉道。 玄空插口道:“陆大人,前方不远处就有一间客店。”他当年谋夺玉玺时计划过逃跑路线,因此对金陵府地形十分熟悉。 “好,那咱们赶紧过去。” 骑行没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一间野店,客店大门紧闭,祁震上前拍了拍门,店门立刻打开。 开门之人在五人身上打量了一下,看到陆原后,他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一下,问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宿一晚,给我们备四间宽敞整洁的上房,再给马喂些上好的草料。”祁震说。 “客官,对不住,小店客房已满,要不您在大堂对付一晚吧。” 见祁震向自己看来,陆原点头道:“将就一晚就是。” “得嘞,小二,快去帮客人喂马。”开门之人大喊。 “知道了,掌柜的。”一名店伴打扮的瘦小青年应了一声,小跑了过来。 原来那名开门之人便是客店老板。 由于这间客店客舍宽大,打扫的也十分干净整洁,是过往客商最喜欢投宿的一间客栈,再加上外间下大雨,因此客店大堂早已坐满了人。 陆原几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又让掌柜的上酒上菜,酒刚一上,花即落便喝了起来,他一路上一言不发,显得心事重重。 第190章 吴王李煜 同样是喝酒,花即落是闷着喝,钱万千和玄空则是开怀畅饮,对于久在牢笼中的他们来说,这自由的美妙感受,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这时,从陆原邻桌传来争吵声,只听一名北方口音的壮硕男子大声道: “要不是我们周国在北边挡着辽国,那些如狼似虎的契丹人早已南下,灭了咱们汉人江山,阮兄,你别去唐国了,还是去周国更好,我们周国皇帝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一名金陵口音的男子摇头道:“一派胡言,你们北方人早已被蛮化,荒废礼教,打仗只知道蛮干,不知谋略,怎敌的过我们唐国,要不是你们在那横杵着,我们早灭掉契丹人,夺回燕云十六州了,阮兄,你别听他的,去唐国,唐皇陛下定会赏识你的。” 陆原向那桌看去,只见桌旁坐了三人,其中两人对坐着,正在争论,中间夹着一人,那人身形极为矮小,正在左右看来看去,似乎不知道该听谁的。 那名北方口音的男子气急而笑:“你们是没见过契丹人的骑兵,那黑压压的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动起来时仿佛地震一般,你小子见了,保准尿都要吓出来。” 他说话嗓门极大,原本喧哗一片的大堂都被他声音给压下去了。 一名身穿宝蓝色锦服的少年插口道:“唐国也有骑兵,未必就不如契丹人。” 北方口音的男子向少年那桌看了一眼,不禁眼前一亮,原来那少年不仅衣着华贵,连容貌也极为俊秀,而且他旁边还有一名艳丽的少女,真可谓是金童玉女。 再加上几名站立在二人身后的保镖,不用想也知道这少年定然出身大户人家。 “这位小公子,你们唐国的骑兵打打楚国嘛,那还行,若是碰上契丹骑兵,嘿嘿——”男子说到这里,住口不言,对这名公子哥,他明显要客气许多。 “碰上又如何?”少年皱眉道,似乎并不明白大汉的言外之意。 “公子,此人的意思是咱们唐国骑兵打不过契丹骑兵,不过你不用介意,他这些话您听听就好,他们北方人只会吹牛和内讧,还把燕云十六州丢了,根本成不了事。”那名金陵口音的男子开口道。 “那是石敬瑭那狗贼做的混账事,关我们周国什么事?”北方口音的男子大怒。 “兄台不必介意,他们唐国人就喜欢逞口头威风,打起仗来,既不如你们周国,也不如我们吴越国。”一名杭州口音的男子笑道。 陆原在一旁听的哑然失笑,从这些商人身上,就能看出天下局势,周国瞧不起南方诸国,而唐国对周国虎视眈眈,一心想要问鼎中原,吴越国则想联合周国,对抗唐国。 那名北方口音的男子冷哼一声,道:“用说的估计你们明白不了,等你们唐国的秀才兵碰到契丹人了,便知道厉害了,阮兄,明日你便随我一同北上去开封,将占城稻进献给朝廷,绝不会错。” 金陵口音的男子嘲讽道:“等我们碰到契丹兵了,要么是你们周国被契丹人灭了,要么是被我们唐国灭了。” 听到“占城稻”这三个字,陆原陡然一惊,这种稻谷在历史中可谓极为有名,属于早稻,耐旱,既能和晚稻配合组成为双季稻,大大增加了谷物产量,又能有效防止旱灾。 在北宋时期,江南地区便已经大面积种植了。 历史中宋朝种植此稻是慢慢试探性种植,但陆原早已知道这种稻谷是良稻,因此若是他能得到种子,便能迅速推广种植,如此便能养活更多百姓。 想到这里,他目光紧紧盯着那名矮小男子,寻思着一定要想个法儿得到此人,徽安府粮食产量不足,需要向外购买粮食,但如果有了这种稻谷,便可自足。 “我还是先去金陵试试吧。”那名矮小男子笑着开口,说的却是福州口音。 北方口音的男子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陆原正想着怎么接近那名矮小男子,从客店外忽然走进一名小二,他在客店老板耳边说了什么,那老板神色微变,向陆原这一桌走了过来。 靠近后,他压低声音道:“官军马上就会搜过来了,陆兄赶紧随我去后堂躲避一下。” 陆原大吃一惊,问:“你是?” “陆兄忘记我的声音了吗?”客店老板微微一笑。 陆原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你是蒙孝?”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陆兄赶紧随我来。”蒙孝眨了眨眼,低声道。 随后又大声道:“客官,您要吃的鲫鱼真的没有了,不信的话可以去后厨看一下。” 陆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配合道:“我就不信,看就看,赶紧带路。”同时用眼色向其他几人示意。 跟着蒙孝,陆原几人行至后堂,蒙孝带着五人进入仓库,随后在地板上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地道。 “陆兄,你们先在下面躲一下吧。” “蒙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原问。 蒙孝正要开口,客店外忽然响起马蹄声,而且声音密集,最起码有百骑以上。 “诸位在这里躲好,我先去前面应付一下,等会再向陆兄解释。”蒙孝交代了一句,便急急出了仓库。 “大人,此人可信吗?”祁震沉声问道。 “可以信任。”陆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蒙孝刚回到大堂,便看到一群官军直接破门而入,他急忙上前:“官爷,您这是做什么?小店可是合法经营。” 那带头官军正准备说话,忽然瞥见那名俊俏公子,脸色大变,急忙上前叩首:“末将林放,见过吴王殿下。” 其他官军见头领跪了,急忙跟着跪下,见所有官军都跪了下来,客店中的百姓也都跟着跪下。 一时间,客栈中除了俊秀少年那一桌,所有人都跪下了。 这名公子哥正是李璟六子,吴王李煜。 “难得和你出来散散心,又被搅了。”李煜望着那名少女,苦笑道。 那少女姓周名娥皇,是户部尚书周宗之女,因周宗曾做过皇子们的老师,再加上李煜只比周娥皇小一岁,二人年岁相近,又都喜好音律诗词,因此打小起,关系便极好。 “你赶紧让他们起来吧。”少女催促道。 “都起来吧。”李煜淡淡道,向那名北方口音的男子问道:“这便是我们唐国的军人,你现在还觉得都是秀才兵吗?” “小人不敢,请殿下恕罪。”男子又跪了下去,声音透着惶恐。 周娥皇劝道:“人家是周国人,自然维护他们国家,你别为难他。” “那就看在娥皇姐面上,饶了你这一回。”李煜哼了一声,向林放问道:“这位将军,你们这么兴师动众,是要抓什么犯人吗?” “启禀吴王殿下,末将是奉卫统领之命,搜查沿路所有客店,抓捕从天牢逃走的犯人。” 林放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七张画像。 除了陆原等六名从天牢逃出来的,还有冯克全的画像,不过除了玄空因为是惯犯,画像十分相像,其他几人画的都不太像。 看到玄空的画像,周娥皇用手捂着嘴,惊呼:“这人不是——” “这人小人见过!”蒙孝见周娥皇开口,急忙插嘴。 “哦?你在哪见过?”林放急忙问道。 “就在刚才,他们刚刚来住店,却忽然说什么要吃鲫鱼,小店没有这种食材,他们还非要去后堂看,现在应该就在后堂。”蒙孝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不好,他们要逃!吴王殿下,末将还有命在身,您看——” “你们抓人去吧,不必管我。” “是!”林放带着人急忙向后堂而去,行至厨房,除了厨师外一个人都没有,但后门却是大开的,一名店小二正一脸惊诧的站在后门口。 “刚才那五个人呢?”林放急声问道。 “他们从后门跑了,小人问他们去哪他们也不说。”店小二满脸惊慌。 “追!”林放大喝一声,带着人从后门去了。 第191章 望穿秋水 等他们走远,蒙孝这才回到仓库,掀开木板,对着地道说:“陆兄,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走出密道,由于地下空间狭窄,众人身上都有些尘土, 玄空嘟囔道:“这密道挖的也太差劲了。” 蒙孝笑道:“临时挖的,还请见谅。” “蒙兄,这次多亏你了。”陆原拱手道。 蒙孝微微一笑:“陆兄客气了,能在此处等到陆兄,看来老天爷并不想让蒙某离开沙场。” 陆原惊道:“你特意在此等我吗?” 蒙孝微微颔首:“不错,自从我听说冯延庭被刺杀,你被朝廷的人抓走后,我便去了趟歙县,在那里待了几天,我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玄空奇道。 “自然是发现歙县还在陆大人掌握之中了。”钱万千笑呵呵道。 蒙孝向钱万千看了一眼,笑道:“这位兄台说的极是,发现这一点后,我便猜测陆兄必定有什么谋划,很可能会逃出生天,于是在金陵府与宣州边境走了几躺,将此处客栈买了下来。” 钱万千笑:“哈哈,兄弟真是个妙人,想来是猜到陆大人若是从金陵逃出,必然会经过此处。” 蒙孝平静道:“阁下过奖了,前方与宣州交界处已被禁军设了关卡,诸位决不能再走官道了。” 钱万千沉声道:“他们来的好快啊!” 事到如今,他宁愿死,也绝不愿被抓回天牢。 “以我对蒙兄的了解,想来蒙兄应该已有应对之策吧。”陆原微笑道。 蒙孝哈哈笑道:“知我者,陆兄也,我确实猜到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早已提前找好小路。这是地图,陆兄赶紧从小路走吧!” 说着将地图递过来。 “蒙兄不随我一同走吗?”陆原问。 “我留在此处打探唐军动向,更为有利。”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如果陆原又被抓获,他还能伺机相救。 “也好,不过我有件事想拜托蒙兄。”陆原郑重道。 蒙孝微笑道:“陆兄是想得到那名福州商人吧。” 陆原吃惊道:“蒙兄怎知?” “自从陆兄进店,我可是一直暗暗关注着你呢,陆兄放心,此人就交给我了。” “如此拜托了。”陆原拱了拱手,与其他几人一起从后门离开了。 通过蒙孝给的地图,众人沿着小路顺利抵达宣州,并且在宣城会和了李若真二人。 而后一路无事,赶了几天路后,时隔大半年后,陆原终于回到了徽安府。 …… 徽安府,夜。 江南的八月,天气依然有些燥热,唯有到了夜晚,徐徐夜风吹过,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清凉。 张府中,张紫依正在教林仁肇功课,陆雨瞳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其实若是她想学,张紫依自然愿意一起教她, 只可惜小女孩性子极为高傲,张紫依每次提及此事,都被她拒绝。 距离陆原来到歙县已有一年多了,如今的林仁肇已快十四岁,身形越来越高大,神情也越来越沉稳,不止是张紫依,就连俞逊也说过,此子将来必为人杰。 不过在面对陆雨瞳时,林仁肇依然是当初黄口县那个小男孩,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挨欺负的份。 正当张紫依教林仁肇春秋时,门外传来管家的惊呼声:“姑爷回来了!” 陆雨瞳反应最快,火速冲了出去,林仁肇则望向张紫依,等着她的指示。 张紫依心中虽惊喜无限,神色却还算平静,淡淡道:“你师傅回来了,咱们一起出去瞧瞧吧。” “是。”林仁肇笑道,跟在张紫依身后,一起出了门。 门廊之下,张紫依看到了马空明,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更令她惊奇的是,在他旁边与他笑着说话之人,竟然是五哥玄空! “相公,你回来了,五哥,好久不见!”张紫依微笑道,目光中隐隐有泪珠闪动。 玄空感慨道:“六妹,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马空明看到张紫依后,二话不说,紧紧将她拥在了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马空明听到岳父张德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空明,陆大人回来了吗?” 马空明赶紧松开妻子,笑道:“回来了,一切都很顺利。” “好,好,那老夫放心了。”张德仲大笑一声,转身走了。 林仁肇左右看遍,都没发现陆雨瞳的身影,问道:“师傅,雨瞳呢?” 马空明瞪眼道:“半年不见,和师傅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你小子武功没有荒废吧!” 林仁肇微笑道:“师傅说的哪里话,有师母细心教导,徒儿武艺怎会荒废。” “相公,你是觉得我教不好你徒弟吗?”张紫依淡淡道。 马空明狠狠瞪了林仁肇一眼,赶紧向张紫依赔笑:“紫妹,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武功虽比你高,教徒弟哪比得上你。” 玄空在一旁瞧的目瞪口呆,他实在难以想象在他心中英明神武的大哥,居然还有这一面。 “你知道就好。”张紫依淡淡道:“雨瞳回家了吗?” “可不是,那小姑娘见到我便问陆大人是不是回来了,我告诉她陆大人去了团练衙门后,她便心急火燎的去了。” 张紫依幽幽一叹:“她等这天也不知等了多久。” …… 一路施展着轻功,陆雨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团练衙门。 当她在大堂看到哥哥那熟悉的身影时,她眼泪唰的一下就留下来了,如同炮弹一般向他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陆原接住小女孩,后退了几步。 幸好他武功小有所成,否则这一撞只怕要被她撞出内伤,他轻轻拍着小女孩后背,微笑道:“雨瞳,你这段时间很难挨吧,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 “哥哥!”陆雨瞳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尽情发泄一番后,她情绪慢慢恢复,从陆原身上滑了下来。 四顾一瞧,这才注意到屋中站立着许多人,其中还有不少陌生人。 当她看到李若真时,惊喜道:“师傅,哥哥把你救回来了吗?” 李若真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陆雨瞳心情大好,乖乖站立在哥哥身边,小手牢牢拉着他的大手,向屋中其他人打量着。 秦姐姐和孙姐姐自然都在,秦姐姐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神情却有些疲惫,陆雨瞳知道她肯定是累坏了,之前一直强撑着,看到哥哥回来后,终于不用再勉强自己。 孙姐姐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目光还会时不时会看向师傅,似乎对师傅颇为在意。 其余人她便都不认识了,有一个大眼睛的男子对上自己目光后,冲她咧嘴一笑,陆雨瞳赶紧挪开视线。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陆原,我已履行了我的承诺,将你送到了徽安府,这便告辞了。” 陆雨瞳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名穿着粉衣服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像女人。 “花即落,这一路上你又没出什么力,也好意思说送?”钱万千不客气的说道。 花即落点了点头,黯然道:“不错,不错。” 说着向李若真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陆原急忙开口道:“不知花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若是没有好去处,何不留在徽安府?” “在外漂泊多年,是时侯回家了。”花即落苦笑一声,拱手去了。 他当年无意间瞧见李若真容貌后,便如痴如狂,苦苦追求了她几年,只可惜遭到无情拒绝,后来为了忘记李若真,他开始尝试找其他女人。 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天下女子都比不上李若真,极度痛苦之下,他渐渐变得自暴自弃,游戏人生,甚至干起了采花的勾当,只想要通过其他痛苦,来驱除这相思的痛苦。 身为擒龙堡少主,干了这种败坏家族名誉的事后,他自然无颜再回到家中。 但经过天牢之事后,他终于死心,心神格外疲惫,这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只有家。 第192章 久别重逢 花即落走后,李若真也向陆原告辞:“师弟,那我回玉凤寨了。” 陆原点了点头道:“师姐离开多日,傅雷他们估计担心坏了,早点回去也好,过几日我便去找师姐,将玉凤寨搬到徽安城附近,到时候师姐也来帮我,可好?” 李若真已知道陆原打算自立,再不用担心给他添麻烦了,她轻轻一笑道:“我听你的,不过我擅长的只有武功和破案,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你擅长的是听案吧,陆原有些无语,开口道:“不如师姐来给我做保镖吧。” 李若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 说着又向陆雨瞳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这时,钱万千也开口道:“陆大人,不知我家夫人在哪?” 孙少清开口道:“我让人带你去吧。” “呃……好,多谢了。”他还不明白孙少清是什么人,不过见陆原没反对,也就答应了。 等他走后,整个大堂内,便只剩陆原一家人了。 忽然之间,陆原只觉一阵香风袭来,秦幽谕和他紧紧抱在了一起,紧接着后背一阵柔腻,却是孙少清也抱了过来,紧接着大腿一紧,陆雨瞳紧紧抱了上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陆原与秦幽谕分开,微笑道:“我回来了。” 秦幽谕用力点了点头,目光紧紧望着他,似乎要把他瞧个够。 陆原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一张椅子上,走到她身后,轻轻揉着她的肩膀。 这次重逢,秦幽谕皮肤变黑了,面容也憔悴了,不再像离开时那么英姿飒爽。 她牺牲的东西对许多女子来说视若性命,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够尽快回来,她不怕自己变丑了,自己不再像以前那么爱她了吗? 陆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对秦幽谕无限的怜惜。 “谕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陆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能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 这时,孙少清走了过来,抱住他手臂,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委屈道:“原哥。” 陆原拍了拍她肩膀,轻声道:“你也辛苦了。” 秦幽谕没有回话,陆原低头一看,竟发现她睡着了。 …… 离开团练衙门,钱万千在孙少清一名手下的带领下,行至徽安府东南区的一间大宅。 只见大宅朱漆大门上挂着一匾,上书“钱府”两个鎏金大字,钱万千在宅子大门口打量了一会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上前拍了拍大门后,他背对着大门而立。 开门的是随几位夫人一起逃走的管家钱六,看见门外站着一道背影,他问道:“你谁啊?” “钱六,连我的背影都认不出来了吗?” 钱六浑身一个激灵,朝着门内大吼:“老爷回来了。” 说着走到钱万千面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哽咽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钱万千淡淡道:“你好歹是我钱府的大管家,别动不动就哭。” 钱六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是。” 站起身,他扶着钱万千向门内而去。 刚走在回廊上,只见十几名女子提着裙子奔跑而来,尤其是最前面的五名夫人,瞧见丈夫后皆泣不成声。 见这些妇人围着自己哭哭啼啼,钱万千不耐烦道:“好了,进大堂说话。” 说着将挡在身前的三夫人推开,走到远远站立的李雪梅身边,拉着她小手向大堂而去,其他几名夫人赶紧跟了上去。 在堂内上首坐下,钱万千笑道:“雪梅,这次你做的很好,老爷我决定娶你过门,以后你就是这钱府的六夫人了!” 李雪梅脸孔微红道:“谢老爷。” 五夫人轻笑道:“老爷,您真有本事,在大牢待着也能想办法救我们脱困。” 钱万千心中好不得意,笑道:“那当然了,你老爷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顿了顿,他问道:“对了,这宅子不错,是谁挑选的?” 二夫人邀功道:“是妾身去牙行听人推荐,这才叫雪梅买下来哩,而且价格也并不贵,只要四万两千两银子。” 钱万千狐疑道:“这宅子有多大?” 二夫人得意道:“有近二十亩呢!” “不对,这种宅子怎么可能这么便宜,是不是风水不好?”钱万千疑心病发作。 二夫人娇嗔道:“老爷太小看妾身了,人家早请人看过风水,是上好的福地呢,听说这里原先住的是一陈姓大商,后来好像是与水匪勾结被官府抄家了,这里的宅子便是官府委托牙行售卖的。” 钱万千疑虑尽消,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 这时,四夫人端着一碗老母鸡汤进了大堂,笑道:“老爷,您补补身子。” 钱万千一口将鸡汤喝干,只觉全身说不出的通爽,他郑重道:“雪梅,咱们在杭州的马场还有多少马?” “八千多匹。” “再去买些,凑足一万匹,运到徽安府来。” “老爷,您是想献给官府吗?”李雪梅十分精明。 见钱万千点头,大夫人埋怨道:“老爷,您不是都给官府捐了五十万两吗?咱们如今产业都只剩一半不到了,何必再往外送钱?” 钱万千哼道:“妇人之见,若不是防着陆原不守承诺,我早就将这些马给他了,咱们以后就要在此处扎根了,若是徽安府被朝廷打下来,就像当年在福州一样,有再多钱那也都会进别人腰包。” 大夫人娇哼一声,显然并没有听进去。 钱万千又问:“徽安城如今最有势力的家族打听清楚没?” 李雪梅道:“打听清楚了,最有钱的是孙家、王家和岳家,最有势的是金家和张家。” 钱万千点了点头,道:“平常过节时给这五家送礼。” 三夫人不解道:“老爷,不用给府尹大人送吗?” 钱万千微笑道:“你老爷我这双眼睛认人那是准准的,陆府尹这种人送礼是没用的,要想和他维持好关系,要用其他手段。” 李雪梅最先反应过来,心想:“看来老爷送的一万匹马应该就是这个目的了。” 大夫人只喜欢收礼,对给别人送礼的事毫无兴趣,转移话题道:“老爷,咱们家是不是该多请些护院了!” 钱万千狠狠一拍大腿:“不错,老爷这回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被一群二流货色给骗了,最少也要找一流高手,而且最少得有个像祁震那样的人震场面,花再多钱也行。” 他自从见到马空明和李若真,眼光变的极刁,哪里知道祁震这样的人在江湖上也是凤毛麟角,就算是花即落和金元武那个级别,也不是轻易能请到的。 大夫人笑道:“妾身已经打听过了,徽安府最出名的两家武行分别是鹰爪门和铁枪门,要不要妾身去问问?” 钱万钱瞪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少出去抛头露面,再说了,你懂什么是一流高手吗?这事我自会亲自去办。” 大夫人委屈的点了点头。 钱万千笑道:“说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 忽然他站起身,大声道:“老爷我出来之前便想好了要做两件事,第一就是娶雪梅,那自不必多说,现在该是去做第二件事了!” 众夫人齐声问道:“何事?” 钱万千大笑:“去酒楼吃他个三天三夜!” …… 翌日。 秦幽谕睁开双眼时,向窗外一瞧,发现竟然日上三竿了。 她从来没有睡这么晚过,赶紧起身,简单梳洗起来。 这时,门外的赵真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微笑道:“将军,您神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秦幽谕责备道:“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是大人吩咐的,让我不要吵醒您。” “陆郎来过了吗?”秦幽谕一边问,一边穿起衣服。 忽然,她发现屋中摆了一副女将军服。 “这是?” 赵真微笑道:“陆大人刚才来看过您,见您睡的香,便离去了,这件衣服是他走时留下来的,说您以后都不必再穿男装了。” 秦幽谕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衣服,双眼渐渐朦胧。 第193章 白首之约 迅速穿好衣服,她问道:“陆郎在哪?” “孙小姐刚来,大人正在大堂内和她说话。”赵真答道。 秦幽谕点了点头,向大堂而去,果然在大堂发现二人正在交谈,陆雨瞳也在一旁坐着,一手拿着一个包子吃着,别人都是吃完一个再吃另一个,她却是两手的包子轮流吃。 也不知陆原说了什么,孙少清笑个不停,忽然,她注意到秦幽谕进入大堂,快步走了过来,拉着她手道:“姐姐,你气色好多了。” “是吗,我倒没什么感觉。”秦幽谕摸了摸自己脸颊,好奇道:“陆郎,你们在说什么呢?” 陆原笑道:“我正在听清儿汇报最近徽安府发生的一些事,你来的正好,等会我也想听你说说军队方面的事。” 秦幽谕点了点头,在陆雨瞳旁边坐下,只听孙少清说道:“这半年来,咱们徽安府商业发展很快,今年秋税有四十万两,这里面张老先生整肃吏治也起到了很大作用,除徽安城外,休宁和开化两县贡献税收最多,其他六县暂时还有待发展。” 陆原点了点头,郑重道:“从今以后,咱们徽安府就可以自给自足,税收不用再上缴了,官员俸禄军饷都由我们自己提供,需要计算一下财政收入和支出。” 孙少清得意道:“我早计算过了,若是我们不再缴税,咱们徽安府一年收入是八十万两左右,军费大概是二十万两,所有官员俸禄支出不过两万两银子,还有近六十万两盈余呢。” 陆原经过这一番牢狱经历,看待事情冷静了许多,并不像孙少清那么兴奋,转而向秦幽谕问:“谕儿,军队情况怎么样?” “咱们军队目前已有两万五千人,皆已训练完毕,随时可以参加作战!” 就为了这简单的一句话,她忙碌了大半年。 陆原微笑道:“很好,吴越国派人救走了冯克全,宁**很可能马上会掌握在卢维义手上,我相信有这两万五千人,再加上唐国如今的乱局,我们定能守过这一关。” “乱局?”秦幽谕疑惑道。 陆原解释道:“这次金陵之行,我无意间得到了唐国玉玺,不过我把玉玺给了留从效,他准备利用玉玺发文讨缴唐国,攻打唐国州县,吴越国和南汉也很有可能一同出兵。” 孙少清惊呼道:“原哥,你干嘛给他啊,咱们可以自己留着啊。” 秦幽谕瞬间想通其中道理,微笑道:“陆郎应该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咱们如今的实力,玉玺在我们手上只会惹来祸端。” “那也太便宜留从效了吧。”孙少清嘟囔道,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露出喜色:“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唐国乱起来,咱们就能借机坐大起来。” 陆原微微一笑,如今这番局面确实是他半年前难以想象的,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谕儿,你派人去召集府内文武重要官员吧,咱们是时侯开一个会了。” “好。”秦幽谕笑着点头,将赵真喊进大堂,交代她去办此事。 孙少清开口道:“原哥,那个霍文亮怎么处理,要不要杀了祭旗?” 陆原见她一张俏脸布满寒霜,奇道:“怎么,他得罪你了?” 孙少清低着头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用他祭旗很合适。” 秦幽谕暗笑一声,她知道孙少清是因为霍文亮吃过她豆腐,这才怀恨在心。 陆原摇头道:“不必如此,放他回去吧。” “哦。”孙少清点了点头,显得有些遗憾。 这时,秦幽谕开口道:“陆郎,苏妹妹这次为了你连家都丢了,你也该去见见她了。” 孙少清点头附和:“对啊对啊,苏姐姐这次可是出了大力。” 想起苏流莺这段日子的帮助,陆原长叹一声:“他确实付出了很多。” 说到这里,他对两位未婚妻露出歉然的表情:“就是有些委屈了你们。” 秦幽谕摇了摇头道:“陆郎,不必说了,若是没有苏小姐,你我很可能无法重逢,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你准备何时娶我过门?” 听到她的话,孙少清和陆雨瞳同时向陆原望去。 陆原回想起二人当初在竹屋的约定,心中升起一片柔情,轻声道:“等我们这次击退唐军,我就娶你过门。” 孙少清委屈道:“原哥,那我呢?” 陆原微微一笑,道:“当然也是一并娶过门了,还有流莺。” 陆雨瞳跟着道:“哥哥,那我呢?”她纯属是瞎凑热闹。 陆原哑然失笑:“你啊,到时候给你三位姐姐当伴娘!” “好啊好啊!”陆雨瞳嘻嘻一笑。 秦幽谕终身大事敲定,心中充满喜悦,微笑道:“陆郎,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炒竹笋!” “我去做竹笋炒肉!”陆雨瞳听到做饭,立刻抢着道。 “原哥,我学了道竹笋烧鸡块,这便去给你做!”孙少清不甘示弱。 听到这些菜名,陆原又想起了苏流莺,她在牢里给自己送饭的情景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了。 “你们去做饭,我去接流莺。” 秦幽谕嘱咐道:“陆郎,出门时记得带上祁震。” “好。”陆原应了一声,离开了团练衙门。 …… 苏流莺居住的小院中。 鱼儿正蹲坐在大门口吃瓜子,不时回头看一下,只等着小姐来哄自己时,就做出假哭的样子给她看。 她刚才因为对搬到徽安府不满,和小姐大吵了一架,她极度怀疑自家小姐是让人胁迫搬过来的,匆匆忙忙的,不仅许多家具没带,连金陵府的房子都没来得及卖。 如今住在这么一间小院子里,自己心爱的几件衣服也没了,她自然是心中不满,只可惜小姐似乎被人灌了迷汤,不肯听自己的。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名青年,身旁还跟着名病鬼,那病鬼正是胁迫自家小姐的几人之一。 她心中虽恼怒,但人家会武功讶,也只好将情绪憋在心里,瞪了那病鬼一眼,快步向内宅跑去,连门都不敢关。 陆原瞧见门口一个胖丫头见到二人后像看到鬼一样跑走了,心中微觉诧异。 穿门而入,他在庭院看见一名高挑女子,祁震认识这女子,开口道:“锦姑娘,你家小姐在哪?” 锦儿看了眼陆原,暗中猜测,莫非他就是曹姑娘和小姐要营救的大官? 她轻声道:“小姐在书房看书,请随我来。” 进入书房,陆原看到了苏流莺。 她正在看一本什么书,听到推门声,抬头一看,惊喜道:“陆原,你终于回来了!” “是的,今天刚到徽安府。”陆原微笑。 锦儿和祁震都识趣的走远了。 苏流莺款款走到陆原面前,拉着他手推到椅子上坐下,轻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烹茶。”说着就向门外去了。 陆原背靠在椅子上,随手拿起苏流莺刚才看的书籍,竟然是本论语。 这姑娘还真好学啊,陆原不禁感叹,拿着论语翻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书籍有催眠作用,他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陆原感觉有人在摇自己,意识渐渐恢复,睁眼一瞧,眼前出现一张俏丽的容颜,正是烹好茶的苏流莺。 瞧见陆原醒了,她温柔道:“陆原,你是不是太累了,要睡去我床上睡吧,这里容易着凉。” “是你这里的环境太容易让人犯困了。”陆原笑道,忽然他想起家中还有人等待,急忙站起身道:“流莺,去我家吃饭吧,吃定亲饭!” “什么定亲饭?”苏流莺低着头,羞涩道。 陆原将她横腰抱起,在苏流莺尖叫声中大步出了书房,笑道:“自然是吃了饭,便是我陆原的未婚妻了!” 苏流莺轻锤了他几下,嗔道:“别这样,让人家看到不好。” 陆原左右一看,刚好看到一名胖丫头正躲在门后惊恐的看着自己,对上自己目光后,她如同受惊吓的兔子般,飞奔而去。 这姑娘胆子也忒小了吧,陆原无奈将苏流莺放下,牵着她向家中返回。 一路之上,苏流莺透露出想去书院当教习的想法,她轻声道:“这几天,纪老先生来找过我好几次,希望我能去府学当女教习。” “那很好啊,说不定你这个“女诗仙”能多教几个小诗仙出来。”陆原笑道。 苏流莺嗔怪的横了他一眼,道:“没个正经。” 回到团练营衙门大堂时,桌上早已摆满了饭菜,瞧见秦幽谕和孙少清后,苏流莺挣脱陆原的手,走到二人面前款款行礼道:“秦姐姐好,孙妹妹好。” 秦幽谕微笑着点了点头,孙少清上前拉住她手,调笑道:“如今可真成姐妹了。” 说着拉住她在桌旁坐下。 饭桌上,孙少清和苏流莺相识已久,自然话题不少,秦幽谕话虽少,但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再加上陆原故意搞怪,饭桌气氛极好。 正谈笑间,一名陆原不认识的女官走入大堂,向秦幽谕和陆原拱手道:“府尹大人,秦将军,刚才有府衙衙役来报,说府衙外有一名叫蒙孝的人想求见府尹大人。” “哈哈,蒙兄到了。”陆原一拍手掌,大喜道。 第194章 羽翼渐丰 徽安府,二堂。 所有徽安府主要官员皆已到齐,不过这次陆原并未将所有人叫入书房,而是让众人都在二堂等候。 蒙孝正襟危坐的坐在大堂内,他是生面孔,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惹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刚才他去求见陆原时,陆原直接让他来这里等候。 就在这时,他旁边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蒙孝?” 蒙孝转头一看,只见身前站立着一名极为高大的男子,他惊愕道:“俞逊?” 他这一声音量不低,顿时惹来许多不满的视线,不少人心想,这两人明明不过是刚投靠的,竟然也敢在此处张扬,太不像话。 蒙孝也意识到刚才声音过大,急忙拉着俞逊坐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在这?莫非陆大人真的去请你了吗?” “听你这话,看来你把我介绍给陆大人了,是吗?”俞逊微笑道。 “不错,他以前去请过我,我向他举荐了你。” 俞逊点了点头,挑眉道:“他没去找我,是我自己过来的。” 蒙孝愣了一下,感慨道:“真没想到我和你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世事本就无常,没什么好奇怪的。”俞逊淡淡道。 “不过有你在此处,我总算多了几分信心。”蒙孝微笑。 俞逊摇了摇头道:“你太小看这位陆大人了,就算没有我,对他影响也不会太大,你莫不是以为他手下会打仗的只有你我二人吧。” 蒙孝左右看了一眼,问道:“俞兄的意思是陆大人手下还有良将?” “可不仅仅是良将,在这多待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了。”俞逊嘴角扬起, 说完便起身离开,走到一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起神来。 蒙孝在这里唯一认识的就只有俞逊,本以为俞逊和他情况相同,两人正好可以多交流交流,见俞逊如此冷淡,心中微感失望。 在这之后,文官都被叫进去了,出来时脸上都带着郑重的表情。 文官之后,终于轮到武将了,包括蒙孝在内的所有武官都被叫进书房。 刚进书房,只见书房内除了陆原外,还有名女将军,二人脸上都带着严肃的表情。 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陆原沉声道:“从今往后,我打算割据徽安府自立,你等可愿追随?” 他如今造反已是明面上的事了,并不怕消息泄露。 “我等愿意追随。”蒙孝跟着众人齐声道。 “很好。”陆原脸上表情如同冬去春来,微笑道:“徽安府如今兵马有两万五千人,我准备分为十军,每军两千五百人。” 蒙孝心中一震,他愿以为陆原不过万人,没想到居然有两万五千人了,这可相当于半个宁**了! “接下来我们商议一下如何抵御唐军,各位尽管畅所欲言。” 秦泉最先开口:“大人,属下以为可以派四名将军分别镇守北面的绩溪城、西面的祁门城,南面的婺源城和开化城,只要唐军久攻不破,自会退去。” 他说的正是秦幽谕的策略。 “陆大人,如果您将水军给我统领,我可以打下睦州城!”俞逊目光炯炯道。 陆原望着这名陌生男子,眉头微皱,秦幽谕附耳道:“陆郎,此人是你在金陵时投靠过来的武将俞逊,颇有才干。” 咦,这名字好像听过,陆原目光撇到蒙孝时心中一震,俞逊不就是蒙孝推荐的那个人吗?没想到他居然投靠过来了! 对此人,陆原还是比较看中的,他耐心解释道:“眼下没必要与吴越开战。” “可吴越国随时威胁着徽安府东面,若是他们出兵偷袭,徽安城恐会失手。”俞逊坚持道。 蒙孝目光望向俞逊,十分不解,作为刚刚投靠之人,应该低调收敛才对,怎可如此锋芒毕露? 见陆原依旧沉吟不语,俞逊微一沉吟,问道:“大人,不知您将来攻取天下时,准备先南还是先北?” 陆原一惊,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问道:“那依你之意呢?” “若是先北后南,则会长期腹背受敌,极为不利。”他这番话显然是说先南后北更好。 这关系到整个徽安府将来的战略,陆原向其他人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秦幽谕微笑道:“俞校尉言之有理,我们若是对付唐国,只会给北方中原政权机会,若是他们灭了唐国,形势对我们将极为不利,不如让唐国先顶着周国,我们则先攻伐吴越国。这次防御战,东面对吴越国不设防,确实有极大隐患。” “先南后北,我同意,打下吴越国,便有了出海口,可以更容易买到北方战马,也是好事。不过眼下就对吴越国动手,我以为还太早了些。”秦泉开口道。 “陆大人,打下杭州作为根基,确实是上策,让俞校尉防守东面,远比不设防要妥当。” 蒙孝见有人开口了,便将自己的看法也说了出来,他只说让俞逊防守,并不支持他主动进攻。 马空明朗声道:“大人,我三弟最擅长水战,他既然说能打下睦州,我相信他定有成算。” 他是唯一支持俞逊攻打睦州的。 听到几人分析,陆原沉吟片刻,做出决定:“那这样吧,便由俞校尉训练水军,防守东面。” 俞逊眼睛闭上了几秒,再睁开时眼中闪烁着极为锐利的光芒,他拱手道:“陆大人,如果吴越打过来,光靠防守是很难守住的,我之所以提出攻打睦州,就是以攻代守,只要我打下睦州,在他们没有夺回睦州前,绝不会来进犯徽安府。” “他们如果打过来,真的守不住吗?”陆原沉声问道。 “是的,吴越国若是攻打我们,十有**是派衣锦军,若是水战末将还有办法,但他们很可能直接从唐山走陆路进攻,陆战的话,末将没有把握抵挡住五万衣锦军。” “可就算打下睦州,他们一样可以走陆路打过来。”陆原不解道。 “不会,睦州在杭州上游,只要睦州失手,杭州就如同头悬利剑,吴越王绝不会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必定调衣锦军夺回睦州!” 陆原沉吟许久,颔首道:“那好,只要吴越国有向我们进军的动向,我便准你攻打睦州,如何?” “末将领命!”俞逊点头道,能争取到这种情况,他已经十分满意。 身为徽安府之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保证徽安府不失,至于打下睦州,他相信会有机会的。 在这之后,陆原和众武将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其中最让人关心的是各路守将的人选。 最终由陆原拍定各路守将人选,他最信任的自然是秦氏姐弟,北面由秦幽谕率领一万大军镇守,她也被任命为左统领,刚全、耿青调给她做副手。 西面由秦泉率领五千人镇守,他被任命为右统领,楚雄为副手。 南面则由金元武和马空明各带两千五百人镇守,二人被任命为都将,陈末和元庆给金元武做副手,祁震给马空明做副手。 东面则由俞逊率领两千五百名水军防守,同时准备好睦州攻略,就算这次不打睦州,不代表将来不打,不过他的第一任务还是防守徽安府。 最后两千五百人由蒙孝统领,居中策应,相当于救火队,徐前和罗泰给他做副手。 陆原严肃道:“唐军随时可能打过来,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三天准备时间,三日后,各路将领都必须领军出发,到自己的守地驻扎。” “是。”众人齐声领命。 陆原又道:“另外任命侯开山为亲卫军统领,立即征一支两千五百人的亲卫兵。” 侯开山振奋道:“属下领命。” “那这次集议就到这里,你们都退下吧,蒙孝留下。” 蒙孝自然知道陆原留下他的目的,等其他人离开后,不等陆原开口,便说道:“陆大人,那名福州商人已在我府中,您要见见他吗?” 陆原微笑道:“不用,我之后会安排官员直接过去找他,明年就开始种植那种稻谷。” 蒙孝吃了一惊,提醒道:“大人,那稻谷在福州那边长的好,在咱们这边未必就能长的好。” 陆原淡淡道:“你放心,这事我自有考量,他手上有多少种子?” “一百石!” 陆原摇头道:“这不够,你让他继续去福州取种,至少要一千石,你可以告诉他,我愿意用每石一两的价格收种子。” “属下明白了。”蒙孝点头道。 他并不是个只知道打仗的莽将,自己虽不擅长内政,却深知内政的重要性。 陆原对占城稻如此看中,表现的又十分有自信,在蒙孝看来,他便是那种擅长内政的统帅。 擅长打仗的统帅也许能强盛一时,但只要打输几场,很可能迅速衰落,而擅长内政的统帅不同,就算打输了也不会伤筋动骨,打胜了就会越变越强,也只有这样的统帅,才有机会笑到最后,才值得他去追随。 第195章 玉凤四将 作为如今徽安府最有势力的几大势力之一,长威镖局大门上的牌匾早已改成“金府”两个大字。 后宅花园内,金兰芝正在石桌上奋笔疾书,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陆大人和哥哥终于回来了,她一下觉得轻松了许多,今天便偷懒跑回家中写野史。 她写的都是一些从爹爹那里听说过的江湖传闻,再加上她自己脑袋里的想象,动笔之后灵感层出不穷,写的十分带劲。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却是自家大哥金元武。 金兰芝将握着的手放在身后,赔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金元武皱眉道:“上衙时间,你为何会在家中?” 金兰芝哼道:“大哥还不是一样,干嘛说我?” 金元武沉声道:“我明日就要领兵去开化了,今日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金兰芝羡慕道:“你真好,可以带那么多人去打架,哪像我,快一个月了都没和人动过手。” “我是去行军打仗的,可不是打架。”金元武摇了摇头道:“算了,不提这个了,我找你是有事让你帮我去做。” 金兰芝笑嘻嘻道:“大哥有事尽管吩咐,小妹无不从命。” “原先我是想让你请几天假,帮我走一趟富阳县。” “小妹明白了,是去接嫂子吧,没问题,我明天就去请假,帮你把嫂子接回来!” 金元武皱眉道:“如果不想干捕头了,不如干脆辞了吧。” 金兰芝叫道:“谁不想干了,今天只是碰巧在家罢了,你要是还想让我帮你接嫂子,就别管我。” 金元武摇了摇头:“那我不管了,你去富阳后去看看夏姑娘情况怎么样,我听鲁姑娘说她爹爹丢了官,你问问她们一家人愿不愿意来徽安府,若是肯来,我会找机会向大人举荐他爹爹。” 金兰芝锤了自家哥哥一下:“你怎么这么木啊,难怪人家夏姑娘要走,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话,就说希望她来徽安府,自己很想她吗?非要扯上公事。” 金元武脸一板道:“就按我说的去做,我走了。”说着大步离去。 金兰芝冲着他背影吐了吐舌头,哼道:“照你那样说,就算有十个嫂子都要跑光,有个不靠谱的哥哥,做妹妹的就是要辛苦些。” 忽然她灵机一动,将写的本子拿出来,决定将哥哥和夏姑娘的故事加入自己之中。 写了好长一段,她见天色已黑,展元估计要回来了,心道:“该去买菜了。” 她负责买菜,忙了一天的展元回来后还要负责做饭,夫妻二人上下关系十分明确。 等她买完菜回来,展元果然早早就到家了,做好饭菜后,展元先盛好饭菜送给房间躺着的母亲,他母亲身体越来越差,连床都下不了,只能买一名丫头专门伺候。 与展母说了几句闲话,展元回到大堂,与金兰芝一起吃饭。 趴了几口饭,展元忽然道:“对了,兰芝,袁大人让你以后上下衙时都去衙门里报到一下,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躲在家里偷懒。” 金兰芝脸孔一热道:“知道了。” 心中哀叹一声,自己好日子看来到头了,以前展元是她的上级,自然管不到她,想偷懒就偷懒,那个袁弛也真是的,自己不就一天没去报道吗?至于就去找展哥吗? 陆原回来后又调整了官职,当初他便是打算让展元当判官,袁弛当推官,不过被朝调换了一下,如今他都造反了,自然不必再管朝廷,又换了回来。 这时,金兰芝将自己要请假去睦州的事向丈夫说了,展元点头道:“既然是大师兄的拜托,那就去吧,不过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金兰芝笑着点头,吃了两口饭,她问道:“对了,展哥,你现在在衙门里都做什么啊?” 展元苦着脸道:“现在主要是帮着张少尹处理各县官员调任,以及许多杂事,我真想和袁大人换换,毕竟以前都是我管刑狱之类的事。” 金兰芝巴不得他去做推官,好方便自己偷懒,给他夹了快肉,蛊惑道:“那很好啊,你去和节帅说,和袁弛换换。” “那怎么行,判官是从五品,推官正六品,我再熬一段时间好了,以后肯定还会升官的。” 金兰芝将他碗里的肉夹回来自己吃了,哼道:“不就是一级吗?这么斤斤计较。” 展元摇头道:“你是不知道这一级将来会有多大影响,等咱们将来地盘大了,节帅说不定会开设朝廷,尚书令自然是张德仲大人做,我说不定能做个中书令!” 金兰芝吃了一惊,没想到展元居然有这么大野心,她自己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并没有更多的奢求,只想求安稳。 展元又道:“兰芝,我让你和岳父说的事你说了没有?” 金兰芝正在想着心事,闻言惊道:“什么事?” 展元皱眉道:“当然是我们搬出金府的事啊,咱们也该自己成家了,总不好老住在金府里。” 金兰芝低声道:“我觉得和爹爹大哥住在一起挺好呀,出去住房子可不好找。” 展元对这事十分坚持:“母亲希望我们出去住,我现在一个月也有二十两俸禄,再加上你的三两,可以先租间像侯兄家那样的宅子,等过个几年,咱们就出去买自己的宅子。” “我知道了。”金兰芝心中虽有些不舍,但也能理解相公想成家的心思。 翌日。 展元在判官衙忙碌了一上午,终于整理好新任一批官员名单,他们原来都是歙县吏员,陆原被关期间,他们依然忠心耿耿,如今自然得到重用。 不过对于徽安府欠缺的官员来说,这些人远远不够,张少尹都开始劝陆大人开科考试,选一批优秀人才为官。 展元拿着名单准备去给陆原审批,本来这种事让小吏去就行了,但他做事最是谨慎不过,喜欢亲力亲为。 到了书房,他发现除了陆原外,还有四名不认识的汉子,看起来都有武功。 这四人正是傅雷、荆彻、姜云和尉迟旦。 陆原今早去了一趟玉凤村,将迁村的事交代了一下。 李若真向陆原提出一个要求,让他给傅雷四人一个差使,据李若真所说,这四人都是大唐将门之后,她希望陆原能让四人从军。 这种送上来的人才陆原自然是一口吃下,他眼下正缺军官。 “节帅,这是刚选好的一批官员名单。”展元将名单递了过去。 “知道了,你去忙吧。” 展元又看了傅雷几人一眼,这才离去。 “你们去吧。”陆原将写好的信交给了傅雷。 他将四人分派了出去,傅雷被派去绩溪城秦幽谕手下听用,荆彻被调去祁门城秦泉手下,尉迟旦被调去婺源城马空明手下,而姜云则被调到开化城金元武手下。 “多谢大人。”傅雷四人齐声道,说着离开了书房。 他们之前得罪了陆原,尤其是姜云,对陆原冷嘲热讽,如今陆原真的救回李若真,他既感激又愧疚,决定在陆原手下好好效力,立功赎罪。 陆原又忙了一阵,中午下衙的鼓声响起,他心中一松,向后宅行去。 经过这几天的整顿,他的生活又回到了过去的模式,每天处理着各种公文,不过相比以前,现在大多数都是与军事相关的。 大部分只需他过目一下就可以了,想忙的话可以忙,想轻松的话也容易,全凭自己。 不过想到朝廷大军压境,他自然轻松不起来,虽说自己已经做了许多准备,为此还去金陵府天牢蹲了半年多。 但自从回到徽安府后,经历过最开始的喜悦之后,紧接而来的是压力,自己毕竟只有一府之地,而敌人是整个唐国。 幸好和他一起造反的还有留从效、卢维义和刘言,总算不用独自面对唐国,眼下是最关键的一关,只要渡过这关,自己才真正算得上割据一方! 第196章 清源军师 想着心事,他回到了后宅庭院,如今的后宅再不是他和陆雨瞳两个人了,多了三百名亲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毕竟唐国的重楼和雎鸠暗杀能力都是一流的,若是稍有大意,宁国候就是榜样。 这些亲卫是从所有亲卫中挑选出来的,武艺最好,忠心度最高。队长叫白岩,原先是十一寨中的山贼,后来归附徽安府,是徽安军最早的一批士兵。 他武艺好,为人也正派,当初是被人坑进山贼窝的,侯开山对他十分信任,便将亲卫队长的重任交给他了。 除了亲卫,苏流莺带着两名丫鬟也搬入后宅,苏流莺现在已经完全抛开对陆原的偏见,展露出自己的本性。 其实在天牢时,陆原已经慢慢感受到苏流莺的变化,体会到她的温柔,她现在将陆雨瞳的家务抢了过去,为陆原洗衣做饭,每次陆原回家时,还会温声细语的帮他换衣,劳累时还会替他按摩或者抚琴,让陆原体会到什么叫温柔乡。 一路行至屋中,陆原发现几名女子正在大堂下棋,走近一看,他发现下棋的是陆雨瞳和苏流莺。 旁边观战的还有鱼儿和锦儿,二人分别给陆雨瞳和苏流莺支招,只不过出的主意都不太高明。 双方下的极为着迷,都没注意到陆原的到来,他不动声色的走到鱼儿身后,向战局看了一眼,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皇帝棋被二人玩出了新花样,苏流莺所有棋子全部龟缩在皇帝身边,围成了球形,而陆雨瞳棋子则组成一个v字形,像一只鸟嘴,正把球含在嘴里想要一口吃掉。 就在这时,陆雨瞳发现陆原。 “哥哥!”她一下便挂到陆原脖子上。 苏流莺转头一看,嫣然笑道:“相公,你回来了,午饭已经做好了。” 说着,取出一方手帕,在陆原身上擦了擦,接着拉着他到偏厅饭桌前坐下,就连鱼儿和锦儿也跟着坐了下来。 原先她们是站着服侍的,后来在陆原要求下,得以坐下来一起吃饭,对于这份尊重,锦儿十分感激,就连鱼儿对陆原也多了些好感。 六人围成一桌一起用餐,其他四女都吃的很斯文,唯有陆原和鱼儿筷影纷飞。 “相公,纪阑老先生今天来找过我,我明天就要去徽安北区书院当女教习,教孩子们诗文了,可以吗?”苏流莺趁着吃饭时说道。 徽安府官学根据位置,分为北区书院、南区书院、东区书院和西区书院,其中北区书院是四间官学中最好的学府。 其实最开始这间学府和其他学府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但书院院长禄安民是个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人,在管理书院上下了许多功夫,经过近一年的发展,慢慢有了名声,许多商人和官家子弟都选择进这家书院。 “当然可以,去吧。”陆原没有那种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观念,自然支持。 苏流莺笑着点头,不停的给陆原和陆雨瞳夹菜,自己好半天才吃一小口。 “对了,雨瞳,你也该去上府学了吧。” 在后世,六岁孩子就该读书了,陆雨瞳如今都七岁多了,陆原可不想耽误她教育。 “知道了。”小女孩内心虽不是很想去,但还是很听话。 陆原摸了摸她小脑袋,笑道:“那你也去北区书院吧,和你苏姐姐可以每天一起走。” “嗯。”陆雨瞳乖乖点头。 一顿午饭吃完,陆原小睡了会,回到二堂继续工作起来。 如今徽安府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他终于可以不再受约束,利用后世历史来提前推动徽安府的发展。 例如推广占城稻,他决定将此事交给袁弛负责,袁弛长期处理徽安府民生之事,对于农业情况,他比自己还要了解,陆原相信他能做好此事。 占城稻原属于越南占城国,是越南南部城市,历史中,越南曾经四次北属于中国,前三次都是唐国灭亡之前,第四次是在明朝,不过那次只持续二十几年便又反叛,可以看出他们内心已经脱离了中国。 追根溯源,越南可以说就是在五代时期分裂出去的。 此时的越南名为静海军,臣服于南汉国,等南汉衰弱后,他们便会独立,陆原心中暗暗打下主意,若是将来自己统一南方,决不能让静海军脱离。 其他的还有土地改革、发展冶炼技术、改良火药配方、研究火器、减小官与吏之间的鸿沟等等,这都是他在秘牢时,便想好要做的。 …… 金陵府,御书房 李璟正爆发出雷霆之怒,怒火倾泻的对象是他面前跪着的三人,其中除了司马云和卫君外,还有齐王李景达,李璟怒道: “禁军、重楼、天鹰门,再加上你们御廷司居然都抓不回一个人犯,我还要你们做什么用?” 接着他又指着李景达,劈头盖脸道:“你平日里贪花好色也就罢了,怎会糊涂到这种程度,就不知道调查一下对方的来历吗?被一个女人当猴子一样戏耍,丢不丢人啊!” 李景达咬牙切齿,平日里只有他玩女人,从未有女人敢如此玩弄他,他恨声道:“皇兄,臣弟请求带兵三千,去将他们都抓回来!” “人家早逃到吴越国了,还怎么抓?” 落轻烟开口道:“陛下,冯克全虽不知去向,但陆原等人却没有去吴越,而是去了徽安府!” 李璟皱眉道:“那还不是随时可以去吴越吗?你派人暗中盯着他们吧,给徽安府尹霍文亮下令,让他配合抓捕。” “是。” 燕王李弘翼迟疑了一下,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根据他手下的情报,徽安府可能在图谋造反。 但这事还没证据,而且陆原是因李景达而逃脱的,他闯下多大乱子,到时自然都算到李景达头上,他没必要此时开口提醒。 李璟拍了拍御案道:“最重要的是玄空,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得到了他手中的东西,如此我才好应对,明白吗?” “属下明白。”落轻烟点头。 …… 千里之外,李璟心心念的玉玺正落到留从效手上。 留从效是名留着浓密胡须的伟岸男子,一双眼睛极为灵动,刚毅的面容显示着他长年过着艰苦的军旅生活。 他脸上露出和熙的笑容,拍了拍宣飞肩膀道:“你这次做的很好,本帅没有看错人,当然,你弟弟宣华也做的不错,有了这东西,咱们接下来的大计便好开展了。” 宣飞低声道:“节帅,末将无能,没能带回李若真。” 留从效摆手道:“李若真是半步宗师的高手,既然她恢复武功,天下又有几人能抓住她?我不会怪你的,去坐吧,咱们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 “多谢节帅。”宣飞拱手道,说着在一张矮木凳上坐下。 二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军营,营中除了他们外还有八名将领以及两名文士,皆坐在木凳上。 留从效望着其中一名文士道:“军师,咱们可以发檄文了吧?” 那名文士胡子修的整整齐齐,神色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嘴角微微向上,不笑都带着三分笑意。 听到留从效问话,他却没有回话,若非眼睛睁着,旁人还以为他睡着了。留从效微微一笑,也不着恼,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饮自酌起来。 一名胡须如戟的大汉有些不耐烦起来,叫道:“军师,你倒是……” “本帅都不急,你急个什么?”话未说完,便被留从效打断了。 宣飞扫了那大汉一眼,目露嘲讽之色,这大汉名叫赵魁,帐内所有将领都知道李子谦做出谋划前,会进行一段长时间的思考,将所有可能性考虑到。 众人也都早习惯了,唯有这蠢货每次都像第一次认识李子谦一样,总要发言问一下。 许久后李子谦缓缓开口:“可以了。” 赵魁一口酒喷了出来,心想:“他妈的,你想这么久就为了回答这三个字吗?” 他思维方式是笔直的,换句话说,脑子转不过弯。 留从效没有去管赵魁,问道:“那我们是攻打建州和汀州吗?” “是。”李子谦这次回答的很快。 “还需要做什么?” “用玉玺写下几份诏书,以唐皇名义,任命刘言为长沙军节度使、卢维义为宁**节度使、陆原为徽安军节度使。” 宣飞听后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他本来还准备等会和留从效独处时,再将陆原要求做徽安军节度使的事告诉他,没想到李子谦直接就提议了此事,倒是可以免去他一番口舌。 另一名文士道:“任命他们有什么用?他们又不可能听节帅调度。”这人叫冯解,李子谦来之前,他便是留从效首席谋士。 李子谦淡淡道:“这份诏书对他们很有用,可以让他们获得法理上的支持,更容易安服民心,延长被唐国灭亡的时间,从而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第197章 共同举兵 “他们会被唐国灭掉吗?”宣飞吃惊道。 他对其他二人并不在意,但毕竟被陆原饶了一命,还送了一件大功劳,对他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李子谦看了宣飞一眼,说道:“我料唐国会先让李景遂领兵平乱,这段时间这三方人马也许还能打几场胜仗,但不久唐皇必会让李弘翼领兵,届时他们将必败无疑,本来刘言若是晚几年起事,兴许还能成功,但现在则没有半分希望。” 宣飞并不认同李子谦的看法,开口道:“徽安府陆原手下人才济济,未必没有能打败李弘翼的将领。” 李子谦摇头道:“打仗自然要看将领,但当双方将领都不犯大错的情况下,比拼的却是资源和人口,特别是长期战役,不管是徽安府还是现在的长沙府,都远远消耗不过唐国。” 陈洪进暗暗皱眉,李子谦这话无疑是在贬低将领的作用,作为留从效手下第一大将,他不喜欢与人争口舌之利,等到战事开始,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在军事方面胜过这名书生。 留从效对李子谦的话十分赞同,郑重道:“军师所言在理,不知除了写下任命这几人的诏书,还需要做些什么?” “向南汉国和吴越国谴使,让他们一同出兵。” “他们若是不出兵呢?”陈洪进淡淡道。 “出兵自然好,不出兵也无妨。” “军师,百胜军和永安军镇守建州和汀州,不知军师可有良策攻取二州?”留从效不愿二人起争执,转移话题道。 李子谦道:“我们不必攻城,在两军交界处候着他们,等着他们就行了。” “军师的意思是他们会主动进攻我们?”宣飞问道。 “不错。” 留从效抚须笑道:“如此正好,便和他们野战!” 陈洪进冷冷道:“就让他们瞧瞧我清源军的实力。” 李子谦摇头道:“不,前几战我们要输。” “你想诱敌深入?”陈洪进很快反应过来。 李子谦点了点头。 陈洪进冷冷道:“野战我们照样能赢,何必多此一举?” 李子谦摇头道:“在边境处取胜,他们仍能逃回汀州和建州,我们接下来攻打便会耽搁时间,如果诱敌在我方境内,则可全歼敌方,迅速夺取汀、建二州。” 陈洪进暗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留从效大喜道:“夺取汀州和建州后,咱们再攻打信州、抚州!” 李子谦摇头道:“不,打下汀州和建州,我们不必再进攻唐国了。” 留从效脸上笑容消失,皱眉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们下一个目标是福州。”李子谦语出惊人。 “你要打吴越国?为什么?”宣飞诧异道,他刚刚才和暗影团进行了愉快的合作,莫非马上就要翻脸为敌了? 留从效紧紧盯着李子谦,等着他说明。 李子谦微笑道:“这是必然的选择,我们现在若是与唐国打长期战争,败多胜少,就算……” “你说败多胜少,我却觉得我们胜算更大!”说话的是王保善,他是留从效手下仅次于陈洪进的大将,忍耐李子谦也很久了。 只可惜留从效现在只想听李子谦的话,他沉声道:“你有话等会再说,先听军师将话说完。” 李子谦继续道:“就算能打赢,周国也会趁机南下,我等元气大伤之下,很难敌过。唯今最好的办法是先打下福州这座人口商业大城,一座福州便相当于两三个普通州,以福州为根基,而后我们再攻打吴越,接着扫灭南汉,最后北伐灭唐灭周,统一天下!” 留从效拍案而起:“军师之言在理,那就这么定了。” 顿了下,他又问:“军师,我想用唐国玉玺下诏,自封为闽王,你觉得如何?”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抢夺玉玺的初衷。 李子谦暗叹了口气,道:“可以。” 他心中虽并不赞同,但并不想因这事和留从效生出嫌隙,他的目标是辅佐留从效统一天下,结束乱世,这需要让留从效对他维持信赖才行。 …… 几天后。 留从效自封为闽王,同时向宣州、徽安府和楚国故地朗州派遣了特使。 边镐虽打下朗州,但手下士兵劫掠无度,极不得人心,朗州几位归降将领共同推举刘言为首,默默筹划着夺回朗州的计划。 某座军营中。 刘言正在与手下将领商议军情,忽然一名将军大步入了营帐,大笑道:“刘将军,咱们的机会来了!” 这人叫王逵,是刘言手下第一大将,而且手握重兵,刘言对他也不敢过于无礼,他问道:“王将军,什么机会?” 王逵道:“带进来吧!” 话音一落,几名士兵押着一名文吏走了进来,那文吏神色倨傲,负手而立。 “此人是谁?”刘言皱眉问道。 不等王逵介绍,那文吏朗声道:“我乃闽王特使!” 刘言哈哈大笑:“闽国都灭亡五年多了,哪里来的闽王?” 那文吏哼道:“清源留从效大帅在十天前已受封为闽王!” 刘言皱眉道:“唐皇封的?” “自封。” 刘言大怒:“你敢消遣我,来人,拖下去砍了,尸体暴晒三日!”立刻有士兵进来将那文吏抓了起来。 “刘将军且息怒,先听他说完。”王逵笑道。 刘言摆了摆手,那些士兵便下去了,那文吏整了整衣服,淡淡道:“虽是自封,却是唐皇下的圣旨。” 刘言没好气道:“那不就是唐皇封的吗?何必和本将军绕圈子?” 那文吏笑道:“非也,只因那唐皇盖圣旨的印信已落入我主手中。” 刘言猛的站了起来,眼中精光闪现:“那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那文吏从袖中取出一张圣旨,高举于头顶:“闽王命本使来传旨,封刘言将军为长沙军节度使!” 刘言自然不会下跪,一个箭步过来,将圣旨取过一看,叫道:“来人,将之前的圣旨拿过来。” 没过多久,外面几名士兵拿着一道圣旨进来了,这是刘言等人投降时,唐皇给诸将封官的圣旨。 比对了一下上面印章,对比无误后,刘言大笑:“果然是一个好机会,来人,我要设宴款待特使。” 待宴席备好,刘言向特使敬了杯酒,问:“不知闽王送本将军如此大礼,需要本将军做什么?” 特使道:“我家大王准备起兵攻唐,希望刘将军能与我家一起起兵,除此之外还有宣州卢维义和徽安府陆原也会同时起兵,届时事成,大家共分唐国土地。” 刘言带兵多年,自不会被三言两语说动,淡淡道:“不知那卢维义和陆原是什么人物,为何本将军从未听过,王将军,你听过吗?” “从未听说。”王逵笑道。 特使哼道:“那陆原割据徽安府,也就是以前的歙州,手下拥兵一万多。卢维义更是拥兵五万,雄据宣州,再加上我闽国二十万大军,只要大家合力,灭掉唐国并非不可能。” 刘言微微动容,他自己手下也只有三万兵马,如此看来与他们合作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他毕竟城府颇深,虽心中意动,脸上却不露痕迹,笑道:“特使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两天,待我与手下商议之后,再给特使答复。” …… 同样一幕也发生在徽安府,陆原本来正在书房内完善新的田法,忽见董远脸上挂着笑容进来了, “大人,清源的人来了。” “快请进来。” 董远领命而去,没一会,便带着名文吏进入书房,他笑道:“贵使,这位便是我们徽安府府尹陆大人。” 那文吏笑道:“在下奉闽王之命,回送陆府尹一件大礼,以报陆府尹赠送玉玺之情。” 闽王?陆原心念电转,莫非留从效给自己封王了?他笑道:“不知闽王回送何礼?” 特使取出圣旨,递给陆原道:“陆府尹一看便知。” 陆原取过圣旨一看,看到自己果然被封为节度使,忍不住有些喜悦。有了这道圣旨,在法理上自己便是节度使了。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能否顶住唐军的攻势,平复了下心情,他开口道:“还请特使向闽王转达,我对他这份回礼很满意,不知闽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特使笑道:“我清源军打算九月十五向唐国出兵,届时朗州刘言和宣州卢维义也会一同出兵,闽王希望陆节帅也能一同出兵,只要灭了唐国,大家共分土地。” 陆原暗暗冷笑,这话骗三岁孩子去吧,以为画个大饼自己就会吞下吗? “此时我需与手下商议一下,还请特使先在徽安府住几天。”陆原淡淡道, 他虽已打定主意不出兵,但姿态总要做做的。几日后,陆原委婉告诉特使,徽安府兵力不足,自保尚恐不足,没有多余兵力攻打唐国,特使只好无奈离去。 第198章 唐国内乱 九月初一,又到了发俸之日,阔别大半年,陆原终于再次主持发俸,从这一刻起,徽安府官员吃的不再是朝廷俸禄,而是他陆节帅的俸禄。 发俸标准依然是按照唐国标准,正一品到从九品分别是一百六十两到六两,差距不可谓不大,正一品官员相比二两的捕快,更是高了八十倍。 陆原虽有心调整俸禄间巨大的差距,但时机还未到,他眼下先当务之急是抵挡唐军,其他事之后再说。 主持完发俸后,陆原准备去孙府正式定亲,孙少清家里和秦幽谕、苏流莺毕竟不同,家里还有长辈在,陆原需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安心。 眼下秦幽谕已经去绩溪城驻防了,孙少清过几天也会去徽安府其他县城整肃商市,所以这事得趁早办。 而且处理完这事后,他还需去一趟玉凤寨,将玉凤寨迁到徽安府附近,毕竟之前玉凤寨太靠近吴越国,他实难放心。 …… 孙府小花园中,家丁赵动正拿着一只鸟笼调戏府中的丫鬟们,笼中是只鹦鹉,早被他调教过,只要他拍一下笼子,鹦鹉便会喊一声“相公来了。” 那些丫鬟个个被他调戏的脸颊通红,不过却都不愿意走远,看来对赵动这种玩法并未心生抵触。 一名执事经过时瞧见这些家丁丫鬟们偷懒,正准备出声呵斥,待瞧见那名家丁是赵动后,顿时暗骂几声,转身走了。 仗着大小姐的关照,孙府中,除了大小姐和老爷孙博,就连两位管家也要给赵动几分薄面。 玩了一阵,几名丫鬟正围着赵动听他讲城中趣事,他家是开酒楼的,消息一向灵通。 其中一名小脸红扑扑的丫鬟问道:“赵哥,我听人说咱们节帅大人是从金陵城逃回来的,是真的吗?” 赵动怒道:“放屁,是谁跟你说的,看赵哥我削不削他!” “是我表哥,他在鹰爪门学功夫时听到的。” 听对方会武功,赵动眨了眨眼睛,怒斥道:“他懂个球,其实是当今皇帝被燕王控制了,他听说陆节帅本事后,准备召陆节帅帮他对付燕王,后来陆节帅看皇帝不中用,就自己跑回来了。” 另一名丫鬟道:“不会吧,我听说有人看到咱们陆节帅是被囚车押到金陵城的。” “那是燕王下的埋伏,所以我才说皇帝不中用,还是马将军将陆节帅救回来的!” 关于陆原如何逃回,他听说过好几个版本,可以随时进行切换,这帮丫头片子哪说的过他。 顿了顿,他继续道:“而且前几天皇帝都下诏封陆节帅为徽安军节度使了,很明显是还指望着咱们陆节帅去金陵救他。” 先前那丫鬟道:“可我表哥说圣旨是从清源泉州那边过来的,可能是假的!” “他懂个锤子,皇帝被控制了,自己当然发不了圣旨,所以把那盖旨的章子给别人了,让别人帮忙发圣旨。”赵动怒斥道。 那丫鬟“哦”了一声,就这样相信了赵动从别处听来的谣言。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快步跑进花园,叫道:“快去大小姐那领赏钱!有一百文钱呢!” “何故发赏?”赵动问。 “听说是陆节帅要和咱们大小姐定亲了!” 赵动微一愣神,身边丫鬟们早已一阵风般跑光了,他暗哼一声,心想自己如今在孙府毕竟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像那些丫头片子一样露出心急火燎的模样。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他昂首阔步,向大小姐绣楼而去。 …… 池州,郡王府 赵郡王李景仲正在演练场练箭,然而十箭下来,居然有九箭落靶,他长叹一声,将弓箭递给侍从,打算去骑马散心。 李景仲父亲是李昪弟弟,他和李璟是堂兄弟关系。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从远处奔来,口中大喊:“王爷,有前方军情。” 李景仲一个箭步过去,抓住那军士衣领,急声问道:“如何?成功了吗?” 那军士脸露悲苦之色,叫道:“朴将军带领的八千军士中了卢维义诱敌之计,全军覆没!” “什么?”李景仲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两天前,他得知卢维义策反了宁**,正向池州攻打而来,他没有听从儿子李文宣固守待援的计划,派手下大将朴异带领五千府兵加三千王府私军前去交战。 他本以为宁**兵无战心,必可一举攻破,那么自己也可借此功劳从郡王升为亲王,到时自己将王位让出,儿子便有了施展才能的筹码。 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时远处快步行来三人,正中间一人剑眉星目,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小王爷李文宣,不过许多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在江湖上还有一个身份,外号“白虎”。 在他旁边还跟着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和红衣女子,这名其貌不扬的中年文士便是大名鼎鼎的雎鸠宗主,柳相。红衣女子便是金元武在吴越国碰到的朱雀。 “父王,池州已不可守,朝廷援军根本来不及救援,咱们需立刻逃离池州。”李文宣快步上前,扶起父亲,显得十分冷静。 李景仲目光在儿子脸上注目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缓缓道:“孩儿,你立刻带着母亲去金陵,以后就跟着燕王。” 说着转头看向中年文士:“柳宗主,我把文宣就交托给你了。” 柳相什么也没说,轻轻点了点头。 “父王,您这是为何?就算您此次兵败,那也不完全是您的责任啊,燕王会保下您的。”李文宣急道,再无法保持冷静。 李景仲摇了摇头,道:“如此,就算为父活下来,咱们父子将来在金陵也不会再有半分机会,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你很不错,有才能,能吃苦,沉得住气,为父相信你能振兴我们这一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文宣默默点了点头,闭上双目,眼角泪水止不住的流出。 半个月后,留从效以清君侧的名义,对外宣称李弘翼控制了唐皇,唐皇暗中将玉玺给自己,让他起兵勤王,檄文遍布各州各郡。 朗州刘言、宣州卢维义和徽安府陆原纷纷响应,唐国瞬间陷入内乱之中,天下为之震动。 (第三卷完。) 第199章 讨贼人选 金陵城,御书房。 唐国皇帝李璟正在听着落轻烟报告,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接着是愤怒,最后归于平静,他冷冷道: “也就是说,除了留从效起兵伐朕,连朗州、徽安府和宁**也都背叛朕了?” 落轻烟点了点头:“陛下,留从效眼下已经在攻打建州和汀州,卢维义和冯克全策反了宁**,正在攻打池州,安郡王已派人来求援。 朗州和徽安府虽没有出兵,但徽安府逐出朝廷户部收税官,朗州更是直接杀了收税官员,两地皆表露出反意。” 李璟一言不发,浑身却颤抖起来,他取纸笔在桌案下写起了字,一张又一张的写着,写完的纸随手扔在地上。 落轻烟瞟眼看去,只见每张纸上皆写着“乱臣贼子”四个字。 良久后,李璟忽然道:“一州之地也敢与朕作对,背后必有推手。” “陛下明鉴,留从效不仅自封为闽王,还用玉玺分封这三人为节度使,想来这便是原因所在,不过他们心中想来也早有反意。”落轻烟轻声道。 李璟继续写着字,咬着牙道:“刘言是楚国旧将,卢维义和陆原都是冯延庭余党,留从效更是早有野心,朕迟早会让他们后悔与朕作对,对了,霍文亮呢?” “他被逐出徽安府,目前正在回金陵的路上。” “将这个替朕给他,让他自己去刑部报道吧。”李璟递过一张纸,上面写的却不是“乱臣贼子”,而是“酒囊饭袋”四个字。 “是。”落轻烟接了过去。 “传旨,让皇太弟、燕王、齐王、韩卿和王卿来御书房见朕。” 半个时辰后,李景遂和李弘翼等人来到御书房。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都说说怎么应对吧!”李璟平静道,平淡的言语中隐藏着一股可怕的怒气。 李弘翼早已从手下处得知情况,率先开口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他指的自然是留从效檄文中自己控制李璟的事,此事他可谓深恶痛绝,虽然父皇绝不会信,但以后很可能对自己更加忌惮。 李璟摆手道:“他们不过胡乱找个借口罢了,这事不必再提。” 李弘翼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应立即调五万禁军驰援池州,同时将建武军调去宣州,防止吴越国入侵,调奉化军和安化军也到池州集结。” 李璟道:“清源和朗州呢?” “儿臣以为清源准备周全,应传令建州的永安军、汀州的百胜军防守好所辖州县城池,边镐的安武军也不必急着剿灭朗州,等禁军扫平池州和徽安府,再南下与其汇合,剿灭朗州和清源。” 他虽最为恼恨清源,但清源的实力最强,要想对付他们决不能意气用事。 李璟不置可否道:“依你之策,谁为统帅?” “儿臣不才,愿为父皇分忧。” 李璟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沉吟不语。 李景遂自然不会让李弘翼继续扩大在军中影响,进言道: “皇兄,臣弟以为镇南军调到宣州很有必要,禁军支援池州也并无不妥,但只需派三万禁军即可,另外两万禁军可经宣州直接奔赴徽安府,安化军经信州夹攻徽安府。徽安府最弱,我们可以迅速剿灭他们,得胜后再进攻池州,同时命奉化军过长江夹击池州。” “至于清源留从效,着实可恶,百胜军和永安军都是我军精锐,远胜清源蛮军,臣弟以为应该立刻攻打清源,好教各国知道我国的态度,否则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留从效。” 李璟微微点了点头,对李景遂的方案更满意,问道:“老五,韩卿,王卿,你们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两位殿的方案一个更快,一个更稳,各有优点。”王楷打起太极拳。 “臣觉得东宫殿下的方案更好。”韩熙载肃然道。 “臣弟也以为三哥主意更好,弘翼毕竟太年轻,遇到大事有些缩手缩脚。”李景达微笑道。 李弘翼再次进言:“父皇,儿臣以为分兵并非良策,吴越和南汉都有可能出兵,唯有尽早合兵一处,方为上策。” 他早知父皇不会选自己方案,但这番话却不可不说,只要将来李景遂兵败,父皇自然会想起自己这番谏言。 李景遂从容不迫道:“臣弟正是考虑到他国出兵,才有此策,调走建武军,吴越边境必然空虚,有两万禁军走宣州,便足以防止吴越偷袭宣州,迅速解决徽安府,才能让各国看到我军军威!” 李璟拍案而起:“好,就依皇弟之言,不知皇弟以为何人为帅妥当?” “臣弟以为可由景达统领攻打池州的三万禁军,由枢密院副使傅温领两万禁军攻打徽安府。” “准了,朕即可下旨。” 出了皇宫,李弘翼从侍从手中接过爱马的缰绳,拍了拍马头,牵着马向府中行去。 一名虎体猿臂的雄壮男子一直保持着落后他半步的位置跟在他身旁,开口问道:“殿下,不知陛下是怎么安排的?” “自然是采纳了我那无能皇叔的意见,打算分兵多路,剿灭叛逆。”李弘翼嘲讽道。 男子道:“若是东宫这次领兵大获全胜,将会削弱殿下在军中的威望,属下以为不可不虑。” 李弘翼微笑道:“你放心,你以为清源是那么好打的吗?留从效多年来招兵买马,招贤纳士,如今实力不可小觑,我那皇叔这次只会蹦了牙。”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吗?”雄壮男子问。 李弘翼冷冷道:“当然不是,宁**和徽安府很可能会被剿灭,如此一败一胜,依我那父皇的偏心,定然还会让李景遂领兵,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我们可以适当将禁军军情泄露一些给宁**,让李景遂一场胜仗都拿不到!” “不用泄露给徽安府吗?”雄壮男子问。 李弘翼笑道:“你还不明白吗?徽安府的陆原和卢维义本就是一伙的,二人以前都是冯延庭手下,不然他手上无兵无将,安敢造反?告诉宁**便是相当于告诉徽安府了。” “原来如此。” …… 休宁到祁门的官道上。 一队官军压解着十几名犯人行走着,这些犯人都是被充军的,由于徽安府已经独立,充军的犯人不必去其他地方,直接补充到徽安军中就行了。 犯人之中,有一名四十多岁头发凌乱的男子,若是让原歙县百姓看到此人,定然都会大吃一惊,因为此人曾是这座县城最尊贵之人,原歙县县丞李文诚。 人群中的李文诚脸上一脸憔悴之色,像他这样长期养尊处优的人,何曾吃过这种苦,心中的怒火早就在几天前喷泄一空,此刻心中只有对未来的不安。 他原本在休宁县屈身于县令孔谦手下,他已察觉到陆原要造反,准备等唐国大军打过来时里应外合,献出休宁城。 谁知孔谦那小子比陆原还要阴毒,平日做出对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既往不咎的模样,还对自己颇多倚重,似乎顾念着旧情,谁知他不过在利用自己。 当他完全掌控住休宁县后,立刻翻脸不认人,随便给自己安插了一个江槐余党的罪名,便将自己充军了。 只可惜形势比人强,刚开始几天他确实暗下决心,将来一定报复孔谦,可现在他只求能活下来就好,其他的还去计较个什么。 行了近十天路,他们终于抵达了祁门县,看到这座徽安府边境县城,李文诚吃了一惊,虽然自己上次来这里还是几年前,但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大吧! 只见城墙已经被修葺的又高又厚,城墙之上摆设着许多大型弩弓,一看就知道威力不凡,城门口把守的也不再是衙役,全部被官兵替换,百姓进出检查的十分严格。 李文诚没有进城,和其他犯人都被带到城外一座营寨,在空地等待许久后,几名官军开始念名字,念完的人跟着他们走,分配到各个小队中,李文诚也被分配到一个五人小队。 押解他的官军在小队长耳边说了什么后便离去了,那名小队长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便笑着上前,伸手说: “我叫刚子,你可以叫我刚子哥,你放心,我弟弟也被充军了,所以哥不会看不起你,以后跟着哥混,哥罩着你。” 李文诚看着这名浑身毛发异常浓密的大汉,勉强伸手与他握在一起,笑道:“那以后便拜托大哥了。” 听到自己那有些谄媚的声音,李文诚心中一阵凄凉。 “哈哈,还客气个啥,以后大家就是自家兄弟了。”刚子哥拍了拍李文诚的后背,差点没把他拍趴下。 就这样,在刚子的热情招待下,李文诚的传奇军旅生涯拉开了帷幕。 …… 徽安府府衙内,书房的桌子上此刻正摆着一小堆稻谷种子。 “节帅,这便是占城稻吗?”袁弛望着稻谷种子问道。 “不错,这种稻谷种植时期早,周期短,耐旱,可以配合我们现在的稻谷一起种植,能大大提高粮食产量,即刻在徽安府推广这种稻谷,我希望三年内,我们徽安府粮食能做到自产自足。”陆原坐在椅子上回答道。 第200章 池州使者 “是,下官明白了。”袁弛领命。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进入书房,拱手道:“节帅,有一名从池州来的使者求见。” 池州?莫非是卢维义的人?陆原心想,他前几日已知道卢维义打下池州,这对他是个坏消息,这意味着徽安府与金陵府之间再无屏障。 “让他进来吧。” “是。” 那名亲卫离去没多久,便带着池州使者进来了,那名使者与清源使者不同,一脸倨傲,随意拱了拱手道:“在下代表我家节帅,有事前来与徽安府陆节帅商议。” 袁弛不满此人态度,冷冷道:“既然到了我家节帅面前,有话就说吧。” “我来是和陆节帅商议的。”使者整了整衣服,淡淡道。 “你——”袁弛正要反唇相讥,被陆原伸手制止。 “我便是陆原,有话你就说吧。”陆原说。 “我家卢节帅最近时常遭受到唐国刺杀,希望能向陆节帅借两个人。”使者扬着脑袋道。 “就这事?” “不错。” “那好,你可以回去了。” “陆节帅的意思是?”使者皱眉问道。 “不借,你可以回去告诉卢维义,下次找我借人时,最好换个人来,送客。” 那使者冷冷道:“陆节帅都不问一下我们节帅要借哪两个人吗?” “少废话,我们都说不借了,你赶紧滚吧!”袁弛冷冷道。 “哈哈哈,陆节帅是不是忘了我们卢节帅手下可是有五万儿郎,他们可都是久经沙场的雄兵,和新兵的战力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要是知道陆节帅拒绝了我们卢节帅,他们恐怕会不高兴。”那使者大笑一声,语含威胁。 陆原眉头微微皱起,从这使者的态度,他可以隐隐察觉到卢维义对自己的态度,在他眼里徽安府都是新兵,没有什么抵抗力,地理又十分优越,说不定他已经起了吞并之心。 而且有这种想法的很可能不止卢维义,自己之前过于低调,似乎也产生些隐患,要是人人都把他看成一块肥肉,只怕自己会麻烦不断。 看来是时侯露出些东西了,刚好西面是秦泉守着,他对秦泉极有信心,眼下他便需要一场战斗,来向所有人证明,徽安府不是肥肉,而是块铁板。 想到这里,他淡淡开口:“把他扔出去。” “你们,你们敢?我可是——”使者话还没说完,便被亲卫拎着出了书房。 亲卫兵才懒得亲自把这人拎出去,对门口两名衙役吩咐道:“丢出去。” 书房内,陆原向手下一名吏员交代:“快马告诉秦泉统领,就说卢维义很可能会进犯我等边界,让他做好准备。” “是。” 交代好此事,陆原站起身说:“走,去兵工坊。” …… 另一边,池州使者被扔出府衙后,拍了拍身上灰尘,坐着马车向池州返回,心中不住冷笑。 他叫杜羽,是卢维义心腹,这次被派来时,卢节帅早有交代,若是能借到马空明和李若真便算了,若是借不到的话,便会兴兵攻打徽安府,作为后方根基。 他多年跟着卢维义,根据对他的了解,知道自家节帅更希望后一种情况发生,所以他故意表现的倨傲。如今用来攻打徽安府的一万部队都已集结在边境,就等他的消息。 “姓陆的,你等着吧,将来一起在卢节帅手下做事时,说不定你还要巴着我呢,到时候再和你算账。”杜羽暗暗想到。 他知道卢节帅看中陆原手下人才,所以攻下徽安府后很可能会封他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便和自己是同僚了,官也许会很大,但定然没有实权,他期待着陆原到时候向自己求饶的那天。 在他眼里,徽安府绝不可能打的过久经战事的宁**,因此根本没想过这边会打输的情况。 赶了几天路,穿过徽安府边境,杜羽回到了池州石台县,县外便驻扎着攻打徽安府的一万人马。 进入军营通报后,他被领进帅帐,见到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宁**右统领谢让。 “下官杜羽,见过谢将军。” “不必多礼,此行结果如何?”谢让问道。 “他们拒绝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谢让淡淡道。 “将军准备何时出兵?” 谢让双眼一眯,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是,是,在下失言,这便告辞了,预祝将军武运昌隆。” 杜羽急忙道歉,对徽安府他可以倨傲,但在谢让面前,他可不敢有半点失礼。杜羽离去后,谢让对身边一名亲兵吩咐道:“擂鼓聚将!” 没一会,帅帐中便聚集了不少将领,谢让目光在所有将官身上一一扫过,大声道:“节帅有令,命我等攻下徽安府,不知诸位可有良策?” “统领,如果我们要进军徽安,必经祁门县,末将以为应该先派细作去祁门县打探,之后再行计议。”副统领许达进言。 “哈哈哈,有这个必要吗?陆原当上徽安府府尹不到一年,大半年还是在金陵天牢过的,手下能有什么实力?眼下与唐军即将交战,应该迅速拿下徽安府,作为我等后方才是。”说话的是都将王猛。 “王将军所言甚是,我赞同。”一名与王猛交好的都将附和道。 许达眉头微微皱起,他听说王猛曾被派去歙县剿匪,和陆原有过交集,还以为他会反对攻打徽安府,没想到他会有此言论。 “统领,兵贵神速,末将以为可让骑兵先行,步兵后行,速速攻下徽安府,方为上策,想必我叔叔也会是这个意思。” 说话的是另一名都将卢建,他是卢维义的侄子,开口闭口总喜欢说“想必我叔叔也是这个意思”,似乎他永远都知道自家叔叔的想法。 谢让点了点头,心中也倾向于速取徽安府:“听令,由本统领亲自率领五千骑兵作为前军,直扑祁门县,卢将军率领五千步兵作为后军,行军之时需安排好粮道,大军决不能断粮。” “将军,我——”卢建一心想捞功劳,怎愿意待在后军,正准备请命,便被谢让打断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说。” 这时,许达忽然开口道:“统领,末将以为既然与徽安府开战,石台县也需要人防守,不如让王猛将军留守石台,如此后顾无忧矣。” 谢让见许达话中似乎有深意,心中一惊,许达不仅是他的副手,更是他的智囊,因此对他的话谢让一向不敢轻视。 目光紧紧盯着王猛,谢让问道:“王将军以为如何?” “不管统领怎么下令,末将听令就是,不过末将以为最好许副统领能和末将一同守城,那才更安稳咧。”王猛冷冷道,看来像是因为被排除在功劳之外而生气。 谢让没有瞧出破绽,微微一笑道:“王将军过虑了,只要此次能打下徽安府,王将军的那份功劳是跑都跑不掉的。” “如此多谢统领。”王猛随意拱了拱手,看起来还是有些怨愤。 计议已定,谢让亲自率领五千精骑,向祁门县而去。 …… 祁门县以南有一座大山,名为凤凰山,由于地势良好,被秦泉选做安营之所,平日都在此处操练军马。 时值正午,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士兵们正在营内吃午饭,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宽阔的空地。 中午的伙食最是丰富,可以吃到白米饭,搭配白菘,外加一个馒头。据说白菘中还隐藏着肉,不过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吃到,反正李文诚来军营到现在,一次也没吃到。 不过这也正常,他要是运气好,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刚来的几日,他吃饭十分讲究,馒头只吃最外面一层,玉米只吃上面嫩的,白粥也会放一会再喝,最底层的倒掉不喝。 不过经过几日操练后,他再也讲究不起来了,每日训练完,只觉肚子仿佛变成无底洞,就算给他头牛,他都觉得能吃下,哪还会残留食物。 第201章 劫营 此刻他正与自己这一伍的士兵坐在一起吃饭,一边吃着,一边听一名叫周绍的小个子讲话。 这家伙个子虽小,却是他们这一‘都’的副都头,因为军营里的士兵都没上过战场,因此第一批军官的选取标准除了身体素质,还会参考出身。 周绍是土生土长的徽安府人士,所以被任命为副都头,李文诚常暗暗嗤笑,让这种小个子当副都头,他就不信这种军队能挡得住朝廷的大军。 不过如果真的输给朝廷,以他如今的身份,也只有死路一条,但他现在对这些也看的淡了。 最近他收到一封家书,得知自己儿子已经把家里宅子卖了,离开了休宁,自己的老婆和姨太太也都各自回娘家了,可以说他如今一无所有,要不是他没有自杀的勇气,早就离开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了,现在姑且活一天是一天吧。 吃完饭,中午有半个时辰休息时间,有的士兵会睡一会觉,毕竟他们卯时就要起来训练。 也有士兵围在一起说话,李文诚他们这一伍,由于伍长刚子希望能趁这个机会联络手下感情,要求大家聚在一起,就算是要睡觉也必须在大家旁边睡。 这种嘈杂环境李文诚自然睡不着,只好听这些泥腿子扯废话,正当周绍和一名质疑他的士兵争的面红耳赤时,远处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声:“集合!” 说话的是名虬髯大汉,李文诚立即站起身,和其他士兵一样迅速站成一个队列,这名虬髯汉子是他们的都头严石,脾气最为暴躁,谁也不敢惹他生气。 与此同时,其他各都的都头也在集合队伍,李文诚预感到军队可能要有什么行动了。 严石这一队的速度已经比大多数队伍要快了,但他仍然不满意,吼道:“都他妈没吃饱吗?下次集合再这么慢,中午就都给老子跑步去!” 整支队伍噤若寒蝉,就连想放屁的人也只好把屁憋着,生怕惹起这位都头的注意力。 “回去收拾好东西,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听明白没?” “明白!”所有人齐声应道,包括副都头周绍在内,谁也不敢多问一句,要李文诚说,整个军营最惨的副都头就是他们这位,因为时常被严石当着众人面呵斥,已经毫无任何威严,就连伍长们都不太把他放在眼里。 “散!” 随着严石一声令下,众人向自己的营帐跑去,李文诚迅速回到自己营帐,收拾一番后,整理了一个包裹,背在背上,随后回到空地集合。 这之后队伍离开凤凰山,向北而去,当部队开进祁门城时,所有士兵都显得十分高兴,住在城里的生活自然好过军营。 李文诚却猜测很可能是唐军打过来了,这些愚蠢的泥腿子恐怕还不知道,他们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虽说他自己也一样。 进城后,李文诚敏锐的发现一件事,他们步兵被留在了城内,但骑兵那帮士兵都看不到了,很可能出城了。 莫非指挥这支军队的长官疯了不成,还敢和唐军野战?他脑海中充满着疑惑,隐隐觉得事情和自己想的似乎有些不对。 另一边,谢让率领五千精骑向徽安府昼夜奔来,时当秋月,商飙徐起,谢让大军已临近徽安府边界,副统领许达进言道: “将军,前方便要进入徽安府地界,需放缓速度,整顿士卒,夜间加强戒备,以防敌军劫营。” 谢让还未说话,那名与王猛交好的都将大笑道:“副统领也忒小心了吧,先不说徽安府那群新兵知不知道我们进军的事,就算他们知道了,也只会龟缩在城里,哪敢跑出来送死。” 其他将领也都跟着笑起来,许达是从文官转到武将的,因此在营中很难建立威信。 “就按许将军说的做。”谢让皱着眉说,身为主将,出了问题责任都在他身上,虽立功心切,他也不敢过于大意。 这一夜,月明风清,谢让大军在距离边界处十里的地方修整,夜间也加强了戒备,许达正在营中看书,忽听营外传来鼓噪,心中大惊,莫非对方真的来劫营?他之前提议加强戒备,也不过多年来小心谨慎的习惯罢了。 急忙披甲出了营帐,只见营外火光冲天,己方兵马已与敌方厮杀在一起,由于巡营军士极多,所以己方队伍并没有混乱,巡营士兵只阻挡了敌军片刻,其他休息的军士已穿衣披甲,在各自长官带领下整军反击。 很快,敌军也瞧出营寨有防备,撤退离去。 帅营之内,许达刚入内,谢让便亲自迎上,握住他的手用力拍了拍,道:“此次多亏许老弟提醒,不然我方损失必然惨重。” “将军严重了,劫营的真的是徽安府的军队吗?”许达有些惊疑不定。 “是的,昨晚劫营的只有一千骑兵,但他们表现得绝不像新兵,战力比我们弱不了多少,之前是我们小看他们了。”谢让沉声道。 与王猛交好的都将此刻脸上再无之前的轻松,凝声道:“将军,他们应该只有这一千骑兵,而且很可能与我们一样,是从祁门县星夜奔来,末将以为,我们应立即放出哨马,找到他们,一举歼灭!” 谢让举目向许达望来,许达点了点头说:“余将军此言有理。” 谢让不再迟疑,大声道:“从明日开始,放出哨马,务必要找到他们。” 次日正午,谢让大军放慢了速度,徐徐向徽安府进发,忽然,哨马来报,发现敌军营寨。 “他们有多少人?”谢让问。 “一千人左右,全是骑兵。”哨兵回答。 谢让点了点头沉吟不语,这和他设想的数目差不多,徽安府就算能临时征兵,但马却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他们能组建这一千骑兵,应该已经废了很大的劲了。 余将军用力击打了一下拳头,道:“统领,对方也是骑兵,若是直接打过去,他们必然逃窜,不如我们也来一回夜袭劫营。” “许老弟,你觉得呢?”谢让问。 许达沉思片刻,说:“我以为从昨天劫营的举动,可以看出敌方长官绝非庸碌之辈,冒然劫营,有些不妥。” “许老弟的意思是不劫营?” 许达微微一笑,道:“非也,我认为可以劫营,不过要防止对方使诈,可以将队伍分成两队,一队去劫营,一队在外围接应,如果有诈,外围队伍上前包夹,如此万无一失。” “果然是好计,就这么办!”谢让笑道。 计议已定,军队一边派人继续监视敌军动向,一边扎营休息,等到三更时分,谢让命队伍分成两队,向敌方营寨而去。 靠近营寨后,士兵们在马蹄上裹上布,牵着马,由余将军带领着其中一队,悄悄靠近营寨。 命神箭手将巡哨士兵射死后,余将军的队伍已经进入营寨,他不再隐藏,一声令下,鼓噪声大响,士兵们有的放火,有的闯入营账,杀死那些没有准备的敌军。 然而很快便有闯营帐的士兵回报,这是座空营,余将军骤马来至一名被射死的哨兵旁边,借着月光终于看清,被射的是名稻草人。 他向许达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嘟囔道:“他妈的,这小子料事倒也准。” 原地等了片刻,却没有埋伏人马打过来,余将军正感奇怪,远远奔来一名传令兵,说谢统领让他过去。 率军与谢让在营外会合后,余将军问:“统领,徽安军看来没有下埋伏。” 谢让沉声道:“你错了,他们就埋伏在附近,不过发现我们外围部队,所以撤走了。”敌军将领如此精明,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202章 破敌 经过这一次劫营,全军高层都有些沉重,他们都意识到徽安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打,这次说不定功劳捞不到,还会损兵折将。 回到营寨后,许达没有心思再睡觉了,取出徽安府地图,细细研究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营帐外再次传来鼓噪之声,许达急急忙忙穿好盔甲出了营帐,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正在发生,敌军竟然又来劫营! 他们疯了不成?士兵就算再怎么训练,也是血肉之躯,敌军将领如此行为,难道不怕军士哗变吗? 没过一会,由于己方夜间早就加强了防备,敌军无功而返,退走了,真可谓来的快,去的更快。 传令兵来报,主帅有请,许达慢慢向帅营走去,脑海中却不停在运转,从敌军将领劫营,反劫营的行为可以看出是位善于用兵之人,这样的人做的任何事都不会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什么目的。 进入帅营,只见大部分将官都显得有些疲惫,就连谢让的双眼中也布满红丝,看来敌方一系列的行为也让他颇为困惑。 “许老弟,刚才劫营的事你怎么看?” 许达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想明白。” 余将军大声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就是疲兵之策吗?” “可他们自己不是会更加疲惫吗?这又有什么用?”另一名将军出言反对。 余将军冷笑一声,道:“他们受不了了,可以回祁门县休息,而我们却还要继续进军攻城,到时侯你觉得我们还能有几分战力?” 谢让冷笑一声,若对方真是这个打算,他便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手下可还有着五千步兵。 自第二日开始,果然如余将军所说,敌军似乎真的打算用疲兵之策,每晚都来袭营,不过由于大营防备森严,他们基本上只能骚扰一下,很难取得实质性战果。 谢让也想过在营外设伏,不过敌军十分狡猾,每次设伏皆被识破,而且敌军的马跑的比他们的马快,就算出去追击,也很难追上。 因此谢让也就任由着他们了,下令将队伍分成两队,他们再来劫营时,两队士兵只需一队起来应对,另一队继续睡觉。 如此一来倒也颇有效果,士兵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但许达却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敌军的精神状态让他感觉有问题,每晚劫营对他们的负荷应该比己方还要大,他们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莫非他们白天在睡觉吗?可若是如此,白天他们应该很容易就被己方探马发现才对,可实际上对方行踪诡秘,探马并没有发现他们。 许达正在埋头苦思,他营帐内的两名亲兵悄悄说起话来,其中一名亲兵打了个哈欠,抱怨道:“真他娘的不让人安生,那帮崽子难道不用睡觉的吗?” 另一名亲兵笑道:“是啊,咱们隔一晚睡一次都有些不好受,他们难不成不会累的吗?” “说不定那帮兔崽子会分身术?”之前那名亲兵开玩笑道。 许达猛的站起身,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将军,我胡说的,您——”亲兵慌乱解释。 “刚才你说了什么,告诉我。”许达打断他,言辞温和了一些。 “小的说他们会分身术。”亲兵呐呐道。 许达心中一沉,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急步向帅营而去。 通报之后,他在帅营见到了谢让,他看起来神色极为轻松,正在看兵书,见到许达后微笑道:“许老弟,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锣鼓声,谢让淡淡道:“他们今日来的倒早。” 许达顾不上说话,急忙出了营帐,只见帐外骑兵正在冲营,巡营士兵正在抵挡,一切都与平时看起来差不多,但许达却注意到不同,平时对方都是喊声震天,今日却是默默冲杀着。 许达刚准备进帅营找谢让说话,谢让已经跟了出来,问道:“许老弟,怎么了?” 许达急声道:“请将军什么也不要问,立即下令,让所有士兵穿衣披甲,准备迎敌!” 谢让没有多迟疑,立即向传令官下令,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名哨兵急速奔来,瞧见谢让后单膝跪地,道:“禀统领,左营大门被攻破。” “你说什么?”谢让一把抓住他衣领,吼道:“这怎么可能?” “统领,左营大门真的被攻破了啊!”哨兵惊惶道。 “这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们有多少人?”谢让退后了两步,感觉背脊有些发冷。 对方明明一共只有一千人,除非全部用来攻打左营大门,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成功。 “密密麻麻看不太清。” “再探。”谢让毕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动摇了一会后,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之后又向传令官下令,让全军士兵立刻起床迎敌。 传令兵刚走,又一名哨兵奔行而来,急道:“统领,右营大门被攻破!” 谢让目光向许达看去,许达长叹一声,道:“统领,我们中计了,他们绝不止一千人,之前的劫营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什么意思?”谢让也意识到中计了,却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 许达道:“他们应该是有几个千人队,轮流来骚扰我们,让我军疲惫,同时每次只来一千人,让我军渐渐懈怠,而后像今天这样突然袭击。”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会有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骑兵?” 许达默然无语,答案很简单,他相信谢让也想到了,那就是徽安军早就在暗中招兵买马,只不过谢让不愿接受罢了。 之后,不断有将官跑过来,报告的全是坏消息,短短时间内,大营便完全混乱,火光冲天,士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谢让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这时,余将军带领着几十名士兵过来,还牵着十几匹马,他嘶声道:“统领,敌军人数不比我们少,眼下败局已定,您赶紧逃吧!” “统领,快逃吧。”许达也在一旁劝道。 谢让咬了咬牙,接过马绳,分别对余将军和许达道:“我们分头而逃,去步军大营集合,如果你们没有等到我,便带着步军返回石台县,坚守不出,如果碰到邓将军,便听他指挥。” 话声一落,便选了一处人少的方向奔去,余将军带来的一半士兵都跟随而去。 之后,余将军将剩下的士兵分了几人给许达,自己带着其余人突围去了。 许达咬了咬牙,带着几人向另一个方向去了,经过几具敌军尸体时,他目光在地上扫过,心中一动,带着手下换上了敌军的衣服。 经过一番混战后,秦泉带领着手下将领进入谢让的帅营,在营内打量了一番,看到遗落在书桌上的兵书,秦泉随意翻看着,一言不发。 过了好半晌,一名哨兵进入营帐,道:“报,敌军都将以上级别军官大部分抓获,唯有统领谢让,副统领许达和都将余铁逃脱。” “派五个百人小队去搜索,不可扰民。”秦泉淡淡下令。 “是。”哨兵告退而去。 这时,秦泉见荆彻皱着眉,在腰间摸索着什么,问:“怎么了?” “没什么。”荆彻淡淡道,他的官凭遗失了,应该是刚才混战时掉落,不过这种小事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顿了顿,他进言道:“统领,既然骑兵已经拿下,接下来是不是再将那支步兵吃掉。” 野外交战,步兵一般很难打过骑兵。 “这次剿灭对方,你的惑敌之策十分奏效,我会帮你请功的。”秦泉将兵书塞入自己口袋,大步出了营帐。 其他将领赶紧跟上,一名五短身材的汉子笑道:“统领说的哪里话,荆校尉的计策有许多漏洞,若非统领大人看出对方劫营时有后手,恐怕早已经失败了。” 这名汉子叫宗司,是秦泉手下第五军第一营的指挥。 秦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淡淡道:“那支步兵我希望能收降,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 第203章 村落搜查 荆彻进言道:“统领,卢维义也是我们一起对抗唐国的潜在盟友,他来进犯我军,被我军打败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将他手下这么多人收降过来,只怕两家势成水火,很难再有转圜余地。” 楚雄冷笑一声,道:“荆校尉想来是离开战场太久了,连最基本的道理都忘了。” “哦?什么道理?”荆彻皱眉道。 “在如今这个世道,实力便是一切,道理也要跟着拳头走。”楚雄冷冷道。 “哈哈哈,楚指挥说的不错,何必去管卢维义那王八蛋怎么想。”宗司笑道。 荆彻默然无语。 “都别废话了,我只问你们,有没有办法?”秦泉面无表情道。 “先打后谈。”楚雄说。 “不错,先干他娘的,那帮崽子自然就乖了。”宗司笑呵呵道。 秦泉望了荆彻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心中同意了这个提案,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 清晨,徽安府边境处的小河村迎来了一支百人队伍,李文诚正走在这支队伍当中,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前几天他们突然收到军令,出城参加一场战斗,李文诚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谁知他们这两千步兵被分成两队,李文诚所在的一千步兵跟随着一千骑兵攻打一座营寨的左方。 本以为很惨烈的战斗意外的轻松,骑兵率先冲锋,他们步兵跟着去捡漏就行了,敌人十分混乱,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被他们轻易击溃。 之后李文诚才知他们打的不是唐军,而是宁**,可就算如此,对方是五千骑兵,竟然就这样让他们三千骑兵加两千步兵给击败,他对自己所在的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评估。 特别是打胜仗后,他明显感觉到每个士兵身上都多了些变化,具体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战力很可能又提高了一级。 搞不好他们连唐军都……,不,不可能,他们绝不可能打败唐军,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陆原冲锋陷阵的小兵。 要不逃跑吧,他左右看了一眼,当看到都头严石那张冷酷的脸后,浑身一个哆嗦,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要是被抓到后,恐怕死前还会受到折磨。 来到村口,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带着不少村民等候在这里,那老者便是小河村村长,他拄着拐杖上前道: “军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可都是徽安府治下的良民,节度使陆大人还来过我们村子呢!” 李文诚冷笑一声,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他已经可以预见这名老者的下场,居然还敢威胁严石,怕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他亲眼看到战场上严石把自己杀死的人全部割下人头,系在裤腰带上。 然而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严石不仅没有打这名老者,还拱了拱手,说:“老人家,我们是徽安府的军队,奉上官命令,来搜索敌军溃逃的将领。” 那老者听他们是徽安府的军队,而且也不像是来劫掠村庄的,哪还会阻拦,说:“将军要搜就搜吧,不过我们村子除了几名过路商人借宿,并没有外人。” “过路商人?”严石眼前一亮,道:“老人家,能让那些商人出来一见吗?” 那老者点了点头,转身缓缓离去。 严石回过头,正准备向周绍说什么,忽然瞥见队伍里一名男子冷笑着摇头,他脸色一板,指着那名男子道:“你笑什么?” 那名男子正是李文诚,看到严石冷冷看着自己,急忙摆手道:“没有,没笑什么。”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我就当你是在笑我了。”严石一边把拳头捏的卡兹作响,一边向李文诚靠近。 “都头大人,小人只是以为让村长就这样回去不妥。”李文诚只好如实交代。 严石面无表情,继续靠近。 “若是那些商人真有问题,说不定会跑,大人应该赶紧派人包围村落。”李文诚急忙道。 严石停住脚步,冲着周绍吼道:“没听到吗?还不带领弟兄们将村子包围起来!” “是,是!”周绍赶紧带着人去了。 严石走到李文诚身边,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冷冷道:“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就告诉我,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刚才那副表情,我便让你这辈子都笑不出来,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李文诚浑身打着哆嗦。 很快,在村长的带领下,三名商人模样的人出现在严石面前,他冷着一张脸绕着这三人走了一圈,问:“你们是商人?” 居中一名男子笑道:“军爷,我们是徽安府的茶商,从徽安府买茶去池州贩卖。” “茶商?”严石冷笑一声,冲着自己队伍吼道:“谁家是种茶的?” “都头,小人家是种茶的。”一名高瘦的士兵出声道。 “问他些和茶相关的事,看看他是不是茶商。”严石冷冷道。 高瘦士兵点了点头,向这几名商人盘问起来,然而一问之下,对方竟然回答的丝毫不差。 严石冷冷逼视着这三名商人,问:“你说你们是卖茶,你们的茶叶在哪?” “在借宿的村舍中,军爷想看的话我们可以去取来。”居中男子说。 “去吧,不过去一个人就可以了。” “是。” 很快,两大包茶叶被取了过来,严石翻看了一下,见没有问题,便打算放过这几人。 他是狼山军营最早的一批士兵,知道秦统领最恨手下士兵扰民,这次搜索也要求不得扰民,也就不敢用讯问的方式,盘问一下就算了。 正当他准备下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都头,属下以为这三人并不是商人。” 说话之人正是李文诚,严石微吃一惊,问:“怎么说?” 李文诚缓缓走到居中男子面前,冷笑道:“属下见过许多商人,如果真是普通商人,遇到咱们不可能这么镇定,这么冷静。” 居中那名男子脸色微变,道:“军爷,咱们做生意的,在接人待物上,自然要擅长一些,小人其实心中也怕的很。” “他们要不是商人,这些茶叶哪里来的?”严石想法比较简单。 李文诚转过身,指着远处一座山,笑道:“都头请看,那是什么?” 严石转身一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茶树,秋天的茶树是灰绿色,茶叶遍落,正是采摘的好季节。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茶叶是在村中买的?”严石沉声道。 “是的。”李文诚许久没有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了,他微微一笑,向村长问道:“老先生,这些茶叶是你们村中生产的吗?” 老者还未回答,居中的那名男子忽然向李文诚冲了过来,举起一把匕首向他捅来。 李文诚呆住了,他这段时间虽经过训练,体质比以前强盛许多,但毕竟经验不足,反应力很慢。 眼见匕首就要捅入他胸口,一只狗熊般粗壮的大手握住那名男子的手,一拳向对方抡去。 救李文诚的自然是严石,他和对方撕打在一起,对方明显身怀武艺,但严石仗着力大无穷,皮糙肉厚,竟然还能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 当其他士兵反应过来加入战斗后,三名男子很快被制服,严石身上被对方匕首划了一道伤口,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满脸尽是狰狞笑容。 村长瞧见这三人向官军动手后,便知道他们不是商人,向严石拱手道:“军爷恕罪,老夫真的以为他们是商人啊!” “那茶叶呢?”严石冷冷道。 “茶叶是我们卖给他的。”村长身后一名男子不顾妻子阻止,站了出来。 他低着头道:“他们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不要声张。” 第204章 立功升职 村长用拐杖狠狠敲在那名男子腿上,怒道:“柱子,你怎能做这种事,还不向军爷谢罪!” 柱子赶紧跪下磕头,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严石冷哼一声,道:“这次抓到人便算了,要是这三人真的因为你们而逃了,到时候上面查下来,蹲大牢是免不了的,懂吗?” “小人明白,下次绝不敢再做这种事。” “收队,走!”严石大吼一声,没一会,负责包围村子的周绍带着剩下的人来了,队伍押解着这三人,向大营返回。 村外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中,无论严石怎么严刑拷打,这三人都不肯说明身份,正当他心烦意燥时,李文诚感他刚才救命之恩,进言道:“都头,属下以为想问出东西,得分开来问。” 严石早觉得自己这名手下头脑不错,点头道:“好,我把人交给你来审问。” 李文诚点了点头,让人将三人分开,他已瞧出刚才说话之人是三人之首,而且从其他两人态度来看,此人身份很可能不低,另两人可能是他护卫,其中一人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可以攻破。 他先将两人聚到一起,淡淡道:“你二人只能一人活命,谁先说出我想知道的,就可以活下来。” 听到他的话,其中个子较高的男子冷笑不止,另一名矮个子咬着嘴唇,不停的眨着眼睛。 “来人,将他们分开看管,等其中一人说了,就将另一人杀了。”李文诚下令道。 “是。”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李文诚走到被绑在树下的矮个子旁边,像看守士兵吩咐道:“另一人招了,这家伙没用了,杀了吧。” “不,不,不!”矮个子大叫。 李文诚冷笑道:“不什么,你以为你那名同伴真那么勇敢吗?他不过在你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他已经受降,以后作为我军细作,潜伏进宁**中。等我们打下宁**,谁也不会再计较他身份,他又能活的好好的,要是立了大功,说不定还能当上指挥或者都头,娶上几房老婆,到时侯谁还记得你啊,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我,我也愿意受降!”矮个子叫道。 “可我们已经知道你们身份了,你没价值了,除非你还有什么重要情报,能换你这条命!” “有情报,有情报。”矮个子大声喊道。 “哦?什么情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矮个子抓着脑袋用力摇着,忽然,他大叫道:“步兵,我们统领手下还有五千步兵。” 李文诚心中一惊,他吃惊的不是对方口中的五千步兵,而是“我们统领”这四个字,莫非他们抓到的是统领? 他试探道:“你们统领化妆成商人,就是准备去步兵营吗?” “是的!是的!” 李文诚大喜,没想到敌军最高统帅竟然真被他们抓了,就在这时,他感觉肩膀一沉,转头看去,却是都头严石,他原本一张粗犷的脸上,此刻挂满了笑容。 忽然,矮个子又叫:“对了,还有个情报,连副统领都不知道。” “什么情报?”严石急声问道。 矮个子道:“此次攻打徽安府,节帅除了明面上派了我家统领,暗中还派了一支精锐部队,由邓将军统领。” “这种机密消息,你怎么知道的?”李文诚怀疑道。 “邓将军来找我家统领时,小人刚好在外面看守,偷听到的。” 严石并没太看中这消息,但从这小喽喽口中再次证实抓到的是统领,他再也忍不住喜悦,用力击打了一下手掌,大笑道:“他妈的,网到一条大鱼啊,李兄弟,这次你功劳不小,老子会为你请功的。” “多谢都头大人。”李文诚拱了拱手,显得十分平静,他宦海多年,如今却落得一无所有,对于做官已经没那么大兴趣了。 带着谢让三人,严石迅速向临时军营返回,行到半路之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队十几人的小队,身穿徽安军军服。 “停,警戒!”严石沉声道,身后部队立刻列成方阵,当对方靠近后,严石皱眉道:“你们是哪一队的,想干嘛?” 对方人群中走出一人,递过一道文书,大声道:“我们是奉秦统领之命,前来接收宁**统领的,把人交给我们吧。” “你们有什么凭证?”严石问。 “少罗嗦,你们是不是派人向统领汇报说抓到敌军统领?秦统领听到后便让我们接收,哪还要什么凭证。”那人一脸不耐烦。 “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生。”严石皱眉道。 “你当然觉得面生,我叫荆彻,是陆节帅刚刚派过来辅佐秦统领的,这是我的官凭。” 那将领递过一块牌子晃了晃,严石虽不认识字,但官凭还是认识的,这确实是徽安府的校尉官凭。 副都头周绍附耳道:“都头,我听一名同乡说,陆节帅确实派了一名叫荆彻的校尉过来。” 严石有些犹豫不决,他已相信了对方身份,但这可是条大鱼,给了对方,功劳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抢走。 “还磨蹭什么,秦统领打算利用这家伙做一件大事,耽误了这事,你只怕功劳落不到,连官职都保不住。”荆彻冷冷道。 严石目光向李文诚看去,问:“李兄弟,你怎么看?” “照我看,他们简直胆大包天!”李文诚目光炯炯。 “你这话什么意思?”荆彻脸色不变,冷冷道。 李文诚走到严石身后躲好,这才开口道:“你的演技很好,若不是我刚好知道荆彻这个人,估计也要被你骗过,想来你们是抓到我们严都头送去报信的人,才想出这么一招的吧。” 听到他这话,荆彻还没反应,严石早已大声喝道:“将他们都包围起来!” 众士兵立即将对方包围,‘荆彻’左右看了一眼,冷冷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大概也就是再立一功,升官升职。”李文诚微笑道。 ‘荆彻’默然不语,神色没多少变化,不过他的手下已经演不下去了,纷纷拔出腰间武器,一脸惊慌。 ‘荆彻’知道已经败露,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看出破绽来的?” “你的手。” “手?” “是的,我听说荆彻是玉凤寨的四卫之一,身怀武艺,而你的手却和我一样,是支长年握笔杆子的手。”说到这里,李文诚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 ‘荆彻’看了自己手掌一眼,淡淡道:“我是少年学武,长大后学文,有什么问题吗?” “破绽可不止这一处。”李文诚显得十分得意,用手指着被抓的矮个子道:“你若不是宁**人,他看到你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向矮个子瞧去,只见他一脸惊奇的瞧着‘荆彻’。 李文诚冲着矮个子大声道:“他是什么人,说了算你一大功!” 矮个子支吾道:“他是副统领许达。” “没骨气的东西!”谢让怒骂道,他看到许达冒充徽安军后,又惊又喜,本来还以为能逃出生天,没想到被这叛徒毁了。 许达仰天一叹,望着李文诚道:“真想不到,徽安军一个小小士兵竟然能有这样的眼力,卢节帅这次误判的太厉害了。” 严石听他承认是副统领后,哪还有心思和他啰嗦,带着手下如同猛虎般向对方扑去,很快便将大部分人捉了,只有少数几人逃了,许达作为副统领,受到了严石亲自款待,被他死死压在地上。 抓获许达后,严石简直像做梦一般,自己竟然接连抓获对方一号人物和二号人物,这种大功,升职那是不消说的,需要关心的是自己能升几级。 押着许达等人,小队回到军营后,严石把许达和谢让上交了上去,随后把李文诚叫到身边,说道:“李兄弟,我想与你拜把子为兄弟,你觉得咋样?” “这——”李文诚有些迟疑,然而当看到严石那张粗糙的脸冷了下来后,急忙开口道:“这是小弟的福分。” 严石脸上总算露出笑容,李文诚心中却暗暗叫苦,与这种莽汉子结拜,他实在有些不情愿,奈何形势比人强,他还有的选吗? 第二天,李文诚便成为了伍长,原伍长刚子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李文诚和严石拜了把子,如今他们这一都,李文诚说话比周绍还管用,他也只能笑脸巴结了。 第205章 精锐骑兵 几天后,池州。 石台县东门处,一颗人头被悬挂着,从脸上表情来看,他死前极为不甘心。 这人正是秦幽谕在宁**中的内应王猛,当他跟随谢让准备攻打徽安府时,便给秦幽谕偷偷去了书信,后来秦幽谕回信让他配合秦泉的西路军。 原先秦泉和他商定的是跟随在军中,作为内应。后来因为他没有跟着大军出发,便改了计划,他负责在大军离去后夺取石台县,之后秦泉会率军过来与他会合。 然而当他按照计划,带领本部五百士兵杀了县令拿下县城时,邓玄离率领骑兵忽然出现。 邓玄离是卢维义手下爱将,手底下的三千骑兵是宁**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王猛自然抵挡不住,仅仅守了不到半天,便被邓玄离攻破城门,斩下首级,悬于城门。 石台县西门处,邓玄离带领着骑兵从王猛脑袋下经过,他是名近三十岁的男子,眉目清秀,嘴唇线极长,弯成一条弧线,神态中展现出一种掌握一切的从容。 整支队伍缓缓出了城,而后忽然急速奔行起来,若从空中俯瞰,仿佛一条黑色的长蛇。 …… 徽安府与池州边境处,池州这一边。 某个山坡上,秦泉骑着马,默默看着下方一支步兵队伍缓缓经过。 “统领,都准备好了,下令进攻吧。”荆彻开口道。 秦泉没有说话,一双剑眉皱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困惑,楚雄比较了解秦泉,知道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然而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瞧出来。 又过了半晌,眼见队伍就要经过这处埋伏点,荆彻催促道:“统领,再不进攻,敌军就要过去了。” 秦泉终于开口,不过说出来的却是“撤军”两个字。 “这是为什么?”荆彻睁大了眼睛。 秦泉什么也没有解释,策马走了,楚雄皱着眉头跟着去了,宗司冷笑道:“荆校尉,统领说撤军自然有他的道理,这种事你以后少问,我等只需听令就是了。” 语毕,策马追去,荆彻摇了摇头,也骑马跟了上去。 大军开始返回徽安府地界,走了没多久,从祁门城方向来了一名哨马,传过来一份军情。 秦泉接过一看,脸上微不可查的一笑,将写着军情的纸递给了荆彻:“看了这个,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撤军了。” 荆彻取过一看,发现这封军情是陆军送过来的,前面汇报的是搜查小队抓到了敌军统领谢让和副统领许达,可以说是极好的消息,然而让他吃惊的是最后面这条消息:敌军除了谢让的大军,暗中还有一支精锐骑兵。 看完纸条后,荆彻将它递给楚雄,心念百转,向秦泉看去:“将军的意思是刚才那队步兵有诈,暗处便隐藏着这支精锐骑兵?” 秦泉淡淡道:“我并不知这支骑兵的存在,当时只是觉得这队步兵有问题。” “什么问题?” “太不设防了,简直像只待宰的羔羊,等着我们下手。” “统领大人果然目光如炬!”宗司一脸的钦佩。 荆彻又开口道:“但这有可能是对方指挥官无能。” 秦泉冷冷道:“他再无能,可前几天那场伏击,敌军骑兵逃脱了不少,必然有人将受到伏击的消息告诉了这支部队,这种情况下还不设防,那么就不是无能,而是愚蠢了,你觉得我们的对手有这么蠢吗?” 荆彻摇了摇头:“不错,永远不能小看自己的对手。” 宗司听后嗤笑一声,这家伙明明没上过战场,却总喜欢装模作样的说些大道理,他要真悟透这些道理,刚才应该就发现了敌军阴谋,现在却只能马后炮。 “我刚才也只知道对方有问题,却不知问题在哪,直到看到这则军情。”秦泉缓缓道。 就在这时,又一名哨兵递过一份军情,方向却从池州过来的,秦泉接过一看,神色变的极为冷厉:“邓玄离吗?我记住你了。” “加快行军速度。”他大声下令,随后一马当先,向祁门县返回。 …… 祁门县。 自从跟随大军返回县城,李文诚便听到一个传闻,据说严石要升为指挥了,心里开始琢磨着,自己应该也有个副指挥可以当当吧。 不错,他李文诚之前确实对当官看淡了,但自从升为伍长后,他发现再不用讨好刚子那蠢货,伙食也好了一些,中午还能找个没人的位置睡觉,生活质量大幅提高。 吃到这种甜头,他自然还想要更多。 中午吃饭时侯,严石忽然派人叫他过去,来到一间房间,只见屋内除了严石,还有几名军士。 从严石的表情他猜到这些军士定然是带来了升职的消息,果不其然,其中一人见李文诚来了后,开口道: “秦统领有令,第五军都头严石抓获敌军大将有功,经陆节帅批准,即刻起,升为第五军二营指挥,请随我去办理相关手续。” “是!”严石洪声道,跟着那名军士走了,临走时还向李文诚眨了眨眼。 李文诚心脏砰砰直跳,仿佛找到当年升为县丞时的感觉,他望着其他几名军士,陪笑道:“几位长官,不知我——” “请随我来,秦统领要见你。”一名军官打断道。 李文诚心中一个咯噔,他以前当县丞时虽没和秦泉打过交道,但双方还是见过几面的,他深知这些最早跟随陆原的人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印象,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啊!”那名军士走到门口,见他没跟过来,出声催促。 “是,是。”李文诚苦笑一声,不管对方要对自己做什么,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跟着那名军士走了好一阵,他来到一间屋外,那名军士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进屋后,李文诚又看到了秦泉,他以前虽见过秦泉,但从未仔细打量过,这次见面,才发现对方意外的年轻,板着一张脸,十分冷峻,也不知是一直这样,还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瞧。 秦泉目光在李文诚身上打量片刻,冷冷道:“军队中有功必赏,所以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既然立了功劳,我便将你的功劳上报了过去,准备升你为都头。” “多谢统领。”李文诚低着头说。 “你不必谢我,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以为节帅不会同意你的任命,但没想到他不仅同意了,还修改了任命,说这次你的功劳比严石大,所以升你为副指挥。” 李文诚愣住了,他搞不懂,自己以前老是和陆原作对,他没道理会重用自己。 秦泉拿着一张纸翻看着,说:“可我却对你不放心,我很想知道,在丢官卸职、妻离子散,最后一无所有后,你在想什么,一死了之?还是想要报复?” 说到后来,他一双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文诚。 李文诚死死咬着牙齿,知道一个答不好,自己恐怕就无法活着离开这间屋子了。 他深呼几口气,开口道:“原先我确实想死,但没有自杀的勇气,后来在军营呆久了,我也有些适应军营的生活了,现在我只想...只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说出的是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这种想法不知不觉就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他很少去认真看待,直到今天,在秦泉的威胁下,他终于正视这种想法。 只要活着,就会有变化。失去一切的他最近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再次得到。 他咬着牙与秦泉冷酷的目光对视着,良久后,秦泉冷冷道:“你的话我姑且相信了,不过我会盯着你的,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异心,休怪我无情,出去吧。” 离开屋子后,李文诚长吐一口气,靠在墙上,慢慢滑倒在地。 从今以后,他将告别以前那个自己,获得新生。 摘掉偏见,再次看待自己所处的这支军队,他发现这支军队其实很强大,指挥官秦泉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接下来,自己需要考虑的事便是想办法继续立功,守住自己刚刚得到的东西。 第206章 客栈命案 徽安府。 县城中心,原先府衙的牌子已经摘去,换上了节度府的牌子。 二堂书房之中,下衙的鼓声早已响过,陆原却依然埋头处理着公务,过了好半晌,他站起身,用手揉了揉肩膀,只觉有些疲惫,很想出去透透风。 最近要处理的事越来越多了,特别是西线军情,令他十分担忧,幸好秦泉不负所望,打了场胜仗。 不过从他送过来的军情中,陆原看出宁**战力不凡,特别是秦泉提到的那支神秘骑兵,导致他们埋伏在敌军中的王猛也折了。 有谢让和许达在手,他等着卢维义来找自己谈判,他见过卢维义,知道他并不是蠢人,眼下唐**队随时来犯,他在得知徽安军的实力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书房内除了他还有侯开山,他此刻是陆原的亲兵统领,负责陆原的安保工作,几乎寸步不离。 见陆原起身,侯开山笑道:“大人,今天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侯统领,我想出去转转。”陆原伸了个懒腰。 “好,我这便去叫李姑娘。” 为了防止唐国重楼的暗杀,陆原现在出门都必须有李若真跟着保护才行。 然而过了片刻,侯开山回到书房,苦笑道:“大人,李姑娘出去了,要不要我去派人叫她回来?” 陆原摇头笑了笑:“师姐可能有什么事吧,我就不打扰她了。” “可大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李姑娘是您的护卫,却经常擅自出去,您应该说说她。”侯开山低声道。 “哈哈,我哪敢说她呀,难得师姐找到些喜欢的事做,我可得支持她,反正我出去也没什么事。” 说着话,他向后宅返回,侯开山赶紧跟上。 …… 徽安府北区书院。 讲课的老夫子在上面摇头晃脑,有的学生听的认真,对夫子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肯放过,有的学生却在底下偷懒,赵青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北区书院不多的几名女学生之一,虽然陆节帅允许女子和男子一样去书院读书,但大多数家庭依然不愿意出钱让女儿去读书,尽管学费并不高,但他们更希望女儿在家干活,给家里帮忙。 赵青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小饭店老板,但她哥哥却是孙府的执事,自然供得起她读书,再加上哥哥十分拥护陆节帅,对她说:“既然节帅让女孩子也去上学,那你就去吧,学费我来供。” 虽然父亲有些反对,但如今家里哥哥的话语权更高,父亲也无可奈何。 但赵青却对读书没什么兴趣,觉得女孩子只需要长大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之后相夫教子就行了。没必要读这些书,所以上课时老是摸鱼。 她将书本立起,遮出一片完美的隐秘空间,两只小手在书本后动来动去,将一张纸折成只小乌龟,在屁股上按一下,乌龟便会跳一下。 这是她哥哥教她折的,她玩了一会,似乎觉得没意思,便向同桌的一个女孩看去,这女孩叫陆雨瞳,由于二人年纪相近,又都是女孩子,很容易便成了朋友。 只见她也将书本立起,正在一张纸上画什么。 赵青伸头看去,险些笑出声来,原来纸上画的是一个老头,这老头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正是摇头晃脑讲着课的张夫子。 赵青受她启发,也开始画一名喜欢欺负她的男学子,故意将眼睛画小,鼻子画歪,于是无聊的上课时间便这样过去了。 没过多久,下课的鼓声响起,赵青收拾了一下东西,和陆雨瞳说说笑笑出了书院,书院大门处,陆雨瞳和赵青告别后向一名蓝衣女子走去。 赵青自然认得那女子,她是北区书院唯一的女夫子,由于她人很温柔,学问也好,几乎所有学生都爱上她的课,就连赵青也不会在她的课上偷懒。 赵青问过陆雨瞳,知道苏夫子是她哥哥的妻子,也就是她嫂子,心中也期盼着自家哥哥能给自己找到一位这么温柔的嫂子。 在书院门口等了许久,其他学子都快走完了,赵青的父亲却迟迟没来,她小嘴撅起,小脚隔一会就会跺几下,对自家爹爹每次都来的这么迟,十分不满。 话分两头,陆雨瞳刚跟着苏流莺离开书院,前方忽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陆雨瞳瞧见后挣脱苏流莺的手,快步跑了过去:“师傅,你怎么来了。” 李若真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苏流莺走过来。 走近后,苏流莺犹豫片刻,低声道:“师...师姐?” 李若真道:“你又不是我师傅的徒弟,为何喊我师姐?” 苏流莺立刻满脸通红,陆雨瞳哪能坐视师傅欺负自己嫂子,仗义出言道:“师傅,苏姐姐是我嫂子,所以哥哥叫你什么她就可以叫你什么。” “是吗?”李若真歪了歪头道:“那随便你好了,雨瞳我带走了,师弟问起,就说我要教她些东西,就这样。”说着转身便走。 “苏姐姐,那我跟师傅去了。”陆雨瞳说了一句,跟着离去。 快步追上李若真,她问道:“师傅,你今天又打算教我什么武功?” “别只想着学武,人会变蠢的。”李若真不客气道。 “可师傅只教过徒儿武功啊。” “那是你以前太小,现在时机到了,我打算将我的另一项本事教给你,要想做我的徒弟,不擅长这门本事可不行。” “什么本事?” “等会你就知道了。” 师徒二人穿过几条街道,行至一间客栈外,只见客栈外面已被捕快封锁,李若真径直向客栈内走去,竟然没有捕快阻拦她。 陆雨瞳有些吃惊道:“师傅,他们怎么放我们进来了?” 李若真取出一块牌子,道:“因为它。” 陆雨瞳接过一看,见后面写着捕头和李若真的名字,更加吃惊:“师傅,你当捕头了吗?” 李若真冷哼道:“我让你哥哥给我一块四品带刀护卫的牌子,他却推说没有,用这块牌子来敷衍我。” 其实依着李若真这种谁都不给面子,又对破案极有热情的性子,陆原是准备将来成立监察院后让她来管理的。 只不过眼下时机还没到,所以只好先给她快捕头牌子让她满足一下破案的瘾了。 陆雨瞳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转移话题道:“师傅,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进去了你就知道了。”李若真又卖起了关子,一路向二楼走去。 进入一间房间后,陆雨瞳在床上看到一具尸体。屋内还有一名穿着捕快服的男子正在四处检查,看到李若真后他脸上有些惊喜,上前道:“李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是捕头,过来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若真随口应了一句,向尸体方向走去。 那名男子便是关贡,他原先是萧十郎跟班,后来凭借破掉沈家矿石场的案子,升为捕头。 关贡是在前几天一次破案中认识李若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同僚,他自然暗暗欢喜,问道:“李姑娘也是来调查这个案子的吗?” 李若真点了点头,在床边看了几眼,向陆雨瞳招了招手。 等陆雨瞳过来后,她开口道:“你瞧瞧伤口。” 只见死者脖子上有十几道伤口,陆雨瞳打量片刻,沉吟不语。 关贡见李若真让这么个小孩看尸体,觉得十分惊奇,问道:“李姑娘,这是你妹妹吗?” “她是我徒弟。”李若真随口道。 关贡点了点头,见师徒俩都盯着尸体看,微笑道:“犯人看起来应该是名新手,所以才会下手不干净。” “不,凶手是名高手!”李若真断然道。 “这……”关贡皱了皱眉道:“何以见得?” 李若真用手指着其中一道最深的伤口说:“从表面看,凶手砍了十几刀才杀死人,但其实最致命的只有一刀,之后的伤口都是后来补上去的。” (ps:以后更新时间改为凌晨和中午。) 第207章 借刀杀人 “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李若真交代一句,快步出了房门。 陆雨瞳急忙跟上,原地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关贡。 出了客栈,李若真在客栈外一家茶铺坐下,目光紧紧盯着客栈大门方向,陆雨瞳在她旁边坐下,啜了口茶后,问道:“师傅,我们不继续破案了吗?” 她总算明白师傅说的另一项本事是什么了,应该就是破案的本事。 “房间里面我都看过,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 “那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陆雨瞳问。 “等线索。” “什么线索?” 李若真掀开面纱一角,喝了杯茶后,望着客栈方向:“根据我研究命案的经验,凶手杀完人后很可能回到作案现场。” 她嘴里的研究命案,其实就是听陆原讲的那些破案故事,不过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在旁人看来,还真觉得她是个破案老手。 陆雨瞳便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和师傅一样,目光牢牢盯着客栈之外,对每一个经过的行人都不放过。 过了好半晌,正当她觉得眼睛有些发酸是,李若真忽然站了起来,说:“跟上去。” 陆雨瞳大吃一惊,难道凶手已经来了,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师傅果然不愧是师傅。 跟着李若真的脚步,陆雨瞳发现师傅追踪的是一名灰袍男子,这人她刚才也注意到过,但他只是和客栈外捕快问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实在看不出哪里有可疑之处。 不过追了一会后,陆雨瞳发现问题,这名灰袍男子有些鬼鬼祟祟的,走几步就会回头看一下,似乎生怕有人跟踪。 陆雨瞳兴奋起来,师傅果然厉害,这家伙应该就是凶手,不然不会这么怕人跟踪。 在师徒二人高超的身法下,灰袍男子自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 他一路行至一间破旧的饭店,转头看了几眼后,这才走了进去。 李若真师徒走到门口,正准备跟进去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喊声:“李姑娘!李姑娘!快停车!” 陆雨瞳转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上接连下来两名中年男子和一名俊朗青年,当先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过来,笑道:“李姑娘,自从上次一别,一向可好啊?” 李若真向他瞥了一眼,淡淡道:“钱万千,我有事,没功夫理你。” 便在这时,另两名男子也走了过来,那名俊朗青年微笑道:“钱兄,这是哪家的小姐,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李若真眉头微皱,她想打发这几人自然容易,但很可能惊跑了犯人,沉吟片刻,对陆雨瞳道:“在这守着。” 接着转身向另一处酒楼走去,对钱万千三人道:“跟我来。” 钱万千迅速跟了上去,令两人也只好跟上。 进入酒楼后,李若真没有落座,淡淡道:“钱万千,我有事在身,今天没时间和你说话,不准跟来,明白吗?” 钱万千还没说话,那名俊朗青年大笑道:“钱兄,这姑娘莫不是徽安军陆节帅的女儿?竟然如此不把你放在眼里?” 他并不知道陆原的年龄其实和他差不多,还以为只要是节度使,年纪必然都不小了。 钱万千面带微笑,暗中却在冷笑,白子重啊白子重,既然你要跟我抢夺徽安府的茶市,那就别怪我玩阴的了,你就尽管得罪李姑娘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他本来今日是来和白子重谈判的,二人最近都在收购茶铺,互相争夺激烈,钱万千便想和对方谈一谈,让对方明白他在徽安府背后有人,从而知难而退。 谁知白子重毫不退让,半点不把钱万千放在眼里,还隐晦的指出自己背后也有人。 因此二人一直没有谈拢,今日,钱万千本来邀请白子重去自己在城外的郊园进行二次谈判,还请了万天齐作陪。 本来这种事万天齐是不肯干的,但孙少清念着钱万千和陆原的牢中友谊,以及他捐赠一万匹马的事,特意嘱咐他多照顾钱万千些,他也就只好去了。 当钱万千在街上看到李若真时,顿时心生一计,喊住了李若真。 在他看来,白子重性格十分骄傲,而李若真更是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格,两人若是碰上很可能撞出火化。 只要白子重得罪了李若真,陆原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白子重不仅没法和自己再争茶市,估计连在徽安府的立足之地都要没有了。 想到得意处,他目光看向李若真,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他吃惊道:“李姑娘,怎么了?”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李若真皱眉道。 “知道,知道。”钱万千急忙点头,转身对白子重道:“白兄,这位是李姑娘,咱们别妨碍她做事了。” 他故意这样说,白子重果然被激起傲气,淡淡道:“在下白子重,见过姑娘。未知姑娘芳名,是哪家府上的?” 他自认为自己的名字在徽安府很有几分响亮,只要是徽安府上层人士,都应该会给他几分面子,只可惜李若真直接无视了他,听到钱万千的话,径直便走了。 白子重愣住了,不过他毕竟在外多年,并非愚笨之辈,不清楚这女子来历前也不敢冒然就和对方翻脸。 就在这时,钱万千在一旁笑道:“白公子,这位是咱们徽安府的李捕头,你最好莫要无礼。” 白子重向另一名男子问道:“钱兄说的是真的吗?” 那名男子便是信州大商白天望,他沉吟道:“我听说徽安府确实有位蒙面的李姓女捕头,想来没错。” 白子重冷笑一声,一名小小的捕头也敢对他无礼?他快步挡在李若真面前,冷冷道:“本公子刚才在和你说话呢,你聋了不成?” 李若真依然没有理他,平静道:“钱万千,管好你带来的人。” 白子重哪里还能忍,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忽然,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咔嚓一声,背部传来一阵剧痛。 看到李若真动手,钱万千在一旁露出得意的微笑。 白天望眼睁睁看着白子重被那女人丢到空中,撞破桌子,背部着地,一时间愣住了。 这时,三人的护卫听到动静,纷纷跑了进来,白子重大声道:“把那女人给我抓起来,别让她跑了!” 钱万千笑意更浓,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起茶来,忽然他手上茶杯似被什么击中,翻倒在桌,他刚一抬头,便看见李若真出现在自己面前。 钱万千呐呐道:“李姑娘,你怎么了?” 李若真冷冷瞪视他良久,这才转身去了。 钱万千额头冒出冷汗,他太小瞧李若真了,她显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小算盘,不过幸好没有动手,看来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面子。 白天望冷眼旁观,隐隐察觉到李若真和钱万千的关系不对劲,钱万千似乎很怕她,莫非这女子还有其他身份? 想到这里,他决定置身事外。 躺在地上的白子重却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叫道:“给我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可他手下的护卫瞧见李若真瞬间出现在钱万千面前的鬼魅身法,面面相觑,哪里还敢向她动手? 白子重这时已经爬了起来,见手下不动,怒道:“废物,你们再不动手,回去后本公子就解雇了你们!” 这些护卫无可奈何,为了生计只好向李若真攻去,然而没一会,所有人都和刚才的白子重一样,躺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几名捕快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却是店老板见有人在店中动手,让店小二去喊来了捕快。 第208章 吴越细作 其中带头的捕快瞧见李若真后,惊呼道:“李捕头?” 李若真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剩下的事交给你了。”说着离开了酒楼。 “是。”带头捕快用目光恭送李若真离开,等她身影消失,他摆了摆手道:“都抓起来,带去衙门里问话。” 白子重却是丝毫不惧,冷笑不止,一个捕头就敢和他作对,简直是不知死活。 听到带头捕快的话,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冷冷道:“我叫白子重,是杭州白进的儿子,想抓我前最好考虑清楚。” 带头捕快没好气道:“管你什么白进黑进,敢和我们李捕头动手,都先给我去蹲几天再说。” “好,很好。”白子重冷笑一声,瞟了钱万千一眼后,将目光转向白天望,冷冷道:“天望兄准备置身事外吗?” “怎么会。”白天望微微一笑道:“白公子若是需要在下叫人摆平这事,尽管吩咐。” 他虽没有搭上候家父子,不过借助陈振风的关系,也与几位和候家父子关系不错的官员交好。 “不用。”白子重摇了摇头,望着带头捕快道:“能否让我去叫个人。” 带头捕快刚要拒绝,他手下一名捕快附耳道:“韦哥,听说白进是杭州第一大商,这小子应该就是他儿子,咱们可要小心些,别得罪了大人物。” “狗屁的大人物,就你小子怂。”韦哥毫不在意,摆手道:“带走!” 他以前跟元庆混的,深受元庆影响,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钱万千见捕快连自己也要抓,急忙道:“这事和我可没关系,我不过是个旁观的。” “是吗?”韦哥向掌柜看去。 “是的,这位客官没动手,只有那位年轻客官被穿白衣的女子扔在地上,摔坏了我一张桌子,差爷可得给小人做主。” 钱万千插嘴道:“老板,你今天这里的一应损失,钱某会一分不少赔给你的。” 老板顿时眉开眼笑:“那就多谢官人了。” 韦哥见赔偿的事解决了,开口道:“那就把这小子拷上吧,。” 白子重没有反抗,嘲弄道:“希望你别后悔。” 韦哥立刻便给了他屁股一脚,叫道:“姥姥的,还敢威胁我。”想不过去,又补了一脚。 白子重脸上表情阵青阵红,最后明智的选择闭上嘴巴,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个愣头青。 出了酒楼,李若真向那家破旧饭店走去,陆雨瞳正蹲在饭店门口,手上拿着一根木枝,正在戳蚂蚁玩。 “人还在里面吗?”李若真问。 “没看见他出来。”陆雨瞳站起身,将木枝随手扔了。 李若真点了点头,向饭店内走去,饭店生意极差,除了李若真追踪的男子外一个人都没有。只见那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前,目光盯着大门方向。 李若真赶紧挪开视线,在他不远处找了张桌子坐下。 没一会,一名看起来像饭店老板的男子板着脸走过来,问道:“要吃什么?” “一壶茶。”李若真淡淡道。 “茶不单卖。”老板板着张死人脸说。 “那来两壶。” 饭店老板嘴角抽了一下,面无表情道:“点了饭,才能点茶。” “那就点饭。” “要吃什么菜?”老板问。 “不要菜。” 老板愣了一下,气腾腾道:“点了菜才能点饭!” “那就点菜。” “要吃什么菜?” 李若真迟疑了一下,说:“那就来红梅珠香、熘鸡脯、葱爆牛柳、黄葵伴雪梅、八宝野鸭、凤尾鱼翅和红枣香菇乌鸡汤吧。” 这是在秘牢时苏流莺给陆原送饭时准备的菜,李若真全记了下来。 饭店老板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闷闷说道:“这些都没有。” “那就随便上道有的。”李若真白了老板一眼。 老板被李若真刚才报的菜名震慑住了,一时不敢多说,转身去了,准备上道最贵的红烧狮子头,狠狠宰上一笔。 陆雨瞳饶有兴趣的听师傅与老板对话,觉得师傅有时候还挺好玩的。 就在这时,一名打扮平凡的男子若无其事的走到李若真跟踪的男子那一桌坐下,他在李若真师徒身上打量了一下,这才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找间有包间的?” 被李若真锁定为犯人的男子淡淡道:“包间容易惹人怀疑,这里反而更安全。” 平凡男子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东面情况打探的怎么样?” “水营戒备太森严,我的线人根本进不去。” “那也要想办法,徽安府除了东面与我们连着新安江,其他几面根本用不到水军,说不定就是打我国的主意。” 这二人声音虽低,但哪里逃得过这对师徒的耳朵,李若真眉头一皱,这两人竟然是吴越细作。 犯人男子皱眉道:“不可能吧,唐国随时可能打他们,他们疯了不成,还敢打我吴越的主意?应该只是防备我们吧。” “总要查清楚了我才放心,其他几个军营情况如何?”平凡男子问。 “打探清楚了,几个大营都空了,估计是调到边界防守了,要是没有东面那支水营,打下徽安府易如反掌。” 平凡男子淡淡道:“我们只负责完成任务,至于上头怎么决定,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了,明白吗?” “明白了。” “对了,听说你住的客栈被捕快封锁了,怎么回事?” “没事,不过死了个把人,我已经换了家客栈。” “那好,有事的话,还是用老办法通知我。”平凡男子交代一句,站起身,打算离开饭店,忽然他身体一麻,软软倒在地上。 犯人男子听到动静后转头一看,脸色大变,向窗边狂奔,然而才走了几步,便同样倒在了地上。 李若真和陆雨瞳面面相觑,过了好半晌,陆雨瞳开口道:“师傅,咱们好像搞错了。” “也许。” “师傅,你当初为什么觉得这人是凶手啊?” “他笑了。” “笑了?” “他从衙役那里得知客栈中有人死了,转身时笑了一下,不是很可疑吗?” “这都被您看到了?”陆雨瞳吃惊道。 “那当然,你的武功还要多练,不然就会漏过这种关键线索。”李若真摆出一副良师模样。 “可师傅,这人不是凶手啊。” “走了,回去了。”李若真装作没听到,吩咐道:“这两人应该是吴越细作,把他们带回去给师弟吧。” “师傅,您的意思是让我带着这两人?” “有什么问题吗?”李若真目视着小女孩。 “可我身体这么小,怎么带啊?您带着不是更容易吗?” “因为我是师傅。”李若真理直气壮。 “哼,师傅有时候比我还像个孩子!”陆雨瞳低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雨瞳吐吐舌头,歪着头想了会,一手拉住两人一只袖子,准备把他们拖回去。 师徒二人刚要出门,陆雨瞳忽然道:“对了,师傅,咱们点了菜,还没付钱呢!” 李若真点了点头,取出几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师徒二人大摇大摆拖着两人,向节度府返回。 等老板端着一盘炒糊了的红烧狮子头走出来时,见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大厅,以及某张桌子上的几枚铜钱。 他愣了一会,随即大吼道:“来人啊,有人吃霸王餐啊!” 他的这声怒吼声穿过饭店大门,传至整条街道上,不过由于他平日为人刻薄,听到声音的街坊邻居都没什么反应,继续干着自己的事。 第209章 后台出场 秦府。 大堂之内,秦礼正穿着睡袍,心中犹豫不决,不知今晚该去第二房小妾房里,还是让第四房小妾服侍。 二房小妾皮肤比较好,性格也比较暖,十分贴心。四房则是刚刚纳的,有股新鲜劲,真可谓各有各的好。 就在这时,管家急步进入大堂,道:“老爷,白二公子被衙门人抓了,白府中来人让您帮帮忙,把人捞出来。” “慢来,慢来。”秦礼用手拍了拍额头,问:“他犯什么事了?你不会没问吧?” “自然问了,听说是和一个姓李的捕头起了冲突,听白家人的口气,还希望您能惩治一下那名捕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去找小鹿,让他去一趟县衙,把人捞出来吧。”小鹿是他的一名心腹手下。 “老爷,那要不要惩治一下那名捕头?”管家问。 “笨!”秦礼斥责道:“咱们徽安府的捕快是好惹的吗?指不定以前就跟过展元还是什么别的大人,那个姓李的搞不好也是,咱们没事惹那麻烦干嘛?” “老爷说的极是,小的这就去。” “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秦礼摸着下巴问:“我怎么不记得徽安府有姓李的捕头?” “可能是刚升上来的。”管家推测:“听白家人说还是个女的。”。 “女的?”秦礼心中一惊:“咱们徽安府女捕头不是只有金家那位小姐吗?” “对呀,小的刚听时也有些纳闷。” “等会,那女的是不是戴着面纱?”秦礼颤抖着声音问。 “对呀,老爷您怎么知道的?” 秦礼猛的站起身,气急败坏道:“走,让他们走,赶紧,立刻!” “老爷,您怎么了?”管家被秦礼的反应吓坏了。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是,是。” “回来!” “老爷,又怎么了?”管家去而复返,有些怀疑自家老爷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们白家出事了,为什么会来找我?”秦礼瞪着眼睛问。 “老爷,您忘了,四夫人就是白家二公子送给您的啊!”管家都想用手去摸摸自家老爷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送走,给我送回去!”秦礼怒吼道。 “老爷,现在吗?”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可现在都晚上了啊!” 秦礼摸了摸后颈,想到四房小妾这几日服侍的还算周到,叹说:“那明天再送走吧。” “是。”管家有些担忧的看了老爷一眼,缓缓退下。 重新在大堂坐下,秦礼忽然发现自己不需要再纠结去哪一房了,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他大步向二房而去。 郑府。 后花园内,郑斌正在对月饮酒。 说起徽安城的大才子,以前排第一的自然是沈良,不过自从沈家倒了后,沈良离开了徽安府,原本第二才子的郑斌终于混出了头。 不过徽安城的才子水分一向很足,就比如他这个现任第一才子,却连个举人也没考上,不过郑斌很会钻营,很早以前就刻意结交袁弛。 想到袁弛这家伙,郑斌不得不佩服,觉得他实在有一套,郑斌原先还颇为担心他和县令作对,迟早没好下场。 却不想他令所有人大吃了一惊,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但成功转危为安,获得了县令信任,从此飞黄腾达,官职越做越大。 官大了自然便需要有人帮忙,巩固自己的势力。 郑斌相信当袁弛有这个打算时,第一个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人,除了自己,不做第二人想。 之后果不其然,当袁弛做上推官时,他被举荐为户曹参军,从七品。 而且最近他听说一个消息,节度府的判官和掌书记人选已经落地了,分别是展元和袁弛,只要袁弛升为从五品的掌书记,他有信心自己的官运能再创新高。 想到得意处,他对着月亮干了一杯,吟道: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就在这时,他的大夫人快步走入花园,郑斌皱眉道:“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这种时侯不许打扰我吗?” 大夫人急道:“相公,白二公子出事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什么?”郑斌吃了一惊,放下酒杯,道:“去大堂说话。” 到了大堂,只听白府中人咬着牙说:“求郑大人为我家少爷做主,那姓李的捕头也太霸道了,不仅打了我家少爷,还派人将他抓起来了!” 郑斌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打白公子?对我还要隐瞒吗?” “这——”白府中人迟疑了一下,说:“是那娘们太目中无人,我家公子准备给她一巴掌,谁知——” “行了,我知道了。”郑斌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相公,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呐!”大夫人抓着郑斌的手臂说:“咱爹这些年的生意,可多亏了白家人照顾。”她说的是自家父亲,她娘家就是杭州的商人。 “我知道。”郑斌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说:“可我从未听说过快班中有这么一号女捕头,总有些不放心。” 他虽是袁弛亲信,而袁弛目前担任推官,是所有衙役的顶头上司,按理说大部分捕头、班头,郑斌都应该认识,可他偏偏以读书人自居,不喜欢与衙役打交道,因此消息还不如白天望那种商人灵通。 “怕什么?咱们背后有袁大人,整个徽安府比他大的也没几个。”大夫人不以为然。 “你不了解袁弛这个人,真出了事,他是不会保我的。”郑斌摇了摇头说:“所以不调查清楚我实在不放心,吴管家!” “在!” “你派个人去找廖大人问一下那名李捕头的背景,再派人去牙行也打听一下。” 廖大人是兵曹参军,手上有所有衙役的资料,而牙行是古代的中介机构,消息最是灵通。 “是。” “郑大人,我家公子还在衙门里关着呢。”白府中人有些不满。 “稍安勿躁,先坐下喝杯茶把。”郑斌安抚道。 大半个时辰后,吴管家回来了,回报道:“老爷,去牙行的人说那姓李的女子原本是城外玉凤村的村长。” “玉凤村?” “就是以前的十二寨中的玉凤寨,后来被上面招安了,还迁到徽安府附近,不过这事很隐秘,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吴管家答道。 “哈哈,难怪搞得这么神秘。”郑斌松了口气,如此一来都说的通了,上面招安了玉凤寨,给寨主安排了个捕头职位,但又不希望百姓知道她以前是山贼,所以才神神秘秘的。 “一个招安的山贼也敢在我徽安府地界如此猖狂。”郑斌冷笑一声,道:“夫人,帮我更衣,相公我要去趟衙门!” 这时,管家再次开口:“对了,老爷,廖大人那边说没有李捕头的资料,她的职位是侯统领直接安排的。” 侯开山?郑斌吃了一惊,那可是节度使大人身边的红人,还是亲卫军统领,可不是自己这个小小参军能惹的人。 这时,大夫人取过一件绿色官府走了过来说:“相公,咱们去房里更衣吧。” “更衣?更什么衣?” “可相公你刚才说——” “啊!好痛!”郑斌忽然抱着头叫道。 “相公,你怎么了?”大夫人扶着他的手问。 “我头好痛,肯定是刚才在花园吹风的缘故,我得去休息一下。”说着向内室走去。 大夫人哪还看不出自家相公是装的,但毕竟是自己相公,她总不能拆穿他。 “郑大人,那我家公子怎么办?”白 府中人急声问道。 “等我明日好了再说吧,我头疼的厉害,你家公子顶多也就关几日,不必过于担心。”不等白府中人说话,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大堂。 第210章 老奸巨猾 节度府。 监牢的一间牢房之中,白子重正走来走去,他由于态度十分抗拒,再加上天色已晚,韦哥很干脆的将他扔到牢房之中,自己下衙回家了。 白子重心中越来越不耐烦,外面的人动作也太慢了吧,到现在都没把自己弄出去,定是手下人偷懒了,回去一定要教训他们一下。 就在这时,他隔壁一间牢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安静一些,到点儿了就老老实实睡觉。” 对这种关在狱中的犯人,白子重自然是理也不理,继续踱着步子。 隔壁那道声音笑道:“看你这副打扮,应该也是有身份的人吧?该不会是在等人把你捞出去吧?说说你犯了什么事?说不定老夫能帮帮你。” “就凭你?”白子重轻蔑道。 老者微笑道:“年轻人,别看老夫现在这样,以前……算了,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就说现在,老夫虽身在大牢,在这徽安府的地界上,还是能影响一些事情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白子重冷笑一声,忽然听到牢门方向有脚步声传来,心中大喜,笑道:“老头,继续睡你的觉吧,本公子不奉陪了。” 当看到三道身影从远处走来,白子重微感奇怪,待看到走在前面的那名女子的面孔后,他皱眉道:“曹小姐,怎么会是你?” 曹茵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淡淡道:“原来是白公子。”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婢女梅香和一名狱卒。 说了这么一句后,她径直走到白子重隔壁老者的那间牢房,说:“爷爷,天气要转冷了,我给您带了一床被子。” “哈哈哈。”曹建大笑道:“年轻人,看来你还要再陪一下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白子重紧紧咬着牙问:“曹小姐,你来就是为了给你爷爷送被子?” “那是自然。”曹茵淡淡道。 “茵儿,你和他认识?”曹建问。 “是的,他是白进的二公子。” 曹建听后微感吃惊,白进那可是商界传奇人士,他自然听说过,没想到他竟然派儿子来了徽安府,莫非他也想插进徽安府市场吗? “曹小姐,不知你进来时,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白子重问。 “没有。” “是吗?”白子重缓缓坐在地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白二公子,不妨把你的事和老夫说一下,你也看到了,老夫孙女在徽安府也算有点影响力,孙女婿在军中也能说几句话,说不定能帮上你。”曹建脸上露出老狐狸般的微笑。 “爷爷,你胡说什么!”曹茵听他将元庆说成孙女婿,脸孔微红,早知道他这么为老不尊,就不把元庆的事告诉他了。 白子重沉吟半晌,想着曹茵确实有些能量,便将今天的事说了,不过言语中自然将自己美化了一下,没有提他准备打人的事。 曹茵听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淡淡道:“看来你真的要和我爷爷长相做伴了!” “为什么?”白子重听后脸色大变。 曹建笑着问道:“莫不是那名李捕头有什么背景不成?” 曹茵点了点头,淡淡道:“不错,可以说徽安府中最不能惹的几人之中,她绝对占有一席之地!” “别卖关子了,她到底是什么人?”白子重咬牙问道。 “陆节帅你知道吧?” “她是陆节帅妹妹?”白子重脸色惨白。 “那倒不是,她是陆节帅师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不过我恰好知道。” 听到这话,白子重浑身仿佛失去力气般,曲起的腿缓缓摊开,双手撑在地上。 难怪自己手下找不到人来救自己,难怪那名小小捕快如此嚣张,难怪那名女子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原来她是徽安府节度使的师姐。 他妈的,从来没听说过陆节帅会武功啊?是哪里蹦出来个师姐的? “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的师姐当捕头!”白子重怒吼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曹茵嘴角微微扬起,与自家爷爷对视一眼后,心想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道:“眼下你要么在牢里蹲一辈子,要么就只能找人救你出去了!” “我父亲是白进,我不信他们敢关我一辈子!”白子重嘶声道。 “白公子,你爹在杭州确实很有影响力,只可惜这里是徽安府。”曹茵冷冷道。 “不错,就算你爹亲自来了也没用。”曹建与孙女一唱一和。 白子重默然半晌,忽然道:“曹小姐,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有办法救我出去吧?” 曹茵微微皱了皱眉,此人看来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愚蠢,她淡淡道:“不错。” “你有什么条件,说吧!”白子重冷冷道。 曹茵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白家会给所有合作伙伴分级,等级越高的合作伙伴能以更低的价格在你们这里拿货,我想以最高级别合作伙伴身份,买你们的丝绸布匹。” “可以,不过只能拿一次货,不然可能被我家老头发现。”白子重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 “好。” “那你多久能救我出去?”白子重问。 “安心在这等我消息就是。”曹茵留下这么一句,对曹建说:“爷爷,我走了。” “嗯,去吧。” 望着曹茵远去的背影,白子重沉声道:“她准备去找谁?” “哈哈,别多问,等着好消息就是。” …… 后宅。 当陆原看到陆雨瞳回来时,正准备斥责她两句,让她下次早点回来。 然而忽然看见她手上还拖着两名男子。 陆原惊愕道:“雨瞳,你这是在干嘛?这两人是谁?” 陆雨瞳得意道:“是我和师傅抓的两名吴越国细作。” 陆原更加吃惊:“你们这么晚回来就是去抓细作去了吗?” “那倒不是,师傅本来准备教我破案,跟踪犯人的。谁知师傅弄错了,我们跟踪的嫌犯竟然是别国的细作,所以就顺便抓回来了。” 小女孩毫不留情的拆自家师傅的台。 “那你师傅人呢?”陆原问 “她回玉凤村了呀。”陆雨瞳随口道,顿了顿,她眼巴巴的望着陆原:“哥哥,我饿了。” 翌日。 当李若真行至二堂时,一名捕快忽然走到她身边,笑着说:“李姑娘早。” “你是谁?”李若真皱眉。 “卑职小韦啊,您昨天让我抓的那人,属下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 “什么人?”李若真问。 “就是昨天和您动手的白子重啊!” 李若真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问:“你抓他干嘛?” 韦哥愣了愣,道:“不是您让我抓的吗?” “不是。”李若真淡淡说了一句,心中挂念着昨日的案情,没有再和他啰嗦,径直走了。 原地只剩下一脸呆若木鸡的韦哥,想了想,他自言自语道:“肯定是那小子派人和李捕头私了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哼着口哨,他进入大牢,交代狱卒放了白子重,随后有些心虚的溜了。 “喂,你可以出去了。”一名狱卒对牢房中的白子重说道。 白子重猛的站起身,着实没想到曹茵的能量竟然这么大,一夜之间就能救自己出来,他看了曹建一眼,见他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对曹家人生出几分忌惮。 “那在下便先告辞了,请转告曹小姐,约定好的事在下一定不会忘。”交代了这么一句,白子重快步出了大牢。 半路上,他忽然遇到一名中年官员,急忙拱手道:“袁大人好。” 这人他跟着郑斌拜见过,是徽安府的推官,也是徽安府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第211章 决战安化军 袁弛淡淡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向二堂行去,到了书房,他看到书房中除了陆原外,还有张德仲、纪阑和展元,暗中猜测陆节帅又要有什么大动作。 “节帅。”袁弛拱手行礼。 陆原点了点头说:“最近我处理关于民生方面的诉讼时,发现许多百姓反应,徽安府开始出现官商勾结的现象,你们怎么看?” 自从陆原被封为节度使,民生方面的公务已经都转由秦礼和董远处理,不过他偶尔会去他们办公的屋子,挑选一些翻看,以便不至于和百姓脱节。 “属下以为可以让捕快们着重调查此事,而后秉公办理。”展元说。 袁弛进言道:“节帅,这些事情下官以为很难杜绝,眼下徽安府即将有战事,应该以维稳为主。” “不对,越是危急关头,越不能在内部出问题,应该一查到底!”纪阑反驳道。 “不知张少尹如何看?”陆原问。 张德仲沉吟片刻,说:“我认为这说明徽安府官场依然存在问题,光靠整顿吏治不行,应该立刻开科取官!” 自从陆原独立于朝廷后,徽安府其他各县许多官员已经渐渐被替换,其中一部分是从吏员中选取的,另有一部分都是其他官员举荐。 这些事是陆原在金陵时发生的,得到了秦幽谕的同意,陆原回来后秦幽谕也汇报过,这也没办法,毕竟这些官员总比原来的官员更加忠心些,所以陆原也就默许了。 听到张德仲的建议,袁弛猛吃一惊,开科可是只有朝廷能干的,虽说清源也干过,但人家实力强盛,根本不惧朝廷,他心中很有几分担心,只怕这样做会引起朝廷怒火。 “这事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陆原点头道。 他早就想过选取人才的事了,在这个时代,科举依然是较为公平的方法,不过也还有许多弊病。他打算对科举进行些现代化改革,不过一次也不能改太多,不然读书人只怕要吵翻天。 纪阑沉声道:“节帅,我们若是开科的话,恐怕只有徽安府的学子会来参加,人数实在太少,恐怕录不了几人。” 陆原微笑道:“那很容易,降低考试难度就行。” 袁弛进言道:“那只怕很难选出合适的人才。” 陆原不置可否,他并不认为只有读过书会吟诗作赋的才算人才,在他眼里,凡是有一技之长的,都可称为人才。 “科举是一定要开的,不过也会有些变化,另外我准备开科之后成立监察院,人员便从开科录取中的人中录取。” “是像御史台一样的机构吗?”纪阑问。 “可以这样说,具体职权比较类似,不过咱们目前只有徽安府一州之地,因此人员会比较精简,结构也会比较简单。”陆原解释道。 他准备成立的检察院类似于后世的检察院,不过权力不会有检察院那么大,目前主要只有监督权,也可以承接百姓诉讼。 例如以前百姓有冤情,只能向捕快诉讼,但由于捕快属于执法人员,让百姓比较害怕,再加上如果要诉讼对象位高权重,捕快很容易被收买或者也有可能因为畏惧不敢受理。 如今便相当于多了一个受理诉讼的地方,并且是独立机构,外部官员的力量很难渗透,可以让百姓多一条申冤之路。 陆原与他们简单讲解了一下检察院职能后,话题逐渐转移到战事上,展元开口道:“节帅,属下听说西路军打了一场大胜仗,不知是不是真的?” 目前前线军情都是直接送到陆原书房之中,其他人都无法知情。 “不错。”陆原微笑道。 展元听后心中安心了几分,包括他在内的许多文官内心深处,对军方都有些担心,怕他们经验不足,打不了胜仗,这场胜仗让他们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不知其他几路军的情况如何?”张德仲问。 “据北路军消息,唐国两万禁军已到了宣州,听说卢维义离开宣州时,将原本属于唐国的官员全部杀死,他走后宣州盗匪横行,十分混乱,唐国禁军正在打击盗匪,整顿宣州。” “东路吴越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不过最近城中出现他们的细作,有可能他们也在打徽安府主意。 “至于南路军那边,也许已经在与唐国安化军作战了。” 说到这里,陆原心中有些沉重,他今早收到军情时也没想到,安化军竟然来的这样快! 婺源县。 城内军营帅帐之内,马空明黑衣黑甲,大马金刀的坐在最中间,在他手下分别坐着祁震,元庆和尉迟旦,另外还有一名大胡子,名叫胡大海,和祁震一样,也是他以前黄河帮的手下,目前担任他手下一营指挥。 “敌人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了,探马来报,有五千人,各位都说说怎么应对?”马空明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道。 “那还用说,以前马大哥带着我们打赢过四倍、五倍的敌人,这次人数不过才我们的两倍,干他娘的!”胡大海大声嚷嚷道。 “行军打仗和帮派火并不相同,末将以为应该坚守不出,多派哨马,寻找战机。”尉迟旦沉声道。 胡大海猛的站起身,怒道:“怎么,你瞧不起我们黄河帮?” “大海,这是讨论军情,你给我坐下!”马空明喝道。 “哼!”胡大海冷哼一声,缓缓坐下。 “祁震,你怎么看?”马空明问。 “我觉得应该谨慎一些。”祁震缓缓开口。 “祁大哥,你怎么也变的这么胆小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胡大海不满道。 “我没说不打,不过是要你谨慎一些,你急个什么劲!” “嘿嘿,这才是我的祁大哥!马大哥,就这么定了吧,赶紧出击,打个大胜仗让陆节帅高兴高兴,我可是听说西路军那边刚打赢一场胜仗,咱们可不能落后啊!” 马空明目光又望向元庆,问:“元校尉,你怎么看?” “我听将军的,将军让我打哪里,我就打哪里!” “好!”马空明站起身,大笑道:“大家一起喝了这杯,就去干了那帮兔崽子!” 说着端起酒杯,其他几人纷纷端起酒杯起身,唯有尉迟旦没有起身。 “尉迟校尉?”马空明一双虎目望了过去。 尉迟旦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劝说也是无用,要想在军营立身,有时候就必须忍耐,因此他站起身,与众人喝了这杯酒。 之后在马空明带领下,两千五百人的大军向城外开去,只留下县令手下的五百城防营守城。 前行至一处山坡时,哨马来报,敌军五千人马正在靠近,尉迟旦进言道:“将军,不如我等在此处埋伏,在左右山坡后埋下两只人马,等中军与敌军交手时,另两路同时杀出,敌军必乱!” 胡大海大笑道:“何必这么麻烦,等会冲锋时,你就知道马大哥的厉害了,再加上我和祁大哥辅助,你就等着捡功劳吧。” “不,我觉得尉迟校尉说的有道理。”祁震缓缓道。 马空明想了想,道:“也好,那就由胡兄弟和祁兄弟各领五百人,埋伏在两侧。” “唉,真麻烦,知道啦。”胡大海撇了撇嘴。 “领命。”祁震淡淡道,带着一军到右边埋伏去了。 过了许久,远处隐隐出现一团黑色洪流,尉迟旦知道敌军终于到了,等他们渐渐靠近,尉迟旦心中一凝,敌军军容极盛,阵型整齐,一看就知战力不凡。 两军对峙间,敌方一人大声喊道:“对面叛军听着,你们跟着陆原,如同孤魂随野鬼,何不早早投降,也许还能保全身家性命!” “哈哈哈。”马空明狂笑一声,猛然大喝:“冲锋!”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军向敌军冲锋而去,就在这时,左右各响起一阵鼓噪声,正是胡大海和祁震从左右两边冲了下来。 尉迟旦紧紧跟随在马空明身后,只见他一把长柄斩马刀左劈右砍,只要正面遇到他的敌军无一幸免,果然是勇猛非凡。 但不知为何,尉迟旦心中却越来越担心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敌军依然阵型不乱,奋力与己方厮杀着,要是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己方虽有三路包围的优势,但敌方人更多,胜负实难预料。 就算胜了,估计也是惨胜。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马空明,他已经全力以赴砍杀了近一个时辰,但敌军士兵依然悍不畏死的向自己冲来,要是帮派厮杀时对面早就崩溃而逃了。 他眼观六路,注意到己方士兵伤亡不小,这绝非他愿意看到的情况,沉吟片刻,他决定用以前的老办法,擒贼先擒王,想办法杀死敌军首领,想来敌人自会溃散。 然而举目望去,周围尽是士兵,并没有看到类似主将的人物。 就在这时,只听对面想起一阵鼓声,敌军开始潮水般退去,马空明大喜,知道对面撑不住了,大声吼道:“追击!” 忽然,他旁边传来一道急迫的声音:“将军,敌军退而不乱,不宜追击!” 马空明不用转头也知道是尉迟旦说话,他根据往日经验,知道这时候追击能有最大收获,因此没有理他,策马狂追而去。 尉迟旦无可奈何,只好跟了上去,追了好一阵,他忽然注意到地势不对,陡然停下马,只见两边尽是悬崖峭壁。 第212章 峡谷中伏 他早已了解过婺源境内地形,知道此处是南山峡谷,最适合打伏击,他心中大惊,向远处的马空明喊道:“将军,此处地形狭窄,敌方若是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马空明身边的胡大海大怒道:“他妈的,你小子胆这么小,还来打什么仗,回家抱女人去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箭雨从高空中落下,胡大海听到破空声,赶紧伏下身去,然而其他士兵就没他那么好的听力了。 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胡大海望着身边被射倒的士兵,愣愣道:“还真有伏兵。” 马空明爆喝一声,身体腾空而起,想要去杀死高坡上的弓箭手,然而箭雨连绵不绝,他虽武功卓绝,却也冲不上去。 眼瞧着身边士兵越来越少,马空明怒吼道:“撤,快回撤!” 尉迟旦急道:“不可,敌军绝不会放我们回去的,必定在入口处伏有重兵。” “那怎么办,难道在这等死吗?”马空明双目赤红道。 他以前被雎鸠伏击时都没这么狂躁过,毕竟当时只有自己个人的性命,但眼下他手上握着两千多人的性命,再加上家中还有人等待,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无助。 “咱们只能向前冲了!”尉迟旦咬着牙道。 “往前面冲能活下来吗?”元庆急声道,他看起来也不想死在此处。 “前方也许九死一生,但返回的话必死无疑。”尉迟旦沉声道。 “马大哥,打仗方面,尉迟兄弟看来比你我擅长,就听他的吧。”祁震缓缓开口。 自从出现伏兵后,胡大海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低头不语,祁震则不同,依然还保持着冷静。 马空明随手拨开几只箭,目光复杂的看向尉迟旦:“走到这一步,都是马某人的责任,后悔的话我就不说了,只希望尉迟兄弟不计前嫌,能带领大伙闯过这一关!” “我会尽力的。”尉迟旦心中其实也没有任何把握,但他知道,在这个时侯,这只部队最需要的便是希望。 “向前冲!”马空明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向前猛冲,其他人紧随其后,前行过程中不断有人倒下,但没有一人停下脚步。 峡谷入口处,一只队伍成半圆形,将出路完全堵死,一名哨马向队伍后方而去,一路骑行到几名穿着盔甲的男子面前,哨兵对中间那名男子道:“将军,敌军没有返回,而是向峡谷另一边去了。” 他口中的将军是名披散着长发,面容白净,嘴唇发紫的俊俏男子,若非披着盔甲,看起来倒像个美貌女子。 这名俊俏将军姓谢,名雨尘,他轻笑道:“哦?这倒令人有些意外。” 顿了下,他开口道:“传令,向峡谷出口进军。” “将军,另一边咱们也堵住了,想来他们逃不掉的。”他旁边一名将领说道。 “既然王副将如此说,不去也罢,不过如果他们逃了,王副将可需借我一物给节帅交代。”谢将军笑道。 “何物?” “汝之首级。” 王副将愣了一下,随即大声道:“将军,末将以为还是过去看看为好,绝不能给叛军留下一丝机会。” 谢雨尘微微一笑,挥手道:“整队进军。” …… 峡谷另一侧出口处,当发现出口处果然被堵住,马空明没有多犹豫,带头冲了上去。 这一次交战比最开始交战时吃力的多,他们大部分人马被挤在峡谷中,而出口处敌军成半圆形包围,每个突围出来的士兵都要面对好几名敌人。 若非马空明顶住了正面,其余人很可能刚一出来便被杀死,尉迟旦抵御着左边的敌军,时刻留意着马空明缓缓前进的背影,这一刻他和其他大多数幸存者一样,将突围的希望寄托在马空明身上, 马空明从未像今天这样疲劳过,只觉眼前的敌人无穷无尽,杀之不绝,渐渐的,他脑海中已经没有其他想法,变的一片空白,只知道一个字:杀! 也不知道杀了多久,忽然,他感觉前方压力开始减小,又过了会,当他将挡在前方的一名士兵斩落下马后,前方终于没有了敌人。 “冲出来了,马大哥,我们冲出来了!”胡大海满脸的鲜血,笑的却像个孩子。 马空明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大家向前方冲,而他选择留下来断后。 敌军似乎也受到马空明气势影响,斗志下降了许多,不敢过于逼迫,当最后一名从峡谷中逃出生天的士兵离开后,马空明带着断后的人马撤退离去。 等到谢将军带军赶到此处时,看到的是一地的尸体,听到的是伤兵们的哀嚎,伤兵都是安化军的,徽安府那边的伤兵都已被补刀而死。 负责守住这边出口的两名指挥皆跪在谢雨尘马前,其中一人咬着牙道:“将军,我方负责守住出口的一千士兵阵亡大半,若非峡谷两侧的弓箭手过来支援,恐怕要全军覆没!” 这次谢将军安排的这场伏击,是在峡谷两侧各埋伏五百弓手,入口处他亲自带领三千人马堵住,出口处则由一千人马封堵。 他原先料定敌军指挥官受到伏击后会急着返回婺源城,所以防守重点放在入口,没想到敌军竟然抓住这么点机会,逃脱了。 “汤指挥,我军伤亡如此惨重,那他们呢?”王副将冷冷问道。 “他们死伤应该也过半了,突围的只有一千多人。” 这时,沉默不语的谢雨尘终于开口了,他微笑道:“汤指挥,我给你安排的战场对你是有利的吧?” “那是当然,我军堵住出口,叛军往往一人就要面对我军好几人,这都多亏了将军的谋略!” “那我交给你的士兵不比叛军差吧?”谢将军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不过眼中却毫无笑意。 “是的,我军士兵战力在叛军之上。” “那你告诉我,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打输这一仗的?嗯?”谢将军目光忽然变得极为阴冷,死死盯着汤指挥。 “末将愿意受罚!”汤指挥不敢和他对视,低下了脑袋。 “将军,此事也不能怪我们啊,敌军都仿佛发疯一般,特别是他们的主将,简直如同杀神一般,弟兄们也没办法啊!”另一名指挥开口辩解。 “哦?既然战况如此惨烈,我很想知道俩位为何毫发无伤?” “将军,我们要负责指挥战斗,自然不能身临前线啊!”另一名指挥再次辩解。 “那对方的主将为何身先士卒呢?”谢将军淡淡道。 “这——” 就在那名指挥想着辩解之词时,谢将军笑道:“两位跟随我多年,也立下不少功劳,对此我十分感激,不过今天我死了这么多弟兄,不得不向二位借一样东西,告慰他们。” 两名指挥都知道他口中要借的是什么,齐声哀求:“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拖下去斩了吧。”谢将军淡淡道,再不向二人看一眼。 没过多久,二人首级被装在一个盘子上呈了过来,谢将军没有看托盘,挥手道:“各营指挥迅速整军,向婺源城进发!” “将军,不去剿灭那支部队了吗?”王副将问。 谢雨尘微笑道:“我自有计较,不必多言。” 婺源县境内的一条河边。 马空明正在河中清洗身上的血迹,突围到此处时,他浑身仿佛在鲜血中浸泡了一日,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外,满身尽是赤红。 就在这时,远处一骑哨马奔行而来,马空明急忙上岸,给那名哨兵递了一袋水,问:“情况如何?” 那名哨兵‘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这才说道:“将军,敌军正在向婺源城前进。” 马空明拍了拍他肩膀,道:“去休息会吧!” “是。”哨兵虚弱的点了点头,他刚突围就被派去打探消息,身体早已到极限,若非马空明在这次突围中身先士卒,让他极为敬仰,他很可能就一去不回了。 “将军,你打算怎么办?”祁震问道,不再称呼马空明为大哥。 “要不咱们绕路,先去归德城防守吧。”胡大海低声道。 “你闭嘴!”马空明怒喝一声,看向尉迟旦,道:“尉迟兄弟,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尉迟旦自从突围成功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听到马空明问话后,他沉声道: “将军,末将以为我们决不能放弃婺源城,可以派人去开化求援,等援军到了,我们可以趁着敌军攻城之时,从后方突袭,也许还能反败为胜!” “好,此言正合我意,陆大人将婺源城交给我防守,除非我死了,否则他们休想踏入婺源城一步!” “整队,进军婺源城!”马空明大声下令。 第213章 紫唇将军 带领着这只残军,马空明向婺源城急行,他生怕去的晚了,城池被敌军所破。 然而就在距离婺源城八十多里时,前方有哨马来报,敌军分兵两路,一路挡在通往婺源城的官道上,另一路向婺源城而去。 “堵路的有多少人?”马空明问。 “禀将军,有两千人左右。” 马空明目光望向尉迟旦:“尉迟兄弟,你说怎么办?” 经过多日相处,马空明越来越信任尉迟旦的判断。 同样,尉迟旦对马空明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绝不会坐视婺源城被打下,定会与堵路的敌军交战,之所以问自己,是想听自己有什么计策。 若他是统帅,更希望确定敌军是否真的分兵了,再寻找战机作战,但马空明不可能有这样的耐心。 他思考良久,缓缓道:“我军只有不到一千两百人,而且是疲兵,若想击败对方,只能突袭,时间最好选择夜晚。” “好,那就选今晚,夜袭敌军营帐!”马空明大声道。 这之后,部队找好一处地方安营,好生修整了一番,等到夜间,整军向敌军靠近。 到了敌方营寨之外,只见巡营士兵极少,正是突袭的好机会。 马空明刚准备下令进攻,尉迟旦急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将军,敌方也有哨马,应该知道我军就在附近,夜间不可能如此松懈,我以为必有埋伏!” 听到埋伏,马空明心中一惊,他虽然胆大过人,但经过那一次惨烈的伏击,也不敢过于莽撞了,目光死死在敌方营帐看了几眼,挥手道:“撤军!” 队伍距离敌军营帐稍远距离时,尉迟旦忽然再次开口:“将军,我们不妨在此地坐一个时辰!” “你的意思是?”马空明紧紧盯着他。 尉迟旦微微一笑:“将军稍后即知!” 胡大海嘟囔道:“就会装神弄鬼。”声音压的很低,他如今在队伍中话语权远远比不上尉迟旦,也只能在背后埋怨几句。 一个时辰后。 尉迟旦站起身,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笑道:“是时候了,将军,我们现在去突袭!” 马空明没有多问,挥手道:“进军!” 等到了敌方军营,看到对方巡营士兵多了许多,胡大海低哼道:“刚才没戒备时不打,非要等有戒备才打,老胡我实在想不清楚啊。” “你那个猪脑子什么也不用想,听令就是了。”祁震淡淡道:“我和马大哥明白其中奥妙就行了。” “尉迟兄弟,可以进攻了吗?”马空明有些急不可耐。 “可以了!”尉迟旦笑道。 马空明再不迟疑,翻身上马,大吼道:“兄弟们,冲啊!” 队伍很快冲进敌军营帐,与巡营士兵厮杀在一起。 就在这时,敌军营帐中忽然冲出大队人马,与此同时,后方传来冲杀声。 马空明大惊,向尉迟旦望去:“这是怎么回事?” 尉迟旦脸色如同纸一般苍白,呆立良久,苦笑道: “我们中计了,他们早知我们回来夜袭,先前故意摆出防守懈怠模样,是为了引诱我们攻击。后来摆出加强防守的样子,便是让我们以为他们放弃埋伏了,同样是诱敌之计。” 就在这时,敌军中一名紫唇披发的将军骑马走出队伍,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们第一次就会攻击呢,没想到竟然能察觉到陷阱,我要称赞你们两句,不过很可惜,你们还是中计了。” 马空明怒视着那名将军,怒吼道:“和他们拼了。”说着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谢雨尘冲去。 谢雨尘微微一挥手,身后猛然射出几只巨大的箭失,速度极快,马空明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躲过箭失,再次向谢雨尘冲去。 谢雨尘皱了皱眉,在他身后,一阵又一阵的箭雨射出,有巨弩射出的弩箭,也有普通弓箭,却没有一支能射中马空明。 眼见马空明一边躲开弓箭,一边向自己靠近,谢将军双目一凝,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物,能躲过如此密集的弓箭。 他缓缓骑马向身后退去,渐渐消失在人群中,马空明放目望去,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整只部队如同被包了饺子,在敌军的进攻下士兵们一个个倒下,马空明双目赤红,仿佛要喷火,却也无可奈何。 尉迟旦心中充满自责,倍受煎熬,只能奋力拼杀,发泄着怒火。 忽然一支箭带着呼啸声穿过他的肩膀,他身侧一名敌人趁机一刀砍在他腿上,眼见下一刀向他脖子看来,他奋力挥动手中长枪,想要挡住,却已有所不及。 就在这时,一人拉住他衣领急退,救了他一命,尉迟旦转眼望去,救他的人正是马空明。 此刻,就连他也受了伤,身上插着两支箭失,尉迟旦悲声道:“将军,对不起,都怪我思虑不周!” 马空明摇了摇头:“不,若没有你,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看来今日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 “马大哥,你带我们突围吧!”胡大海急切道,他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 “胡兄弟,对不住,我恐怕做不到了。”马空明苦笑道。 他自己一生杀人无数,早想过有今天,能和弟兄们死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只可惜要让六妹守寡,要让陆大人失望了。 包围圈外围,谢将军正望着月色不语,他身旁的王副将望着仍在奋力抵抗的叛军,诧异道:“真想不到他们竟能撑这么久。” 另一名将官冷笑道:“已经不足五百人了,想来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名骑兵疾驰而来,他浑身鲜血,仿佛经过一场恶斗,谢将军眉头皱起,只见那名骑兵翻身下马,拱手道:“将军,前方攻打婺源城的部队被叛军困在了城中,请将军速速前去营救。” “混账,对方才五百城防兵,怎么把你们困在城中,你在开什么玩笑?”王副将大怒。 那名骑兵还来不及解释,便听到谢将军问道:“敌军有援军?” 他连连点头道:“是的,敌军绝不止城防兵!” 谢雨尘双目发寒,冷冷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道来。” “是。”骑兵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我军——” 他刚开口,又被谢将军打断:“路上再说,传令,立刻整军向婺源城进发!” “将军,这支叛军还没有完全剿灭啊!”王副将吃惊道。 “不用管他们了,这些人已经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了。”谢将军淡淡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队伍开始有序撤出战斗,整好阵型后向婺源城而去。 见敌军退去,马空明将大刀用力插在地上,他浑身伤口无数,若是换个普通人,早就死透了。 他习惯性望向尉迟旦,问道:“尉迟兄弟,他们这是怎么了?” 尉迟旦喘了几口气,说:“从他们去的方向来看,应该是他们攻打婺源城的部队遇到什么情况,所以……所以急忙过去了。” “什么?那帮城防兵有这么厉害吗?”胡大海大叫道,叫声中透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尉迟旦没好气道:“当然不是城防兵的原因,肯定是婺源有援军。” 听到援军两个字,众人心中都有些振奋,祁震问道:“不知是哪里来的援军。” 胡大海笑道:“肯定是开化那边的援军,他们距离最近。” 尉迟旦没有说话,虽然是他提议派人向开化求援,但心中觉得开化派援军过来的机会极小,因为他们也要面对五千安化军。 这时,他看到马空明皱着眉头,问道:“将军,怎么了?” 马空明沉声道:“我们还不能休息,要尽快赶去婺源城,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胡大海嘶声道:“马大哥,你看看弟兄们,大伙都已经到极限了,没力气再打了!” 马空明向手下兵丁看了一眼,心中犹豫不决,就在这时,远处奔来一骑,从军服来看是徽安军的。 马空明让人放那名骑兵过来,那名骑兵走进后拱了拱手,递过一张纸条道:“这是我家将军交给马将军的。” 马空明刚一接过,还来不及问话,那骑兵便翻身上马,直接去了。 胡大海惊道:“他说的将军是谁?” 马空明摇了摇头,摊开纸条一看,看完后良久不语。 祁震上前问道:“将军,怎么了?” 第214章 神兵天降 马空明苦笑道:“行军打仗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忽然意识到在战场上,自己也不过是名新兵。 在江湖上,他是最顶尖的人物,凭借自己的武功,救了陆原性命,十分轻易就在徽安府官场上占据一席之地,深受陆原信任。 他原以为自己有过当黄河帮帮主的经历,在战场上同样能利用武功和经验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但直到今日看到这张纸条,他才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徽安府比自己善于领兵的人大有人在,自己不过是靠着陆大人的信任,才有资格独领一军。 “将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尉迟旦望着马空明手上的纸条问。 “没什么。”马空明将纸条收入怀里,大声道:“全军立即原地修整,做好作战准备。” “将军,还要打吗?”祁震苦笑道,就连他都有点撑不住了。 马空明笑了笑,道:“放心,这次很轻松。” …… 谢雨尘一路上听着骑兵汇报了情况,知道敌军人数并不多,不过事先做好了埋伏,再加上一种很强大的巨型连弩配合,才将自己手下的攻城部队引诱进城中围困住。 他暗自寻思,对付这种强大的远程武器,最好的办法就是前后夹击,因此他决定等会攻城时多废些时间,换一个城门攻打,破城后便可以背后夹击敌军。 就在这时,他忽然挥了挥手:“停!” 传令兵很快将他的命令传到后军。 “将军,怎么了?”王副将开口问道。 谢将军望着左右高耸的峭壁,心中有些不安,徽安府多山,最容易形成这种适合伏击的地形,他不得不小心些。 沉吟片刻后,他正准备开口,山坡上一阵箭雨忽然倾泻而下,谢将军用长剑拨开几只箭失,咬牙道:“可恶!中了叛军围点打援之计,是我太大意了。” “将军,既然咱们中计了,就快撤吧!”王副将一边拨开箭失,一边急声催促。 谢雨尘举目向山坡看去,但除了箭失,哪里看得到敌军将领,他冷冷道:“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有序后撤,不可混乱,违令者斩!” 听到军令,传令官迅速将命令传去,谢雨尘迎着箭雨,带领着部队后撤,当到了前方出口处时,只见一队人马成半圆形,挡在了前方,跟他之前伏击马空明时的情形几乎没有区别。 谢雨尘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憋屈的感觉了,他紧紧握着拳头,大声道:“突围!” 由于对方占据有利地形,谢雨尘这一仗打的十分被动,幸好敌军战力不如己方,而且人数也不算太多,他最终得以突围而去。 官道之上,谢雨尘的部队显的有些狼狈,这一战之下,折损了七八百人,就连谢雨尘的脸上和头发上,也尽是灰尘。 “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王副官问。 “回信州。”谢雨尘冷冷道。 王副将犹豫再三,没有再问失陷在婺源城中的部队怎么办,事已至此,他们已无力去救援那边了。 当部队经过南山峡谷时,谢雨尘心中更加抑郁,就在这里,他伏击了婺源守军,原本是一场十分轻松的胜仗,谁知对方突然来了支这么厉害的援军,回去后他一定要调查清楚这支部队的主将是谁,将来好报这一箭之仇。 就在这时,空中又有破空声传来,一阵箭雨射了下来,谢雨尘挥剑拨开箭失,心中急沉,敌人莫非会飞不成,竟然还能赶到这里设下伏兵? “将军,咱们快撤吧!”王副将急声道,只要碰到伏兵,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撤。 “没用的。”谢雨尘摇了摇头说:“敌军在出口定然还有重兵封堵,我们已经没有力量再突围一次了。” 他此刻唯一的心愿就是死前见一见打败自己的将领,想瞧瞧他是何方神圣。 心里虽然已经放弃,谢雨尘还是带着部队迎着箭雨,奔至峡谷出口,然而到了出口处时,他又惊又喜,敌军竟然没有在此处封堵。 忽然,他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咬着牙道:“我明白了,刚才那支伏兵是我们之前放过的那三百人马,难怪我觉得对方攻击并不猛烈。” “将军,咱们快走吧。”王副将哪还管那么多,能逃得生天已经谢天谢地了。 谢雨尘转头看了峡谷一眼,绝尘而去,心中下定决心,将来定要报今日之仇。 峡谷山坡上。 马空明望着对方离去,一脸的不满意,尉迟旦笑道:“将军,咱们能留下他们两百多具尸体已经不错了。” “回去后看来要好好练习弓术了。”马空明淡淡道。 在他脚下有好几张被拉断的弓弦,他武功虽高,但不善弓术,不仅拉断了好几把弓,连准头也不行。 他连射了十几箭,愣是没有射中敌方那名披发将军。 “这次多亏蒙将军了,要不是他及时来援,后果不堪设想。”祁震叹道。 在婺源城围困敌军,又伏击谢雨尘,紧接着让马空明在南山峡谷伏击敌方的人,正是蒙孝。 他作为游击将军,负责的就是支援,自从被任命此职后,他分析了许久,觉得东路俞逊和北路秦幽谕都不用担心,只有西路军和南路军容易出问题。 于是他带着部队驻扎在西南方向,派出许多哨马打探军情,当得知秦泉打了胜仗后,他了解了秦泉的能力,便向南方而去,刚好哨马来报,南方婺源城附近有安化军靠近。 后来他得知马空明率军中伏后,便率军接管了婺源城,巧施谋略,不仅击败了安化军,还救下了马空明。 当马空明带军回到婺源城时,见到的是罗泰,他被分配在蒙孝的游击军中。 “罗校尉,蒙将军在哪,我想当面向他致谢。”马空明沉声道。 “开化那边也遇到些麻烦,蒙将军已经赶过去了,他让我带着五百名弟兄,协助马将军守城。” “开化那边没事吧?”马空明惊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蒙将军过去了,想来不会有事。”罗泰言辞中对蒙孝显得极为信任。 时间回溯,开化城。 当马空明还没有出城迎击安化军时,开化城中,金元武和部下已经在商讨如何抵御城外的安化军了。 他们面对的这支安化军,来的比谢雨尘那支部队更快。 “敌军已到城外五十里,如何拒敌,都说说吧。”金元武问道。 姜云沉声道:“将军,末将以为咱们城高墙厚,守城武器也十分精良,应该坚守不出,等敌方露出破绽后再雷霆出击。” “我我也觉得应该守城。”陈末吞了口口水道,他是第一次参加战争,还有些没适应角色。 金元武目光看向手下几名指挥,问道:“你们怎么看?” 一营指挥韩林道:“我等听将军的就是。” “不错,我等皆愿听从将军号令。”其他几名指挥跟着道。 金元武点了点头,缓缓道:“那咱们就坚守不出,之后再做计较。” 于是就这样,金元武的部队选择龟守在城中。 一天后,金元武站在城墙上,敌方部队就在城外不远处,瞧见对方军容气势,他暗自心惊,越发的谨慎起来。 敌军一骑越队而出,走到距离城墙不远处,正准备喊话,金元武瞧见破绽,手起箭落,一箭将其射死。 安化军士兵顿时群起而愤,主将陈舒大怒道:“真是一群野蛮兵,连阵前喊话,勿放冷箭的规矩都不懂,兄弟们,给我上,只要打下开化城,我允许你们劫掠三日。” 士兵们情绪立刻被点燃,气势大盛,向城池冲去。 金元武见自己射死一人后,敌军群情激愤的样子,皱了皱眉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清楚。 “将军,按照规矩,刚才那人是战前喊话的,您不该射死他。” 回答的是姜云,不过他心中倒觉得金元武做的对,这是很古老的规矩,看的出敌军主将很传统,在他看来,两军交战取胜才是最重要的,没必要太讲规矩。 第215章 攻城之战 敌军来的很快,最前面的人扛着云梯,已经快触碰到城墙。 “放箭!”金元武急声下令。 城墙上架设着八架巨型云弩,每架一次能发射五十支弩失,在他一声令下,八架连弩同时发射,几百只弩箭疾风骤雨般向下射去,与此同时,弓箭兵也拉弓射箭,下方瞬间倒下一片人。 不过后方的士兵毫不畏惧,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行,很快,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一名高瘦的士兵敏捷的向上攀爬,然而才爬一半,一块巨石落了下来,他跟着巨石一起落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像他这样的士兵还有很多,不过由于云弩的威力实在强大,攻城士兵中,能活着跑到城墙下的士兵十成里不足五成,守城压力并不大,到现在也只有寥寥数人登上城墙,而且很快就被杀死。 就这样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不到,攻城部队的伤亡却远超预计,主将陈舒下令退军。 帅帐之中,陈舒向手下将官问道:“对方城墙上的那种连弩叫什么?有谁知道吗?” 众人皆沉默不语,他手下吕副将开口道:“将军,这种巨型连弩末将只听说北方军队中配有,咱们唐国,就算禁军中,也只有小型连弩。” 另一名将官开口道:“徽安府莫不是与周国有勾结?” 陈舒冷哼道:“我不管他们有没有勾结,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打下开化城!” 吕副将沉吟道:“那种连弩威力虽大,但必定极耗弩失。” “那你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弩失吗?”陈舒问。 吕副将摇了摇头,他们由于之前并没有太把徽安府放在眼里,所以没有向城中派出细作,再说,这种绝密军情,一般细作也打听不出来。 这时,一名军官进入帅营,开口道:“将军,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总共死了五百多人,重伤两百多,轻伤四百多,由于叛军没有出城收割伤兵,所以伤兵都得以救回。” 陈舒虽心中早有预料,但伤亡这么大,他还是有些肉痛,其他军官也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吕副将问。 陈舒缓缓道:“叛军守城武器威力太大,我军攻城准备不足,强攻估计是攻不下来了,只能想办法将他们引诱出来,打野战。” “可叛军看起来十分谨慎,连派人出城收割我方伤兵都不敢,牢牢龟缩在城中,恐怕很难引诱他们出来。”吕副将担忧道。 “本将军自会想出办法的,从明日起,你先派人去城外骂战,试试效果。” “是。”吕副将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很可能是白费功夫。 如此叫骂了三日,城中叛军果然没有任何反应,吕副将行至帅营,将情况汇报,却见陈舒脸上竟然挂着笑容。 “将军,您有办法了?”吕副将欣喜道。 陈舒点了点头,笑道:“准备些信纸,上面写上徽安府正在谋逆,我等是朝廷派来清剿他们的王师,全城百姓只要肯帮助朝廷破城,必有嘉奖,否则城破之日,一律按附逆处理。让士兵们晚上用弓箭将信纸射到城中,再排些细作入城煽动他们,我就不信百姓们敢站在他们那边。” “果然是妙计。”吕副将称赞。 然而过了几日,城中毫无反应,进城的细作回报,那些百姓大部分都站在叛军那边,城中煽动的细作许多还被百姓举报了。 帅帐之中,吕副将低声都:“将军,现在怎么办?” 陈舒冷冷道:“不用管他们了,咱们直接绕小路走,绕过开化城。” “将军,若是敌军趁我们绕道时突袭怎么办?” “我要的就是他来突袭。”陈舒冷哼一声。 两日后,陈舒大军趁着夜晚,假装绕小路向徽安府内部深入,实则主力部队隐藏在路口,等着叛军上钩。 然而等了半夜,一直隐身在暗处埋伏的陈舒却什么也没有等到,叛军依然没有出现,吕副将叹道:“将军,看来他们识破了咱们的埋伏。” 陈舒冷笑道:“你错了,我也错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 “之前攻城失败,我下意识的以为守城叛军有点本事。”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不过是个刚带兵,什么也不敢做的胆小鬼。咱们不用管他了,绕路吧,谅他也不敢出来。” “将军,真的要绕道吗?那军粮补给怎么办?很可能被对方半路劫取。”吕副将提醒道。 “无妨,让士兵们每人带上三日粮食。” “那三日后呢?” 陈舒微笑道:“只要我们深入徽安府腹地,随便攻下一城就能获取充足粮食,我就不信他们每一城都有重兵把守。” 就在这时,营外进来一名哨兵,报告道:“将军,婺源县的叛军被谢将军击败,据细作报告,他们派了人向开化求援。” 听到谢雨尘这么快打败叛军,陈舒心情有些复杂,平复心情后,他淡淡道:“看来不用绕远路了,咱们直接去开化与婺源县之间埋伏,伏击他们的援军。” “可将军,他们要是不派援军呢。”吕副将问。 “那么婺源城便会落入我军之中,咱们也不需要对开化守军再有任何顾虑了,直接绕道进军!” 开化城中的军营中。 对于是否出兵援助婺源,正吵的不可开交。姜云主张出兵一千救援婺源,除了一名指挥支持他外,其余人都持反对意见。 “咱们守城已经很吃力了,哪还能再去救援,城外的安化军正虎视眈眈呢。”陈末嘶声道。 “可若是婺源城破,徽安城就有危险了!”姜云怒吼道。 “陆节帅应该会有办法的,而且责任应该在马空明那边,怪不了我们。”一营指挥韩林低声道。 “金将军,你怎么说!”姜云死死盯着金元武。 金元武此刻好生为难,他既想救婺源城,又生恐丢了开化城,心中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若是他自己一人,那自然是前去营救,但开化城与婺源不同,婺源与徽安城中间还有个归德县,而开化与徽安城中间再无阻碍,想到自己的决定关系着整个徽安府的安危,他只觉思绪都变得沉重起来。 这一刻,他深深意识到为将者的艰难。 姜云见金元武没有说话,大怒道:“你若不出兵,将来若是徽安城陷落,我绝不饶你。” “姜校尉,注意你的态度,这里是军营,金将军才是主将!”韩林怒道。 姜云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就在这时,从帐外走进一人,却是开化知县张渡,他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沉声道: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金将军,开化城就交给你守了,我自率领五百城防营去婺源救援,不知姜校尉可愿随我同去。” 姜云大喜道:“当然愿意!” 说着二人一同转身离开。 金元武很想站起来与他们同去,却感觉肩上仿佛压着万斤巨石,站不起身。 也许自己并不擅长沙场吧,他苦笑一声,决定这场战争后便回徽安城,向陆大人请辞。 在忐忑自责中渡过一天后,次日中午,一名传令兵快步跑进帅营,报告道:“将军,姜校尉和张县令回来了,他们受到敌军伏击,两人都受了重伤,只有十几人活着回来了。” “快带我过去!”金元武急声道。 在传令兵的带领下,他来到二人养伤的房间,其他几名指挥也都来了,金元武向随军郎中问道:“他们怎么样?” 郎中笑道:“将军不必担心,他们并无致命伤,修养一阵就没事了。” 张渡红着眼睛道:“金将军,对不起,我们败了,整只城防营都没了,若不是姜校尉提前察觉埋伏,我等恐怕也回不来了。” 姜云将脸趴在床上,显然是无颜面对众人。 “别说这些,好好养伤吧。”金元武心情有些复杂。 虽说结果证明他没有出兵援助是正确的,但战场的残酷性让他越来越沮丧,若是在野外与对方相遇,他简直想不出怎样才能打一场胜仗。 这时,又有一名传令兵走了进来,报告道:“大人,敌军昨夜从小路绕过了开化城,正向徽安城而去!” “你说什么?”金元武心中猛的一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从信州到徽安城共有两条官道,一条必须经过婺源城,一条必须经过开化,但除官道外也有小路,不过不适合行军,粮草辎重很难走。 金元武一直就担心敌军会绕过开化城,不过心中却存着侥幸,觉得敌军没那么大胆,如今这丝侥幸也最终破灭。 “金将军,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张渡挣扎着爬起身,姜云也翻了身,红着眼睛向他看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金元武这次没有再犹豫,大声道:“我们这便出城与敌军决战!” 姜云吃惊道:“将军,就这么与敌军交战吗?” 陈末大怒:“先前说要出兵的是你,怎么,打了一仗,莫非被他们打怕了吗?” 姜云强忍住怒气道:“敌军人数比我们多,而且训练有素,若是直接野战,恐怕很难取胜!” “打不过就不打了吗?我看你——” “你先住嘴!”金元武打断了陈末,问道:“不知姜校尉有何建议?” 姜云沉声道:“我认为可以分两军,步兵可以埋伏在石泉坡,由骑兵前去交战。 骑兵故意诈败,引诱他们到石泉坡,等他们通过后步兵堵住后路,骑兵也回身冲杀,前后夹击下,定能给他们沉重的打击。” 石泉坡位于开化城北二十多里,山坡与旁边的一座大山形成一条窄道,十分适合打埋伏。 “他们要是不追击呢?”陈末问。 姜云咬着牙道:“他们既然敢绕道,显然是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料定他们必会追击。” “好,就这么办。”金元武用力点了点头。 第216章 夺回开化 之后,队伍分为两队,由于姜云坚持不肯养伤,非要随军而行,因此金元武将一千五百名步兵交给他指挥,在石泉坡埋伏。自己则亲率一千骑兵去与敌军交战。 大军出城追击没多久,便被敌军侦知,据哨马回报,敌军在前方扎下了营,没有再前进,似乎在等着他们。 金元武没有迟疑,立刻引军前去交战。 没过多久,队伍便与敌军碰个正着,一处开阔的地面上,敌军早已整军列队,等候多时。 这是金元武第一次上战场,但他却觉得这样与敌人拼杀,反而比在城中做决定要轻松得多。 由于敌军之前派人喊话被金元武射杀,所以他们这次没有再多废话,直接冲了过来,金元武大吼道:“冲啊!” 喊着话,他带头向敌军冲去。 与敌军刚接触没一会,金元武便大喊:“撤退!” 可骑兵转向并不容易,这些士兵之前也没有进行过这种训练,撤退时阵型极为混乱,伤亡不小,不过也成功的将敌军引到了石泉坡。 从山坡旁经过时,金元武转头一瞧,心中猛然一沉,敌军竟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追击。 金元武停下大军,派人向敌军挑衅骂战,然而敌军却依然没有追进山谷,金元武意识到再与对方对峙也无用,直接带着队伍上了山坡,与姜云会合。 姜云感叹道:“金将军,看来他们识破了埋伏。” 金元武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敌军,问道:“不如就这样冲下去如何?” 姜云摇了摇头道:“敌军阵型整齐,一看便知久经训练,他们届时只需将两翼展开,中军后退,便能将我军包围。” “那我们只要能冲破包围就行了啊,他们两翼展开,中军必然薄弱,说不定借着下冲之势,可以冲破他们中军。”一营指挥韩林说。 姜云沉吟道:“可如果我们冲不过去的话,就会全军覆没,眼下我等占据高处,不如等着敌军主动进攻更好。” “要是他们不理我们,直接去徽安府怎么办?”金元武问。 “我们站在这里,可以将他们的动向看的一清二楚,他们若是打算后退,阵型必然变化,我们就能下去冲杀一阵,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再撤回来。” 进可攻,退可守,金元武向姜云看了一眼,看来他早就想过敌人没有中伏的情况了,他展现的军事才能,显然在自己之上。 两军这一对峙,竟然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金元武下半夜才睡,刚睡醒,就起身向坡下望去,借着月色见敌军还在下面,总算松了口气。 忽然他注意到远处的姜云正望着下方敌军,嘴里念念有词,脸色却极为苍白,他走上前去,问道:“姜校尉,你怎么了?” “三千多人,只有三千多人!”姜云脸色惨白。 “什么只有三千多人?” 姜云咬牙道:“他们经过那日攻城,应该还有四千多人才对,可眼下山脚之下却只有三千多人!” 金元武猛吃一惊,问:“是不是他们昨夜偷偷派走了一千多人去了别处?” “不可能,我一晚上都在这盯着,他们阵型与昨天追来时一模一张,绝没有分兵,可恶,当时我怎么就没注意到他们少了一千人呢!”姜云低吼着,声音中充满自责。 “这一千人该不会是去徽安府了吧?”金元武颤声道。 “去徽安府我倒不担心。”姜云咬着牙道:“陆大人手下还有亲卫军,徽安城城高墙厚,又装着这么多云弩,一千人根本不可能打下来,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去了开化城,那里如今毫无任何防御力量,只怕——” 金元武愣住了,随后浑身开始颤抖,开化城如今连城防营都没了,若是有人攻打,只怕立刻陷落。 “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在下面这么安静了。”姜云苦笑道。 “为为什么?” “他们是想困死我们,只要开化城丢了,我们便没了补给,迟早会主动下去和他们决战。” 石泉坡下,安化军军营中,陈舒骑着马,眯眼向上方看去,远远可以看到许多人影,他笑道:“吕副将,你觉得他们还能撑多久?” “想来最多一两日吧。”吕副将笑道:“他们绝不会想到将军绕道之时,便做好万全布置,留下一千军马在开化以南,若是他们敢出城与我军主力交战,这支军马便夺下开化城,就算他们不出城,这支人马也可以留下做接应。” “并不是我多高明,而是敌军主将太无能了。”陈舒淡淡道:“现在我要的不仅是开化城,还要全歼敌军!” “将敌军守将碰到将军算他倒霉了!”吕副将调笑道。 “对了,开化那边送粮的队伍怎么还没到?”陈舒皱眉道。 “想来应该快到了。” “再派人去催一催!” “是!” 一个时辰后,一名骑兵远远骑行而来,走近后只见他身上尽是血污,极为狼狈,陈舒认出这人是他派去攻打开化城的主将,心中大惊,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将军,开化城又被叛军夺回去了!” “怎么会?”陈舒惊慌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有援军?” “是的,将军,昨晚——” “等等!”陈舒咬着牙打断他:“也就是说他们的援军已经堵住了我们后路,情况你路上再告诉我,咱们现在立刻沿着来时的小路绕回去,否则只怕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 “是。” 一路之上,陈舒越听越是心惊,敌方援军虽只有不到两千人,其中五百人却穿着安化军军服,冒充谢雨尘的部队到了开化城外,说谢雨尘兵败,他们正被一千多徽安军追杀。 城中安化军不疑有他,放他们进来,结果他们立刻里应外合,放其他叛军入城,叛军士气极高,人数又多于城内安化军,再加上城中百姓支持徽安军,最终城中混战徽安军获胜。 这中间最让陈舒担忧的是敌军穿着安化军军服,这说明谢雨尘那边形势很可能恶化,他一向最服谢雨尘,知道他带兵能力远在自己之上,敌方援军既然能让他吃亏,必定是精锐。 如今敌军不知还有多少援军,谢雨尘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变的越来越谨慎,决定先退回信州,再做计较。 返回路上,他心中隐隐产生一个怀疑,徽安军还有其他方向要防守,不可能有这么多军队可以作援军,眼前出现的情况很可能是吴越国出手了,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可必须向节帅禀告了。 不知是否他退的及时,敌军没有在小路伏击,他得以成功绕回开化城南面,陈舒没有多迟疑,带领着部队返回信州,准备向右统领程泰报告情况。 另一边,当金元武发现敌军向开化城的方向退去后,与姜云面面相觑,其他几名将官瞧见动静,也走了过来。 “将军,要不要追击?”韩林问道。 金元武目视着姜云,问:“姜校尉,你怎么看?” 姜云自从发现对方少了一千人后便有些六神无主,怀疑开化城已经丢了,他摇了摇头道:“将军自己决定吧。” 金元武沉吟半晌,开口道:“他们去的南方,咱们没必要追击,直接去徽安城吧。”他虽丢了开化城,但手下部队还在,去徽安城的话可以加强徽安城防守。 “我同意,只要徽安城不丢,开化城还能夺回来的。”陈末急声附和。 就在这时,山坡下方飞来一骑,不过在半山腰被己方军士拦住,一名传令兵道:“将军,游击军的蒙将军给您来了封信。” 听到游击军,金元武又惊又喜,叫道:“快拿上来。” 看过信中内容后,金元武真可谓喜出望外,没想到蒙孝如此了得,竟然从敌军手中夺回了开化城。 “将军,出什么事了?”姜云注意到金元武脸上的喜色,急忙问道。 “开化城被游击军夺回来了!”金元武如释重负道。 “真的吗?”姜云有些吃惊。 陈末振奋道:“那还有假,听说游击军的蒙将军以前可是宣州名将呢,不然也不会刚归附,就被陆节帅任命为游击将军!” “好了,此事回去再说,传令,整军向开化进发!”金元武命令道。 第217章 以战养战 当队伍到了开化城外,姜云本还有些犹疑,然而当他看到张渡亲自出城迎接,心中总算放心,在张渡身边,站着名矮个将领,经张渡介绍,姜云才知此人便是蒙孝。 城内营帐之中,金元武让人在主帅位置旁又安置一张椅子,让蒙孝与自己并排坐下,拱手道:“此次若非蒙将军,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节帅交代。” 蒙孝正色道:“金将军严重了,不过敌军主将反应并不慢,已带军逃回信州,过不了多久还可能带兵进犯开化,将军之后守城时切要小心。” 金元武点了点头,低声道:“此次失陷开化城,我会将作战过程上报给节帅,请求辞去主将位置。” 蒙孝听后没有说话,在他看来,金元武和马空明都不适合做主将。 “蒙将军,婺源城的马将军曾向我们求援过,那边情势说不定十分危急。”姜云开口道。 蒙孝下手坐的一名将官微笑道:“婺源那边危局已解,我们伏击了敌军,他们只有不到千人逃回信州了。” “这……真是太好了。”姜云既感高兴,又感心惊,这蒙孝貌不惊人,想不到居然这么厉害。 他原以为陆大人手下缺少将领,他们玉凤寨四人进入军中必定大有可为,与金元武相处的这段日子他更是这么觉得,直到遇到蒙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诸位切不可大意。”蒙孝肃然道:“经我打探,安化军此次共派了两万大军前来,由右统领程泰统领,除了两只五千人的先锋外,还有一万主力部队。” 金元武听后脸色大变,问道:“那怎么办?” 蒙孝沉声道:“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如今他们折了五六千人马,估计也会谨慎许多,我军有城池可守,防御器械也十分精良,敌军就算真的来攻城,也很难讨好。” “那他们要是绕过城池,直逼徽安府,我们该怎么办?”金元武问,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经过这两次战斗,他们绝不敢再兵行险招,就算他们真的有胆量这么做,对我们倒是好事,正好可以吃掉他们。” 金元武见蒙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对他十分钦佩,觉得他与秦泉有几分相似,想来这才是为将者该有的样子吧。 蒙孝忽然说道:“对了,金将军,我这次俘虏了六百多敌军,都关在县衙牢房中,希望你能想办法收降他们,我们如今与整个唐国作对,必须节约资源,以战养战才行。” “蒙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蒙孝站起身,说:“婺源城守军加上城防营目前不足一千五百人,但那边也有一千多名俘虏,我有些不放心,就先去那边了。” “好,我送蒙将军。”金元武由衷道。 出了城,蒙孝带着部队向婺源城进军,一路上,他手下那名在营中发言的将官笑道:“将军,幸亏咱们来了徽安府,不然陆节帅就靠他们这帮人领兵,估计不到一个月就被剿了。” 这人是蒙孝以前的老部下,叫王信,蒙孝如今再次领兵,便给许多老部下去信,让他们来给自己帮忙。 “别乱说话!”蒙孝斥责道,向徐前看了一眼,见他距离颇远,应该没有听到刚才的话,这才瞪着王信道:“你就不能长进些吗?你以为徽安府真的没有将才吗?” “我知道,您又要说俞逊,可他还不是投靠不久吗?”王信辩解道。 “你错了,不止是俞逊,就说那秦泉,他能打败宁谢让,在邓玄离手下不吃亏,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蒙孝沉声道。 打败谢让没什么,但听到邓玄离之名,王信脸色微变,他和蒙孝以前也都是宁的人,深知邓玄离的厉害,他虽然品行有缺陷,但打起仗来又阴又狠,就连宁中自己人都对他心怀忌惮。 “那个姓秦的确实不简单。”王信点了点头。 “他姐姐秦幽谕更不简单,很可能比秦泉更厉害,我了解陆节帅,他并非没有眼力之人,他既然如此重用秦氏姐弟,绝不是因为男女之事。” “我还是觉得陆节帅用女人做大将有些不祥。”王信嘟囔道。 “这就是他能做节帅,而你只能做个指挥的原因了。”蒙孝冷哼道,随即他压低声音道:“而且不止秦氏姐弟,就连徐校尉,也不是简单的人。” “你说徐前那小子?”王信诧异的向徐前看去,难以置信道:“他不就是个闷葫芦吗?” “你懂什么?”蒙孝冷哼道:“有很多次,我行军的目的你们都没有看出来,但我却知道,徐前都看出来了。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失误。行军打仗,总会有考虑不周到的时候,等到了那个时侯,能提醒帮到我的人,只会是徐前!” “将军,你太过份了,我以前也提醒过你!”王信不满道。 “你提醒的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脸说,好了,别废话了,赶紧加快速度进军。”蒙孝没好气道。 他如今对徽安府的局势越来越看好,相信自己要想成功立业,就在此处! 信州。 奉化军大营。 陈舒从右统领程泰的军营走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吕副将忿忿不平道:“将军,程统领太偏心了,谢雨尘只带回了不到一千人,程统领都没怎么责怪他,您带回三千多人,他却那样说您。” “不用多说了。”陈舒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搞错了状况,程统领骂我是在保全我,他对谢雨尘什么也不说,反而是真的对他十分不满,估计过几天就会把他调回饶州。” “这——”张副将惊呆了:“那您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陈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在安化军中,他唯一佩服的便是谢雨尘,程统领若是真调走谢雨尘,只怕更不可能打下徽安府了,届时若是损兵折将,朝廷可能换个节度使,连带着他自己的官位也有可能不保。 …… 池州。 当卢维义得知自己手下谢让打了败仗,还让徽安军给俘虏了,心中好生烦躁,经过一番考虑,派了一支使团从池州出发,向吴越国而去。 使者正是曾经出使徽安府的杜羽,他在杭州待了三天,随后吴越国也派出一位使者,向徽安府而去,杜羽随他同行。 一路之上,吴越使者瞧见徽安府一派繁华气象,目光中露出深思之色。 经过通传,他很快见到徽安军节度使陆原。 “陆节帅,我们又见面了。”杜羽微笑道:“我来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吴越国特使——” “客套话就不必了。”吴越特使打断道:“陆节帅,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王有两件事希望陆节帅答应,陆节帅应该不会拒绝吧。” 杜羽吃惊的看向吴越特使,心想你吴越国虽然远比徽安府强,也没必要如此盛气凌人吧。 他并不担心吴越国与徽安府交恶,他担心的是陆原一气之下不肯答应交回谢让和许达。 “不知吴越国主有何事需要陆某人做?”陆原平静道。 “第一,我军想借道徽安府攻打唐国,希望陆节帅不要拒绝,第二,立即释放宁的谢让和许达。”特使倨傲道。 陆原沉吟半晌,说道:“放人可以,就当我对吴越王的敬意,但借道不行,还请见谅。” 特使冷冷道:“陆节帅若是拒绝的话,我王恐怕会很不高兴。” “如果这样就让吴越王不高兴的话,那陆某人也没办法了。”陆原淡淡道。 “好,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吴越特使留下了类似杜羽曾经留下的话,铁青着脸,转身去了。 杜羽跟着他一同离去,心中觉得吴越王派了个草包过来,让这种人来谈问题,怎么可能谈成功? 虽说他自己第一次来谈也很倨傲,不过那是他刻意为之的啊,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向特使看去,只见他不再板着脸,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莫非他刚才也是故意激怒陆原?故意不让事情谈成?这莫非是吴越王的意思? 忽然,杜羽想起一事,他曾调查过这名特使,知道他有个哥哥在衣锦军做左统领,如果吴越国打徽安府,那么必然是派遣衣锦军,如果打下来的话,那么他哥哥便有机会立功升职,莫非他打的这主意? 看来吴越国的水也很深啊,杜羽暗叹一声,如此一来,自己这次任务又失败了,估计要在节帅心中留下一个办不好事的印象了。 吴越特使走后,陆原立即叫来了张德仲和俞逊,将刚才的事情告知。 俞逊微笑道:“借道是假,谋我徽安府是真,节帅,你发现没,这一段时间打徽安府主意的势力很多,似乎人人都以为咱们是块肥肉。” 第218章 先发制人 陆原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的,我本以为击退了宁,情况会有所变化!” 俞逊摇头道:“一场小胜仗是很难影响这种状况的,要想让他们彻底改变想法,就要打一场大胜仗,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大胜仗!” 陆原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果决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俗话说先下手为强,既然吴越国已经主意打到我们头上,再怎么退让也没用,你的睦州攻略我同意了,而且会全力支持你,放手去干吧!” “多谢节帅,属下定不辱使命,不过属下希望节帅能给属下一件东西。”俞逊微笑道,并没有显得过于兴奋。 “什么东西?”陆原问。 “火药!” 陆原微微一笑,手下将领认识到火药的作用,对他来说是好事,他笑道:“行,你要多少,尽管去取。”说着给俞逊写了张调取火药的纸条。 握着陆原给的提取证明,俞逊离开节度使衙门,去水寨带了一营士兵和几辆马车,向兵工坊而去。 他早就听说为了供兵工坊研究,陆节帅向兵工坊拨了大笔资金,在徽安府郊外建立了一个火药坊,专门用来生产火药。 生产火药需要硫磺和硝石,为了弄到大量硝石,官府还专门在民间收购硝石。 俞逊原先对火药并不了解,也没有多少兴趣,然而他偶然一次去兵工坊时,看到大量火药爆炸后的威力后,他脑海中划过一道灵光,从此对火药感兴趣起来。 为了了解硝石的来源,他还特意去了解调查过,知道厕所、猪圈和马厩的墙角会有硝土,将其放在桶内,过滤后可得硝石结晶。 他这次去兵工坊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火药,而且是全部的火药! 有了陆原的许可,尽管兵工坊的人不乐意,还是将库存的火药都给了他,俞逊带着这批火药心满意足的向水寨返回。 水寨是按照他的要求设计的,大船在外,围成城郭,小船在内,连成通路,士兵平日起居睡觉皆在水上,长此以往,水性不知不觉得到提高。 到了寨中,萧十郎迎了上来,问:“将军,节帅找你过去何事?” 俞逊微微一笑道:“让弟兄们做好准备,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开始吧。” “将军,您的意思是节帅答应攻打睦州了?” “别问那么多,传令去吧。” “是。” 睦州。 距离陆原人口攻略已经过去大半年,原睦州刺史早已被撤职,新任的睦州刺史叫方英,在他的治理下,睦州开始休养生息。 唐国和吴越国因为有着一条长长的边境线,所以边境处都驻扎着边军,歙州与睦州也是如此。 后来经过宁国候之乱,歙州变为徽安府,宁不再防守边境,吴越国便把原本睦州的边军调到宣州边境,准备找机会对唐国下手。 所以此时睦州只有五千府兵,这也是俞逊提议攻打睦州的根本原因,而且睦州与徽安府水路相通,若能攻取,可以互相补给,防止别人围城。 这便如同围棋一样,只要有两个活口,便再难围死了。 对俞逊来说,打下睦州城易如反掌,但要想对付随后而来的衣锦军,却需要好好谋算。 他行军速度极快,如今已带领着水军通过新安江,进入了睦州境内,走水道进军,就算是夜晚行军,也很难瞒过别人,俞逊知道睦州刺史已经知道自己越境的事了。 对方的反应不外乎两种,要么是带兵而来,攻打自己,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更大的可能是派一名使者过来询问,并且要求自己立刻离境。 果不其然,大军在水中行驶了没多久,一条小船靠近,一名自称是睦州刺史府的文吏求见,俞逊二话不说,将对方斩了。 萧十郎对俞逊的做法有些不解,问道:“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您这样做是为何呢?” 俞逊微笑道:“萧校尉,你说睦州刺史得知我斩了他的使者,会是什么感觉?” “他必定十分愤怒。” “那就对了,我要的就是他愤怒。” “您是想让他主动出击与我们交战?”萧十郎恍然大悟。 “这是自然,第一战必须在外面打,我要摧毁他们的主力。”俞逊淡淡道。 “那需不需要等海鹘船到了咱们再前进?”萧十郎问,对于俞逊让海鹘船慢慢行驶在后面的决定,他一直都存有疑惑。 “不必,使用那艘巨舰的时机还未到。” 睦州刺史府。 刺史方英得知自己派去的使者被斩后,第一感觉是难以置信,徽安府疯了不成,他听说唐军正在攻打他们,而且他从内部渠道了解到,吴越朝廷似乎也对徽安府很感兴趣,他们这时候主动挑衅,不是找死吗? 等等,莫非朝廷真的已经决定打他们,被他们提前获知,所以他们想先发制人? 但就算如此,他们派两千多人就想打下睦州吗?那也太瞧不起自己了,他早已探明,对方不过两千多人,还不到自己一半,而且都是些小破船。 他决定向对方雷霆一击,让他们知道睦州水军的厉害,最好活捉对方主将,他很想问问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斩杀自己的使者。 就在他准备下令出兵时,他手下的中郎将问道:“刺史大人,不知敌军主将是何人?” “这我倒不清楚。”方英挑眉道。 “末将以为还是打探一下为好。” “这——”方英皱了皱眉,想到这名自己一手提拔的中郎将平日处事一向沉稳,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于是他派出不少哨马打探,得知对方主将是名叫萧十郎的年轻人,方英淡淡道:“难怪做事如此不顾后果,我原以为徽安府陆原是个人物,现在看来,他让这种人领军,也不过如此,席将军,我打算主动出击,你的意见呢?” “末将愿随大人出征。”席将军沉声道。 “很好,传令下去,准备好战船,出击。” “是!” 九月的江面,秋风习习,最易让人觉得惆怅。 新安江上,两支船队正在对峙,呈现一派紧张之态,一边船队大多数是中型船和大型船,另一边则都是小型船。 睦州刺史方英瞧着对面,摇头失笑道:“这算什么水军,不会是商船和渔船组成的吧?” 他旁边的席将军却微微皱起眉头,道:“刺史大人,对面船队阵型杂而不乱,咱们不可过于轻敌。” “我知道,骄兵必败嘛。”方英微笑道:“我了解自己,为政嘛,还勉强可以,带兵打仗就不行了,席将军,这场战斗我交给你指挥了。” “大人您过谦了,自从您来了睦州后,百姓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末将对您一直都十分敬佩。”席将军由衷道。 “哈哈,你太……咦?对面在做什么?”方英奇道,只见对面小船开始四散开来,分成许多支小队,向这边包围过来。 席将军大吃一惊,想不到对方瞧见己方阵势后,竟然还敢主动攻击,他急忙让前军迎击。 然而对方小船用的是分船战术,也就是群狼战术,这是小船对付大船的常用战术,利用的是大船转向不便的缺点,不过要想实施这种战术,对士兵要求极高。 这一刻,席将军意识到对面的水军将领并不是普通角色。 很快,对方小船中飞出许多飞钩飞锁,拉住大船后,小船上的士兵直接攀上大船,短兵相接。 这些小船选择集中攻击,他们集中选择了几艘大船,而后蜂蛹而上,而睦州军大船挪移不便,救援不及,等他们靠近己方船只时,船已经被对方所夺。 而后他们返回小船,留下少数人控制着大船向睦州军大船撞去,等撞在一起后士兵便跳入水中,跟随而来的小船攀上大船,再将这艘船也夺下。 利用这种战术,徽安军初战告捷。 第219章 狼群战术 明明是睦州军更多,但对方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取得了首胜。 席将军双目凝重,对方水军已经不是训练有素了,简直可以称得上精锐,战斗力和战术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强。 不过他已瞧出对方战术破绽,向手下传出一道命令,让手下大船靠拢,并行前进,如此一来可以相互迅速支援,敌方便无法形成局部优势兵力了。 旗手很快用旗语传出指令,其他大船得到命令后开始聚拢。 战术十分有效,敌军小船开始仓惶后撤,大船反守为攻,紧紧追赶着,然而席将军却没有意识到此刻己方舰队在逆风而行。 忽然,前方小船向两边分散,船上士兵们一边后撤,一边齐齐用火箭向大船攻击,大船上的士兵虽射箭还击,但由于大船聚拢在一起,更容易被射中,加上又是逆风,没过多久,不断有大船被火箭点燃, 火随风势,原本船上的火还不大,可以扑灭,但在风的作用下很快席卷整只船。 不仅如此,由于大船靠拢的太近,大火竟然恐怖的向其他船上蔓延。 等席将军意识到不对劲,下令大船分开时,睦州军船队已经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近半数的船只被焚毁。 席将军额头冒出冷汗,局势变化实在太快,尽管他已经最快做出反应,可己方兵力仍然损失过半,就在这时,敌军又用群狼战术围了过来。 眼见败局已定,他沙哑着声音向方英道:“大人,我们败了,下令撤军吧!” 方英愣在原地,目光望着敌方舰队,实在难以置信就这么输了。 “大人,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席将军劝道。 “我知道了,撤军吧。”方英冷冷道。 席将军感受到刺史对自己的不满,但此刻是危急时刻,他没有时间辩解,急忙下令退军。 撤退过程中睦州军又损失了一些士兵,不过敌方追的并不是太紧,席将军带着两千名左右士兵成功返回睦州城,而后方英下令,紧守城池。 睦州城外的一座临时水营内,萧十郎在伤兵营找到俞逊,问道:“将军,今天明明可以全歼敌军,您为什么放他们回城了?而且还下令退军三十里。” 俞逊正在给一名伤兵包扎伤口,闻言后没有说话,萧十郎也没有出声催促,静静等着俞逊的解释。 当俞逊细心将伤口包扎好后,他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膀,笑道:“好好休息吧。”随后出了伤病营。 萧十郎刚跟出来,便听到俞逊问道:“你知道我们这次伤亡了多少弟兄吗?” “死了八十五人,伤了一百三十二人,俘虏六百七十九人,可谓大获全胜。”萧十郎如数家珍道。 “不错。”俞逊赞扬了一句,道:“我们现在虽然可以轻松打下睦州城,但接着要面对吴越国的五万衣锦军,说不定还会有禁军,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我今日之所以放他们回去,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 萧十郎微吃一惊,想不到俞逊已经考虑到这么远了,他没有立刻相问,脑袋转了几圈后,实在想不出原因,这才问道:“放他们回去和对付衣锦军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我们现在拿下睦州城,吴越朝廷会有什么反应?”俞逊反问道。 “自然是派兵攻打。” “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并未失去睦州,自然不会派兵来攻打。” 俞逊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我的目的。” “可咱们迟早要打下睦州城,到时候吴越国也会派人来攻打,晚些早些有什么区别呢?”萧十郎更加不解。 “当然不同,时侯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俞逊望着天空,淡淡道。 “那您下令退兵又是为了什么?”萧十郎又问。 俞逊微微一笑道:“我猜吴越刺史府现在一定在为是否向朝廷求援而争论,而刺史最终的决定将是不求援。” “他为何不求援?” “自然是为了他刺史的官位,他此刻定然心存侥幸,觉得我有可能退兵,如此一来他便会向朝廷说,是他击退了我,他的刺史官位就能保住。” “可如果我们进攻,他依然会向吴越朝廷求援,到时候我们也许连睦州城都打不下来!”萧十郎沉声道。 “是的,只要我们进攻,他就会求援,因此他求援的时间将由我决定。”俞逊微笑道。 “您想围点打援?但敌方援军定然是从杭州经富春江而来,有睦州城挡着,我们根本无法伏击他们。”萧十郎反应很快。 “到时候只要打下睦州城就行了。”俞逊笑道,听他口气,目标果然是援军,而且似乎在他看来,打下睦州城随时都可以。 “那咱们现在在等什么?”萧十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等一场决胜之风。” 这之后,萧十郎没有再问,俞逊也没有主动解释什么,士兵们整日在临时水寨中训练,两日后,巨舰海鹘船到了,俞逊依然没有下令进攻。 如此又过了三日,清晨,萧十郎看到俞逊站在海鹘船宽大的甲板上,闭着眼睛微笑着,他上前问道:“将军,怎么了?” “萧校尉,你觉得今天的西南风会刮多久?”俞逊问道。 “我瞧不出来。”萧十郎抬头看了看天,摇头道。 “至少会刮七天。”俞逊自信的答道。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鸟儿告诉我的。”俞逊微笑道:“传令,进军睦州城!” 萧十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俞逊等的就是这场西南风。 没多久,大军便围住了睦州城,却没有立即攻打。 睦州城内。 席将军急忙赶往刺史府,在书房内找到刺史方英,急道:“大人,他们来了,已经包围了睦州城!” 方英苦笑道:“看来徽安府那边主战派获胜了。”他一直认为俞逊退军三十里是因为徽安府内部有反对的声音。 事到如今,他不再心存侥幸,沉声道:“向朝廷求援吧,多派几路人,防止被对方阻劫,我们眼下人数和他们相当,你应该能在朝廷援军到来前守住吧?” “大人放心,末将有信心守住!”席将军担保道。 “那就好。”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速奔来,叫道:“刺史大人,将军,城墙失手了!” “什么?”方英惊呆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胡说八道,就算他们人数再多十倍,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席将军歇斯底里道。 “将军,是真的,他们不知哪里忽然冒出一艘巨舰,那艘船直接开到靠近新安江的城墙边,船上的攻城弩威力十分恐怖,城墙上的弟兄们完全敌不过,后来他们直接从船上,用短梯攀上了城墙。 席将军紧紧握着拳头,怒吼道:“那就让剩下的人随我巷战,让他们瞧瞧我们睦州兵的骨气!” 然而因为之前打了败仗,加上城墙瞬间被夺,睦州军士气极为低下,巷战十分轻易就败了,近半数士兵投降,席将军和方刺史都被活捉。 站在睦州城城墙上,萧十郎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打下一城,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都是因为俞逊的谋略,若是让他自己来,也许也能打下来,但很可能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俞逊之前放过睦州军回城的原因,他的目的就是让睦州刺史在他希望的时间求援,然后再去伏击援军。 在援军眼里,睦州城眼下还没有丢,所以绝不会防备他们的伏击,而俞逊一直等待的西南风,很可能和接下来的伏击战有关。 真是个可怕的人啊,萧十郎不禁感叹道,他决定以后尽量想方设法跟在俞逊身边,向他学习更多东西。 杭州。 当吴越王钱弘俶得知徽安府攻打自己的睦州时,第一想法是徽安府得知了自己想要谋夺它,所以投靠唐军了! “戴统军,当初是你提议攻取徽安府的,如今徽安府可能又投靠了唐国,进犯我境,如之奈何啊?”钱弘俶望着内衙统军使戴牧,淡淡道。 内衙统军使是相当于吴越国禁军一把手,原来的统军使胡进思年事已高,已卸下职务,目前由戴牧接替。 戴牧微笑道:“君上,如此一来我军师出有名,正好可以拿下徽安府。” 第220章 富春江之战 “可徽安府如果转向唐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打下来了。”钱弘俶皱眉道。 “君上何必担心,如今唐国内忧外患,正是我们进攻他们的好时机,徽安府与我吴越国水路相通,我吴越国战船优于唐国,正好可以在水上打败他们。” 钱弘俶却是个谨小慎微的君主,给唐国捣捣乱还可以,真要他与唐国全面开战,他却是不愿意的。 沉吟片刻,他说道:“先救援睦州吧,将进犯的徽安军歼灭,进军唐国的事,容我考虑一下。” “是。”戴牧也知自家君主只想守住疆土,缺乏进取之心,并不是轻易能够说服的。 于是吴越朝廷发下诏书,下令衣锦军立刻向睦州进发,剿灭入侵的徽安军,之后驻守睦州,等候命令。 衣锦军节度使陈彬原以为朝廷诏书过来是让自己攻打徽安府,谁知徽安府胆子这么肥,竟然主动打到睦州了。 不过绕水路去睦州也一样,等剿灭徽安府的入侵兵马后,照样可以攻打他们,据诏书所说,这支入侵部队只有两千多人,因此衣锦军上至节度使陈彬,下至普通士兵,谁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所使用的是吴越国最大型的战船,一艘船能承载近千名士兵,于是五十多艘大船组成的舰队,沿着富春江,向睦州浩浩荡荡而去。 因最近几日刮的都是西南风,船队虽全速前进,速度却比预计的要慢些。 距离睦州城被围城的第六日,衣锦军的船队终于距离睦州城不到五十里了,队伍正准备继续前行,忽然,前方出现一支小船队。 远远望去,这支船队大约七八条船,从船只类型和船上士兵服装来看,似乎是睦州府兵来迎接的队伍。 节度使陈彬十分不解,睦州军不是被包围了吗,怎么还会过来迎接? 就在这时,对方船队向这边靠了过来,由于他们是顺风而行,速度极快,最靠前一艘船的甲板上,一人挥舞着旗子大喊大叫,不知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陈彬向身边人问道。 两边相距何等远,自然无法听到声音,两边的旗语又不通,一名军官说:“节帅,要不派人过去问一下?” 陈彬没有说话,多年带兵的经验,让他隐隐察觉到不安,他沉声道:“派小船过去,问清情况,同时命令他们停留在原地。” “是。”一名将官领命而去。 一条小船迎了上去,大船抛下绳子,小船上的人上去了,与对面大船交流起来,没一会,对面几艘船便停了下来,没有再靠近。 不久后,小船上的将官回来了,报告道:“节帅,对方是睦州府兵第三营的,喊话的是营指挥,他说睦州城已经被徽安军攻下,让我们不要再去睦州城了,以防中了伏兵!” 陈彬大吃一惊,睦州城竟然被打下了?莫非先前那两千多人只是前军,后面又来了大军? “确定身份了吗?”出于谨慎,陈彬问道。 “确定了,的确是睦州府兵。” 陈彬点了点头,正当他思绪运转时,他身旁一名将官道:“节帅,他们又靠了过来。” 陈彬抬头看去,果然见对方船队又靠了过来,甲板刚才喊话之人又开始大喊起来,一边不停做着旗语,时不时将旗子向后面指去。 “节帅,他的旗语,似乎在说后方敌军追了过来。”陈彬身旁一名将官说道。 陈彬没有说话,向远方看去,没一会,在这支睦州船队后面,果然出现一支陌生船队,舰首是一艘比他们的船还要庞大的一艘恐怖巨舰,周边有许多睦州战船,看来他们确实打下了睦州城,这些船便是战利品。 从舰队规模来看,对方人数至少万人以上,他的猜测看来没错,敌军确实有后援。 难怪他们能打下睦州城,陈彬心中越来越沉重,大声道:“传令,两翼展开,让开一条通路,让睦州军通过,之后摆好阵型,准备迎战。”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很快,衣锦军船队从中间让开路,然而就在睦州船队进入衣锦军船队内部时,八艘船忽然转向,向四面的衣锦军大船撞去。 两船相撞后,睦州军的船忽然一艘接一艘的爆炸起火,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过后,衣锦军船队内部多艘大船着火,还有很多船受爆炸影响,开始变向,与其他船撞在一起,整个船队开始混乱起来。 借着风势,大火也开始蔓延起来。 陈彬所在的大船虽然运气好,没有被波及,但眼看着自己的大军被大火吞噬,他瞧的目眦尽裂。 短短一瞬间变故就发生了,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快散开啊!”他大吼道,眼下他要做的就是让还没着火的船远离着火的船。 手下旗兵立刻挥舞旗子,传达他的将令。 就在这时,对面徽安府的船队靠近了过来,远远向这边射着火箭,似乎觉得有便宜可赚。 “节帅,快看,他们很多船上面是空的!”一名将官大声道。 陈彬定睛一看,果然发现对方只有前面几艘船上有人,后面大部分的船都是空船,被前面船用绳索拉着而已。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援军,至始至终,对方靠的就是这两千多人!陈彬双目赤红,狠狠瞪着对方那艘为首的大船,恨不得将敌方指挥官撕碎。 就算他们损失惨重,但人数依然远远在对方之上,他决定消灭对方,以告慰这次阵亡的将士! “出击!”陈彬不再管其他地方的混乱,集结了十几艘船后向对方冲去,对方似乎没想到陈彬如此悍勇,开始仓惶后退,由于拉空船影响速度,他们甚至连空船的绳索也割断了。 陈彬心中更加愤怒,他们胆小怯懦的行为令人嗤笑,可就是这样一支令人嗤笑的队伍,消灭了他至少万余名士兵,他好恨,恨自己太大意了,被这些鼠辈所乘。 就在他的船队经过那些空船时,他忽然听到轰隆一声,某一艘空船忽然爆炸,临近的己方大船顿时被火光吞噬,紧接着耳边也响起爆炸声。 火焰瞬间窜了过来,他这艘船也着火了,陈彬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是周围将官把他拖到了没火的地方,但火势太大,士兵们根本无法扑灭大火,整个大船一片混乱,惨叫声、落水声此起彼伏,周围将官们对着陈彬不断说着什么,所有人的脸孔在火光映射下显得无比鲜红。 陈彬一句话也说不出,仿佛失去了魂魄,很快他便被火光包围,面对不断吞噬而来的火焰,他脑海中最后浮现的是家中妻儿的面孔。 衣锦军节度使陈彬阵亡,他率领的十几艘大船大部分被火焰吞噬,少数几艘没有着火的船飞速调头,向来路返回。 后方的衣锦军船队原先就十分混乱,看到主将的大船都着火了,变得更加混乱,落水者,被烧死者不计其数,所有人都只想着逃离这里。 而徽安军船队则在后方慢慢驱赶着,船上士兵依然无情的向衣锦军射着火箭,尽管衣锦军人数依然是徽安军人数的几倍,但此时此刻,没有一艘大船再向他们攻击,船上指挥官已经完全无法控制手下士兵了,他们都疯狂操控着大船向来路逃跑。 不少大船没操控好方向,反而撞向了自己的船,有的甚至撞向着火的火船,这一战,衣锦军惨败而归。 此战,徽安军共消灭了衣锦军两万多人,大部分都是烧死的,另外还俘虏了三千多人,比他们自己的人数还多,另外衣锦军失踪逃亡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最终,吴越国赫赫有名的衣锦军,只剩不到万余人的残部回到了杭州。 这一场战斗,被各方势力称为富春江之战,这一战之后,徽安府被各方势力重新认识,再不敢等闲视之,而俞逊的大名也传遍整个江南,特别是在吴越国,上至吴越王,下至百姓,人人闻之而色变,不过这都是后话。 富春江上,战斗已经结束。 云鹘巨舰上,萧十郎向俞逊问道:“将军,这些俘虏怎么办?” “只留下最先愿意归降的两千人,其余人全部丢入海里。”俞逊冷酷道。 对于俞逊的每句话,萧十郎如今都会仔细思索,他应了声是,心想将军这么做,是怕俘虏太多,掌控不过来而发生意外吧。 随后,舰队返回了睦州,于战斗时的冷酷相比,俞逊展现出另外一面,对违法扰民的士兵毫不留情,对百姓善加安抚,尽快消除战争对百姓的创伤。 第221章 捷报传来 徽安府。 书房之中,陆原正在整理南路军的战报,总的来说南路军先败后胜,蒙孝居功至伟,陆原不禁感叹,当初去宣州求贤的行为总算有了收获,蒙孝确实是一员良将。 他决定去书嘉奖,同时给他记下两大功,等战事结束再论功行赏。 至于金元武和马空明,陆原微微有些失望,金元武处事沉稳,马空明勇猛过人,二人都是他十分信赖之人,本以为他们在战场上会有一番表现,但战争结果却十分残酷。 金元武甚至请求辞去主将之职,陆原将他的请求驳了回去,失望归失望,但他和马空明一样,之前都立下许多功劳,他不想因一次犯错就临阵换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从金元武和马空明呈上的战报来看,他们一个过于莽撞轻敌,一个过于小心谨慎,但后来都认识到自己错误,听取着手下人的意见,这才不至于将结果变得更糟糕。 而且从二人的战报中可以看出,他们都没有推卸责任,自愿承担战败过失,还让陆原注意到尉迟旦和姜云都有着不错的军事才能,所以陆原在失望中又带着几分欣慰。 若他们拒不认错,刚愎自用,那么即使以前有再大的功劳,他也绝不会再用他们为主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进入书房,道:“节帅,有东路军的战报。” 陆原急忙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看完整个战报,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这……不可能吧,俞逊打下睦州城不说,竟然还靠着两千多人击破了五万人的衣锦军?然而看到记录详细的战斗过程,却又不由得他不信。 陆原就这样呆呆看着战报,过了许久,他脸上渐渐开始出现笑容。 他此时的心情很像是当初得知秦幽谕和秦泉打下十一寨的感觉,但比那时的喜悦还要强烈,他意识到自己得到一名超级猛将,难怪他能让蒙孝这样的人如此推崇。 俞逊的捷报最后,还向陆原提出申请,希望扩军到一万。 陆原决定同意,不过他也打算向睦州派几个文官过去,负责接手睦州政务,俞逊只负责军事就可以了。 这并非他不信任俞逊,而是他很清楚,当一个将领同时手握军政大权时,便很容易滋生出野心,节度使之所以容易生异心,便是这个原因。 至于他的功劳,就和蒙孝一样,给他去书信,好言嘉奖,功劳先记下,战事结束后再论功行赏。 整理好思路,陆原派出一名亲卫,让他去召集张德仲和展元等重要官员。 没多久,徽安府品级最高的几位文官都到了,当陆原将东路军状况告知后,众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 震惊之后是喜悦,其中以袁弛最为兴奋,他欣喜道:“想不到俞将军如此了得,竟然真的打下了睦州,还将吴越国衣锦军打败,这太不可思议了!” 展元笑道:“再加上前几日南路军的捷报,咱们四路大军中,三路都已经守住了,而北面是秦将军防守,兵力最多,想来这次战争我们一定能够获胜!” 纪阑沉着脸道:“东路军只不过打下了睦州城,睦州其他郡县依然在吴越国手中,而且吴越国在杭州还有十万禁军,眼下应尽快发展实力,做好对抗吴越禁军的准备,切不可自满。 “至于南路军,安化军还有一万多人,也不能大意,北面是朝廷禁军,战力非同寻常,更加应该谨慎对待,现在就谈胜利,还太早了。” “其他县哪里抵挡的了俞将军,估计不日就能打下!”展元不以为然道。 纪阑立即反对:“就算能打也不应该打,老夫以为眼下应先稳定睦州城局势,不必急于扩张,我们兵少,城池越多,需要守的地方也越多,不如先坚守睦州城,其他县之后再慢慢徐图。” 陆原欣慰的看了纪阑一眼,笑道:“我准备从徽安府派出一人,带着几名文官去睦州城,负责睦州政务,纪大人,听了你刚才的话,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个位置!” “只要节帅希望,老夫愿意去睦州,只不过官学的事不知节帅准备交给谁处理?” “你从你手下中举荐一人先临时担任着吧。” “是。”纪阑点了点头。 这时,张德仲开口道:“节帅,我们应立刻将捷报通告全府,以安民众之心。” “张少尹说的极是,此事就由展判官去办吧。” “是。”展元急忙点头。 诸事商议完毕,众文官纷纷离开二堂,展元回到判官衙,立即将陆原交代的任务分派下去,而后开始处理日常工作。 可只要想到东路军的胜利,他心中便难掩兴奋之情,工作也很难集中注意力,等到下衙鼓声响起,他迅速起身,准备趁妻子不在家,回家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 在自己常去的酒馆买下一坛酒后,他快步向家中返回,到家门口后,他拍了拍门,喊道:“我回来了。”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展元脸色大变,这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是金兰芝回来了,他一个箭步跨到对面那家人门口,将酒坛放下,然后迅速返回家门口。 刚好大门在此时打开,金兰芝娇俏的面容出现在门后,她情绪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开门后一言不发,转身向屋中返回。 展元回头看了酒坛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关上大门。 先去内屋母亲房中问了个好,这才行至大堂,向坐在一张椅子上的金兰芝笑道:“老婆,你可算回来了,睦州那边还顺利吗?” “不顺利,一点都不顺利。”金兰芝娇哼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金兰芝闷闷不语。 展元见妻子不高兴,微微一笑道:“那我先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吧,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说着,将东路军打了大胜仗的事说了。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金兰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展元不解道:“怎么?这消息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金兰芝哼道:“可就算他打了胜仗,也不该这么目中无人吧!” “你说俞将军?怎么,他得罪你了?”展元惊奇道。 金兰芝咬着牙道:“他把我嫂子给抓了!” 她奉自家兄长之命去杭州富阳县找自家嫂嫂夏玉容,去了后,打听了好久,才知夏玉容父亲因之前的事丢了官,去睦州投靠了岳父,等金兰芝追到睦州城时,刚好赶上俞逊打下睦州。 由于她和俞逊不熟,也就没有拜托他帮自己找人,随后一番打听下,她才知道夏玉容外公是睦州司马,如今全家人都被关在牢里。 金兰芝无可奈何,只好去求见俞逊,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她顿时大发脾气,和守卫闹了起来,若非她手上有徽安府捕头的牌子,恐怕都被抓起来了。 她将事情经过向丈夫一一尽述,展元听完后,默然片刻,沉声道:“你放心,等他回徽安府了,我就去帮你要人!” “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他现在打了大胜仗,陆节帅肯定会对他很器重的。”金兰芝微微有些担心。 展元大怒:“他才跟着陆节帅多久,就算打了胜仗,也不能欺负人啊!你放心,我相信陆节帅不会偏着他的。” “那也是,你可是最早跟着陆节帅的人,他不偏着你偏谁啊!”金兰芝用力点了点脑袋。 …… 杭州。 距离派出衣锦军不到几天,钱弘俶做梦也想不到会听到他们战败的消息,而且是惨败,只有不到一万人回来了。 朝堂之上,钱弘俶目视着下方跪着的一名将领,咬牙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们遭受如此惨败?” 那名将领是衣锦军的一名都将,他如今已经是衣锦军中活着的人中军职最高的了,感受到钱弘俶的震怒,这名都将颤声道: “君上,我们中计了,睦州城早就被敌军夺取了,他们打扮成睦州府兵,在半路设下埋伏,用火攻之计偷袭我们,再加上那天刚好是西南风,所以火势很快蔓延,这才遭至大败!” “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就打下睦州城,求援信也是假的了?”钱弘俶冷冷道。 “是的,一切都是他们的诡计!” “内衙军统军使”戴牧沉声道:“君上,求援信是方英的亲笔信,如此看来方英已经投靠了徽安府,臣建议立即将方英满门问斩!” 第222章 威震八方 丞相朱安明道:“会不会是方刺史求援后,睦州城才被打下来的?” 戴牧冷冷道:“这怎么可能,睦州城莫非是纸糊的不成?” “不必再说了,这种背叛国家之人,自然不必留情,准奏。”钱弘俶阴沉着脸道:“现在的问题是睦州怎么办?” “内衙指挥使”何绍向那名都将问道:“打败你们的军队有多少人?主将是谁?” 那名都将将头低了下去,道:“敌军只有两千多人,主将叫俞逊。” “什么?你们竟然输给了两千多人的部队?简直是一群饭桶!”钱弘俶怒不可遏。 阶下一名留着短须的文官道:“君上,臣知道俞逊这个人,他以前便在衣锦军待过!” “什么?”钱弘俶更为愤怒:“那他为何投靠了徽安府?” 短须文官道:“几年前,他是衣锦军的一名指挥,当时的一名都将怀疑他与唐国勾结,准备拿他,结果此人便率部叛逃了。” 这名短须男叫杨连,是兵部的一名官员,而且刚好负责衣锦军的事务,因此知道俞逊。 钱弘俶默然无语,看来此人是在报复当年的事,如今衣锦军都已经残了,又是几年前的事,俞逊到底是否勾结唐军,估计也很难调查了。 这时,内衙指挥使何绍洪声道:“君上,微臣愿率禁军五万,夺回睦州!” “如果又打输了呢?徽安府如今归附唐国,我们禁军一出,唐军必有动作,到时候谁来对抗唐国禁军?谁来保卫杭州?”钱弘俶焦躁道。 “那君上您的意思是?”戴牧问道。 钱弘俶没好气道:“寡人现在想听的是你们的意见,平日里你们不是都很有主意吗?现在给寡人拿一个出来?” 一名年纪颇大的官员出列道:“君上,我听说徽安府刚刚打败了唐国的安化军,所以臣认为他们并没有归附唐国!我们也许可以派人和他们谈一下。” “有这事吗?”钱弘俶向戴牧问道。 “这……”戴牧额头有冷汗冒出,这消息他虽知道,但怕钱弘俶怪他攻打徽安府,所以没有说。 “我问你有没有这事?”钱弘俶声音冰冷道。 “君上,却有此事。”戴牧低声道。 钱弘俶在龙椅前来回踱了几步,冷冷道:“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归附唐国,仅仅是因为知道我们要打他们,所以才攻打睦州的,是吗?” “君上,这事十分机密,他们应该不可能知道我们要对他们动手。”戴牧急忙道。 那名年纪颇大的官员又道:“君上,臣听说您派张纯作为特使去徽安府时,张纯出言不逊,对徽安军节度使陆原傲慢无礼,还说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会出兵攻打。” 群臣之中一名官员急忙奔出,道:“君上明鉴,臣绝没有说会出兵的话!” 这名官员正是当初出使徽安府的张纯,他要是知道是这种结果,当日在徽安府打死他也不敢用那种态度。 只可惜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药的。 钱弘俶沉声道:“我说徽安府为何忽然攻打我州县,原来是你的原因,来人,拖下去,关入天牢。” 他没有立即处理主张攻打徽安府的戴牧,毕竟他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内衙统军,处理他会显得自己识人不明。 “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啊!”张纯一边嘶喊着,一边被拖了下去。 “根源虽然找到了,但问题还没解决,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钱弘俶问道。 “君上,既然是一场误会,不如派使者去和徽安府说明,许他们些好处,让他们归还睦州。”杨连建议道。 “好,既然是你提的意见,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臣遵旨。”杨连低着头,嘴角微微扬起。 他早知道君上是那种讨厌麻烦,一事不托二主的脾气,所以也料到这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不过这虽然是个挑战,但只要能办好,也能转化为机遇。 “君上,臣想向君上讨一个封赏。”杨连目光灼灼道。 “只要你办成此事,寡人绝不吝啬封赏。” 杨连笑道:“君上,臣并非为自己讨封赏,而是为俞逊!” “哦?这么说你有把握招降他?”钱弘俶惊喜道。 “君上有所不知,俞逊此人本是海贼,天生便有反骨,叛离我吴越后,先后事过唐国、清源,再到如今的徽安府,可以说毫无信义,只要君上给的筹码足够大,臣有把握说服他举兵归附我国!” “好!很好!”钱弘俶大喜道:“只要你能说降他,我就封他为衣锦军节度使!” 何绍进言道:“君上,既然此人如此无信义,怎能授与高位?只怕他手握重兵后又会反叛!” 钱弘俶微笑道:“等他过来了,寡人再罢免他不就是了?他杀了寡人那么多将士,寡人又怎会真的重用他?” “君上圣明!”群臣纷纷道。 池州。 卢维义将原郡王府改成了自己的节度府,如今正在大堂召集文武所有官员,商议大事,堂中或站或立,不下百余人,不过郡王府这处大堂极为开阔,倒也丝毫不显拥挤。 卢维义大马金刀,坐在最上方,目视着下方官员,沉声道:“如今奉化军已到了江北,三万禁军距离池州也不远了,另外东面的徽安府也时常入境掠夺我州百姓,形势严峻,诸位以为该如何应对?” 宁左统领贾武道:“节帅,末将以为奉化军不足为虑,只需派五千人屯兵九江港,阻止敌军登陆即可。” “继续说。”卢维义微微颔首。 “至于唐国三万禁军,我听说统领之人是齐王李景达,此人并不善领兵,节帅可亲率两万大军前往破之。” “那徽安府呢?” “末将以为徽安府只可为援,不可再与之继续冲突了。” 卢维义暗暗叹了口气,他之所以打徽安府的主意,除了觊觎徽安府土地外,也是因为当初逃离金陵府时,看中了李若真和马空明这两个人才。 他手下不缺精兵良将,但这种顶尖高手极为欠缺,他们虽无法直接影响战争,但在安保、刺杀和情报上十分有用,这也是为什么李璟重用天鹰门,吴越国收降暗影团的原因。 就连清源也有一个‘暗杀会’,宁国府冯延庭以前也有竹卫,只可惜宁国候之乱后,他们都各自逃散了。 近来,他虽然也招收了一些奇人异士,其中隐剑山庄庄主李木一实力最强,目前负责他的安全。 不过他问过李木一,得知他的武功甚至还比不上祁震,心中对陆原极为嫉妒,所以便想拿下徽安府,封陆原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他的手下自然都归自己了。 只可惜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没想到他手下也有像秦泉这样的良将,而且还有个蒙孝。 徽安军击败安化军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他当年也去请过蒙孝,却被他拒绝,他实在想不通蒙孝为何不愿跟着自己,而去投靠了徽安府。 当初出使徽安府的使者杜羽见卢维义久久不说话,以为他还想着攻打徽安府,于是出声附和:“卑职以为徽安府可以打,因为——” 他还没说完,便被贾武冷冷打断:“你们这些文人,就知道出馊主意,徽安府刚打败安化军,蒙孝那小子也在徽安府,是那么好打的吗?你他娘的就闭嘴吧!” 他因为曾经在战场救过卢维义,因此在宁地位特殊。 杜羽被他如此抢白,脸色阵青阵白,却也不敢出言反击。 “贾兄弟说的对,确实没必要再与徽安府冲突了!”卢维义拍板道。 杜羽脸被打的啪啪响,心中生出怨恨,自觉再留在宁也不可能出头了,看来得另寻出路。 本来最好的选择是去投靠徽安府,但他之前得罪了那边的人,就算陆原接纳了他,估计他手下官员也会排挤自己。 想了许久,杜羽决定投靠清源,他听说留从效最看重人才,自己手中有宁的机密情报,相信他会接纳自己。 大堂上,卢维义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名手下已经生了异心,依然在讨论着和徽安府议和之事。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进入大堂,向卢维义附耳说了什么,卢维义听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呼道:“消息属实吗?” “绝对可靠。”亲兵点头道。 贾武皱眉道:“节帅,出什么事了?” 卢维义缓缓坐回自己的椅子,出了一会神,这才道:“刚才传来消息,徽安军打下了睦州,还在富春江伏击了吴越国的援军,五万衣锦军几乎全军覆没!” 第223章 四方谴使 众人听后都露出震惊神色,衣锦军以前镇守吴越边境,没少和宁打过仗,直到后来冯延庭决定投靠吴越后才冲突的少了,没想到竟然被徽安军打败了! 唯有一人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他微笑道:“节帅,看来您对徽安军的判断完全错了!” 这人正是当初杀了王猛,还设下圈套,准备伏击秦泉的邓玄离,宁中除了贾武外,也只有他敢这么和卢维义说话。 卢维义苦笑一声,道:“本帅这次确实判断错了。” 贾武皱眉道:“看来徽安军是想放弃徽安府,转移到睦州。” “不对,如果徽安军真的转移了,不可能还在西边驻军,更何况他们还在南边刚刚打败了唐军!”邓玄离毫不客气道。 那名亲兵道:“邓将军说的对,徽安军并未转移到睦州,只不过派了一路人马攻打。” 贾武一脸惊奇道:“你的意思是徽安军只派出部分人马就打下睦州城,大破衣锦军?这怎么可能,他们本就兵少,若非举全府之兵,如何能打下睦州城?如何能击败衣锦军?” “是真的,根据东面传来的情报,他们只派了两千五百人,统兵之人叫俞逊。”亲兵据实而说。 听到亲兵的话,众人都愣住了,两千五百人破了五万人?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许久后,卢维义沉声道:“俞逊是何许人也?有人知道吗?” “节帅您忘了吗?当初唯一让蒙孝吃过败仗的人,名字就叫俞逊。”邓玄离眯着眼睛道,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 “原来是他。”卢维义暗叹一声,为何这种人才都跑到陆原那里去了?他以前在宁国县见过陆原几次,在他印象中,陆原不过就是个恃才傲物,其实没多少真本事的家伙,之所以被冯延庭重用,也不过是顶着个进士身份,莫非他当初一直隐藏着?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如何,眼前情势容不得他不信,徽安府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眼下决不可再和他们为敌,他沉声道:“谁愿出使徽安府?只要能与徽安府结盟,本帅赏一千金,给他升三级,再赐一间大宅!”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名文官纷纷请命,愿意出使,不过卢维义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名几乎站在最靠后的官员出列道:“节帅,下官与陆原是老朋友,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劝说陆原与我方结盟!” 卢维义向那人瞧了一眼,皱眉道:“你是?” “下官郑行,目前挂职池州刺史府司户参军佐之职。”这人正是当初给陆原借过钱的郑行。 陆原被调到歙县后,他也被调到宣州一个县当县尉,后来宁国候事变,他虽逃过一劫,但官职也丢了,将来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前途。 后来他听说卢维义带领宁叛唐,打下了池州,便巴巴的赶来,凭借着曾经在候府担任幕僚的资历,又混到一个官职。 他此刻内心无比后悔,早知陆原会发达,当初真不该去要那三两银子,破坏了这段“纯洁”的友谊。 见卢维义许下如此厚赏,他也顾不得脸皮了,决定去找陆原认个错,看他能不能念在以前一起去青楼的交情,原谅自己。 “你说你与陆原是老朋友,可能证明?”卢维义有些意动,不过事关重大,还是要小心些,以免坏了大事。 掌书记王子文出列道:“节帅,此人以前确实和陆原经常来往,并非虚言。” 卢维义这才点了点头,道:“那好,只要你能办成此事,本帅答应的绝不食言。” “多谢节帅。” 会议结束后,卢维义向一名亲兵吩咐道:“控制好郑行的家人。” 既然郑行与陆原交厚,他不得不防止此人投奔徽安府。 …… 清源。 当徽安军抵抗唐军时,清源军也没闲着,在李子谦的谋略下,清源军使用诱敌之策,将唐军引诱至泉州葫芦口,在那里进行了一场规模巨大的伏击战,只有少数百胜军和永安军逃回了虔州。 而后清源军一鼓作气,打下了建州和汀州,领土已经和唐国的虔州、抚州和信州接壤。 逃回的百胜军和永安军与虔州驻扎的昭武军会合,再加上信州驻扎的安化军,正与清源大军对峙,这也是安化军没有再进犯徽安府的原因。 留从效如今声势大振,土地扩大一倍,手握四州之地,雄兵十数万,已经是一个让任何势力都不敢小看的势力了。 清源军的军事计划一直都是按照李子谦的规划进行的,如今他们的计划是守住打下的土地,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然后找准机会,对福州下手。 就在这时,北方传来徽安军打下睦州的消息,留从效立即召集文武,商议战略。 当留从效的亲兵将战况说明后,赵魁最先开口:“他妈的,俞逊不是咱们军中的吗?几时跑到徽安府去了?” 宣飞见留从效脸颊抽了一下,急忙解释道:“几个月前他就叛出清源了。” 赵魁冷哼道:“我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不过他打仗倒确实不含糊。” “你闭嘴!”留从效瞪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李子谦,问道:“军师,眼下吴越国有机可乘,我们是否可以提前对福州下手?” “大王,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稳住建州和汀州,稳步提高实力,而后再找机会攻打吴越,方为上策。”李子谦劝诫道。 留从效微笑道:“军师说的有理,是本王太急了些。” 陈洪进道:“大王,就算我们现在不宜进兵,但可以派使者去徽安府,与他们促进关系,等将来我们能出兵时,可以和他们约好,共伐吴越,届时共分土地。” “陈大哥说的极是,我们还可以暗中资助徽安府,防止他们被吴越国灭掉。”王保善附和道。 “军师,你觉得呢?”留从效问。 “派使可以,但资助却不必,从徽安府最近的几场战事来看,他们将来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劲敌。” “好,就按军师说的办!”留从效拍案道:“宣飞,你与陆原相识,就由你做这个使者吧。” “是。”宣飞无奈点头,可以的话,他现在并不想去徽安府。 宣州。 副枢密使谢温的大军经过这段时间的清剿,基本上将宣州的盗匪扫荡一空,他留下五千大军镇守宁国城,而后率领一万五千兵马,向徽安府进发。 一路之上,军纪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 当距离徽安府北方屏障绩溪城还有五十多里时,从金陵府快马来了一骑,给他带来了朝廷的一项新命令,看完诏书中内容,谢温皱起了眉头。 “枢相,怎么了?”谢温手下一名将军问道。 “徽安府打下了睦州,朝廷让我们暂时不要进军,在边界处驻扎,等待最新命令。”谢温沉声道。 “这命令也太奇怪了,不打的话就退军,为何要在边界处驻军?” 谢温冷冷道:“你我是军人,听令行事就行了,哪这么多问题,传令下去,大军转向,向宣州返回!” “是!” 当谢温的大军返回宣州时,从金陵府内,派出一支使团向徽安府而去,使者正是新科状元徐士廉,他的任务是劝说徽安府再次归唐。 李璟之所以想要招安徽安府,是因为百胜军和永安军的惨败,如今清源军威大盛,成为了唐国心腹之患,再加上徽安府忽然调头打下了吴越国睦州,让李璟生出了招安之心。 就算不能招安,也可以先稳住徽安府,等解决清源后再收拾不迟。 与此同时,北方。 因为陆原的天牢事件,历史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唐国拒绝了契丹共同攻打周国的提议,因此契丹也没有出兵。 而原本历史中,辽世宗耶律阮便是在这次出征中,遭到手下耶律察割的叛乱,被杀身亡。 耶律阮是一位很尊崇汉文化的君主,他主张南北分治,决定继续巩固燕云十六州的统治,为南下统一汉人,做着准备。 燕云十六州虽然相比辽国广阔的地盘来说,十分小,但人口占比却很大,三百多万的总人口中,燕云十六州占了一百多万。 石敬瑭是在公元936年割让燕云十六州,此时十六州中的汉人大部分都还没有归胡,时刻期盼着中原王师到来。 而辽世宗的这个南北分治政策已经开始影响着十六州的汉人,特别是新的南院大王耶律屋质开始善待汉人,十六州的汉人对辽国的抵触心开始慢慢降低。 最先意识到这点的是周太祖郭威,若是让契丹人稳定住燕云十六州,将来后患无穷。 因此他决定趁着南方混乱,攻取燕云十六州,以做北方屏障。 尽管手下许多官员反对,甚至自己的义子郭荣也不赞成这次出兵,但郭威却十分坚决,向全国下了动员命令。 像周国和辽国这种级别的国家大战,是需要很长时间准备的,双方到时候投入战斗的兵力也都是几十万级别的,战争动员很快影响到了周国各处。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与契丹接壤的各个节度军,皆加强了训练,放出哨马,各个关口也都增派了士兵。 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第224章 科举改革 距离徽安府打下睦州一个月后,此时已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寒。 徽安府。 因为几场战斗的胜利,使徽安府局势大为改观,俞逊和纪阑正抓紧控制睦州,吴越国没有立刻派兵夺回睦州,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这对徽安府来说,却是难得的宝贵时间。 北面和南面的唐军如今都退出徽安府境内,西面的宁正在备战唐军,无力再攻打徽安府,反而被秦泉趁机劫夺了不少人口。 经过两个多月的动荡期,徽安府终于恢复了宝贵的和平。 这段时间脸上总带着愁容的徽安府百姓们,也终于放松下来,不必担心生活被战乱所毁。经过这次的战事,他们心中对徽安府的归属感也更强了。 府城内商业也再次焕发出新的活力,原本因担心战乱不敢来徽安府的商人都不再有任何顾虑。 节度府。 北方唐军退去后,陆原便看到了机会,改革徽安府时机终于到来。 他原本在徽安府的威信就已经十分高了,凭借这次战争,威信更是上升到极点,要想改革,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眼下,他手下还没有形成势力集团,但若长此以往,等自己势力越来越大时,势力集团必然会形成,成为改革的阻碍。 虽说只要有他在,将来改革也依然能够做到,但到时很可能需要杀不少人才能强行推动,甚至包括许多现在很信任的部下。 而现在时机最好,地盘不大不小,外部也暂时稳定,正好将根基稳固,为将来争霸天下打下坚实的基础。 那么眼下改革从各处做起呢?陆原十分清楚,国家强大的根基在百姓,自己要想建立一个强大的政权,那么着眼点应该放在百姓身上。 而对古代百姓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土地,因此陆原决定实施土地改革。 唐朝的均田制其实已经是很完善的田制,按人头分田,让百姓人人有田可种,也是这种制度,创造了一个大唐盛世。 但后期因为土地兼并严重,朝廷的公田越来越少,大多数田地被穷苦百姓低价出售,被富人兼并。 百姓流离失所,无田可种,这才被迫造反,之后的宋朝、明朝和清朝,田地问题永远都是绕不过去的坎,田地兼并严重,仿佛成为了一个朝代灭亡的信号。 制度是不断完善的,而后世的租田制便是一步一步进化而来的。 这种制度最大的好处,便是田永远属于国家,百姓想卖也不能卖,断绝了有钱人土地兼并的可能。 虽然陆原不能保证这个制度能永远有效,但它至少比之前所有的田政要好,也许将来还有更好的制度出现,不过这就不是现在需要操心的事了。 而要想实施租调制,第一条就是需要将徽安府所有田全部收为公家,这样做势必会让城中一些富人心怀不满,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改革永远伴随着阻碍,利益既得者永远不会轻易让出自己的利益。 所以才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凭陆原现在的声望,这些富人也仅仅只是不满而已,甚至不敢在外面说出口。 不过陆原也不会平白收取他们的田地,一定的补偿还是要的,不然将来自己攻打其他州县时,那里的豪强士绅害怕失去田地,必定联合起来反抗自己,让自己平白生出些阻力,必须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补偿方面可以让手下官员慢慢商议,拿出一个妥善的安抚方法。 有了租田制作为基础,接下来考虑的便是教育、人才选拔方面,眼下财政还需重点放在军事上,因此还不能立刻就建立更多的学校。 不过只要商业和农业能稳步发展,自己手上迟早会有钱的,到时后便可以尝试建立村学了,一开始几个村子建一个,视情况再慢慢增加,毕竟古代生产力不足,教育的发展需要量力而行。 至于人才的选取,自然是科举改革了,当时张德仲提出科举时,外部压力巨大,陆原并不打算改革科举,只想着迅速得到些人才,补充到徽安府体系中。 不过现在不同,外部隐患已经暂时解除,科举改革也可以着手进行了。 想到科举,陆原想起一件事情,在历史中,宋朝曾规定过胥吏不准参加科举。 历朝历代中,宋朝的士大夫集团是最庞大的,他们人数众多,大多数都是挂着虚衔,吃着皇粮,啥都不干。 为了养活这批寄生虫,宋朝财政收入很高,是唐朝的几倍,百姓生活压力极大,为了防止百姓造反,宋朝又不断的向重文轻武、中央集权方向发展,于是中华历史上形成了一个对内强势,对外弱势的屈辱朝代。 这些士大夫为了守护自己的利益,不断固化阶级,就是在他们的建言下,胥吏不能参加科举这条制度诞生,这也导致了胥吏们能追求的只有钱财了,他们也因此与普通百姓站到对立面。 官、吏、民三个阶级就这样形成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科举对国家的影响,一个小小的科举政策,就让国家形成巨大的变化,因此科举改革必须慎之又慎。 作为现代人,陆原十分清楚,阶级永远无法消除,自己要做的就是削弱阶级,模糊官吏之间的线,模糊吏与民之间的线。 因此他科举要改的第一刀就是想办法消除官吏之间的线,以前吏员的录取大部分都是地方官府自行录取,录取之后上报就行了。 这也是吏员跟官员鸿沟所在,大家选取的方法都不一样,人家自然瞧不起你了。 因此陆原决定扩大科举规模,将官吏选取都统一到科举之中,考的好的做官,考的差的做吏,这样大家都是考试出来的,差别就没那么大了。 除了官吏之间的改革,科举内容也需要修改。 五代时期,国家政权极多,各国都会开自己的科举,但基本上都是沿用大唐时期的模板,考三场,分别为:四书五经、策问、诗赋。 不过内容一次改太多的话,陆原担心会遭受所有读书人的抵制,所以他只准备修改两条。 第一,科举第三场除了考诗赋,还要加上数理。 第二,允许女子参加科举。 第一条可以让国人更加重视实学,第二条可以增加妇女的地位。 就这样,陆原一条又一条的将自己改革的措施写了下来,看着满满一张纸,心中既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由于开科的事最先是张德仲提出的建议,因此陆原决定交给他来负责,想到这里,他立即起身,向少尹衙而去。 衙内大堂,陆原对迎接的官员摆手道:“都不必多礼。” 张德仲道:“节帅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交代吗?” 陆原微微颔首:“不错,关于张少尹之前提的科举,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做准备了,我打算将这个任务交给你。” 张德仲道:“节帅放心,老夫一定会办好此事,不知此次要录取多少人?” “咱们现在缺多少官员和吏员?”陆原问道。 张德仲心中一惊,节帅为何问吏员?不过嘴里还是回答道:“缺五十名左右官员,吏员应该有两百多吧。” 陆原点点头道:“那这次就录取三百人,另外我希望科举考的三场中,第三场诗赋和数理各占一半,而且此次科举,女子也能参加。” 张德仲心中越来越吃惊,道:“节帅,会来参加科举的可能只有徽安府和睦州学子,若是招这么多人的话,必须大幅降低录取标准。” “那就降低录取标准!”陆原郑重道:“此事就拜托老先生了。” 张德仲拱手道:“老夫必定办好此事。” 陆原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少尹衙。 第225章 主将归来 陆原离开后,鲁直向张德仲问道:“老师,陆节帅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为何不据理力争?” 他是名近四十岁的中年人,以前是张德仲的学生,因在唐国官场不如意,又听说老师在徽安府官做的很大,收到老师来信后,便投效了徽安府。 因着进士身份,他在徽安府的士子之中极受推崇,名声极好。 张德仲淡淡道:“争什么?” 鲁直急道:“自然是陆节帅的科举改革,自古科举只有录官,哪有录吏的?而且他还打算消减诗赋重要性,又让女子参加科考,这不是胡闹吗?” 张德仲皱眉道:“节帅这么做自有深意,你将来就明白了。” 鲁直愣了半晌,开口道:“是,学生知道了。” 顿了下,他开口道:“老师,学生想申请主持这次科考。” 张德仲望着他,一眼不发。 鲁直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了,笑道:“学生是想着老师平日工作太过操劳,这才想帮老师分忧,老师若是信不过学生,那便算了。” 张德仲目光幽深道:“你真的想主持吗?” “是的,学生有信心能做好。” 张德仲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这才开口道:“那好,我答应你,不过你毕竟官职太低,做主考官难以服众,我会举荐袁弛当主考官,但具体事务到时候会由你负责的!” “多谢老师。”鲁直心中大喜,表面却不动声色,拱手告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德仲叹了口气,鲁直曾经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但自从二人在徽安府重逢后,他察觉到这名弟子已经完全失去当年的抱负,变得十分世故。 若仅是如此也还好,只希望他不要连心中的原则也丢弃了才好。 …… 因为徽安府四方暂时安稳,陆原下出一道命令,将四路守军主将都召了回来,准备进行最新的人事任命。 好几名主将打了大胜仗,那么及时的论功行赏是必须的,趁此机会,他也打算推出军衔制度。 徽安府南门。 蒙孝快马加鞭行至城门口,瞧见徽安府这座古朴的城池时,心中久违的生出一丝归属感。 穿过城门,他急急赶回家中,刚一开门,便瞧见爱妻从一间屋子里走出,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没说,而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阿柔,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许久后,蒙孝轻声问。 “这里很好,就是有点担心你。” 蒙孝柔声道:“你放心,这次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都听说了,你打了大胜仗!”吴柔微微一笑,神色十分自豪。 “我那不过是一场小胜罢了,哪里比得上俞兄的手笔。”蒙孝摇头笑道。 听丈夫提到俞逊,吴柔感慨道:“我现在才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推崇他了,听说他打败了十倍多的敌人,真是叫人让人难以想象。” 虽说原本是自己带头提起俞逊的,但听爱妻夸起俞逊来,蒙孝心中不知怎么,起了些竞争之心,哼道:“那也没什么,只要条件成熟,我也一样能做到。” 吴柔见丈夫如此孩子气,心中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还是知趣的转移了话题,说起丈夫在外时邻居家的趣事。 同一时刻,蒙孝夫妻二人嘴里谈论的俞逊此刻也正坐着船回到了徽安府,他如今在张府附近租了间宅子,一人独居,他刚到家,便在家门口看到一脸铁青的金元武和满脸气愤的金兰芝。 “金兄,怎么了,找我有事吗?”俞逊皱眉问道。 金兰芝气咻咻道:“还怎么了,你把我家嫂子一家人给关起来了,我去找你,你竟然见都不见,太过分了!” 她一听到俞逊今日会回到徽安府,便准备和展元一起来要人,不过刚好金元武昨天回了徽安府,在他要求下,展元便没有出面,他自带着妹妹过来讨说法。 俞逊虽不认识金兰芝,却也从她话中知道她是金元武妹妹,他思维敏捷,立刻想到最近被自己关的人中只有睦州城中的官员,于是问道:“金将军娘家人莫非在睦州为官?” “夏姐姐外公就是睦州司马!”金兰芝道。 俞逊沉吟片刻,开口道:“既如此,我这便派人去睦州,让他们把人给放了。” 他虽并非怕事之人,但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便与金元武交恶。 “如此有劳俞将军了。”金元武拱了拱手道。 他见蒙孝如此给面子,自然不会继续纠缠,带着妹子离开了。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人在背后说着自己坏话。 张府。 张渡也回到了家中,此刻,他正在书房与自家父亲说话。 “父亲,金元武此人胆小怕事,继续担任开化城守将,并不合适,父亲应当立即劝说陆节帅,换一员主将才是,孩儿以为姜云校尉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张渡沉声道。 张德仲皱眉道:“怎么,刚回来,就想害你姐夫吗?” “父亲这是何话?此事和姐夫有什么关系?” “你姐夫也打了败仗,你想让老夫只劝节帅罢免金元武,却不提你姐夫?” “这——”张渡愣住了,这一节他却没想到。 “不说这个了,这次徽安府官场很可能发生极大的变动,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将来不管被调到哪里做事,都要一心为民,不得以公谋私,知道吗?” “是。”张渡无奈道,实在不明白为何父亲永远都对自己不放心。 徽安府城西,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在官道上疾驰,在两骑身后,还跟着几骑,不过距离颇远。 前面二人正是秦氏姐弟,二人回徽安府后,一起去了趟鸡鸣村,探望了下李叔。 “阿姐,我的提议你到底答不答应?”骑在后面的秦泉问道。 “你这提议只会坏了眼下大好局面,我为何要同意。”秦幽谕淡淡道。 “怎么会,就算我们灭了唐国禁军,只会让他们更加忌惮我们。” 他提议的便是劝说陆原,让他允许自己和秦幽谕两军夹击,消灭北方那支唐国禁军。 秦幽谕摇了摇头,道:“如今的局势已经很好,没必要犯这个风险,唐国禁军实力不弱,稍有不慎,很可能损兵折将,到时候各方势力来袭,大好局面付之一炬。” 秦泉沉吟半晌,感叹道:“话虽如此,可这次只有蒙孝和俞逊那两个家伙立了功,你我脸上太没有光彩。” “你不是也剿灭了宁几千人吗,还得了不少马匹,怎能说无功?”秦幽谕微笑道。 “那也比不上他们啊,最近姐夫又送来了一些马,我手下六千人皆以装备为骑兵,只可惜没仗打,实在是有些无趣。”也只有在秦幽谕面前,他才会露出些许孩子态。 秦幽谕正色道:“阿弟,你有些浮躁了,你有时间最好去北边看看唐国的禁军,以你现在的心态,碰到他们说不定要吃败仗。” “嗯,阿姐说的是。”秦泉点了点头,道:“我听说周队比唐国禁军更加勇猛,而契丹骑兵比周队还要强大,我们要想统一中原,驱逐胡虏,确实需要多花时间,训练一支强大军队。” “孺子可教也。”秦幽谕微微一笑。 之后二人不再说话,默默向徽安城而去,入城后下了马,直奔节度使衙门。 到了后宅,秦幽谕心中一阵激动,举目望去,在庭院石桌上,发现一堆人正在下棋,对弈的是陆雨瞳和苏流莺,鱼儿和兰儿在一旁观战。 瞧见秦幽谕后,众人纷纷起身过来见礼。 “你们继续下吧,我也瞧瞧。”秦幽谕笑道。 在陆雨瞳身后站定,秦幽谕一边观看着棋局,一边问道:“陆郎呢?” 苏流莺笑道:“他在后厨帮孙妹妹做饭呢。” “孙妹妹也回来了吗?”秦幽谕奇道:“陆郎怎会去给她帮忙做饭?”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陆原这样的一方势力之首,秦幽谕就从没见过他做饭。 “哥哥赌输了,所以要去帮忙做饭。”陆雨瞳脆声答道。 “赌什么赌输了?”秦幽谕饶有兴趣道。 “赌输赢啊,刚才我和苏姐姐下棋,哥哥赌我赢,孙姐姐赌苏姐姐赢,我故意输了,所以哥哥就要给孙姐姐帮忙做饭。”小女孩据实答道。 “雨瞳,你为什么要故意输呢?”秦幽谕失笑道。 陆雨瞳迟疑了一下,哼道:“今天上街时,他不给我买糖吃。” 听到她单纯的理由,众人轰然大笑,陆雨瞳大羞,红着脸奔入屋子。 第226章 军衔制度 过了没多久,她牵着陆原出来了,孙少清也跟在后面,陆原脸色有些尴尬,孙少清脸上带着些红潮。 原来陆雨瞳刚才进去找陆原告状时,二人正抱在一起,被小女孩撞破后,二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瞧见秦幽谕后,陆原走了过来,二人目光紧紧盯在一起,仿佛正在用眼神对话。 “咳,咳,姐夫,我也来了。”秦泉咳了几声,宣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好,吃饭,走,一起去庆祝一番!”陆原回过神来,大声道。 一顿丰盛的晚饭后,陆原将秦幽谕、秦泉和孙少清叫到书房,递过一张自己修改无数次的纸,说道:“你们看看,这是我打算重新设立的官职体系。” 孙少清等秦幽谕看过后,接了过来,只见整个体系上窄下宽,一层一层向下划分。 陆原解释道:“首先将节度府和徽安府衙合并,以后只有节度府,官职名称依然不变,例如原来的府衙少尹,以后就是节度府少尹。” 徽安府官僚体系目前比较混乱,一个是节度府官僚,一个是徽安府官僚,陆原早就想将其统一。 孙少清仔细观看着纸条,注意到一些细小的变化。 市令这个官职被去掉了,新增设一名节度府少尹,专门负责财政方面,由她担任! 这一划分,便将商业的地位大大提高了,孙少清紧紧握着纸团,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除此之外,原来的工兵坊被改为工兵院,长官为院使,品级和判官一样,由鲁云儿和王归担任。 其实原本陆原还准备加上监察院,不过眼下他手中地盘还不大,不需要太复杂的官僚体系,还是精简些为好。 秦幽谕关注更多的是军职变化,实职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统领、都将、指挥,不过她注意到陆原增加了一个军衔体系。 新的军衔有三级,分别为将军、偏将、校尉,每一级有五星,例如校尉立一功后,升为一星校尉,当升到四星校尉后,再立一功,就能升为偏将。 而实职则跟军衔挂钩,比如校尉最高只能领‘都将职’,偏将最高领‘副统领职’,只有将军可以领‘统领职’。 陆原则是徽安军唯一的元帅。 “你们觉得怎么样?”陆原问。 秦幽谕微笑道:“军衔和实职区分开,确实更稳妥些。” 秦泉也点头道:“我觉得很好。”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军衔是哪一级。 孙少清自然更不会反对,不过她为了表现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陆原笑道:“那好,明日就进行人员调动。” 翌日。 陆原召集手下文武,公布了新的官僚体系和人事变动,这次不是讨论,只有任命,众人只需要带着耳朵听就完事了。 负责宣读的是董远,他被任命为掌书记,这一点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许多人之前都以为掌书记的职位会落到袁弛头上。 陆原旁边,董远大声念道: “任命秦幽谕为三星将军……任命袁弛为录事参军事……任命耿青为一星校尉……” 不到半个时辰,他将所有官员的任命念完,众人脸色有喜有愁,齐声道:“属下领命。” 陆原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视一遍后,微笑道:“还是那句话,希望诸位今后能同心同德,共同发展徽安府,对徽安府有贡献有功劳者,不考虑身份,不考虑性别,一律给予嘉奖。而犯了错甚至犯了罪的人,没有情面可以讲,一律给予惩罚。” “好了,我知道大家现在心情都不平静,有的喜悦,有的可能不太高兴,今天下午沐假半天,大家回家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吧。” “是,属下告退!” 出了二堂,展元望着向远处急步而行的袁弛,暗笑几声,他知道袁弛现在定然很不好受。 忽然,他注意到一名娇小女子和老者从旁经过,急忙上前拱手道:“鲁大人,王大人,有礼了。” 鲁云儿被他吓一跳,如同惊弓之鸟般,低着头道:“你好。” 展元正准备寒暄几句,那名老者开口道:“这位大人,我们还有些事要赶去处理,失陪了。”说着与少女一同走了。 展元暗暗有些不悦,甩了甩袖子,向家中返回。 刚回到家中,展元就见到家中等待的岳父和妻子,金木行不等展元落座,急忙上前问道:“贤胥,老夫听说上面出现大的人员变动,情况如何?” “岳父安好。”展元先行了个礼,这才说道:“小婿的情况还好,现在是判官职,正五品。” “其他人呢?”金木行问。 展元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文官里面,官职比我高的只有两位少尹,分别是张德仲和孙家那位小姐,同为判官的还有纪阑先生,另外新设了个工兵院,院使是王归和鲁云儿,他们品级和我相同。” “你说的是那天元武带回来的那个老头和小姑娘?”金木行大吃一惊。 “是的,陆节帅很器重他们,以前经常往兵工坊跑,因此大伙都不算惊讶。” 金木行点了点头,暗自决定以后多和那对爷俩走动,问道:“袁弛呢?他还是推官吗?” 展元笑了笑:“袁弛现在是从六品的参军总事,都排在董远和张万德后面了,董远现在升到从五品的掌书记了,正六品的推官位子被张万德给抢走了。” 节度府的参军职位是根据六部划分,有户曹参军、兵曹参军、工曹参军、吏曹参军、礼曹参军和刑曹参军,而参军事则负责调度这六部参军,职位其实并不算低了。 但无论是官位和地位,袁弛以前都是和展元、纪阑相当,与他们的判官职相比,参军事无疑是降了职。 想到这里,展元忍不住又是一阵幸灾乐祸,因为袁弛之前当推官时,惩罚了不少他手下弟兄,二人关系现在十分紧张。 “他以前毕竟是跟陆节帅做过对的,真当陆节帅会忘记吗?”金木行一副官场老油条的样子分析道。 随后他神色慢慢严肃起来,问道:“你大师兄情况如何?” “大师兄没有告诉您吗?”展元诧异道。 金兰芝调笑道:“大哥一回家,就马不停蹄的去睦州了。” 展元点了点头,道:“大师兄也还好,如今节帅将徽安军分为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和第五军,分别由秦幽谕将军、秦泉将军、蒙孝将军、俞逊将军和侯开山将军担任统领。” “而且节帅弄了一个军衔制度,目前军职最高的是秦幽谕将军,她是唯一的三星将军,秦泉将军和俞逊将军都是二星将军,蒙孝将军是一星将军,侯开山是将军,大师兄和马空明都是偏将。” 金木行听后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满意:“陆节帅也真是的,元武跟着他这么久,就这么被两个新来的将军超过了,太不念旧情了。” “那也没办法,谁叫大哥打了败仗。”金兰芝有些沮丧道。 “兰芝说的是,陆节帅一向赏罚分明,我们都是知道的,岳父大人以后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展元沉声道。 听到展元有些带刺的语气,金木行心中一惊,没有再说话了。 蒙府。 蒙孝部将王信嘟囔道:“将军,您立的功劳那么大,军职比俞逊低也就罢了,竟然还比秦家姐弟低,这太没道理了,特别是秦幽谕,是个女人不说,这次战争啥都没做,这也能封三星将军?” 蒙孝摇头道:“你懂什么,我打听过,徽安军就是秦家姐弟帮陆节帅一手建立起来的,他们的贡献陆节帅心中自然有数。” 顿了下,他感叹道:“其实这次任命已经让我很意外了,我相信俞逊将军和我的感觉应该差不多,我当初就看出陆节帅是真正能用人的人,卢维义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如今看来我果然没看错。” 说到这里,他满饮了一杯,神情看起来十分舒畅。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徽安军几名最高指挥官之一,还因为与他官职差不多的几人都是不逊色于自己的良将,这让他对自己所处的职位多了几分骄傲。 “我怎么看不出,我倒觉得您去了卢节帅那里,说不定都做上左统领。”王信嘟囔道。 “那你就错了,我要是跟了卢维义,顶多和邓玄离一样,做个都将,而且卢维义虽会带兵,却不通政务,手下缺乏其他类型人才,很难坚持长远的。”蒙孝淡淡道。 “将军的意思是,卢维义打不过唐军?” “很难说,你没见过唐国禁军,所以不知道他们的可怕,只要统兵的主将比卢维义差得不太多,恐怕宁就很难取胜了,就算一时取胜,将来也不会安稳。” 蒙孝端着酒杯,语气有些沉重,如果卢维义被灭,唐军恐怕又会对徽安府重启战事。 第227章 乡间之行 郑府。 郑斌阴沉着脸回到家中,没坐多久,管家进屋禀告,白家二公子来了。 白子重一进屋,瞧见郑斌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太好,原本想问的问题也说不出口了。 郑斌苦笑一声,自己开口道:“白兄来找我,是想问徽安府官场变动情况的吧。” “是的,情况莫非不好?” “差劲透了,我现在是户曹参军佐,从八品。”郑斌沮丧道。 参军佐是参军的副官。 郑斌原来是参军,现在自然是降职了,白子重问道:“你不是和袁大人关系很好吗?为何还会这样?” 郑斌抓了抓头,苦着脸道:“袁大人这次也有些不妙,会后我找他说话他都没理我。” “怎么,袁大人莫非也?” 郑斌沉重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管家走进来,递给郑斌一封信,说是袁府过来的。 郑斌急忙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怎么了?”白子重问道。 郑斌目光在白子重身上停留片刻,勉强笑道:“没什么,袁大人让我过去一趟。” 白子重笑道:“那很好呀,看来在袁大人心中郑兄的地位还是很高的,那小弟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恕不远送。”郑斌淡淡道。 等白子重走后,郑斌望着大门方向,咬着牙将纸条扔在地上,道:“管家,以后凡是白家人上门,都说我不在。” “是。”管家点了点头,将地上纸条捡起,只见上面写道:“近日白子重借郑兄之名扰乱商市,此事已传入节帅耳中,我亦受牵连,望郑兄以后交友慎重,好自为之。” …… 对徽安府官员们和大商来说,关心的是官场的大变动,但对于普通百姓,更关心的是租田制。 这一日,王大力在村中游手好闲了几天,零钱用完,便想着去城中卖货。 摆摊时,忽然听人说起官府最近出的榜文,他急忙问了几句,这一问可不得了,他心急火燎的收拾好东西,向村中返回。 一路跑回村中,他没有回自己家,径直去了福子家,还没进屋便大声喊道:“福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听到他声音,屋中走出一名端着竹盘的妇人,她问道:“这不是大力吗?怎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吗?” “福大婶,福子在家吗?”王大力急道。 “在家?怎么了?” 王大力没有再回话,直接进入屋中,熟门熟路的跑进福子房间,竟然看到他正在一张桌子上写字! “福子,出大事了!”王大力顾不得问他为何在写字,急急忙忙道。 “出什么事了?”福子抬头问道。 “我今天在城里听人说,官府要收了咱们的田呢!” “是吗?”听到是这事,福子将头又低了下去,继续写着字。 “别写了,你不就会写十三个字吗?写再多也不会变成十四个字!” “你错了,我已经会写十五个字了。”福子一本正经道。 “不会吧,你找谁学的?”王大力吃惊道,不等福子回答,他又道:“哎,别管这种小事了,咱们的田要被收了,你不惊讶吗?” “当然不惊讶,今天陆节帅来咱们村里了,他说了,田地租金只要一文钱,可以租六十年,你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福子慢悠悠道。 “什么?陆节帅来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城里当然不知道。” “你怎么不去喊我回来!”王大力愤怒道。 “陆节帅待了没一会就走了,哪有时间喊你回来。”福子随口忽悠,其实陆原受到村民热情招待,还在村里吃了中饭。 王大力闷闷应了一声,接受了这个说法,愣了好半天,他才问到:“真的只要一文钱就可以租六十年吗?” “废话,陆节帅说的话还会有错吗?”福子横了他一眼。 王大力又愣了好半天,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等他消化完,他笑呵呵道:“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问得好!”福子忽然站了起来,昂首挺胸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有极聪明的人才能想明白,看在你是我朋友份上,我今天就点化点化你吧!” “快说,快说。”王大力催促道。 “你知道以前的大唐是怎么灭亡的吗?”福子问道。 王大力茫然的摇了摇头。 福子嘴角一扯,暗哼道:“谅你也不知道。”嘴里说道:“就是因为土地兼并,富人土地太多,穷人没地种,现在你明白了吧?” 王大力正准备说不懂,便听到福子说:“这道理我给锤子说了两遍他才懂,你不会也让我说两遍吧?” “哪能啊!”王大力哈哈笑道:“你不说其实我也懂,就是考验你一下而已。” “对了,你怎么开始练字了?”王大力开始转移话题。 福子神秘一笑,道:“陆节帅今儿个来,可不止说了地的事!” “那他还说什么了?” 福子勾了勾手指,待王大力凑近后,他得意道:“陆节帅准备开新科举?” “科举?读书人那玩意儿?” “错!”福子瞪了他一眼,道:“是新科举,和科举相比,新科举录取标准会下降许多,我觉得以我的才能,可以试一试。” “认识十三个字的才能?”王大力嗤笑道。 “去你的,你就笑吧,等我考上新科举,你可别来找我。”福子瞪眼道。 “别啊,福子哥,以后飞黄腾达了,你可一定要拉我一把啊!”王大力觍着脸道。 “看情况吧。”福子淡淡道:“好了,我要学字了,你别妨碍我。” …… 为了让百姓们正确认识租调制,陆原最近开始下村,向百姓说明情况。 其实这事本来用不着他亲自去,但自从回到徽安府,他一直在城中处理政务,再不出去散散心恐怕都要憋坏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反正有李若真跟着,安全上不会有问题,新科举他已经让文官们准备着,各军将军也都在城外设立军营,开始招兵和练兵。 除了秦幽谕的第一军本来就有一万人,不用扩军,其他四军陆原都允许他们扩充到一万,他已经计算过,以徽安府目前的财力养五万人还是可以的,等这五万人训练好后,他下一步的扩张计划才能开展。 秦幽谕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军营练兵,孙少清则去了休宁发展,那里的商业潜力比徽安府还大,她自从当上财务院使,干劲越来越足,在陆原看来,她很有几分当女强人的资质。 既然他选择了争霸天下,那么生活注定就要在忙碌中渡过,没有太多时间放在男女之情上,这一点陆原早已想通。 这也是他鼓励自己几名未婚妻发展自己事业的原因,这样一来他们不用天天在家盼着自己,也能有自己的生活,能活的更加快乐。 不过他虽已渐渐习惯了忙碌,但内心深处也有一个小小念想,等将来徽安府各方面都稳步发展,外部环境也安稳后,他希望能给自己放个假,和李若真一起去行走江湖一番,当然,更重要的是顺便去趟杭州,完成与蓝柳依的约定。 想到这里,陆原向身边的李若真问道:“师姐,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此时此刻二人正行走在山林间,山中空气清新,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随行的文员和亲卫都十分识趣的掉在后面,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当然是破案了,我最近破了好几个案子呢。”李若真有些得意。 “除了破案呢?” 李若真想了想,道:“和马空明比武。” “谁赢了?”陆原有些吃惊的问道。 李若真偏了偏头,没有说话,看来是马空明赢了,陆原暗笑道。 “你找他比武做什么?”陆原问。 “当然是为了变的更强。” “你为什么要变强呢?”陆原又问。 “当然是因为你太弱了,我只有变的更强,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陆原愣了一下,开口道:“师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师弟,我自然要保护你,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李若真轻轻地道。 陆原低下了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一骑,马上之人陆原认识,是自己的一名亲卫。 “节帅,张大人让我给您的信。”亲卫翻身下马道。 “辛苦了。”陆原接过书信一看,眉头皱了起来,信中说吴越国、唐国、清源和池州竟然同时有使者到了徽安府。 陆原虽猜到池州和唐国可能派使者来,却没想到清源和吴越国也派了使者,难怪吴越国没有攻打睦州,原来是想和自己谈判。 必须稳住他们,陆原心想,对他来说,给自己的时间越多,他就能发展的更强大,这些使者不管有好的目的还是坏的目的,多拖一段时间,对他只有好处。 于是他决定不回徽安府,下令让张德仲派一名精干官员接待他们,设法搞清楚每名使者的来意,而后再做决定。 与此同时,民间开始出现一个传闻:唐国打仗输给了徽安府,派出使者过来求和。 第228章 池州战事 徽安府原先并无馆驿,为了招待来使,特意选了一间公宅充当馆驿。 张万德最近可谓顺风顺水,他和他义子萧十郎都属于工作狂,而在徽安府,他们这样的人最容易得到升迁。 他自己不说,升为了正六品推官,更令他高兴的是义子萧十郎升为了四星校尉,再升一级就是正五品偏将了。 这多亏了俞逊那场富春江之战,萧十郎作为副官,也分到了大功,而且这场战斗最为徽安府人所津津乐道,萧十郎如今名气也越来越大,受到百姓的欢迎。 不过也有许多同僚心生嫉妒,认为他不过是运气好,碰巧进了俞逊的水军,对此,张万德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运气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他如今官职越来越高,出入的圈子都是徽安府高层,结识的人物也都是士子大商,他粗犷的言行时常惹来异样的眼光。 不过张万德却半点不在意,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粗犷风格,在他看来,自己没必要迎合这些家伙,只要踏实干事,有陆节帅赏识就行了。 他最近也听说各国使臣来了徽安府,本以为事不关己,谁知自己却被任命为招待使,负责接待各国使臣,不过既然上面分派了差使,那自己自然得好好干。 刚刚改建好的徽安府驿馆之内,张万德带着几名文官走了进去,在大堂上大马金刀的坐下,喊道:“去请那些使臣们都过来吧。” 一名文员吃惊道:“大人,让他们一起过来吗?这样恐怕有失礼数,还是咱们分别亲自去拜访比较好。” “他娘的,你是招待使还是我是招待使,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个屁!” “是。”那名文官暗暗诽腹了几句,转头去了。 没过多久,唐国使者徐士廉、吴越国使者杨连、池州使者郑行和清源使者钟飞齐聚在大堂中。 瞧见其他几名使者后,徐士廉皱了皱眉,问道:“这位大人,本使是代表唐皇陛下而来,不知徽安府陆府尹何时肯相见。” 他只称府尹,不称陆节帅,显然是不承认陆原的节度使官位。 “我们家节帅忙得很,现在不在徽安城,不过他派我接待你们,你有什么话要对陆节帅讲,告诉我就行了!”张万德笑呵呵道。 “既然陆府尹没回来,那本使再等几日就是,如果他回来了,还烦请告知一声,告辞。”徐士廉说着就要离开大堂。 杨连忽然笑道:“明明是来找陆节帅结盟的,唐使却如此倨傲,不觉可笑吗?” “总比你们吴越国被人家打下州县,却来求和要强。”徐士廉冷冷道。 杨连面色不变,笑道:“唐使说的不错,徽安军战力比我国想象的要强大,所以我主确实有意与徽安军消去干戈,结成同盟,共对外敌!” 他故意将结盟的目的说出,就是为了隐藏自己更深一层的目的,只要徽安府对他放松警惕,他就能找到机会,挖走俞逊。 听到吴越国的目的,宣飞也终于坐不住了,开口道:“吴越国明明是想要回睦州,却说什么结盟,真是笑死人,只怕当徽安府形势不妙时,第一个对他们张牙舞爪的,就是你们吧!” 杨连暗暗皱眉,他早听说清源最近鬼鬼祟祟,可能进犯吴越,从今日清源使者的态度来看,恐怕他们真的要撕破脸了,若真是如此,只怕吴越国形势真的不妙了。 这时,来自池州的郑行急道:“诸位,我等眼下应该一起合作对抗唐国才是啊!清源使者,你们清源莫非忘记了当初的约定吗?” 相比其他使者,他要嫩的多,从他急切的表情,众人都猜到池州情况不太好。 宣飞没有理郑行,他们清源如今的战略方向已经转移到吴越国了,因此没必要再将注意力放在唐国身上。 杨连同样没有理他,他们吴越如今形势不太妙,已经无力再管隔了老远的池州了。 徐士廉目光中带着怜悯的神色,淡淡道:“兄台,你们池州已经被四面包围,再无任何活路,我若是你,就早早投降唐国,也许还能换条活路。” 郑行低声道:“我若是投降,还不是死路一条。” 听到他这话,众人都大吃一惊,他话中似乎已有动摇之意,谁能想到池州竟会派这么个草包过来,莫非卢维义真的无人可用了吗? 宣飞神色一动,如果卢维义此刻形势真的这么凶险的话,他手下将领必定都开始考虑后路,他心中立刻生出一个想法,不过要如何让这个想法变成现实,却需要细细谋划一番。 当各方使者在徽安府馆驿争论时,池州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 铜陵北坡。 一队人马正立在坡顶,严阵以待,观察着下方动静。 没过多久,坡下一队人马经过,队伍阵型已乱,正在飞速逃窜,紧随其后的是一支黑衣黑甲的骑兵,他们面无表情,如同死神一般不断的收割着逃窜士兵的生命。 卢维义紧紧咬着牙齿,这支诱敌的队伍算是完了。 诱敌之策并不是那么容易和简单的,时机的把握极为重要,一个把握不好,很可能就不是诱敌,而是溃逃。 特别是当敌军战力强大的时候,诱敌的队伍很可能变为诱饵,被别人吃掉。 卢维义依然沉得住气,隐忍是他最大的优点,他能得到今天的一切,靠的就是这两个字。 等到敌军通过的差不多了,他终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宁如同猛虎一般,向山下扑去。 借着由上而下的冲锋之势,敌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虽然敌军很快恢复阵型,但由于他们前后被宁切断,前军陷入包围之中,局面十分不利。 战斗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眼见前军依然无法剿灭,敌军后军却快突破了阻隔,卢维义果断下达了退军命令。 这场战斗,宁剿灭唐军八千多人,但由于负责诱敌的部队损伤惨重,宁总共也损失了六千多人,只能算小胜。 他这次带来迎击唐军的部队只有三万人,其他人马用来防守池州其他方向,如今损失六千多,便只剩两万多人了。 回到铜陵城郊外的大营修整一日后,哨马来报,敌军再次向池州深入,已经逼近铜陵城了,卢维义没有立即召集手下将领商议,而是选择在营帐中等待。 他在等待消息。 自从唐军决定攻打池州后,他便时常收到唐军行军消息,有主将情报和行军路线,他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不过验证之后,发现消息准确无误。 他虽不知是谁提供的消息,但只要对自己有利,他都会使用,这次的伏击战便是他得到敌军行军路线后制定的。 没多久,一名亲兵走了进来,递过一张纸条道:“节帅,又有消息来了。” 卢维义急忙接过,迅速打开,才看了几眼,他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纸条中说明,唐军从建武军抽调了两万援军,几日前便向池州进发了,再有几日后就会和禁军会合。 卢维义抽出腰间长剑,狠狠插在地上,他妈的,为什么唐军就盯上老子了,怎么不去搞徽安府?他当初就是怕成为唐军主要目标,这才避到池州。 他不知道的是,他越是退让,别人越觉得他好欺负。最近唐国朝议时有过讨论,因徽安军打败唐国安化军,又打败池州宁,最近又打下睦州,众大臣都觉得徽安军是块硬石头。 特别是以李景遂为首的文官,都觉得暂时不要打徽安府,先解决池州再说,这才有了徐士廉出使徽安府一事。 与徽安府一比,池州则变成了软柿子,唐国的目光自然转移到它头上。 第229章 野蛮的徽安军 卢维义在帐中坐了一夜,深切感受到孤立无援后,决定率军死守铜陵城,同时派出使臣,向徽安府求援。 一封求援信从池州飞马赶到徽安府,张德仲收到后立刻命人送到了城外的陆原手上。 当陆原看到求援信后,立即终止了自己的乡村之行,秘密回到徽安府,给秦泉去了封信,命他见机救援,不过以保存自身为主,救援为次,救不下来就算了。 不久,秦泉的回信到了,他提出了另外一个计划,陆原沉吟良久,向身边亲卫吩咐道:“小武,去请秦将军过来一趟。” “是。”亲卫小武拱手应道。 …… 两日后,徽安府与宣州边境。 唐国禁军营帐之中,一场例行会议正在进行,傅温手下一名军官有些不满道:“将军,咱们还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既不让打徽安府,又不让回金陵府,陛下究竟怎么想的?” 傅温斥道:“休得多言,军人要做的就是服从,再让本帅听到这种话,决不轻饶。” 那名将官暗哼一声,不再多言。 会议结束,傅温回到营帐中休息,拿起今早刚到的家书读了起来,当得知自己的小儿子能够走路时,他古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外面鼓噪声大响,傅温急忙奔出营帐,只听一名亲兵报道:“将军,有敌人袭营!” “是吴越军吗?”傅温惊道。 “不,是徽安军!” 听到徽安军三个字后,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傅温感觉有些沉重,若是刚到徽安府时,碰到徽安军袭营,他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很可能还会整军反击,但听说了这么多徽安军的战报,他心中也生出几分忌惮之心。 “传令,命各军冲出包围,在平阳湖附近集结!” “是!” 一场混战后,傅温率军冲出包围,很快,各路军马纷纷而来,不过皆有损伤,当得知徽安军人数有一万五千多人时,傅温暗暗心惊,庆幸刚才选择撤退的命令非常正确。 眼下唐军在此处驻扎这么久,锐气早失,数量也只有一万五千人,与数量差不多的徽安军战斗的话,胜率很低。 考虑许久后,他又发出一道军令,全军退守宁国县,与那里的守军会合,之后再寻机与对方主力会战。 宣州境内,旌德县。 由于没有守军,徽安军轻易占据了这个小县城,带着队伍骑行在县城中,秦泉皱眉道:“阿姐,你昨日为何故意留下缺口,让唐军逃掉了?” 秦幽谕道:“我军战力比不上唐军,若是当时继续胶着,很可能伤亡惨重,唐军人力物力皆在我等之上,招兵比我们容易的多,我们需要精打细算才是。” “可只要拿下那支禁军,就相当于拿下宣州,就算伤亡惨重些,可以在宣州招兵补充兵员啊。”秦泉反驳。 秦幽谕瞪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还想着俞将军打下睦州的事,人家打下之前就考虑好怎么守下来了,我们打下来却根本守不住,若是唐军来犯,新招募的士兵如何抵挡他们虎狼之师?” 秦泉叹了口气,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说道:“那我出发去池州了,你小心些,赶紧回绩溪城,你手下骑兵太少,若是唐军突袭就不妙了。” “你去吧,等我把附近几个县的百姓迁一些到徽安府后就会回去。对了,你去救援池州时,行军不必太快。” “我知道分寸,不等宁和唐军消耗的差不多了,我是不会出现在那里的。”秦泉冷冷道。 他给陆原提出的计划便是与秦幽谕的北路军合军一处,先重创北方唐军,消除掉北方威胁,然后再去池州救援,以防唐军剿灭池州后与北方唐军一起攻打徽安府。 不过唐军禁军战力比想象的要强,他们最终也只能击退唐军,并没有达到预期的作战效果,不过经此一胜,北方那支唐军士气大减,对徽安府的威胁小了很多。 金陵府。 唐皇李璟收到傅温大军受袭的消息时,正在后花园与爱妾玩诗词接龙的游戏。 读到这份军报后,他一早上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徽安府竟然敢主动袭击宣州的唐军,禁军虽只损失三千多人,还不如池州损失多,但问题是他正在和徽安府和谈,对方竟然毫无顾忌的偷袭,简直就像一支野蛮军队。 对方的行为让他联想到北方政权的军队,他们就是一群野蛮人组成的军队,打仗毫不讲规则,不过战力倒是很强。 李璟内心虽鄙夷他们,但同时又十分忌惮这样的军队,他下令傅温大军坚守宁国城,不许再主动出击了。 据傅温奏报,徽安府还可能会派兵援助池州,所以李璟下令,命李景达尽快打下铜陵,同时让徽安府的徐士廉回来,这趟出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唐国的使者被召回后,池州使者再次求见,依然是催促徽安府派援军支援池州,陆原亲自接见了池州使者。 书房之中。 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后,陆原愣了一下,心想这谁啊,怎么瞧着如此面熟。 “陆兄,好久不见啊。”郑行堆着笑容道。 “你是?” “我是郑行啊!陆兄该不会把我忘了吧!”郑行勉强笑道,他不信陆原会忘了自己,估计多半是故意如此,好羞辱自己。 “原来是郑兄啊!” 陆原总算想了起来,这人他虽不喜欢,但总归是个熟人,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的窘迫,令人心生感慨。 见陆原态度转好,郑行多了几分笑容:“陆兄没忘就好,我可是十分怀念当初和陆兄在萧乐坊的日子。” 那段日子和你相交的可不是我,陆原暗暗吐槽。 “郑兄最近还好吗?”他随口关切了一句。 谁知郑行听后竟感动的呜咽起来,他哽咽道:“陆兄,你果然是个不忘旧情的君子,我真希望能投身在你麾下,倾尽一身所学,辅你成就大业。” “……”陆原默然无语,你小子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吗?还一身所学,你进了徽安府官场,只怕整个官场都会被污染。 他正想着用新科举的事拒绝他,却听郑行泣声道:“只可惜我家人都被卢维义扣住了,我若是抛弃他们投奔陆兄,那不成了不仁不义之徒了吗?” 说到这里,他眼角偷瞧着陆原,观察着他反应。 陆原敏锐的注意到郑行的心思,他看来是真想抛弃家人投靠自己啊,但又怕自己觉得他是不义不孝之人,所以出言试探。 陆原大义凛然道:“我知道像郑兄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做那种畜牲不如的事情的,这也是我最敬佩郑兄的地方。” 郑行长叹一声,道:“唉,我这人别的也没什么,就是将孝字看的比较重,陆兄过奖了,只是想到不能在陆兄手下做事,反而要帮着卢维义,兄弟实在是有些痛心。” 这人脸皮真是无敌了,陆原实在是不想再和他扯下去了,转移话题道:“既然郑兄亲自来游说,这援兵之事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郑兄回去后让卢节帅尽管放心就是!” “如此多谢陆兄。”郑行眼见没法投靠徽安府了,那么能完成任务也好,能提高他在宁中的地位。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陆原声音转沉。 “陆兄请说,只要不是太为难,我相信卢节帅不会拒绝。” “我希望要回王猛将军的尸骨,另外他的妻儿也希望卢节帅送到徽安府。”陆原沉声道。 郑行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陆原会趁机要些物资之类的好处,他笑道:“这事我相信卢节帅不会拒绝。” 几天后,王猛的尸首送到徽安府,陆原亲自为他举行了一个葬礼,并将王猛妻儿妥善安置,葬礼上,陆原并没有注意到王猛之子王毅一直偷偷注视着自己。 第230章 拖下去斩了 另一边,吴越国使者杨连在驿馆安分的待了段时间后,见徽安府的人没怎么关注自己了,便悄悄去了睦州城。 他十分谨慎小心,在睦州城先呆了三天后,这才去了军营,让守卫转呈一封信给俞逊,只说故人相见。 他虽不认识俞逊,但早已调查得知俞逊也是杭州人,直系亲人虽没有了,但还有几个远亲。 来之前他便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去拜访过俞逊的一个远房堂兄,在信中他只说自己是俞逊那个远房堂兄的好友,曾听他提起俞逊,特来拜访。 谁知守门士兵拿着信通报之后,俞逊竟然没有接见。 杨连回到住所苦思一日后,决定冒个险,以吴越使者的名义又给俞逊去了封信,里面表达了自己对俞逊的仰慕之情,恭维他为当世第一将,最后还发了句感叹,说像他这样的将军却只能带几千人马,实在是可惜。 杨连相信俞逊能够明白他隐含的意思。 他没有猜错,第二日,他便被请进了睦州城军营。 第一眼看到俞逊后,杨连暗暗称赞,心想果然风采过人,和一般的普通将领不同。 他正准备开口时,俞逊先开口了,他笑道:“吴越国派使者来徽安府时,我就在猜你们会不会来找我?” “将军?”杨连愕然道。 “说实话,看到你过来了,我很不高兴,这说明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天生反骨,背信弃义的人,对吗?”俞逊冷冷道。 杨连大为惊慌,急忙道:“将军,你误会了,我只是很仰慕你,所以前来拜访,绝无他意。” 俞逊两根手指夹着杨连给他写的书信冷笑道:“那这里面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小感叹,绝无他意!” “你一个吴越国使臣,不安分待在徽安府,却偷偷跑到睦州给我写了这么这封信,还说是表达对我的敬仰之情,不觉可笑吗?” “真的是敬仰之情啊,将军明鉴,明鉴!”杨连惊惶道。 “来人,拖下去砍了,将首级送去徽安府!”俞逊淡淡道。 杨连大急道:“我乃吴越使者,你不能杀我!” 喊叫声中,他被拖出营外,没过多久,叫声戛然而止。 俞逊立即命人将杨连首级献到徽安府,同时将对方劝降自己的事向陆原禀告,以示忠诚。 两天后。 当陆原在书房收到俞逊呈上的书信后大为恼火,想不到吴越国表面上来谈判,暗地里却想挖走自己手下的大将! 幸好俞逊对自己忠心,将那使者杀了,这让他对俞逊又多了几分信任,如今和吴越的关系算是彻底恶化,接下来他们应该会派兵攻打睦州。 想到这里,他对身旁的一名亲卫道:“小武,你立刻去工兵院传令,让他们加速建造那三艘海鹘船,同时去找孙少尹,让她再给工兵院拨五万两银子。” “是。” 另一边,清源使者宣飞得知杨连被杀后,没有再拐弯抹角,向徽安府表达清源想与徽安府同盟的意愿。 陆原如今敌人已经很多了,自然不会拒绝,答应了清源的同盟请求,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口头同盟并没有太大作用,他连留从效见都没见过,说不准哪天他就转头又和吴越同盟了,所以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 他都不知道的是,宣飞离开徽安府后,并没有回清源,而是偷偷向池州而去。 忙碌的十一月就这样过去了。 十二月中旬,年关将近,不少人已经在家中开始备年货,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千里之外的铜陵城却在经历腥风血雨。 池州。 卢维义此刻没有半点心思过年,因为城外唐军如同疯了一般昼夜攻打着铜陵城,城墙上尸横遍野,他也已经几日几夜没合过眼了。 此刻,他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提前将铜陵城修葺一下,如此一来,自己守城便能够轻松很多。 城墙之上,士兵们正将堆满城墙的尸体搬下城去,由于城墙低矮,对方很容易就能上来,因此经常发生城墙战,幸好卢维义守军人数也不少,这才消耗的起。 不过长期围城,军队士气越来越低,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就算睡着,也会时常突然惊醒。 他也尝试过组织骑兵反击,但敌军战力强,应变快,他每次出城都没讨到多少便宜,还险些被困在城外,他此刻深刻意识到唐军禁军是多么的可怕。 再坚持段时间就好了,他对自己说道,援军很快就到了。 他指望的不是徽安府的援军,而是他留在东边的邓玄离部,这支部队是他留下来对付徽安府的,防止他们趁火打劫。 如今既然徽安府同意增援,自然不会再打自己主意,他便给邓玄离下令,让他率军支援铜陵。 经过几日几夜的攻城战,唐军和守军伤亡都很大,如今唐军生力军只有三万余人,而铜陵守军只有一万五千多人,只要邓玄离那支五千人的骑兵一到,卢维义便率城中士兵出击,内外合击,他相信能给唐军重创。 思索间,唐军攻城的鼓声再次传来,卢维义走到城墙边,向下望去,只见唐军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的蜂拥而来。 他拔出腰间长剑,沉声道:“弟兄们,援军马上就到,守过这一关,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一场血腥的守城战再度开始,城墙上的士兵不断抛下石块,木桩,下方的士兵悍不畏死的驾着云梯向城墙爬上去,没多久,当第一个士兵上到城墙后,宣告着城墙战再次开始。 唐军大营中,主将李景达正在营帐中听曲,听的自然不是他平日听的笙歌燕舞类的戏曲,而是王昌龄的《从军行》。 唱曲的伶人是他特意从王府带来的,水平立高,她用着高亢的声音唱道: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李景达听的十分满意,他觉得这样的曲子应该能够鼓舞他手下士兵,奋勇杀敌。 皇兄那边如今催的很急,不过李景达自幼熟读各种书籍,其中自然也包括兵书,他知道自己身为主将,要时刻表现出冷静淡然,如此部下才能放心。 他听曲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外面虽血流成河,他齐王殿下却依然能淡定的听曲,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他相信士兵和将士们此刻都对自己充满敬佩之情,士气会更加旺盛。 就在这时,来自建武军的援军主将方义武走入他的营帐,沉声道:“殿下,敌军守的十分顽强,这次恐怕还是无法攻下铜陵城。”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李景达淡淡道。 “末将以为关键在九江港,此港口易守难攻,从水路很难攻下,奉化军至今没有打下便证明了这一点,但陆路攻打却容易许多,我们应该绕过铜陵城,直奔九江港,只要打下九江港,与两万奉化军汇合,到时再回头将叛军一举剿灭。” 李景达摇头道:“主意听起来倒还可以,只不过皇兄的命令是让我们尽快打下铜陵城,可没说让我们打其他地方。” “末将以为陛下的意思应该是希望我们尽快剿灭叛军。”方义武沉吟道。 “怎么,你比本王更了解皇兄?”李景达瞪着他,冷冷道。 “末将不敢。” “行了,想立功就想法子打下铜陵城,我已经将军队指挥权交给你了,本王相当于监军,到时候你若没有完成皇兄的命令,别怪本王将来不给你美言。”李景达冷冷道。 他自幼在皇家长大,擅长的可不止是读书,政治方面也玩的提溜转。 方义武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低声道:“末将知道了。” 然而战斗一直持续夜晚,唐军依然没有打下铜陵城,由于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方义武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暂停攻城。 李景达见状,连夜给李璟上了封书信,写道:“皇兄敬启,臣弟自知不善军事,故将指挥权让出,专心替皇兄监督,奈何臣弟百般督促,主将却不肯尽心,铜陵城依然没有拿下,臣弟恐有负皇兄所托,夜不能眠,故写信告知,臣弟景达。” 他这封信的目的便是为日后战事不利埋下后手,有了这封信,就算将来打输了,李璟怪的也只会是方义武,而不是自己。 两日后,唐军又攻了一次城,双方已经从战力的较量渐渐转移到意志力的较量,方义武隐隐感觉宁已到极限,决定今日便拿下铜陵城,全歼宁。 然而正当他攻城时,后方阵型忽然大乱,一名传令兵向方义武汇报,对方援军到了,方义武心中一凛,下令攻城部队回撤,先对抗城外的部队。 就在这时,城内宁冲了出来,里外夹击,唐军大乱,慌乱中,李景达骑上一匹骏马,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下,向北急蹿。 方义武指挥着败军,缓缓有序撤退,让敌军无法过于相逼。 唐军退去后,卢维义这才知道援军居然是徽安府的,而他翘首以盼的邓玄离部,竟然不知所踪。 第231章 又是一个新年 城外。 卢维义向秦泉拱手道:“请将军代卢某人向你家陆节帅致谢,同时卢某人希望和陆节帅结成同盟关系,希望他不要计较先前之事,从此以后,你我两家可以守望相助。” “你的意思我会告诉我们家节帅的。“秦泉淡淡道: ”对了,有件事还是告诉你们一声为好,你的部下邓玄离被清源人策反,已经投靠留从效了。前几天他率军从徽安府境内经过,因为清源也与我军同盟,所以我也不好阻拦,相信他的部队现在应该已到信州了。” 卢维义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旁边的贾武大声道:“胡说八道,邓将军绝不会背叛我等!” 秦泉脸色转冷,淡淡道:“信不信由你。”语毕,率着部队向徽安府方向返回。 卢维义一张脸涨的通红,喘着粗气道:“邓玄离,邓玄离!!” 贾武惊道:“卢大哥,你相信他们的话?” “废话,连徽安军都来了,邓玄离的部队却还没来,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卢维义暴躁道。 率军回到池州城后,卢维义下令强拉壮丁,迅速补充宁的兵源,同时下令修葺铜陵城城墙,他有预感,唐军很快会再次打来。 与卢维义分别后,秦泉带着部队行走在官道上,天色渐渐转黑,荆彻见秦泉并没有加快行军速度,提醒道:“将军,后天就要过年了,咱们现在赶一赶速度,您还能回徽安府与令姐一同过年。” “我回去了,谁来守祁门县?”秦泉淡淡道。 荆彻道:“有末将等人,将军还信不过吗?” 宗司大声道:“将军,眼下唐军已退,卢维义也残了,祁门城可以说高枕无忧矣,您尽可以放心返回徽安府。” 秦泉抚摸着爱马,淡淡一笑道:“每年过年我都是陪着它过的,今年也不会例外,而且……” 说到这里,他望向徽安府城的方向,道:“家姐并不需要我的陪伴。” 两日后,节度府,夜。 同样是大年三十,与一年前的宁静不同,如今的节度府后宅中充满着欢声笑语。 陆原正在庭院中散步消食,经过厨房时,只见锦儿与玉珠正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细语交谈着,二人看起来很聊的来。 继续前行,只见前方回廊处,鱼儿和兰儿正争着指挥几名亲卫挂灯笼,这俩丫头似乎都喜欢手下能有几个人管管才舒服。 又踱了几步,转了个弯,只见孙少清和苏流莺一人拿着一支圆扇,坐在石凳上笑着谈论着什么。 另一边,秦幽谕正陪着陆雨瞳玩一种用手摇着玩的烟花,可以看得出来,除了自己和李若真外,小女孩与秦幽谕最亲近。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来,陆原紧了紧外衣,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空中又是一轮明月,月亮还是去年那个月亮,时间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 回想着这一年的经历,大半时间都是在金陵府天牢中渡过的,当时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幸好还有李若真和几名狱友相伴,才不至于过于无聊。 后来逃出金陵府,回到徽安府后,全副心思又放在抵御唐国的进攻上,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似乎又过的格外快。 而且不得不承认,他心中其实一直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直到前一段时间击退各路敌人,他才算轻松下来。 总的来说,这一年过的很辛苦,但辛苦是值得的,通过这一年的努力,他从一年前小小的歙县县令,变成了如今手握重兵,割据一方的节度使。 不过这并不是最让他得意的。 这时,秦幽谕的声音忽然从侧面传了过来:“陆郎,你在做什么呢?快过来呀。” 陆原转头望去,只见秦幽谕、陆雨瞳、孙少清和苏流莺已经聚到了一起,她们一人提着一只灯笼,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望着自己,眼中都充满着对自己的依赖。 “来了。” 他大步向她们走去,对他来说,能让亲近之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才是他奋斗的最大目标。 …… 三日后,金陵府。 新年之后的第一个朝会上,在李璟的命令下,王德恭正当着所有文武大臣的面,念着前线军情。 他语声尖锐道:“攻打徽安府的唐军在边境处被叛军袭击,目前退守宁国县,而攻打池州的唐军更是大败,前去征讨的五万军队,损兵折将,只回来一万多人。 除此之外建州和汀州都被清源军攻下,朗州的刘言也一直在招兵买马,积极扩展地盘。” 朝堂陷入短暂的沉静中,李景达跪倒在地,叩首道:“臣弟有罪,请皇兄责罚!” 李景遂出列道:“皇兄,此事不能全怪齐王,他已经将指挥权让出,战事不利,罪在援军主将方义武。” 听到他的话,方义武缓缓走出列,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方义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璟冷冷道。 “臣……臣无话可说。”方义武闭上双眼,悲切道。 “来人,将他押入天牢。”李璟冷酷道。 话音一落,殿外走进一队执兵侍卫,将方义武拖了下去。 这时,禁军右统领卫君越步而出,沉声道:“陛下,前方战事不利,统军主帅逃脱不了责任,臣以为应该让燕王统军。” “臣等附议!”一众武将全都站了出来,声音极为响亮。 他们大部分人都知道罪不在方义武,但战争失利,必须有人承担罪名,这个人不可能是齐王,方义武不过是替罪羔羊。 他们救不了方义武,只能用这种方式,向陛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见到这种阵势,李景遂脸色十分难看,这些武将们当着朝会如此不顾自己颜面,极大的打击了他的威信。 李璟目光不断在李景遂和李弘翼身上转换,最后目光终于定格在李弘翼身上,沉声道:“准奏。” 就这样,唐朝剿灭叛军的元帅从李景遂替换为李弘翼,这也应对了李子谦当初的预言。 李弘翼领军后立即做了几件事,第一件,将原本在泗州驻防的建武军调到宣州,将宣州禁军调回。 第二件,他命令从奉化军调三万大军,绕道金陵府附近的港口登陆,与禁军汇合,由他率领两万禁军加三万奉化军,对外则宣称五万禁军,向池州而去。 至于原本攻打九江港的两万奉化军则继续留在江北,找机会攻取九江港。 他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金陵府周围能够调用的兵力越来越少,为了安李璟之心,他又不敢将禁军调太多,只好将奉化军调来。 对此文官们颇有怨言,奉化军绕这么大一个远路,人力物力的耗费增加了许多,军粮补给也转由金陵府负责了,让朝廷财政上增加了许多压力。 不过李璟对此却十分支持,他没有理会文官们的谏言,反而不断命令官员去慰劳士兵,这一战,他必须赢。 …… 当李弘翼集结军队的时候,吴越朝廷也吵翻了天,徽安府竟然将吴越派去的使者斩了,这还得了,群臣纷纷痛骂徽安府,不过当提到由谁去讨伐时,众人都变的沉默了起来。 钱弘俶怒道:“怎么,刚才一个个说的言辞激烈,让你们去保卫国家时,一个个就都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一名站的颇为靠后的官员出列道:“君上,微臣斗胆举荐一人,可以剿灭徽安军,夺回睦州。” 钱弘俶向那人看去,只觉有些面熟,却不记得他姓名,不过有人肯发言总是好的,他温言道:“你要举荐何人?” “臣举荐唐汴。” 钱弘俶想了想,实在想不起军中大将有叫唐汴的,于是问道:“你说的唐汴目前担任何职?” “这……”那名官员迟疑了一下,说:“唐汴是静海军节度使瞿阔忠手下的一名都将。” “混账。”一直沉默不语的戴牧怒道:“竟然举荐一名都将,你当我吴越国没有大将了吗?” 钱弘俶没有再继续追问唐汴的事,目视着戴牧道:“那你说让谁领军为好?” 戴牧咬了咬牙道:“臣不才,愿统领五万禁军加五万镇海军,剿灭徽安军,收回睦州!” “好。”钱弘俶拍手道:“寡人便给你十万大军,希望你不会让寡人失望,不过镇海军派去打睦州,唐国那边不会偷袭我们吧?” 戴牧道:“不会,镇海军原本是为了对付唐国建武军的,臣听说唐国已经把建武军调到宣州,所以君上大可不必担心。” 钱弘俶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打下睦州后,镇海军就留在睦州吧,需得防备唐军偷袭。” “君上所虑甚是,这点臣却没有想到!”戴牧趁机大拍马屁。 集结十万大军并非几天能办到的,再加上粮草辎重的准备,因此吴越国虽然准备攻打睦州,但真正进军的时间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第232章 钻狗洞的少年 睦州。 金元武穿行在城中,正四处打听着夏玉容的下落,然而在睦州城转了一圈后,他发现这座城比起徽安府来,显得格外冷清寂寥,街上行人的脸上很少能看到笑容。 这便是战争带来的苦难吧,他心想。 虽然城中建筑没有受到太大破坏,但这些百姓脸上的神态却令他挥之不去,那种麻木中透着悲伤的表情刺痛了他。 如果徽安府被打下,会不会也是这样?自己的亲人是否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金元武不想知道答案,他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自己虽不会带兵,但当一名士兵冲锋作战还是能做到的。这一刻,他扫除了迷茫,再度确立了目标。 经过多方打听,他总算在一间小院子里找到了夏玉容。 “咕咕咕,咕咕咕。”夏玉容正穿着围裙,在院子里喂鸡,神采远不如当初那么光鲜亮丽。 金元武就这样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劳作的身影,只觉心头格外的宁静。 忽然,夏玉容眼角注意到门边有人,转头一瞧,看到金元武的脸孔后,她惊叫一声,飞速跑入屋子里,紧紧关上了门。 “夏姑娘,你怎么了?”金元武吃惊道。 “武大哥,你等我一下。”屋中传来夏玉容的声音。 这时,另一间屋子中走出一名老者,他在金元武身上打量良久,问道:“你就是金元武?” 这名老者便是夏玉容的外公,前睦州司马郭正,他们一家人被放出来时,从一名军士口中得知了金元武的名字。 “老丈好,我是金元武。” 那名老者脸上露出笑容,道:“年轻人,我听玉容说你在徽安府担任校尉,可有此事?” “是的,不过后来有过变动,我现在的职位是偏将。”金元武据实答道。 “偏将?” “这是我们徽安府设立的官职。” “哦。”老者点了点头,笑道:“我听说徽安府陆节帅正在广纳贤才?果有此事?” “确有此事。” “好,老夫知道了。”老者沉默了许久,拍了拍金元武肩膀,淡淡道:“那老夫回屋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金元武望着老者的背影,心知他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希望自己举荐他在徽安府为官。但他对老者并不了解,不敢随意举荐,因此没有做出回应,老者这才失望离开。 没过多久,夏玉容出了屋子,脸上经过精心的打扮,显得精神了许多。 “武大哥,你终于来找我了。”夏玉容低着头道。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金元武轻声道。 “你能救我出来,我就什么都不怨了。”夏玉容脸孔泛红。 金元武用手扳着她肩膀,轻声说:“玉容,我想接你去徽安府,你愿意吗?” “你你干嘛要接我去徽安府?”夏玉容头低的更厉害了。 “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金元武郑重道。 夏玉容猛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声若蚊蝇道:“你不是骗我的吧?” 夏玉容肩膀颤抖了起来,过了好半天,她转过身,笑道:“武大哥,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金元武立即和她抱在了一起。 过了许久,二人这才缓缓分开,夏玉容轻声道:“那我家人怎么办?你也看到了,我父亲和外公都丢了官,我们家现在也变成这样了。” “你们怎么住在这里,之前的宅子呢?”金元武问道。 “被官府没收了。”夏玉容低声道。 金元武暗叹一口气,睦州的政务是由纪阑负责的,那名老头是出了名的铁面人,一向公事公办,谁去找他都没用,也不知道为此得罪多少人了,他却毫不在意。 想到这里,他轻声道:“我会将他们都接去徽安府照顾的,你放心吧。” “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 夏玉容喜不自胜,红着脸道:“那便都由你做主吧。” “对了,骆兄弟呢?”金元武忽然问道。 “他走了。”夏玉容轻声道,骆小北虽对她很好,但她只将对方当做哥哥,拒绝了对方的几次表白,骆小北只好黯然离开。 金元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为夏玉容一家雇了几辆马车,搬好东西后马车离开西门,向徽安府而去。离开之前,金元武又看了眼睦州城,心中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徽安城也变成这样。 到了徽安府,金元武带着夏玉容一家住进他早就买好的宅子,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比夏玉容家在睦州城的院子好的多。 她们一家人除了夏玉容父母,还有外公一家人,金元武可不打算让夏玉容外公一家也和自己住在一起,他另外租了间宅子,暂时安顿他们。 之后,他不愿再继续请假休息,立即回到军营,开始了工作。 眼下没有战事,城外的第三军军营正在招募新兵,他所在的第三军最高长官是蒙孝,因为马空明被调到第五军,他现在算是军职第二高的了。 刚回到军营,他便听手下汇报,说节度府下达了一条最新命令,要求第三军组织两千名新兵运送五万石军粮去池州。 金元武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何要送粮给池州城?” 军士笑道:“听说池州那边粮食不够了,正在闹饥荒,所以派人来借粮,陆节帅没同意,只让拿东西来换,所以他们就和咱们做了笔交易,用大批军用物资和两千匹战马向咱们换了十万石粮食。” 金元武听后心中一动,他知道陆节帅最近在扩军,但武器、铠甲和军服等军用物资和器械却十分不足,想不到池州那边竟然主动送了过来,这可真是一笔划算的好买卖。 他觉得此事十分重要,于是主动申请揽下这差事,亲自挑选两千名新兵,押运粮车向池州而去。 运粮军在徽安府地界时自然畅通无阻,但到了池州地界后,金元武注意到路上多了许多山匪探子,他们站在很远的山坡上向这边观望。 常年走镖的金元武知道,这些人是山匪中负责盯梢的,他们会判断哪些是肥羊,哪些是惹不得的铁板。 金元武带领的两千官军自然是铁板,没有哪个盗匪有胆子敢打主意,他得以顺利进入池州城。 进城后,金元武又吃了一惊,池州饥荒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座城给他的感觉比睦州城还要糟糕,到处充满着死气,街边随处可见躺在地上的妇人和老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金元武收回了同情的目光,默默向节度使衙门而去,他帮不了这些人,多看也是无用。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路边有名年轻人躺在地上。 “拿五个馒头给我!”金元武向手下吩咐。 妇人和老人他帮不了,因为他只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但这名年轻人不同,他还有希望。 走到少年身边,金元武这才发现少年瘦的可怕,全身仿佛皮包骨似的,不过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金元武将馒头放在少年身边,转身便走了。 然而才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谢谢”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少年一双清澈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金元武冲他点了点头,回到了队伍中。 他正准备让队伍继续前行时,手下一名将官道:“将军,您给那少年的馒头恐怕会被人抢走。” 金元武转头一看,发现那少年正缓缓向远方走去,几名男子鬼鬼祟祟的跟在他后面,显然是打着抢食的主意。 “你带几个人跟上去,等他吃完后再回来。”金元武吩咐道。 “是。”那名将官领命而去。 另一边,少年怀中揣着馒头,缓缓前行着,他似乎浑身没有力气了,越走越慢,因此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跟的比较慢,他们准备找个人少的位置再动手,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就在转了一个弯后,他们忽然发现少年不见了,同样吃惊的还有金元武派去保护少年的几名军官。 他们现急忙现出身来,赶走那几名男子,而后四处搜索起来,终于在一面墙上发现一个狗洞。 狗洞很小,成人没法钻过去,等这些军士绕到墙的另一边时,少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军官头领这才明白,少年一直知道身后有人跟踪,这才故意走的很慢,带他们来这里后利用狗洞逃脱。 话分两头,少年从狗洞钻出后,先在城中一处垃圾堆中找出一个油纸包,而后离开池州城,向郊外行去。 半路上,他饿的实在没有力气了,这才撕下半个馒头吃了。之后,他加速行路,终于来到一处废弃的土地庙。 庙中有两名女子,一人年纪颇大,有三十来岁,另一人只有十岁左右,是名小女孩。 年纪大的女子躺在一堆稻草上,昏迷不醒,小女孩则躺在女子旁边,将脑袋靠在女子胸口上,时不时动一下身子。 听见屋外脚步声,小女孩迅速坐起身,目光紧紧盯着门口,如同受惊的兔子,直到看到少年身影后她才放松下来。 “小月,我取药回来了,薛大婶的病很快就能好了!”少年微笑道。 “真的吗?妈妈真的会好吗?”小女孩呆呆道。 “吃了药就会好,哥哥不会骗小月的。”少年坚定道。 第233章 第一件火器 这名少年叫张守良。 他父亲虽不过是名普通进士,母亲却是池州赵郡王李景仲的妹妹。他从小在王府长大,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再加上聪明好学,很得李景仲喜爱。 本来他人生的生活轨迹是考上进士,成为唐国朝廷的一名官员,只可惜在这乱世中,命运最容易改变。 因为池州被宁打下,李景仲只送走了儿子,自己则死守城池,城破时他自杀身亡,张守良一家人则被宁关入牢中,母亲和父亲相继病死。 他本以为自己也会死在大牢中,后来宁与唐军交战,损伤惨重,节度使卢维义让手下将监狱中强壮的犯人拉为壮丁,瘦弱的直接丢在大街,自生自灭。因为监牢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养这些犯人了。 刚出监牢的张守良极为虚弱,万幸被一名薛姓卖早点的女子所救,从此他每日给薛大婶打杂,帮忙照顾她女儿小月,日子倒也能过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薛姓女子的丈夫是宁士兵,某一天,忽然从军中传出他丈夫的死讯,而没有了丈夫的依靠,恶霸开始欺凌上门。 张守良反抗过几次,但他柔弱的身子哪里敌的过恶霸,每次都被揍的很惨,小小的早点铺子也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薛大婶付不起房租,终于和女儿还有张守良一起流落到街头。三人从此靠乞讨为生,住在离城很远的一间破庙。 没多久,薛大婶忧愤成疾,病倒了,三人每日的食物来源,都落到张守良一个人头上。 他虽在王府长大,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坚强之人,而且知恩图报,想着就算要死,也一定要在死前报答薛大婶救命之恩。 于是他每日除了乞食,还会去找城中郎中,希望他们能救薛大婶一命。 但哪有郎中肯免费跑这么远给人治病,他每次都被轰出来了,不过他从不放弃,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有一位还算善心的郎中问了一下薛大婶病症情况,给他开了个方子,张守良去药铺照方抓药,拿到药后转身便跑。 药铺小二哪里会放过他,连追了几条大街,总算追上了他,不过却发现他身上的药已经不翼而飞。 狠狠揍了张守良一顿后,药铺小二这才离去。金元武遇到张守良时,看到的正是被揍倒在地的他。 破庙中。 张守良将刚才吃剩下的半个馒头给薛小月吃了,然后去破庙附近的小河中打了水,生火煎药,一直忙碌到半夜,才喂薛大婶喝了药。 之后又将一个馒头撕碎,泡在水里,喂薛大婶喝了,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看到薛大婶脸色好了许多,他总算放了心,又取了一个馒头撕碎,放在水中煮了,三人分着喝。 而后,他去城中打探了一下昨日那支军队的情况,他受了金元武大恩,自然要打听清楚,将来好做回报。 当得知他们是从徽安府而来的军队后,张守做出一个决定,带着薛大婶和小月去徽安府! 他本来早就打算离开池州,但因为薛大婶的病情,这才耽误至今,那名军官的友善举动让他看到一丝希望,他决定去徽安府赌一赌运气。 一切为了生存。 到了第二天,当薛大婶终于可以站起身时,张守良开口道:“薛大婶,我们去徽安府吧!” “啊?什么?”薛大婶看起来还有些迷糊,反应十分迟钝。 “我说我们去徽安府。”张守良耐心道。 “你决定就行了。”薛大婶低声道。 “小月,你愿不愿意去?”张守良又问。 “徽安府有吃的吗?” “有,可以让小月敞开肚皮吃。” “那我要去,哥哥快带小月去!”薛小月脸上露出笑容。 “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去的。”张守良坚定道。之后,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开始向东边出发! 一路上,三人的食物很快吃完,几次在村落中乞食时都被赶了出来,他们只得在路上找些看起来能吃的植物果子充饥。 又行了一段路后,薛小月病了,张守良不得不背着她前进,当三人终于进入徽安府境内时,最糟糕的事发生了,张守良也终于病倒。 …… 等张守良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床旁边的桌子上竟然还有一碗粥。张守良强忍住食欲,大声喊道:“薛大婶?小月?你们在哪?” 很快,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薛小月快步跑进房间,冲着他笑道:“哥哥,你终于醒了!” 薛大婶也慢慢走了进来,神色竟然出奇的好,脸上还带着笑容,在他旁边还有一名敦厚男子。 “薛大婶,我们这是在哪?”张守良急切问道。 “这里是小河村,是王大哥救了我们,他还请城里的郎中给你看了病。”薛大婶望着和善男子,目光说不出的感激。 张守良愣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鼻头发酸,目光中隐隐有泪水流出,这段日子所积累的负面情绪瞬间被这份善意所冲散。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挤掉,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哥哥在这里躺了有五天了哦。”薛小月拍着小手道。 “是吗?”张守良挣扎着爬起身,向那名敦厚男子拱手道:“多谢王大叔,您的恩德,在下永世不忘。” 敦厚男子连忙扶起他,道:“你别这样,我其实也没做啥,你身子还没好,好好休息吧。” 张守良见王大哥有些不知所措,便收起礼节,在床上躺好,笑道:“王大叔,我听你的。” “好,好。”王大哥显得十分高兴,笑道:“我去杀只鸡给你补补。” 张守良大吃一惊,急忙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王大哥哪里肯听,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 张守良望着王大哥的背影,脸色越来越柔和,轻声道:“薛大婶,我们在这里,会不会给王大叔添麻烦。” 他们有三张嘴,他害怕自己三人影响到王大哥家里的生计。 薛大婶微笑道:“不用担心,你当初带我们来徽安府的决定是对的,小河村的村民们日子都过的很好。不过话说回来,王大哥的这份恩情咱们决不能忘,将来一定要报答。” 张守良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薛大婶沉默片刻,开口道:“守良,我想就在这里住下,王大哥说只要咱们去城里登记一下流民身份,然后让村长帮忙说说情,就能在小河村落户,你说好吗?” 看到薛大婶目光中的期盼神色,张守良知道她不想再奔波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好,我听大婶的!” 一旁的薛小月欢呼道:“太好咯,可以住在小河村咯!可以敞开肚皮吃饭咯!” 看到薛小月的笑容,张守良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几天后,在王大哥和村长的帮助下,张守良三人都成为了小河村的村民。 徽安城,工兵院。 一处开阔的场地上,陆原正在观看工兵院第一件火器发明,火云鸽。 经过一年多的改良,鲁云儿终于设计好这件火器,鸽子体内装有炸药,肚子下绑着火箭,用来当助推器,在陆原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只超小型导弹。 不过准头和威力就差多了,飞行距离也短的可怜,只飞了一百米左右就掉下来了,目前基本上派不上用场。 “陆大人,对不起,我研究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钱,威力却这么小。”鲁云儿有些羞愧。 “没事,慢慢进步嘛,毕竟你以前都是研究的机关连弩,上手自然慢些。”陆原拍拍她肩膀,勉励道。 在他记忆中,历史中与火云鸽类似的神火飞鸦是在明朝时期发明的,虽说神火飞鸦的大小要比火云鸽大的多,飞行距离也有三百多米,但鲁云儿只花了一年多时间就能研究出类似的东西,可以看出她非常有潜力。 再加上她年纪很轻,陆原对她期望颇深。 而且陆原知道火云鸽威力不大的真正原因是在火药上。 历史上,最早的火药是由炼丹师们炼制出的,但真正成熟的炼制火药方法,是唐初时期孙思邈所发明的硫磺伏火法,这种火药中硫和硝的比例是一比一,威力并不算太大。 因此要想发展火器,必须先改良火药。 他决定今后招募一批工匠,专门研究改良火药的方法,据他所知,后世的现代火药中,硝的比例是四分之三,就让他们朝这个方向研究吧! 不过光有火药还不行,真正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枪炮,需要有极高的炼铁技术才行。古代加工钢铁,有打造法和铸造法两种,不过不管是哪种方法,目前要做出枪管和炮管都不太可能。 这需要招募些特别厉害的铁匠,投入资金让他们慢慢试验改良才行。总而言之一句话,要想爬科技树,燃烧经费必不可少。 第234章 寻访炼铁匠 鲁云儿见陆原没有生气和失望,总算放了心,她其实对自己突然成为徽安府的高级官员十分惶恐,所以一向十分低调。 除了偶尔去找一下金元武外,基本上很少与其他官员有私下联系,平日的爱好只有美食和一些小玩物。 不过这些东西她也都是让自己副官范哲去买,自己则尽可能少出门,徽安府所有官员中,论神秘度,她可以排第二。 唯一能胜过她的也只有她的王归爷爷了,除了陆节帅召见,王归基本上已经完全不出门了,整日整夜沉浸在造船研究中。 在陆原的要求下,他最近的研究方向已经转到用钢铁来造船,当然不是纯铁甲船,他现在也不可能造出来。 他现在研究的是将某些造船材料用钢铁替代,从而加强船的防御力。 不过这方面的研究进展十分缓慢,段时间内还无法造出这样的船,目前船厂的主力依然是海鹘船。 当前正在建造的有三艘海鹘船,只要这三艘船造好,徽安水军的水军战斗力又能大幅提升。 行走在工兵院的工作间内,陆原望向正在制造的云弩,问道:“兵工坊现在有多少云弩?” “五十一台。”鲁云儿立即回答。 陆原点了点头道:“挑选三十台云弩装在马车里,晚些时侯我派人来取,睦州城现在很需要这些。” “是,我知道了。”鲁云儿回答。 她也听说过俞逊打下睦州城的事,那是她们兵工坊造的海鹘船参加的第一场战斗,所有人都与有荣焉,茶余饭后的时候,最爱谈论这场战斗。 在兵工坊待了一个下午后,陆原返回了节度府。最近徽安府的局势已暂时稳定,除了东路军正在积极备战,其他几路军的将军们都在训练和招募士兵。 陆原的主要精力也从战事上转移到发展上,尤其是科举,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 科举时间已经定了,开考时间定在二月初一,距离现在只有十几天,考试的贡院也正在修建,用不了多久就能使用。 对于古代的科举,陆原一直都十分有兴趣,可以的话,他真想化名去参加一次,只可惜他这张脸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忽然出现蓝柳依的面孔,当初她扮成苏流莺进入天牢,自己愣是没瞧出半点破绽,要是她在的话就好了,陆原默默想到。 她现在应该还在杭州发展她的青楼吧,自己和她还有着一个约定,不过眼下他可没法去杭州完成约定,只能等将来徽安府完全稳定后,再考虑去杭州的事了。 一月二十,沐假日。 后宅内,陆原趁着难得的清闲日子,正躺在后宅庭院中的躺椅上,悠哉的看着书。 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苏流莺和秦幽谕从正屋中走了出来,苏流莺望着陆原笑道:“相公,你真的不去听吗?万莜蓝唱的戏真的很好听哦。” 她准备趁着假期去听戏,陆原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有听戏的爱好。 “你去吧,我看会书。”陆原抬头道。 这时,他才注意到秦幽谕提着个篮子,似乎也准备出门,他颇为吃惊道:“谕儿,你也要去听戏吗?” 秦幽谕摇了摇头,笑道:“不,我是去王将军家里看看。” 陆原点点头,自从王猛家属接过来后,秦幽谕时常会去看他们,他虽然很想和秦幽谕一起去,但此刻懒细胞正在他体内扩散,他是一动都不想动。 “那你们去吧,早点回来。”陆原嘱咐了一句。 “李姑娘,那我们走了。”秦幽谕走前向李若真打了个招呼。她是后宅内除了陆原兄妹,和李若真说话最多的人了。 因为李若真对人比较冷淡,有时候会不理人,好几位女性渐渐的都不怎么主动和她说话了,秦幽谕却毫无顾忌,就算被她无视,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李若真今天难得的没有出门查案子,正坐在石椅上看书,看的是一本叫《天下第一女神捕》的书,作者叫芝兰。 陆原偷偷看过这书,写的是一个女捕破案的故事,这个女捕简直是古代版女超人,武功天下第一不说,智商也天下第一,顺带一提,颜值也是。 陆原时常怀疑,李若真之所以喜欢看这本书,是把里面的主角当做了自己。 “嗯。”李若真随口应了一声。 等秦幽谕二人出了门后,陆原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向不远处的李若真问道:“师姐,你会做饭吗?” “不会。”李若真奇怪的看着陆原,似乎觉得他不该多此一问。 “……” 陆原抚了抚额头,自己这名师姐还真是各方面都跟女子不搭边,偏偏还长了这样一副容貌。 正当他想着中午吃什么的时候,陆雨瞳扛着三根鱼竿走出房间,扬着小脸对陆原说:“哥哥,带我去钓鱼。” “钓鱼有什么好玩的?”陆原抗拒道。 “我书院的一名同窗也有个哥哥,她哥哥就会带她钓鱼。”陆雨瞳振振有词。 “唉,雨瞳,哥哥今天好累,改天陪你去好不好?” “才不好,你上次就是这样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带你去钓鱼了?” “你上次说带我去放风筝,结果就没去。”说到这里,陆雨瞳心中生气,开始拉扯着陆原。 “好,我去,我去!”小女孩力气极大,椅子都要被扯翻了,陆原赶紧认输。 准备一番后,陆原换了身常服,带着陆雨瞳和李若真向密道而去,要钓鱼自然要选在鸡鸣山上的大湖了,又方便又清净。 湖岸旁,陆雨瞳紧紧盯着着浮漂摆动,钓的十分认真,陆原和李若真都用石头压着鱼竿,一个抱头躺在地上睡觉,一个继续看书,看起来简直像是出外郊游的一家人。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陆原和李若真自然是毫无收货,幸好小女孩钓到不少鱼,三人直接生火将鱼烤了,对付了一餐。 吃鱼时,陆原随口问道:“雨瞳,最近在学校学的怎么样?” “挺好的。”陆雨瞳低着头说,她生怕哥哥考自己,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哥哥,林仁肇说他要考科举。” “他才多大啊,这么急干嘛。”在陆原印象中,林仁肇应该才十四岁左右。 见哥哥被自己成功转移注意力,陆雨瞳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默默吃着鱼。 陆原则继续想着科举的事,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心痒了,要是自己能参加该有多好,既可以体验一下古代的科举,又可以暗中监督科举官员有没有徇私舞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师姐,你会易容术吗?” “不会。” 正当陆原失望时,她补充道:“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会。” “谁?” 李若真放下书,轻声道:“那人叫祁广子,住在宣州,是铸刀山庄庄主。” 铸刀山庄?陆原只听侯开山以前说过宣州有个什么隐剑山庄,没想到还有一个铸刀山庄,而且听名字,那里面的人似乎善于铸刀。 这不就是铁匠吗?陆原顿时认真了几分,问道:“那我派人去请他,你觉得他会来吗?” 李若真摇了摇头,道:“他脾气很怪,最不喜欢与官府打交道,你派人去也没用,而且就算我去把他抓过来,以他的脾气也不会就范。” 听起来她似乎对祁广子颇为了解。 陆原暗自寻思,宣州距离徽安府也不算远,不如亲自走一趟吧,易容还在其次,铸造方面的人才可是很宝贵的,一定要想办法得到,至于安全方面,让师姐跟着就行。 想到这里,他有些兴奋起来,自从当上徽安府县令后,除了被押入金陵的经历,他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离开过徽安府了,上次的记忆还要追溯到被蓝柳依带到长沙府。 那次虽然惊险了些,但事后回想,陆原还是颇为怀念的,这次终于又有机会可以出去一趟了。 晚上回家后,他立即开始筹划去宁国县的事,秦幽谕和孙少清虽没有反对,但要求他必须带上马空明才行,陆原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几天之后,陆原再次回到了宁国县,行走在这座县城中,他有种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感觉。 身体原主人陆原便是在这里长大,这里也是陆原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第一座古城。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这里已不如陆原记忆中那么繁华热闹,行人少了许多,人们脸上的表情也都显得有些忧虑。 陆原知道,他们在担心战争。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宁国候,冯延庭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他对自己确实不错,自己能走到今天,他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只可惜他连起事的那天都没能坚持到,就死了妇人之手,两个儿子一个被拷打而死,一个成了别人的傀儡,苦心经营的宁也落入卢维义之手。 正感怀着,陆原耳边传来李若真的声音:“师弟,这里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 陆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马空明望着街景,感慨道:“上次我经过此处时,还是一副繁华景象,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是啊。”陆原也有几分感慨,道:“走吧,我们去酒楼先吃顿饭,然后再出城去铸刀山庄。” 第235章 契丹王子 宁国县最出名的酒楼叫四鼎楼,因酒楼有四层楼,每层楼正中间都会设有一鼎,鼎中有酒,越高的楼层,所置之酒越好。 只要客人一上楼便能闻到扑鼻的酒香,自然免不了想品尝一番。 四鼎楼之外,一名青年正在听手下讲着四鼎楼的来历,令人侧目的是,他那名手下讲的不是汉语,而是外国语,若是长年待在北方的汉人,一听就能听出这是契丹语。 是的,这群人是辽国契丹人。 若是在北方周国,他们也许还需要避免讲契丹话,但在唐国,他们却毫无顾忌,俗话说远交近攻,在唐国朝廷眼里,周国才是大敌。 “不错,很有意思。”契丹青年微微一笑,称赞道:“不愧是被称为汉文化最兴盛的国家。” “主人,我们要进去吗?”一名随从问道。 “那是自然,体会汉文化,也是我此行目的之一。”契丹青年笑道。 听到‘此行目的’四个字,青年身旁一名轻纱遮面的契丹女子道:“那您其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要与我们战争的是周国,我不明白王子你为何要来唐国。” “大祭司莫非真不知道?”被称作王子的契丹青年笑道,他是大辽皇帝耶律阮的二儿子,耶律景德,正宗的契丹王子。 契丹女子摇了摇头。 耶律景德收起笑容,凝重道:“我来这里自然是想了解唐国内乱的情况,只有搞清楚了这些,我才能知道周国与我大辽激战时,唐国会怎么做。” “他们怎么做与我们有何关系?”大祭司依旧不解。 “当然有关系,若是唐国趁机出兵周国,周国必定会撤军,我们现在便可以提前制定一个反攻周国的军事计划。” 大祭司听后暗暗点了点头,问:“那殿下现在有结论了吗?” 耶律景德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淡淡道:“依我看,唐国内乱并不严重,他们出兵的概率很大。” 不等大祭司说话,他继续道:“除此之外,前几天我们不是听几个汉人说过,就在此地,汇聚着唐国最好的铸刀师和铸剑师吗?正好可以去拜访一下。” “王子什么时候对汉人刀剑也感兴趣了?”大祭司皱眉。 耶律景德感叹一声,道:“我感兴趣的不是刀剑,而是炼刀和炼剑的人,我大辽武器不如汉人锋利,我们自然要向他们学习冶炼技术。” 大祭司听后微微点了点头,心想难怪首席大祭司会如此看中二王子,此子果然有王者气象。 “主人,您是想把他们带回契丹吗?”耶律景德的一名手下问。 耶律景德摸了摸腰间弯刀,笑道:“先见识一下再说,总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本事。” 他腰间之刀是契丹宝刀,他打算用这把刀来挑战一下汉人的宝刀利刃。 就在这时,耶律景德身后传来一道汉人声音:“喂,你们到底进不进去,不进去就让到一边去,别挡着爷的路。” 转头一看,说话之人是名大汉。 耶律景德身边护卫大怒,正准备动手,却被耶律景德用眼神制止,他操着汉语微笑道:“我们要进去的,不过这位兄台既然这么急,不如先进去吧。” 说着礼让到一边。 那汉子见他言语有礼,便没有再发作,大步进去了。 “咱们也进去吧。”耶律景德淡淡道。 进了酒楼,有店小二上前招呼:“各位客官,请问你们要去几楼?” “当然是最好的楼。”契丹青年继续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回答。 店小二脸上笑容转盛,道:“四楼是咱们店最好的一层,诸位请随我来。” 跟着店小二上楼的过程中,耶律景德不断闻到酒香味,当上到第四层时,酒味最纯,果然是最好的一层。 点了几坛美酒后,耶律景德仰头喝了几口,觉得汉人的酒纯则纯矣,口味毕竟太淡,不如契丹人的酒有劲。 这次南方之行,他越发的觉得汉人生产能力虽强,生活也比他们契丹人过的好,但若是打起仗来,绝对不是契丹勇士的对手。 只要灭掉周国,南方的锦绣江山唾手可得。正思索间,耶律景德的一名手下忽然对他笑道:“主人,一会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耶律景德不解。 那名手下用嘴努了努左边一桌,耶律景德目光看去,那桌坐着两人,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看起来似乎是父女,二人目光都死死盯着靠着窗户的一桌人,眼中充满了仇恨。 耶律景德开始打量着靠窗那桌人。 他们坐的是这一层采景最好的位置,明明有八人,却只有一人坐着,其他人都站在那人身后。 那是名锦衣玉袍的年轻公子哥,一看就知道颇有来头,耶律景德嘴角扬起,微微一笑道:“有点意思。” 好戏没有让他等多久,那对父女将锦衣公子身边所有手下打量完毕后,对视一眼,向锦衣公子走了过去。 锦衣公子身后的随从自然注意到神色不善的二人,挡住他们去路,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要替我幺妹报仇。”那名年轻女子操着一口四川话喊道,语毕,手起一刀,向侍卫砍去。 那侍卫抽刀抵挡,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上之刀竟然被砍为两截,人也被砍倒在地。 其他侍卫立刻拔刀迎上,一时间,酒楼桌椅板凳纷飞,乱做一团。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大部分客人要么逃离酒楼,要么躲到远处,不过也有三桌客人毫不受影响,桌椅板凳以及被踢飞的侍卫仿佛都长了眼睛一般,绝不会落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其中一桌自然是耶律景德这一桌,他此刻的兴趣转移到另外不受影响的两桌人身上,其中一桌人数极多,耶律景德瞧了几眼后,神色一凝,那些人竟然是高丽人! 辽国自从建国后,灭了渤海国,与高丽国打过几仗,但高丽国因为合并新罗,灭了后百济,正处于最强盛时期,再加上易守难攻的地形,竟然抵抗住了大辽铁骑。 耶律景德听说最近高丽国和周国关系极为密切,暗暗猜想这些人莫不是出使周国的使团?只不知为何出现在唐国。 另一桌只有三人,看到这三人,耶律景德身边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喃喃道:“原来他也到了唐国。” 说的是正宗的汉语。 “轩辕师傅,你说的是谁?”耶律景德对这名斗笠男的话十分重视。 “王子,记住那名腰间系着葫芦的汉子,他叫马空明,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斗笠男子沉声道。 耶律景德正要说话,忽然发现那名叫马空明的汉子正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目光极具威势。 他心中一惊,移开了视线。 马空明收回目光,向陆原低声道:“大人,那一桌坐的是契丹人,那名戴着斗笠的男子叫轩辕合,和我还有李姑娘一样,也是半步宗师,另外那名蒙面的契丹女人很可能也是半步宗师实力!” 陆原眉头微微皱起,半步宗师在全天下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那群人中竟然有两个这样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群契丹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另一边,那群高丽人中的一名眯眼男子开口道:“首领,斜对面那群人好像是契丹人。” 被他称作首领的是名中年男子,他沉声道:“别管他们,我们只管完成任务就是。” 眯眼男子皱眉道:“可目标托庇于徽安府节度使,那名节度使听说很有实力,目标又很得他信任,只怕很难将人带走。” 中年男子淡淡道:“那就慢慢等待,徽安军节度使正在犯上作乱,迟早会被唐国剿灭,到时候我们再去抓人就行了,反正都找了十几年,也不在乎再等几年。” 眯眼男子点头道:“您说的是。” 第236章 建武军少帅 这时,场中打斗的那一男一女砍倒了三名侍卫,正和一名光头男子搏斗,其余几名侍卫则保护在锦衣男身前。 瞧着这名光头男子,陆原越看越觉得眼熟。 忽然,他脑中一闪,这男子不正是当初在休宁县见到的那名光头吗?好像叫沙一鸣来着,是十一寨中一名水寨寨主,当初他侥幸逃脱,想不到居然跑这来了。 在他思索间,场中的打斗已接近尾声,那对父女已处于绝对的下风,若非他们手中的弯刀格外锋利,恐怕早已落败。 就在这时,楼梯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队官差迅速进入四楼,将那对父女团团围住,那名锦衣公子见到这群官差,总算松了口气。 没一会,沙一鸣将二人打倒在地,锦衣公子站起身,冷冷道:“把这两个贱民抓起来,先打断他们的腿,本王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名女子恨声道:“你害死我幺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陆原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休宁县,当初歙州刺史之一江锦威强占他人妻子,还打算将人家丈夫当场杀死, 陆原当时也在旁观,那时他身处敌方阵营,身边也只有孙少清,他只能选择忍耐。现在同样身处异地,但他身边却有马空明和李若真,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这什么狗屁王爷,已完全不放在陆原心上了。唯一遗憾的是事情闹大后,去铸刀山庄的计划可能要取消,但相比两条人命,实在不算什么。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酒楼中众人目光分别在陆原和另一名出声的黑衣男子身上看了一眼后,很快全都集中到黑衣男子身上。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名黑衣男子是跟着这群官差一起来的,身后还跟着好几名官差,显然是官府中人。 陆原也没有再做声,向他看了过去,自己能不露面总是好的。 “皇甫笙,你这是什么意思?”锦衣男子皱眉道:“他们要刺杀本王,难道不应该抓起来处死吗?” 黑衣男子沉声道:“庆王殿下,国家自有律法,既然他们有刺杀殿下的嫌疑,我自会带他们回衙门审问。” 庆王?陆原迅速搜索起记忆,这才得知这名锦衣男子竟然是李璟的二儿子,庆王李弘茂,也不知他为何来了宣州。 “还审问个屁!”李弘茂怒道:“这事不用你管了,本王带回去自己处理。” 说着示意手下将两人带走,然而却被官差阻拦。李宏茂寒声道:“皇甫笙,你这是要和本王作对到底了?” 皇甫笙目光盯着地面,不卑不吭道:“我还是那句话,国家自有律法。” “好,很好。”李宏茂狠狠一甩袖子,转身离去,此地是建安军地盘,而皇甫笙是建安军少帅,他也没法硬来。 皇甫笙命令手下将那对父女锁了,带着队伍走了,陆原对马空明低声道:“马兄,你跟去瞧瞧。” 马空明点了点头,跟着离去了。 皇甫府(原宁国候府) 皇甫笙没有将刺客父女带到大牢,而是带入一间房间,让手下解开两人锁链,皇甫笙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等屋内只剩下三人时,年轻女子忽然拔下头上簪子,欺身上前,对准了皇甫笙的咽喉,冷冷道:“放我们出去,不然在你脖子上插个窟窿!” 皇甫笙面不改色,从容道:“我本来就不打算关你们,想走的话请便,不过只怕你们再也没有机会给你们妹妹报仇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女子厉声道。 皇甫笙平静道:“你想杀的那个人是皇帝的儿子,想必你已经知道,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们都没有杀死他,以后他身边护卫只会更多,再想得手基本上不可能,而且只要离开我这里,他的护卫很快就会找上你们,若是命没了,还怎么报仇?” 这时,中年男子按下年轻女子的手,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皇甫笙微笑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建武军吧,我父亲是建武军节度使,而我便是建武军少帅皇甫笙!” “你愿意帮我们报仇?”中年男子又问。 皇甫笙走到桌旁,在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下,道:“是的,我虽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们报仇,但在我的帮助下,你们总算还有几分机会。” 中年男子与年轻女子对视一眼,点头说:“只要你能帮我们报仇,什么条件我父女都愿意答应。” 皇甫笙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命门外的手下端了一壶茶进来,他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开口道:“你们先说说自己的故事吧,我总要知道事情经过才好帮你们。” 中年男子望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沉声道:“我叫张廓,是蜀国人,我父女三人来到唐国本是为了当年一桩约定。大约一个多月前,也就是正月十五,我父女三人听说唐国的灯节特别热闹,便一起去游玩了一番,谁知我幺女竟然在灯节上失踪了。” 皇甫笙目光一凝,他知道自己境内有一个人口拐卖组织,不过由于这组织背后牵扯的人物有点复杂,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中年男子继续道:“后来我多方打听,总算寻到了线索,有一名妇人看到我幺女被人带进了一个特别大的宅子。我在大宅附近转了几天,才知那宅子里住着一个朝廷大官。我父女夜探大宅,竟从一名仆人口里得知,我那可怜的女儿被那畜牲给侵犯,后来投井自尽了!” 说到这里,那中年男子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年轻女子轻轻拍着他背,细声安慰起来。 皇甫笙已经明白那名大官就是庆王李宏茂,看来下面的人报告的没错,人口拐卖组织果然和他有关。 男子收拾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本来我当时就想去杀了那狗官,但一时找不到他位置,我幺女的尸骨也不能不管,于是打捞了她尸体,火化后准备带回老家安葬,不过我父女离去前,总要取了那狗官性命才行!” 皇甫笙摇了摇头道:“经过今日的刺杀,你们应该也知道,杀死庆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不错,我正想问公子,不知公子准备怎么帮我们报仇?” 皇甫笙没有正面回答,望着二人腰间的弯刀道:“你们的武器看起来格外的锋利啊。” 张廓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据实道:“这把刀是我打造的,我是一名铸刀师,之所以来到唐国,便是当年和你们唐国铸刀师祁广子有过约定。” 皇甫笙目光一亮道:“你认识祁广子?” 张廓颔首道:“以前算是对手,现在是朋友,来唐国的这段时间里,我便是住在他那里。” “不知你二人铸刀谁更强些?”皇甫笙问。 张廓低声道:“我不如他。” 皇甫笙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你能帮我引荐一下他吗?” 张廓愣了一下,点头道:“可以,只不知皇甫公子准备如何帮我父女报仇?” 皇甫笙沉吟道:“想杀一位皇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有言在先,这个仇很可能需要几年时间才能报。” “你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他是唐国皇子,你是唐国大官,你敢杀他?”一直沉默的张廓女儿开口道。 皇甫笙冷冷道:“以我的身份有什么必要骗你们,你们可以在我这里待一年,一年之内你们就能看到我的诚意。” 张廓按住还要说话的女儿,目视着皇甫笙道:“我信你。” 皇甫笙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相信我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你们先住在这里,明日陪我去趟铸刀山庄。” “至于今后我需要你做什么。”皇甫笙望着张廓腰间的武器,笑道:“我相信你已经明白了。” 说着大步出了门。 房间内,张廓女儿不满道:“爹,那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你干嘛要相信他?” 张廓苦笑一声,道:“你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论是这名叫皇甫笙的人还是我们的仇人,背景都太强大了。这个叫皇甫笙的人想要我给他打造武器,所以应该不会骗我们。”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如果他们父女拒绝对方的要求,恐怕连这个屋子都走不出去。 第237章 又一个造反户 后花园中的湖心亭中,皇甫笙望着水面一语不发。 在他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名男子,皆是他最信任的心腹,矮个心腹犹豫许久,上前劝道: “少帅,虽说庆王是燕王殿下的人,但咱们也没必要为这种小事得罪他呀,您和庆王殿下抢人也就罢了,若是还把他们收为手下,庆王殿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事情闹大,东宫那边可能会不高兴。” 皇甫笙神色不变,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般。 旁边的高个心腹沉声道:“你还不明白少帅的目的吗?少帅是故意这样做的。” 听到高个心腹的话,皇甫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我为何要这样做?” 高个心腹道:“少帅是想帮节帅做决定!” “不错。”皇甫笙轻赞了一句,道:“你没白跟我这么多年。” 矮个心腹很想问“做什么决定”,但问出口的话,岂不就成了白跟了少帅这么多年的无能手下,只好缄口不言。 高个心腹沉吟良久,问道:“少帅,是因为小姐的原因吗?” 皇甫笙摇头道:“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李景达的德行,就连父亲也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若只是这事,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我又怎会再计较。” 高个心腹低着头道:“可最近小姐写回的信中,言辞对齐王十分不满,就连对陛下也颇有怨言,可见她在王府的生活越来越难了,节帅为此事都发过好几次脾气了。” 皇甫笙冷冷道:“这就是我搞不清楚父亲的地方了,妹妹受点委屈他都如此生气,可咱们的两万大军去援助禁军攻打池州,只回来几千人不说,连主将都被朝廷当成替罪羔羊杀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皇甫笙的妹妹正是皇甫凝,而被当做替罪羔羊的方义武,则是建武军的左统领。 矮个心腹听到现在,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少帅是对朝廷不满才和庆王作对,可刚才说的替节帅做的决定到底是什么呢? 高个心腹愤然道:“朝廷这事做的太过分了,若不是方统领,只怕去攻打的军马要全军覆没!朝廷却让他顶罪……” “行了。”皇甫笙冷冷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今建武军被调到最前线,正面对抗徽安军和吴越国,我们再不为自己考虑考虑,恐怕父亲和我的下场不会比方义武好到哪里去!” 矮个心腹脑中轰鸣一声,原来少帅对唐国起了异心。 高个心腹担忧道:“可就怕节帅宁愿死,也不肯背叛唐国。” 皇甫笙微微一笑,道:“你错了,我最了解父亲,妹妹的事已经让他动摇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矮个心腹插嘴道:“可少帅,咱们离金陵府这么近,到时候如何抵挡禁军?” 皇甫笙抬头望着天,淡淡道:“这就需要你们俩替我做一件事了。” “何事?”二人异口同声道。 皇甫笙沉声道:“你们分别去池州和徽安府,求见陆原和卢维义,说我军希望能借道去信州,只要有一方肯同意就行。” 矮个心腹皱眉道:“就怕他们不肯答应。” 高个心腹摇头道:“我们背叛唐国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怎会不答应?特别是卢维义,如今形势十分凶险,正需要人帮他分担压力。 皇甫笙再次赞叹道:“不错,你果然长进不少,若非此事事关重大,我都有些舍不得让你去赴险了。” 矮个心腹听后心中嫉妒不已。 高个心腹肃然道:“能为少帅赴险是属下的荣耀,属下唯一担心的是节帅那边恐怕不会同意!” 皇甫笙冷冷道:“我会有办法让他同意的,你们只管负责完成好任务,若是不慎被唐军或重楼的人发现……” “属下定以死报答少帅之恩。”二人齐声道。 “很好,去吧。” 这一夜,皇甫笙挑选了名心腹给皇甫凝去了封信。 远在金陵府的皇甫凝收到书信后脸上露出笑容,心想:“太好了,如此一来又可为本教立一大功了。” 经过几个月的宗教洗礼,她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名忠实的白莲教徒。 …… 另一边,陆原在酒楼等了没多久,马空明便回来了。 他汇报道:“大人,那名叫皇甫笙的人是建武军少帅,他将那对父女安顿在节度使衙门里的一间院子里,没有关入大牢,从我偷听他们的谈话来看,皇甫笙应该想将他们收为己用。对了,那名中年男子原来是铸刀师,还住在铸刀山庄。” “铸刀师?”陆原皱了皱眉,轻声道:“算了,既然他们没事,这事我们就不用再管了。” 马空明点了点头,说:“还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何事?” “那个皇甫笙好像想对付庆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陆原微笑道:“皇甫家是东宫的人,庆王是燕王的人,两方互相对付很正常,好了,咱们赶紧去铸刀山庄吧。” 在李若真的带领下,三人向城外铸刀山庄而去,一路上,陆原随口问道:“师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小时候和师傅来过,祁广子是师傅的朋友。”李若真幽幽道,声音中透着几分追忆之色。 说到这些江湖人物,马空明来了兴致,笑道:“祁广子武功不怎么样,不过铸刀术确实高明,我当年就找他打过一把刀。” “那把刀还在吗?”陆原向他腰间看去。 “呃……”马空明抓了抓脑袋,笑道:“我当年挑战慕宇时,被他用手指夹断了。” “……” 沉默片刻,陆原问道:“慕宇真的这么厉害吗?比那个鹰皇怎么样?” 马空明沉吟道:“虽说他们决斗时打了平手,但给我的感觉的话,还是慕宇更厉害一些,而且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宗师,对这个境界的体悟超过任何人。” “在他之前难道没有宗师吗?”陆原吃惊道。 “没有。”马空明感叹一声:“在他之前,世人根本不知武学还能到这个高度,自从他当年将自己所在的门派冰狮宫灭门后,便成就了天下第一之名,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武林中人皆认为他是万年一遇的奇才,是不可战胜的,便称呼他为武学大宗师,直到一年后辽国萨满教大祭司摩罗与他战成平手,世人才知道原来他这个境界,旁人也是可以达到的!” 陆原听的心驰神往,这个慕宇就像是武侠中的主角,传奇的经历让人心生敬仰,不过有一点他有点不明白:“慕宇为什么要灭掉自己的门派?” 马空明想了想,说:“这是个谜团,当时慕宇的师傅叫凌青云,是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慕宇是他的大弟子,谁都没想到慕宇竟然与自己的师傅反目,不过我听到有一种说法,说慕宇有个师妹,师徒二人反目和此女有关。” 果然,这种事情往往总会牵扯到一个女人,陆原暗暗吐槽。 向身边的李若真瞧去,见她目不斜视的走着,看起来对慕宇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女人的八卦天性依然与她搭不上边。 又走了良久,三人行至一座郊外山庄,见到门口景象,陆原暗暗好笑,别的山庄是门口两个石狮子,铸刀山庄则是竖着两把石刀,该说不愧是铸刀山庄吗? 敲了敲门,门房得知他们是敬仰铸刀山庄的江湖客后,直接将他们请了进去,一名庄丁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厅,接着上了一顿饭菜,看来是把他们当成打秋风的了。 陆原和李若真都不太在意,默默吃起菜来,毕竟赶了好几个时辰路。马空明虽没有吃菜,却大口喝起酒来。 喝饱吃足后,陆原起身大喊了几声,打算求见庄主祁广子,然而喊了好几声,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师弟,别喊了,外面没人。”李若真道。 第238章 契丹之犬 马空明接口道:“是的,人好像都集中去了正厅,看来要么是来了什么重要客人,要么就是来了大敌。” 陆原凝神倾听片刻,只可惜啥也没听到。 没过多久,马空明开口道:“外面的人回来了。”紧接着大声喊道:“来人!” 很快,一名庄丁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问:“几位有什么事吗?” “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马空明问。 庄丁依旧面无表情:“没事,诸位不必担心,郑管家吩咐过,诸位可以在庄里住一夜。” 马空明慢悠悠倒了杯酒,张嘴一吸,只见杯中之酒形成一股水流,如长蛇般飞入他嘴里,他微笑道:“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江湖中人要想让别人尊敬你的话,很简单,露一手就行。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一手。 那名庄丁意识到马空明是名深藏不露的高手后,态度发生巨大的转变,他拱手道:“好让大侠得知,刚才隐剑山庄派人向我庄下战书,要与我庄刀剑争雄。” “刀剑争雄是什么?”陆原奇道。 那名庄丁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既然和那名高手一路,说不定也是高手,于是耐心解释道:“就是用他们隐剑山庄铸的剑,挑战我铸刀山庄铸的刀,只比刀剑锋利,不比武功。” “听起来倒有趣的很。”陆原微笑道:“何日比试?” “就在明日。” 陆原点了点头,索性也不急着去找祁广子,准备瞧过这场好戏再说。 …… 祁广子从自己深山中的打铁屋回到铸刀山庄时,已是半晚时分,回到房间,他一边洗脸,一边向管家问起今日山庄中的大小事务。 管家吞了吞口水没有说话,一脸的惊惶不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祁广子问。 管家支支吾吾道:“庄主,隐剑山庄今天又向我们发出挑战了,时间就定在明日酉时。” “哼,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好怕的。”祁广子嘴里毫不在意,双手却不自觉抖动起来。 五年前隐剑山庄就和铸刀山庄有过一场比试,那次铸刀山庄输了,从此在江湖上被隐剑山庄稳稳压在脚下,门人弟子见了隐剑山庄的人也要绕着走。 从那以后,祁广子为了心无旁骛的研究铸刀之术,一雪前耻,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深山之中。 没想到还没等他主动去隐剑山庄挑战,李木一那混蛋又欺上门来了。 铸刀山庄和隐剑山庄原本是一家,后来因某个变故一分为二,一直视对方为最大对手,祁广子和李木一便是在竞争中长大的。 祁广子是勤奋努力型铸刀师,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放在铸刀之上,对其他事情一概没有兴趣,而李木一则不同,他不仅对铸剑感兴趣,凡是和剑相关的东西他都会涉猎,甚至为了使用自己铸的剑,还研习了一身高明武功。 结果是祁广子从小到大都被李木一压着。 他自然不服气,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翻不过李木一这座大山。 “还有别的事没?”祁广子问。 管家取出几张拜贴,说:“有些人明日想拜访老爷您。” 祁广子不耐烦道:“不见。” “可其中还有建武军少帅皇甫笙,拜贴是张廓父女送过来的,他们今日搬走了,本来是准备和您说一声再搬走,但等了许久您都没回来,所以……” 祁广子皱了皱眉道:“张廓怎么和建武军牵扯上了,这不是找死吗?” “老爷,虽然张先生没说,但我打听到他失踪的女儿好像死在城中了,可能和这事有关。”管家猜测道。 祁广子默然半晌,长叹一声道:“是我害了他,那就见吧,他建武军再霸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管家赔笑道:“老爷您开玩笑了,建武军应该是希望您归附他们,为他们打造武器,连隐剑山庄的李庄主如今也投靠了宁,我看老爷您……” “住嘴!”祁广子怒喝道:“你当我是李木一那个没骨气的家伙吗?” “是,是,小的失言了。” “哼!”祁广子甩了甩袖子,转身而去。 翌日。 从早上开始,铸刀山庄便涌入大量武林中人。 陆原在偏厅吃早饭时,发现厅中忽然坐满了江湖客,十分热闹,大部分人都在议论今天下午的“刀剑争雄”。 他找旁边一名江湖客打听过才知道,原来隐剑山庄在城中大肆宣扬了此事,看来对今天下午的比试志在必得。 没过多久,众人都被请到了大厅,陆原在大厅看到几伙熟人,其中一伙便是昨日的契丹人,另一伙则是建武军少帅皇甫笙。 在他身边竟然还站着昨日那对父女,招待他的正是山庄主人祁广子,他们正围坐在主桌上。 从外貌来看,祁广子是名十分普通的老头,不过当看到他的手时,明显可以看出他铁匠的身份,满手尽是老茧和铁锈,青筋显露,沟壑纵横。 这是一双卖相极差的手,但对陆原来说,却是双有用的手。 大厅比偏厅大了不少,但人也更多了,众人各自聚成一团,相互交谈,气氛颇为活跃。 马空明笑道:“李姑娘,我听玄空说你很想参加武林大会,其实武林大会的氛围,就跟现在差不多。” “是吗?”李若真左右看了一眼,目光中露出失望之色。 “唉。”陆原感慨一声,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这种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带来的失落感,他非常能体会。 李若真横了他一眼,将他手拍开。 就在这时,一名江湖客走了过来,目光死死盯着马空明,试探道:“马大哥?” 马空明转眼一瞧,吃惊道:“熊三?” 熊三惊喜道:“马大哥,真的是你,太好了!” 马空明是北方江湖人,南方基本上很少有人见过他,而这名熊三正是马空明当年在黄河帮的手下。 忽然见到以前的兄弟,马空明也有几分高兴,笑道:“熊三,你怎么也跑到江南来了?” 听到这句话,熊三脸色变的有些黯然,忽然,他双膝跪地,哽咽道:“马大哥,你回来吧,黄河帮不能没有你!” 马空明急忙将他扶起,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黄河帮出什么事了?” 熊三红着眼睛道:“自从您离开黄河帮,又将帮主之位传给祁大哥后,没过多久,祁大哥也走了,他将帮主之位传给了杜大哥,连走两位帮主,黄河帮顿时乱成了一团。” 马空明感叹一声,这些祁震都告诉过他,不过祁震当时就简单说了几句,马空明并没有想到对黄河帮影响这么大。 “后来胡大哥不服杜大哥,也带着一帮兄弟走了,杜大哥为了建立威信,决定去行刺契丹王子耶律景德,结果不仅失败了,连命都丢了!”熊三悲愤道。 “杜兄弟太冲动了。”马空明感叹一声,整个黄河帮都是以赶走外族为最高目标,不过他如今思维方式已变,知道要想赶走契丹人,杀死他们王子没什么用,只有用军队打败他们才行。 “马大哥,您可一定要为杜大哥报仇啊!” “你想让我去刺杀契丹王子?”马空明沉声道。 “不!”熊三用力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那群契丹人道:“耶律景德就在此处,我们一路跟踪过来就是为了对付他们,不过我们想杀的不是耶律景德,而是轩辕合。” “莫非杀死杜兄弟的人是他?”马空明目视着轩辕合道。 熊三切齿道:“不错,他以前虽被称为大漠孤侠,但受到契丹妖女迷惑,如今已经当了契丹人的狗。这一年来,北方许多豪杰都死在了他手下,大家去求慕三断出手,他却不肯答应,马大哥,只有你能为大家伙报仇了!” 马空明正准备开口答应,忽然想起了什么,向陆原望去,见他点了点头,这才道:“好,不过要等刀剑争雄之后。” 第239章 改变的历史 熊三不解道:“马大哥,这有什么好等的,弟兄们的仇为大啊!” “耐心等着就是。”马空明并不好多解释,他们此行来这里是有目的的,他除了要保护自家节帅安全,也要尽量帮助他完成目的,徽安府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熊三不敢继续多说,低着头站立在马空明身后。 旁边的陆原一直凝神倾听着,听到契丹人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燕云十六州,历史中契丹就是凭借着占据此地优势,将宋朝打成了弟弟,弱宋的形成因素很多,但丢失燕云十六州绝对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回忆着历史,陆原忽然发现事情不对劲,辽朝现在应该正处于辽世宗刚刚被暗杀,几位继承人争位的时候,这种关键时刻,这位契丹王子怎么可能还有闲心来唐国? 他立即向熊三发问:“辽朝最近发生什么大事没?” 熊三一瞪眼,心想你谁啊,莫不是新跟着马大哥的小弟? 他刚一迟疑,马空明便催促道:“快答话啊!” 熊三吃惊道:“马大哥,他是?” “别多问,回话就是。”马空明没好气道。 “哦。”熊三点了点头道:“好像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在燕云十六州又出了许多新政,听说那边的汉人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些,地位虽还比不上契丹人,但和渤海人已经差不多了。” “契丹最近没死皇帝吗?”陆原急切道。 熊三恨恨道:“我们倒是希望他死。” “……” 陆原感到一阵惊悚,如今是952年二月,历史中辽世宗是在951年十月左右死的,按照时间来看,他若是真死了,熊三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若是辽世宗死了,契丹王子不可能没有消息,他既然还在这里,那么可以肯定,辽世宗耶律阮确实还活着。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历史已悄然改变。 这对陆原来说是个沉重的消息,契丹本就十分强大,少了这次皇位更替,对中原产生的影响难以估计。 而且据他所知,耶律阮是一位优秀的君主,这代表着自己将来要面对的契丹将是一个更可怕的契丹! 这个将来也许不会有多远,从现在开始,历史一切都是未知的。 甚至契丹灭掉周国也是有可能的,他可不希望面对契丹时,自己还只有两州之地。 看来要加速杭州之行了,陆原心中默默道。 他现在去杭州,已不仅仅是为了和蓝柳依的约定,顺便也可以摸清吴越国的虚实。 他必须尽快扩大实力。 如果只是单纯扩大地盘的话,以他目前的实力来说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现在却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再留给他了。 夺得一地并不仅仅是打下来,还要能稳定下来,就比如睦州,现在他只能说占据着睦州城,还不能说拥有睦州。 那么最优的选择便是打下杭州,以杭州的商业和人口,便相当于三、四个普通州了,有其做基业,再养十万大军轻而易举。 而且杭州是人文荟萃之地,可以提供大量人才,还有出海口,可以发展航海贸易。 优点数不胜数,问题关键在于自己能打下杭州吗?那可是吴越国的国都! 大厅中,此刻陷入漫长的等待,陆原满脑子里都思考着将来的战略,倒并不觉得时间难挨。 在他一旁,李若真闭着眼睛打坐,毫不在意周围人偷瞧的目光,马空明低声向熊三问起一些帮中情况。 就这样,几个时辰过去,隐剑山庄的人终于来了。 李木一是名和祁广子截然不同的老者,穿着得体,精神饱满,面目棱角分明,年轻时必定是名美男子。 他的手比祁广子还大,手指修长,虽然也布满老茧,却十分干净。 进入大厅,他目视着祁广子,淡淡道:“祁兄,五年未见,可还安好?” “少废话。”祁广子冷冷道:“要比就直接开始吧?这回定什么彩头?” 李木一抚须笑道:“你输了就要跟我走,赢了我随你处置。” 见他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祁广子一阵火大,怒道:“跟你去哪?” “池州。” 皇甫笙听后皱起了眉头,他早听说隐剑山庄投靠了宁,看来李木一果然是卢维义派来的,目的自然是将祁广子收为己用。 犹豫半晌,他长叹一声,决定放弃收服祁广子,眼下他正有求于卢维义,没必要为了一个铸刀师和他犯难。 想到这里,他直接带着人悄然离开,以他的身份,可没闲工夫在这里观看什么刀剑比斗。 祁广子咬了咬牙道:“好,还是老规矩?” 李木一点点头:“对。” 语毕,双方各走出一名少年,身上都捧着一把兵刃,铸刀山庄的少年拔出兵刃,锐声道:“此乃蛟刃刀,长三尺二,重一斤四两。” 陆原望去,只见少年那把弯刀白中透绿,刀柄处印着蛟头纹印,刀身光滑如镜,一看便知是把利刃。 隐剑山庄的少年拔出兵刃,朗声道:“此乃升龙剑,长四尺一,重一斤六两。” 不等陆原多看那把长剑,两名少年便各握兵刃,“砰砰砰”的交击起来。 大约半柱香后。 两名少年依然对砍着,皆满头大汗。 陆原:“……” 马空明瞧出他的失望,在一旁解释道:“若是让两名武功高强之人打斗,自然会精彩一些,但武功内力可能影响到比赛公平性,所以才派出两名不会内力的孩子,最为公平。” 陆原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一旁的熊三却有些震惊,马空明刚才说话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恭敬,这是从所未见的事,这名青年男子究竟是何人? 又过了一会,“啪”的一声,在一次刀剑交击中,蛟刃刀断了。 第一场比试,隐剑山庄取胜。 一旁的武林人士纷纷抱怨: “他娘的,总算完了,老子眼睛都看花了。”一名黑衣男子说。 “可不是?洒家眼睛现在还觉得有两只星星在闪似的!”一名胖和尚笑骂。 “我说两位庄主,你们换上会武功的人吧,影响应该也不会很大才是。”一名长相斯文的武林人士建议。 考虑到围观这么多武林人士,李木一和祁广子对视一眼,终于决定换上两名武功强一些的门人比试。 如此一来,观赏性好看了许多,而且比赛速度也快了许多,没过一会,“啪”的一声,刀又断了,隐剑山庄再次取胜。 围观人群再次议论: “看来还是隐剑山庄厉害啊!”有人感叹。 “剑比刀强,用剑的也比用刀的强!”一名剑客得意道。 他这下犯了众怒,在场的刀客不少,顿时有人跳了出来:“他娘的,老子就是用刀的,你敢跟老子下场比比吗?” “有何不敢?”剑客冷笑一声。 这时,一名与祁广子交好的武林人士大怒道:“你们给我看清这里是哪!想找事情上别处去!” 那名刀客和剑客也不太敢得罪主人家,各自冷笑几声,回到人群。 李木一走到祁广子面前,微笑道:“祁兄,可还要继续第三场?” 祁广子目光显得有些疲惫,摆手道:“不必了,老夫跟你去池州就是。” 李木一感叹道:“老祁,你太顽固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的铸炼天份本不在我之下,但不愿意尝试新东西,将自己关在那间屋子里,如何能够进步?” 这话本是一番好意,但此刻听在祁广子耳里却充满着嘲笑的意味,他冷冷道:“老夫只答应跟你去池州,可没说愿意听你说教!” 第240章 宗师之境 李木一摇了摇头,说:“你收拾一下,我明日来找你。”说着便准备离去。 耶律景德见时机成熟,走出人群,拱了拱手道:“诸位英雄,我乃契丹商人,身上有一把契丹宝刀,今日不自量力,想挑战李庄主的宝剑,还望李庄主不要推辞。” 见他说话,熊三哪里还忍得下去,怒道:“屁的契丹商人,明明是契丹狗皇帝的儿子,怎么,刚杀了我帮帮主,就想来我中原耀武扬威吗?” 听到他契丹王子的身份,人群嘈杂起来,不过只有少部分人对契丹人怒目而视,这些人中大多数是北方人或者去过北方的人,而南方人反应平淡的多。 耶律景德皱着眉说:“不知这位朋友是何人?” 熊三理也不理他,手指着轩辕合,大声道:“轩辕合,你这个卖国求荣的狗东西,给我滚出来!” 他的话说到“滚”字时,一道气团向他脖子激射而来,不过却被另一道气团挡住。 发出气团攻击的正是轩辕合,他没有理熊三,目视着马空明道:“马兄,你已经不是黄河帮的人了,何必多管闲事?” 不少人愣住了,目光纷纷看向马空明,原来这名大汉是马空明啊,难怪熊三敢肆无忌惮的骂轩辕合。 马空明沉声道:“让他把话说完!” 另一名北方武林人见马空明在这,对轩辕合的忌惮之心少了几分,叫道:“我听说轩辕合因为一个契丹女人投靠了契丹人,杀了不少汉人,莫非真有其事?” 熊三吼道:“怎么没有,我们黄河帮帮主就是这杂碎杀的。” 这一下,就连南方武林人也嘈杂起来,武林中最看重忠义两个字,他们虽不会忠于朝廷,但都是忠于国家的,最恨卖国之人。 最重要的是马空明也在这里,轩辕合半步宗师的实力便没什么好怕的。 祁广子怒问:“轩辕合,你真做了契丹人的狗吗?” 那名契丹大祭司秀眉蹙起,微微抖了抖手,一枚银针向祁广子咽喉射去,忽然一柄长剑击飞银针。 出手的是李木一,他冷着脸道:“阁下出手便伤人性命,未免太过狠毒了吧?” 大祭司轻声道:“他该死。” 她说的也是汉语,比耶律景德还要标准一些。 就在这时,一名脾气暴躁的武林人见契丹人如此嚣张,怒喝一声:“妖女休得猖狂!” 举起一柄大锤就向大祭司砸去,然而随着他慢慢接近大祭司,动作竟然越来越慢,最后竟倒在了地上,嘴里流血不止。 就在这时,一道吸力从身后传来,他远离契丹女子后顿时不再吐血,回头一看,救他之人正是马空明,他拱手道:“多谢马王爷。” 马空明摆了摆手,目光冷冷的望向耶律景德。 此时的耶律景德脸上挂着微笑,契丹人最是好勇斗狠,在部落中经常有人斗殴致死,这在他们看来司空见惯,因此并不觉得大祭司刚才的行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身处异国,他相信有大祭司和轩辕合在,自己的安全不会有问题,就算惊动了唐国朝廷,他们也决不会为难自己,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就当看场好戏。 看到这名大汉诡异的受伤方式,一些胆小的江湖客顿时噤声,但更多的人对大祭司怒目而视。 陆原冷眼旁观,刚才他注意到那契丹女人摇了摇手上铃铛,莫非刚才的攻击和那铃铛有关系? 从耶律景德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些游牧民族生产力不足,便习惯于争斗劫掠,想和他们和平相处,用嘴巴是没用的,拳头才有用。 这一点,陆原从历史中早就深有体会,只要当你有了枪炮,他们自然热爱和平。 大祭司伸手指了指李木一和祁广子,淡淡道:“你们跟我走。” 语气简直就像使唤自家的小猫小狗。 祁广子怒不可遏,正要出手,却被李木一拦住:“你不要命了吗?那女人武功太可怕了,不是你我能对付得了的。” “对付不了又怎么样?当缩头乌龟吗?”祁广子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却也没有继续出手了。 李木一只要他不去送死就好,对他的冷嘲热讽毫不放在心上,转眼向马空明看去,见他正和轩辕合对视着。 李木一心中微觉不妙,对方有两个顶级高手,他们这边却只有马空明一个,其他武林人武功甚至都还没自己高,看来只有趁乱带着老祁逃走了。 就在这时,他浑身一抖,因为那名契丹女人向自己走过来了。 陆原急忙摇了摇李若真,道:“师姐,别打坐了,你师傅的朋友要被人欺负了!” 李若真睁开双眼,与陆原对视了好半天,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祁广子。 转目瞧去,果然见一名女子向祁广子走去,她转头向陆原问道:“师弟,我出手不要紧吗?” 陆原见她出手还会征求自己意见,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 李若真点点头,莲步轻迈,瞬间出现在李木一和祁广子前面,与大祭司对视着。 二人并没有多废话,直接开打,只见庭院中两道美妙的身影不断交错,以陆原的眼力,甚至看不出她们是怎么交手的。 旁边有武林人士瞧见李若真的招式后,立刻认出她身份,大叫:“白罗刹,是白罗刹!” 众人听到后皆欣喜若狂,另一人大声道:“就让这契丹妖女知道我中原女子的厉害!” 只可惜二人交手没一会,便迅速分开,原因无他,战场中间忽然多了两名男子,距离不足一米,正是轩辕合和马空明。 马空明沉声道:“轩辕合,江湖上好歹称你一声大漠孤侠,你这种行为对得起侠这个字吗?” 轩辕合冷笑一声:“那不过是旁人自作主张给我取的,我想做什么,我说了算,干他们鸟事!” “你身为一个汉人,却残杀汉人,这也是你想做的吗?” 轩辕合向大祭司看了一眼,柔声道:“那也没办法,她让我杀谁我便杀谁,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哈哈哈。”马空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取出腰间葫芦“咕噜咕噜”起来。 轩辕合望着葫芦,拳头握紧了起来。 就在这时,马空明瞬息而至,一拳向他击来,轩辕合握拳闪电般回击,两拳交击,轩辕合飞了出去。 不等他落地,马空明骤然出现在他上空,一脚踢下,轩辕合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躲过攻击,双脚刚一落地,便看到一只脚向自己横扫而来。 身子向后一躺,他闪过这一击,后背贴着地面向后滑动,又闪过马空明踩下的一脚。 他双手在地面一拍,身子凌空而起,面对马空明又攻过来的一拳,他爆喝一声,声音化作强大气流向马空明击去,同时一拳击出,这次总算将马空明击退了几米,他自己则向后飞了十几米,翻了个跟头,落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直到此刻他才有喘息之机。 他终于意识到马空明和自己并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围观之人。 人群轰然炸裂: “马王爷,杀了这狗东西!”祁广子大声道。 “马大哥,为杜大哥报仇啊!”这是熊三的声音。 “不应该再叫马王爷了,应该叫马皇!”一名武林人士激动道。 大祭司缓缓走到轩辕合旁边,看来准备和他共抗强敌,陆原见李若真没有过去帮忙的意思,问道:“师姐,你怎么不去帮忙?” 李若真目光有些复杂:“他好厉害,我不如他。” 陆原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马空明,他问道:“你的意思是他能以一敌二?” 李若真轻轻颔首:“他的真气正在发生变化,只要成功,他以后动手前就不用再喝酒,也不再受时间限制,就算是齐恒也无法击败他了。” 陆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涌起的喜悦之情,问道:“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失败?” “不会,不过之后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稳固一下。” 陆原点了点头,马空明的重要性远大于此行任务,他决定等会立刻离开宣州。 想到自己马上就多了名宗师级别的手下,他用力握住拳头,只觉说不出的畅快。 第241章 投河之人 场中的战斗已经无声无息的开始,情景却极为古怪,马空明和轩辕合拳脚不断交击,大祭司却围着二人跳起了舞。 看着大祭司的舞蹈,陆原只觉那道身影越来越美妙,心中忍不住对她生出爱慕之情,就在这时,手上传来一股暖流,他总算清醒过来。 斜眼一瞧,却是李若真拉住了他的手,她皱眉道:“师弟,那女人的舞蹈有古怪,别再看了。” 陆原心中一凛,向左右望去,只见那些围观的武林人士大部分都表情古怪,死死盯着契丹大祭司的身影,只有李木一等少数几人还保持着清醒。 那群契丹人也都是清醒的,耶律景德脸上已经看不到笑容,他实在想不到在中原随随便便碰到一个人,竟然能同时敌住大祭司和轩辕老师。 在辽国中,也只有被视作神明化身的首席大祭司摩罗能够做到这一点。 忽然,一声爆喝声从场中发出,众人听到这声音后都清醒过来,发声的是马空明,他和轩辕合各自分开到一边,大祭司也收起舞蹈,落在了轩辕合一旁。 马空明向大祭司看了一眼,沉声道:“你们萨满教的武学果然独树一帜。” 大祭司轻笑道:“阁下过奖了,阁下才是真正的勇士,将来若有闲暇,可来我大辽,我们契丹人最是敬仰像阁下这样的勇士。” “我会去的,不过是带着军队去,夺回被你们占领的土地!”马空明冷冷道。 “不错!” “说得好!” 旁边传来一阵叫好声。 大祭司摇了摇头,和轩辕合一起退回到耶律景德身旁,契丹王子冲着马空明拱了拱手,带着手下人快步离去了。 熊三见马空明没有阻拦,叫道:“马大哥,你怎么让轩辕合走了?” 马空明沉声道:“我现在需要稳固真气。” 熊三瞪大了眼睛,没听太明白,陆原解释道:“你马大哥已经突破到宗师境,现在需要稳固境界,否则前功尽弃,知道吗?” “宗宗师境?”熊三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马大哥终于踏出这一步了吗? 一旁听到陆原话的武林人士沸腾了: “天哪,马王爷真的进入宗师境了!” “太好了,我们中原又多了一名大宗师!” “马王爷,啊不对,马皇大人,听说您离开了黄河帮,不知您现在落脚在哪里?我们将来也好去拜见!” 马空明洪声道:“各位武林朋友都听好了,我和李姑娘如今都在徽安军节度使陆节帅帐下听用,以后谁敢去徽安府撒野,那就是和我马空明作对!” 眼瞧着这些武林人越来越兴奋,陆原急忙对马空明和李若真道:“我们快走吧。” “你不找祁广子了吗?”李若真问。 “不用了,祁广子既然被卢维义收服,我自有办法得到他。” 而且不仅仅是他,陆原心里补充了一句。 李若真没有再多问,和马空明一起跟在陆原身后快步离开,旁边武林人士依然追着问个不停,直到马空明大吼一声:“不准跟过来了。” 他们这才停下了脚步。 …… 徽安府。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新安江旁边的岸道上,车内一名女子透过窗帘,正欣赏着江面风光。 忽然,她注意到一道身影正站在江畔,女子正觉有些奇怪,却见那道身影直直向江中投了下去。 “啊!”女子惊呼一声。 她旁边的丫鬟道:“夫人,您怎么了?” 那女子尖叫道:“有人投江,快去救人!”说着大步踏出马车,提着裙子向江边跑去,由于走的太急,险些还摔了一跤。 女子手下的丫鬟和马车夫赶紧跟上,在女子指挥下,一名马车夫跳入水中,将人救了起来。 瞧见这名落水男子容貌,女子惊呼道:“是司马秀才!” 因救援及时,落水男并没有死,不过陷入昏迷,女子将他抬入马车,迅速向家中返回。 马车一路急行,在一间宅子下停下,只见府宅大门上写着“董府”两个大字,这名女子正是董远之妻,黄氏。 如今董远做了大官,黄氏自然不需要再出去卖鞋,但她毕竟出身贫苦,不像那些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喜欢坐着马车在城中闲逛。 而她口中的司马秀才是以前住她们家隔壁的一个读书人,和董远十分交好,两家关系不错。 不过他不像董远一样,肯拉下面子去卖鞋,结果一家人过的十分艰难,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了,便搬到姐姐和姐夫家里去住了,两家从此便少了往来。 黄氏向管家吩咐一声:“周管家,你去城西旺德街司马秀才家里,将他落水的事告诉他的家人,让他们赶紧过来一趟。” 她毕竟是有夫之妇,可不想让董远误会什么,连照顾司马秀才的事都交给下人去做了,自己回到房间,绣起了香囊。 周管家办事效率十分快,没过多久便带着司马秀才的老婆何氏来到府中,何氏先去房中看了自家相公,而后才在管家带领下在大堂见到了黄氏。 她咬着牙齿,跪倒在地:“民妇拜见夫人!” 黄氏急忙将她扶起,柔声道:“妹妹何必如此,你我以前相邻时的那段日子,姐姐可从来没忘呢。” “呜呜!”听到黄氏轻柔的声音,何氏眼泪唰的一下便落了下来:“姐姐,你可要为我家相公做主啊!” 黄氏眉头一皱,拍着她后背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姐姐说!” 何氏摇了摇头,泪如雨下道:“若只是难处,妹妹绝不敢烦劳姐姐,可这次我们夫妻俩真的是没办法了!” 黄氏凝视着她,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说!” “姐姐听说过新科举的事吗?” “当然听说了,怎么,和这事有关吗?” “是的。”何氏点了点头道:“我家相公自从听说新科举后,整个人都精神过来,这么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的那么开心,他每日都在家中研读诗书,报名参加初试那天,还笑着对我说一定能通过,谁知他回来后……” 说到这里,她用手捂着脸颊哭泣不止。 黄氏没有催促他,轻拍着她后背,柔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何氏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说:“相公那日回来后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我问他发生什么,他也不肯说,只说对不起我,我当时就明白他定然是初试没有通过,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一定是有人在害他!” 黄氏眉头皱得更深,徽安府的科举只有两场考试,初试和贡试。 她听董远说过,由于这次新科举需要录取大量官吏,因此初试的题目非常简单,只要读过几年书,头脑清醒的人都能通过。 她相信何氏的说法,司马秀才不可能通过不了,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想到这里,她问道:“妹妹,你相公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何氏用力点了点头,咬牙道:“这事我后来也想过,想来想去只有一人最有可能!” “谁?” “那人叫姜化山,和相公长的很像,曾想出五十两银子让相公替他考试,被相公拒绝后他还找到过家里来!” 黄氏猛吃一惊,想不到竟然有人敢舞弊,她问道:“如何替他考试?” 何氏低声道:“应该是让相公顶他的名字去考,他和相公真的长的很像,考试时监牢官也许不会认出来。” 黄氏拳头握紧,在大厅来回走了几步,道:“这事相公回来了我就和他说,你放心,他一定会还司马秀才一个公道的!” “嗯。”何氏低着头应了一声,显得并不是很有信心。 董远如今做了大官,再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脾气暴躁的董秀才了,也不知道现在的他还愿不愿意管他们夫妻俩的事。 其实当初董远升到主簿时,她就和相公说过,让他去找董远,可相公却说,董远若真还当他是朋友,就算不去找他,他也会亲自来拜访,若不把他当朋友了,去找也不过自取其辱。 后来董远官越做越大,却从来没找过相公,相公嘴上不说,情绪却越来越差。 再加上他们两口子一直寄居在姐姐家,时常受到冷言冷语,二人过的十分不快活,这才导致相公在断了科举之路后选择自杀。 何氏在大堂又坐了一会后,便去了相公房间照顾,黄氏则继续在大堂等待董远。 几个时辰过去,黄氏已做好饭菜,为了招待司马夫妇,今日的饭菜比平日要丰盛许多,这时下人来报,司马瑞苏醒。 第242章 代考舞弊 黄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等董远回来后再和他一起去看望司马秀才。 从时间上来看,衙门那边早就下衙,大部分官员现在应该都已经到家了,董远却依然不见身影。 对此,黄氏却并不奇怪,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知道自家相公永远都是衙门里工作最勤奋的一个,她是个有见识的女人,绝不会缠着相公叫他早点回家,反而对他十分骄傲,若非相公的勤奋,自家的生活哪会像现在这样美好? 又等了一会,大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黄氏起身迎了出去,果然见董远回来了,正和身边的周管家说着什么。 瞧见贤妻出门相迎,董远笑道:“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回太晚,让你等急了?” 黄氏摇了摇头,拉着他手臂进入大厅,轻声道:“相公,你还记得司马秀才吗?” “司马兄?”董远愣了一下,惊喜道:“我前阵子还打算去找他呢。” “那后来呢?”黄氏目视着丈夫。 董远抓了抓头,笑道:“后来一忙,给忘了。” 黄氏摇了摇头,责怪道:“你也是,如今都当上这么大的官了,也不知帮故人谋个差事做。” “那怎么行。”董远摆了摆手道:“如今陆节帅大开科举,广选官员,司马兄正可以走光明正道,何须走偏路。” 黄氏轻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这条正路根本走不通!” 董远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没有通过初试!” “这怎么可能!”董远惊道:“就算只读了几个月书,也基本上能通过,更何况司马兄?” 黄氏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今日我看到司马秀才跳江自杀,后来找来何妹妹询问后才知道他没有通过初试,我觉得可能是有人害他。” “投江?”董远惊呼一声,叫道:“就算有人害他,他也不必寻死啊!” 黄氏叹了口气,相公有时候就是太马虎了,他哪里知道司马秀才他们如今过的有多糟糕。 “我就问你,这事你管不管?” “当然管。”董远毫不犹豫。 就在这时,门外蹒跚着走进一人,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董远,而后弯下身躯,郑重行了一礼。 这人正是司马瑞,董远家并不大,他一回来司马瑞就听到动静,和妻子悄悄躲在门外,听着董远夫妻谈话。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董远,向他致歉。 董远见他摇摇晃晃的,显然还没好全,赶紧扶住他道:“司马兄,你何必与我这么客气,好好去休息,我这就去帮你调查清楚情况。” 他是个急性子,说着快步便离开了大厅。 黄氏只好揽过招待客人的工作,招呼两人坐下,让丫鬟上茶。 闲谈之中,何氏问起董远当官的经过,安静坐在一旁的司马瑞耳朵也竖了起来,显然对此事颇感兴趣。 “这事还要从相公出去卖鞋说起……”提起往事,黄氏不胜唏嘘。 她将董远卖鞋时遭到祁老三非难,后来碰到陆节帅和展元相助的事说了,就是这么一次见面,展元和董远的人生都发生了巨变。 司马瑞听的艳羡不已,早知如此,他当年就应该和董远一起去卖鞋! 没过多久,董远踏着急步回到了家里,一脸的沉重。 黄氏给他倒了杯水,问道:“情况如何?” 董远一口将水喝干,擦了擦嘴道:“是鲁直将司马兄的名字划去的,他是张德仲老大人的学生,是这次科举的阅卷官,事情恐怕有些麻烦了。” 司马瑞脸色变了变,鲁直是徽安府极出名的人物,也是徽安府不多的几名进士之一,官职虽不如董远高,但在士子中极具声望,不是董远能轻易招惹的人物。 而张德仲更不得了,他的名字全府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整顿吏治的事也时常被传唱,再加上他官职比董远高,更不是董远能惹得起的人物。 当初司马瑞拒绝姜化山时,对方就威胁说背后有人,若是敢拒绝他,就让他过不了初试。 他初试没通过时就知道姜化山所言非虚,只是现在才知道他背后的靠山是多么巨大。 站起身,他拱了拱手,苦笑道:“那这事便算了吧,我……我走了。” 董远一把拉住他,没好气道:“什么算了?你不想参加科举了?” 司马瑞咬了咬嘴唇道:“鲁大人是进士出身,张大人位列少尹,是董兄的上级,董兄不必为了我拿前途冒险。” 董远大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再说了,我说的麻烦是解决科考舞弊有些麻烦,这事我刚一去过问,贡院那边就说搞错了,你的名字已经又加上去了,过几天就能参加正式考试。” 司马瑞又惊又喜:“真的吗?那张大人和鲁大人那边?” 董远冷笑道:“你不了解徽安府官场情况,鲁直不过是个刚来的,若是他真参与这事,我亲自办了他!” “至于张德仲大人,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参与此事,不过就算他真参与了,那也不必害怕,陆节帅眼下虽不在节度府,但能制衡他的人大有人在,我们可以去找负责商业的孙少尹和负责军队的秦将军,她们都有能力解决这事。” 说到这里,他露出凝重的神色,道:“现在就怕他们到时候一口咬定弄错了,却是空口无凭,拿他们没办法。” 司马瑞可不在乎那么多,只要自己能参加科举就行,他开口道:“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不行!”董远摆了摆手,郑重道:“他们都敢在科举徇私舞弊了,再不拔出这些毒瘤,迟早要坏大事。” 司马瑞暗叹了口气,有些担心董远斗不过别人,他要是输了,自己必将失去考试的机会,但董远毕竟是为自己出头,他也不好再相劝。 想到这里,他向黄氏看去,指望着她劝劝董远。 恰好此时黄氏朱唇微启,道:“相公,你自己在这里瞎想也想不出主意,还是赶紧去找孙小姐或秦将军吧!” 司马瑞瞪大了眼睛,随即失笑着摇了摇头,这对夫妻还是老样子,董远仍旧是个暴脾气,经常得罪人,黄氏却永远都在背后支持着他。 话虽如此,见他们没有因为当官就改变,他还是有些欣慰的。他却没有意识到在自己身后,同样有一个默默支持着自己的女人。 “好,那你们先吃饭吧,不必等我了!”董远说着便要出门。 “等等!”黄氏急忙拉住他,去厨房取了张饼递给他,说:“先垫着,我在家等你回来!” 董远接过面饼,含糊道:“那我去了。” …… 孙少清小院。 听到董远求见后,孙少清放下手中工作,在客厅接待了他。 “董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董远恭敬行了一礼,道:“冒昧打扰,实在是有一件紧急之事。” 说着,他将新科举有人代考舞弊的事说了。 孙少清柳眉一竖,冷冷道:“好大的胆子,原哥如此看中的科举,他们竟然还敢捣鬼,这事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吧。” “是。”董远没有再多说,告退离去。 在这位未来的节度使夫人面前,他还是十分守礼的。 在房间来回走了几步,孙少清吩咐道:“兰儿,备车,我要去一趟军营。” 很快,孙少清坐着马车来到第一军军营,将情况向秦幽谕说明。 “这事既然牵连到张老先生,还是等陆郎回来,让他决断吧。”秦幽谕悠悠道。 孙少清站起身道:“姐姐总是这么谨慎,依我看,直接将张大人、鲁直和那个姓姜的书生与姓司马的书生叫来对峙一下,我相信必有收获!” 秦幽谕笑着走到她旁边,将她又按回椅子上,轻声道:“张老先生毕竟是对徽安府有功之人,咱们若是仅凭一面之辞就喊他过来问话,只怕会寒了人家的心!” 孙少清娇哼道:“依我看,他那个弟子肯定是有问题的,他脱不了责任,有过则罚,这不是原哥一直强调的吗?” 第243章 归德诗会 因为张德仲用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这帮人能力虽有,但不太瞧得起其他官员,觉得他们都没什么文化,孙少清对此早有耳闻。 她自己就是商女出身,也在被瞧不起之列,因此暗中非常不满,连带着对张德仲也有些不满了。 秦幽谕道:“有过确实要罚,但也得先找到确凿证据,若是将人叫来,鲁直抵死不承认,张老先生心中必定会留下根刺,就算将来真证明鲁直有罪,这根刺也无法消去了。” “不满就不满。”孙少清哼道:“咱们徽安府又不是离了他不行!” 秦幽谕摇头道:“行了,别说这些孩子话了,陆郎要成就大业,必须有更多的人才才行,要想人才来投,对待人才的态度最为重要。” 孙少清撇嘴道:“你总有那么多道理,我觉得只要有原哥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幽谕知道她其实已经认同自己的话了,只是嘴上不愿服输,她笑道:“好了,天色不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等陆郎回来,我们再和他慢慢说这事。” “嗯,姐姐也早点休息。”孙少清应了一声,向帐外行去。 …… 归德县。 一间古色古香的酒楼中,四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聚在一间雅间饮酒。 在徽安府,归德县与开化县齐名,都被称为才子之乡,整个徽安府的才子,大部分都在这两个县城。 开化县最出名的自然是李子谦和张德仲,而归德县虽没有名声能与他们匹敌的人物,但县内的归德诗会,在整个江南也颇具名声。 这四人便是归德诗会的四名副会长,酒楼虽雅,佳酿虽纯,但四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 默然许久后,四人中穿白衣的男子开口道:“如果会长不与我等一同抵制此次科举,只怕会前功尽弃。” 另一名面色冷峻的绿衣男子冷冷道:“那也未必,他苏轻哲也不过一个人。” “唉。”绿衣男对面的一名蓝衣男子叹了口气,他柔和的五官此刻露出哀伤的神态: “会长一向与我们同进同退,当初安化军要打过来时,许多同窗都逃走了,只有会长与我们一同留下,这才让诗会得以幸存,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去参加这次科举。” “可不是吗?”最后一名身穿月牙色圆袍的男子开口道:“节度使大人开科举我们并不反对,但他对科举的几项改动,显然是在降低我等读书人的地位,我们对他不离不弃,他却丝毫不把我们放在心上,我们又何必再为他效力。” 白衣男沉吟道:“我记得新科举的消息刚出来时,会长和我们一样,也是抵制的,也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 绿衣男冷冷道:“听说他去了一趟徽安府,也许和此事有关。” 他们四人家境都不错,不过唯有绿衣男家中有人在归德县为官,因此他的消息一向最为灵通。 蓝衣男子又叹了口气,道:“会长的脾气我们都清楚,他决定的事不会轻易受别人影响,此事看来已成定局。” 绿衣男猛的站起身,道:“我已打算离开归德,前往金陵,为明年的科举做准备,你们谁愿与我一同前往?” “我!” “我也去。” “算我一个。” 三人都没有拒绝。 而同一时刻,四人嘴里的苏轻哲正在家中挑灯夜读,为新科举做准备。 宣州。 陆原三人离开铸刀山庄后,径直向徽安府而行,行进速度并不太快,用了两天时间才回到徽安府,这期间马空明稳固了真气,正式踏入宗师境界。 回到节度府时已是下午时分,与李若真和马空明分开后,陆原进入后宅,转了一圈后发现除了站岗的士兵外,整个后宅一个人没有。 他知道苏流莺和陆雨瞳应该都在书院,只是没想到锦儿和鱼儿也不在家,向一名亲卫问起,才知道二人去寺庙上香了。 他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而后向二堂而去,打算处理一下这几天积压的公文。 刚埋头工作没一会,秦幽谕便到了。 她打量了陆原几眼,走到陆原旁边,笑道:“这次出去玩的开心吗?” 陆原放下笔,微笑道:“还不错,这次发生了几件有趣的事,我和你说说。” 说着将庆王遇刺、契丹王子和刀剑争雄的事说了。 “……拜此次之行,马将军成功迈入宗师之境,看来有时候这样出去走走还是很不错的。” “你是不是还想出去?”秦幽谕十分敏锐。 “我答应了一个人,说好要去杭州找她的,所以不能失约。” “是不是女人?”这句话秦幽谕在嘴里咀嚼半天,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双目一垂道:“眼下情势并没有稳定。” “我知道。”陆原望着他眼睛道:“你放心,只有等徽安府和睦州完全没有战事了,我才会去做此事。” 秦幽谕与他对视片刻,轻声道:“你可不能只把目光放在外面。” 陆原听出秦幽谕意有所指,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秦幽谕微微颔首,道:“前几日孙妹妹告诉我一件事,有考生威胁其他考生替自己代考科举,对方不答应,那名考生竟神通广大,让对方没有通过初试。” 陆原心中一沉,秦幽谕话中意思很明白,对方身后必然有靠山,而且官职可能还不低,极有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脑中将徽安府官员全部过了一遍,问:“是不是秦礼?” 秦幽谕摇了摇头,道:“是吏曹参军鲁直,他是张德仲的学生。” 陆原对鲁直印象并不深,隐约记得是名十分严肃的中年人,但他万万想不到这事竟然牵扯到张德仲。 在他眼中,张德仲和纪阑都是清廉明事理的老者,再加上二人年纪又大,性格已经稳固,陆原对两人一向十分信任,实在难以想象张德仲会徇私舞弊。 默然许久,陆原问道:“你觉得张老先生会做这种事吗?” 秦幽谕抱着胸,坐在书桌上道:“我认为存在这种可能,他究竟知不知情,还无法确定。” 陆原站起身走了几步,又问:“这事没有声张吧?” “那是自然。” 陆原颔首道:“原本我便打算化名去参加科举,正好可以暗中调查此事?” 听陆原要参加科举,秦幽谕微吃一惊,她还是第一次听陆原提及这事,想了想,她开口道:“许多百姓都认识你,化名的话恐怕不行,你莫非有什么主意?” “眼下还没准备好,到时你就知道了。”陆原神秘一笑道:“对了,你说的那名代考之人叫什么?” 秦幽谕横了他一眼,道:“那人叫姜化山,威胁的是一名叫司马瑞的人。”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进入书房,拱手道:“节帅,有池州书信传来。” 陆原接过一看,神色渐渐凝重,原来唐国李弘翼已集结五万大军,正向池州进军,卢维义派人向徽安府军求援,希望一同伏击唐军。 陆原看完后将书信递给秦幽谕,冷笑一声道:“卢维义真当咱们是冤大头了?唐军都没到就给他派援兵?” 他手下兵力虽越来越雄厚,对他来说却是却十分的宝贵,自己只有两州之地,不可能与唐国拼消耗,所以他绝不会派士兵千里迢迢去和唐军野战。 秦幽谕迅速扫视完内容,轻声道:“李弘翼此人骁勇善战,手下又有五万禁军,卢维义此人喜欢兵行险招,想去伏击他不足为奇。不过他若被剿灭,对我们也有不利影响,我们可以给他些物资和防御器械,劝他死守城池。” 陆原微笑道:“可以,正好我想找他要两个人,正好用这些器械和物资与他交换。” 说着,他取过一张纸,写下一封回信。 第244章 借势要人 池州。 卢维义正在自己的营帐内研究着地图,忽然,一名士兵进帐报告:“节帅,门外李木一求见,他说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将铸刀山庄收服。” “知道了。”卢维义随意摆摆手道:“让他下去休息吧,对了,有没有徽安府那边的消息?” “还没有。” 卢维义点了点头道:“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士兵领命而出,对门口等待的李木一说:“节帅让你们先去好好休息。” 祁广子听后感受到自己和李木一并不受重视,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李木一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去。 二人一同回到池州城一座大宅,这是卢维义赏给李木一的,隐剑山庄所有门人如今都住在这里。 大堂内,祁广子冷笑道:“我真搞不明白,这里哪里比得上你的隐剑山庄?你好好的庄主不当,非要来这里给别人做事?” 李木一斜视了祁广子一眼,淡淡道:“你还是这么天真,如今兵祸已至,你以为不去理它,它就不会来找你吗?” 祁广子强自笑道:“我可没见到什么兵祸,你来找我前,我的铸刀山庄不也好好的吗?” “自欺欺人。”李木一握着茶杯徐徐道:“自从宁国候冯延庭一死,宣州便失去了安宁,徽安府或者吴越国随时可能攻打过来,就算他们不来打,你没发现盗匪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吗?谢温的大军来之前,我可是听说你把山庄封闭了一段时间。” “那只是暂时的,现在不也好了吗?”祁广子嘴硬道。 李木一握着茶杯旋转:“你错了,宁国候死之前的安宁才是暂时的,乱世不结束,真正的安宁永远不会到来。” “哈哈哈……”祁广子大笑几声:“你可别告诉我,你想说自己要结束乱世这种蠢话吧?跟着卢维义那种货色,我看你早晚要跟他陪葬。” 李木一急忙起身,将大堂房门关上,转头冷笑:“你这种只知道躲在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蠢货又懂什么?卢节帅可比冯延庭强多了,若说天下间有机会结束这乱世的人,他必定算一个。” “他算个屁!”祁广子大骂道:“我是没见识,但我有眼睛,进池州城后,那些百姓脸上的表情你没看到吗?宣州都比这里强一百倍,至少大家还活得像个人!” 李木一低着头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守住唐军的攻击,卢帅自然会恢复民生。” “你这才是自欺欺人!”祁广子瞪眼道。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管事敲门而入,道:“老爷,卢节帅请您和祁庄主过去一趟。” “知道了。”李木一摆了摆手,站起身向门外而去,祁广子受于诺言,只好跟着他去了。 营帐中,卢维义看着手中书信,脸色铁青。 他好不容易得到两个打造兵器的人才,陆原竟然开口就想要过去,实在是欺人太甚,就算他帮过自己,也不能这样抢人吧! 一旁的谢让劝道:“节帅,您别生气,眼下应以大局为重,陆原既然要人,咱们给他就是,左右不过就是两个打铁匠。” 自从两家结盟,他和许达便被陆原放了,眼下池州危急,他并不希望自家元帅因为小事得罪了徽安府。 卢维义怒道:“事情虽然不算什么,但他这种态度本帅很不爽,他是不是以为吃定我姓卢的了?还有李木一和祁广子那两个混蛋,肯定是见本帅势微,这才投靠了徽安府,不然陆原哪里知道他们两人。” 许达沉声道:“节帅,眼下唐军将至,我们决不能再破坏与徽安军的关系,如今只能暂且忍耐了,而且陆原也不是空口要,也拿出了东西与我们交换。” “不过是点点物资和二十台连弩,这算什么交换?”卢维义瞪眼道。 就在这时,手下汇报,李木一和祁广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卢维义冷冷道。 “是。” 二人到了营帐,向卢维义见礼,祁广子表现的十分倨傲,斜着脸随意的拱了拱手。 卢维义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见他这态度,更加恼怒,冷冷道:“怎么,莫不是以为投靠了徽安府,就可以将本帅不放在眼里了?” 李木一吃惊道:“卢帅,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从可说起?”卢维义冷笑一声:“就从徽安府找我要你们两人说起。” 祁广子怒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是吗?那姓陆的为何点名要你们两人?”卢维义斜睨了他一眼,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表情。 谢让在旁边叹了口气,自从邓玄离叛离后,节帅的疑心病便越来越严重了。 “我知道了!”李木一惊呼一声,道:“前几日我去和老祁比试时,马空明也在场,他现在在徽安府效力,说不定是他将此事告诉徽安府陆节帅的。” 谢让在一旁劝道:“节帅,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徽安府愿意提供云弩和其他物资作为交换,属下见过云弩的威力,用来守城确实是利器,所以属下以为徽安府那边应该没有恶意。” 卢维义长吐一口气,摆手道:“既然陆原想要你们,那你们就过去吧。” “我……我知道了。”李木一神色有些复杂。 被人这样当做礼物相送,让他深感屈辱,但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听说徽安府兵强马壮,粮多钱广,势力远在卢维义之上,去那里的话对隐剑山庄的前途也许更加有利。 祁广子心情比他要好一些,他十分讨厌池州,只要不待在这里,去哪里都行。 第二日,李木一轻车简从,和祁广子先行前往徽安府。 隐剑山庄家业毕竟不小,其他门人需留下来做迁居准备,祁广子也写了封信,让宣州铸刀山庄的门人收拾好后,不用去池州了,直接进入徽安府。 二人双骑快行,走的官道,才刚靠近徽安府边境,便感觉到路上行人多了许多,等入了徽安府境内,更是见到完全不同的气象。 经过某个村庄时,李木一看到一名俊秀少年骑在牛上看书,上前问道:“小兄弟,请问此处是何地界,距离祁门县城还有多远?” 那少年微笑道:“此处是小河村,前行二十里就是祁门县城了。” 李木一道了声谢,见此子仪表不俗,谈吐间也是一派从容,心想徽安府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地,被人当礼物交换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之后,二人进入祁门县城,在城内待了一晚,李木一发觉此城民风彪悍,城中武行极多,街上还能看到有人摆擂。 他心中十分欣慰,像他这种江湖人,最喜欢这种崇武的氛围。 第二日中午,二人赶到休宁县。 这里比祁门县还要繁华,不过却是一个商业县城,城中随处可见商人,李木一并不喜欢这座城市,和祁广子穿城而过,又行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徽安府。 …… 节度府内。 陆原望着眼前这名自称建安军的男子,表情十分古怪。 建武军居然也要谋反!还要找自己借道,该说不愧是五代十国时期吗?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却是极好的事,眼下唐国是他最大的敌人,唐国越弱,徽安府就越安全,他没理由不答应。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对方借着借道的幌子,想要攻打徽安府,不过建安军实力远不如徽安府,而且自己可以借个偏道给他们,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想了想,他开口道:“贵使不妨先在徽安府住下,此事我会考虑。” “那就多谢陆节帅了。”矮个子幕僚拱手告退。 陆原在书房内埋头工作了一会,一身女武服的秦幽谕走了进来,见屋内没人,她走到陆原身后给他按摩着肩膀,嘴里说道:“陆郎,你不是说今天要来我军营瞧瞧吗?怎么没来?” 陆原拍了拍额头,赔笑道:“不好意思,忘了。” 这段时间秦幽谕改善了练兵之法,将陆原的练兵法和自己的取长补短,融合出一套新的练兵之法,陆原听后当即便说要看看。 秦幽谕微笑道:“就知道你忘了,所以我只好过来请你咯。” “好,咱们现在就去。”陆原微笑道。 刚站起身,门外走进一名亲卫,禀告道:“节帅,董大人和袁大人求见。” “呃……让他们进来吧。”陆原没办法,只好又坐了回去,秦幽谕退后了几步,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等二人进门后,陆原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袁弛恭敬道:“节帅,科举初试已经结束,再过七日便是正式会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他被张德仲举荐为科举主考官,来这里是做汇报的,董远则是顺道跟过来瞧瞧。 第245章 唐军袭来又是池州 董远偷偷瞧了秦幽谕和陆原一眼,心想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姜化山的事了,为何却一直没动静? 这种事,他自然不会问出口,他性子虽急,但绝非笨人,知道节帅没有声张此事,定有用意。 在他思索间,袁弛将一份名单放到陆原桌前,开口道:“这是初试通过者的名单。” “好,我晚些时侯会看的。” 袁弛问道:“节帅,不知考题上是否有什么要求?” 陆原沉吟片刻,答道:“考题不用你们出了,我会让各个书院中选几名夫子,由他们负责考题。” “是,那属下告退了。” 官学的人确实在这方面更擅长些,袁弛并没有过多联想。董远却敏锐的察觉到节帅对袁弛似乎有些不信任了。 不对,不仅是对袁弛,而是对负责科举的整个班子。 离开书房后,董远在袁弛脸上凝视片刻,开口道:“袁大人,我有件事想不通,想向袁大人请教一下。” 袁弛微笑道:“董兄客气了,有什么事不明白,尽管问。” 董远沉声道:“我最近听说袁兄将科举的事都甩手给鲁直了,不知这是何意?” “这有什么不妥吗?”袁弛皱眉。 张德仲虽然举荐自己为主考官,但与自己言谈时,隐隐暗示让鲁直负责此事,他自然不好驳对方面子。 所以他打算自己挂个名就行,反正到时候考中的考生都相当于他的学生,他也不吃亏。再加上鲁直是进士出身,某种意义来说,他确实比自己更适合主持科举。 董远目光在他脸上盯了许久,摇了摇头,拱手离去。经过刚才的试探,他觉得袁弛应该对舞弊之事不知情,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有不察之罪。 袁弛以前与李文诚等人狼狈为奸,董远最恨李文诚,连带着对董远也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开口提醒他。 书房内。 陆原将名单压在桌子上,站起身,和秦幽谕准备出门。刚走几步,亲卫又来传报,蒙孝求见。 陆原对秦幽谕歉意的笑了笑,秦幽谕微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对二人来说,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蒙孝进门后,看了秦幽谕一眼,开口道:“节帅,属下想告假几天,将岳丈一家从杭州接到徽安府来。” 陆原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他是怕与吴越国开战后伤及到娘家人,他十分理解蒙孝的心情,开口道:“好,那我给你一个月假期,你尽快把此事办了吧?” “多谢节帅,那属下告退了。”蒙孝拱手道。 他才刚离开,亲卫又来汇报,李木一和祁广子求见。 陆原摸了摸额头,看了秦幽谕一眼,道:“你去和他们说,就说我明日再见他们!” “是。”亲卫领命就要告退。 “慢着。”秦幽谕急忙喊住他:“让他们进来吧,陆郎现在就见他们,对吗?”说着对陆原眨了眨眼。 陆原笑了笑:“对,让他们进来吧。” 李木一和祁广子在亲卫的带领下进入书房,马空明也跟了进来,他如今是亲卫军副统领,这种外客求见,他一般都会陪同一旁,以防不测。 “拜见陆节帅。”二人低着头行礼。 陆原微微一笑道:“两位,又见面了。” 祁广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当看到陆原面容后,先是有些困惑,接着惊呼道:“你……你是……” 听到祁广子声音,李木一抬头一看,猛吃一惊,原来当时和马空明和白罗刹一起的那名男子竟然就是‘徽安军节度使’陆原! “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陆节帅恕罪。”李木一跪拜。 祁广子跟着叩拜道:“草民也是,接待不周,还望见谅。” 他见了徽安府气象后,对这里印象极佳,如今得知堂堂节度使竟然屈尊到过自己庄上,他觉得对方很给自己面子,自然回以尊敬。 陆原起身将二人扶起,道:“两位先生不必多礼,此次冒昧相请,两位莫要怪我才是。” “草民不敢。”二人齐声道。 陆原回到椅上坐下,秦幽谕分别给二人搬了张椅子,陆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道:“两位先生都是当世铸铁大匠,我有一事想向二位请教。” 若是旁人说他们俩是铸铁的,只怕两人立刻翻脸,但陆原身份不同,两人都知道他看中的不是自己铸刀和铸剑的技术,而是单纯铸造武器的技术。 “请教不敢当,陆节帅请尽管问,我等知无不言。”李木一道。 “不错,我等知无不言。”祁广子附和。 陆原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不知你们能不能打造出那种圆形的空心铁管?”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李木一摸着下巴沉思不语,祁广子想了想,开口道:“老夫虽没造过,但只要给我时间,老夫有信心能造出来!” “好!”陆原拍了拍手道:“那我便聘请两位到工兵院做事,二位就专门负责研究生产冶炼钢铁的技术,造出本帅需要的东西,两位可愿意?” “我愿意。”祁广子道。 “草民也愿意。”李木一恭声道。 陆原十分满意,微笑道:“很好,那你们明日就来衙门,自有人给你们安排好一切。” “是,那我等告退。” “稍等。”陆原叫住二人,正确来说应该是叫住祁广子,他说道:“祁先生,我听说你会易容之术,不知可有此事?” 祁广子点头道:“是的,草民易容术学自家父,不过只学到了些皮毛。” 其实他家传的易容术十分高明,只不过祁广子父亲死后,他便钻研的少了,五年前比试输给李木一后,更是再没碰过。 李木一插口道:“不知陆节帅为何问起易容术?” 陆原道:“我想易容去做件事,莫非李先生对易容术也有涉猎?” 李木一微微一笑,道:“在下的易容术比祁兄要熟练那么一点,陆节帅若是信得过在下,可由在下为陆节帅易容。” 他和祁广子源自一门,上一辈也传过易容术,而且他的易容术比祁广子高明许多。 祁广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闷头不语。 陆原微笑道:“那如此有劳李先生了,过几天,我便派人请李先生到府上为我易容。” “草民领命。” 离开书房后,李木一十分高兴,没想到祖传的易容术竟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想了想,他向带路的衙役问:“这位差爷,不知工兵院是什么所在?” 那衙役不耐烦道:“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祁广子皱了皱眉,对此人态度甚为不悦。 李木一却毫不在意,微笑道:“是这样的,陆节帅安排我二人在工兵院办事,所以想了解一下。” 那衙役一惊,脸上立刻多了些笑容,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两位先生可就走运了。”说着将工兵院简单介绍了一下。 李木一惊喜道:“也就是说我二人被任命官职了?” 是官是吏还不一定呢,衙役暗笑,嘴里说道:“应该是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是工兵院的吏员也是个不错的差事,谁都知道节帅最重视工兵院,进了那里,前途那是妥妥的,顿时从嘲笑变成羡慕。 …… 池州城。 卢维义在大堂内来回踱着步子,周围的将领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没过多久,一名军士快步进入大堂。 所有人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那名军士急道:“大帅,唐军行军速度极快,已过了抚湖,到了池州地界。” 卢维义心中一沉,缓缓坐在台阶上,一语不发。想到唐军专门挑自己打,丝毫不管徽安府、朗州和清源,他便一阵烦躁。 贾武急道:“卢大哥,赶紧决定吧,是去铜陵驻守还是死守池州城!” 铜陵是池州门户,去那里驻守的话,守城难度比较大,但能保全池州其他县城。 如果死守池州城的话,便等于放唐军进来,放弃其他县城,宁将会困守一城。 卢维义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只见大部分人都六神无措的望着自己,唯有许达还保持着几分镇静。 “许达,你怎么看?”卢维义低沉着声音问。 第246章 坐收渔利 许达凝声道:“属下以为眼下就算去铜陵也来不及了,疲倦之师如何能守城?不如以逸待劳,死守池州城。” “守的住吗?”卢维义眼睛瞪的极大。 许达不敢与他对视,视线注视着地面道: “属下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守住,但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徽安府的云弩威力十分巨大,只要运用得当,再加上池州城远比铜陵城坚固,我相信我们守下的机会很大,只要唐军久攻不下,到时后形势必然会发生变化。” 卢维义腾的站起身,他已听谢让提过这种连弩,见许达再次提及,问道:“那东西到哪了?” “二十架连弩昨日便到了池州,估计明天能到。” 卢维义咬牙道:“好,那咱们就死守到底,我就不信他李弘翼一直耗在我这里了。对了,你等会率一千人去接应下徽安府送连弩的人,以防出现意外。” “是。”许达拱手。 “军需官,城中军粮能坚持多久?”卢维义问。 一名军士上前几步,恭声道:“最多可以坚持五个月!” “不行,太少了!”卢维义不满道:“继续向百姓征粮!” 许达急忙道:“节帅,这个月已征了好几次了,百姓那边恐怕已经征不到粮了,若是强征,只怕引起民变!”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卢维义双目赤红。 许达低着头不语,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城中粮商都跑光了,池州周围尽是强大势力,就算去抢,也没地可抢了。 贾武道:“依我看,咱们可以找徽安府要,他们手上粮食多,而且应该也不希望咱们被唐国剿灭。” 谢让叹道:“就算如此,他们也绝不可能平白无故送粮给我们,你真当陆原是做善事的吗?” 卢维义知道谢让说的没错,他和陆原的同盟关系并不牢固,更何况自己之前还攻打过他。 虽然陆原也许不希望自己被唐军灭掉,但这对他来说其实也没那么紧要。 他最近听说徽安府在招兵买马,迅速扩大实力,就算唐军真的打下池州,想再拿下徽安府的话,基本上很难做到。 而且唐军也有可能不去打徽安府,继续南下打朗州和清源,毕竟清源才是唐国的心腹大患。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进入营帐,道:“节帅,有名自称建安军的人求见。” 建安军? 卢维义愣了一下,道:“让他进来!” 很快,在那名军士的带领下,皇甫笙手下的高个心腹进入营帐,在营帐打量一眼,他心中一惊。 只见帐中武官个个如狼似虎,仿佛野兽般看着自己,特别是一个宽额阔脸的男子,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正死死盯着自己。 “我……我代表我家少帅,向……求见卢节帅!”高个心腹惊慌道,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进了狼窝。 额宽脸阔的男子狞笑道:“我便是卢维义,你们家少帅找我何事?” 高个心腹左右看了一眼,硬着头皮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想和卢节帅单独交谈!” “哦?”卢维义冷笑一声,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他表面一副不在意模样,心中却暗暗吃惊,建武军少帅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还要自己屏退左右? 众人告退后,高个心腹压低声音道:“卢节帅,我家少帅想向贵军借道!” “借什么道?”卢维义愕然道。 高个心腹声音压的更低:“我家少帅想自立,但恐距离金陵太近,所以想借道去信州……” “哈哈哈!”卢维义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你当本帅是傻子?李弘翼以为这种愚蠢的计谋,就能让我上当不成?” “……” 高个心腹默然片刻,开口道:“卢节帅多虑了,我们少帅真的只是想借道而已,绝无他意。” 卢维义皱眉思索起来,细细一想,对这事倒信了几分。这倒不是相信了高个心腹的说辞,而是想到以如今自己的形势,建安军借不借道根本不必问自己,李弘翼也没理由多此一举。 意识到对方真的要借道,卢维义双目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笑道:“怎么,你们少帅也想割据一方不成?皇甫晖那个老东西同意吗?” 高个心腹淡淡道:“这事我家少帅自有办法,卢节帅只说借不借吧!” 卢维义哈哈一笑道:“当然行,你们造反对老子又没坏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卢维义微笑道:“如果你们要借道就要快,我只给你们十天时间,过期不候!” “卢节帅这是什么意思?”高个心腹有些困惑。 卢维义冷冷道:“我就这一个要求,你回去告诉你们少帅就是。” 高个心腹沉吟片刻,点头道:“我会将这事告诉我们少帅。” “贵使慢走,本帅军务繁忙,就不送了!” 等高个心腹走后,营外卢维义手下将士纷纷进入营帐,问起此事,卢维义淡淡道:“贾兄弟、谢兄弟和许兄弟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等帐内只剩四人时,卢维义这才将建武军借道之事说了,贾武惊道:“卢大哥,你怎么不趁机找他们要粮?” 卢维义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谢让得意一笑,道:“贾将军看来还不明白节帅的用意啊!” “你知道?”贾武没好气道。 谢让收起笑容,不客气道:“不错,节帅这一招可以说十分精妙,只要成功,眼下危局必解!” “到底是什么用意,你他娘的快说啊!”贾武显得十分暴躁。 谢让笑道:“很简单,等建武军离开宣州后,宣州必然不设防,咱们便回宣州去!” 贾武愣了好半天,拍着脑门道:“着啊!只要去了宣州,唐军便扑了个空,不过他们不会又追过来吗?” 谢让此刻很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质,淡淡道:“当然不会,不论是朗州、徽安府还是清源,都比我们威胁更大,他不可能劳师动众,又回头来攻打我们。” 卢维义心中确实有这打算,不过心中也不是特别有底,听谢让这么一说,觉得这一招似乎真的可行,脸上慢慢露出微笑。 忽然,他注意到许达神色忧虑,问道:“许兄弟,你觉得不行吗?” 许达低叹道:“节帅,建武军不可能只找我们借道。” 卢维义一愣,立即明白了,不错,建武军很可能还找徽安府借道,而且他知道,陆原一定不会反对,如此一来,自己要求他们十天内借道的条件,他们一定不会答应。 许达补充道:“而且如果我是建武军,必定不会急着叛唐,他肯定会先瞧瞧李弘翼和咱们还有徽安军的战况如何,如果李弘翼赢了,他很可能会把这念头藏起来。而只有咱们赢了,他才有胆量迈出造反的一步!” 卢维义一屁股又坐在了台阶上,望着地面怔怔出神。 …… 宣州,建武军节度府。 皇甫晖正在大发脾气,女儿最近回信说时常被齐王殴打,已萌生自尽的念头,他怎能不怒! 皇甫凝从小就是他的心肝宝贝,长的十分可爱,人也聪明伶俐,在皇甫晖心中,对她的关爱丝毫不比自己的长子皇甫笙低。 想到她现在所遭受的折磨,皇甫晖哪能受得了! 皇甫笙安静的站在一旁,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皇甫凝其实并没有被齐王家暴,这都是他吩咐妹妹这么说的,对于妹妹如此听自己的话,他很有几分自得。 见皇甫晖发泄的差不多了,他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开口道:“父亲,咱们去找陛下吧!否则只怕妹妹真的要寻短见了!” “找他有什么用!”皇甫晖怒道:“这些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什么都没做,那就代表他默许了这一切!” “那也要去试一试啊!难道我们就这么瞧着妹妹死不成!”皇甫笙低吼道。 瞧见儿子对自己大呼小叫,皇甫晖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欣慰,他深吸一口气,道:“笙儿,你去趟京师,把你妹妹接回来吧!” 第247章 化名考试 皇甫笙惊愕道:“这……齐王和陛下怎肯答应?” 皇甫晖冷冷道:“那又如何?唐国眼下形势并不好,内乱四起,还要借为父之力为他们守宣州,我相信他们不会过分相逼。” “可父亲!”皇甫笙显得十分激动:“如果将来他们平定叛乱,咱们家只怕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那就走着瞧吧!”皇甫晖冷冷道。 皇甫笙默然片刻,开口道:“既然父亲打算背离唐国,孩儿以为咱们不能继续待在宣州了,这里离金陵府太近!” 皇甫晖皱眉道:“那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想回泗州吗?” 泗州是建武军原驻地,要想从宣州过去,必须经过金陵府。 “不,孩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信州。” “信州?怎么过去?” 皇甫笙微笑道:“孩儿以为只要咱们向徽安府或者池州卢维义提出借道,他们绝不会反对!” “向叛军借道?”皇甫晖一愣,想了想,点头道:“不错,这事对他们有利,他们也许会答应。”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这事先不急,你还是先走一趟金陵,把你妹妹接回来再说,其他事再慢慢商议。” “孩儿知道了。”皇甫笙点了点头。 出了大厅,手下回报,他派去池州的心腹回来了。 书房内,皇甫笙听到高个心腹的话,冷笑道:“卢维义想的倒挺好,咱们走了他好再来占领宣州,好避过唐军锋芒。” 高个心腹道:“少帅,那咱们怎么回复他?” 皇甫笙想了想,道:“如今唐军已到了池州,借道之事不必急?也不必再管卢维义了,先静观其变,如果唐军败了,咱们就从徽安府借道去信州!” “徽安府答应借道了?” 皇甫笙微笑道:“那是自然,陆原这种聪明人怎会拒绝这种对他有利的事。” …… 清源,闽王府。 卧室之中,留从效坐在卧榻之上,躬着身子,目光紧紧望着眼前的棋盘。 好半天后,他摇头叹道:“军师棋艺真可谓惊世骇俗,将局势控制的分毫不差,连续三盘,每次都只输给本王半子。” 留从效酷爱下棋,最喜欢和手下在自己的榻上对弈,他喜欢用这种方式与手下促进感情。 不过整个清源,有资格进入他卧房与他下棋之人,不过五人,因此这对所有清源官员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李子谦自然是五人之一,他并没有否认放水的事,微笑道:“王爷过誉了,在下棋艺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留从效哪里肯信,他也会过不少国手,还与天下十大棋师之一的师终道对弈过,但就算是师终道也不可能将棋局控制的这么好。 “军师太过谦了,莫非军师下棋还输给过什么人不成?” 李子谦默然片刻,缓缓道:“是的,我输过。” 留从效脸上表情认真了几分,问道:“不知此人是谁?” “他叫苏轻哲。” 留从效皱了皱眉,道:“为何本王从未听过此人。” 李子谦微笑道:“他年纪不到三十,而且一直待在归德县,因此名声不显。” 留从效又问:“那他才干谋略如何?” “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可以感觉的出来,此子胸怀韬略。” 留从效微微一惊,李子谦很少称赞别人,能得他一句胸怀韬略,那必定是个人才,他试探道:“那本王立刻便派人去请他过来,军师以为如何?” 李子谦微笑道:“若有此人相助,对王爷大业必有助力。” 留从效大喜,不仅是因为即将得到一个人才,也因为李子谦毫不嫉贤的宽广胸怀,让他十分满意,有这样的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二月初一,百花生日,腊尽回春。 徽安城。 尽管人口已超过十万,但徽安府城今日的景象,对许多本地人来说都是头一回见。 放眼望去,只见城中尽是提着竹篮的考生,有的兴奋,有的担忧,有的神色悠然,仿佛是来郊游的,有的满脸悲壮,如同奔赴刑场。 住的远的考生昨日甚至前日就从家中出发了,比如小河村张守良,便在前日拜别薛家母子,向徽安城进发。 住的近的比如福子,也是一大早就起了床,在损友王大力的陪同下一同进城,不过他并不是来参加考试的,据他自己说,是摸摸情况,好为下次做准备。 实际情况是他偷偷去参加初试,结果惨遭淘汰,不过这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就是了! 城西的一间小宅厢房中,司马瑞正在吃妻子何氏精心准备的早餐,姐姐和姐夫也在一旁和他说着加油鼓励的话,平日里他们虽有时冷言冷语,但毕竟是自家亲人,自然希望他能考中。 虽说徽安府的新科举与唐国科举不同,就算考中后,大部分人都无法做官,只能当一名吏员,但起码生活有了保障,总算是有了前途和希望。 司马瑞听说许多有名的学子都在暗中抵制这次科举,不过这不关他事,这些人不去还好些,自己考中的机会只会更大。 节度府。 陆原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场景。当时他便是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变了一张面孔。 现在的陆原在李木一的易容下,眉毛变粗了,多了些胡子,脸上涂了些不知名膏药,脸型看起来也发生改变。 “原哥,你这模样看起来有些像屠夫或者杀手!”孙少清在一旁偷笑。 陆原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的脸有些僵硬,也笑了起来:“是不是很酷?” 秦幽谕揶揄道:“不愧是脸上涂了一层膏药,脸皮果然变厚不少!” 苏流莺轻笑道:“我若是在街上看到相公这模样,只怕是一步也不敢靠近。” 说着话,她将一个篮子递到陆原手上,里面装的是灯具和书具,再加上一些她亲自做的食物。 这次科考一共有三场,每场考一整天,期间是不准出来的。 陆雨瞳嘟嘴道:“哥哥,我也想易容玩!” 陆原揉了揉他小脑袋,笑道:“我易容可不是为了玩儿,好了,我要去考场了,你们在家等着我吧。” “那可不行。”孙少清笑道:“我和秦姐姐也要去考场监督,原哥你在里面调查,我们在外面调查!” 陆原点了点头,道:“那也行,注意别打草惊蛇。” 说着从侧门出了节度府,走了一阵,他抬头四处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李若真的身影,只好开口道:“师姐!” “怎么了?”李若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鬼魅一般。 陆原虽经历过多次这种情况,还是忍不住道:“我说师姐,你刚才到底躲在哪啊!为啥我每次都找不到你?” “被你找到了怎么行。”李若真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为什么不行?” “若是连你都知道我的位置了,那如果有人想刺杀你,他自然也能发现我,说不定就会找人干扰我,然后刺杀于你!” 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陆原也就不再纠结了,他开口道:“等会你保护我时,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考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什么叫异常情况?” 陆原想了想道:“就比如有人扔纸条给别人啊,或者考官给考生传什么东西之类的……” 李若真歪着头道:“也就是鬼鬼祟祟的人咯?” 陆原愣了一下,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嗯,我知道了。” 陆原没有再说话,目光死死盯着李若真。 “你干嘛?”李若真问。 “没什么,就是想瞧瞧你怎么从我眼皮子里消失。” 李若真抿嘴笑了笑,道:“喂,你看那边,有名考生在喊你。” 陆原扶额叹道:“师姐,你不觉得你这招有些过时了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兄台!这位兄台!” 陆原转头一瞧,还真有一名少年书生向自己走了过来,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再次转头,李若真果然消失了! “兄台!”那名少年书生走近后说道:“兄台,你知道新科举的考场在哪里吗?小弟第一次来徽安府,所以还不太熟悉。” 陆原向这名少年书生打量过去,只见他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眉清目秀,让人一见便生出好感。 他微笑道:“知道,你跟我来吧。”说着大步向考场而去。 那名年轻书生紧跟在后,说道:“多谢兄台,小弟张守良,未知兄台高姓大名?” 陆原微微一笑:“在下木玄!” 第248章 贡院巧遇 说着话,二人走到一条大街,这时,从一个拐角又走出一名蓝衣书生,年纪和陆原相仿,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娇小的女子。 蓝衣书生看到陆原二人后,对女子说:“看吧,别人去考试也不见妻子跟着,你也赶紧回去吧。” 那女子低声道:“可人家还是有些担心嘛,毕竟上回……” “有董兄在上面照应,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男子不以为然道:“你回去等好消息吧。” 说着从妻子手中接过书篮,快步向陆原二人行来,娇小女子只得停住脚步,远远目视着相公走远。 这对夫妻正是司马瑞和何氏,司马瑞向陆原和张守良打了声招呼,拱手道:“在下司马瑞,见过两位兄台,两位也是去参加科举的吗?” “不错。”张守良点了点头,回了一礼:“小生张守良。” 回礼动作标准,可以看的出,他家教极好。 陆原却是神色一动,司马瑞不就是和代考舞弊之事有关的那名考生吗?想不到在此巧遇,正好可以从他着手,调查此事。 想到这里,他微笑道:“在下木玄。” “幸会!” “幸会。” 司马瑞打量着二人,见张守良风采极佳,陆原长的虽不怎么样,但穿着不俗,可能是富家子弟,顿时对二人生出结交之心,微笑道:“不知两位兄台是第几考院的?” “我是第二考院。”陆原回答。 张守良笑道:“我和木兄一样,也是第二考院的。”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是第二考院,不如我们同行吧!”司马瑞暗暗一喜,想不到与他们如此有缘。 陆原二人自无不允,一路上,三人开始交谈起来。 张守良问道:“两位兄台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是从宣州来的。”陆原回答。 司马瑞笑道:“我是徽安府本地人,以前陆节帅来之前这里还叫歙县,怎么,张兄是从外地来的吗?” 每次说到这事,他脸上都会多几分笑意,凡是徽安府本地人,在这方面都会有几分骄傲。 张守良点头道:“小弟从池州而来。” 司马瑞眨了眨眼,笑道:“哦?在下内子的娘家便在池州,我也曾去过一次,那里的风景相比咱徽安府,另有一番特色。” 张守良黯然道:“那都是过去了,如今池州十分混乱,民不聊生,司马兄最好把岳父一家接过来才是。” “是吗?”司马瑞淡淡道,他如今自己的生活都还不稳,哪有能力将岳父家接过来照顾。 陆原听后默然无语,池州的状况他也听说过,他手下虽有粮,但眼下是大争之世,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守护自己下辖百姓的平安。 张守良不想继续池州的话题,问道:“我听说这次科举与唐国的科举不同,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会有哪些不同。” 若是传统科举,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就怕到时候考些他不擅长的。 作为本地人,司马瑞自然知道情况,他微笑道:“张兄不必担忧,考的还是那三样,就是第三场多了些数理题目,而且听说难度下降了很多。要说与唐国科举不同的地方也有,例如女子也可以参加,不过这其实没半点影响,这次科举并没有看到有女子参加。” 陆原暗叹一声,知道他说的没错,尽管他允许女子参加,却依然没有一名女子报名。 司马瑞继续道:“另外便是取官了,听说考中的考生中,只有靠前之人可以做官。后面的考子,全部从吏员做起,所以有很多有名的才子都没来参加,估计都打算去参加明年的唐国科举。” 唐国科举是两年一次,去年考的时候陆原还在天牢之中,状元便是出使徽安府的徐士廉。 对于这些人的抵制,陆原并不太在意,他们想做的是维护读书人的地位,而陆原要做的,却是模糊阶级的分界线。 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着惊人的潜力,只不过是没发掘出来罢了,而且人才也不是单一的,古代的人才相当于都是文科的,而他更加看中理科人才。 不过科举要想发展到文理各半,还需要很长一段路走,半点急不得。 张守良同样不在乎官职高低,他是从生死一线中爬出来的,对他来说,只要能赚到钱,回报薛家母女和小河村的村民,便十分满足了。 说着话,三人向考场行去。 在三人之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孙少清放下车帘,笑道:“姐姐,原哥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和那两名考生打成一片了!” 秦幽谕微笑道:“这便是陆郎最大的优点了,不管他官做到多大,身份变的有多尊贵,对待别人都不会有任何架子,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真正为百姓着想。” 孙少清吐了吐舌头,这点上她确实佩服原哥,秦姐姐也是,她和原哥在这方面是一样的。 她自己就做不到了,就算心中知道这样是对的,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她在面对普通人时,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等级观念。 考场之外。 由于初试通过人数比原先预料的多,因此负责科举的官员将之前的考场又扩建过,这才形成眼前这个巨大的贡院。 朱红的大门与其他府宅大门不同,显得格外威严,大门一共有四扇门,并排在一起,方便人流出入。 最中间两道大门之上,挂着一牌匾,写着“徽安府贡院”几个字,此时门外考生人头攒动,陆原放眼望去,除了少年人和中年人,竟还看到许多老年人。 这些老者大多数都是考了一生都没考上科举的人,这次新科举成了他们人生最后的希望。 三人在门出初考通过的证明,又写下自己的名字,总算得以进入考场。 穿过大门,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庭院,这里便是第一考院了。 庭院内有好几排临时修建的房屋,这些房子每个只有几平方米,若是躺下,连腿都无法伸直,这也没办法,若是房屋太大,恐怕贡院还要扩建,才能容下这许多考生。 第一考院侧面有条甬道,陆原和司马瑞、张守良穿过甬道,前方又出现一个庭院,这里便是他们考试的地方,第二考院。 考院用红色的围栏拦住,进去时需要搜身。 古时候搜身可不像现在用检测器刷一下就行,而是要全身检查,甚至头发都要解下来扒一下,衣服也要脱下来检查,简直如同遭罪一般。 虽然科举是陆原开设的,但这些细节都是下面人决定,他若不是亲自来参加了一次,根本想象不到这些。 进入考场后,三人各自拿着一张刻着数字的牌子,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木兄,张兄,那我们就此分别,祝二位考试顺利。”司马瑞找到自己位置后,向陆原和张守良告别。 陆原正准备说话,忽然注意到斜对面几名正在聊天的男子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些人虽都穿着书生服,但衣料华贵,而且每人胸前还戴着一个古怪徽章,看起来似乎是个富家子弟的小团伙。 其中一名和司马瑞长的有点像的男子微笑着拱手:“司马兄。” 司马瑞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陆原暗暗有些奇怪,司马瑞不像那种倨傲之人,对方如此有礼,他何以这种反应? 那男子旁边一人调笑道:“姜兄,不知这位兄弟是哪家的朋友,竟连你也不放在眼里。” 姜兄?莫非是姜化山?陆原陡然一惊,是了,肯定是他,陆原听说过姜化山与司马瑞长的十分相像,再加上司马瑞此时对他的态度,都印证了这一点。 第249章 官二代 司马瑞终于开口了:“姜化山,你既然没有找到代考替身,就不该来这里。” 听到代考替身几个字,张守良脸色微变,陆原则紧紧观察着姜化山的反应。 姜化山脸色大变,发现好几名经过的考生都看了过来,他冷冷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司马兄,我们以前可能有些误会,你认识董大人不假,但我舅舅是鲁大人,我希望这事能到此为止。” “呵呵,说的好轻巧。”司马瑞冷笑几声,他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 他不再理会姜化山,与陆原和张守良打了声招呼,径直进入自己的考房。 姜化山身边一人皱眉道:“姜兄,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这么不给你面子。” 姜化山阴沉的望着司马瑞,道:“我本来是准备找他代考的,谁知这小子不识抬举,竟然拒绝了,我便让我舅舅下面的人取消了他资格,不想这小子竟然认识董远,结果又让他给翻了身。” 一名矮个书生怒道:“妈的,原来是这小子的原因,鲁大人才不允许咱们再找代考的吗?” 鲁直是这次科举的几名阅卷官之一,由于他的默许,姜化山几人之前都找好了代考,后来鲁直得知董远过问此事,担心他追查下去,便不准他们再找代考的了。 不过几天后,鲁直发现董远并没有做什么,心中放了心,胆子也更大了,开始暗中出售考题。 眼前这几人都是买下考题的人,他们都有些官家背景,也就是一个官二代小团体,购买考题比找人代考麻烦的多,而且更贵,所以听说代考取消是因司马瑞的缘故,几人都十分不满。 姜化山冷冷道:“是的,我现在就怕等我考试通过后,那小子让董远过来查我,只怕事情就麻烦了。” 一名胖书生咬牙道:“那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咱们买考题的事只怕要被捅出来,到期后我们哪个也跑不掉!” 矮个书生恶狠狠道:“找个人弄死他!” 另一名柔弱书生直摇头道:“你疯了吗?这小子认识董远,咱们哪能轻易招惹。” 矮个书生怒道:“怕什么,姜兄舅舅是鲁大人,是张少尹的得意门生,再加上我家与孙家的关系,何必怕一个董远。” 柔弱书生目光望向姜化山,道:“姜兄,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姜化山沉吟道:“有我舅舅在,想来董远会给几分面子,之前我找他代考的事不就不了了之了吗?” 柔弱男子笑道:“不错不错,那就不必管他!” 胖书生比较谨慎,道:“姜兄,你没发现你的位置就在那小子斜对面吗?要是他看到你抄题,说不定会瞎嚷嚷。” 姜化山立刻转头瞧了瞧自己位置,发现果然和司马瑞相对,虽然不是正对面,但还是能看到对方动静,这确实是个问题。 别的人一般不会太注意其他考生在做什么,就算看到,也未必敢出声,但司马瑞不同,从他刚才态度就能看出他并不想与自己和解。 矮个书生冷冷盯着姜化山,道:“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姜兄可别连累了大伙。” 听到矮个书生的威胁,姜化山心中虽有些恼火,也不太敢发作,这矮个子叫许青,是许百利的儿子,他大伯是许百川,堂兄是许云。 他们家本不过是商人之家,在场的哪家都比他们家强,但他们家却与孙家是世家关系,当年孙家大小姐为了替许家翻案,特意去黄口村请陆大人出山,此事广为流传。 二人也因此事走到一起,如今陆节帅向孙家定了亲,姜化山自然不敢得罪他。 其实许青因为孙家一直没给他爹爹安排官职,心中早已十分不满,就是这个原因,搞得他不得不来参加科举,不过不满归不满,该扯的大旗还是要扯的。 姜化山心一横,冷冷道:“那就让这小子明天进不了考场。” 柔弱书生问:“那今天呢?” “今天我什么都不做,放弃了,这总行了吧!” 许青咧嘴一笑,安慰道:“那就委屈姜兄了,反正有三场,有庄先生的解答在手,放弃一场也不会考不过的。” 姜化山哼了一声。 胖书生更关心实际问题,问道:“可咱们要怎样才能让这小子进不了考场呢?” 许青笑嘻嘻道:“这还不容易,明日想办法在他身上塞张写着文字的纸张,只要被检查的衙役发现,他不就立刻失去考试的资格了吗?” “可他毕竟认识董远,只怕会惹麻烦。”柔弱书生还有些担忧。 “你怕个球啊!”许青怒道:“到时候出事了我来摆平,这总可以了吧!” 柔弱书生摇了摇头,显然还是不放心。 姜化山冷笑道:“我去打听过,司马瑞和董远也不过就是曾经做过邻居,我相信董远不会为了他和我舅舅撕破脸的。” 柔弱书生眉头展开,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胖书生又道:“可怎么把纸条塞到他身上呢?咱们和他不熟,只怕不好接近他。” 许青冷笑道:“那有什么难的,你没看到刚才他旁边有两名朋友吗?咱们接近不了,他们却容易的很。” 胖书生阴阴一笑:“不错,咱们多花点银子就是,将他们收买过来。” 柔弱书生蹙眉道:“若是他们不答应呢?不识抬举的穷酸我们见的还少了吗?” 许青咧了咧嘴,嘿嘿一笑道:“不答应?那咱们就来点硬手段,哥几个难道还摆不平几个破穷酸吗?” 柔弱书生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倒也是。” 就在这时,一阵鼓声响起,几人知道马上要发考题了,相互道了声“祝顺利”,便返回了自己的考房。 某一间考房内,陆原拿着考题看了看,发现第一场考的都是些四书五经上的内容,而且考的十分浅显。 他继承了原主记忆,这些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不过他最优先的目的不是来参加考试的,也就没有急着去答题,向对面看去。 考房的结构是两排相对,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面十几名考生的情况,他立刻观察起来,想瞧瞧有没有人作弊。 然而这一瞧之下,他眼睛越瞪越大。 竟然还真有人作弊,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那种,那是一名体型颇胖的书生,陆原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和姜化山站在一起的书生之一。 别人都是在考桌上奋笔疾书,而他是奋笔疾抄。 他直接将带来的小抄放在考卷之旁,一副旁若无人的态度,令陆原目瞪口呆。 便在这时,陆原注意到一名官员走了过来,然而他走的极慢,一步三摇头,仿佛喝醉酒似的,等他走过来时,胖书生早已收好小抄。 陆原暗暗摇了摇头,用这种速度巡视,能抓得到舞弊之人才有鬼。 看来秦幽谕之前汇报的事不会错了,这次科举有问题,而且问题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如果说有人代考的话,那还能说是考生的问题,有人被划去资格也可能是个别官员有问题,但眼前却有人带着答案通过检查,光明正大的抄袭,巡考官如同摆设,这就不是一两个官员的问题了。 这一刻,他对袁弛和张德仲都产生了不满,不管他们有没有参与此事,但他们一个是负责人,一个是主考官,如今出现这种情况,他们都难逃责任。 另一边,那名官员巡视完毕后,出了考院,向考官房而去,准备向鲁直汇报。 如今负责科举的官员中,袁弛仅安插了一两名自己的人,其余官员都是少尹衙里的官吏,这名巡考官同样如此。 他得鲁直暗中授意,巡视之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隐隐猜到可能有人舞弊,但鲁直是他顶头上司,平日对他也不错,他自然不敢违背。 经通传后,他进入鲁直的房间,开口道:“大人,今天上午的巡视已完毕。” 鲁直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小吏走了进来,急道:“大人,孙少尹和秦将军来了,袁大人也来了,正在正堂接待他们。” 鲁直吃了一惊,急忙起身道:“走,赶紧过去。” 第250章 科举第一场 一路行至正堂庭院,鲁直在庭院中看到一名穿着蓝衣便装的女子。 他一眼便认出那女子身份,徽安军第一军统领秦幽谕,同时还是陆节帅未婚妻。 她正站在花圃旁,看起来在赏花,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一名壮硕,一名娇小。 鲁直慢慢走过去,准备见礼。 耳边忽然传来秦幽谕的声音,她背对着自己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阅卷官大人不必管我,还是先去正堂接待一下孙少尹为好。” “下官知道了。”鲁直点了点头,知道她身为武将,不好插手科举之事,所以在避嫌。 鲁直早听人说过,陆节帅被关在金陵时,便是此女掌控着徽安府,一边策划营救陆原,一边暗中壮大实力。 如此手腕、气魄和忠心,就连一向瞧不起女人的鲁直也生出几分敬佩之心。 进入正堂,鲁直见到孙少清手上拿着考题,正在和袁弛说着话,看来应该是询问考题的事。 他走上前去,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孙大人。” 孙少清看了他一眼,笑道:“鲁大人不必多礼,我听袁大人说,鲁大人为这次科举十分操劳,还要注意身体才是。” 鲁直淡淡道:“也没什么,科举乃关系到全府将来的大事,下官自然要多用些心。” 孙少清暗暗冷笑,脸上笑容不减道:“鲁大人说的是,我听说但凡科举考试,总有些考生喜欢铤而走险、徇私舞弊,鲁大人可要注意些。” 鲁直心中咯噔一声,心想她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他肃然道:“这是自然,下官已严令下面官员,对舞弊之事严加防范,孙大人请放心。” 考场中。 陆原的注意力完全被斜对面那胖子吸引住了,那胖子简直把科举的地方当成自己家了,抄完题目后变戏法般从篮子中拿出各种美食,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传来的香味惹的旁边不少考子侧目。 美美的饱餐一顿后,他将脚搭在墙上,呼呼大睡起来。 想到自己颇为看中的科举被人家当做游乐场一样,陆原十分气闷,唯一令他好受些的是,考场中除这胖子和自己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在认真答题,没有人作弊。 见胖子睡着,陆原挪开视线,向其他人看去,忽然,一名身穿白衣的俊朗书生吸引住他的目光。 这书生风采极佳、气宇轩昂,不过吸引陆原的并不仅仅是他的仪表。 别的人都是写一会、停一会、想一会。而那名俊朗书生却很少停顿,若不是陆原看他目光一直都在考题上,都要怀疑他和那胖子一样,也是在抄小抄。 又观察了一会,时间已到中午,陆原拿出苏流莺做的肉饼吃了起来,虽然不过是一个肉饼,却被苏流莺加进去各种食材,可谓五味俱全,陆原吃的津津有味,齿颊留香,对自己未婚妻的手艺赞叹不已。 饱餐一顿后,陆原也开始答题起来,考题极长,再耽搁的话只怕答不完。 就这样,几个时辰后,陆原留下“木玄”的名字后收起笔,看着试卷微微一笑。 这份答题表现的是原主陆原的水平,也就是唐国进士水平,他正好可以将其当做参照物,判断一下这次科举的水平。 也不知道这次的考生中有多少人能超过这篇文章的。 将考卷折好,他抬头扫了一眼,只见胖书生又在吃东西,俊秀书生考题也写完了,正在翻阅自己写的答案,看来是在做检查。 陆原对此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决定考完后去结识一番。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陆原终于听到考试结束的鼓声,他伸了个懒腰,开始等着巡考官收题。 很快,巡考官将试题收走,又一阵鼓声响起,宣告众考生可以离开考房。 陆原走出考房,正准备去结识那名俊秀考生,却听到有人喊自己。 转头一瞧,只见张守良、司马瑞和一名陌生的书生向自己走来,司马瑞笑道:“木兄,考的如何?可还顺利?” 陆原笑道:“勉强过得去吧,你们呢?” 司马瑞苦着脸道:“唉,比我想象的要难一些,发挥的有些不太好。” 不过他嘴角的笑容却没有掩藏好,显然心口不一。 陆原暗暗好笑,他十分明白司马瑞这种心情,他在后世见过许多与他类似的同学,喜欢故意苦着脸说没考好,表现却十分活跃,不停跟别人交流各个题目答的怎么样。 听到司马瑞的话,张守良有些诧异:“不会啊,我觉得很简单啊!” 司马瑞听后脸颊抽了一下。 陆原暗暗好笑,看来这名叫张守良的年轻书生是个老实人。 他又向那名陌生考生看去,只见他眼神涣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陆原斜睨了司马瑞一眼,暗道:“看到没,这才是真正没考好的人该有的模样!” 司马瑞向陆原介绍道:“木兄,这位是王辉兄,坐在我对面。” 陆原拱手道:“王兄好。” 王辉苦笑一声,拱手回礼。 司马瑞笑道:“木兄,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个茶楼坐一下,讨论一下题目吧!” 陆原转头向俊秀考生所在的考房看了一眼,见他已经不在了,点了点头道:“也好。” 王辉推托着不想去,却被司马瑞给强行拽走了。 出了贡院,四人在附近找了家小茶棚,点了壶茶和瓜子,围着讨论起试题来了,陆原微笑的看着他们对答案,找到几分当年考试后的熟悉感。 王辉在与几人对完答案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他发觉自己好像考的似乎也没那么差,高兴之下,便抢着要付账。 张守良看起来有些拮据,脸孔微红,低着头没有去争,司马瑞假意争了一下,便微笑着让王辉付钱了,陆原也没有和王辉多争,任由他付账。 回府的路上,陆原受司马瑞等人影响,心情好了许多,悠闲的哼着小曲。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李若真的声音:“师弟,你说的鬼祟之人我没有找到。” 陆原早已经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转过身道:“没有就算了吧。” 李若真补充道:“不过我发现有好几名考生和你盯着的那名胖子一样,都在抄试题。” 陆原点了点头,沉声道:“看来考题泄露之事毋庸置疑。” “那你打算怎么做?”李若真问。 陆原摸着下巴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姜化山和那名胖书生有问题,我准备回去后派几名亲卫去暗中跟踪一下,看能不能发现考题泄露的线索,只不过我手下亲卫破案能力都不怎么样,要是有名擅长破案,武功又高强的人肯去追踪调查,那就万无一失了。” 说着向李若真看去。 “是啊,要是有那么一人就好了。”李若真淡淡道。 陆原瞪大了眼睛,这剧情不对啊,他没好气道:“师姐,你不是总说自己擅长破案吗?现在正是你发挥的时候了!” 李若真冷冷道:“是吗?可我怎么总觉得你对我这项本事有些不以为然呢?” 陆原干笑一声,他之前确实喜欢调笑李若真的破案能力,他赔笑道:“师姐误会了,其实当初在天牢讲故事时,我便发现只有你能跟上我的思路,就在那时,我便断定师姐肯定有着惊人的破案才华!” 李若真淡淡道:“好了,你言语虽有几分敷衍,我也不计较了,不过我若是不在你身边,你的安全怎么办?” “师姐不必担心,我会让马空明跟着我的。” 李若真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她眉头一皱道:“有人过来了。” 陆原顺着她目光望去,没一会,前方果然出现几名男子,正中间是名留着小胡须的男子,旁边两名膀大腰圆的大汉。 胡须男靠近后,拱手笑道:“想必阁下就是木玄木公子吧?” 陆原转头看了一眼,李若真果然又消失了,他点了点头道:“我是木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胡须男取出一个袋子,递给陆原道:“这里面是十两银子,只要木公子肯帮在下做一件事,这里面的钱就是你的了。” 第251章 后起之秀 陆原平静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胡须男取出一张纸条,淡淡道:“也没什么,只需木公子帮我将这张纸条放进司马瑞的衣服里就行了,怎样,不难吧?” 陆原恍然大悟,原来是冲着司马瑞来的,塞纸条是干什么?啊,对了,若是检查时发现携带有文字的纸条,会被驱逐出考场,莫非他们打的这主意? 那背后之人是谁呢?莫非是姜化山? 想到这里,陆原似笑非笑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管事男脸一沉,冷冷道:“木公子就算现在拒绝,等会还是会答应的,区别就在于等会答应时,不仅没银子拿,身上还会多些皮肉之伤,木公子最好考虑清楚。” 他话音一落,身旁两名壮汉各自上前了一步。 陆原默然片刻,笑道:“那好吧,我答应。” 管事男愣了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冷冷道:“木公子该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陆原假装惊慌道:“我哪敢耍什么花样,那个叫司马瑞的我也不过才刚认识,犯不着为他与你家公子作对不是?何况还有钱拿,对了,还未请教你家公子尊姓大名?” 管事男冷冷道:“最好如此,至于我家公子的身份,木公子还是不知道为好。” 说着将银子交到陆原手中,转身离去。 陆原望着三人背影离去,摇了摇头,向家中返回。 刚到后宅,只见苏流莺和陆雨瞳都已在庭院中等着自己,陆雨瞳轻轻一跃,挂在他脖子上,埋怨道:“哥哥,你回来的好晚。” “让你久等了。”陆原摸了摸她小脸。 苏流莺小跑着过来,接过他手中篮子,笑道:“相公,考的怎样?还顺利吗?” 陆原失笑道:“我又不是真参加科举,再说了,以我的实力,就算不顺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啊。” “相公真不害臊。”苏流莺掩嘴笑道。 忽然,陆雨瞳从陆原身上滑了下来,手上还多了只袋子,她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是只十两的银元宝,她大叫道:“哥哥,你藏私房钱!” 陆原一把将银子抢了过来,没好气道:“这不是私房钱!” 陆雨瞳伸手要抢:“你说过钱都给我管的,要没收!” 陆原用手抵着她小脑袋,笑道:“这钱我还有用,可不能给你没收了,好了,别闹了,赶紧去吃饭吧。” 苏流莺摇头笑了笑,道:“雨瞳,相公肚子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陆雨瞳不满道:“苏姐姐,你别老是惯着哥哥,男人有钱就会变坏的,咱们要守好哥哥,不让他变坏!” 陆原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戏里这么说的!”陆雨瞳振振有词。 苏流莺见陆原向自己望来,急忙摆手道:“我可没带雨瞳去看戏。” 陆原逼视着陆雨瞳,向她慢慢靠近:“说,谁带你去看戏的!” 陆雨瞳一点不怕他,咯咯笑道:“哥哥把钱给我,我就说。” 陆原冷哼一声,正准备对小女孩施以“呵痒之刑”,忽听噗通一声,转头一看,却是鱼儿倒在了地上。 陆原惊道:“鱼儿,你怎么了?” 鱼儿摸着自己的肚子,翻着白眼道:“老爷再不吃饭,鱼儿就要饿死了!” 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让陆原想起了考试没考好的王辉,他失笑道:“行,这就去吃饭!” 饭桌上,陆原向苏流莺问道:“谕儿和清儿还没回来吗?” 苏流莺双手撑在下巴上,笑道:“她们早回来了,本来准备等着你一起吃饭的,后来等太久你没回来,她们手上又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她们没留下什么话吗?”陆原问。 苏流莺歪了歪头,表情开始变化。 “啊,对了,孙妹妹让我告诉你,鲁直有问题。”她拍了拍手道。 陆原:“……” 不问的话,这傻姑娘估计把这事给忘了,看来自己以后要找人传话时,找小雨瞳都比找苏流莺靠谱,陆原默默想到。 …… 马空明大步出了节度府,刚才节帅派人召他,让他明日随行保护,看来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一般在徽安府时,节帅的安全都是由李姑娘负责的,也不知为何明日突然让自己保护。 想着心事,他向家中返回,如今他依然住在张府,他自觉亏欠了张紫依,一心想多给她些补偿,因此便一直住在张府,好让张紫依和老父日日相处。 经过一家名为“空空楼”的茶楼时,马空明停住脚步,转身进了茶楼。 茶楼内并不宽阔,却布置的十分精致,马空明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坐下,没过一会,玄空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笑道:“大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来看看你。”马空明随口道,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如同饮水一般。一旁的玄空心疼不已,这可是他店中最好的茶啊。 玄空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后,沉默良久,开口道:“大哥,科举的事,陆节帅是不是交给张伯父负责的?” “对啊,怎么了。”马空明又喝了杯茶。 玄空顾不得心疼自己的茶了,神秘兮兮道:“大哥,我最近听到一件事,和科举有关。” “什么事,说啊。” 玄空道:“我听说科举的题目泄了,有不少考生在打听买考题的事。” “什么?”马空明腾的一下站起:“这怎么可能?” 玄空低声道:“大哥,你该知道,我们茶楼生意最是灵通,这事打听的人很多,应该不会错。” 马空明脸色数变,转身便向茶楼外急行,玄空望着他背影,摇了摇头,在座位上慢慢品起茶来。 作为徽安府官职最高的几名官员,张德仲府邸可以说是全府最热闹的府邸之一,来往拜见之人络绎不绝,府门之外,门庭若市。 马空明回到府门外时,瞧见张管家正在门口和来访的一名宾客说什么,他正准备进门,忽然眉头一皱,向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府门外一棵大树之下,一名白衣书生正注视着自己,被马空明发现后,他不闪不避,与马空明对视起来。 马空明大步走了过去,问道:“你也是来拜访张府的吗?” 那名书生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非也。” “那你在这做什么?”马空明问。 “久闻张大人乃徽安府栋梁,特来瞻仰一番他府邸的气象。”书生嘴里说瞻仰,神色却十分冷淡。 接着他又补充道:“而且过段时间只怕就看不到这景象了,现在多看两眼,日后也好留个念想。” 马空明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书生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问道:“阁下就是为咱们徽安府贡献了最大一场败仗的马空明将军吧?” 马空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件事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不过生气归生气,对方也没说错,他也无从辩解。 书生微笑道:“将军可知为何会有此大败吗?” 马空明低沉着声音道:“我知道自己鲁莽行事,葬送了不少弟兄的性命,不过还轮不到你来说。” 话音一落,他转身向府门而去。 书生远远喊道:“将军错了,将军之所以吃了大败仗,是因为知己不知彼,但如果我是主帅,宁愿用将军这样的人,也不会用金将军那样的主将。” 马空明停住了脚步,他也做过一帮之主,隐隐察觉到这书生不简单,转过身,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书生微笑道:“在下不过是名参加科举的普通考生罢了,其实在下对将军是十分敬佩的,行军打仗,除了要有谋,还要有勇,论及勇猛,徽安府无人能比得上将军,我想这一点谢雨尘最有体会。” 听到这番话,马空明极受震撼,自从那一战后,他一直以为自己不适合沙场,只会害人害己,这才主动要求调到亲卫军,别人也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及这一战。 这还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受到正面的肯定。 第252章 炼铁署 默然片刻,他拱手道:“我叫马空明,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书生是知道他名字的,但他仍然自报姓名,显然是想与书生交朋友的意思。 书生自然明白这一点,微笑着拱手:“在下苏轻哲,希望将来有机会与马将军并肩作战。” 马空明点了点头,笑道:“我自己虽不是读书人,但瞧得出你很有学问,不如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苏轻哲笑着拒绝:“在下明日还有考试。” 马空明哈哈一笑道:“不错,考试重要,那我改日再请你喝酒。” 苏轻哲微微颔首,收起笑容道:“既然马兄将苏某当朋友,苏某就多说一句,还请马兄提醒一下令岳丈,对科举之事多上点心,这场科举对他来说也许不过是一项任务,但对许多考子来说,却是他们的未来,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马空明望着对方的背影,感叹不已,放在以前,他根本瞧不起这些书呆子,但如今他想法彻底改变,陆节帅是读书人,张德仲是读书人,而这名苏轻哲,也是读书人。 在他看来,有些读书人的脑子确实与一般人不一样。 从对方言语的提醒,再加上玄空刚才在茶楼的一番话,马空明相信这次科举确实出问题了,看来自己需要立刻和岳父谈一谈了。 想到这里,他大步回府,一路向书房行去,经过庭院时瞧见正在练武的林仁肇,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却并没有回应,他推门而入,只见书房中空荡荡的,并没有张德仲的身影, 他随手拉住一名家丁,问道:“老爷子在哪?” 家丁回道:“好像出府了。” 马空明点了点头,回到自己屋子,在卧室中找到正在叠衣服的妻子,他上前问道:“岳父大人去哪了?” “父亲去睦州了,下午出发的,怎么了?”张紫依头也不抬道。 马空明猛吃一惊,急道:“他怎么突然去了睦州?” 张紫依放下手中衣服,皱眉道:“好像是睦州出了一个凶杀案,死了七个人,案子一直没有破,影响很坏。父亲这才赶了过去,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马空明一屁股坐在床上,沉声道:“我听说这次科举好像出了问题,可能是考题泄露了,所以想找岳父大人问一下。” 张紫依心中一凛,她知道科举的事是陆节帅交给父亲办的,若是出了问题,父亲必然受到问责。 马空明沉声道:“我记得这事岳父大人好像是交给他那个姓鲁的学生办的吧?” 张紫依横了他一眼,道:“是鲁直,都来过好几次了,你怎么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马空明瞪眼道:“那小子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我干嘛要记他名字。” 张紫依叹道:“人家是读书人,而且是进士,自然会有读书人的傲气。” “狗屁!”马空明怒道:“陆节帅还不是进士,他就没这劳什子傲气!” “你刚才说什么?”张紫依目视着马空明,面无表情。 马空明愣了一下,赔笑道:“我说我刚才放了一个屁。”他这副模样要是让北方武林人看到,只怕打死也不肯信他是那个气吞山河的黄河帮帮主。 他急忙转移话题道:“这样吧,我去找那小子问问。”说着就向门外急忙走去。 “回来。” 马空明立刻转身而回,问道:“怎么了?” 张紫依走到门边,将门掩上,淡淡道:“如果真的是他泄的考题呢?” 马空明怒道:“那我就将他抓到节帅那里问罪!” 张紫依摇了摇头道:“如果真是他泄的考题,他根本不会告诉你,你去问他反而只会让他警觉。” 马空明悚然一惊,不错,自己还是太冒失了,他知道妻子一向足智多谋,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紫依来回走了几步,轻声道:“他是父亲的学生,如果他真的做出此事,父亲难逃责任,所以我们要找出他的罪证,向陆节帅告发他,如此一来应该能将功补过。” “那行,明天我就去调查。”马空明正要点头,忽然脸色一变,道:“糟糕,坏了。” “怎么了?” 马空明拍着头道:“陆节帅明天可能要去什么地方,要我随身保护。” 张紫依狐疑道:“他之前不是都由李姑娘保护的吗?怎么突然让你保护?” “我也不知道,可能李姑娘有什么事吧。” 张紫依又来回走了几步,道:“那要不我去调查吧。” “那怎么行。”马空明连连摇头:“这样吧,我明天让祁震去。” 张紫依对祁震还算放心,点头道:“那也好。” …… 翌日清晨。 一间偏厅中,李木一正在为陆原易容,陆原端坐不动,随口问道:“李先生,这易容也太麻烦了吧,每次都要花这么长时间,有没有那种易容面具之类的东西,可以一戴就能用的?” 李木一微笑道:“确实有,不过这种东西制作要半个多月时间,节帅若是需要,我回去就帮您做一个。” 陆原笑道:“好,那就有劳先生了。” 他想着自己以后肯定会时常微服出行,有个易容面具便方便多了。 经过这次科举之行,他深刻意识到微服私访的好处,他所认识的那些官员也许只是他们的某一个面孔,他很想瞧瞧这些人在他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否在自己面前有所伪装。 “节帅严重了。”李木一笑道。 陆原又问道:“李先生,你和祁先生在工兵院可还习惯?” 李木一急忙道:“非常习惯,就是王院使和鲁院使没有给我二人安排具体职务,不知……” 陆原点头道:“这是我的意思,我过几天会从军营为二位调些人来,等调的人过来了,我打算成立一个炼铁署,由二位担任署令。” “多谢节帅!”李木一欣喜不已,署令一听就是官职名称,有了这个任命,他在徽安府才算安稳下来。 顿了下,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节帅,我和老祁手下都有不少人,他们都是些锻造熟手,不知……” 陆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道:“那也行,炼铁署的规模我打算暂时设为一百人,由节度府提供俸禄,每月三两银子,只要他们愿意,你就把他们编入炼铁署吧!” “是!”李木一欣喜若狂,如此一来,隐剑山庄所有门人弟子的生计便都有了着落,再不用去抓什么悬赏犯或者去接些保镖或者跑镖的任务了。 半盏茶功夫后,他拿着一面铜镜道:“节帅,可以了。” 陆原拿着铜镜看了眼,只见自己又变成了昨天那副容貌,点头道:“辛苦先生了。” “不敢,那属下告退了。”李木一躬身道。 语毕,他倒退着出了卧房,经过大堂时,看到一名美貌女子和一名小女孩,他急忙将头低下,行了一礼。 而后在门外亲卫处取了配剑,这才从侧门离开了节度府。 一路回到城南一个客栈,李木一满脸笑容的回到自己房间,喝了杯茶后,他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想到自己所有门人弟子以后都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他脸上就止不住笑容。 想了好一会,他情绪渐渐稳定,推门而出,来到隔壁一间房门,敲了敲门。 开门的自然是祁广子,他似乎一夜没睡,脸上布满黑眼圈。 “怎么了,一大早的就过来。”祁广子不耐烦道。 李木一微笑道:“什么一大早,我都去过一趟节度府,给陆节帅易了容。” 祁广子哼了一声,道:“找我什么事,有屁赶紧放。” 李木一丝毫不以为忤,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祁广子狐疑道。 李木一推开门,进入房间,又将门给关好,这才开口道:“今天去节度府易容时,我向陆节帅提了下咱们职务的事。” “他怎么说?”祁广子急道。 李木一眯眼道:“他说准备设立一个炼铁署,虽没有明说,不过隐隐表达的意思是由我做署长,你做副署长。” 第253章 好大来头 祁广子惊喜道:“不错不错,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李木一笑道:“我做的好事可不止这一件,陆节帅还给了我一百个名额,咱们可以安排自家弟子进炼铁署,月俸三两银子。” 祁广子用力拍了拍李木一肩膀,笑道:“可以啊,老李,我替我手下的门人谢谢你了。” 李木一摆手道:“你我本自一家,何必客气,到时我隐剑山庄出六十人,你铸刀山庄出四十人,这事就这么定了。” “慢着!”祁广子瞪眼道:“凭什么你们的人要多些?大家一人一半,最是公平不过!” 李木一皱眉道:“这事完全是我向陆节帅争取过来的,本来他是准备从军营选一百人过来,你说这话有些不识好歹了吧?” “果真?” 李木一冷笑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陆节帅好了!”在这事上他可没撒谎。 祁广子抓了抓头道:“那好吧。” …… 后宅。 大堂之内,陆原坐在位置上,一边喝茶一边等着马空明,没一会,马空明在亲卫的带领下,进入大堂。 瞧见陆原易容的面容后,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凭借高超的眼力,一眼就认出陆原的身份,疑惑道:“节帅,您这是?” 陆原微微一笑道:“我打算易容去贡院参加考试,你随行暗中保护。” 马空明又愣住了,嘴巴张的老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陆原问。 马空明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顿了下,他试探着问道:“节帅,您为何突然要去参加科举?” 陆原瞧出马空明神色有异,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去体验一下。” 马空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有些不安,若是节帅发现科举考题泄露,只怕会大发雷霆。 从侧门离开府衙,陆原提着竹篮向考场走去,半路上,他又碰到了张守良。 瞧见张守良后,陆原心中一沉,问道:“张兄,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张守良此刻脸上青一块肿一块,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他笑道:“没事,不小心摔的。” 陆原哪里肯信,他极度怀疑昨日找他的那帮人很可能也找过张守良,遭到拒绝后便打了他一顿。 “张兄,昨晚我们分开后,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陆原试探道。 张守良立刻向他看来,沉默片刻后,开口:“这么说,木兄也碰到他们了?” “是的。”陆原点头。 “木兄莫非答应他们了?”张守良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陆原取出昨晚收的银子,笑道:“银子我收了,不过那张纸条,被我随手扔了,正好,今晚我就用这锭银子请你们吃饭。” 张守良惊道:“木兄,你这样,他们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陆原收起笑容,冷冷道:“我正想看看,他们想对我做些什么。” 这一刻,张守良在木玄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他不禁想起了自家舅舅赵郡王李景仲。 木玄虽然和他们在一起时言谈甚欢,毫无倨傲之色,但他不经意间总会露出几分威严之态。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错觉,但瞧见木玄现在的神态,他知道这绝不是错觉,这名叫木玄的男子身上,确实有着上位者的威严,这逃不过他这名王府出身之人的眼睛。 张守良猜测他也许是徽安府某位大官之子,也就不再担心他的安全。之后,二人都默默向贡院而去,皆没有说话。 到了贡院门口,陆原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司马瑞和王辉。 瞧见陆原二人后,两人笑着迎了上来,司马瑞立刻察觉到张守良身上的伤:“张兄,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张守良摆手道。 不过这理由实在有些蹩脚,司马瑞露出怀疑之色,不过也没有追问,毕竟他和张守良还没那么深厚的交情。 会合后,四人一起进了第二考院,进场检查时,陆原察觉到一件事,那些负责检查的衙役在检查司马瑞时,格外的仔细。 他冷笑一声,看来对方果然神通广大,这些衙役简直像是他们的家奴一般,任他们驱使。只可惜再怎么检查,也无法在司马瑞身上检查出东西来,那名衙役只好让他进去了。 进入考院后,四人各自分开,陆原刚走几步,一名矮个子书生挡住他去路。 终于来了,陆原心道。 打量着这名矮个子,他猜测这人应该就是昨日那名胡子男口中的公子。 矮个子书生冷冷道:“木玄?” 陆原点了点头,笑道:“是我,不知冬瓜兄找我有事吗?” “谁是你冬瓜兄?”矮个子怒道。 “那也是,和你称兄道弟确实不合适,那么矮冬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陆原嘲讽道。 矮个子恶狠狠道:“臭小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知道得罪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陆原本就是故意激怒他,收起笑容,拱手道:“正要请教。” 矮个子横眉怒目道:“小子,听好了,我叫许青,我大伯是许百川,徽安府孙少尹见了我家大伯也要喊一声世伯,你听懂了吗?” 陆原默然片刻,叹道:“我懂了。” 矮个子还以为他服软了,狞笑道:“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你收了本公子银子却不办事,你说本公子该怎么对付你呢?” 陆原伸手将他脑袋扒向一边,淡淡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没心情和你说话了,别挡路。” 说着向自己考房而去。 许青暴跳如雷,跺脚指着陆原道:“臭小子,你别后悔!本公子要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就在这时,又有一只手伸过来将他脑袋扒到一边,与此同时,响起一道声音:“别挡道。” 许青转头一望,却是名白衣书生,他怒道:“苏轻哲,你别嚣张,你以为你们苏家还是十年前的苏家吗?” 白衣书生根本不理他,径直回到自己的考房,倒是陆原听到许青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心道,原来此人叫苏轻哲。 考试辰时开始,酉时结束。 今天的考试和昨天差不多,胖书生依然抄的不亦乐乎,而其他人皆在认真答题,陆原见白衣书生答的认真,受到几分感染,也专心答起题目。 今日考的是策问,例如如何治理好徽安府,如何抵御周边诸国攻击,如何快速收服睦州民心,如何与诸国处理外交关系,所有的考题都是围绕着徽安府为中心,而且非常合时宜,陆原对出题者暗赞一声。 这方面陆原不想也不必再借助原主的记忆,自己就能回答,沉思片刻,他开始下笔写了起来。 另一边,姜化山瞧了司马瑞许久,见他并没有向自己看来,终于偷偷抄起小抄了。今天要是再交空卷,他必然落榜,眼下也顾不得风险了。 一时之间,考场之中,所有考生都在默默答题,作弊者有之,有像姜化山这样小心翼翼抄的,也有像胖书生那样光明正大的。 不作弊的还是大多数,司马瑞脸上表情不断变化,时而皱眉苦思,时而欣然落笔,王辉则用嘴巴咬着毛笔,不时抓抓头,显得十焦躁,张守良嘴角含笑,下笔淋漓。 时间就这样在众人笔间匆匆渡过,很快,考试结束的鼓声响起,众人纷纷交卷。 离开考房,陆原既没有去结识苏轻哲,也拒绝了司马瑞三人的邀请,独自向家返回。 果然,当他刻意行至一间小巷时,昨天那名胡须男再次出现,在他身后除了昨天的两名大汉,又多了两名大汉。 胡须男冷冷望着陆原道:“木公子,你猜你今天能活着离开此处吗?” 第254章 池鱼之祸 话音刚一落,四人白眼一翻,全部倒在了地上。 马空明出现在四人身后,问道:“节帅,这些人怎么处理?” 陆原摇头道:“他们不过听令行事,不必管他们。”说着,迈步出了小巷,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马空明出手也太快了,他本来还想亲自对付这几个家伙的,自从学成武功,他到现在都没什么机会施展。 回府时,苏流莺和陆雨瞳也才刚从书院回来不久,苏流莺正在庭院教陆雨瞳画画,瞧见陆原时,苏流莺笑道:“今儿个怎么回的这么早?” “早点回来陪你们呗。”陆原笑道。 走到二人身旁,见苏流莺画的是庭院风景图,陆雨瞳画的是副钓鱼图,一名小女孩在湖边钓鱼,旁边一名男子躺在草坪睡觉,还有一名女子在看书,正是他们那天出去钓鱼的场景。 人物画的虽不怎么像,但起码还能辨认出来谁是谁,陆原摸了摸她小脑袋,以示鼓励。 见陆原回家,苏流莺便放下画笔,准备去厨房做饭,这时,陆原后宅的亲卫队长走了过来,递过一道文书道:“节帅,祁门县送过来的军情。” 陆原打开一看,眉头微微皱起。 李弘翼率领的唐军已经攻下池州北边的铜陵城,正向池州城进军,算上消息传递过来的时间,说不定现在唐军已经到了池州城外了。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几场战事,陆原对战事没有最初那么陌生和担忧了。 想到之前宁在铜陵城对抗唐军的那一战,当时宁两万多对唐军四万多,硬是守了下来。 虽然自己的援军也起到关键作用,但由此可以看出守城相比攻城确实有很大优势。 据秦泉那里传来的情报,池州城比铜陵城更加坚固,又有自己送过去的云弩,而且如今宁又扩充到五万人, 虽大半是刚拉的新兵,但守城不像野战,新兵不会溃逃,对上同样五万人的唐军,陆原认为他应该能守下来。 想了想,他给秦泉下达了静观其变的指令。 到了晚上,孙少清和秦幽谕都过来吃晚饭,她们虽还没搬到节度府,但晚上总要过来吃顿饭再回去。 饭桌上,陆原开口道:“清儿,你认识一个叫许青的人吗?” 孙少清愣了一下,点头道:“许世叔有个侄子,好像是叫许青,原哥怎么突然问起他?” 陆原夹了口菜,咀嚼了几口,淡淡道:“此人也参加科举了,光明正大的作弊,还让手下人威胁我,让我帮他陷害一名考生。” 语气中隐含几分责备。 孙少清听出陆原责备之意,委屈的低下脑袋,默默吃着菜。 秦幽谕微笑道:“陆郎,孙妹妹与许青应该并不熟悉,此人做了坏事,也别怪到孙妹妹头上?” “我知道。”陆原微微点头道:“就是希望清儿以后注意一些。” 吃完饭,孙少清一脸阴沉的出了节度府,回到马车后,她向一旁的丫鬟问道:“兰儿,我问你,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借助我的名字,胡作非为?” 兰儿低下脑袋,支吾道:“这个嘛。” “说吧,我已经猜到几分了。” 兰儿低声道:“敢借小姐名字的很少,但借助咱们孙家之势的人还是很多的,您也知道,老爷现在脾气越来越好,很多人都来求他办事。” “那许青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爹爹对许家人没什么好印象吧?” 兰儿点头道:“那倒是,许青来咱们家时老爷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许青和两位少爷关系较好,和杨管家私交也不错。” 孙少清默然片刻,开口道:“将杨管家辞了吧,钱副管家也辞了,你去物色几个老实点的管家人选,改天带给我瞧瞧,我亲自挑选一个。” 兰儿目瞪口呆,杨管家辞了还情有可原,钱府管家就太惨了吧,简直可以说是池鱼之祸,不过她和钱副管家关系并不好,自然不会开口求情。 正想着,兰儿发现小姐又望着自己,她急忙开口道:“小姐,我可没借你的名字在外面胡来,顶多就是和鱼儿那丫头吵架时提过两嘴。” 说到后来,声音低不可闻。 孙少清摇头笑道:“兰儿,你当年在原哥面前为我说话,这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就算你真做错了什么,我也也不会怪你。” 兰儿哽咽道:“多谢小姐!” 孙少清又道:“刚才你说敢借我名字的人很少,也就是有的吧,是不是是孙恒和孙纯他们?” 孙恒和孙纯是她的两个弟弟,不过姐弟关系并不怎么好。 兰儿低声道:“是的。” 孙少清想了想,开口道:“他们这样成天无所事事,迟早会给我们家惹来麻烦,我想把他们送到秦姐姐军营,你觉得怎么样?” 兰儿吞了吞口水道:“我觉得小姐早该这么做了,老爷其实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两位少爷却只知道惹事!” 孙少清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回去就和父亲说吧,这段时间我对这方面有些疏忽了,也难怪原哥对我生气。” 兰儿哼道:“都怪那个许青,都是他惹出来的!” “他不过是个引子,问题还是在我身上。”孙少清摇头笑了笑,忽然她注意到车角落处有一个精致包装盒,皱眉道:“你收礼了?” “才不是呢。”兰儿笑道:“这是楚雄托人送来的点心果子,说是从池州来的商人那里买的,给小姐您尝尝鲜。” “他有心了。”孙少清感叹一声,取过盒子,打开尝了一口,只觉入口生津,笑道:“兰儿,你也尝尝。” …… 八仙楼一间包间内,许青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威胁把自己的靠山害惨了,他正和姜化山几名好友相谈甚欢,除了他们平日的几名朋友,席间还多了一名陌生男子。 那名男子叫邓贾,也是官宦子弟,这几天不断巴结着姜化山几人,想要加入他们的小团体。 席间,他不断劝酒,嘴里对众人大加恭维,将众人哄的高高兴兴。 见众人喝的差不多了,他终于开口道:“姜兄,我听说你们手上有这次科举的考题,呵呵,不知能不能向兄弟透露一下第三场的题目啊?” 姜化山皱眉道:“邓兄,以咱们如今的关系,这事我可以给你挑明说,兄弟确实有考题,不过买题时那边交代过,不能向别人透露,邓兄若是想买,兄弟可以带你去买题的地方。” 邓贾笑道:“反正此地只有咱们几人,姜兄告诉我也没人知道,何必去管卖题之人。” 姜化山面无表情道:“卖题之人是我舅舅。” 邓贾愣了一下,急忙道:“失言失言,还请姜兄见谅,兄弟买就是,还要劳姜兄带路。” 姜化山点了点头,道:“行。” 就在这时,许青一名手下进入包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许青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胖书生问道:“许兄,怎么了?” 许青喝了一杯酒,将酒杯用力摔在地上,怒道:“还不是木玄那个臭小子,他收了我银子却不办事,我让人去教训他一顿,谁知那帮饭桶还没动手,就被人打晕了。” 柔弱书生最为胆小谨慎,皱眉道:“他会不会有什么背景或者靠山?” 许青恶狠狠道:“那我就把他的靠山一起收拾。” 邓贾赔笑道:“可不是,以许兄的背景,咱们徽安府有几个人敢得罪许兄?” 柔弱书生暗哼一声,他比较了解许青的根底,知道他在孙家最重要的那位大小姐那里根本说不上话。 这也是他在几人中最不把许青放在眼里的原因,他哼道:“咱们徽安府的捕快可是厉害的很,许兄最好收敛一点。” 许青怒道:“怕什么,如今是张万德做推官,他那个人贪财的很,到时候用钱摆平就是。” 第255章 买卖名次 “许兄此言差矣,我听说张万德虽然贪财,却不受贿,林员外给他送钱时,都被他给打出来了,以前袁大人做推官时虽然很难疏通,但绝不会被如此对待。”胖书生说,说完夹了口菜,又往嘴里灌了杯酒。 许青腾的一下站起身,怒道:“你们这群胆小的家伙,怕这怕那,那本少爷自己去做这事好了。” 说着甩袖而去。 “……这个蠢货。”柔弱书生抚了抚额。 许青刚离去不久,门外又走进一名下人,是姜化山的手下,他躬着身子,说:“公子,有个消息您可能会很感兴趣。” “什么消息?” “平乐坊的平红袖姑娘刚刚放言,谁若是考中科举头名,愿招其为入幕之宾!” 柔弱书生瞬间起身,拔腿就离开了包间,胖书生将筷子随手一甩,紧跟其后。 姜化山正准备跟上,一只手抓住抓住了他的肩膀。转头一看,只见邓贾咧嘴一笑,露出微微发黄的牙齿:“姜兄,考题的事还要有劳了!” 姜化山脸颊抽了一下,不过毕竟自己答应对方了,也不好反悔,冷着脸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多谢姜兄。”邓贾笑容满面。 出了酒楼,二人上了姜化山的马车,马车立刻驶动起来。走了一阵,邓贾掀开车帘,瞧见马车向城外行驶,皱眉道:“莫非在城外?” “这种事情自然要隐秘一些。”姜化山望着车窗外,随口道。 邓贾搓了搓手,问:“不知那东西价格多少?” “一百两。” 邓贾惊呼:“这也太贵了吧?再说,我也只买一场的啊!” “价格是统一的,邓兄若是不愿买,咱们这就返回。”姜化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犹豫片刻,邓贾咬牙道:“好,一百两就一百两。” 马车一路行至郊外一间山庄,姜化山敲了敲门,过了很久,门内才传来一道声音:“谁啊?” “是我,姜化山。” 大门迅速打开,开门的家丁笑道:“原来是姜公子,请进。” 姜化山点了点头,带着邓贾向内而去,经过一间屋子时,邓贾听到里面有摇骰子的声音传来,还听到:“买定离手!”“大!”“我押小”之类的声音频频响起。 他向姜化山挤了挤眼:“想不到此处还有一个赌场,真是个好地方啊!” 姜化山挑了挑眉:“城中赌场都被封了,总得有个地方乐呵乐呵吧,不过这地方可不是随便就能来玩儿的,必须有熟人带才行,等会我帮你领个牌子,你以后就能来玩了。” “姜兄对小弟真是太好了。”邓贾露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在姜化山的带领下,邓贾来到内院一间书房,只见屋内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文士,姜化山见到他后,恭敬的行了一礼:“吴先生。” “姜少爷。”吴先生还了一礼,问:“这位公子也是来买题的吗?” “是的。”邓贾抢着回答。 吴先生并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凝视着姜化山。 姜化山说:“邓兄有个叔叔在祁门县做经学博士。” 看到这种情形,邓贾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看起来如果家中没点背景,就算想花钱也买不到考题。 吴先生点了点头,伸手道:“那就先付钱吧。” 邓贾没有多犹豫,利索的取出一百两银子递过。 吴先生接过银子,递回一个袋子:“东西就在里面,里面有个徽章,进考场时把徽章带上,搜查你的人就不会搜出你身上的任何东西了。” 邓贾欣喜的接过袋子,笑道:“想不到还有这种服务,太好了。” 吴先生收起笑容,肃然道:“不过有一点请公子一定要记住,绝不允许向他人透露考题,若是被我们发现,不管你考多好的成绩,我们也有办法让你落榜。” “放心,在下懂的。” 就在三人头顶之上,房顶砖瓦被掀开几片,露出一个小洞。 李若真透过小洞,漠然的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 二月初三。 随着一声鼓起,科举最后一场终于也宣告结束,陆原刚出考房,便看到司马瑞二人向自己走来。 他微感疑惑,张守良去哪儿了?四顾一瞧,竟然在苏轻哲旁边看到张守良的身影,二人正在说话,看起来好像认识。 司马瑞顺着陆原目光望去,向陆原介绍:“守良旁边是苏轻哲,我们昨日刚结识的。” 王辉笑道:“木兄昨日直接回家真是太可惜了,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 司马瑞道:“木兄可知昨日我三人去哪了?” “不知。” 司马瑞得意一笑:“我们去了平乐坊,还见到了平乐坊第一花魁,平红袖姑娘。” “你们怎么会去那里?”陆原吃了一惊。 心中还补充了一句,你们哪来的钱去那?他瞧的出来,司马瑞和张守良家中条件都并不太好。 王辉解释道:“平红袖姑娘昨日放言,谁若是摘得这次科举头筹,愿招为入幕之宾,我们几个听到,自然要过去瞧瞧。” 这时,张守良已和苏轻哲分开,正向这边走了过来,听到王辉的话,他有些羞涩道:“昨日让王兄破费了。” 陆原向王辉瞧去,想到前日茶钱也是他付的,看来是个豪爽之人。 王辉毫不在意:“这算什么,在下学问远比不上你们几个,也就家里还有两个臭钱罢了,不值一提。” 说完他又笑着提议:“要不咱们今天再去平乐坊瞧瞧吧,说不定平红袖姑娘还会出对联。” “什么对联?”陆原奇道。 “是这样。”王辉解释道:“昨日,平姑娘出了副对联,只要能答出来便可以上楼叙话,最先答上的便是张兄,本来他可以上去的,谁知突然冒出个苏轻哲,不仅对出对联,还比张兄弟的对联更好,不过他答完后却没有上去,直接走了。” “看来那个苏轻哲不仅有才,还很有个性。”陆原评价道,对他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司马瑞哼道:“我倒觉得张兄的对子比苏轻哲要好,苏轻哲那家伙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那咋们赶紧过去,说不定又有对子,张兄正好可以和苏轻哲一较高低。”王辉催促道。 陆原含笑道:“几位兄台自去便可,小弟家中已有妻室,去那里有些不方便。” 司马瑞脸色变了变,低声道:“……那我也不去了。” 张守良也不愿意再让王辉破费,摇头拒绝,最后只有王辉一人去了。 他心中十分疑惑,什么时候有妻室就不能去平乐坊了? 陆原与几人告别,向节度府返回。 从侧门回到后宅,刚至庭院,便看到陆雨瞳在上窜下跳,李若真站立在一旁监督,看来是在教她武功。 瞧见陆原后,李若真立刻走了过来,说:“师弟,我查到卖考题的据点了。” “哦?在哪?是谁做干的?”陆原连连发问。 “在城南郊外,卖题的是名三十多岁的文士,还没瞧见他和哪个官员来往。” 陆原沉吟片刻,开口道:“盯住他,只要发现他和徽安府官员交接,就立刻动手把他们抓起来。” “好,我立刻过去。” “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李若真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只要办起案子,她一向雷厉风行,很有几分女神捕的风采。 第256章 胆大包天 平乐坊。 一间雅致的房间内,苏轻哲皱着眉头站在桌旁,平红袖低声啜泣。 目光在平红袖身上停留良久,苏轻哲目光越来越柔和,叹了口气:“我都还没问你为何放出那种话,你倒是先哭了起来。” 平红袖泣声道:“你来徽安府这许多天,都不曾来看我,只怕已经忘了我了,那我还留着这清白身子做什么!” 苏轻哲找了张椅子坐下,苦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为了你,我连去金陵的计划都放弃了。” 平红袖哭的更大声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怪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苏轻哲抚了抚额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了解吗?既然你不想去金陵,那我就陪你在徽安府,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突然不肯随我去金陵了。” 平红袖在他脸上瞧了几眼,见他真的没怪自己,这才停止哭泣:“我说出来你不许怪我。” “你说,我不会怪你的。” 平红袖低声道:“我听孙姐姐说金陵有个齐王,十分好色,只要看上的姑娘就会想办法弄到手。” 苏轻哲睁大了眼睛,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他为了留在徽安府,甚至和书院好友决裂,谁知平红袖竟然是因为这么荒唐的原因。 平红袖顿时哭出声来:“你说了不怪我的!” “你说的孙姐姐就是孙家大小姐吧?”苏轻哲声音抬高了些。 平红袖点了点头。 “笨蛋,她是为了把你留在这给她继续赚钱,所以才骗你的!” 平红袖急道:“才没有,后来我也去问过苏大家,真的有这事,苏大家差点就让齐王给糟蹋了!” 苏轻哲皱了皱眉:“你说的是女诗仙苏流莺?” 平红袖又点点头。 苏轻哲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反正我很难相信孙家大小姐会对你有什么好心。” 平红袖又急了:“才不是呢,孙姐姐现在对我很好,还把卖身契还给我了,而且她都已经做了大官,才不用我给她赚钱呢。” “她为什么突然对你好起来?”苏轻哲狐疑道。 “因为前段时间我给她帮了个大忙,从那以后,她就对我很好了。”平红袖低着头,绞着自己额前的一束头发。 “什么忙?”苏轻哲追问。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事情就是这样的。”平红袖跺了跺脚。 苏轻哲站起身,来回踱起了步子。 平红袖抬起头,一双眼睛开始跟着他转来转去,好半天,他开口道:“袖儿,我很了解你,在几年前我就感觉到你不想去金陵,所以绝不是你口中那个理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告诉我吗?” 平红袖偏开了视线,默然不语。 苏轻哲也不催她,坐会了椅子,房间内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寂静后,平红袖幽幽开口:“我爹爹便是因为金陵那位皇帝才含冤而死,还连累苏伯父丢官去职,我不想和那个人住在同一座城里。” 苏轻哲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件事,既然如此,我就在金陵陪着你好了。” “嗯。”平红袖将头靠在他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轻哲忽然问道:“那你昨天说的话怎么办?” 平红袖知道他指的是入幕之宾的事,笑嘻嘻道:“既然你参加科举了,第一名自然是你,有什么好怕的。” 苏轻哲摇了摇头:“你太小觑徽安府的才子了,就说昨天那个张守良就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这次科举搞不好会出问题,我对夺得头名一点把握都没有。” “出什么问题?”平红袖疑惑道。 “这事你别多问了,就算知道了,也不过徒增烦恼。”苏轻哲说。 “嗯。”平红袖点了点头,真的没有再问。 瞧见她这反应,苏轻哲笑道:“看你毫不担心的样子,就算第一名不是我,你应该也想到应对办法了吧。” 平红袖嘻嘻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办法,到时候装个病不就行了?” “这……”苏轻哲失笑:“你这样言而无信,只怕花魁之名要没了。” “没了不是正好,我在这也待够了,小燕早就劝我离开这里了。” 听她提起慕小燕,苏轻哲问道:“对啊,我还没问你,我这两次来都没看到小燕,她去哪了?” 平红袖神秘一笑:“说出来吓你一跳,小燕如今可是当上了贵夫人了哦!” “什么贵夫人?” 平红袖笑着解释:“就是袁弛袁大人看上了小燕呗,不仅将她接入府中,还休掉了原配,将小燕扶正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啊!” 苏轻哲摇头叹道:“她倒是好造化,这样也好,我这几天便去置间屋子,揭榜之后,我便接你过来。” 平红袖红着脸,低声道:“那我要和孙姐姐说一声。” …… 贡院一间房间内,十几名官员正在审阅试卷。 鲁直翻看着几张试卷,他身旁一名国字脸官员目光中透着几分忧色:“鲁兄,这样做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你在担心什么?”鲁直随手翻着试卷,淡淡道。 国字脸官员沉声道:“之前咱们卖考题,赚一笔也就是了,现在又卖科举名次,我总觉得太危险了,赚钱的机会将来还多的是,何必这么急呢?” 鲁直斜睨着国字脸:“你以为我只是为了钱吗?” “那鲁兄的意思是?” 鲁直缓缓走到角落,等国字脸官员跟上,这才压低着声音说: “我这是在撒网,经过这次的事,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便和咱们捆在一起了,而且现在徽安府官员极缺,存在着权力真空,科举的第一批官员极为重要,只要咱们掌握了这股势力,以后在这徽安府自然是顺风顺水,做什么都方便了。” 国字脸愣了愣,说:“可风险还是太大了,若是暴露……” 鲁直打断道:“风险确实有,但其实并不大,有老师和袁弛在前面顶着,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声张,董远不就是个例子吗?” “那倒也是。” 鲁直话音一转,冷冷道:“而且就算他们真去陆节帅那里告状,咱们做的这么隐秘,他们只要没证据,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那张少尹那边呢?”国字脸问。 鲁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那个老师已经去了睦州,本来若是他在的话,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只能说天助我也,等他回来了,事情也都尘埃落定。” 国字脸叹道:“少尹大人对鲁大人看来很信任啊。” 鲁直脸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国字脸急忙道:“下官失言,失言。” 鲁直哼了一声,说:“对了,记着给司马瑞也排个好名次,他是董远的人,这个人情可以卖。” “鲁大人果然高明,下官记住了。”国字脸拱手笑道。 …… 三天后。 陆原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最近时常有军情从池州那边传来,再加上睦州那边军情也多了起来,听俞逊上报,杭州已经集结了近十万大军,可能随时攻打过来,所以他的精力渐渐从科举转移到战事上。 至于科举作弊之事,已经可以确定有人泄题,等李若真那边调查清楚后,取消所有买考题人的成绩,再严审泄题之人,将参与徇私舞弊的所有官员全部定罪就行了。 下午时分。 亲卫忽然禀告,袁弛、董远和鲁直求见,三人进入书房后,袁弛递过一本册子说:“节帅,科举成绩出来了,您请过目一下。” “还挺快的。”陆原看了鲁直一眼,接过名单。 看到名次的一瞬间,他的手抖了一下。 只见上面写着:第一名,孟子良;第二名,李书同;第三名,董小宝……第七名,司马瑞;第八名,姜化山……第十九名,许青…… 他一路看下去,前面二十几名中,他认识的只有司马瑞和姜化山,为什么司马瑞也会排这么靠前?靠的是实力?还是说他也参入了舞弊? 继续下看,直到第二十八名时,陆原才看到苏轻哲的名字。 第二十八名,苏轻哲……第三十名,张守良……第三十五名,木玄。 看到这里,陆原缓缓闭上眼睛。 “节帅,这是十几名阅卷官连夜审阅出来的,您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属下就去放榜了。” 袁弛此刻传来的声音让陆原觉得极为厌恶,鲁直不过是一名七品官,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若说背后没有张德仲或者袁弛的支持,他绝不相信。 他内心涌出一股强烈的愤怒,原本他不过是带着好奇的心态才易容参加科举,顺便看看手下官员不同的一面,没想到还真让他看到了。 原本令人敬重的张德仲和信誓旦旦要跟随自己的袁弛,现在都令他无法再信任了。 他很想立刻就大声向袁弛问个清楚,但这并不明智,他需要安静的想一下,同时等待李若真的证据。 “我现在有些忙,没时间看,名单先留在我这里,等我看完后再放榜。”陆原压住情绪说。 鲁直心中一惊,说:“节帅,那些考生只怕等的很心焦,属下以为还是应该早些放榜。” “此事不必再议。”陆原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第257章 为君之路 张府。 张紫依正在庭院看一本小册子,忽然听到敲门声传来,向大门方向望去,寻思着莫非丈夫回来了? 管家快步跑去来了门。 望着大门方向,张紫依视野中出现几道人影,她大吃一惊,急忙上前:“父亲,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在张德仲身边,还跟着马空明、祁震、铁铮和段兴,个个面色苍白,张紫依隐隐察觉到不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事情只怕真有些不妙。”马空明沉声道。 “到底怎么了!” 张德仲默然无语,马空明开口道:“这次可以说是弄巧成拙了。” 张紫依没有再问第三遍,目光逼视着自家丈夫,马空明苦笑道:“其实岳父根本就没去睦州,科举的事是他布的一个局,今天祁震去跟踪鲁直时碰到了段兴,一问之下才知道段兴是他老人家派去盯着鲁直的。” “也就是说父亲早知道鲁直有问题?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让他主持科考?”张紫依问。 张德仲终于开口了:“这本是老夫设下的一个鱼饵,这一年来老夫一直在整顿徽安府吏治,虽看起来很有成效,但老夫却知道还有许多漏网之鱼,他们十分狡猾,又善于伪装,隐藏极深,老夫也很难抓到他们。” “这和鲁直有什么关系吗?” 张德仲笑了笑:“就算再狡猾的人,也没法让他的子女和他一样狡猾,自从节帅让我负责科举后,老夫便看到一个机会,通过这些贪官污吏的子女,来摸出这些隐藏在地底最深的毒瘤。” “恰好鲁直向我提出要主持科举,我早对他产生怀疑,正可以做鱼饵,后来我故意让袁弛当主考官,又暗中授意他放权,鲁直便会以为有我二人在前压着,不会有危险,他便会铤而走险。” “后来我为了让他彻底放心,假装离开徽安府,他果然上当,先是出售考题,后来又出售科举名次,我已经让段兴和铁铮拿到了他出售考题的名单。” “这不是很好吗?”张紫依问:“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她知道若只是这些事,父亲和丈夫不会露出现在这种表情。 马空明苦笑道:“岳父和我刚才都去求见陆节帅,结果亲卫说陆节帅不肯见我们。” “他为何不见你们?”张紫依问。 张德仲在张紫依对面的石椅坐下,缓缓道:“空明告诉我陆节帅偷偷去参加了科举,想来他已经知道了鲁直做的一切,他现在定然以为我也参入其中,不然鲁直是做不到这一步的,这可真是弄巧反拙。” 说完长叹了口气。 张紫依第一次见父亲如此忧虑模样,咬了咬牙,问:“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等了,岳父当初要是事先把这个计划告诉陆节帅就好了。”马空明说,言辞中微有抱怨之意。 张紫依叹了口气,她最了解自家父亲,知道他一向都喜欢把事情全部做好后,才会向旁人提起,这只能说是天意弄人,谁能想到陆节帅会易容去参加科举。 亲身参入到科举,接着发现有人舞弊,张紫依现在都不敢想象他会是怎样的心情,若非极度愤怒,他也不会连见父亲一面都不肯。 张紫依现在就怕一件事,若是现在不说清楚,陆节帅说不定会认为父亲所说的计划,是为了脱罪而编出来的,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她来回踱着步子,忽然开口:“父亲,您可以去求见孙少尹,将事情先告诉她!” “那女人不肯见我们。”马空明摇头否决,言语中透着不满。 “那秦将军呢?” “她回绩溪县驻防去了。”祁震沉声道。 张紫依银牙紧咬,脑海飞速运转,忽然她惊呼一声:“还有小雨瞳,我们可以去拜托小雨瞳,将事情告诉她,让她转达给陆节帅。” 马空明皱了皱眉:“她一个小孩子能说清楚吗?” “总要试一试!”说着她快步奔出府,向北区书院而去。马空明哪里肯放心,立刻跟了上去。 北区书院。 陆雨瞳和赵青将竖起的课本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小的围墙,两人趴在后面说着悄悄话。 赵青蛊惑道:“雨瞳,你要是肯介绍苏夫子给我认识,我下次再带你去看戏!” 陆雨瞳哼道:“你不就想把苏姐姐介绍给你哥哥吗?想都别想,我哥哥马上就要娶她了!” 赵青笑道:“我才不会和你抢嫂子呢,我只是想问问苏夫子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没有,就算有也是我哥哥的!”陆雨瞳十分霸道。 赵青不满道:“小气鬼,下次不带你去玩了。” 就在这时,夫子一声大喝:“陆雨瞳!” 陆雨瞳浑身一抖,好半天才从课本下伸出小脑袋,低声道:“是。” 夫子摆摆手道:“快出去,有人找你!”看起来十分不待见陆雨瞳。 “哦。”小女孩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学堂,在门口看到张紫依的身影。 张紫依向身边一名中年人福了一礼:“禄院长,这次谢谢你了。” 禄安民摆了摆手道:“客气了,还请替我向令尊问声好,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说着转身离去。 “张姐姐,你找我吗?”陆雨瞳问。 张紫依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凝声道:“雨瞳,姐姐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节度府后宅。 陆原躺在躺椅上,闭着双眼,似乎睡去。 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睁开双眼,只见李若真站在自己身旁,俯视着自己。 “师姐,你回来了。”陆原陆苦笑道。 李若真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有心事?” 默然许久,陆原点了点头:“有个我一直很信任和敬重的人,我突然发现他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很可能有另一面,这让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身边还有很多这样的人,我突然觉得有很多人我都没法像以前那样信任了。” “你说的是张德仲吧?” “想不到师姐还挺敏锐的。”陆原笑道。 “什么叫想不到?”李若真挑了挑眉道,搬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陆原,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去金陵府救你吗?” 陆原愣了愣,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府衙二堂廊下的初次对话吗?” “当然记得。” “当初你救了傅雷,我打算回报你,可你却主动告知我药方是王质的,并不居功,我问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还记得吗?” 陆原回想着当初的情景,脸上渐渐多出一丝笑容。 “我有种感觉,就算告诉了你,你也还会帮我。”陆原重复着当初的话。 “是的,因为你当时相信了我,所以我愿意帮你。” 陆原若有所思。 李若真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手下之人跟随你时间都不长,但他们却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这是因为什么?” “你的意思也是因为我信任他们吗?” “难道不是吗?你孤身去金陵,将性命托付于他们,这种事一般人可不会做。” “可这样也很容易让人欺骗。”陆原摇头。 李若真正色道:“陆原,一个肯相信别人的君主也许会被人欺骗,但他能收获大多数人的忠心,而一个猜忌多疑的君主也许谁都骗不了他,但很可能众叛亲离,最终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而且这样的人就算真当上皇帝,也不会开心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师姐,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番话来。”陆原感慨道。 李若真微微低下头:“这是我父亲当年对我哥哥说过的话,不过最后面一句是我自己的看法。” 陆原轻声道:“你哥哥若是还活着,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君主。” 李若真白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他又没死,而且你猜错了,他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十分多疑的人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变成他那样。” 陆原吃惊道:“怎么没听你提过,他现在在哪?” “他在沧州刺史杨全宗那里,满脑子只想着复国,根本不知道人家不过是在利用他。” 陆原叹了口气,好半天才开口道:“师姐,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我感觉心中轻松了许多。” “我可不是故意开解你,不过看你一脸蠢像有些不顺眼罢了。” “……对了,师姐,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案子调查清楚了?” 第258章 一网打尽 李若真一双妙目逼视过来:“你莫不是怀疑我的破案能力?” 陆原急忙摆手:“我哪敢啊,那背后之人是鲁直吗?张老先生没有牵连进去吧?” “笨。”李若真斜睨了他一眼:“若是张德仲牵扯进去了,我会和你扯这么多吗?经过这几天调查,我发现他们在卖科举名次,还留下了一个名单。” “名单拿到手了吗?”陆原急道。 “那是自然,我不仅拿到名单,其他罪证也都拿到手了,你瞧瞧这个,凡是买考题的人他们都会发一枚。”说着递过一枚小徽章。 陆原恍然大悟,这枚徽章正是姜化山那个小团体身上带的,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的团体徽章,没想到竟然与买考题有关。 李若真继续道:“后来我发现一名神秘男子半夜三更去找那文士,鬼鬼祟祟的,我立刻跟了上去,果然,那名神秘男子是鲁直的管家,后来我便一直盯着鲁直了,他并未与张府有任何联系。” “师姐果然出手不凡!”陆原赞叹道。 李若真浅浅一笑:“你知道吗,除了我之外,祁震也在盯着鲁直,另外还有个我不认识的黑衣人也一直在鲁直身边盯梢。 祁震?陆原心中微惊:“是马空明派去的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祁震和那名黑衣人认识,说了几句话后便一起离去了。” 想不到这事一下又复杂起来,陆原正思索间,一道小小的身影猛的冲进了庭院。陆原抬头一瞧,却是陆雨瞳。 “雨瞳,你怎么不在书院?” 陆雨瞳飞快跑到陆原身边,仰着脸看着他,小嘴巴一张一合、又张又合,最终又闭了回去。 “雨瞳,怎么了?是不是被欺负了?”陆原皱眉。 “不是。” “那你想说什么?” 陆雨瞳呆了一会,这才开口道:“哥哥,你冤枉张……张……了。”她不记得张德仲名字,索性跳过去了,末了还补充道:“是张姐姐让我这么说的。” 其实张紫依将事情前因后果都和她交代了一遍,不过她跑回来的路上已经全忘光了。 陆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到是张紫依让陆雨瞳来说情的,看来自己之前没有见张德仲,让他们有些担心。 他点了点头,摸着陆雨瞳脑袋道:“好,哥哥知道了,你回书院吧。” “还要回去吗?”陆雨瞳可怜兮兮道。 陆原板着脸道:“那是当然。” 陆雨瞳转头看向李若真,希望师傅能帮自己求情,李若真与她对视片刻,伸手递过几枚铜钱道:“回来时帮我买张面纱,昨日不慎弄丢了一块。” 陆雨瞳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接过铜钱,垂着双手走了。 陆原向站在远处的亲卫队长招了招手,待他走近,说道:“白岩,你派人去请张少尹来见我。” …… 后宅之中,张德仲和陆原相对而坐,时间仿佛回到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陆原通过一些后世的理念,成功招揽了张德仲,从那之后,张德仲便成了他最信任的几人之一。 此时此刻,听到张德仲的计划,陆原站起身,长身一躬:“陆原险些误会了老先生,请老先生原谅。” 听了李若真的话,他本就已经信任了张德仲,唯一怀疑的是鲁直为何有那么大的能量,现在得知张德仲的计划,一切都说的通了。 张德仲同样长身一躬:“这次是老夫太拘泥,若是早点告诉节帅,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二人抬眼对视,而后脸上都渐渐露出笑容,陆原感叹道:“陆原今日方知,何为名士。” 出了节度府,张德仲脸上挂着开怀的笑容,张紫依瞧见后,立刻便知道父亲已经和陆节帅解释清楚了,心想陆雨瞳果然能干,心中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 马空明也瞧出了几分,微笑道:“岳父大人,看来一切很顺利吧。” 张德仲摇头笑道:“这次险些把袁弛给害了,空明,你立刻按着名单去找张万德,让他派出捕快抓人吧。” 马空明收起笑容,肃然道:“是。” 八仙楼。 包间之内,姜化山小团体正在提前庆贺,姜化山对着柔弱书生举杯道:“恭喜孟兄此次科举夺得头筹了。” 柔弱书生正是买下科举第一名的孟子良,他微笑道:“同喜同喜,听说前十名的考子都会受封八品官,而且还能留在徽安府,到时咱们三人就可以同府为官了。” 他说的三人除了姜化山外,还有买下第三名的胖书生董小宝,他哈哈笑道:“可不是吗,原先我还不太想来参加的,没想到还能这样玩,以后凭咱们的官位,家里人也管不着了,想怎么乐呵就怎么乐呵!” 说着他满饮了一杯,喝完后对着许青努努嘴道:“许兄,还不倒酒?” 许青脸色铁青,不过还是把酒倒了,几天前孙家两位公子被送去军营,杨管家也被辞退了,他如今在孙府完全说不上话了。 孟子良早看他不顺眼了,原本忌惮的也不过是孙家两位少爷,见他们不在徽安府了,立刻抖出许青底细,于是他立刻沦为四人中的底层,全靠着家里还有点钱才没有被一脚提出团体。 董小宝道:“姜兄,有件事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司马瑞那小子居然还排到你前面了。” 姜化山冷哼一声:“还不是为了给董远一点面子。”语气显得有些不满。 “姜兄放心,只要你我兄弟将来在官场相互扶持,官位必定能够高歌猛进,未必没有给姜兄报仇的机会。”孟子良笑道。 “那也是。”姜化山哈哈一笑道:“来,喝酒!” 就在这时,一群捕快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将四人全部锁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舅舅是婺源县尉!”胖书生董小宝大叫。 带头的捕快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去查他的。” 同一时间,各个地方参与买考题和买名次的考生全部被抓。 …… 贡院一间房间内,鲁直正和国字脸男子交谈着什么,突然“嘭”的一声,大门被踹开。 一队捕快冲了进来,鲁直望着带头的马空明和张万德,心中一沉,咬牙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贡院科举之地,如此擅闯,不怕袁大人和我老师怪罪吗?” “鲁直,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随着屋外一道声音响起,鲁直看到自家老师负手走了进来。 “你……你没有去睦州?” 张德仲摇头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噗通”一声,鲁直旁边的国字脸跪了下去,惊慌道:“少尹大人,卑职是受鲁大人胁迫,请少尹大人明鉴,明鉴啊!” “哈哈哈……”鲁直狂笑几声,冷冷道:“我总算明白了,你是故意下套让我钻,真不愧是我的好老师啊!” “愚不可及!”马空明嘲弄道:“你若非立身不正,又怎会钻进去,竟然还怪别人。” 鲁直冷笑一声,伸手道:“那就拷起我吧,让学生成就老师大公无私的名声吧!” 张德仲叹息道:“鲁直,你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带你去金陵府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鲁直脸色微变:“是我那时候太天真了,那些蠢话我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张德仲摇了摇头:“是你输给自己心中的。” 鲁直咬牙道:“老师说的轻巧,官场的法则就凭一个人如何能够憾动?老师想必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一直不愿在唐国出仕吧。” 张德仲没有再说话,背过了身子,张万德早等的不耐烦了,冷冷道:“带走!” 几名捕快上前锁住二人,向门外押去,鲁直一语不发,主动随着捕快去了,国字脸全身发软,全靠捕快拖行。 经调查,这次科举参加舞弊之人共有二十七人,而这二十七人亲戚中凡是官场中人,都遭受到张德仲重点调查。 通过这次调查,张德仲终于将徽安府中隐藏最深的一批贪官污吏拔出,徽安府官场风气为之一正。 第259章 金榜题名 二月初八,徽安府贡院。 南院墙上,四张黄纸整齐的竖立着,墙边站满了参加考试的考子,有的欣喜若狂,有的仰天长叹。 陆原易容后也混迹在其中,在他身边,司马瑞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意,然而陆原从他紧握的拳头和嘴角可以看出,他的不高兴是装出来的。 他是这次科举第四十六名,有机会在外地为官。 真正悲剧的是王辉,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一脸的呆滞模样,看起来有些恍惚。 张守良满脸笑容,他是第三名,不由他不高兴,在他旁边,获得第一名的苏轻哲表现的十分平淡,至少陆原看不出他的情绪。 苏轻哲旁边有名满脸严肃的青年书生,他没有多看金榜,对苏轻哲和张守良说:“苏兄,张兄,咱们一起去酒楼喝一杯吧。” 他是这次科举第二名,范玉平,在平乐坊见识到张守良和苏轻哲的文采后,主动结识了二人。 张守良看了陆原三人一眼,拱手道:“抱歉,范兄,我这几位好友没考好,我想陪着他们。” 苏轻哲也开口拒绝:“对不起,我有点私事要去处理一下。” “无妨。”范玉平看起来没有太在意:“那咱们明天节度府宴席之上再见了。” 说着转身离去了。 苏轻哲向张守良拱了拱手,也快步离开,张守良慢慢走了过来,对陆原和王辉安慰道:“木兄,王兄,明年还有机会的。” 陆原苦着脸点头,他本来是第八名,不过他把自己名字划掉了,所以在旁人眼中,他和王辉一样惨。 王辉也是这样觉得的,他拍着陆原肩膀道:“木兄,我打算过几天去杭州散散心,你要不要随我同往。” 陆原赶紧摇头:“我就不去了,家中还有事。” 王辉叹了口气,和陆原告了声别,没有理会司马瑞和张守良,自顾去了。 张守良见王辉如此态度,心中有些感伤,王辉为人豪爽大方,他其实已经把对方当做好朋友了,只可惜这段友情看来到此为止了。 接着,张守良听见木玄也拱手道:“我家中也有点事,先行告辞了。” 张守良唏嘘不已,看来与木玄的交情也结束了,本来他还对木玄的身份挺好奇的,准备有机会去他家瞧瞧,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张兄,不如去我家坐坐吧。”司马瑞向张守良邀请。 “也好。”张守良点头。 另一边,陆原快步向府中返回,他确实有事,几天前他就收到西路军汇报,唐军已经攻下了九江港,会合了奉化两万水军,如今七万大军已经围住了池州城,正在狂攻猛打。 他松下去的心弦一下子就绷了起来,若不是对金榜题名有些兴趣,根本不会再易容成木玄。 虽说唐军就算向徽安府打过来,他也有信心能够守住,但对方毕竟有七万大军,容不得他大意,他早已下令从蒙孝军中调了五千人,向祁门县加强防守。 至于南方信州那边,虽然有三万多安化军和江槐手下的几千府兵,但如今清源已经和信州接壤,他们大部分兵力都去防备清源了,所以徽安府南方现在反而是最安稳的。 …… 池州城。 李弘翼大军围困池州已有七日了,然而却始终拿不下城池,城墙之上,卢维义拍着云弩叹道:“真是个好东西啊,当初要是在铜陵城有这东西,咱们就能少很多伤亡了。” 谢让笑道:“等唐军退去,咱们就再向徽安府多要一点。” 卢维义摇头:“想争天下可不能过于依赖这东西,这东西只能防守,要想攻城掠地,还是战马更有用些。” 许达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节帅,我问过军需官,这些连弩的弩失快用完了。” “什么?徽安府没多配备些弩失吗?”卢维义又惊又怒。 “他们配送了一万支弩箭,但这种连弩威力大是大,可太消耗弩失了,一次差不多消耗五十支,咱们北城门的五台连弩齐射的话就是两百五十支弩,只够齐射四十次左右。” “那就让工匠立刻去造!”卢维义大声道。 “可这些弩失是特质的,工匠们说无法仿制。”许达早就去问过。 卢维义冷冷一笑:“那就告诉他们,要么造出弩失,要么就地处死,我相信会有人能造出来的,现在这些弩失便相当于弟兄们的性命,你明白吗?” 许达向城下远处的唐军营帐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了。” 唐军营帐中。 李弘翼高坐主位,看着地图沉吟不语。左右各有几名将领端坐,他们和李弘翼一样,都十分年轻,却毫无年轻人轻佻之色,个个满脸严肃,整个营帐间呈现一派肃杀氛围。 良久后,李弘翼开口:“先说说各处军情吧。” 担任这次‘讨逆军左路先锋’的李文宣最先开口:“元帅,我方埋伏在徽安府与池州交界处的伏兵遭遇徽安军,我军小败,折损了一千多人,不过徽安府打胜后没有继续进军,又返回了祁门城。” 李弘翼双目一凝,对方将领的意思很明显,虽然暂时不打算救援池州,但也不允许唐军阻拦救援池州的通道。 “祁门有多少人?” “据探报,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其中骑兵有一万多人。”李文宣回答。 “出动了多少?” “一万骑兵。” 李弘翼暗暗点头,吴云手下是五千步兵和五千骑兵,对方全是骑兵,小败一场也情有可原,这一战可以看出徽安府确实不好对付。 他淡淡道:“继续。” 后军主将黎圣开口道:“北方那边,周国依然在整备军马,看来确实是下定决心攻打燕云十六州了。” 李弘翼搓了搓后脖颈,淡淡道:“郭威那老头确实比我们家那位陛下强多了。” 听他如此说当今皇帝,众将领都面不改色,似乎习以为常。 右路先锋张开说:“清源那边最近都没什么动静,似乎想先稳固汀、建二州,再攻打我国。” “他们倒是有耐心。”李弘翼冷静的评价着,心中却多了几分凝重,清源表现得如此理智,剿灭难度不断加大。 张开继续说:“朗州那边军势很猛,边将军有些顶不住了。” 李弘翼终于展露出笑容:“本帅就喜欢这种凶猛的。” 李文宣一惊:“元帅,您莫非要……” …… 徽安城,节度府。 偏厅之中,一场盛会由陆原亲自主持,庆祝的对象自然是这次考中的所有考生,不过由于位置有限,今日请来赴宴的只有前五十名考生。 陆原坐在首座,向下方坐着的苏轻哲、张守良和司马瑞看去,苏轻哲与他对视片刻后低下了头,张守良和司马瑞迅速低头,不过张守良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之色。 “这次科举舞弊的事诸位想必已经听说,本帅对诸位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成为像张少尹这样的徽安府栋梁,而不是鲁直这样的贪官污吏!”陆原举杯说。 下方顿时传来各种声音: “节帅之言,在下定谨记在心。” “小生从小的心愿就是成为像张德仲大人那样的人!” “鲁直那败类,在下恨不得面唾之!” 陆原举目望去,发现要面唾鲁直的正是司马瑞,看来他还记恨着鲁直划去他名字的事,这时陆原注意到张守良在偷偷瞧自己,他立刻望了过去,微微一笑,张守良赶紧低下了头。 看来他似乎怀疑到自己身份了,不过陆原也不在意,科举已经结束,他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 又和众考子喝了一杯后,陆原离开了偏厅,接下来由张德仲和袁弛等人主持。 离开节度府,张守良和司马瑞一同行走在大街上,司马瑞兴奋道:“早听别人说陆节帅十分年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过了半天,他见张守良没有说话,转头看去,只见张守良一脸思索之色,奇道:“张兄,你怎么了?” 张守良皱眉道:“司马兄,你有没有觉得陆节帅瞧着有些眼熟?” “没有啊。” 张守良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开口道:“司马兄,趁着上任之前的几天时间,我想回祁门县一趟。” “张兄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与司马兄分手后,小弟便回客栈收拾东西。” 司马瑞拱手道:“那就祝张兄一路顺风了!” 与司马瑞告别后,张守良回到客栈,他在客栈住的是下等房,每天二十文钱,他这次来参加考试的钱都是王大叔给的,虽说还有些剩余,他却不愿意再浪费了,这才是他急于回到祁门的一个原因。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把自己看中第三名的好消息,尽快告诉小月、薛大婶和王大叔。 唯一可惜的是他还没有打听到当日在池州给自己五个馒头的那名将军身份,这几日他虽一直在暗中打听,但这毕竟是军营中的事,一般人哪能知道,所以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他并不着急,既然自己已经成为徽安府官员,将来多的是时间打听。 收拾好行礼,他从西门出城,大步向祁门县而去,想着来时的忐忑心情,想着以后能给小月和薛大婶好日子过,欣喜之情,无以复加。 第260章 王子复国 沧州,刺史府。 一名朗目疏眉的男子正在偏厅走来走去,神色极为焦躁,在他旁边还站立着两名男子。 许久后,刺史府管家进入偏厅,朗目男子不满道:“你总算肯回来了,报个信要这么久吗?” 管家赔笑道:“李公子,我家老爷正在会见一名重要的客人,要不公子今日先请回吧,明日再来。” 李公子大怒:“昨天你就是这么说的,昨天有客人,今天又有客人,你家老爷哪来这么多客人?” 管家笑容不减:“李公子请见谅,我家老爷毕竟掌管着这一州之地,自然要忙碌些。” 李公子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冷冷道:“那好,我就坐在这等他。” “这……”管家犹豫片刻,说:“那李公子请便吧。” 当管家离去后,站立的两名男子之一开口道:“公子,杨全宗近来对我等越来越冷淡,属下以为我们再留在沧州也无用,不如我们自去金陵府救小姐吧。” 他叫长孙文,是李公子的家将,而这名李公子,正是李若真的哥哥李兴复。由于唐国封锁了消息,外界并不知道李若真等六人逃离了金陵天牢。 李兴复摇头道:“金陵府何等凶险,光靠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有依靠杨全宗的力量,我们才有成功的机会。” 另一名家将程远山说:“那不如去找擒龙堡吧,听说花即落回沧州了,他对小姐有意,应该会出手相助。” 李兴复沉吟不语,他找杨全宗可不仅仅是为了救自家妹妹,更重要的是劝他助自己复国。就在这时,刺史府管家又进入偏厅,笑道:“李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李兴复对两名手下吩咐:“你们在这等我。”说着跟随着管家去了。 进入书房,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站在书架前,背对着大门方向,管家默默退去,顺手关上了门。 “杨大人。”李兴复拱手。 杨全宗没有回头,从书架上取了本书随意翻看着,说道:“李公子,不是本官不肯相助你救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李兴复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杨大人。” “哦?”杨全宗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李公子今日找本官何事啊?” “杨大人可还记得令尊?”李兴复目光灼灼的望着对方。 杨全宗皱了皱眉:“李公子该不会又想说让我助你复国的话吧?” “不错!令尊当年对杨大人说的话,杨大人都忘记了吗?” 杨全宗淡淡道:“不错,我父亲确实让我尽可能帮助李唐后人,我自问在这点上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不仅冒着风险收留公子,在衣食住行上也从来没怠慢过公子吧?” 李兴复急道:“可令尊的意思是让杨大人助我复国,只要我能复国成功,杨大人便是兴复大唐的功臣,杨大人难道不想千古留名吗?” “不说父亲并没有这个意思,就算真是这个意思,我也不会帮你的,周帝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背叛他。”杨全宗一口拒绝。 “你祖上食的可是唐禄!”李兴复怒道。 “够了!”杨全宗大喝一声:“我念你是李唐血脉才一直冒险收容于你,可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大唐气数已尽,大周才是天下新主,你若是再不断去复国念想,莫怪本官将你逐出沧州!” 李兴复脸色铁青的盯着杨全宗,深呼吸几口气后心情平复了一些,甩袖离去。 刚回偏厅,不等家将问话,他便说道:“走,去擒龙堡。” 擒龙堡。 大堂之内,花问天站在门口,目光望着大门方向,仿佛能透过大门,瞧见跪在门外的花即落。 花夫人瞧见丈夫脸上心疼的表情,笑道:“你啊,既然舍不得,那就让他进来吧。” 花问天怒道:“这次再不给他长个教训,下次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呢,就是你以前太惯着他了,才会让他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花夫人不以为然道:“哪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又没祸害人家姑娘,只不过进去找人家聊天谈心,是那些不知情的江湖人瞎传,才污蔑他是什么淫贼!” “大半夜的去人家姑娘闺房找人家聊天谈心?换作是你,你能接受吗?” 花夫人啐了一口,哼道:“那你们父子继续闹吧,若是他这次再走了,我看你怎么办?”说着转身进了内室。 花问天脸色变了变,冲着安静坐在一边的女儿喊道:“你还坐在这干什么?还不去盯着那个孽障,要是有姑娘不小心经过时,又被他给非礼了怎么办?咱们擒龙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花梦竹摇头失笑,哥哥又不是色中狂魔,怎会干出那种事,她知道爹爹只不过是怕哥哥跑掉了,才故意找的借口。 “女儿知道了。”点了点头,她缓缓出了大堂,刚行至门口,便看到跪在门外的哥哥。 然而在花即落身边,她还看到三名男子,正中间的男子正和花即落说着话。 花梦竹快步走去,怒道:“李兴复,你别和我哥哥说话,他被你们兄妹俩害的还不够惨吗?” 花即落喝道:“梦竹,不许对李姑娘兄长无礼!” “不管你啦!”花梦竹怒哼一声,跑回了擒龙堡。 花即落对李兴复歉意的笑了笑:“李兄,你别见怪。” 李兴复摆了摆手,说:“这事确实是我有些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我会劝若真嫁给你的。” 他只说劝,却是知道李若真如今根本不待见自己,更不可能听自己话。 花即落苦笑道:“不必了,李姑娘已经心有所属,说实话,我这次是真死心了。” “这怎么可能?”李兴复吃惊道,他很难想象自己那个心比天高的妹妹会喜欢上别人。 “这是我亲眼所见。”花即落沉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李姑娘对李兄以外的男子这么有耐心。”其实在他看来,李若真对陆原比对李兴复的态度还要好,不过这话却没必要说出口。 “你见过她了?” “是的,我去了金陵,想了些办法,得以在天牢陪她。” 李兴复难以置信的望着花即落,实在没想到他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忽然他转念一想,惊呼道:“不对啊,那你是怎么逃出金陵的?” 花即落低着头道:“便是李姑娘喜欢的那人救了我们,李姑娘也随他去了。” “在金陵府救人?他是谁?” “徽安军节度使陆原!” 李兴复愣了一下,随即心中生出一股狂喜之情,急道:“就是那个打败唐军而自立,攻下吴越睦州的那个徽安军节度使吗?” “是的。” 李兴复简直要兴奋的爆炸了,这可是手握雄兵的一方军阀,远胜杨全宗那个刺史,没想到自家妹妹这么能干,神不知鬼不觉就搭上了这种人物,只要借助他的力量,复国便不再是梦! “他们已经回到徽安府了吗?”李兴复急问。 “是的。” “那他们结婚没?” 花即落愣了一下,没有开口,长孙文急忙扯了扯李兴复。 李兴复这才会过神来,陪笑道:“我是怕我那妹子没有经过我同意,擅自便把婚事给定了。” 花即落并非蠢人,已看出李兴复想要利用徽安府的力量复国,所以才表现得如此高兴,不过他已经对李若真死心,也懒得计较对方的势利之举,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李兴复尴尬道:“花兄,你放心,我这就去徽安府劝我妹子,告辞!” 花即落依然没有回话,李兴复也不再多言,带着两名家将自顾去了。 这时,花梦竹从门内走了出来,柔声道:“哥哥,李兴复就是那种人,你别伤心,这世上还会有好姑娘的。” 花即落摇头道:“男女之事我已看破,今后我会将所有心思放在武道之上,定不会再让父亲失望!”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二人头顶传来。 “好,破而后立,不愧是我花问天的儿子!” 花问天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拉起花即落,说:“走,回家去吧!” 花即落双眼有些朦胧,低声道:“是。” 这一刻,他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突破宗师之境,让擒龙堡之名响彻天下。 第261章 刘言兵败 朗州,冷石坡。 刘言默默站立在山坡顶峰,在他身后,一面残破的刘字旗插在土中。 山坡之上,几千残兵七零八落的坐在地上,有的哀嚎不止,有的满脸麻木,只有少部分人望着刘言的背影,希冀着他能带领大家活下去。 这时,虎背熊腰的王逵走到刘言身后,开口道:“节帅,唐军骑兵即将追来,还请节帅早做决断。” “决断?现在还能做什么决断?”刘言自嘲一笑。 “投降!”王逵毫不犹豫道。 刘言苦笑一声:“王将军,李弘翼亲率精骑千里奔袭,为的就是拿我们的人头以振军威,同时震慑池州、徽安府和清源,你以为事到如今,他还会接受我们的投降吗?” “总要试一试吧,总好过等死强吧?”王逵低沉着声音说道。 “没用的。”刘言摇了摇头:“本帅宁愿战死,也好过被拒降而杀。” 王逵叹了口气,默然半晌,低声道:“那末将就陪大帅战到最后一刻吧。” 说着向刘言走近几步。 刘言面露欣慰之色:“能与王兄——” “噗嗤!”王逵拔出腰间匕首,捅进了刘言胸膛。 “你——”刘言望着王逵那张黝黑冷漠的脸孔,心中一片冰凉。 “别怪我,我只想活命罢了。”王逵冷冷抽出匕首,冲着不少望向自己的士兵大喊道:“弟兄们,刘言想让大家陪着他死,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军士们回答的声音稀稀落落,但答案都一样。 “那好,大伙跟着我一起向唐军投降!” 唐军营帐中。 李弘翼冷冷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逵,一言不发。 王逵急道:“大帅,末将是真心归降,从今以后,绝不再反,请大帅明鉴!” “你说你杀了刘言?”李弘翼冷冷问道。 “是……是的,刘言冥顽不灵,已被末将所杀!” 李弘翼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凝视着他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说:“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东西竟会觉得本帅会收容你,只会让本帅觉得受到了侮辱!” “大帅,末将真心归降,真心归降啊!” 李弘翼转过身,不再向他看一眼:“拖下去斩了吧。” 王逵神色一厉,猛然起身,拔出匕首向李弘翼后背刺去。 忽然一道灰影闪过,王逵飞了出去。还没落地,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他的咽喉,微一用力,王逵听到自己脖子碎裂的声音,头一歪,失去了生机。 李文宣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说:“元帅,接下来咱们是继续南下剿灭清源还是返回池州?” “清源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剿灭的,若非突袭,就算是刘言也没那么好拿下来,饭要一口一口吃,咱们先拿下池州再说吧。” …… 与此同时,池州。 由于李弘翼奔袭朗州带走了两万骑兵,在池州只剩下四万步兵和一万骑兵,他又命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堵在徽安府和池州的路上,防止徽安府趁他不在时,与池州守军里外合击。 因此眼下池州城外只有两万步兵。 只可惜卢维义担心是李弘翼的诱敌之计,根本不敢出城,错失了良机。 不过他不敢出手,秦泉却十分果断,率领一万骑兵与唐军主力在野外大战了一场。 这场大战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便结束了,秦泉的骑兵趁着唐军步兵形成合围之前退出了战圈。 这一战秦泉没有讨到任何便宜,他发现这支唐军的统帅十分老练,善于用步兵结阵对抗骑兵,这让他意识到这支唐军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祁门城,军营。 帅帐中,秦泉正在与众将商议攻打边境那支唐军,一名指挥开口道:“统领,边境外那支唐军战力极强,兵力也在我军之上,既然陆节帅没有让我们援助池州,末将觉得咱们没必要与他们作战。” “那我问你,节帅的军令是什么?”秦泉冷冷开口。 “静观其变啊。” “那就是了,节帅让我等关注池州情况,等待变化,这支唐军挡在这里,我们还怎么观?若是节帅突然下令让我们驰援池州,难道我们再告诉节帅“对不起,驰援不了,中间有唐军阻路?”” 那名指挥脸一红,说不出话来了。 荆彻听后险些笑出声,想不到秦统领还有如此风趣的一面。 李文诚身为副指挥,这次也参加了会议,不过坐在最靠后的位置,这里自然没他说话的分,不过他脑袋却没停过,一直思索着打败唐军的办法。 这段时间他已经完全习惯了军营生活,和其他军官一样,他现在对战争是比较期盼的,只有打仗才有机会立功,要说他现在最讨厌的东西,应该就是他职位中“副指挥”中的那个副字了,他很想抹掉它。 楚雄沉声道:“前日我军与唐军会战,可以看出唐军主将并非等闲之辈,若是直接正面击破这支唐军,就算成功,我方伤亡也会不小,末将以为可以先慢慢削弱他们,之后再找机会一举破敌。” “如何削弱?”秦泉问。 “末将以为可以让骑兵主力按兵不动,将步兵化整为零,分成许多小股部队进行骚扰,利用地形优势进行骚扰诱敌,只要被引诱到我军境内,就用骑兵吃掉他们。”楚雄沉声道。 这种作战计划有个很关键的前提,需要骚扰部队对地形极熟,还需有很强的生存能力,不然就不是骚扰,而是送给对方吃掉了。 第二军长期驻扎祁门,平日操演训练都在此处,早已对地形了如指掌,执行这个计划自然没有问题。 秦泉细细思索片刻,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对,开口道:“此策可行,就这么办吧。” 唐军营帐。 两万名士兵在外行军时,扎营是很有讲究的,唐军采用的方法是主军大营在后,兵力一万,左前方扎一营,右前方扎一营,兵力各五千,三营互成守望之势。 由于唐军长期驻扎,平日没有作战时,都会由各营指挥带着手下士兵挑选空地进行操练,维持士兵战斗力和士气。 但最近唐军主将张开时常收到部下报告,有很多部队都受到小股徽安军袭击,对方熟悉地形,打完就跑,己方部队回过神来时,敌方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由于徽安军主力骑兵并没有出动,因此张开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对唐军的损伤微乎其微。 然而有一天,当张开得知手下一支五百人的队伍追击徽安军时,不小心深入徽安府境内,被对方全歼,他终于感到有些不妥了。 第二日,他便下令所有军士都待在营内,不必出去操练了。 几天后,张开又收到部下汇报,敌军竟然有几支骚扰部队迂回到后方,将一批运过来的粮草烧了。 粮道若断,对军心影响极坏,张开立即下令,派出一队三千人的士兵专门保护粮道,同时也派出三千骑兵剿灭后方流窜的小股部队。 不知不觉中,唐军主力被分散许多兵力,三千步军保护粮道,三千骑军剿灭后方的徽安军,主力部队只剩下一万两千多人。 就在这时,秦泉的骑兵主力趁着夜色,再次袭来。 月夜之下,秦泉一声令下,厮杀开始了。 唐军夜间防备十分严整,夜袭作用其实并不大,但不管怎么说,夜间劫营相比白天来说至少对敌军心理上能产生很大的压力。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后,徽安军渐渐取得优势。 唐军主将张开见战事不利,开始考虑突围,仔细观察后,他注意到徽安军西面包围十分薄弱,于是集结部队向西猛攻,成功突围而去。 这场战斗,徽安军获得了胜利,不过唐军折损并不太多。 第262章 绝处蓬生 唐军废弃营帐中,荆彻不解道:“统领,为何要故意放唐军突围?” 秦泉忽然从地上捡起一张纸,打开一看,却是唐军士兵的一封家书,他看了一会后,将家书扔回地上,淡淡道:“唐军战力很强,刚才若是继续打下去,我军就算能消灭更多敌人,同样会折损很多士兵。” “可现在不打,将来还是要打,到时侯也会有折损,也许比今日还大些。”荆彻不以为然。 楚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次作战采取的是他的谋略,这让他隐隐有些自得,他插嘴道:“荆校尉,你先看下士兵们的表情吧。” 荆彻转头看去,只见许多士兵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楚雄又道:“你猜现在唐军士兵的脸上是何表情?” 荆彻恍然大悟,轻声道:“我明白了,您是想打击他们士气。” 秦泉冷冷道:“不错,这个时侯缓一下是有好处的,我就是要让他们意识到营帐被我军劫了,让他们知道打输给我们了,等他们想明白这一点,下次作战就会心生畏惧。” 荆彻点了点头,徽安府军士兵素养并不如唐军,但经历过这么多次的胜仗,这支军队的斗志不断攀升,战力反而超过了唐军,这正是秦统领最擅长的攻心之策。 他相信,在徽安府五支军队中,他们这一支的战力一定是最强的。 这时,他耳边听到秦泉的命令:“传令,调回所有小队,准备与唐军决战。” 然而到了第二天下午,秦泉得知手下有一支绕到池州境内的百人队没有回来,他并没有再等这支部队,集结大军,准备再次与唐军主力会战。 池州境内。 李文诚遭遇到军旅生涯最大的危机。 由于一时大意,他率领的小队在河岸旁饮水时,遭遇一支千人骑兵队,远处的唐军士兵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仿佛狼注视着羊。 李文诚身边的副队长苦笑道:“队长,咱们怎么办?” 我他妈要是知道就好了!李文诚心中狂骂,眼下若是沿着河岸逃跑,绝跑不过骑兵,必死无疑。 唯一的机会就是这条河流,河水并不宽,可以游过去,可问题是不远处就有座木桥,骑兵很快就能绕过来,而河对岸尽是平地,照样没有生路。 若是选择潜水逃走,河水太窄太浅,唐军只需追在岸边射箭,他们照样死路一条。 莫非要死在这里了吗?李文诚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副队长奇道:“队长,他们为什么不过来?” 李文诚睁眼一瞧,果然发现对方一动不动,没有过来的意思。 心念百转,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各种骚扰行为,早让对方变得疑神疑鬼。 他之前就率领小队布下陷阱引对方上钩,然后逃之夭夭,对方肯定怀疑他们这一百人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陷阱,所以十分谨慎。 当此时刻,若是他们转身逃跑,对方便知道他们并没有陷阱,定然会追上来将他们杀死,唯一的生机便是利用对方这种心态了。 正思索着,李文诚注意到对方似乎快失去耐心了,队形有向前的趋势,他心一横,大声道:“都跟着我来!” 话音一落,大步向对方走去。 对面的唐军瞧见这支百人队竟然主动走过来了,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变成了惊疑不定,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文诚带着手下部队靠近了一些,在距离对方二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双方就这样对峙起来,李文诚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对方没耐心后很可能不顾一切冲杀过来。 危急之时,他脑袋极速运转,猛然间心生一计,对手下士兵下令道:“所有人听令,跟着我向河岸慢慢靠近,谁也不许奔跑,违令者斩!” 说着他转身向河流方向走去,总算他这支部队训练有素,没有一人违令奔跑。 唐军骑兵见他们缓缓向河流走去,看起来又不像逃跑,虽心生疑惑,还是慢慢驱马向前,不让他们离的过远。 李文诚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向副官吩咐:“你等会带两个弟兄,悄悄潜入河中,别让对方发现,等听到我喊叫声后,你们三人就想办法在水下制造动静,等我们入水后,你们就立刻向对岸逃命,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 没过多久,李文诚的百人队走到河岸边,副官带着两人利用其他人挡住视线,悄悄潜入水里,这时唐军的骑兵越来越近。 李文诚再次传令:“弟兄们,跟我来!” 说着他再次转身,向唐军靠近,正靠过来的唐军又惊又疑,迅速停了下来,李文诚在距离他们一里左右时停了下来,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缩头乌龟,敢不敢过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唐军不少人听到他的挑衅后,脸上现出怒色,不过指挥官却很冷静,他平静的注视着李文诚,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就在这时,唐军副官惊呼:“快看,水里有动静!” 指挥官放眼望去,果然见远处平静的河流中翻起不少浪花,他沉声道:“水中定然有人,难怪他们一直来来回回,就是想引诱我们靠近河岸!” 就在这时,李文诚大叫一声:“唐军人太多了,大家快逃命啊!” 说着如同兔子一般向河岸奔去,唐军副官瞧愣了,好半天,望着那些逃跑的徽安军问:“将军,他们跑了,要追吗?” 指挥官也正皱眉苦思,闻言大喊一声,道:“弟兄们,跟我来!” 说着当先追了过去,等他们追到河岸边时,李文诚等人早已游过了河,向对岸跑去,指挥官冷冷道:“向水中射箭!” 一声令下,无数箭失射入河中,过了好半天,副官急道:“将军,没有血,水中没人!” 指挥也已瞧出这一点,冷笑道:“装神弄鬼,留两百人在这边防止他们游回来,其他人随我追击。” 说着便准备通过不远处的木桥过河。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一骑飞奔而来,却是一名传令兵,传令兵驱马靠近后大喊:“张将军有令,全军立刻去西梁谷集结!” 传达完命令后,传令兵飞马离去。 副官望着河对岸李文诚等人的身影,迟疑道:“将军,怎么办?” 指挥官咬牙切齿道:“咱们先去斩了他们的狗头,然后再去西梁谷!” 说着率领着八百骑兵追行而去。 另一边,李文诚带领着手下飞速奔跑,然而人又如何跑的过马,没过一会,他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莫非今天还是难逃一死? 就在这时,他感觉地面在震动,没一会,震动声越来越强烈,李文诚知道这是什么声音,骑兵,在自己前方有大股骑兵! 他立即停了下来,随即他就看到前方出现一片黑云压了过来,是徽安军的骑兵! 然而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骑兵全速奔行而来,眼下叫他们停下来绝无可能。 莫非自己要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之下吗?望着呼啸而来的骑兵,李文诚怔怔想到。 第263章 抗唐之策 当此危机之时,他大声嘶吼:“战成一列!不准动半步!” 同时将自己的军服脱了下来,用力摇晃着! “笃笃!笃笃!笃笃!”马蹄声越来越近,远处的骑兵在眼前不断放大,李文诚不敢再看,闭上了眼睛。 猛然间,一阵狂风吹过,幸好他身体早已经过训练,才没有被吹倒,马蹄声在耳旁密集的响着。 他没有死,还活着! 渐渐的,李文诚睁开双眼,只见骑兵叉开一个小口子,从他们两旁经过,李文诚忍不住热泪盈眶,自己终于活了下来。 至于唐军的八百骑就惨了,他们根本来不及调头,直接与徽安军骑兵撞在了一起,骑兵过后,地下只留下一片血迹和残缺的尸体。 这之后,李文诚与后方步兵会合,得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李弘翼带着三万骑兵千里奔袭朗州,如今长沙军已从世上消失。 李弘翼大军与边镐的武安军会合后,正向池州返回,这也是秦泉急于消灭这支唐军的原因。 …… 池州城外。 张开率领部队与李弘翼大军会合,通报一声后,他进了帅帐,见到了容光焕发的李弘翼,帅帐之内除了李弘翼外,其余主要将领也尽皆到齐。 “末将恭贺元帅剿灭刘言叛军。”张开拱手道。 李弘翼摆了摆手,忽然瞧见张开满脸疲惫之色,皱眉道:“张将军,你怎么了?莫非水土不服?” 张开摇头:“多谢元帅关心,末将身体无恙,只不过这几天对付徽安军耗费太多精力了。” 他这说的还算是委婉的,若非撤退及时,他觉得自己很可能都回不来了。 李弘翼微微一惊,吴云败给徽安军也就罢了,张开在他手下将领中论能力可以排得上前四,而且自己给他的兵力要比对方多,居然也会打的如此艰难? 黎圣挑了挑眉:“张将军,徽安军才组成不到一年,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该不会是你懈怠了吧?” 张开恼火道:“若仅仅是正面交战,我并不惧他们,但我驻扎的地方是敌军地盘,他们熟悉地形,再加上战力也很强,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李文宣平静道:“两位莫要争吵,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请张将军仔细说明一下。” 张开定了定神,沉声道:“对方最开始和我军正面交战了一次,两军战损情况差不多,可后来对方就再没有正面决战了,派出小股步兵骚扰我军,还迂回到后方断我军粮道,等我军疲于应对时,他们骑兵主力突然袭击,劫了我军营帐。” “你折损了多少人?”李弘翼沉着脸问。 “五千人。”张开低声说。 “战败之罪暂且记下,许你戴罪立功。”听到折损不算太多,李弘翼没有立刻处置他。 “多谢元帅!”张开拱手。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要在七天之内打下池州,听明白没?”李弘翼虎目一瞪,目光从手下所有将领身上一一扫过。 “明白!”众人齐声道。 …… 徽安府。 陆原负手站在田边,只见田野之间,大部分农民都在打理着自家农田,此时已近三月,再过不久就可以播撒占城稻种子了。 这个时代,农民还不知培育秧苗的方法,直接将种子抛在耕好的田地块里,所以水稻存活率并不高。 不过这并非当务之急,徽安府并非农业州,陆原暂时的要求只要粮食能自产自足就行,等将来占领农业大州后,再成立一个农业部门,将理论告诉他们,让他们来研究提高水稻产量的方法。 眼下来说的话,军事实力还是最为重要的,他需要摸索好一个平衡,在徽安府的军力足以自保的情况下,再向生产力和科技方向快速发展。 思索间,远处一骑奔来,送上了一份紧急军情,陆原打开一看,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回城。” 军情的内容只有一条:刘言被剿! 陆原虽没见过刘言,但作为一同对抗唐国的势力,看到他这种下场,心中难免产生危机感。 回到节度府,他立即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 书房之内,除了秦泉、俞逊和纪阑外,徽安府重要文武官员齐聚一堂,另外陆原还特别让苏轻哲和张守良参会。 端坐在椅上,陆原缓缓开口:“唐国十余万大军正在攻打池州,池州若亡,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我们,不知诸位可有对策?” 蒙孝已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率先开口:“属下以为唐军兵力虽多,却有两大隐患,其一,眼下这支唐军是由禁军、安化军和奉化军组成的杂牌军,他们是临时抽调在一起,战斗时兵力优势很难发挥出来;其二,敌军兵力多,粮草消耗也多,只要咱们派出一支部队去后方扰乱其粮道,待其军心不稳时,我军与宁里外合击,唐军可破。” 陆原听的暗自点头,蒙孝显然是早就考虑好这个计划,不过这个计划需要主动出兵与唐军决战,对方兵多,若是战败,徽安府恐怕也难保了。 “蒙将军此策虽好,若是得胜,对唐国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但风险还是大了些。”秦幽谕郑重开口。 徽安府的优势是地形利于防守,她并不希望放弃这方面的优势,做出太冒险的行为。 陆原最了解秦幽谕,见她反对,就知道她必然有更好的主意了,开口问道:“秦将军可是有其他策略?” 秦幽谕微笑着点头:“我最近打探到一个消息,建安军节度使皇甫晖将女儿从金陵悄悄接了回来,再加上他们之前要借道于我军,看来确实有了反意,我以为可以派一使者过去,就说我军想借道宣州,攻打金陵府,我料皇甫晖必不会拒绝。” 听到她的计划,众人都有些动容。 张德仲沉吟道:“就算他们不会拒绝,恐怕会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若是我军打胜,他们会攻打我们,抢夺胜果,若是我军战败,他们就会顺势剿灭我们的败军,夺取徽安府。” “不错,我也觉得他们会这么做。”秦幽谕笑容不减。 “那秦将军的意思是?”张德仲皱眉。 秦幽谕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眼,微笑道:“我军到了金陵府边境,驻扎下来就是,不必动手,届时唐皇见我们轻松借道宣州,必然认为建武军谋反,惊慌之下,一定会将李弘翼的大军调回,保卫金陵。而建武军见我军没有损伤,哪敢对我军动手。” 张德仲抚须细细思索了片刻,笑道:“果然是好谋略。” 蒙孝愣愣的望着秦幽谕,对她这个谋略的巧妙好生佩服。 他自己的谋略是实打实的作战谋略,对方却想的更为深远,利用各方心思,从而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正是最高明的上兵伐谋境界。 端坐在椅子上的陆原也听得不住点头,用这个办法的话,徽安军的风险要小的多,失败了也不会有太多损失。 就在他打算拍案采用这个计谋时,一道声音悠悠响起。 “秦将军的法子只能解一时之危急,等李弘翼大军回到金陵府后很可能剿灭建安军,到时候还是会威胁到我们。” 众人纷纷侧目瞧去,看见说话之人后,有的皱眉,有的好奇,张守良却只觉震惊。 说话之人竟然是苏轻哲,他明明和自己一样,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周围尽是徽安府元老,这时候乖乖听他们说话学习也就是了,怎可随意发言? 秦幽谕手下校尉耿青见他质疑自家统领,怒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既然是集议,自然人人都能发表意见,耿校尉未免太霸道了吧。”马空明眯眼道。 他对苏轻哲颇有好感,因此出言相助。 耿青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秦幽谕望着苏轻哲瞧了会,微笑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只能解一时的危急。” 蒙孝觉得秦幽谕这个办法已经极好,只要解了这次的危急,将来徽安府应对唐军时只会更加容易,他沉声问道:“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第264章 出使金陵 苏轻哲轻轻点头,说:“在下以为,眼下对李弘翼领兵最头疼的不是我们,而是唐国皇太弟李景遂,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怎么利用?”陆原大感兴趣。 苏轻哲笑道:“很容易,我们只要归附唐国即可。” “这怎么行!”袁弛不悦道:“若是唐皇让节帅入京怎么办?” “不错,你这什么馊主意,咱们好端端的,干嘛又去归附唐国?”耿青恶狠狠道。 “耿青,住嘴。”秦幽谕横了他一眼。 耿青狠狠瞪了苏轻哲一眼,委屈的低下头。 面对众人质疑,苏轻哲依旧从容不迫,淡淡道:“自然是要谈判的,咱们归附的条件是不纳税,不入朝,仅仅在名义上归附唐国。” “那唐国怎么可能答应?”金元武惊呼,他难以想象会有这种好事。 听到他的声音,张守良迅速望去,心中又惊又喜,刚才人太多,他还没注意,这时才发现当初救自己的将军竟然也在此处。 苏轻哲微笑道:“这一点不用我们担心,李景遂会替我们劝说唐皇答应的。” 展元沉吟道:“我听说唐皇现在比较重用李弘翼,不然也不会让他领兵,未必会听李景遂的。” 他不敢质疑秦幽谕和张德仲,但质疑苏轻哲的话,毫无心里压力,也趁机彰显一下存在感。 苏轻哲轻轻摇头,微笑道:“自从留从效那篇檄文之后,我相信唐皇心中必定留下根刺,对李弘翼如今手握如此多的军队,他也会有不安,对帝王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的王位了,在下愿出使金陵,让唐皇答应我方归降条件。” 张德仲暗叹一声,对于苏轻哲的看法他是赞同的,果然是后生可畏。 陆原心中也被说服了七八分,苏轻哲确实是个人才,这主意要是成功,便能让徽安府真正恢复安稳,可以一门心思放在吴越国上。 想到这里,他向秦幽谕望去,秦幽谕笑道:“苏先生这条计谋比我的要好,要对付唐国,从内部着手才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我们归降,池州怎么办?”陆原将心中最后一点迟疑说出。 苏轻哲笑道:“这就要看卢维义能守多久了,此事就算成功,算上出使唐国和返回时间,大概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就看宁能不能守住一个月了,节帅不妨也代表他向唐国归降,他若是被灭,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他若是能守下来,相信也不会拒绝。” 众人皆是微笑,一个月后就算卢维义守下来,那也必然是强弩之末,能够死里逃生,他只怕做梦都要笑醒,哪里会反对。 张德仲提醒道:“节帅,我们也需做两手准备,若是我方归降被拒,可以采用秦将军的策略。” “老先生此言有理。”陆原微微颔首:“那我们就两手都准备着,苏问事负责出使唐国的事,秦将军负责出使建武军的事。” 问事是苏轻哲现在的官职,正八品。 “是。”苏轻哲和秦幽谕齐声领命。 出了书房,董远望着苏轻哲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 摇了摇头,他回到自己办公的房间,时间在工作中很快渡过。 下衙后,董远比平日要早一点离开府衙,回到家中,黄氏早已准备好饭菜,饭桌上,董远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黄氏问了几句也被他敷衍过去。 饭后,管家来报,秦礼拜访,董远摆手道:“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 说着独自返回书房。 在书房椅子上坐下,他并没有看书或者处理工作,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意识仿佛被抽离。 就在这时,黄氏推门而入,她一句话都没说,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揉捏着他的肩膀。 过了许久,董远轻声开口:“老婆,我其实是个很没用的人,对吧?当年考不上举子,现在也全是靠陆节帅赏识才坐上掌书记的位子。” 黄氏柔声道:“相公说的哪里话,整个府衙中论勤勉,有谁及得上相公?” 董远烦躁道:“光靠勤勉有什么用?世上勤勉的人多了,你是不知道这次科举选出的学子有多厉害,那个苏轻哲竟然能想出张大人都称赞的主意,那个张守良更是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他们不仅学问比我高,能力也比我强,我觉得我应该退位让贤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苦闷。 黄氏从身后轻轻抱住董远,低声道:“妾身没见过他们两人,也不知道他们多厉害,但妾身知道陆节帅是很了不起的人,他任命官员定然是有考量的,既然他任命相公为掌书记,那绝对是相信相公的能力。” 董远脑海中一道火花闪过,被她一语惊醒。 不错,陆节帅任命官员的考量很简单,全徽安府都知道,那就是赏罚分明,这说明了在陆节帅心里,贤不贤能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立下功劳,做出贡献。 贡献不仅与才能有关,还与投入的时间有关,他的勤勉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想到这里,他温柔的望着自己的贤妻,轻声道:“老婆,我想准备下明天要做的工作。” 黄氏嫣然一笑:“我去给你泡茶。” 目送着妻子背影离去,董远这才投入到工作中。 他不知道的是,被苏轻哲触动的人并不止他一个,这一晚,徽安府不少高层官员都开始翻看着各种书籍,补充着自己的学识。 翌日上午。 陆原在府衙门口亲自送别苏轻哲,这个时代出远门可不安全,陆原给他调派了十名亲卫,连祁震也被他派出随行保护。 就这样,这支秘密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在十天后抵达了金陵府。 太子宫,后花园。 李景遂像往常一样在亭中欣赏着最近唐国才子们做的诗集,不过眉宇之间却萦绕着一股忧色,连他的贴身侍女也瞧的出来,太子殿下心情并不好。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齐王李景达急步而来。 进入亭子后,他沉声道:“二哥,王楷那老东西最近和燕王一党走的很近。” 李景遂摆了摆手说:“我正品诗呢,你别打扰我。” 李景达大声道:“都这个时侯了,你还品什么诗词,咱们再不行动,只怕局面会越来越失控。” “还怎么行动,你打了败仗,燕王却剿灭了刘言,这种情形下,皇兄绝不可能再临阵换将。”李景遂放下诗集,叹了口气。 李景达怒道:“我之所以输掉,是因为徽安军和宁联合在一起,刘言就是个废物,我当初要是绕道去打他的话,还不是能随手灭了他。”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景遂摇头。 李景达气闷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忽然,远处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李景达抬头看去,只见太子府总管太监快步进入后花园。 他走到李景遂身边,附耳说道:“殿下,有人求见,说是从徽安府来的。” 李景遂微微一惊,一时没有说话。 “二哥,怎么了?”李景达问。 李景遂挥了挥手,身边大部分侍女和太监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几名心腹。他这才开口:“徽安府的人求见我。” “他们找咱们干什么?”李景达皱眉问道。 李景遂摇了摇头:“要是卢维义派人来找我还能理解,徽安府如今并没有和我们作战,我也不知他们所为何来。” 顿了下,他开口道:“来人,去请韩侍中和徐士廉来见我。” 一个时辰后,太子府书房。 韩熙载来回走了几步后,抚须笑道:“徽安府定然是担心燕王灭了卢维义后调头对付他们,所以来求和的。” 李景遂点了点头:“有道理,那韩侍中以为我们该见还是不见?” 韩熙载笑道:“自然要见,若是能兵不刃血拿下徽安府,陛下定然高兴。” “那好,我现在就派人召见他们。” “殿下,属下以为应该晾他们几日后再见。”徐士廉忽然开口道。 韩熙载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不错,他们定然是想来谈条件的,咱们晾几日的话之后更好谈判。” “也好,那就这样吧。”李景遂点头同意。 第265章 巧言化干戈 池州。 卢维义一瘸一拐的在城墙上巡视着,城墙上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士兵们大多筋疲力竭,许多昨日阵亡的士兵尸体还躺在城墙上,都没来得及收拾。 这十几日唐军从池州四个城门同时发起进攻,战况之惨烈还要胜过铜陵那场守城战,就连卢维义自己也被登上城墙的士兵砍伤腿。 不过凭借着坚固的城墙和威力强大的连弩,每名敌军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登上城墙,这才让他们守到今天。 通过这几天的战斗,他充分认识到连弩的作用,想法渐渐发生变化。 以前他觉得打仗靠的就是强兵铁骑,只看中善于打仗的人才,但这次,若不是一个普通的匠人仿制出了连弩弩失,只怕池州城早就被唐军打下了。 就在他感叹之时,一脸憔悴的谢让快步走上城墙,汇报道:“节帅,昨晚突围的几支小队没有一支突围成功。” 卢维义默然无语。 这段时间以来,城池虽然守下来了,但士兵的士气在不断下降,伤亡也不断增多,继续下去的话,城池迟早会被唐军攻破。 眼下唯一的机会便是突围求援,向徽安府求援。 虽说对方派援军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总好过坐以待毙,只可惜唐军包围实在太严密,他接连几天派出的求援队伍全部失败。 那么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 卢维义举目看向天空,一时之间,想不到自己的生存希望在何处。 三天后,金陵府。 花园池子旁边,两名华装贵妇一边喂鱼,一边随意交谈着。 两人不时掩嘴发出清脆的笑声,笑完后都会偷偷向亭子方向看上一眼,心中期盼着笑声能引起亭中那人的注意力。 只可惜亭中那人从始至终都没向这边看上一眼,其中一名贵妇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了亭子中间。 她捋了捋秀发,对正在研究珍珑棋谱的李景遂娇声道:“殿下,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过来陪我们玩嘛。” 李景遂头也不抬道:“景达等会要过来,你们自去玩吧。” 贵妇见李景遂神色严肃,看来等会真有正事要办,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分寸,福了一礼后,转身款款去了。 没过多久,李景达有些焦躁的身影进入了花园,他在李景遂面前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文雅。 “怎么了,莫不是徽安府的人离去了?”李景遂问。 “不,那小子像没事人一样,这三天不是去参加什么诗会,就是去郊外踏青,看起来就像是来金陵玩的,一点都不急。”李景达没好气道。 李景遂轻声道:“那也难怪,徽安府眼下形势并不算危急,他自然不急,也许陆原派使者并不是来投诚的,我们还是先见见他吧。” 李景达起身道:“那好,我这就去召他过来。” “慢着。”李景遂伸手阻止,缓缓道:“我亲自去见他。” 李景达微吃一惊,心想二哥看来确实有些急了。 二人乘着马车一路来到城西一间小院,敲了敲门,一名家丁将他们请了进去。 进入庭院,只见一名儒雅的男子正拿着一只水壶在浇花,瞧见李景遂一行人后微笑道:“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请大厅内叙话。” 说着放下水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李景遂打量了对方一眼,暗自点头,对方神采从容,仪表不凡,对李景遂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还算可以接受。 进入大堂,李景遂刚升起的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对方高坐主位,选择用宾主之礼招待李景遂,而非君臣之礼。 李景遂索性连对方姓名也不问了,开门见山道:“不知陆原让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苏轻哲淡淡道:“我家节帅想通过殿下,向唐国归降,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殿下会答应,所以不说也罢。” 李景遂气急而笑:“那你找本宫做什么?” “我希望殿下立即劝说唐皇,让李弘翼收兵回金陵府。” 李景达在一旁冷笑道:“怎么,是不是担心我们唐国灭了池州后,下一个灭的是你们?” “不是唐国,而是李弘翼。”苏轻哲纠正道:“而且我让殿下这么做的原因是想救殿下的性命。” “哈哈哈。”饶是李景遂的涵养,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挺替本宫着想,本宫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苏轻哲神色不变,平静道:“我是徽安府的官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徽安府着想,殿下不必谢我。” 李景遂收起笑容,对方冷静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满口胡言,他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轻哲道:“我之所以救殿下,是因为如果殿下死了,李弘翼必然登基,此人极为好战,迟早会主动进攻周国,依我看,唐军守住江南不难,若是主动进攻周国,必然遭受灭国之祸,没有唐国顶着北方,徽安府迟早也会被周国吞并。” 这话说的极合李景遂心思,他一直就觉得李弘翼穷兵黩武,会为唐国带来兵祸,听苏轻哲如此说,心中怒气消了大半。 “没了唐国,岂止你们徽安府,恐怕南方诸国都难逃厄运,你这话说的还算有些道理,但你说的救本宫的话,又从何说起?” “殿下可知徽安府有亲唐派和亲吴派吗?”苏轻哲反问。 “未曾听说。” 苏轻哲沉声道:“在下便是亲唐派,实不相瞒,吴越王已经派使者来徽安府招降,如今徽安府亲吴派的势力很大,在他们劝说下,陆节帅本来都打算投靠吴越了,是在下一力劝说,才拖到了现在。” 李景遂惊道:“你们斩了吴越使者,还打下睦州,又歼灭了衣锦军,吴越国怎肯招降你们?” 苏轻哲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清源准备攻打吴越福州,吴越王这才不得已向我军招降。” “你说清源要打吴越?”李景遂更加震惊。 “此事已经很明显,不然他们大好形势下为何不对唐国继续进攻,反而摆出一副防守姿态?” 李景遂沉吟半晌,问:“就算你们投靠了吴越,我又有什么危险?” 苏轻哲叹道:“殿下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吴越王已经集结了十万大军在睦州边境,就是打算我方归降后,与我军合军一处,一同偷袭李弘翼的大军,此战无论谁胜谁负,殿下都必死无疑。” “这是什么道理?”李景达插嘴道。 苏轻哲缓缓道:“若是我军和吴越军获胜,届时联军直接北上攻打金陵府,建武军到时也会叛变攻打金陵,殿下以为仅靠五万禁军能守住金陵吗?城破之日,殿下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听到建武军会叛变,李景达脸色大变,他妻子就是建武军节度使的女儿,而且前段时间还跑了。 李景遂也听手下汇报过建武军最近的反常,因此没有出声反对。 苏轻哲继续道:“如果李弘翼赢了,他在军中的威望将达到鼎盛,到时候就算唐皇也无力再制衡他,殿下应该了解李弘翼的性子,他登基后会饶殿下的性命吗?” 李景遂默然无语。 苏轻哲道:“所以殿下要想活命,就必须立刻劝说唐皇招李弘翼回金陵,避免这一战。” “不对!”李景达大声道:“你为什么会帮我们,若是徽安军和吴越军打败我们,只会对徽安府有利才是。” 苏轻哲摇头道:“我早已说过,我是亲唐派,我一直认为只要唐国亡,徽安府也很难幸存,所以我一直在劝说我家节帅联唐攻吴。” 沉默良久,李景遂开口道:“陆原派你过来归附我国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有些苛刻,殿下真的要听吗?” 李景遂点头:“我若是空着手去劝皇兄,他绝不会听,你姑且说来听听吧。” “我家节帅的要求是称臣不纳税,不入京,而且要唐国承认我家节帅节度使的身份,还要封侯,另外池州也是同样的条件。”苏轻哲说出一连串的要求。 李景遂缓缓闭上眼睛,过了许久,他这才睁眼:“果然是狮子大开口,不过本宫答应你了。” 苏轻哲愣了半晌,看起来十分吃惊,好半天才开口道:“殿下真的答应?” “本宫说出的话还会反悔不成?”李景遂不悦道。 苏轻哲躬了躬身:“那本使就代表我家节帅谢谢殿下了。” 隐藏的脸孔下露出一丝笑容。 第266章 楚安侯陆原 李景遂摆了摆手,说:“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告诉陆原,不日就会有圣旨下来,让他做好准备吧。” 说着便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脚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苏轻哲。” 李景遂道:“苏公子若是对金陵风景有兴趣,不妨改日到我宫中,本宫亲自带你领略一番。” 留下这句话,李景遂离开了小院。 “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祁震出现在苏轻哲身后。 苏轻哲微笑道:“他想招揽我。” 祁震愣了一下,并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转口问道:“你刚才说清源要打吴越国,是真的吗?” “是我猜的,不过也不无可能,只要李景遂相信了就好。”苏轻哲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御书房。 李璟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听李景遂说话。 听着听着,他渐渐坐直了身体,皱眉道:“弘翼马上就要打下池州,这时候调他回来,恐怕不妥吧。” 李景遂沉声道:“皇兄,弘翼早几天就说能打下来,但还是拖到现在,若是徽安府真的投靠了吴越,只怕局势会很不妙。” “怕什么,既然徽安府蠢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我们传令给大军,让他们防备着就是,同时也可以再从北地调军。”李璟挑眉道。 李景遂默然片刻,开口道:“皇兄,臣弟觉得咱们若是把徽安府推向吴越,就算能打胜,损失也会很大,不如答应徽安府的归降。” 李璟拍了拍扶手,冷哼道:“可他们的条件也太过分了。” “皇兄听臣弟说完。”李景遂微微一笑,说:“只要咱们答应徽安府,皇兄觉得吴越那边会怎么反应?” 李璟想了想,说:“估计那十万大军会立刻对睦州下手。” “对啊。”李景遂拍手笑道:“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了,咱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还能趁这个机会,剿灭建安军,如果徽安军输了,咱们趁机收服徽安府,到时后可就容易多了。就算徽安军赢了,吴越国也一定会想办法收复睦州,就让徽安府慢慢消耗吴越国,等机会成熟,咱们大军南下,剿灭吴越国和徽安府,彻底解决后患之忧,届时整个江南都是我们的了。” 李璟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指着李景遂道:“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灵,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李景遂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极为欣喜,李璟的一言一行,充分显示着他对自己的信任依然在李弘翼之上,这让他十分安心。 宣诏的官员直接和苏轻哲一同向徽安府返回,与此同时,一份六百里加急的命令火速传达到李弘翼的军营。 听到撤军命令,李弘翼呆若木鸡。 李文宣沉声道:“池州城不日就能攻破,陛下却让我们此时退军,定然是东宫在蛊惑陛下!” 张开进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元帅,咱们不必管这道命令,先拿下池州再说。” 黎圣更是大骂:“什么狗屁命令,元帅,咱们不如直接提兵进金陵府杀了李景遂,让陛下让位给您!” “住嘴!”李弘翼怒斥道:“都别废话了,传令撤军!” “元帅,这……” 李弘翼冷冷道:“若是咱们稍有迟疑,李景遂那王八蛋一定会对父皇说我有了异心,这次出征咱们已经扳回不少劣势,本帅可不想前功尽弃。” 说到这里,他锐利的目光逼视着黎圣:“在刘仁赡死之前,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蠢话,别怪我军法处置。” “是。”黎圣脑袋低垂了下去。 军令很快传遍整个军营,唐军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池州,向金陵返回。 被打的连气都喘不上的卢维义站在城墙上,望着唐军离去,知道定然出了变故。 “他娘的,终于守下来了。”他的双眼有些朦胧。 没过多久,从徽安府来了一封信,卢维义看过之后,总算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言被李弘翼剿灭,陆原则代表他和自己向唐皇求和,唐皇不仅答应了,而且条件出奇的好,卢维义实在不理解李璟为什么会答应。 遥望着东方,卢维义缓缓道:“陆原,你可真有一手啊。” 四天后,徽安府。 节度府之外,陆原率领全府官员跪在地上,在他身前,宣旨太监朗声道: “门下,徽安府原府尹陆原,日前公然逐出朝廷官员,响应叛逆留从效,犯下滔天大罪。然念其系受留从效欺骗,又有悔过之心,兼且为朝廷打下睦州,功大于过,现封其为楚安侯,领徽安军节度使,统摄徽安府和睦州,望其不忘圣恩,牧守一方。” “臣陆原接旨。”陆原大声道。 几日后。 徽安府节度使和宁节度使同时对外宣称归降唐国,声称之前是受到留从效的欺骗,这才叛唐。 两人就这样把留从效给卖了,原先起兵的四路人马如今就剩清源一路了。 清源,泉州德化县。 密林之中,一只小鹿飞速逃窜,后方隐隐传来的马蹄声令它十分惊恐,它知道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然而它毕竟年幼,体力远不如成年雄鹿,没过一会就被马蹄声追上,一支长箭飞射而来,小鹿哀鸣一声倒在了地上。 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小鹿尸体旁边,留从效微笑道:“果然还是洪进的弓术最佳啊!” 陈洪进拱手道:“大王过奖了。” 这时,李子谦骑着马缓缓赶了上来,陈洪进笑道:“军师似乎不擅骑术,将来在战场上可会吃亏啊。” “哎!”留从效摆了摆手,为李子谦解围道:“军师运筹帷幄,并不需要上前线,骑术不好有什么关系。” 李子谦淡淡道:“在下骑术虽不怎么样,但不至于这点路就跟丢诸位,实则是刚才收到一条城中传来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留从效问。 李子谦沉声道:“陆原和卢维义都归唐了,一个被封为楚安侯,一个被封为归宁伯。” 留从效大吃一惊,道:“那怎么办?唐军恐怕会全力对付我军了。” 李子谦从容道:“大王不必担心,我早便料到最后只会剩我们一家。” 陈洪进冷笑道:“不是吧,军师当初预测的是徽安府和池州都会被唐国灭亡!” “不错,如今若是唐军让徽安军和宁同时来攻打我们,那该怎么办?”王保善附和道。 “不会,徽安军和宁不过是名义上臣服,他们并不蠢,若是来攻打我们,不论是胜败,灭亡的都会是他们自己。”李子谦摇头。 陈洪进道:“就算如此,如果李弘翼带领大军南下,与百胜军、永安军、昭武军合兵一处,我们留在建州和汀州的兵马如何能够抵挡?” 李子谦冷静道:“李弘翼已经被唐皇调回,我早料到唐皇不会将这么多士兵交到他手上,这也是我们当初发那个檄文的目的之一,从今以后,唐皇恐怕都会防着他这个儿子了。” 听到这里,留从效终于露出微笑:“我就知道军师早有准备,你们俩现在服了吧?” 见二人没有回话,留从效脸色一板:“嗯?” 陈洪进拱手道:“军师谋算深远,末将心服。” “军师高明,末将也服啦。”王保善随意的拱拱手,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留从效暗暗头疼,王保善的性子比陈洪进还倔,就算是他有时候也没办法。 “军师,那我们接下来依然是对福州动手吗?”一直沉默的宣飞开口道,他因为屡立战功,甚至还说降了邓玄离,如今也成为留从效手下一名统领。 李子谦颔首道:“吴越正准备打睦州,咱们可以等他们打起来后再动手。” “好。”留从效大喜:“只要拿下福州,本王就建立闽国,你等皆是开国功臣!” 宣飞微微一笑,清源如今文有李子谦,武有陈洪进、王保善和邓玄离,形势越来越好,将来夺取天下的机会越来越大。 留从效是念旧情的人,只要当了皇帝,自己便是开国功臣,必能名满天下。 第267章 烈士园 徽安府。 一间小院的内室之中,一名少年端着碗,正在给自己母亲喂药,自从父亲死后,母亲伤心过度,身体变差了许多,直到搬到徽安府后,才慢慢好了一些。 少年名叫王毅,他父亲便是宁王猛,暗中投靠了徽安军,在宁攻打徽安府时,被邓玄离所杀,后来陆原将他留下的妻儿接到了徽安府。 望着逐渐长大,已经能照顾自己的儿子,王母十分欣慰,开口道:“等会到了你爹墓前,记得替为母带句话,就说我们现在日子已经安稳下来了,让他在下面不必牵挂。” “孩儿知道了。”王毅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叫喊声:“王毅,快点,不然要赶不及了!” “来了!”王毅应了一声,给母亲将药喂完,这才开口道:“母亲,那我去了。” 王母又嘱咐道:“见了陆侯爷,记得要磕头,就说我们很感谢他对我们母子的照顾!” 王毅点了点头,见母亲没有再说话,这才离开了房间。 到了堂屋,一名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正在屋内等待着,这名少年身材高大,年纪虽轻,却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正是黄口村少年林肇。 他也是王毅唯一的同龄朋友。 二人都在在东区书院读书,在那里读书的人大多志在从军,不过就算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王毅依然显得格格不入,如同一匹孤独的狼。 他不像其他学员一样,从军是为了仕途,对他来说,当兵只不过为了守护陆侯爷和秦将军,回报他们的恩情,若是没有他们,他和母亲现在已经在池州饿死了。 所以当别人都在玩耍时,他在训练,别人在向父母撒娇时,他在读兵书,别人在睡觉时,他在山野间打猎,贩卖猎物补贴家用。 就是在一次打猎中,他遇到了林肇,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对方和他是类似的人,一问之下,得知林肇父母双亡,从此两人就成为了朋友。 他们和其他朋友不同,在一起时也不会有很多话,但一言一行却极有默契,似乎总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瞧见王毅后,林肇关切道:“你母亲还好吧?” “母亲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一年后我也就可以安心进军营了。”王毅说着话,与林肇一起出了门,将大门关上。 出了小院后,二人快步向城外行去,出了东城门,只见官道上行人极多,大多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很快,二人行至一间巨大的庄园,这里原来是四大商会陈家的庄园,如今已被改建,庄园大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烈士园。 进入园内,往前走了没一会,只见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石板铺就的高台,高台正前方,站立着徽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官员身后是普通民众。 两旁则站立着两队士兵,他们是代表着所有徽安军来参加祭奠的,祭奠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牺牲的将士。 没有任何人维持秩序,但站在高台面前的人井然有序,人人面色沉重,偶尔有人嬉笑喧哗,也会遭受其他人的瞪视,立即住口不言。 高台之后,是无数个白色的墓碑,上面刻着烈士的名字,正因有了他们,才有了现在的徽安府,他们不应该被忘记。 王毅和林肇也很快加入高台前祭奠的队伍,看着眼前肃穆的场景,看到这么多人满脸肃然,对父亲和其他阵亡的将士心怀着敬畏,他也不知为何,心中特别心酸,险些落下泪来。 过了许久,王毅看到一名男子缓缓走上高台,那就是自己立誓要效忠的人,徽安军节度使,楚安侯陆原。 他面色十分沉重,大声说了什么,只可惜王毅站在太靠后,听不太清楚,接着他转过身,向墓碑方向长身一躬,接着走下了高台。 在这之后,官员们和百姓排着队伍走上高台,向墓碑群致礼,过了许久,总算轮到王毅了,行礼之际,他将母亲的话带给了父亲,同时补充了一句:父亲,您没走完的路,孩儿会接着走下去。 由于书院只放了半天假,王毅祭奠完后,便和林肇一起返回了东区书院。 这一天,徽安府的百姓都十分严肃,不少外地人都十分奇怪,徽安府刚刚归附了唐国,战争明明结束,他们应该高兴才对呀? 向本地人问起,这才知道烈士园的事,有些人惊奇,有些人感叹,有些人嗤笑,当然,嗤笑之人立即就被暴怒的本地人打了一顿。 陆原是在下午时分回到书房的,刚一回来,他就立刻投入了工作,眼下徽安府恢复安定,正是迅猛发展的时期。 他已经将秦幽谕、秦泉和蒙孝调回徽安府,军队也重新整编,经过最近一系列的战争,徽安府如今总兵力是四万八千多人。 其中第一军、第三军和俞逊手下的第五军都是一万人满编员,秦泉手下第二军和亲卫军在前段时间的战事中有所折损,人员还没有重新编齐。 士兵虽有近五万,马匹却只有两万一千多匹,这还要多谢钱万千最近献给他一万匹马,以及卢维义用来换粮食的三千多匹马,否则马匹更不够用。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为主的时代,陆原的火器发展还在慢慢摸索中,骑兵依然是战争的王者,所以他将骑兵和步兵分开。 第一军改为步兵,专门负责徽安府边境城池的防守。 第二军和第三军改为骑兵,同时也派人购置马匹,尽快将第五军近卫军也配备成骑兵。这三万骑兵和第四军的一万水军,就是他将来吴越攻略的主要力量了。 第二军依然交给秦泉统领,而且他已经下令,让秦泉带着这一万骑兵去睦州驻扎,增强睦州防御力量,毕竟吴越国的大军正在集结,随时都可能打过来。 第三军由蒙孝训练,近卫军则交给秦幽谕训练,侯开山则主要负责自己的安保工作。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走到窗边,望着天空中的白云,思绪渐渐发散开来。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和事物渐渐变的模糊起来,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想起最开始来到这里时的窘迫,他心中生出一阵感慨,恐怕那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走到今天。 想了一阵,陆原出了书房,信步在节度府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路上碰到的官员都会停下脚步,恭敬的行礼问好,陆原也都微笑着点头回礼。 逛着逛着,他忽然瞧见前方有人在争吵,其中两人他还都认识,是元庆和曹茵。 他有心瞧瞧他们在吵什么,躲到一根廊柱之后,他身后的亲卫队长白岩愣了一会,随即学着他躲到柱子后面。 其他亲卫有样学样,都躲了起来,仿佛做贼一样。 陆原注视着争吵方向,只听一名看起来脸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官员说:“不行,不合礼节就是不合礼节,还请曹姑娘立刻离开府衙。”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表情严肃,一看就是十分古板的人。 元庆大怒:“乐申,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茵儿当初可是去金陵府负责过营救侯爷的事!” “一码归一码,既然侯爷没任命曹小姐官职,那么曹小姐便不适合随意出入府衙。”乐申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曹茵淡淡道:“孙少尹当初是问过我要不要做官,是我自己拒绝了。” 她拒绝是因为当官后就不能经商的缘故,她并不放心将产业交给别人,不过眼下徽安府势力越来越大,她内心深处也有些后悔。 “既然你放弃了,那还说什么。”乐申依旧板着个死人脸。 元庆怒不可遏,就在这时,一名年轻官员经过,他急忙叫住那人:“张大人,你过来评评理。” 张守良见有人喊他,微笑着见礼道:“元校尉好。”接着又对乐申行礼道:“乐博士好。”。 “张大人,你应该也听说过陆侯爷当初失陷金陵府的事吧。”元庆问。 “是的,下官听说过。”张守良点头。 元庆气恼道:“当初救他的人就有我家茵儿,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可乐申却指责茵儿经常出入节度府不合适,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张守良左右看了几眼,笑道:“下官初来乍到,对许多规矩还不太了解,所以也不太清楚。” 元庆暗暗恼怒,就知道这些读书人胆小怕事,不敢得罪人,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就在这时,他瞥见侯越从远处经过,心中一喜,大喊:“侯越,快来。” 侯越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元庆立刻把事情向他说了一遍,侯越没有半点迟疑,大声道:“这事再明显不过,是乐大人做错了!” 乐申冷笑道:“你们这是以私废公,本官虽管不了你们,但大家都看在眼里,自会有公论。” 说着转身便准备离去。 这时,沉默一旁的张守良忽然开口道:“乐大人且慢。” 第268章 建武军的危机 乐申转过身,只见张守良吞了吞口水,说:“我觉得乐大人是对的。” 乐申大喜,笑道:“张大人年纪轻轻,不想如此明事理,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侯越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没读过书,所以没文化吗?” “在下并没有这么说。”乐申淡淡道。 曹茵皱了皱眉,拉着元庆道:“算了,我们走吧。” 元庆比较听她话,便准备离去,侯越却不干了,拉住他道:“你别怕,我去找我家老头子评评理。” 然而他刚转身,却发现不远处,展元一脸严肃的望着众人。 他慢慢走了过来,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沉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吵架的声音大老远都能听见,手上的事都做完了吗?” 元庆立刻向他告状,将曹茵的事说了,展元却淡淡道:“这事乐申做的对,府衙是何等威严之地,怎能随意出入。” 他以前当镖师时受到四大商会压榨,对他们深恶痛绝,虽有元庆的面子在,依然不想帮着曹茵。 听到他的话,曹茵咬了咬牙,心中对当初拒绝当官的决定更加懊悔了。 她原先是指望元庆做官能保护自己,但元庆太愣了,并不适合官场,以后估计很难坐大。 就在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不见得吧。” 众人望去,只见袁弛缓缓走了过来,他也被刚才吵架声吸引,不过一直没有过来,直到看到展元出面后,才决定插手。 “不知袁大人有何高见?”展元淡淡道。 袁弛暗哼一声,道:“下官哪有什么高见,但如今徽安府谁不知道当初是曹姑娘主持营救陆侯爷的计划,连陆侯爷、孙少尹、金将军和马将军都对曹小姐十分尊敬,这样的人连府衙都不让出入,不觉太不近人情了吗?” 一旁的陆原瞧到这里,正打算出面,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做事了吗?” 转头一看,赫然是张德仲,不过他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元庆心中一惊,和曹茵对视一眼,都急急离去了,张守良、乐申和侯越也迅速逃离现场,袁弛和展元互相瞪了一眼,各自离去。 陆原失笑一声,仿佛看到打架的小学生碰到老师后一哄而散。 不过同时他也意识到徽安府官场并不是一片和睦,从袁弛和展元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两人已有嫌疑。 看来自己以后要对这方面的事上点心了,他摸着下巴想到。 在前衙四处转悠了一圈,回到书房,继续处理着工作。 过了许久,下衙的鼓声响起,他将手头上的公文处理完后,这才向后宅返回。 刚进屋,锦儿便拿着便衣走了过来,笑道:“少爷,您回来了。” 陆原接过外衣,自己换了起来,问:“你们今天去烈士园,有什么感想?” 锦儿低着声音说:“感觉很沉重呢,那些人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死的,我以前根本没想到过这点。” 鱼儿嘟囔道:“他们的家人应该很伤心吧,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上饱饭。” 陆原缓缓道:“你放心,抚恤金的事我交给谕儿亲自去办了,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了。”鱼儿点了点头,忽然说:“少爷,我们离开烈士园后,还去了一趟玉兰寺呢。” “哦?你们去那里干嘛?”陆原换好衣服,接过鱼儿递过来的手帕,在脸上擦拭起来。 “当然是求签啦!”鱼儿得意道:“我求了支上上签呢!” “莫不是姻缘签?”陆原调笑。 鱼儿娇哼一声,转头跑了,锦儿急忙道:“少爷别见怪,其实鱼儿是为少爷和徽安府求的签,她平日虽顽皮了些,但心里一直期盼着少爷和咱们徽安府能平平安安。” 陆原微笑着点头:“你不必解释,鱼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自然是知道的,当然,咱们的锦儿姑娘也不差,要不要少爷帮你说门好亲事啊?” 锦儿脸孔微红道:“少爷别取笑人家,人家只希望这辈子能一直在小姐和少爷身边伺候就心满意足了。” “傻姑娘,女孩子总要嫁人的。”陆原摆出一副长辈姿态:“哪天你有喜欢的人了,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多谢少爷。”锦儿低着头说。 在家中坐了没一会,苏流莺终于回来了,不过却只有一个人,陆原问道:“雨瞳又陪师姐去查案了吗?” 苏流莺接过鱼儿递过的手帕在脸上擦拭着,笑道:“是啊,自从雨瞳跟着李姑娘破了上次的连环杀人案,她就很喜欢查案了。” “她喜欢就让她去吧。”陆原笑着说,拉着苏流莺坐到自己旁边,开口道: “流莺,自从你跟着我到徽安府,我一直太忙了,也没来得及问你,不知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其实陆原之前也有和苏流莺谈到这个事,但苏流莺每次都转移了话题,加上陆原之前一直考虑着战事,因此一直没有深入交谈。 苏流莺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她这反应,陆原意识到苏流莺也许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并不想过于逼迫她,开口道:“既然你现在不想说,那咱们就暂且不提,等你以后想说了,咱们再说这事。” “嗯,多谢相公。”苏流莺轻声道。 她的身世是她最不愿意去触碰的回忆,可以的话她希望陆原永远都不会知道。 …… 宣州,皇甫府。 大堂之内,皇甫晖皱着眉头坐在上首,皇甫笙脸色苍白,皇甫凝低着头摆弄着衣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皇甫笙开口道:“父亲,我们应该趁着李弘翼大军还没回金陵,立刻借道徽安府,向信州而去。” 皇甫晖沉声道:“徽安府如今归附朝廷,只怕未必肯再借道。” 皇甫笙急道:“孩儿以为陆原会同意的,就算他不答应,也还有卢维义,总之我们决不能再待在宣州。” 局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原本他是打算观望一番,看朝廷和徽安府的战况如何,朝廷就算是赢了,也必定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必定还要借助他们父子对抗吴越。 而徽安府赢了他就立刻借道去信州,击败那里的安化军,以做基业,据他所知,信州安化军不到两万,府兵也只有几千,还要防备南面的留从效,他相信以建武军的实力足以吃下。 谁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徽安府竟然跟朝廷握手言和了,他们父子最近偷偷接回了皇甫凝,又一直在招兵买马,朝廷恐怕已经知道他们有反意了。 更关键的是宣州离金陵府如此之近,唐皇绝不会允许这么近的距离有不在自己掌控下的军事力量存在,只怕禁军随时可能攻打过来。 事到如今,除了逃到信州,别无善法。 就在这时,皇甫凝看了看外面天色,开口道:“父亲,兄长,我有些事要出门一趟。” 皇甫笙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出门?” “你凶个什么,她在金陵就没有自由,难道回家了还不能随意走动吗?”皇甫晖一声怒吼,转头又冲着皇甫凝温和道:“乖女儿去吧,早去早回。” “多谢父亲。”皇甫凝福了一礼,迈着小碎步出了大堂。 皇甫笙也懒得管这妹妹了,急道:“父亲,赶紧决断吧。” 皇甫晖沉声道:“好吧,你立刻派人去徽安府和池州,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咱们就算到了信州,也免不了一场大战。” “信州不是只有两万安化军吗?您忌惮的那个谢雨尘也被调到饶州,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皇甫笙不解道。 皇甫晖叹道:“今天中午我收到消息,信州又入驻了两万昭武军。” “这……”皇甫笙瞠目结舌,超出控制的事态不断发生,让他感觉有些心力交瘁,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自己是从哪一步走错的,难道最开始就不该怂恿父亲叛唐吗? 对了,当初自己是担心成为唐军的炮灰,这才反叛,若是没有反叛,现在徽安府归降,建安军自然无忧。 想到这里,他看向门外,是了,关键原因在于从金陵救出自家妹妹,这才向唐国表明了反意,看来当初真不该把她接回来,他心想。 可话说回来,父亲之所以让自己接她,却是因为皇甫凝写信说被齐王家暴,而这封信却是自己让她写的。 也就是说到头来,是自己作茧自缚吗?皇甫笙怔怔的想到。 第269章 彻夜未眠 徽安府。 陆原和苏流莺吃过晚饭,在偏厅下起了皇帝棋,陆原十分畅快的摧残着苏流莺的棋子,有时候故意不吃她子,故意将其逼到角落之中,走投无路。 苏流莺鼓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相公欺负人家,不来了。” 陆原笑道:“别啊,我好久没下的这么痛快过了。” “少爷,你的痛快是建立在小姐的痛苦之上的!”鱼儿不满道。 “你这么忠心,不如来替你家小姐承担痛苦吧?” “才不呢。”鱼儿眼珠一转道:“小姐,和少爷下围棋吧?” 陆原来了兴趣:“怎么,流莺也会下围棋吗?” 苏流莺愣了一下,陆原以前明明和自己下过围棋的啊,不过算了,她早已决定不再深究以前的事了。 “那妾身就和相公下一局吧。”苏流莺微笑道。 半个时辰之后,陆原额头不断冒汗,走一步就要停很长时间,苏流莺则是一派轻松,陆原每次刚下完一步,她立刻就接上一步,有时候下完还会替陆原添茶擦汗,二人棋艺水平一眼可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陆雨瞳的声音:“我回来了。” 陆原趁机站起身,笑道:“雨瞳回来了,咱们去看看吧。”说着起身离开了偏厅,心中暗下决心,以后再不和苏流莺下围棋了。 大堂内,除了陆雨瞳,陆原还看到了李若真。 “师姐,你送雨瞳回来的吗?” 李若真点了点头:“我找你有点事。” “何事?” “去你房间说。” 语毕,直接向陆原卧室而去,丝毫不顾及男女避嫌,也幸好家中是苏流莺,若是孙少清看到,定然又会多出些想法。 陆原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关上房门,李若真摘下面纱,开口道:“师弟,这段时间我看你一直很忙,所以一直没打扰你,你是不是很感激我?” “是是是,非常感激。”陆原随口敷衍。 “感激的话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陆原一愣:“表示什么?” “自然是给我再讲些破案故事。”李若真认真的说。 她最近教授陆雨瞳查案时经常出错,让她觉得师傅的脸面受损,所以决定再找陆原补充点破案技巧。 陆原并不知对方把故事中的破案技巧直接带入现实,还以为她只是想听故事,无奈道:“那好吧,就讲一个。” 反正明天是沐假日,陆原便决定满足一下她的爱好了。 一个时辰后。 “……就这样,包拯命左右掩门不接圣旨,全然不顾太后的威胁,抽出令箭掷于堂下,‘咔嚓’一声,铡下了陈世美的狗头。” 陆原一口气讲完铡美案,赶紧喝了口水润嗓子,目光盯着李若真,等着听她的听后感。 过了好半晌,李若真叹道:“那个韩琪倒是个人物。” “韩琪?”陆原愕然。 “那个太后是个贱人,等我到达宗师境界后就去宫中杀了她。”李若真挑眉道。 “你去哪个宫中杀她?”陆原没好气道。 “当然是唐国皇宫。” “这是虚构的故事!里面太后是假的!” “那又如何,反正都是太后,再说李璟那么可恶,他娘自然不会是好人。” 陆原猜她估计也就是说说罢了,摆了摆手道:“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太晚回去路上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李若真疑惑。 陆原愣了一下,那倒也是,不安全的不是她,反而是那些大晚上还在外面转悠的色狼。 “好了,天色太晚了,我要睡觉了。”他换了一个理由。 “师弟,再讲一个好不好。” “不好。” “真的不行吗?” “千真万确!” 李若真沉默半晌,开口道:“师弟,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事?” “其实咱们门派有个规矩。” “……” 李若真继续道:“咱们门派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规矩就是必须尊师重道!” “你又不是我师傅!”陆原没好气道。 他已经看出李若真是在胡扯,不过见她这么努力的胡扯,就为了听个故事,暗暗又觉得有些好笑。 “师傅不在,师姐为尊。” “好吧,那就再讲一个。”看在她一本正经胡扯份上,陆原决定再讲一个。 然而下一个案子讲完,陆原竟然讲的兴起,困意全无,想着第二天休息,便一个一个的接着讲下去,直到快天明,陆原才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打算睡了。 李若真虽然精神完好,但也瞧出陆原十分疲惫,也就不再缠他,准备去外面吃个早饭,然后去袁弛那里瞧瞧最近有什么好案子。 她刚离开,鱼儿听到她出门动静,在陆原门外偷听一阵,悄悄溜进了陆原房间。 在房间四处用鼻子嗅了一阵,又仔细观察一番,这才暗哼一声离开。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渐转亮,鸡鸣声四起。 锦儿最先起床,她和鱼儿都有自己的房间,洗漱完之后,她对着镜子简单打扮了一下,向厨房而去,准备众人的早饭。 没过一会苏流莺也起来了,锦儿听到动静后过来伺候,在她的服侍下苏流莺洗漱完毕,而后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起来,每天早上她打扮都要花去小半个时辰。 在她打扮期间,陆雨瞳揉着眼睛起来了,她走到陆原房间外,推开一丝缝隙,瞧了眼躺在床上的哥哥后,这才去洗漱,脑袋中考虑着今天的时间怎么分配。 昨天赵青借给她一本志怪,里面还配有很多图片,听赵青说很好看,所以今天是一定要看的,另外中午要陪锦儿姐姐去买菜,她会给自己买各种零食,所以也是必须要去的。 鱼儿姐姐说端阳街最近出现个很厉害的道士,据说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所以下午是一定要去看的。 不过也不能玩太晚,晚上哥哥可能会考自己论语,所以得花点时间找苏姐姐补一补功课。 对了,自己都好久没去鸡鸣山的大湖敲鱼玩了,这么一想,时间还真不够用,要是能多休息一天就好了,陆雨瞳有些遗憾的想到。 她匆匆洗漱完,刚好瞧见苏流莺从房中走出,赶紧叫了声:“苏姐姐。” 苏流莺甜甜一笑,递给她一个糖果,问:“相公还没起来吗?” 陆雨瞳将糖果揣进口袋,乖乖回答:“还没有。” 苏流莺点了点头,向陆原房间走去,推门进去后,她在陆原旁边站了一会,替他掩上被角,这才出了屋子。 进入大堂,她瞧见近卫军队长白岩正在和陆雨瞳说着什么。 白岩瞧见苏流莺后,躬身行了一礼:“苏小姐好,外面有人求见,不知侯爷起来没?” “白队长不必多礼,相公还没起来呢,不知是什么人求见?”苏流莺问。 “对方自称是建武军中人。” 苏流莺点了点头说:“相公起来后我会告知他的。” “那就有劳苏小姐了。”说着退了下去。 很快,锦儿将早饭准备好,苏流莺去陆原房间又看了看,见他还没有起来,只好和陆雨瞳到偏厅先行等待。 等了好一会,陆原仍然没醒转,苏流莺只好和陆雨瞳先吃了起来。 早饭是汤饼加羊肉馍,闻到饭香味的鱼儿如同梦游一般走到偏厅,脑袋上头发乱蓬蓬的。 苏流莺斥责道:“鱼儿,你怎么不打理好就出来,这样被相公瞧见,看他说不说你。” 鱼儿得意道:“少爷今早才睡,不会那么早起来的。”话是这么说,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形象不太好,便拿了两个肉馍和一块汤饼后,向自己房间返回。 听到她的话,苏流莺暗暗吃惊,她知道相公昨夜和李姑娘在一起,他到早上才睡,莫非?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吃的下饭,起身跟到鱼儿房间,推门而入,向鱼儿问道:“你知道相公他们昨晚在做什么吗?” 鱼儿嘴巴里塞满了食物,一时答不上来,猛嚼了几口后含糊不清道:“讲故事呗,小姐放心,我已经检查过,屋中很整洁,他们没干那种事。” 苏流莺轻啐一口,转身去了,心中却安心了许多。 第270章 后宅一日 吃完饭没过一会,孙少清挂着笑容来了, 在她身后跟着兰儿和玉珠,三人手上都拿着东西,兰儿捧着一个青瓷花瓶,玉珠拿着一只鎏金银龟盒,孙少清手上则是一件锦袍。 “苏姐姐,原哥起来没?”孙少清问。 “还没呢,昨夜睡的晚,今日也不知几时能醒。” “为何睡晚了?”孙少清一边问着,一边吩咐兰儿二人将饰物摆到书房,她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物件。 苏流莺迟疑了一下,回答说:“昨晚相公给李姑娘讲故事,这才睡的晚了。” “讲故事?在哪?”孙少清眉头微皱。 “在相公卧室中。” 孙少清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低声嘟囔一句:“不知羞耻。” 陆雨瞳耳朵贼尖,立刻叫道:“你说师傅坏话,我要去告诉师傅。”说着就要向门外而去。 孙少清急忙拉住她,掏出几块糖果,笑道:“我开玩笑的,雨瞳乖,别告诉你师傅好吗?” 陆雨瞳没有接糖果,皱眉道:“真的是开玩笑吗?” “当然是真的!” 陆雨瞳哼了一声,这才接过糖果塞入口袋。 孙少清在大堂坐了一会,期间不时会有官员来找她,苏流莺瞧的很惊奇,问道:“孙妹妹,今日不是沐假日吗?你怎么还这么忙。” “事太多了,有些事又比较急,早点解决比较好。”孙少清不以为然道。 她以前经商时比现在更忙,而且还会经常遭人冷眼和瞧不起,现在做的事却好多了,既能给陆原帮忙,又受人尊敬,干出成绩来还会有成就感。 苏流莺感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和秦姐姐是怎么想的,以前为救相公还好说,可现在相公已经回来了,你们何必这么劳累?” 默然片刻,孙少清开口道:“姐姐也觉得我和秦姐姐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合适吗?” 苏流莺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必这么累。” 盯着苏流莺看了会,孙少清笑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反正我的目的就是想给原哥帮忙,只要原哥让我继续做,我就会做下去。” 不等苏流莺答话,她又道:“我去原哥房间看看。”说着离开了大堂。 进入陆原卧室后,孙少清将锦袍放在他衣柜中,坐在床边静静看着陆原。 过了许久,她低声道:“原哥,你说过唐军退去后就会娶我的,到底还要人家等到什么时候呢?” 躺在床上的陆原忽然翻了个身,孙少清吃了一惊,还以为吵醒了他,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然而过了许久,陆原依然一动不动,看来并没有醒。 孙少清低哼一声,轻轻将他扳了回来,又低着声音说:“你那个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半夜三更共处一室的道理。” 顿了下,她轻笑道:“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再敢这样,本姑娘决不轻饶。”说着回头看了大门一眼,见房门紧闭,迅速在陆原脸上亲了一下,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她离开后没多久,陆雨瞳拿着一本小册子走了进来,她脱下鞋袜,爬到床的里侧,将小脑袋枕在陆原肚子上看起了小册子。 “嘻嘻!噗噗!”欢快的翻看着小册子,她不时还会笑出声来,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家哥哥还在睡觉。 陆原也是太困了,这种情况下竟然都没醒,依然睡的死死的。 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陆雨瞳看完小册子后,凑近瞧了陆原一会,见他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便下床离开了房间。 节度府一间房间内,建武军使者等的心急如焚,他以为陆原有意不见自己,似乎是不愿意借道给建武军,长叹一声,心中只能期盼着去池州的使者能有收获了。 池州。 节度府大门之外,搭了一个施粥的棚子,前来排队的百姓形成了三条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尾。 除了这一处,城中还有好几处这样的棚子。 负责打粥的三名军士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原因很简单,归宁伯卢维义就站在三人旁边,他双手抱胸,默默注视着来排队的百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贾武走到他身边禀告:“卢大哥,宣州建武军使者求见。” 卢维义咧嘴一笑:“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他们着急了吧,之前坐看唐军围困我们,想必瞧的挺乐呵。” “我这便让那小子滚。” “慢着。”卢维义淡淡道:“落井下石的事咱们也没必要干,让他过来吧。” “……那行。” 没多久,贾武领着一人过来了,那人看了一眼施粥的队伍,向卢维义拱手道:“拜见归宁伯。” 卢维义笑道:“池州闹饥荒,让贵使见笑了。” 建武使者眼珠一转,道:“池州若是缺粮,也许我家节帅能帮上忙。” “不必了。”卢维义摆手道:“本帅自会去找徽安府借粮,贵使的心意本帅领了。” 建武使者暗叹一声,开口道:“我军处境想必卢节帅也清楚,本使前来,是想向贵军借道去信州。” “贵军为何不去找徽安军借道,岂不更快?”卢维义问道。 “实不相瞒,我军此刻也有使者去了徽安府。” 卢维义笑道:“我们宁与徽安军是盟友关系,想必贵军也知道,这事我需要与楚安侯商议一下。” 建武使者咬牙道:“此事迟则生变,我军若是被唐军剿灭,想必对宁也没有好处吧。” 卢维义淡淡道:“事关重大,还请贵使耐心等候,贾统领,带贵使去休息吧。” “请吧!”贾武瞪视着建武使者。 建武使者无奈,只好跟着贾武去了。 二人刚离去,谢让匆匆而来,急道:“节帅,您没答应借道建武军的事吧?” 卢维义皱眉道:“怎么了?” “朝廷传来秘旨,让我们不得借道给建武军。” 卢维义冷笑一声:“李璟还真把本帅当他手下了,不必理他。” 谢让劝道:“节帅,咱们如今元气大伤,实力不足原来一半,正是休养生息的重要时期,没必要为这种小事得罪朝廷啊。” 卢维义看着长长的百姓队伍,叹道:“你放心,我本来就不打算借道给建武军。” “节帅英明。”谢让如释重负。 顿了下,他又开口:“节帅,咱们库存的粮食不多了,这样继续开仓赈济的话恐怕……” 卢维义淡淡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郑行去徽安府换粮了。” “换粮?您打算用什么换?”谢让吃惊道,如今宁一穷二白,战马都没剩几匹了。 卢维义笑道:“九江港的战船虽然都被唐军拉走了,但平天湖中还有一百多艘战船,眼下陆原即将与吴越起战事,我相信这些战船他用的着。” 谢让急道:“可节帅,这些战船若是给徽安府了,咱们可就没水军了。” 卢维义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练水军有什么用?唐军打过来难道还能靠他们退敌?你在看问题方面有时候真比不上许达。” “是。”谢让头低了下来。 卢维义没好气道:“每次说你几句就露出这表情,行了,我让你帮王磊建造工兵院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王磊便是仿造出云弩弩失的工匠,如今极受卢维义器重。 “已经快了。” “这事要加紧去办,这才是关乎池州存亡的大事,陆原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实力,就是因为看中内政,咱们应该学习他,以后多重用一些像王磊这样的人才。” “是。”谢让应了一声,告退而去。 卢维义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次战争让他意识到自己军中除了许达外,几乎没有谋略方面的人才。 勇将是有一些,但光有他们远远不够,唯一一个精于谋略的邓玄离还叛变了,看来自己真的需要多招揽些人才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羡慕陆原了,那家伙手下强将如云,秦泉、蒙孝,还有那个俞逊,自己就算有一个也好了。 不过他可不敢去挖陆原的墙角,而且估计也挖不过来,倒是建武军可以考虑一下,如今军心不稳,正是挖人的绝好机会! 第271章 监察院 半下午时分,陆原总算悠悠醒转,不过脑袋还有些沉沉的,这就是熬夜的坏处了,就算第二天白天睡再久,身体总会有些不适。 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这才出了房间,偏厅中,正在打扫收拾的锦儿瞧见他后笑道:“少爷,您总算醒了,我这就去给您打水。” 说着快步出了偏厅。 陆原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没多久,锦儿打着水来了,苏流莺也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相公,饭菜都给你留好了,不过可能有些冷了,我让锦儿去给你热一下。” “现在什么时辰了?”陆原问。 “未时过了有一半了。”苏流莺回答。 那也就是两点,没想到一觉居然睡到这么晚,自己那师姐还真是害人不浅。 锦儿提着篮子去厨房了,苏流莺则代替她的工作。 陆原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洗了脸,在板凳上坐了一会后,问:“雨瞳去哪儿了?” “她和鱼儿出门去了。” 陆原点了点头,又问:“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苏流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对了,白队长早上来过,说有个建武军的人来找你。” 建武军?那肯定又是来找自己借道的。 便在这时,锦儿端着热好的饭菜走了过来,说:“小姐,后来白队长又来过,您忘了吗?” 苏流莺眨了眨大眼睛,忽然拍了一下手说:“对啊,差点给忘了,白队长后来又来过一次,说朝廷下了道旨过来,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了。” 不是差点,你已经忘了好吧!陆原懒得吐槽她,匆匆吃过饭,向二堂而去,同时下令召集手下集议。 很快,官员全部到齐。 陆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上拿着圣旨,缓缓道:“唐皇有旨,让我军不得借道建武军,而建武军的使者如今就在节度府,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就是商议借道之事。” 袁弛进言道:“侯爷,如今我们刚刚归附唐国,正是大力发展的宝贵时机,没必要为建武军与唐国再生干戈。” 马空明开口道:“不错,建武军之前没出手帮咱们,我们也不必帮他们。” 展元沉声道:“侯爷,属下也以为有建武军挡在中间做我军与唐国屏障要更好些。” 蒙孝摇了摇头,说:“若是我军拒绝借道,只怕这个屏障很快就会消失。” “蒙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展元恼火道,这种军事话题他难得开一次口,而且这次是自认为深思熟虑后的妥善发言,没想到立刻就被别人否决。 秦幽谕微笑道:“蒙将军所言有理,试想如果我军不借道的话,如果诸位是建武军,会怎么办呢?” 张德仲缓缓道:“若老夫是建武军节度使,除了投靠吴越国外,别无选择。” 展元见秦幽谕和张德仲都站蒙孝那边,便不敢再言,马空明却是出言无忌,说:“他们就留在宣州,难道不行吗?” 张德仲摇头:“宣州与金陵府相邻,随时可能威胁到金陵府,对唐皇来说,无论如何,都必须牢牢掌控在手里。” “既然如此,唐皇为何不允许我们借道给建武军呢?若是他们走了,宣州自然可以轻易掌控。”袁弛不解道。 秦幽谕微笑着解释:“在唐皇看来,我们和池州卢维义都是宁的余党,所占领的也都是冯延庭当年的地盘,所以与当初冯延庭活着时区别并不大。但建武军不同,若是他们叛唐后还能在信州逍遥自在,只怕其他节度使都要起异心了。” “秦将军说的极对,所以在下以为我军应该借道建武军,让朝廷威信扫地,将来也许能肢解唐国。”苏轻哲朗声道。 不少人都诧异的看着他,归附唐国的谈判是他一手促成,他们都以为苏轻哲必然会维护自己的谈判成果。 谁知他竟然支持借道,毫不在意与唐国起龌蹉。 其中尤以祁震最为震惊,他当初明明听苏轻哲说什么自己是亲唐派,如今却想着肢解唐国,这些读书人真是太阴了! “若是唐国灭亡,周国打过来怎么办?”祁震难得的在集议时发了一次言,他很想听听苏轻哲怎么回答。 苏轻哲轻描淡写道:“周国如今正准备攻打燕云十六州,郭威虽然很有气魄,但我却并不看好他这次行动,周军很可能会兵败而归,届时他们应付契丹人都会很吃力,哪还有时间顾着南方。” 张德仲看了苏轻哲一眼,附和道:“不错,老夫也以为周军此战很难取胜,到时他们未必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契丹人,所以我军必须尽快拓展实力,以防契丹人南下。” 秦幽谕也收起了笑容,说:“唐国越弱,我军谋略吴越国时身后的压力就越小。” 听到这里,陆原拍了拍书桌,说:“好,那就这么定了,给建武军借道,此事由秦幽谕将军负责。” “属下领命。”秦幽谕拱手。 陆原想了想,又说:“如今科举之后,徽安府官员增加了不少,大伙全都挤在节度府办公也不太好,所以我决定在节度府外新建两府,分别是少尹府和军事府。张少尹、孙少尹和手下官员今后都在少尹府办公,几位将军以后都在军事府办公。” “属下领命。”众人齐声应道。 “另外,徽安府将新设一监察院,由李若真担任院长,苏轻哲担任副院长,张守良担任巡检官,再从这次科举录取的吏员中抽调二十人进入监察院,职能是负责承接百姓诉讼以及监督捕快执法。” “是!”苏轻哲和张守良拱手。 宣州。 皇甫笙在书房中焦急的走来走去,使者已经派去好几天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而潜伏在金陵府中的人报告,唐军已经有调动迹象,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如果他们都拒绝了,自己该怎么办?投降朝廷必然是死路一条,那投靠吴越?又或者投靠徽安府? “哒哒哒!”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皇甫笙快步出了书房,只见派往徽安府的使者一脸的喜色,急急喊道:“少帅,徽安府同意借道了!” “好!”皇甫笙用力击打了一下拳头,大喜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重赏你的。” 说着他快步向皇甫晖书房而去,也不通报,直接推门而入,只见皇甫晖正站在一块地图面前观看。 听到动静,皇甫晖头也不回道:“何事如此慌张?” “父亲,徽安府答应借道给咱们了!”皇甫笙欣喜道。 “哦?”皇甫晖转过身,问:“他们没提什么要求吧?” “没有。” 皇甫晖颔首道:“那便好,你立刻派人通知所有都将级别以上的官员,让他们在大堂等我。” 皇甫笙点了点头,奇道:“父亲,您听到这消息不高兴吗?还是担心徽安府有阴谋?” “那倒不是。”皇甫晖摇了摇头,在椅子上缓缓坐下,说:“这几日我细细想过,从最近唐国发生的一系列战事来看,陆原这个人不简单,他和留从效一样,都是深谋远虑之人,我们去信州后能帮他削弱唐国,他没理由不答应。” “父亲,还是您想的明白。”皇甫笙由衷道。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父亲已经老了,不中用了,真正遇到事时他才明白,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 后宅内,陆原正在庭院向李若真解释,就在刚才,李若真突然冲进后宅,向他质问,怀疑陆原嫌弃她的破案能力,所以才不让她当捕头了?” 陆原只好耐心解释:“师姐,我没有不让你查案的意思,只不过给你换了个职位而已,检察院使也可以查案,而且更方便。” “真的?” “当然是真的。”说到这里,陆原神情严肃了几分,说: “师姐,检查院使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负责监督捕快和其他官员,所以需要找一个内心充满正气,不怕得罪人的人来干这个位子。我之所以让你当院使,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而是因为你心中的那股正义感还有对破案的热情,因此我希望你能干好这个职位。” 李若真怔了怔,蹙眉道:“你在说什么?不过算了,既然能破案我就干好了。”说着转身便走了。 陆原嘴角一抽,果然给自己这位师姐喂心灵鸡汤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272章 楚雄叛变 在庭院悠闲的坐了会,陆原看到陆雨瞳和鱼儿一起回来了。 看到陆原后小女孩飞快跑了过来,甜甜叫道:“哥哥!” 说着取出两颗糖果,递给陆原一颗,另一颗自己拨开吃了。 “真乖!”陆原摸了摸她小脑袋。 鱼儿在一旁哼道:“雨瞳小姐真偏心,有糖也不给我吃。” 陆雨瞳微微偏开头,只当没听见。 “你们刚才上哪玩了?”陆原问。 陆雨瞳兴奋道:“今天街上有个很厉害的道士,我们……” 陆原猛的站起身,打断道:“是先生吗?” 见陆雨瞳有些困惑,他急忙道:“就是当初和我们一起来徽安府的那名叫王质的道士。” 陆雨瞳总算想起,摇了摇头说:“不是他。” “噗通”,陆原又坐了回去,心不在焉道:“既然不是先生,那有什么厉害的。” “才不是呢!”陆雨瞳两只小拳头捏在胸前,一副很激动的样子,说:“那个道士很厉害,他一眼就看出我喜欢吃糖。” 鱼儿在一旁翻白眼:“你当时嘴里就含着颗糖,他不知道才有鬼。” 陆雨瞳辩解道:“可他还看出鱼儿姐姐很爱吃东西。” 鱼儿脸一红,自己长这么胖,别人自然能猜出是吃胖的,不过对于自己身材的话题她向来不想多提,转移话题说:“对了,少爷,刚才雨瞳小姐出去又买麦芽糖吃了。” 陆雨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说过帮我保密的!” 鱼儿嘻嘻一笑,转身向屋内跑去了。 “雨瞳?”陆原板着脸,质问道。 “我这就去刷牙!”陆雨瞳低着头跑走了。 陆原失笑一声,自从苏流莺搬过来后,陆雨瞳变的活泼了许多,这其中鱼儿那丫头功不可没。 果然女孩子还是比较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之前侯开山父子住在这时,陆雨瞳就一点变化都没有。 在躺椅上躺下,陆原闭上眼睛,轻轻听着风声和鸟声,心态极为平和,不管他来到歙县后发生了多少变化,他也绝不会忘记当初想让小女孩快乐的初衷。 忽然,他感觉视线变暗了一些,睁开双眼,只见秦幽谕正站在自己面前,正是她挡住了照来的阳光。 在她身后还跟着孙少清,陆原笑着称赞:“谕儿,你今天这件衣服很漂亮。” 秦幽谕没有理他这话茬,一脸严肃道:“陆郎,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你指的是?”陆原皱眉道。 秦幽谕逼视着他说:“当初你说击退唐军后,就会娶我们,莫非忘了不成?” 孙少清在一旁用力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件事啊。”陆原微微一笑。 他确实答应过,不过本来是打算击退吴越军后再办这事,既然秦幽谕现在提出,他也不想反对,毕竟她们跟着自己受了很多苦,自己也答应过不让她受委屈。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那行,咱们挑选个日子把婚事办了吧。” “七天后就是良辰吉日!”孙少清插嘴道。 “好,那就七天后!” …… 当陆原准备着婚礼时,一阵乌云笼罩在祁门城中。 深夜,一名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大汉静静走到城郊军营外,他深吸一口气,向军营靠近。 “什么人!”十几名守营士兵立刻围了过来,浓须男子递过一封信说:“在下有事求见楚将军,烦请将此信帮为代传。” 一名伍长上前接过信,说:“在这等着。” 没过多久,伍长回来了,开口道:“跟我来吧。” 男子默默跟随他到了一间偏僻的营帐,半路上带路的人也从那名伍长换成另一名军士,到了营帐外,那名军士开口道:“进去吧,楚校尉在里面等着你。” 楚校尉?浓须男子皱起眉头,楚雄都已经是一城守将了,在唐国武官体系中,校尉一般都是低于七品的小官,他怎么还是校尉? 收起疑惑,他进入营帐,一道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面前。 “黄大哥!”浓须男子激动道。 楚雄缓缓转过身,瞧见浓须男子后目光复杂道:“王秉,真的是你。” 浓须大汉感叹道:“真没想到黄大哥你居然还活着,还成为了徽安府的一名将领。” 楚雄很快收起心中感慨,沉声道:“你认识的黄致已经死了,我现在叫楚雄,而且你不也投靠唐国了吗?” 王秉长叹一声:“我也是迫不得已,自从楚国灭亡后,我才明白国破家亡的感觉,最近这段时间,我时常会回想起你、我还有你弟弟黄错一起在长沙府喝酒时的场景。” 楚雄默然片刻,缓缓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你突然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王秉收起感慨,沉声道:“黄大哥,你可知你弟弟黄错如今在周国已经做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了,大哥难道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前程吗?” 楚雄脸色微变:“我已说过,当年的黄致已经死了,你来找我,该不会是当说客的吧?” “不错!”王秉沉声道:“大哥,你别看徽安府现在风光,但这持续不了多久,现在所有势力都已经重视起徽安军,不会像以前一样大意轻敌,等徽安府兵败之时,大哥难道也要和陆原一起陪葬吗?” “住嘴!”楚雄大怒:“想要我背叛陆侯爷,痴心妄想,我姑且念在你我当年结拜之情不杀你,但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张横,送他离开!” 王秉脸色铁青:“黄致,你别后悔!” 楚雄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这时,带王秉过来的军士走了过来,冷冷道:“走吧!” 王秉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跟随着张横,王秉向营帐外而去,路上突然有一人挡住了去路,张横急忙行礼道:“李指挥。” 李文诚望着王秉,皱眉道:“他是何人?” 张衡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他是小人亲戚,为小人带了封家书。” 不等李文诚再问,他拱了拱手,带着王秉迅速离开。 李文诚心中生出怀疑,等张衡送走王秉后,走到大营门口,向看门士兵问道:“刚才那人是何人?” 小队长恭声道:“是找楚校尉的,他让小人给楚校尉传了封信。” 李文诚大惊,多年的当官经验,让他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向大营返回,在帅帐门口转了一圈,找了名熟悉的军士问:“刚才楚校尉是不是在这里接见了一个人?” 那名军士摇头道:“没有啊,刚才楚校尉不在帅帐。” 也就是说楚雄在别的营帐见的那名男子?是什么人要让他如此偷偷摸摸的接待?李文诚心中更加怀疑,开始向沿路士兵打听楚雄离开帅帐后去了哪里。 没多久,在他的打听下,总算找到楚雄与王秉见面的那间营帐,这里可以说是大营中最偏僻的位置了。 他向附近一名军士问:“喂,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楚校尉来过这里?” 那名军士向他行了一礼,说:“楚校尉刚才确实来过,不过已经离开了,李指挥有事找楚校尉吗?” 李文诚没好气道:“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什么?” 军士摇了摇头说:“刚才楚校尉进了一间营帐后,张横都头让我们都离营帐一百米外。” 果然有鬼!李文诚心中警报大响,莫非楚雄要叛变? 第273章 以下犯上 不过就算楚雄真的叛变,他现在也没有办法阻止,楚雄实职是都将,还有三星校尉的军衔,自己一个营指挥根本无力对抗他。 想到这里,他向严石营帐行去。严石如今已是副都将,勉强可以与楚雄对抗。 进帐后,李文诚将事情和他说了。 “你说楚校尉要叛变?”严石惊愕道。 “是的,以他的身份,无论见任何人都没必要这么神秘,除非他有了异心。” “你的怀疑虽有道理,但这不过是推测。”严石皱眉。 “我知道,我来主要是先告诉你一声,要证明这件事也很容易。”李文诚冷静道。 “怎么证明?” “只要捉到那名和楚雄见面的人,拷问一番就知道了。” “好,就这么办。” 说着二人出了营帐,召集了几十名心腹手下,骑马向大营外追去,一直快追到祁门城时,才追上那名与楚雄见面的人。 王秉听到后方有马蹄声,预感到不妙,夹了夹胯下的马,加快了速度。 如此又追逐了好一阵,王秉终究是被追上。 望着将自己包围的骑兵,他焦急道:“你们想做什么?我可是唐官!”他还以为是楚雄派人来杀他灭口。 李文诚暗暗心惊,对方果然是唐方中人,楚雄竟然和唐军暗中勾结,那么不用想,定然是生出异心! 严石同样是这么想的,冷喝道:“说,你找楚雄做什么?” 王秉愣了一下,这些人莫非不是楚雄的人?他正打算据实回答,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一招逼反楚雄的计谋。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楚雄?”他大声道。 “你可是拿着信封指名道姓要见楚雄,事到如今却说不认识他,不觉好笑吗?”李文诚冷笑一声。 王秉这时总算认出李文诚是刚才出营时遇到的那名军官,他大声道:“我是唐国官员,你们无权审我!” 见他没有反驳李文诚的话,严石心中已完全相信此人和楚雄有勾结,狞笑道:“唐官在咱们这可没用,你不开口也没关系,我会让你开口的。” 说着挥了挥手:“带回去。” 李文诚在一旁提醒:“严大哥,咱们直接回去的话若是让楚雄手下发现,只怕不妙。” “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拷问清楚,然后再计较。” “好,就这么办!” 官道附近一片林子中,严石还没拷问一会,王秉便讨饶起来:“别打了,我说,我说。” “快说,你找楚雄做什么?”严石恶狠狠道。 “我是奉燕王之命,来劝楚雄归附唐国的。”王秉有气无力道。 “那他答应没?”严石咬牙问道。 “自然是答应了,不然他也不会容我离开,不过燕王让他先隐藏在徽安军中,等将来时机到了再行动。” “王八蛋!”严石怒吼一声:“陆侯爷对他如此信任,他竟敢背叛徽安府,走,咱们这就捆了他去府城见陆侯爷。” 李文诚摸着下巴,沉吟道:“此事光靠你我风险太大,不如将这事告诉宗副都将,他也有军衔在身,在军中的影响力并不比楚雄差多少。” “他可靠吗?”严石问。 “我听说宗副都将是最早就跟着陆侯爷和秦将军的一批人,应该是可靠的。” “那好,咱们一起去找他。” “我去找他就行,你带着此人在营外等我,他是最重要的人证。”李文诚说。 “好吧,听你的。” 随后,二人带着手下一起向大营返回,在营外一个林子里,李文诚别与严石分开,独自返回大营,将事情告知了宗司。 没过多久,宗司和李文诚一起出了大营,来到严石所在处,宗司冷冷打量着王秉:“就是他?” “不错,他自称唐国官员,明明给楚雄传了封信,却说不认识楚雄,定然有鬼。”李文诚回答。 宗司暗暗冷笑,楚雄啊楚雄,你和荆彻平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总算让我捉到把柄了吧? 他沉声道:“李指挥,严指挥,我们这就去把楚雄控制起来,到时候我会对外宣称他病了,咱们再去向徽安府禀告此事,如何?” “可楚雄力大无穷,我们又无法带手下入帅帐,怎么制住他?”严石提出异议。 宗司哼道:“直接带点人解决掉他帐外士兵就是。” 李文诚劝道:“如此动静太大,楚雄在军中亲信不少,搞不好会形成内斗,到时你我都脱不了责任。” “那你说怎么办?”宗司问。 李文诚笑道:“很容易,楚雄晚上看书时喜欢喝酒,咱们在酒中做点手脚就行了。” 宗司看了李文诚一眼,笑道:“李指挥果然足智多谋,难怪秦将军如此看中你。” 李文诚心中一惊,他知道宗司气量最是狭窄,低着头说:“在下这点谋略哪比得上宗校尉。” 在徽安军中,有军衔的人寥寥无几,因此宗司不爱别人称呼他副都将,最喜欢别人称呼他宗校尉。 见李文诚还算识趣,他微笑道:“李指挥过谦了,那咱们这就行动吧,以防夜长梦多。” 帅营之中,楚雄正端坐在椅子上读兵书,腰杆挺得笔直。看到精彩处时,他就会饮上一杯酒。 忽然,帐外亲兵报告,宗副都将、严副都将和李指挥求见。 楚雄皱了皱眉,放下兵书,说:“让他们进来吧。” 没过多久,三人进入营帐,宗司看了楚雄的酒杯一眼,笑道:“楚将军,这么晚了还喝酒,对身体可不好。” “你们这么晚一起过来找我,莫非有什么事不成?”楚雄问道。 三人皆沉默不语,楚雄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猛的站起身,忽然,他只觉脑袋一阵剧烈的眩晕,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你……你们在酒中下药!”楚雄怒道,不过声音却有些有气无力。 宗司缓缓走近,冷冷道:“楚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唐军,背叛徽安府!” “我……我没有!”楚雄大惊。 李文诚走近道:“宗校尉,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赶紧照计划行事吧。” 宗司点了点头,走到营帐外,对守着的六名士兵说:“进去三个人,帮忙搬点东西。” 士兵们不疑有他,分出三人进入营帐,立刻就被埋伏在一旁的严石和身后的宗司打昏,紧接着宗司又将另三人骗进营帐打昏。 三人将楚雄和一名士兵衣服对换,而后带着楚雄出了帅帐,将他关押在一个偏僻的营帐,对外则宣称楚雄病重,大军指挥权暂时落到了宗司手中。 做好这一切后,一匹飞马向徽安府而去。 陆原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亲卫忽然进屋禀告,展元求见。 进书房后,展元急急道:“侯爷,不好了,楚雄叛变了!” “你说谁?”陆原猛的抬起头。 “祁门城守将楚雄,据西路军禀告,他手下几名将官发现他密会唐方中人,如今他们已抓到唐国人,那人已承认了。” “等会,你先让我想想。”陆原伸手打断他,细细思索起来。 好半天后,陆原问:“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楚雄手下将官已经将他控制起来了。” “楚雄承认没?” “那倒没有,不过一般这种情况谁都不会承认的。”展元说。 陆原皱眉道:“你说会不会是唐国的离间之计?” “……这,倒也不无可能。”展元愣了一下,用力点头。 陆原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说:“传令,让罗泰去祁门城镇守,由他暂代祁门守将,再召楚雄、那名唐国人和发现楚雄的几名军官到徽安府,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是。” …… 很快,楚雄图谋叛变的消息不胫而走。 徽安城内一座石桥旁边,打扮成普通老者的孙博正在下棋,自从孙少清隐晦的劝告他低调行事后,他便没有再和以前那帮好友一起四处游玩了。 如今他每次出门都喜欢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穿最普通的麻衣麻鞋,向女儿展示着自己的低调。 也不知是不是他带起了风气,城中不少和他一样颇有地位的老者都喜欢这样打扮,就比如坐在他对面下棋的王宇。 如今论财富,他在徽安府稳排前五,但穿着却越来越普通了,衣服上还有好几个补丁,也不知道是穿给谁看的。 二人一边下着棋,一边随谈着。 “对了,孙老弟,我听说令爱和陆侯爷的婚礼没几天了,而且这次陆侯爷只打算请一些相熟之人参加婚礼,你看……”王宇忽然开口道。 “将军!”孙博大喊一声,打断了王宇的话。 “老王,这局我又赢了,我家中今日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孙博急忙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跑了,留下一脸不满的王宇。 不就是要张婚礼请帖吗?至于这样吗?王员外暗暗诽腹。 第274章 拉个垫背 孙博快步行走在大街上。 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有类似王宇这样的人想找他求婚礼请帖,可这是他心爱女儿最重要的日子,他可不想请些不相干的人去。 再说,就算他想请,这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回去路上,他一旁的丫鬟开口道:“老爷,小婢最近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 “小婢听说有名叫楚雄的军官谋反,咱们府上大小姐以前的马夫不就叫楚雄吗?你说会不会是他?”丫鬟低声说。 “你听谁说的?”孙博大吃一惊。 “是执事赵动和其他丫鬟聊天时,小婢在一旁听到的。” 孙博暗叫不妙,转身就向孙少清的小院行去,进院后一问,孙少清却不在家,他只好在小院等了起来。 一直等到晚上,孙少清才回来,孙博一看到她,便急急开口:“女儿,楚雄叛变的事是真的吗?” 孙少清情绪看来也不太好,低声道:“应该是的吧。” “什么叫应该,你没去找贤婿问问吗?” “爹,楚雄是咱们府出去的,所以你女儿得避嫌。”孙少清娇声道。 “这……”孙博惊慌道:“该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婚礼吧?” 孙少清失笑道:“爹,你想哪去了,这种小事,我和原哥连吵嘴都不会。” “爹不能不担心,贤胥是侯爷之尊,这门亲事是咱们高攀了,婚事不落地爹的心里不踏实。”孙博忧心忡忡道。 孙少清不悦道:“爹,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人家嫁给原哥才不是因为他是什么侯爷。” “是,我不说,不说就是。” 顿了下,他又小心翼翼道:“楚雄的事真的没关系吗?” “真不要紧,您赶紧回去吧,女儿还有事要处理呢。” “好,那爹回去了,你平日多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了。” “女儿知道了。” 等孙博离开后,孙少清一张俏脸沉了下来,望着西边方向,只打算等楚雄回来后便去找他问清楚。 若是他真的背叛原哥,她绝不会为他求情,但若是有人敢陷害他,自己绝饶不了那人! …… 从祁门向徽安府前行的官道之上,一队人马快速前行着,李文诚、宗司、严石骑马而行,三人身后有一辆马车,车中坐着被绑住手脚的楚雄,同样被绑住手脚的王秉位于他后面那辆马车。 楚雄此刻懊悔不已,他已听宗司说过,是王秉一口咬定自己投靠唐国,背叛了徽安府,所以才抓他去见陆侯爷。 他相信宗司没有说谎,王秉那混蛋确实有可能做出这事,自己当初真不该见这王八蛋。 去府城的路程并不远,一天后,队伍便进入城中,楚雄没有立刻见到陆原,而是被关押在节度府的监狱中。 靠在牢房中的墙壁上,楚雄开始沉思起来,这次要想给自己脱罪,看来必须交代出自己以前的身份,如此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见王秉。 在他思索间,牢门处传来“哐当”一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华服女子站在牢门之外,狱卒正在给她开门。 见到那女子,楚雄跪下身子,低声道:“小姐,楚雄罪该万死,害您来到这种地方。” 孙少清走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可真对得起我。” “小姐,我绝没有背叛你和陆侯爷啊!”楚雄大急。 “哦?那是那几名军官陷害你了?” 楚雄愣了一下,回答:“那倒也不是。” 孙少清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楚雄急道:“小姐,你听我解释。” “说!”孙少清停住脚步,没有转身。 楚雄咬着牙说:“我……我其实是楚国人,姓黄名致,我父亲是楚国大将军黄诚,当年与唐军的一场大战中,我军兵败,我虽身受重伤,却侥幸没死。后来一路向东逃亡,本打算去吴越,却在池州因伤势过重而昏迷,幸得小姐所救。” “这和此次事件有什么关系?”孙少清皱眉道。 “那名被抓的唐军军官叫王秉,他是楚国降将,与我是结拜兄弟,所以我才会见他一面,谁知他竟然劝我归唐,我当时便拒绝他,还和他一刀两断了。”楚雄咬着牙说。 “笨蛋!”孙少清大骂:“那种情况你就不该放他走,如今他一口咬定你归降了唐国,你如何辩解?谁又肯相信你?” 楚雄懊悔道:“当初我念着结拜之情才放走他,实在想不到他会这样对我,小姐,我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天打雷劈。” 孙少清怒哼一声,一脚踢开牢门,急步而去。 楚雄抬头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十分感激,他知道小姐相信了自己的话,准备去想办法营救自己。 若是以前那个自己,面对国破家亡,失去一切的情况下,早已看淡生死,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慌。 但如今不同,他的生命中多了些别的东西,有对前程的期待,有名震天下的目标,还有她,所以他不想死! 与此同时,书房之内,陆原单独召见了李文诚。 望着面容变化极大的李文诚,陆原心生感慨。 “李县丞,真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相见。” “下官以前太过糊涂,如今已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还望陆侯爷给下官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李文诚低声道。 陆原微笑道:“机会我已经给了,你也已经抓住了,所以过去的事我不会再提,只要你以后没有再触犯律法,我便不会再追究你。” “多谢陆侯爷!”李文诚躬着身子,感激涕零。 “好了,你我是老相识,你也应该知道我的为人,不必那么拘谨。”陆原笑道。 “是。”李文诚站直了身子。 “听说楚雄叛变是你最先发现的,我希望你能将细节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瞒。” “是!”李文诚应了一声,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经过他的一番说明,陆原总算明白事情经过,不过他反而更头疼了,因为从李文诚的说辞来看,他根本判断不出楚雄到底是否背叛自己。 从表面来看,楚雄私自放走唐方中人,可以说极有嫌疑,但陆原和楚雄接触过,还一起吃过饭,自认为对楚雄比较了解,他并不相信楚雄会背叛自己。 看来只有从那名唐国人身上突破了,想到这里,陆原向一旁的侯开山吩咐:“去将那名唐国人带过来吧。” “是。”侯开山走到门口,向手下吩咐了一声后就迅速返回,他对李文诚可不放心。 没一会,两名亲卫押着王秉进入书房,陆原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问:“你是唐方中人?” “末将是燕王手下参将,拜见陆侯爷。”王秉拱手。 “你说楚雄背叛了本侯,投靠你们唐国了?” 王秉正色道:“陆侯爷,你可是我唐国的侯爷,怎能说这种话?” 陆原淡淡道:“本侯没功夫和你搞这些虚的,实话告诉你,你说降我手下大将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我现在对你们家那位皇帝也十分不爽,所以不想给他留面子了,若是你的回答令我不满意,就将你直接处死。” “你……你……”王秉大惊失色。 李文诚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什么你啊你的,再对我家侯爷不敬,我抽死你。” 陆原摆了摆手,示意李文诚退下,沉声道:“我不相信我手下的将领会被你说降,眼下你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实话实说,我说不定还可以饶你一命。” 王秉恨恨看了李文诚一眼,冷笑:“陆侯爷,事到如今,就算我说楚雄没有投靠唐国,那也是为了活命,你还能相信我吗?” 他认定陆原这种枭雄不可能放过自己,而自从做了唐国降将以来,他感觉自己活的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了无生趣可言。 死就死吧,不过他也不会白白去死,死前拉陆原手下的大将做垫背,也算对他的报复,而且拉的还是个熟人,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孤单。 第275章 度府大牢 节度府外,孙少清正在为楚雄四处奔走。 在她看来,能影响到陆原决定的只有两个人,一人是秦幽谕,一人是张德仲,她找的自然是秦幽谕。 城北军营中,秦幽谕听到孙少清的话,摇了摇头说:“孙妹妹,你的话并不能证明楚雄是清白的,他这番话也有可能是骗你的。” 孙少清急道:“姐姐,我了解楚雄,他不会背叛我们的,你难道忘记了,楚雄这个名字还是你当年给他取的!” 秦幽谕沉吟不语,她对楚雄确实有几分好感,但从她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楚雄身上是有嫌疑的,她并不想为楚雄冒然说话。 但看到孙少清此刻的表情,却又很难拒绝对方,她和孙少清将来是要一起生活的,而且她知道孙少清心胸并不宽阔,除了对陆原比较温顺,对待其他人时,性子是极为强势的。 目前她虽然对自己比较尊重,那也是因为陆原失陷金陵时,二人相互扶持,建立了信赖关系,她并不希望这份信赖受到破坏。 算了,大不了自己以后多费些精力盯着楚雄好了。想到这里,她点头说:“那好,我陪你去找陆郎。” “多谢姐姐。”孙少清欣喜道。 二人一起骑行至节度府,到了二堂书房,却不见陆原身影。 “侯爷去哪了?”秦幽谕向一名亲卫问。 亲卫躬身说:“刚才侯爷收到第二军的一封信后,独自回了后宅。” 第二军?莫非是秦泉的信?秦幽谕暗自寻思,是了,一定是弟弟写的信,她知道弟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楚雄以前是他部下,他写信应该也是为楚雄求情。 “姐姐,咱们快去后宅吧。”孙少清催促道。 秦幽谕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向后宅而去,然而在外宅通往内宅的垂花门处,二人被亲卫队长白岩拦了下来。 “侯爷有令,不见任何人。”白岩说。 “连我们也不可以吗?”孙少清又惊又怒。 白岩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回去,点了点头。 孙少清呆若木鸡,这还是第一次,陆原竟然连自己和姐姐都不见,难道楚雄的事对他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 该不会真的像爹爹说的那样,影响到婚事吧,想到这里,她脸色变的惨白。 秦幽谕内心也有些不好受,不过看到孙少清的模样,她还是轻声安慰:“别多想,陆郎也许有什么考量。” 孙少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秦幽谕叹了口气,拉着她离开了后宅。 节度府监牢之中,楚雄闭着眼坐在稻草之上,忽然,他听到外面有动静,走到牢门旁一看,只见几名狱卒押着一名脸色阴冷的犯人走了过来,关押在自己对面的牢房。 楚雄摇了摇头,坐回地面。 过了没多久,外面又有脚步声,楚雄起身瞧去,只见两名狱卒押着王秉过来了。 看到他那张脸后,楚雄怒不可遏:“王八蛋,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害我!” 王秉眼神有些闪躲,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将你抖出来,但没办法,他们拷问的太狠,别怪我!” “你——”楚雄气的吐血。 他伸手向外面的王秉抓去,大吼:“我要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 王秉急忙躲过,一名狱卒抽出棍子,打算抽楚雄几下,另一名狱卒拉住他,低声道:“这是楚校尉,为咱们徽安府立过功的。” 先前那名狱卒冷哼道:“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当了叛徒。” 话是这样说,却也收起棍子,将王秉押在楚雄隔壁的牢房中。 楚雄赤红着双眼望着王秉,一副要生吃他的模样,王秉吞了吞口水,后退了几步,离楚雄远远的。 “你到底要怎样,非要害死我才甘心吗?”楚雄低吼。 王秉惨然一笑,他知道自己是死定了,心中也有些后会当初的决定,不过就算他现在改口,他也不觉得陆原会放过自己,不如拉楚雄做垫背,当初二人立下同生共死之约,正好应了誓言。 楚雄用力握住铁栏杆,大吼道:“你说话啊,说话!说话!”说着脑袋用力撞在铁栏杆上,顿时血流如柱。 王秉瞧见他癫狂的模样,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楚雄期盼着是陆侯爷派人来要见自己,一个箭步跨到牢门边一看,却是名光头大汉走了过来。 “刚全,你怎么来了?”他惊道。 刚全看到他头破血流的模样,皱眉道:“他们拷打你了?” “不,是我自己撞的。”楚雄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在绩溪守城吗?怎会在此?” “我听说你的事了,所以偷偷跑回来的。”刚全沉声回答。 “你身上责任重大,怎能擅离职守?”楚雄急道。 “我走前和傅雷校尉说过,而且北边现在很安稳,没有战事,不会有事的。” 顿了下,刚全望着楚雄眼睛说:“我来是想亲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徽安府!” “没有!”楚雄大吼一声,说着用手指着王秉:“是他陷害我的。” 刚全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说着他走到王秉牢房门口,冲身边的狱卒说:“把门打开。” 那狱卒有些迟疑,生怕刚全将犯人打死。 “刚全,你别动手!”楚雄急忙开口,之前的他本来也想杀了王秉,但刚全的到来让他冷静了几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劝王秉改口,若是刚全打他一顿,只怕他绝不会再松口。 刚全狠狠瞪了王秉一眼,对楚雄说:“我现在就去找秦将军,你等着我。”说着大步离开了牢房。 望着他的背影,楚雄心生感叹,他真没想到刚全会是除小姐外第一个来看自己的,坐回稻草上,他低头思考着怎么才能劝说王秉改口。 没过多久,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楚雄起身过去一看,只见一名女子提着两只酒坛向这边走来。 “小梅,你怎么来了?”楚雄震惊道。 这女子叫梅枝,是名寡妇,开了一个小酒馆,楚雄由于时常去她那里买酒,慢慢与她相熟,渐渐的,二人产生了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梅枝低着头走到他面前,默默给他倒了碗酒,低声说:“我听说你出事了,便过来瞧瞧,幸好他们肯让我进来看你。” 说到这里,她这才抬头看了楚雄一眼,一望之下,发现他头上在流血,顿时花容失色,急忙取出一块手帕说:“你怎么流血了?快低下头,我帮你擦擦。” 楚雄很老实的低下头,说:“梅枝,我没有背叛徽安府。” “那还用说,你和秦将军是大英雄,定是有小人害你。”梅枝微笑道。 一旁的王秉听到这话,浑身仿佛被刺痛一般,恶狠狠的盯着二人,心中恶意越来越深,暗下决定,一定要拉楚雄垫背。 这时,楚雄和梅枝低语了几句,却是梅枝问起事情经过,楚雄自然没有瞒她,将王秉陷害自己的事说了。 梅枝向王秉看了一眼,缓缓走到他牢房外,双膝一跪,说:“王大人,求您放过楚哥吧,求求您了。” 楚雄大急:“小梅,你别这样,快起来!” 王秉恶狠狠道:“梅姑娘,你被楚雄给骗了,他其实是个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以前就背叛过楚国,如今背叛徽安府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梅枝仿佛没听到他话般,仍旧磕头不止,王秉越发嫉恨楚雄,转过身,背对着梅枝。 楚雄大声道:“小梅,你快回去,听到没?” 梅枝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见王秉转过身,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楚雄。她拿起另一坛没开封的酒,用力砸在王秉牢门上,向楚雄说了句“我会救你出来的”,而后转身离去。 她这一番动作,不仅楚雄和王秉惊住了,连二人对面牢房中的那名犯人也被吓一跳。 等她走远后,王秉语调阴冷的说:“黄大哥,你可真是好福气啊,不仅有兄弟来看你,还有女人带酒给你,看来你在徽安府过的很舒坦啊。” 见楚雄没有回话,王秉咬着牙说:“你可知我在唐军做降将的滋味吗?” “不知。” 王秉站起身,焦躁的走来走去,大声道:“说是降将,其实就是条狗,别说兄弟女人,军中连正眼和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他们个个瞧不起我,你可知我的痛苦?” 说到后来,面目越来越狰狞。 (ps: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276章 侯爷之尊 看到王秉此刻的表情,楚雄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让他改口。 默然半晌,他开口道:“王秉,事到如今我知道让你放过我已经不可能了,不过我死之前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王秉冷笑几声,正准备开口,忽然注意到对面牢房中的犯人正冷冷注视着这边。 他微微一笑,指着那名犯人道:“差点上了你的当,你想让那小子听到我的话,然后给你做证对不对?” 楚雄愣了一下,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就在这时,对面那名一直沉默的犯人忽然笑出了声:“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有趣什么?”王秉皱眉。 “既然你说我听到你的话,就会帮这家伙作证。那么事情再明显不过,你就是在陷害他,对不对?”犯人微笑着说。 王秉愣了一下,恶狠狠道:“你是什么人?” 那犯人笑道:“我是徽安府节度使陆原最大的仇人。” 楚雄立刻向他瞪了过来,王秉却大感兴趣,问:“怎么说?” “他杀了我全家,还霸占了我家良田,凌辱了我妻子,我决不会放过他。”那犯人冷冷道。 楚雄瞪眼道:“你别胡说,陆侯爷不是那样的人。” 那犯人冷笑道:“那不过是他道貌岸然,欺骗了你们这些笨蛋而已。” 王秉哈哈大笑:“真是想不到,原来陆原竟然是这种人。” 那犯人继续道:“为了报复他,我一直在徽安府制造连环命案,本打算一直杀到徽安府百姓混乱起来,推翻陆原的统治为止,谁知杀到第三个人时就被捉了,可惜。” “确实可惜了。”王秉附和道。 楚雄冷冷道:“你这是不自量力。” 王秉大怒:“姓黄的,实话告诉你,我一开始陷害你只不过想逼反你,后来却是因为陆原那混蛋非要杀我,我只好拉你垫背。不过现在不同了,我就是要你死,你说我们不自量力,那我便让你和我们落得一样的下场。” “原来事情是这样。”那名犯人悠悠道。 王秉愣了一下,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犯人不再理他,朗声道:“侯统领,马将军,可以出来了。” 他话音一落,侯开山和马空明从拐角走了过来,此时那名犯人取下脸上的易容面具,面具之下露出一张英朗的脸孔。 “陆侯爷!”楚雄又惊又喜。 噗通一声,王秉坐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原来这是你设的圈套。”语调变得十分空洞。 忽然,他站起身,大吼道:“为什么?你身为侯爷之尊,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为什么要为黄致做到这种地步?” “没有什么侯爷之尊。”陆原摇了摇头说:“我能走到今天靠的绝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楚安侯的称号是用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我不过是来趟监牢,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此言,楚雄低下了头,热泪盈眶。 陆原走到他面前,感叹道:“这次让楚校尉受委屈了。” 楚雄急忙揉了揉眼睛,说:“末将处事不周,让侯爷费心了。” 马空明抱着手臂,斜睨了王秉一眼,说:“楚兄弟,你下次可要长点心了,别再那么轻易就让这种货色给陷害了。” 狱卒打开楚雄的牢房,陆原走了进去,拉着他的手说:“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是。”楚雄声音又有些哽咽。 二人正向牢外走着,身后突然传来王秉的声音:“陆侯爷,我愿意投靠徽安府,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陆原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道:“对不起,我的部下中不需要你这种无义之徒。” 说完拉着楚雄大步离去。 书房之内。 陆原亲自给楚雄搬了张椅子,笑道:“坐吧,说实话,今日在监牢坐了这么一遭,让我回想起当初在金陵府天牢的事。” “只可惜那时末将没有帮上什么忙。”楚雄说。 “别这么说,前段时间徽安府西路军打的非常好,秦泉给我的奏报中多次提到你的功劳,若不是你们帮我守住徽安府,我说不定已经被唐军捉回去,又关起来了。”陆原笑道。 “末将哪里比得上秦统领。”楚雄有些不好意思。 陆原笑道:“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早日修养好身体,为本侯守好西边。” 楚雄急忙道:“侯爷,末将身体无碍,现在就能回祁门城驻守。” “那怎么行。”陆原笑着说:“你最起码得花一天时间请刚全喝酒吧,他为了你擅自返回徽安府,我决定罚他一个月俸禄,你可得好好补偿他。” 楚雄愣了愣,随即微笑:“末将一定请他喝个够!” 陆原又道:“另外你还得花一天时间请小梅姑娘在咱们徽安城逛逛才是,总不能让人家白白来一趟。” “多……多谢侯爷。”楚雄脸红了起来。 陆原微微一笑,继续道:“还有,明天是我婚礼,你总不能缺席吧,所以我给你三天假,三天后你再返回祁门。” 说着递过一张红色请帖。 楚雄接了过去,深深一躬:“侯爷大恩大德,末将粉身碎骨,没齿难忘,明日末将定来为侯爷与小姐祝福。” “那就说定了,好了,你去吧。” “是。”楚雄告退离去。 陆原走到窗边,望着空中的蓝天,心中也舒畅了起来,楚雄没有背叛自己,这一点令他十分高兴。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陆原不用转身也知道要么是秦幽谕,要么是孙少清,只有她们可以不用通传进入书房。 他竖着耳朵细细倾听,想分辨一下是谁的脚步声,忽然身后一软,香气袭人,看来是孙少清了。 若是秦幽谕靠着自己,脑袋会靠在自己肩膀上,孙少清比较矮,只能靠在自己背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侯,孙少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哥,你今天真是吓死我了。” 陆原转过身,这才发现秦幽谕也来了,正抱着肩膀靠在书桌上。 “怎么了?你莫非担心我会杀了楚雄不成?”陆原问。 孙少清摇了摇头说:“我和姐姐今天去后宅找过你,白岩却说你谁都不肯见,可把我们吓坏了。” 秦幽谕笑道:“你自己被吓坏也就是了,干嘛拉上我,我可是一点也不担心哦。” “是吗?”孙少清笑道:“我怎么听赵真说姐姐回军营后心烦意乱,连军务都懒得处理了。” 秦幽谕被她揭破也不恼,微笑道:“陆郎,你是不是该给个解释了。” 陆原摸着额头说:“当时我为了易容进监牢,所以才让白岩这么说的,当时就少交代了一句,那家伙也真是的,一点不知道变通。” 陆原果断出卖了自己的亲卫队长。 孙少清笑道:“没关系,既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她后退了几步,红着脸说:“那不打扰你了,我和姐姐去为明天的事做准备了。” “我可还有话要说呢。”秦幽谕不满道。 “那姐姐在这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孙少清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了。 “谕儿,是不是借道的事?”陆原知道秦幽谕说的一定是正事,表情严肃了几分。 秦幽谕摇头说:“借道的事我不担心,但楚雄的事我还有点不放心。” “怎么了?你还在怀疑楚雄?”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经过这次的事,让楚雄和李文诚三人同在一营的话,有些不妥当。” 陆原心中一凛,点头道:“不错,楚雄与他们三人必定生出嫌隙,你提醒的很对,刚好秦泉来信说缺少将领,那我把他们三人调到睦州去吧。” 秦幽谕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我也回去准备准备,明天等着你。”说完也信步离开了。 陆原走到窗边,透过窗户,望着秦幽谕离去的身影,回想起与她相遇后的各种经历。 等过了明天,她就是自己妻子了。 第277章 婚堂争端 秦幽谕离开节度府后便和孙少清分开,一路回到城北军营。 刚进大营,赵真便迎了上来。 “将军,见到侯爷了吗?” “自然见到了。”秦幽谕回答。 赵真松了口气,说:“刚校尉求见您,一直等到现在,可能有什么急事。” “刚全?”秦幽谕眉头蹙起,快步向帅帐行去:“带他过来吧。” 在帅帐坐了没一会,赵真便领着刚全进来了。 “拜见将军。”刚全拱手道。 秦幽谕目光在他脸上注视了一会,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刚回徽安府,属下擅离职守,还请将军治罪。”刚全低下了头。 秦幽谕手指在太阳穴揉着,脑中开始迅速思考,良久后她叹了口气说:“是因为楚雄的事吧?” “是的。”刚全没有丝毫犹豫,抬头说:“将军,他是被唐国人陷害的,还请您救他。” “对不起,我做不到。”秦幽谕板着脸说。 “为什么?”刚全一脸的不解。 “因为他已经被放了。”秦幽谕微微一笑。 刚全愣了下,随即一脸认真的说:“多谢将军。” “别谢我,这事可与我无关。”秦幽谕摆了摆手说。 过了好半天,见刚全没有开口继续追问的意思,秦幽谕暗叹了口气,心想刚全勇则勇矣,就是太正经了,虽是个优秀的军人,但为人太无趣了些。 她也不再提这事,开口道:“军有军法,你擅离的事,我会告诉侯爷,绩溪城我会派其他人去驻守,你暂时留在徽安城吧。” “是,末将甘愿受罚。”刚全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对了。”秦幽谕忽然喊住他说:“明日是我大婚,你把这个拿去。”说着递过一张红色的请帖。 刚全接过请帖,认真道:“末将相信将军和陆侯爷定能幸福安康,白头偕老。” 秦幽谕微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让他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揉着太阳穴说:“刚校尉,我没记错的话,过几天是你母亲五十大寿吧。” 刚全愣了一下,拱手道:“不错,就在四天后,将军如何得知的?” “你忘了,我将老人家接来徽安府时,曾问过老人家生辰。” 刚全心中感叹,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件琐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秦幽谕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样吧,那天我会去你家中拜访一下,我也好久没见到老人家了。” 刚全一边后退一边摆手说:“这怎么可以,末将家中脏乱,实在……实在是……” “没什么不可以的,就这样定了,你退下吧。” 刚全只好应了一声,决定赶紧回家打扫一番。 他自从回到徽安府城,因挂念着楚雄的事,都没来得及回家看一下,现在事情都办妥了,思家心切,脚步越走越快。 他们家刚来徽安府时,住的是府衙的公宅,后来刚全自己有俸禄了,就自己租了个房子,和老母搬了出来。 他母亲虽然几年前大病一场,但后来经过调养,身子骨还算不错,特别是来到徽安府后,老人身体越来越好,街坊邻居都很友善,所以对于老母一人生活在家,他还是很放心的。 匆匆回到家门口,他用力拍了拍门说:“娘,我回来了。” …… 钱府。 大门之外,钱万千一脸焦急的走来走去,忽然,管家钱六从远处飞奔而来,大叫道:“老爷,中了,中了。” 钱万千欣喜若狂:“我就知道陆侯爷不会忘记我老钱。” 这时钱六和一名亲卫行至门口,那名亲卫环视一圈,问:“请问谁是钱员外?” 钱万千急忙上前:“鄙人便是钱万千。” 亲卫递过请柬说:“我家侯爷请钱员外参加明日的婚礼大典。” “一定来,一定来。”钱万千满脸肥肉都笑开了花。 “请帖已送到,那我告辞了。”亲卫转身离开了。 钱万千望着那名亲卫的背影,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他身旁的三夫人掩嘴笑道:“瞧把老爷你高兴的,不就是去参加个婚礼吗?”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陆侯爷的婚礼能和别人一样吗?” 钱六在一旁插嘴:“老爷说的极是,算上今天发的请帖,候府一共也就发出四十张请帖,每个人只能带一人去,王员外为了买一个受邀名额,甚至扬言花三千两银子,只可惜到现在也没人理他。” “雪梅,你明日和我一同去吧。”钱万千望向李雪梅。 一旁的三夫人顿时不愿意了,娇声道:“老爷,我也要去。” 钱万千没好气道:“没听说只能带一个人吗?再说,你刚才不还说不过一场婚礼吗?还去干嘛?” “人家说错了嘛。” “去去去。”钱万千摆了摆手,反身回到府中。 翌日。 卧室之中,钱万千的众位夫人正在给他挑选衣服。 大夫人手上拿着一件极为华贵的土黄色员外服,钱万千瞧了一眼后摆了摆手:“拿走拿走,你是想让老爷我丢人不成,去那里的除了孙博就我一个商人,其余的都是高官士子,穿这衣服还不被人笑死。” 这时,二夫人拿了件丝质白衣长袍,钱万千怒道:“你让我这种身材穿这种衣服,那不是闹笑话吗?” 二夫人笑道:“不会的,老爷身材其实一点不胖,穿这衣服正合适。” 钱万千没理会她的恭维,狐疑道:“等会,你这衣服哪来的,该不会是背着老爷我在外面勾搭上什么公子哥吧?” 二夫人急道:“老爷说的哪里话,这是妾身特意为老爷定制的,特意做的宽松加大款。” “什么叫宽松加大款?你还说没嫌弃我胖?”他回徽安府才半年不到,已经胖了一大圈,因此对身材最为敏感。 二夫人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钱万千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推开拿着件红色圆袍的三夫人,走到李雪梅身边,拿起他手上一件普普通通的蓝色常服,笑道:“就这件好了,还是雪梅你眼光好。” 说完拉着李雪梅,在其他几名夫人幽怨的目光中离开了卧室。 乘坐着马车,钱万千和李雪梅一路向节度府行去,在距离节度府五百米处时,他便急忙让马车夫停车。 夫妻二人改为步行,身后跟着几名家丁,手上拿着这次准备的贺礼。 由于陆侯爷大喜,整个徽安府沐假一天,远远望去,整个节度府被布置了一番,呈现一片喜庆之色,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有请帖,只是来瞧热闹的。 走到门口,钱万千发现玄空那小子也来了,旁边还跟着王员外,看来他将自己的受邀名额卖给了王员外。 等他进去后,钱万千在众人羡慕的表情中递过请帖,亲卫队长白岩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说:“请进。” 钱万千微微一笑,拉着李雪梅从大门进入节度府,钱六则将礼单递了过去,一名亲卫接过礼单大声念了起来,另一名亲卫领着家丁向偏门而去,安置礼品。 进入节度府后,钱万千快步赶上玄空,笑道:“玄兄,近来可好?” 玄空回头看了一眼,瞧见是他后,表情冷淡下来:“原来是钱兄。” 他旁边的王员外微笑道:“钱员外如今生意做的这么大,想来是很忙碌的,想不到也有时间来参加陆侯爷的婚礼?” 他和钱万千如今是竞争对手,话里隐隐带刺。 “是啊,陆侯爷特意邀请我,我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放在一边啊。”钱万千回答。 话里的意思是你王宇不过是被别人带进来的,还花了钱,也好意思和我比? 王员外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出现几道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张府的人,张德仲、马空明、张渡和张紫依都在其中。 玄空立刻迎了上去,王员外也急忙跟了上去。 张德仲对玄空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继续前行,钱万千很想上去结识他一番,但对方对玄空都这么冷淡,他冒然上去只怕会贴上冷屁股。 马空明夫妇没有跟着张德仲离去,停下脚步与玄空二人交谈。 钱万千正准备上前,忽然瞧见玄空向这边指了指,嘴里不知说了什么,马空明立刻向他瞪了一眼,钱万千迈出的步子立刻缩了回来。 等四人从身边经过后,钱万千咬牙切齿道:“他妈的,玄空那小子肯定在背地里说老子坏话,混账东西。” 李雪梅叹道:“老爷,当初玄空找您借钱开茶楼时您拒绝了他,应该是这事让他记恨上咱们了,此人性格古怪,陆侯爷主动授官都拒绝了,这种人最爱记仇的。” 钱万千默然无语,当初玄空找他借钱时,他想着玄空既然没有在徽安府做官,自然没什么前途,再加上大夫人的怂恿,便拒绝了他,没想到却带来今天的麻烦。 收拾好心情,钱万千继续向里前行。 进入二堂庭院,钱万千看到许多等待的宾客,他向一名亲卫问了问,得知陆侯爷此刻正带着迎亲队伍去接新娘去了,宾客们暂时都在二堂等待。 就在这时,从二堂内传出争吵声。 钱万千吃了一惊,还有人敢在这里撒野不成,他迅速走到屋外,向里一瞧,表情顿时乐了起来,因为两名争吵之人中,其中一人正是玄空。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钱万千顿时加入到看热闹的行列中,只听玄空大声道:“苏小姐是为好姑娘,我不准你侮辱她!” 第278章 紧急军情 与他争吵的是校尉耿青,他瞪眼道:“我又没说苏小姐不好,只不过比不上秦将军而已。” 在他旁边还站着好几名军官,这些军官对陆侯爷娶秦将军那是一点意见没有,心中却对陆侯爷要同娶的另两名女子有些不满,觉得她们应该做妾。 孙少清在徽安府颇有势力,他们不敢在背后议论,因此便集火在苏流莺身上,说她虽然被称作什么大家,实则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不配做陆侯爷妻子。 这话刚好被进门的玄空听到,其实他们是在背后议论的,声音又小,一般人听到也会当做没听到。 但玄空却是个倔脾气,当年苏流莺经常去秘牢看陆侯爷,她和陆侯爷还将凤尾鱼翅给自己吃,这事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哪能忍受别人在背后说苏流莺坏话,顿时和对方争吵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秦将军,只知道苏小姐不比任何人差!”玄空冷冷道。 听到他这话,一旁的蒙孝皱了皱眉,他现在对秦幽谕十分敬重,听有人对她无礼,心中暗生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他却没有站出来说话,他知道自己官职虽高,但资历很浅,容易遭人嫉恨,所以一言一行尽量保持着低调。 一旁同样保持旁观的还有袁弛和展元,二人都是文官体系,虽然心中更支持秦幽谕一些,但也不想支持这些武官。 玄空这话顿时引起军方中人众怒,就连刚全也有些恼火起来,他正准备开口,旁边一名军官却先开口了。 “你再敢对秦将军不敬,休怪我不客气了。” “高校尉,玄空是我兄弟,你想怎么对他个不客气?”马空明抱着双臂,冷冷道。 “我只知道谁敢对秦将军无礼,我高明第一个不饶他。”因为马空明打过败仗,军中很多人都不是很服他,高明便是其中之一。 “谁再对苏小姐不敬,我才不饶他呢。”玄空怒气腾腾道。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是谁敢对苏小姐不敬?” 钱万千转头看去,却是候家父子到了,说话之人正是侯开山。 高明看到他后闭上了嘴,侯开山是最早跟随陆原的几人之一,因此在徽安府资历极深,无论是谁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见双方不再争吵,侯开山环顾一圈,问道:“张大人呢?” “岳父说有什么东西要整理,去少尹衙了。”马空明回答。 侯开山点了点头,说:“侯爷的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回来了,大伙去庭院等着吧。” …… 端阳街。 陆原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绯红色长袍,身后跟着三顶红轿子,正向家中返回,两边道上围观祝福的百姓挤满了大街。 一间酒楼上,王大力透过窗户看着下方的迎亲队伍,笑道:“臭福子,果然贼精贼精的,居然想到这么好的位子。” 福子得意道:“你当我的脑袋和你那木瓜脑袋一样吗?对了,既然位子是我找的,等会帐就归你结了。” 王大力仿佛没听到他话般,自顾感叹道:“做侯爷真他娘的爽,一次可以娶三个老婆,要是我下辈子能投胎当个快活侯爷,折寿三十年我都愿意!” 福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要是我,宁愿折寿六十年。” 王大力白了他一眼,心想折寿六十年恐怕还没结婚就死了,真是个蠢货。 过了半晌,他望着下方的红轿子说:“我说福子,你发现一件事没?” “啥事?” “你还记得当初陆侯爷借宿咱们黄口村的事不?” “废话,想忘也忘不了啊。” “那你还记得当初陆侯爷离开前,有三名女子来找过他吗?” 福子一愣神,说:“当然记得,有孙家大小姐,李小姐和苏小姐,当时还是我给孙家小姐带的路。” “那今天陆侯爷娶的是谁你知道吗?” “孙家大小姐,苏小姐和秦将军。”福子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了,眼睛越瞪越大。 王大力得意道:“其中两位就是当初去咱们黄口村的,说不定他们的姻缘就是从黄口村开始的!” “还真是!”福子激动道。 两人对视一眼后,齐声大笑起来,旁边一名大汉正满脸欢喜的看着下方的迎亲队伍,听到他们刺耳的笑声,顿时大怒:“给我小点声!吵死了!” 福子被吓一跳,顿时不敢吱声,王大力却把头转过去,瞧了那大汉一眼,冷冷道:“口头三,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大汉转头一瞧,看见是王大力后,急忙赔笑道:“原来是力哥,得罪了,得罪了。”说着转身逃也似的离去了。 福子惊愕的望着这一切:“大力,你……” 王大力摆手道:“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你只要知道我是你兄弟就够了。” 一脸的凝重,看起来似乎藏着非常惊人的身份。 福子撇了撇嘴,横了他一眼:“你不就是在小北街摆摊时,打着金将军的名号混了个街老大的名号吗?当我不知道啊!” 王大力好不容易堆起来的严肃表情顿时垮了下去,嘟囔道:“谁打着他名号了,金将军本来就是我朋友。” 福子懒得搭理他,望着下方逐渐远去的队伍,感叹道:“只可惜李姑娘换成了秦将军,不然要是娶的刚好是当初那三位小姐,那才叫奇妙姻缘呢,也不知道李姑娘现在在哪。” “就在队伍里啊,你没看到吗?骑着只驴子,很显眼啊。”王大力说。 “我怎么没看到,都是和你扯废话去了,走,咱们赶上去瞧瞧。” “我已经看到了,干嘛还要陪你去瞧。”王大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不了这顿我结账,总可以了吧?”福子咬牙。 “行,那力哥就陪你走一趟吧。” “去你的力哥。”福子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王大力顿时反击,二人打打闹闹的向楼下而去。 迎亲队伍中,李若真骑在自己的爱驴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看着,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若是旁人以为她在刻苦读书那就错了,她看的是野史“天下第一女神捕”的最新连载。 在她旁边,骑在一匹小马上的陆雨瞳十分困惑,问道:“师傅,你干嘛要骑驴啊。” “没有为什么。”李若真头也不抬。 陆雨瞳撅了撅嘴,又问:“师傅,你说哥哥娶了几位姐姐后,会不会不再像以前那么疼我了?” “会。”李若真依然不抬头。 “真的吗?”小女孩瞪大了眼睛, “真的。” “真的真的吗?” “你好烦,别打扰。”她终于抬头瞪了陆雨瞳一眼。 “那你说不会我就不烦你了。”小女孩一点不怕她。 “不会。”李若真没好气道。 陆雨瞳嘟着嘴说:“这么敷衍,一点诚意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却也没再打扰自家师傅,她目光望向自家哥哥的背影,心想:“哼,你要是不像以前那样疼我,我就离家出走!” 就在这时,一骑军马飞驰而来,陆原心中一沉,知道必有紧急军情,不然不会挑这个时侯送来。 果然,打开军士递来的公文一看,原来是东路军发来的奏报,吴越国十万大军已经进入睦州地界。 陆原不动声色的收起军情,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一边向两旁的百姓拱手,一边带着迎亲队伍向节度府而去。 第279章 兵临城下 睦州。 被册封为讨贼元帅的戴牧禁不住钱弘俶催促,终于带领着十万大军向睦州城浩浩荡荡而去,大军分为前锋、中军和后军。 前军先锋叶守雄带领着三万大军距离睦州城已经不足五十里,副将冯忠说:“将军,咱们都到这里了,徽安军却没有半点动静,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你怕?”叶守雄眯着眼问。 冯忠急忙道:“末将也是在沙场中滚过来的,怎会怯战?只是那俞逊太过狡猾,末将以为应该谨慎小心些。” 叶守雄冷冷道:“别去想那些没用的,如果担心的话就转头瞧瞧身后的将士,我叶守雄的兵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了。” “传令,继续进军!” 如此又行进了几个时辰,前方睦州城高耸的城墙慢慢出现在眼前,看到如此坚城,叶守雄微微皱了皱眉,城墙上还架设着一种巨型连弩,他意识到这座城并不好攻打。 不过不好攻打是一回事,打不下来是另一回事,叶守雄征战多年,比这更坚固的城池他也打下来过,所以他决定修整一夜,明日便直接攻城。 翌日。 陆原悠悠醒转,第一反应是向身侧摸去,然而却摸了个空,坐起身一看,只见秦幽谕正坐在桌边瞧着自己。 她头上插着一支紫色珠钗,是陆原昨日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看到陆原醒后,她微笑着说:“陆郎,我要去军营了,早饭苏妹妹已经做好,你快起来吃吧。” 冲着他温柔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她在桌子旁等到现在,就是为了与陆原交代这么一句。 昨日陆原与她们三人大婚后,拜堂可以同拜,洞房却只能一人,于是三人商议一番,根据年龄顺序与陆原洞房。 秦幽谕便是第一个,苏流莺第二个,孙少清最后。 原本宽阔的正屋现在也有些不够用了,本来是五室六厅十一间房,陆原兄妹各一室,苏流莺一间,鱼儿和锦儿一间。 如今孙少清和秦幽谕住了进来,锦儿和鱼儿便被挤到外面的厢房去住了,再加上孙少清带来的兰儿和玉珠,如今后宅算是热闹起来。 出了屋子,偏厅内苏流莺、孙少清正在笑着交谈着什么,二人头上也都插着一支珠钗,分别是蓝色和绿色。 瞧见陆原后,孙少清站起身拉着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笑道:“原哥,我已经吃好了,我来服侍你用膳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吃就好。”陆原可不习惯吃饭还要人服侍。 “那好吧,我先去衙门里工作了。”说着步子轻快的离开了偏厅。 如今徽安府新建了少尹衙,与节度府分开,不少官员都去少尹衙上衙,孙少清便是其中之一。 吃过早饭,苏流莺和陆雨瞳去书院,陆原则急急向二堂书房而去,吴越国大军很可能已经在攻打睦州了,他必须立即了解最新军情。 睦州城外。 一场声势浩大的攻城战正在进行,不计其数的吴越士兵向睦州城冲去,尽管城墙上的云弩一直没有停过,但攻城人数太多,依然很难阻止冲锋的势头。 这支先锋军中,有两万人是吴越最精锐的禁军,他们虽然体格不如唐国禁军,但在韧性和耐力上还在前者之上,兼擅长水战,是南方诸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站在城墙之上的纪阑眉头深皱,他已瞧出这支军队的厉害,有的士兵被大石砸的头破血流,却依然顽强的站起来,继续顺着梯子向上攀爬。 吴越国士兵攻城准备充足,下方已经架设起投石车,攻城车也正在猛烈撞击城门。 在纪阑身旁站立着秦泉、荆彻、宗司等人,却不见俞逊身影。 宗司刚调过来不久,瞧见下方情形,他咬着牙说:“统领,俞统领也太过分了,让咱们在这守城,他自己却带着水军不知跑哪儿去了。” 纪阑皱眉道:“宗校尉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为徽安府效力,分工不同而已。” 宗司暗哼一声,什么分工不同,说的好听而已,其实就是给自己分好差使,苦活累活让别人干。 秦泉面无表情道:“节帅让我们来这里是辅助俞统领的,别废话了,准备随我出击。” “俞将军嘱托将军守城,坚守即可,何必出击?”纪阑惊道。 “守城并不是只有坚守不出这一种选择,纪刺史看着就好。”秦泉淡淡道。 说着大步下了城墙,荆彻等人紧跟其后。 下方吴越军几十名士兵正推着攻城车撞击着城门,忽然间,城门大开,无数骑兵猛虎出笼般冲了出来,这些士兵没有选择后退,从攻城车下面的夹层中抽出长枪,与这些骑兵冲杀在一起。 城门外的叶守雄望着冲出的骑兵,冷笑一声,挥手道:“出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待命多时的骑兵向对方骑兵冲去,一场城外野战就这样开始了。 然而随着战斗进行,叶守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敌方骑兵分为两队,一队在外围顶住自己的骑兵,一队在内部冲杀士兵,毁坏着攻城器械。 眼瞧着己方骑兵始终冲不破敌军外围的防线,他翻身上马,带领着身边亲兵队向外围那支骑兵冲去,要想获胜,必须冲破这支骑兵。 亲身加入战团后,他终于了解到徽安军近年来名声越来越大的原因,对方这支骑兵锐气实在太盛了。 他很清楚,只有那种打过很多胜仗的军队才能有这种锐气,在这一点上,久未作战的禁军比不上对方。 对方士兵们从骨子里觉得自己会获得胜利,就比如一名被自己砍断手臂的士兵,竟然一跃而起,向自己扑来,当他一枪捅穿对方胸膛的时候,那名士兵竟然还挥刀在自己盔甲上留下一道痕迹。 一直到最后,他手下的骑兵也没有冲破对方防御,等里面那队骑兵杀完攻城士兵,并且毁坏所有器械后,与外围骑兵相掩护,有序的退入城中,叶守雄只能眼睁睁望着他们进城。 这一战他的损失接近敌方两倍,但他脸上却开始出现笑容。 副将冯忠不解道:“将军,我军伤亡更大,您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叶守雄微笑道:“这一战是他们能取得的最后一场胜利了,接下来胜利会不断向我们倾斜。” “这是为何?” 叶守雄冷静蛋:“徽安军强在战心,我军强在战力,此刻是我军包围他们,长久以往,对士气打击最大,敌军只要失去战心,我军必能一举破敌!” “可将军,咱们攻城器械都被毁坏,只怕一时难以攻城。” “那就立即砍伐树木,让随军工匠做一些就是,反正围城时间越久,他们士气就会越低,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与此同时,杭州。 吴越国皇宫共有两处花园,一处是占地极广的御花园,在外围逛上一圈要几个时辰,另一处则是御花阁,相比御花园要小巧的多,也精致的多。 御花阁中,钱弘俶正在打理自己最心爱的几盆花,他虽贵为吴越国主,所喜好的却是园林之事,这一点常为唐皇李璟所耻笑。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魏恢急忙跑入他的御花阁,急声道:“君上,不好了,城外出现徽安军了!” 钱弘俶悚然一惊,失手将一朵花给剪了下来,他此刻也顾不得心疼爱花了,一个箭步跑到魏恢面前,双手用力拎住他衣领,吼道:“莫非戴牧的大军也被打败了吗?” 第280章 剑指杭州 由于他力气太小,魏恢被他这样拎住也不觉难受,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说!”钱弘俶急道。 魏恢吞了吞口水,说:“是水军,徽安军一万水军出现在城外富春江上,距离杭州城八十里,俞逊射箭传书,要求您立即投降,否则就每天推进十里,等到城破之时,要……” “要怎么样?说!” “要将您的尸体挂在城门口,暴晒三日!” 钱弘俶大怒:“欺人太甚,立即让何将军带兵剿灭他们,抓住俞逊那狗贼,寡人要将他凌迟处死!” 魏恢鼓起勇气,进言道:“君上,您忘记衣锦军了吗?” 听到衣锦军三个字,钱弘俶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顿时冷静了许多,他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那狗贼又设下陷阱,想诱骗寡人上当吗?” “很有可能。”老太监一脸郑重。 钱弘俶来回踱了几步,问:“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让戴统军带大军回来吧,保卫杭州要紧。”魏恢进言。 “这怎么行,如此劳师动众,却突然让他们回来,那睦州何时能夺回来?”钱弘俶皱着眉说。 魏恢本来就只是个太监,哪有什么主意,听钱弘俶这么说,顿时附和道:“不错,不错,是老奴想差了。” 钱弘俶负手又走了几步,沉吟道:“要是把镇东军调过来防守呢?” 魏恢想了想,正准备开口,却听钱弘俶又说:“不行,没有镇东军威慑,那些东面边的蛮夷又会作乱。” 老太监这才知道君上并不是问自己的意见,于是乖乖将嘴闭上。 钱弘俶想了一阵,实在是想不到好办法,索性不去想了,摆手道:“就这样吧?寡人就不信他一万人就能威胁到杭州。” 不久后,许多得知徽安军逼近杭州的朝中官员纷纷求见钱弘俶,他却一个也没见,在御花阁给之前失手伤了的爱花细细治疗。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钱弘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向身边伺候的魏恢问:“怎么样?城外徽安军有动静没?” “他们前进了十里,现在距离杭州只有七十里了。”魏恢据实回答。 钱弘俶冷笑一声:“装模作样,说不定等他靠近杭州时,睦州都已经夺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惊呼一声:“对啊,俞逊出现在这里,那睦州不是一座空城吗?怎么样?夺回来了吗?” 魏恢茫然的眨了眨眼,这种机密军情他哪里知道,钱弘俶也意识到这点,失笑道:“不难为你了,快召宰相来见我。” “是。” 御书房之内,宰相朱安明沉声道:“君上,大军先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睦州城了,还没有最新消息传来。” “没关系,寡人等几天就是。”钱弘俶微笑道,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三日后。 军情来报,戴牧的先锋大军已经攻打了睦州城几日,然而依然没有打下来,钱弘俶心中开始有些慌神了。 他急忙向魏恢问道:“城外徽安军目前距离我们多远?” “这三日他们前进了三十里,目前在城外四十里处。”魏恢回答。 果然是一天前进十里啊,钱弘俶很想故意嘲笑几句,然而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嘲笑的话语无法说出口。 沉默片刻,他问道:“咱们应该守得住吧?” “应该可以。”老太监回答 钱弘俶大怒:“什么叫应该,难道还有守不住的可能吗?” 不是你这样问的吗?魏恢心中嘀咕,嘴里自然不敢说出来,笑着说:“君上放心,一定能守得住!” “你说守得住就守得住?你算老几?俞逊是那么好对付的吗?”钱弘俶依然一副暴怒模样。 魏恢低头不语。 “怎么不回话?” 魏恢急忙道:“是的,俞逊确实不好对付。” 钱弘俶瞪了他一眼,来回踱着步子,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内衙指挥使何绍进入花园,钱弘俶急忙问道:“何将军,是不是打下睦州城了?” 何绍摇头道:“还没传来消息。” “那你过来干什么?”钱弘俶语气冷淡下来。 何绍沉声道:“君上,最近城中富春江水流上出现很多纸船,上面写着徽安军几日后便会攻打杭州城,他们不想伤害杭州百姓,希望在攻城之前百姓暂时离开杭州。” 钱弘俶怒不可遏:“他这是想动摇我民心,百姓们反应如何?” “已经有少部分人离开杭州避祸了?”何绍低声说。 “岂有此理,传令,将城中水门关上,我看他还怎么放纸船过来。”钱弘俶用力拍着御案。 何绍沉声道:“君上不必气恼,俞逊那叛贼恶名太盛,民众有所惧怕也情有可原,如今他手下只有一万水军,而杭州五万禁军却不敢出击,这必然加深了他们的担忧,臣以为俞逊不过在虚张声势,根本不足为惧,臣愿率两万水军,活捉俞逊来见君上。” 钱弘俶欣喜道:“将军肯为寡人分忧,再好不过,不过两万水军只怕未必能全胜,寡人给你三万水军,只要能击退徽安军,寡人必有重赏!” 何绍迟疑了一下,说:“君上,由于之前富春江之败,我军战船数量不够,只够装载两万士兵了。” 一听到富春江之战,钱弘俶后背就有点发凉,顿了一下,他疑惑道:“镇海军的船呢?” “戴统军集结镇海军时,让他们由陆路过来的,船只都留在了海宁。” 钱弘俶怒道:“他为什么不让他们走水路过来?” 一旁的魏恢附和道:“对呀,水路夹击睦州不是更好吗?” 何绍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戴统军应该是怕镇海军和衣锦军一样被偷袭,这才打算全部用陆军攻打。” 钱弘俶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他开口问道:“你有把握击退他们吗?” 何绍沉声道:“臣找衣锦军的将官问过,俞逊之前能击败衣锦军全靠一种威力巨大的火药,臣绝不会中同样的陷阱,此战如若不胜,末将愿领死罪!” “不,不。”钱弘俶拍了拍他肩膀,温和道:“将军替寡人分忧,寡人怎会怪罪将军,不过此战只要能驱赶徽安军就行,不必穷追,俞逊那奸贼诡计多端,将军要多加小心。” “君上只管等臣的捷报就是。”何绍朗声道,语毕转身而去。 钱弘俶心中却有些不安,连打理爱花的心思都没了,在后宫四处乱逛起来。 许多很久未得他宠幸的妃子,得知他正接近自己宫殿后,都精心打扮起来,只可惜他只是经过而已,又惹出了不少幽怨的泪水。 到了晚间,当钱弘俶在弘德殿用膳时,魏恢低沉着脑袋进入宫殿,钱弘俶此时十分敏感,立即察觉到不妥,喝问:“是不是何绍回来了?” 魏恢跪倒在地,颤声道:“君上,何将军战败而归,正在门外求见。” “他……他还有脸见寡人?”钱弘俶怒吼道:“寡人的两万禁军呢,就这样没了?” 魏恢抬头说:“君上,我军虽败,但并未全军覆没,何将军带回了一万多人。” “哦?”钱弘俶擦了擦额头冷汗:“还好,那还好。” “君上,何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呢。”魏恢提醒道。 钱弘俶顿时怒气冲天,大声道:“打了败仗还敢回来,将他给我打入天牢!” 魏恢嘴巴张了张,求情的话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低声道:“老奴遵旨。” 说着退出了大殿。 大殿外,何绍披头散发,一脸狼狈,看到魏恢出来后,急忙站起身,便准备进入大殿。 魏恢伸手拦住他,面无表情道:“何将军,君上对你打了败仗很生气,已经下令将你关入天牢。” 第281章 吴越三党 何绍后退了两步,面色变的惨白,不是说好的不怪罪吗? 他此刻深切体会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 呆立一会后,他咬着牙说:“还请魏公公代为通传,就说何绍有重要军情要面禀君上。” “君上现在是不会见你的。”魏恢叹了口气。 说着摆了摆手吩咐道:“来人,将他押入天牢。” 门外几名侍卫立即上前抓住何绍,何绍不敢反抗,嘴里却大声喊道:“君上,敌军战船精良,远胜我军。可见唐国造船之术突飞猛进,已在我国之上,臣以为应立即投入银钱研究新战船,否则将来会有亡国之祸啊!” 他还以为徽安府的战船是唐国新研发出的战船。 魏恢向殿内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摆手道:“拖下去吧!” “我自己会走。”何绍大喝一声,甩开两名侍卫的手,向大殿方向看了一眼后,主动向天牢方向而去。 弘德殿内。 钱弘俶在大殿中来回踱着步子,双手不断击打着拳头,自从几年前他当上国主之位后,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切身的威胁。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坚挺住,等戴牧的大军打下睦州后,便可以回师解救杭州。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俞逊这人太过狡诈,若是用什么诡计真的打下杭州,那自己不是全玩完了? 不行,决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睦州以后可以再打,杭州的安全才是第一位,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对身边另一名太监总管吩咐:“你立刻去戴牧军中传寡人口谕,让戴牧立即回师,保卫杭州。” 至于殿外何绍的喊叫声,他只顾着想心事,压根就没听到。 “奴婢领旨。”那名太监拱手道。 就在这时,魏恢又进入大殿,低声说:“君上,大臣们在殿外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钱弘俶哼了一声。 话虽这样说,却也不得不见他们,毕竟他这国主才坐了没几年,还没法独断乾坤。 钱弘俶返回大殿主位坐下,没一会群臣纷纷进入大殿,宰相朱安明开口说:“君上,臣听说何将军在城外战败,不知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怎么,你是来找寡人问罪的吗?”钱弘俶冷冷道。 “老臣不敢,就是想问问君上准备接下来如何应对城外的徽安军?” “依你之见呢?” “老臣以为应该立即调回戴统军手下的大军,以杭州安危为重。” 钱弘俶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微笑:“寡人也是这么想的,正准备派人去呢。” 内衙副指挥使廖前急道:“万万不可,何将军虽败,但我军在杭州的禁军还有四万多,城外还有一万多衣锦军,敌军只有一万不到,怎能因此就调回出征的大军。” 一名白面短须,约莫五十来岁的威严老者冷冷道:“混账,如果杭州被打下来,你承担的起吗?” 此人是长乐侯蔡高,吴越国除了国主钱弘俶外,如今共有三大党派,分别以戴牧、朱安明和蔡高为党首。 廖前哪敢和蔡高争论,双膝跪地,向钱弘俶叩拜:“还请君上三思!” 钱弘俶怒道:“你当寡人没有三思过就下召令吗?寡人已经思过了,你给我退下,谁再敢反对,休怪寡人翻脸无情!” 然而依然还是有不怕死的,之前举荐唐汴的那名官员出列道:“君上,臣以为城外徽安军比我们更着急,眼下——” 不等他说完,钱弘俶便大声下令:“给寡人拖下去!” 那人被拖后依然盎然不惧,大声道:“君上,时间在我军这边,要坚持住,坚持住啊!” “还有谁反对吗?”钱弘俶冷冷注视着众人。 群臣中大部分人身家性命都在杭州,自然不会反对。 也有少部分有远见之人觉得不能召回大军,但也知道这时候说出来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触怒君上,因此都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一名总管太监带着钱弘俶的口谕,向戴牧大军而去。 睦州城外。 叶守雄正拿着水袋,站在树下喝水,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睦州城。 就在这时,副将冯忠走了过来,禀告道:“将军,攻城器械已十分充足,咱们是否要立即进攻?” “戴元帅的中军距离咱们已经不远了吧?”叶守雄问。 “是的,估计三日后就能到了。” “三日内咱们根本不可能打下睦州城,既然拿不下这功劳,那还不如等戴元帅来了,再合军一处攻打。”叶守雄冷静道。 他十分清楚,元帅来了后只会看结果,就算现在攻打,也不可能在中军到来之前打下睦州城,那么不如保存军力。 否则元帅来了后见自己折损那么多人却依然没有打下来,只会怪自己作战不力。 就这样,三天后,当叶守雄坐在营帐内看兵书时,副将冯忠急急忙忙的跑进大营。 “将军,刚才戴元帅传来命令,让咱们立即退军。” “你说什么?”叶守雄猛的站起身,一双虎目中仿佛有火焰喷出。 “卑职也不知为何如此,如今中军和后军已经向杭州返回了。”冯忠苦笑道。 “去他妈的!”叶守雄用力一拍桌子,来回走了几步,一脚将桌案踢飞,咬牙道:“传令,整军向杭州返回。” 很快,城外的吴越军整顿器械车马,开始撤军。 叶守雄恼火至极,一路上脸色铁青,就连冯忠也不敢跟他多搭话。 当大军行至之前占领的桐庐城外时,城门却紧紧关闭着,冯忠指着城墙惊呼:“将军快看,是俞字旗,他们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叶守雄举目望去,城墙之上果然插着俞字旗,他脸色更加阴沉,冷冷道:“有什么好怕的,俞逊也不过和你我一样,又没有四条胳膊,怕他干什么?” “那咱们怎么办?攻城器械都留在睦州城外了,要强攻吗?”冯忠问。 叶守雄狠狠挥了挥马鞭,怒道:“攻个屁啊,绕道走。” 就在这时,身后一名将官飞马而来,惊惶道:“将军,后方出现徽安军骑兵!” 叶守雄后背一凉,默然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说:“传令下去,全军随我突围!” 追击而来的正是秦泉的骑兵,当吴越兵反身突围时,桐庐城内的俞逊部也冲了出来,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吴越兵尽管奋力抵挡,但自从撤军后士气便已越来越低迷,现在又被夹击,最终只有叶守雄率领少部分人突围成功。 桐庐城外,两支徽安军正在打扫战场,俞逊策马向远处的秦泉靠近,拱手说:“这次作战还要多谢秦将军配合。” 秦泉冷淡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敌军主将逃脱,我还要率军追击,就不多陪了。” 说着拱了拱手,带着手下离去了。 “秦将军也太过无礼,要不是我们逼着吴越退兵,他现在还被困在睦州城呢!”俞逊手下都将张奋冷哼道。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他们替我们守住睦州城,我们根本没机会靠近到杭州。”萧十郎沉声道。 “守个城而已,有什么难的,跟着咱们白白捡了这么大的功劳,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张奋依然忿忿不平。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好争的。”俞逊打断了二人的争论,说:“经此一役,睦州便彻底属于我们的了,眼下北方局势不明,我们应尽早占据杭州才是,只有得到了杭州,陆侯爷才算真正加入了争霸天下的行列。” 第282章 燕云十六州 “只要有将军和蒙将军辅佐侯爷,末将相信咱们一定能打下杭州!”张奋激动的说。 萧十郎却不像张奋那么乐观,沉吟道:“属下以为杭州不是那么好攻占的,就算打下来咱们也守不住,毕竟咱们和吴越国的实力相差还很远。” “萧校尉说的有道理。”俞逊微微颔首:“如果光靠战争,想拿下杭州至少需要三年以上,但如果使用些别的办法,一年内也许就可以做到。” “莫非您早就想好攻下杭州的方法了?”萧十郎吃惊的问。 “不错,当初我向侯爷提出睦州攻略的时候,就想好了打下杭州的计划。”俞逊微微一笑,说: “不过能如此之快的击退唐军,解除徽安府周边威胁,却是我没预料到的,真没想到节帅手下还有那种人才,竟然在外交上解决了唐国之患。” 萧十郎暗叹一声,知道他说的是苏轻哲,陆节帅手下人才越来越多,这本是好事,但这样的话要想出头也要难上许多。 这时,他听到俞逊下达了返回四陵港的命令,他们如今的战船还都在那里,萧十郎收起思绪,快步跟了上去。 他还年轻,暂时不用考虑那么多,先跟着俞统领好好学本事,他相信将来迟早有自己大放光彩之日。 杭州。 戴牧的大军很快返回了杭州,比去时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看到大军返回,钱弘俶总算安下心。 他拍着戴牧的手笑道:“将军如此心系寡人安危,寡人心下甚慰。” “君上说的哪里话,对臣子来说,君上的安危重于一切,只要君上有令,无论让臣做什么,臣都绝不会有半分迟疑!”戴牧抓紧机会,大表忠心。 “有将军在,寡人无忧矣,说起来也好笑,俞逊那奸贼一听说将军向杭州返回,便灰溜溜跑掉了。” “此人确实狡猾,臣本以为他是个人物,一直想和他堂堂正正打上一场,没想到他只知道欺弱怕强,不肯与臣正面对决,真是叫人失望。”戴牧摇了摇头,感叹道。 钱弘俶哈哈一笑:“等衣锦军重新编制好,寡人再派将军收复睦州,也让天下人知道,我吴越国也有名将!” 戴牧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一下,低头道:“君上放心,臣必不负所望。” 第二日一早,一道圣旨传入戴牧府中,他被封为了镇南侯,戴牧心中好不得意,他连敌军的影子都没见到,就捞到一个侯爷,看来当初故意放慢行军速度的决定正确无比。 当他进宫准备谢恩时,却看到宫殿之内,钱弘俶一脸的猪肝色。 “君上,出什么事了吗?” 钱弘俶长叹一声:“魏恢,告诉镇南侯吧。” “是。”魏恢应了一声,转头向戴牧说:“侯爷有所不知,今天一早传来两个消息,都是很糟糕的消息。” 废话,我也知道是不好的消息,戴牧暗骂这死太监啰嗦。 “到底是什么消息?”他问。 魏恢低声道:“第一条是关于您的部下,前锋主将叶守雄,他在返回杭州时遭受到徽安军伏击,遭受到重创,后来领着残部突围而去,目前不知踪迹,听说……” “听说什么?”戴牧脸色铁青。 “听说他去了越州,好像落草为寇了。” “这个王八蛋。”戴牧大怒道:“君上放心,臣这就率军将他抓回来,献给君上。” 钱弘俶疲惫的摆了摆手,说:“随他去吧,现在寡人没心思理会他。” 戴牧大吃一惊,这不像钱弘俶的作风啊,莫非和第二个消息有关?他急忙向魏恢问道:“那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魏恢吞了吞口水说:“清源突袭了我军福州,防守福州的彰武军全军覆没,福州如今被那些贼子夺去了!” 戴牧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他终于知道钱弘俶为何这副表情了,福州不比睦州,那可是吴越国第二大城,失去福州后对吴越国的影响难以想象。 咬了咬牙,他开口道:“君上,臣愿意率禁军三万,汇合温州的静海军,夺回福州。” 钱弘俶叹道:“将军忠心可嘉,寡人是知道的,不过这事让寡人考虑考虑吧。” 说着他站起身,离开了大殿,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戴牧擦了擦汗,心中松了口气。他刚才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连睦州都不太敢打,更何况更加强大的清源,还是老实待在杭州为好。 如今自己升为镇南侯,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高位,他还想好好体会一下这份权力所带来的美妙滋味。 想到这里,他快步向宫外而去,原先的府邸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准备立即着手修建一座气派的候府,如此才衬得上他此时的身份。 …… 一片忙碌之中,时间已不知不觉临近四月,气候开始回暖,距离陆原大婚已经过了几日,徽安府也从热闹中逐渐恢复过来。 卖货的小商在街边大声吆喝着,大街上,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一间老字号酒楼的门口,楚雄和刚全走了出来,楚雄递过一件礼盒说:“刚老弟,我听说今日是伯母寿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刚全没有客气,接了过去:“那小弟就代家母多谢楚大哥了。” “老弟不必多礼,那我先回去了,明日为兄恐怕就要去祁门驻防了。” “小弟祝大哥一路顺风。” 告别楚雄后,刚全买了些酒肉,向家中返回,行至门口后,他拍门道:“娘,我回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却不是刚母,而是名壮硕的男子。 此人肌肉隆起的程度几乎要赶上刚全,而且与刚全长的极像,唯一的区别是刚全是光头,而他头发茂密。 “刚武,是你?”刚全惊愕道。 “大哥,好久不见。”男子微笑道。 刚全震惊之后是愤怒,大声道:“你这些年去哪了?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母亲大病了一场,险些死了!” 刚武叹了口气,让开身子说:“我听母亲说过了,好了,进屋说吧,我会把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你的。” 刚全含着怒气进了家门,要不是刚武离开,母亲就能多个人照顾,也不会病重,自己也不会跟着赵宇坤做下那许多坏事。 不过转念一想,要不是跟着赵宇坤,他也碰不到陆侯爷和秦将军,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气平复了些,在堂屋缓缓坐下。 四顾望了一眼,他问道:“母亲呢?” “被邻居家一名大婶喊过去了。”刚武回答。 刚全点了点头,说:“你这些年究竟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刚武给自家大哥倒了杯水,这才开口道:“我去了北方,在汉国投军了。” 刚全猛吃一惊,问:“那你现在在周国?” 汉国被周国灭亡,弟弟既然没死,那么自然是投降周国了。 “不。”刚武冷漠的摇了摇头,说:“我被契丹人捉到南京十六州,成为了他们的奴隶。” 刚全愤怒的一拍桌子:“是燕云十六州吧,这群该死的契丹人,我总有一天要杀光他们。” 刚武冷冷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大哥,你这是异想天开,汉人是打不过契丹人的。” “混账,你在说什么?”刚全难以置信的看着弟弟。 刚武平静的喝了杯水,说:“大哥不必这样看我,我说的是事实,契丹人体格天生就比汉人强壮,而且崇尚战斗,像你我这种体格的人,在汉人中算是最顶尖的了,但在契丹人中,就是名普通人。” “混蛋,你被契丹人当奴隶,竟然还帮他们说话?” 刚武盯着茶杯看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我以前确实是契丹人奴隶,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我通过努力劳作,现在已经摆脱了奴隶身份。” 说到这里,他望向刚全:“契丹人虽然瞧不起汉人,但他们认可勤劳的人,而且自从耶律屋质大人来到南京十六州后,我们汉人的地位不断提高,如今就算是渤海人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刚全愕然的望着刚武,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思维,忽然,他心中一沉,喝问道:“你该不会是投靠契丹人了吧?” “不错。”刚武昂然与他对视:“耶律猛然大人十分赏识我的勇猛,让我加入了耶律屋质大人手下的卫队,他是耶律屋质大人的卫队长,听我说了你的事后非常欣赏你,大哥,随我来吧,咱们一起跟着耶律猛然大人,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283章 瀛洲战事 刚全看到此刻的弟弟,只觉说不出的陌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份陌生,反而让他冷静下来。 “你不用想了,我是不会背叛陆侯爷的。”他沉声道。 “大哥,我知道你如今在徽安府当上一个小官,不过这是没用的,别说唐国,就算汉人中最强的周国,马上也要被我大辽打败。”刚武继续劝说。 “我不是唐国官员,是徽安府的!”刚全怒道。 “还不是都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刚武嗤笑一声:“大哥,听我一句劝,将来天下迟早会被大辽统治,到时候越早投靠大辽的汉人,地位就会越高。” “有陆侯爷在,我们一定能统一中原,打败契丹人的!”刚全用力握住拳头。 “唉。”刚武叹了口气,说:“大哥,你太执迷不悟了,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契丹人有五十万铁骑,你是没见过契丹人的铁骑,只要看上一眼,我保证你再说不出这种蠢话,也不会有汉人能打败契丹人的幻想。” 刚全张了张嘴,想要争辩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沉浸在幻想之中的是你自己。” 听声音是名女子在说话,兄弟二人都向大门瞧去,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女子,正是秦幽谕。 “我见门没关,就擅自进来了,还请见谅。”她微笑着说。 “秦将军,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刚全急忙起身,用袖子在一张椅子上擦了擦:“您快坐。” 秦幽谕却没有去落座,反而对着门外喊道:“陆郎,你在干嘛呢,快进来呀。” 刚全大吃一惊,莫非陆侯爷也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陆原的声音:“来了。” 说着话,他微笑着进入大门,四顾看了一眼,笑道:“刚校尉,突然造访,还请别见怪。” “不敢。”刚全还有些愣神,他实在没想到陆侯爷也会过来。 秦幽谕笑着解释:“今天陆郎过来找我时,我告诉他老人家寿辰的事,他便非要跟着过来,刚校尉别见怪。” “不敢,请请坐。”刚全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被晾在一边的刚武正在暗暗皱眉,刚全竟然叫这女子将军,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他与契丹人相处久了,骨子里早就不怎么瞧得起汉人了,更何况是名女子,他望着秦幽谕冷冷道:“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刚全见他这态度,大怒:“刚武,不许对秦将军无礼。” “刚校尉,不必这样。”秦幽谕摆了摆手,对刚武笑道:“就是话面上的意思,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对,你觉得我妻子的话有什么不妥吗?”陆原微笑着附和,他和秦幽谕刚才都听到刚武最后那句“汉人打不过契丹人”的话,心中皆有些不快。 刚武冷哼一声:“我说的都是事实,契丹人体格比汉人强,人人尚武,骑兵数量也远在汉人之上,汉人怎么可能打的过他们。” “老虎也比人的体格强壮,可老虎能统治人类吗?”陆原淡淡道。 “人怎么能跟野兽比?”刚武撇嘴。 “那就比人吧,你觉得体格强壮的就一定更厉害,对吧?”秦幽谕说。 “不错。” “那你的体格比我强壮吧?” “是又如何?” “也不如何。”秦幽谕淡淡道:“就是小女子想向阁下讨教一下。”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哪是我的对手?我若是伤了你,大哥又要怪我。”刚武嗤笑道。 “刚武,你尽管动手吧,你若是能伤到秦将军,我绝不怪你。”刚全沉声道,他自己曾经和秦幽谕较量过,完全不是她对手,所以毫不担心。 刚武站起身,冷冷道:“那咱们就出去练练吧。” “就在这里,反正很快就会结束。”秦幽谕轻描淡写的说。 陆原此时也有些心痒,不过他虽练了几个月武功,但对自己武功没什么信心,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过这莽汉,这时候就不逞威风了。 刚武站起身走到秦幽谕对面,神情十分凝重,他才刚摆好姿势,秦幽谕便攻了过来,他立刻一拳击去,却被对方轻易闪开。 忽然他脚下被对上一跘,正准备稳住重心时,后脖子又被对方用力一推,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摔落在地上。 “如何?”秦幽谕俯视着他。 刚武哪里肯服气,站起身正要冲过去,忽然一只巨掌按在他的肩膀上,他只觉一股大力传了过来,险些跪了下去。 转身一看,正是自家哥哥刚全,他心中暗暗吃惊,本以为自己出去几年后应该超过了他,但就这一接触,他便知道自己依然远不如大哥。 “连我都不是秦将军对手,你怎么敌的过。”刚全说。 “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体格好就一定更强大吗?”秦幽谕问。 “那是因为你练过武术。”刚武不服气道。 陆原站起身说:“那这样吧,我也和兄台较量一下。” “你该不会也练过武术吧?”刚武狐疑道,输过一场后,他对自己也不是那么有自信了。 陆原摸了摸下巴说:“我好像练过三个月武功。” “好啊,那咱们就较量一下吧。”刚全冷笑。 “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说。”刚武还以为他怕了自己,得意道。 “我想拿刀和你比试,不过你不能用。” “这是什么道理,凭什么就你能用武器?”刚武瞪大了眼睛。 “因为你体格好啊。”陆原笑着回答。 “体格再好,也没人扛得住刀子!”刚武没好气道。 “这么说你觉得武器也很重要,是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 “相比体格哪个重要呢?” “都很重要。”刚武不耐烦道:“我说你到底在扯什么鬼东西,还比不比了?” 陆原收起笑容,沉声道:“那你可知道锻造武器的技术是汉人传给契丹人的,契丹人因为生长环境不同,体格也许要好上一些,但汉人有更好的武器,既然你说武器和体格同样重要,凭什么觉得汉人一定会输?” 听到这里,秦幽谕露出一丝微笑。 刚武愣了下,随即叫道:“那又怎么样,不管是谁传授给谁,现在大家都用刀子,那么还是契丹人更强!” 陆原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汉人还在用刀?既然汉人冶炼武器的能力更强,难道不能发明其他武器吗?” “你骗谁呢,周国与我们大辽打仗时,用的还不是长刀和弓箭?” 一旁的刚全见弟弟和陆侯爷吵起来,急忙开口道:“侯爷恕罪,我弟弟被契丹人捉到燕云十六州当了几年奴隶,所以脑子有点不正常。” 刚武大怒:“你脑子才不正常呢,你们是因为没见过契丹人才这么说,南京十六州许多汉人现在都和我一样,明白契丹人的强大,你以为就我一人如此吗?” “胡说八道,据我所知,燕云十六州的汉人都期盼着中原王朝能挥师解救他们。”秦幽谕冷冷道。 刚武哈哈一笑:“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耶律屋质大人来了,对我们汉人十分优待,现在一半的汉人都已经决定跟着契丹人了。” 陆原听后心中一沉。 秦幽谕急忙道:“陆郎,此人之言不可信。” 陆原点了点头,向刚武问:“我听说周国近来正在准备收复燕云十六州,你知道吗?” 刚武嗤笑道:“我自然知道,而且不是准备,他们已经在瀛洲与我军交战过一场。” “谁赢了?”陆原急忙问。 第284章 建武军过境 “我军小胜。”刚武哼了一声。 随即补充道:“不过我军人少,等援军到了,周国必败!” 陆原默然无语,张德仲和苏轻哲都不看好周国取胜,如今听到刚武的话,他心中越来越不安。 若是周国被契丹人灭了,到时候契丹人必定南下,因此他必须尽快加强实力,他可不希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带来的是外族乱华的结果! 就在这时,刚全注意到大门处站了一人,正是母亲。 她不知何时回来的,正站在门口流着眼泪,显然是听到弟弟刚才的话了, “母亲,弟弟脑子坏了,您别伤心。”刚全劝道。 “孽障!”刚母举起扫帚向刚武抽去,一边哭着,一边大喊:“从今以后,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走,给我走!” 刚武闪过她挥来的扫帚,嚷道:“走就走,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说着便准备离开,陆原一个闪身挡住他去路。 “干嘛?”刚武挑眉道。 “我想告诉你几件事。” 刚武转身瞧了一眼,见母亲没有再打过来,双手抱胸道:“有屁就放。” “你不通历史,我来给你补点知识。”陆原缓缓道:“从夏商周以来,中原王朝面对的外族威胁从来没有少过。汉朝时有强大的匈奴,唐朝时有不可一世的突厥,他们因为生长环境原因,和契丹人一样体格强壮,崇尚武力。但他们最终都灭亡在中原王朝手中,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刚武眼神有些慌乱。 “因为决定战争的并不是单纯的武力,还有武器、作战技巧、后勤、资源、国家凝聚力等因素,特别是武器,当未来武器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这些崇尚武力的游牧民族,说不定会变得比谁都爱好和平。” “你胡说八道。”刚武气急败坏道。 陆原没有理他,继续道:“这么多因素中,契丹人除了体格和战马数量外,其他每一样都不如我中原王朝,现在他们也许能猖狂一时,但将来迟早会被驱逐出燕云十六州。” “你胡说,战马和体格最重要,我才不信契丹会输!”刚武大声道,只可惜声音再大,也掩盖不了他眼神中的慌乱。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不会改变,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将以间谍罪将你关入大牢,辽国是我的敌人,你既然自称是辽国人,我可不想放你回去后与我为敌。”陆原冷冷道。 刚武瞪大了眼睛,忽然一个闪身,越过陆原向外面冲去。 “师姐!” “知道了。”门外的李若真应了一声,一道劲风扫过,刚武倒在了地上,嘴里破口大骂:“混蛋,王八蛋,等我大辽军队横扫而来时,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们。” 接着又一道劲风扫过,只见他嘴巴还在动,声音却发不出来了。 “你你们要把他怎么样?”刚母祈求的目光向陆原看去。 陆原郑重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改造他,到时候还你一个孝顺懂事的好儿子。” 语毕,转身向门外而去。 秦幽谕行了一礼,说:“对不起,本来是来给您祝寿的。” 说着也跟着离开了。 刚全走到刚母身边,扶着她胳膊说:“母亲,您要相信陆侯爷和秦将军,他们一定会让弟弟改邪归正的。” 金陵府。 李弘翼班师回朝后,因为剿灭刘言的功劳,军方一致要求唐皇封赏燕王。 然而李璟却不为所动,只给他赏赐了些金银珍宝,还拒绝了李弘翼为手下部将,请求封赏的要求,惹的许多军方中人不满。 燕王府外,李弘翼骤马疾驰而来,行至王府门口后,翻身下马,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展现出优良的骑术。 入府后,他一路直奔书房。 书房中,他手下几名心腹早已等候多时,李文宣上前道:“殿下,陛下这么急叫您过去,是不是让您剿灭建武军?” 李弘翼脱下长袍,递给一名下人,点了点头说:“嗯。” 张开笑道:“这是好事,证明陛下已经明白,只有殿下才能打胜仗。” “屁的好事,立下功劳又不给升职,我看殿下应该称病,看陛下还能靠谁?”黎圣撇嘴。 李弘翼淡淡道:“别说这些斗气话,既然父皇让我去打,我领命去就是了,就算父皇不给封赏,朝中大臣们难道看不到吗?军中士兵们难道看不到吗?” 李文宣拍手道:“殿下说的极是,眼下局面对我们越来越有利,连王楷那老狐狸都开始向咱们靠拢,只要咱们不犯大错,李景遂是争不过殿下的。” “好了,不说这事了,北边的消息应该传回来了吧,情况如何?”李弘翼问。 张开沉声道:“周军和契丹军已经在瀛洲交阵了一场,双方都没讨到便宜,契丹人的援军和周军的后续部队也都在集结,很可能会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李弘翼微笑道:“很好,让周国人去和契丹人慢慢消耗吧。” 黎圣遗憾道:“要是咱们唐国没这场内乱就好了,殿下便可以带领着咱们趁机夺取中原。” “不,你错了。”李弘翼沉声道:“若是没有这场内乱,父皇只会让我那无能的皇叔领军,到时候反而可能惨败给周国,那才是元气大伤。” “不错。”张开赞同道:“眼下更好,借助这场内乱,陛下知道了谁才能打胜仗,殿下在军中的根基也越来越深。” 黎圣笑道:“这么说,这次攻打宣州建武军,也是一件好事咯?” “不错。”李弘翼微笑道,只要不断加强自己在军中的实力,就算父皇到时候不想传位给自己,也由不得他了。 “殿下,咱们要打建武军的话,必须越快越好。”李文宣忽然道。 “怎么了?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 “是的。”李文宣点了点头:“根据我刚得到的消息,陆原已经同意给建武军借道了。” “陛下不是已经下旨,不准徽安府和池州给他们借道吗?”张开皱眉。 李文宣淡淡道:“卢维义自然不敢借道,可陆原不一样,他如今兵锋极盛,做事也不按常理,根本不会把陛下的旨意当回事,这消息是雎鸠潜伏在徽安府的密线传来的,十分可靠。” “你说的是狼吧,他潜入徽安府官场中,没有被怀疑吧?” 李文宣笑道:“殿下放心,狼的头脑在雎鸠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应变能力也强,不会有问题的。” 李弘翼颔首:“那就好,大军集结需要时间,既然时间紧张,明日我就派一支万人骑兵作为先锋立即进军,黎圣,这支先锋军我就交给你了!” “殿下放心,我一定取下皇甫晖父子的脑袋献给殿下!” 只可惜李弘翼出兵再早也没用,两日后,禁军还没有进入宣州时,建武军已经和徽安府谈好了借道各项细节,正带领着手下四万多人进入了徽安府境内,向信州而去。 建武军借道的路线是从徽安军边境绕过去,陆原自然不会放开城门,让建武军从徽安府横穿而过, 皇甫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太强求。走小路的话,粮草辎重会比较难行,但行军速度慢一点,还是可以过去的。 三日后。 建武军的先头部队正行走在徽安府和池州中间的一条小道上,皇甫晖脸色阴沉,昨夜下了场雨,导致今天的路格外难走,马车时常陷在坑里。 在他身后,皇甫晖却是满脸的笑容,自从离开宣州后他便有如释重负之感,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就连走在这样的小路上,也不觉得烦躁。 只要拿下信州,有徽安军堵在中间,唐国便很难威胁到他们,到时割据一方,便可以招兵买马,迅速扩大实力,将来争霸天下也未必没有可能,这便是皇甫笙的野心。 正想到得意处,身后忽然传来哭喊声,皇甫笙转头一看,却看不太清楚,对皇甫晖说道:“父亲,我去看看。” 策马前行了一会,只见道路一旁,几名兵丁正在殴打一名妇人。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皇甫笙怒道。 几名士兵见少帅发话,立刻停了下来,其中带头的都头赔笑道:“少帅,也没什么事,咱们就在路边摘了几个橘子,这女人便来纠缠个不停,所以咱们教训她一下。” 那妇人泣声道:“你胡说,你们把我家的橘林都摘了,还打死了我儿子,我也不要活了!” 第285章 过路兵贼 皇甫笙微吃一惊:“可有此事?” 那名都头叫屈道:“哪有此事,少帅别听她胡说,那小子过来对咱们动手动脚,兄弟们只不过推了他一下。” 地上妇人大叫:“你胡说,分明是你们……。” 旁边一名士兵立即给了她一脚,妇人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见此情景,皇甫笙心中一沉,知道那妇人的话恐怕是真的,他冷冷道:“就会给我惹事,赶紧归队,谁再惹事,一律严惩。” 那名都头眯眼道:“少帅,留着这女人到处瞎嚷嚷的话,恐怕不太好。” 皇甫笙沉默片刻,正准备开口,身后一名四川口音男子大声怒骂:“你们杀了人家儿子也就罢了,还要赶尽杀绝吗?” 说话之人正是皇甫笙招揽的四川刀匠张廓,他和女儿自从归附到皇甫笙手下后,一直很受重用。 特别是皇甫笙遵守了诺言,离开宣州前,杀了李宗茂替父女二人报了仇,他们便决定死心塌地的跟着皇甫笙了。 都头瞧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过是个铸刀的工匠,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皇甫笙怒斥:“混账,张先生是本帅十分敬重的人,谁再敢对他无礼,别怪本帅不讲情面。行了,都归队吧。” 说着骑马去了。 那几名士兵见少帅发怒,自然不敢再多说,回到队伍中,大军继续前行,谁也没有再去管路边那个啼哭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大军已经走的无影无踪,那名妇女咬着牙挣扎着站起身,拖着满身伤痕向村中返回。 刚到村口,一名老者瞧见她后急忙上前说:“柱子他娘,你这是怎么了,掉沟里去了吗?” 妇人顿时悲从中来,泣声道:“村长,你要为我做主啊,柱子被那些兵贼给杀了!” “是那帮借道的兵吗?”村长大怒。 他得到过城里县衙的通知,说这几日会有一队官军从村子附近经过,让村民们不用担心,所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妇人恨声道:“就是他们!他们糟蹋了我家橘林,我家柱子上前和他们理论,那帮天杀的,竟然把柱子活活给打死了。” 村长脸色气的通红,一把抓住妇人的手臂,怒不可遏道:“走,咱们去找守良他婶子,这事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妇人听到此话,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哽咽道:“谢谢谢村长。” “别和我说这话。”村长瞪眼道,拉着她行至村民王大敦家,在门外大喊道:“敦子,薛娘,在家不,在不在?” 这时,屋内蹦蹦跳跳的走出一名小女孩,她笑嘻嘻道:“村长爷爷,您怎么来了,我娘和王叔叔去隔壁李叔家了。” 忽然她注意到满身伤痕的妇人,惊呼道:“翠婶,您这是怎么了?” 妇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村长收起几分怒色,告诫道:“小月,这几天在家里老实呆着,别出村子,听到没。” “哦。”小女孩虽有几分困惑,还是点了点头。 村长不再多说,拉着妇人向隔壁而去,这次他索性不在门外喊了,直接拉着妇人进了屋子,只见屋子中桌子上有一匹新布,两男两女正围着桌子,谈论做新衣服的事。 瞧见村长和妇人突然闯进来,四人都瞧了过来,房屋主人李福瞧见村长铁青着脸,疑惑道:“村长,您这是怎么了?” 村长怒气冲天道:“薛娘,柱子被官兵打死了,这事你家守良管不管?” “您说什么?柱子死了?”王大敦一脸惊愕。 妇人二话不说,对着薛大婶跪了下去,不停的磕起头来, 薛大婶大惊失色,急忙将她扶起:“翠娘,你这是做什么?呀!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薛娘,你要替我家柱子报仇啊,他死的太冤了。”翠娘泪如雨下。 李福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柱子怎么死的,你倒是说清楚啊!” 村长怒道:“还能怎么死的,当然是那些过路的官兵害死的。” “好端端的,他们干嘛要杀柱子?”李福媳妇捂住了嘴。 翠娘咬着嘴唇说:“那些天杀的,经过我家橘林时,没经同意就把我家橘子都摘走了,柱子上前和他们理论,便被他们给打死了!” 王大敦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太欺负人了,咱们去官府告他!” 李福摸着下巴,沉吟道:“这事恐怕咱们县城的官府管不住,我觉得还得去找守良。” “老头子也是这么想的,薛娘,这次可得靠你家守良了。”村长说。 薛大婶郑重点了点头说:“村长,您放心,我们三人的命都是村里大伙救下的,这事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去府城,让守良想办法。” “好,我和你一起去!”王大敦大声道。 “我也要去。”翠娘说。 村长跟着道:“老头子我也去!” 薛大婶劝道:“村长,您年事已高,这事我们去就行了,您就别跑了。” “怎么,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薛娘急忙摇头:“怎么会,那您想去就去吧。” 李福大声道:“那我也要去!” 他媳妇立马瞪了他一眼,他头一低,只当没看到。 薛大婶劝道:“李大哥,这事去的人太多也不好,我家小月一人在家我不放心,还要劳你和嫂子照顾一下。” 李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媳妇眉开眼笑道:“薛娘放心,小月就是我亲闺女,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村长大声道:“那就这么定了,一个时辰后大伙在大敦家院子里见,我去王龙家借牛,到时候咱们坐牛车去府城。” 众人都点头同意,各自回家收拾东西。 一个时辰后,众人会合,由王大敦赶着牛车,向府城而去。 经过三天时间,四人终于赶到府城,望着巍峨的城墙,王大敦生出几分怯意,向薛大婶问:“对了,守良是在哪里来着?” 薛大婶沉吟道:“听他信里说,好像在一个叫监察院的地方做事。” 王大敦点头说:“好,咱们入城后去打听一下。” 入城时,王大敦心里十分紧张,当守门士兵向他看来时,他一阵惊慌,急忙开口:“我们是来找张守良的,他在城里当官。” 那名士兵本来只是随意扫他一眼,见他如此心急火燎的解释,心中反而生出怀疑,走近几步问:“你们是哪里人?” 王大敦慌乱中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村长挺身而出,大声道:“我们是小河村的村民,来城里告状的,难道不可以吗?” 士兵顿时收起怀疑,说:“当然可以,要申冤可以去少尹衙和监察院。” 薛大婶又惊又喜,对翠娘低声道:“太好了,守良就在监察院。” 王大敦急忙道:“多谢,多谢。” 说着便要急着进城。 村长拉住他,转头向士兵问:“不知监察院怎么走?” 守门士兵十分熟练的说:“进城后沿着端阳街走,第三个拐口向右转,再走半里路就能看到了。” 村长拱手道:“多谢。” 王大敦这才赶着牛车进城了,他回头向城门瞧了一眼,笑道:“村长,还是您厉害,我瞧见刚才那位军爷就直打哆嗦。” 村长得意道:“那是,比这更大的场面,老头子我也见过,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徽安府的兵不仅能打胜仗,对咱们小老百姓也好,才不像那些过路的兵贼。” “那是。”王大敦笑道:“翠娘,你也别担心了,如今有守良在官府里做事,这事一定能讨回公道的。” 翠娘用力点了点头:“有守良在,我不怕。” 第286章 重大冤情 监察院。 张守良抱着一叠公文进入苏轻哲的书房,说:“副使大人,这是刚刚从少尹府拿过来的案件记录,都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案子,他们说只能外借三天,让我们看完尽快还回去。” “好的,辛苦了。”苏轻哲点了点头,接过后随手放在桌子角落,随后递过另一张公文说:“张巡使,这是昨天收到的一份诉讼公文,你让人送到少尹府让他们派捕快处理一下。” 监察院的主要职责是帮忙接受诉讼,然后转给少尹衙的快班房,让捕快处理,同时他们也负责监督跟进。 虽说监察院是刚成立的衙门,但通过连续几天的贴榜宣传,百姓们如今都知道府城中有这么一个衙门。 一开始来这里的百姓还不是很多,但整个监察院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使,其他人都是科举出身,他们刚刚入职,都有心干出一番成绩,因此整个监察院效率很高,口碑也渐渐传了出来,越来越多百姓在监察院递诉讼。 不过监察院也不是所有诉讼都受理,也有一个筛选的过程,例如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会忽略掉,不然再多人手也不够用。 张守良接过苏轻哲递过来的公文,皱眉道:“副使大人,这件案子咱们不用派人监督跟进吗?” 在这之前他们基本上每个案件都会派一个人去跟着捕快们进行监督。 “现在诉讼太多了,咱们人手有限,必须合理分配,以这件案子的程度,让捕快们处理就行了。”苏轻哲摇头说。 张守良暗暗疑惑,既然都忙不过来了,干嘛还要去少尹衙调一些案件公文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迅速进入书房,她径直走到书桌旁,随手便拿起张守良带来的那堆公文翻看着。 张守良急忙拱手:“院使大人好。” 心中恍然,原来这些公文是院使大人要看啊。 苏轻哲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了一礼。 “嗯。”李若真随口应了一声,自顾翻看着公文,过了会,她翻找出一张公文,将剩下的递给张守良说:“全部抄录一遍,以后那边的案件档案,咱们边这都要备份一份。” “是。”张守良急忙点头。 苏轻哲看着李若真拿着那张翻出来的公文准备离开,急忙开口:“院使大人,那件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李若真停下脚步,点头说:“这案子他们审错了,我这便去找他们,监督他们重审。” “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这两天也一直在调查这案子,犯罪者另有其人。”李若真浅浅一笑,显得有几分得意。 她现在已经没有戴面纱了,看到她娇艳的笑容,张守良脸一红,低下了头。 苏轻哲见她说完就要走,急忙道:“这事您交给别人做就可以了,有许多需要您亲自处理的公事,都快堆满您桌子了,您不去处理一下吗?” “是吗?”李若真用手指在下巴上戳了戳,沉思了几秒,对苏轻哲眨眨眼:“那你帮我处理了吧。”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离开了书房。 苏轻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呆住了,张守良暗笑几声,道:“副院使大人,那我先下去了,您慢慢忙。” 刚走几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转身一瞧,看到苏轻哲微笑的看着自己,张守良心中预感到不妙,干笑道:“副院使大人,那可是院使大人亲自交给您的任务。” “我知道,我也不为难你,咱们俩一人一半,怎么样?” 张守良叹了口气:“那好吧。” 另一边,李若真快步行走在监察院的甬道上,一路上碰到的人都会停下脚步,向她行礼问好。 每个问好的人她都会点头还礼,不过由于她脚步不停,那些人都没有看到,还以为被院使大人给无视了,内心有些小小的受伤。 话说回来,她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又要当陆原的保镖,又要当监察院使,自己还要亲身去参入破案,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话虽这样说,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以前在玉凤寨的时候成天除了打坐就是坐着发呆,日子十分无趣,哪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这么充实。 虽然她嘴上不承认,但每次看到自己帮百姓扫除冤屈后,他们脸上所露出的那种表情,还是令她非常触动的。 一路出了监察院大门,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只见一辆牛车停在大门口,几名百姓正站在牛车前议论着什么,目光不时向监察院内看去。 李若真心中一动,向他们走了过去,问:“你们是有什么冤情来递诉讼的吗?” 四人中的老者大声道:“我们是来找张守良的,请问他是不是在这里?” “他就在里面,我带你们进去吧。”她敏锐的注意到其中一名女子眼神悲切,隐隐猜测这几人身上或许有什么重大冤情,这可不能放过。 “那就有劳姑娘了。”老者拱手道,其他几人也纷纷向她道谢。 李若真点了点头,领着四人向苏轻哲的书房而去,进入书房后,里面却只剩下苏轻哲一人,想来张守良是回他自己办公的房间了。 李若真正准备领着四人离开,苏轻哲瞧见她身后跟着人,起身问道:“院使,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找张守良。”留下这么一句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苏轻哲急忙跟了上去。 没一会,李若真带着几人行至张守良房间,直接便推门进去了。 一直有些拘束的四人看到坐在房间里的张守良后,脸上都露出微笑。 “守良!”薛大婶喊了一声。 张守良猛一抬头,瞧见四人后,欣喜道:“薛大婶,村长,王大叔,翠婶,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村长急切道:“守良,你柱子哥被人害死了,这事你管不管?” “柱子哥死了?怎么死的?”张守良大惊。 翠娘悲从中来,哽咽道:“我家柱子是被过路的兵贼打死的,他们摘我家橘林,柱子上去和他们理论,他们便将柱子活活打死了,呜呜呜……” “我知道了,您说的是建武军吧,那帮混蛋,翠婶,你放心,我这就去找陆侯爷,让他主持公道!”张守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李若真冷冷道:“我也去。” 听到这种惨事,她也动了怒火。 “等会!”苏轻哲插口道。 见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他缓缓开口:“这位大婶,你们过来这里不知用了几天时间?” 翠娘愣了一下,说:“三天。” 苏轻哲沉声道:“咱们首先应该去军事府,让秦将军立刻调兵去拦截住建武军,我怕去的慢了,他们已经离开了咱们徽安府境内。” “没有陆侯爷命令,只怕他们不肯派兵!”张守良皱眉道。 “只要秦将军在那里,我相信她听清原委后会答应的,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我们几人立刻去节度府,至于军事府那边。” 苏轻哲向李若真拱手说:“就要烦劳院使大人亲自去一趟了。” 一旁的小河村民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名给他们带路的年轻女子竟然是什么院使,听起来似乎是很大的官,没想到竟然肯给他们带路。 “好,我这就去。”李若真颔首。 话声一落,身影消失在屋子里。 村长用力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一眼后惊呼道:“守良,那名小姑娘该不会是狐仙吧?” “不是,院使大人会武功。”张守良解释了一句,说:“我现在就去找陆侯爷,苏兄,你帮我照看一下薛大婶他们。” 说着飞速向门外跑去。 翠娘望着张守良离去的身影,咬了咬牙说:“这位大人,我我也想去求见陆侯爷,可以吗?” 苏轻哲颔首:“当然可以,你是人证,本来就应该一起去。” “多谢大人。”翠娘感激道,自从来到府城,碰到的人都十分亲切,这让她大受鼓舞,觉得为柱子讨回公道的希望越来越大。 第287章 改良兵器 监察院有公用马车,苏轻哲带着村长四人坐车向节度府而去,经过工兵院时,他心中一动,掀开车帘向门外看了一眼,急忙开口:“停车。” “这位大人,已经到了吗?”村长疑惑道。 “工兵院外有陆侯爷的亲兵,我猜陆侯爷可能正在工兵院。”苏轻哲说。 “工兵院?” “就在车外,你们随我下车便知。” 四人下了马车,眼前果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宅院,村长向门楣看去,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大字,三个字里面他只认识中间那个“兵”字,想来这里便是工兵院了。 门外站立着八名铁塔般的守卫士兵,让人心生畏惧,村长跟在苏轻哲身后,见他与那些士兵说了什么,那些士兵便让到一边,放他们进去了。 穿过大门,村长心中猛跳了几下,这里面也太大了吧,不说和他们村子比,就是刚才的监察院也远远比不上,这回可真是又长见识了。 工兵院内,陆原手上拿着一把长刀,正在仔细观察着。 在他一旁,李木一解释道:“侯爷,我和老祁最近发现军中使用的武器有待改良,这是我们改良的环手直刀。”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祁广子一直没做出任何成绩,令他十分担心。 被工兵院其他人嘲笑也就罢了,但要是陆侯爷也觉得他们没什么用,解散了炼铁署,那可就全完了。 他以前在江湖时,觉得为官府做事,日子必定过的很艰难,他也是不得已才投靠卢维义。 但这段时间以来,他成天待在炼铁署做研究,下衙后可以陪着家人弟子在城中闲逛,顶头上司鲁云儿和王归也只知道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很少管他们。 这种远离江湖争杀的日子是他过去所梦寐以求的,这让他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 他知道祁广子和自己的感觉应该也差不多,要想保住这种生活,他们就必须体现自己的价值。 而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打造兵刃,于是他们先用手上最好的材料,正在打造一对刀剑,等打造好后,准备献给陆侯爷和秦将军。 同时,他们想方设法结识了一位军中官员,通过他得知军中目前最常用的是一种环首直刀。 二人设法搞到一把直刀,而后便开始研究起来,这方面他们进展神速,很快就仿制出更好的环首直刀。 “这比军中用的要好吗?”陆原问。 “侯爷一观便知。” 李木一和祁广子分别从手下那里取来一柄直刀。 其中一把和陆原手上的一样,应该就是改良过的,另一把刀身要暗淡一些,长度也短了些,想来就是军中所用的。 “碰”的一声,两刀交击在一起,那把军用直刀应声而断。 “确实不错。”陆原微微颔首。 他脑海中开始寻思,短时间就让祁广子他们研制出炮管估计十分困难,自己之前也有些好高骛远,一心只放在热兵器上,忽视了对冷兵器的改良。 若是现在军中能都装备上这种更好的冷兵器,战力必然能够提高。 不过考虑到他将来真正的对手是辽国骑兵,陆原开口说:“徽安军目前使用的陌刀两位先生可有办法改进。” 陌刀便是汉朝的斩马刀,唐朝改名陌刀,到了宋朝名字又改回斩马刀,是对付骑兵最有效的武器。 李木一沉吟道:“虽说我二人没有见过军中陌刀,但根据这把直刀的工艺,应该是能改良的。” “好。”陆原微笑道:“其实我这次来工兵院就是打算找鲁院使和王院使商议一下接下来工兵院生产方向的。” 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鲁云儿开口道:“侯爷,您的意思是不再造云弩和海鹘船了吗?” “不,船和弩都可以继续造,但工兵院还要造别的东西,咱们之前的军械都是从别处得来的,今后咱们要自己生产,刀剑、弓矢和铠甲都要在工兵院造。” 接着他看向李木一和祁广子,说:“兵器和铠甲交给李署令和祁署令负责,弓矢、弩失和战船还是由鲁院使和王院使负责。” “是。”四人齐声应道。 李木一心中最是欢喜,这方面是他所擅长的,他有把握能做好,如此一来自己在兵工坊的位置就稳了。 “节帅,那火器和火药以后还要继续研究吗?”鲁云儿问。 “对啊侯爷,铁管还用研制吗?”祁广子也开口问道。 “当然要研制,虽说短期咱们的方向是生产一批武器铠甲,装备到全军,但火器和铁管的研制才是长久方向,这是重中之重,明白吗?”陆原郑重道。 “明白。”四人齐声道。 李木一迟疑了一下,说:“侯爷,如果要大量生产武器铠甲,咱们现在的人手恐怕……”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从军中调些人到炼铁署和工兵院。”陆原说。 他打算调的都是在战争中落下残疾的士兵,这些人为徽安府做下贡献,他自然要保证他们将来的生活。 李木一点头称是,心中却有些遗憾,要是能让他自己招人就好了。 就在这时,白岩快步而来,在陆原耳边说了什么,陆原点头道:“让他们过来吧。” 没一会,白岩领着苏轻哲和小河村四人过来了。 “侯爷,今日监察院接到一桩诉讼,此事涉及到建武军,所以如何处理,还请节帅示下。”苏轻哲行了一礼,说。 “什么诉讼?”陆原皱了皱眉。 “噗通”一声,翠娘跪倒在地,悲呼道:“陆大人,民妇之子被过路的兵贼所杀,还请陆大人为民妇做主。” 陆原心中一惊,快步上前将她扶起:“这位大姐,你慢慢说,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于是妇人将那些兵丁毁坏橘林,打死自己儿子的事说了,陆原听的怒不可遏,大声下令:“白队长!” “末将在。” “你立刻去军事府传令,让蒙孝领五千骑兵去祁门城,会合祁门守军,立即截住建武军,让他们交出橘林杀人的士兵。” 翠娘在一旁提醒道:“陆侯爷,他们共有六人!” 陆原点头说:“六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是!”白岩领命而去。 陆原拉着翠娘说:“走,你们随我去节度府,咱们在那里等消息。” 望着陆侯爷一行人离去,鲁云儿脸孔涨的通红,心想那些建武军真是可恶,竟然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气的她在原地直跺脚。 忽然耳边传来李木一的声音:“两位院使大人,那我们告退了。” “啊?好,你们去吧。”鲁云儿说。 “云儿,咱们也回去继续讨论新船的甲板宽度问题吧。”王归说。 “爷爷,您去吧,我在这在待一会。”鲁云儿低声道。 “好,那你快些来。” 王归走后,原地便只剩下鲁云儿一人了,她对刚才之事十分关切,正在寻思找个什么理由去节度府瞧瞧。 就在这时,她的副官范哲过来报告:“院使大人,监察院的张巡使求见。” “他来干什么?”鲁云儿奇道。 “他说是来找陆侯爷的。” 鲁云儿心中一动,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范哲领着张守良进来了,他全身大汗淋漓,还喘着粗气,一见到鲁云儿便急急道:“鲁院使,陆侯爷……陆侯爷在这里吗?” “他刚刚离开,回节度府了哦。”鲁云儿回答。 张守良愣了一下,二话不说,转身便跑,鲁云儿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喊道:“喂,我带你过去吧。” 张守良头也不回道:“下官认识路,多谢鲁院使好意。” 等鲁云儿追到门口时,他早已消失不见,她用力跺了跺脚,无奈之下只得转身返回了工兵院。 第288章 菜市口斩首 当白岩到了军事府后,却从蒙孝口中得知,秦幽谕已经亲自率领五千骑兵向祁门城去了。 徽安府西门外的官道上,一队骑兵奔驰急行,秦幽谕一马当先行在队伍最前方。 “将军,从时间计算,建武军已经过了祁门城,咱们是不是应该从婺源城绕过去比较妥当?”她身后的刚全大声道。 “不,正面拦截他们未必肯交人,我打算追上他们后方的粮草辎重部队,扣下之后,建武军自会停下来与咱们交涉。”秦幽谕冷冷说。 耿青吃了一惊:“将军,陆侯爷还没有军令传来,咱们直接就和建武军动起手来,只怕有些不太好。” “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看到她双眼生寒,耿青不敢再劝。 另一边,建武军经过几日的行军,如今已到达婺源县境内,天色已经偏晚,大军找了处邻水的地方扎下营寨。 帅帐之中,皇甫晖父子正和手下大将商议攻打信州的事。 他们早已打探清楚,信州边境乐平县仅驻扎了五千名府兵,皇甫晖决定先打下乐平作为安身之地,修整一段时间后,再想办法联络清源那边,一同攻打信州。 这时,一名亲兵进入营帐,向皇甫晖拱手说:“节帅,从婺源城来了名使者,那名使者留下封书信,说要您亲启。” “呈上来。” “是。”亲兵将书信递过,皇甫晖摊开后扫视起来,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父亲,怎么了。”皇甫笙问。 皇甫晖将书信递给他,沉声道:“你自己看吧。” 皇甫笙迅速看完,心中急沉,想不到当初那件小事竟然闹到陆原那里去了,早知道那时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那妇人活口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无用,他转身就要出营帐,皇甫晖大声道:“你去哪?” “自然是将他们的人头送到徽安府了!”皇甫笙回答。 一名大胡子将领急忙道:“少帅不可!” “有何不可?”皇甫笙冷冷注视着他。 “我军自从逃离宣州后,军心十分不稳,前几天乔谦还带领三千士兵投靠了池州卢维义,若是将那几人处死。士兵有哗变的风险,末将以为此刻应以大局为重!”大胡子将领沉声说。 “那徽安府那边怎么交代?” 大胡子将领笑道:“咱们眼下已经快脱离徽安府境内,属下以为没必要太担心他们了,末将相信陆原也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就和咱们翻脸的。” 皇甫晖淡淡道:“他说的对,眼下应以军心为重,婺源不过两千多守军,咱们不用理会他们。” 皇甫笙心中却有些不安,徽安府这段时间所有的战事他都了解过,他觉得自家建武军真打起来很可能不是人家对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很不想得罪他们。 但他也没办法,谁让主帅现在还是他老爹呢,叹了口气,皇甫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后,各自返回自己的营帐,皇甫笙在外面巡视士兵时,忽然注意到前方一道身影迅速掠过,他快速追了上去,发现竟然是自家妹子。 “凝儿,你这是去哪?” 皇甫凝回头一瞧,笑道:“原来是哥啊,人家听说附近有个湖,所以想去洗个澡。” “你一个人去?”皇甫笙皱眉。 “对啊,反正也不远,附近都是咱们的士兵,怕什么。”皇甫凝不以为然道:“不和你说了,人家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皇甫笙眉头依然皱的紧紧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家妹妹近来变的有些鬼鬼祟祟的,而且给她介绍些俊俏小伙认识时,她也显得兴趣缺缺。 虽然父亲说她是感情受到创伤,皇甫笙却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摇了摇头,皇甫笙向自己营帐返回,忽然一名士兵急步而来,拱手道:“少帅,节帅喊您过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吗?” 那名士兵说:“好像是后方有军情传来。” 皇甫笙心中一凝,迅速向主帅行去,刚一进去,便瞧见父亲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父亲,怎么了?” 皇甫晖冷冷道:“刚传来军情,徽安军扣了咱们后方的粮草辎重。” “没和他们打起来吧?”皇甫笙惊呼。 “还没有,后军正和他们对峙着。” 皇甫笙急道:“父亲,千万不能和他们打起来,不就是六名士兵吗?咱们交出去就是了。” “那军士哗变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咱们不公开这事就行,对内就说将这六人调到我身边做亲卫,再悄悄把他们送给徽安军。”皇甫笙说。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皇甫晖叹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回营帐后,皇甫笙暗中将那六人送到了婺源城,守将尉迟旦连夜将人送到了徽安府。 …… 徽安府端阳街上,村长和王大敦正围在一圈人群中,圈内是一个表演喷火杂技的摊位。 二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等里面的人表演完后,人群轰然叫好,村长和王大敦也跟着叫好,二人各抛下一枚铜钱,这才离开。 如今他们被安排住在节度府里,自从那天见了陆侯爷后,村长便完全放下心来。 陆侯爷还是那时候来他们村子的那个陆侯爷,一点没变,有他在,村长心里很踏实,相信柱子的仇一定能报。 因此这几天他放松了不少,时常和王大敦在徽安城中长见识,到时候回村子里了,就能将这些说给孩子们听。 和王大敦买下些小玩意后,二人一同返回了节度府,他们是从侧门进去的,直通后宅,刚回到自己房间,村长便看到等候多时的翠娘。 “村长,您去哪儿了?”翠娘急忙问道。 “和大敦去城里逛了下,怎么了?” “你们都不在,我还以为”翠娘低声说。 “还以为什么,难不成我们会丢下你自己回去不成?”村长吹胡子瞪眼。 王大敦奇道:“怎么,阿荷也不在房间吗?” “嗯,我去找她时没看到她。”翠娘点了点头说:“村长,您说陆侯爷那里怎么还没消息啊,会不会那些兵贼已经离开徽安府了?” “要是那样,陆侯爷自然会告诉我们,你耐心等着吧。” “要不您去帮我问一下吧?” 村长瞪眼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陆侯爷要管那么大一个徽安府,那肯定是很忙的,我们哪儿能随便打搅他。” 就在这时,薛娘急步跑进房间:“翠娘,村长,敦哥,快出来,陆侯爷把人抓回来了,让咱们过去!” 翠娘反应极快,立即向外奔去。 “阿荷,你刚才去哪了?”王大敦问。 “去找守良问了问情况。”薛娘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也跟着出去了。 王大敦和村长也急忙跟上,出了屋子,二人在屋外看到张守良和翠娘正说着什么,见到众人,张守良笑道:“大家跟我来,陆侯爷已经把人抓回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陆侯爷一定会把人抓回来的,没说错吧!”村长眉开眼笑。 “嗯。”翠娘抹了抹眼泪,低声说。 在张守良带领下,四人进入二堂书房,只见宽大的书房内,除了陆原和李若真外,正中间跪了六名穿着士兵衣服的人。 翠娘一眼便认出他们,泣声道:“你们这些天杀的,把我的柱子还给我!” 说着向那六名士兵扑去,拳打脚踢加手抓,那些士兵双手被缚于身后,反抗不得,只能尽力闪躲。 “大姐,当日杀死你儿子的就是他们吧?”陆原问。 翠娘这才停下手,用力点头说:“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陆原点了点头,肃然道:“我已下令,三日后将他们在菜市口处斩,到时候您可以去看看。” 第289章 兰儿的心思 “民妇多谢陆大人!”翠娘用力叩首。 那六名士兵中的都头大叫道:“饶命啊!陆侯爷饶命啊!” 其余几名士兵也纷纷大声求饶。 李若真眉头一皱,随手一挥,这些人顿时发不出声音了。 陆原走过去将翠娘扶起,说:“这是我份内之事,好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村长上前拉住妇人道:“翠娘,咱们快回去,别打扰到陆侯爷做大事。” 翠娘应了一声,在村长和薛娘的搀扶下退下了,陆原摆了摆手,几名亲卫将那六名士兵也拖了下去。 张守良随后也拱手告退。 将这六人处理后,陆原总算松了口气,这六人的行为太过恶劣,若是无法把他们抓回来绳之于法,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千里迢迢来申冤的百姓。 李若真看了陆原一眼,说:“师弟,那我也去忙了,你如果下次要出去,叫人来喊我就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一个人去工兵院了。” 陆原笑道:“师姐,其实不要紧的,鲁院使发明的那种小型连弩你不也见过吗?我手下亲卫都装有这种连弩,安全方面已经没有问题了,也不用每次去麻烦你。” “可我答应做你的保镖,你出去时我不跟着保护的话,还算什么保镖。”李若真皱眉说。 “我在城里走动很安全,所以就不麻烦师姐了,等我以后出城时还是要有劳师姐保护的!” 李若真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轻声说:“那好,你以后出城时叫我就是,我走了。” 当她离去后,陆原开始投入到工作中。 最近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的钱又有些不够用了。 原本很有盈余的财政收入,在他扩军之后,变的开始紧张起来,再加上工兵院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再加上军械的大批制造,处处都要花钱。 好消息是东路军击退吴越国后,秦泉和俞逊已经打下其他州县,睦州已经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不过睦州本就有些贫困,再加上多次受到战乱侵袭,目前一年大概也就能征收十万两不到的税收,还不到徽安府五分之一。 不过税收虽少,睦州矿产资源极多,刚好自己要大量打造军械,正好能够用的上。 为了解决财政危急,同时也是为了尽快增加实力,在发展睦州的同时,他的下一个目标已经锁定到杭州,这也是他很早就想好的。 杭州自然不是那么好得到的,城墙无比坚固不说,城内还驻扎着十几万军队,以他现在的实力,不发展个三五年,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但时间不允许他再慢慢发展了,北方的威胁越来越迫近,他手下只凭两州之地养十万人都困难,再投钱发展科技的话财政根本支持不住。 而杭州的人口是徽安府三倍左右,商业更是繁荣兴旺,连金陵府都比不上。 只要有了杭州,他的发展速度可以快上好几倍,到时候扩军二十万都不是问题。 可问题依然摆在面前,如何才能快速拿下杭州呢? 接下来的几日,陆原满脑子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时常拿着地图盯着杭州那块地盘看几个时辰。 就在他苦思之时,东路军俞逊传来一份例行奏报,报告的最后,他提到自己有一个攻打杭州的计划。 陆原立即下令,调俞逊回徽安府,睦州由秦泉镇守。 两日后的一个早上,节度府后宅中,陆原和家人正在吃着早饭。 正想着心事,他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转头一看,发出声音的竟然是陆雨瞳。 陆原皱眉道:“雨瞳,吃饭时别发出这种声音!” “鱼儿姐姐就是这么吃的!”陆雨瞳立即甩锅。 正吃的津津有味的鱼儿闻言瞪大了眼睛,不等陆原训斥,便拿着两个汤饼逃离偏厅。 孙少清瞧见后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话。 苏流莺笑道:“雨瞳,别学鱼儿,女孩子那样吃饭是很失礼的,以后说不定都没人娶她。” “小姐,你太过分了,我只有一个人吃东西时才会那样吃!”门外传来鱼儿委屈的声音。 陆雨瞳见祸水成功东引,嘻嘻一笑,安静的吃起东西来。 她那样吃只是想引起哥哥的注意,在外面自然不会那么失礼。 这时,孙少清吃完饭,站起身说:“原哥,苏姐姐,我先去衙门了。” “别急,我和你说个事。”陆原说。 “何事?” “我打算升万天齐为睦州长史,让他发展一下睦州商业,你觉得怎么样?”陆原目光望向她。 “很合适呀。”孙少清笑道:“他的能力在我手下中算是排第二了,应该能胜任这份差使。” 苏流莺顿时大感兴趣:“那不知妹妹手下第一能干的是谁?” 陆原也有些好奇起来,他明明记得孙少清以前一直说万天齐是手下第一得力干将,什么时候退居第二了? 孙少清笑道:“那人叫魏仲,是科举第十六名,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主意非常多,给我帮了不少忙呢。”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魏仲十分尊敬她, 当初分派给孙少清的科举考子共有五人,其中有一人才能还在魏仲之上,但为人倨傲,居然敢瞧不起孙少清,小心眼的她自然不会提及此人。 听到是科举冒出的人才,陆原十分高兴,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过去吧,别迟到了。” “嗯,那我走了。” 离开正屋后,孙少清从侧门出了后宅。上马车后,兰儿也跟上了上来,她现在已经成为自家小姐的得力助手了,每天都跟着她一起上衙。 “吴叔,马车驶快些,今日晚了些,莫要迟到了。”孙少清对车夫吩咐。 “好嘞!” 马车内的兰儿笑道:“小姐,少尹府里您都是最大的了,就算去晚了也没人敢说您,何必这么急?” 孙少清白了她一眼:“傻丫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睛一直盯着我和秦姐姐,徽安府就我们两个女子做官,他们巴不得看到我们出错,然后去找原哥告状,我才不让他们得逞呢!” “小姐,咱们徽安府女官可不只您和秦将军哦,您是不是忘记工兵院的那个小姑娘了?”兰儿提醒。 “啊,你说鲁云儿吗?倒把她给忘了。”孙少清拍了拍额头,随即瞪了兰儿一眼:“你啊,也不知道向人家学点,她年纪比你还小,都已经当上正五品的官员了。” 兰儿笑嘻嘻道:“那小姐你帮我向少爷求求情,让他也给我封一个官呗!” “别说胡话。”孙少清皱眉道: “你以为这是能随便封的吗?就因为让我和秦姐姐当官,原哥背后不知道被那些腐儒骂了多少遍了,你以后想当官就去考科举,明年就去考,当不了官也可以当个吏员,这样跟在我身边才名正言顺。” 兰儿低着头没说话,心想自己才认识那么点字,哪里考的上。 她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小姐,你注意到没,鱼儿那小妮子和少爷说话时一点规矩都没有。” 孙少清把玩着陆原送的珠钗,淡淡道:“她是苏姐姐的丫头,我也不好去管,不过你可不许跟她学!” “知道了。”兰儿叹了口气,过了好半天,犹犹豫豫道:“小姐,我是您的填填房丫头吧?” 孙少清心中一凛,抬头道:“兰儿,这事你不要想了,原哥和别的男人不同,不会纳妾的。” 兰儿低下头,闷闷不语。 孙少清将手搭在她手背上,温言道:“你什么时候有意中人了就和我说,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帮你做主的。” “多谢小姐。”兰儿低声说。 就在这时,她透过车帘,看到外面一名高大男子一闪而过,她急忙道:“小姐,外面那人好像是俞将军。” 第290章 杭州攻略 孙少清急忙伸头出去看,果然瞧见远处有一名极为高大的男子,牵着马,身后还跟着几名军士,正是东路军主将俞逊。 “这么厉害的人,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收服他的。”兰儿感叹道。 孙少清冷哼一声:“他不过打仗还行,哪里比得上原哥。” 兰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心中却并不认同,俞逊的事迹对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是很有吸引力的,在她看来,他是真正的大英雄。 忽然,车窗外又有张脸一闪而过,她惊呼道:“少爷!” “原哥怎么了?”孙少清皱眉。 兰儿惊呼道:“小姐,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少爷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原哥现在应该在节度府书房才对,怎么可能在大街上。” “真的,小姐,不过和少爷好像又有些区别。” 孙少清微微一惊,大声吩咐:“吴叔,调头!” 同时向兰儿说:“你盯着窗外,找出像原哥的那人!” “嗯。”兰儿点了点头,她也猜出那人只是和少爷有些像,仔细回想起来,那人衣服也和少爷不同。 端阳街之上,王豆手里拿着一大堆吃的,脸上挂着止不住的微笑,都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他本是信州的一名普通百姓,某一天,他们村子被一群兵贼打劫,全家人都被杀死,他躲在灶中才躲过一劫。 从此他成了一名流民乞丐。 只可惜信州正处于战乱之中,平民百姓的生活都十分艰苦,更何况乞丐? 有一次,王豆无意中从另一名乞丐口中听说了一件事,北边的徽安府好像在收流民,于是他怀着一丝希望,向北而行。 他运气还不错,活着到了婺源城,而且惊喜的发现那里果然在收流民。 不过王豆是名游手好闲的人,不喜欢劳作,在婺源城呆了几日后,他发现这里行乞很容易,于是便没有去官府登记流民身份,每天行乞渡日。 后来他继续北上,当进入徽安府城后,他的命运开始转变。 他发现时不时会有人盯着他看,大部分人摇了摇头走了,不过也会有少部分人亲切的上前与他交谈,还会叫他什么“陆大人”或者“陆侯爷”。 他并不傻,知道他们认错人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他们自己凑过来的,自己什么话也没说他们就塞东西给自己吃,推都推不掉,这里简直是桃源乡! 正想的得意,王豆忽然瞧见一名俏丽的绿衣女子向自己走了过来。 她和之前那些人一样,盯着自己的脸看个不停,王豆已经有了些经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语不发。 这种表情是最容易得到食物的。 那名女子忽然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说:“我家小姐想见你,只要你肯去,这个就是你的了。” 嘿嘿,今天第一笔银钱到手! 王豆乐不可支,微笑道:“可以。” 一把将银子抢了过来。 那女子望着他叹了口气,这才带起了路。 一路行至一处偏僻的巷子,王豆看到一名女子。 我的乖乖,有阵子没见到这么俏的女人了,莫不是连桃花运也跟着一块来了?王豆吞了吞口水,上前拱手说:“小姐好。” 那女子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开口道:“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家住何处?” 喔喔,真的看上我了吗?王豆一阵心花怒放,开口道:“我……啊不……在下叫王豆,是信州人,家住小王村。” “从信州逃难过来的?”女子问。 “也可以这么说。” 过了好半晌,王豆听那女子冷冷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到我府上做一名家丁,第二,离开徽安府。” 王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对方不是看上自己了。 他恼羞成怒道:“凭什么?”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然而他刚一转身,看到身后几名高大的汉子堵住了去路,只好又转了回来。 “那……那我选第一条好了。”他不情不愿的说。 孙少清点了点头,吩咐道:“赵广,带他去孙府,给我看好他。” 赵广是孙府新的护院首领,他点了点头,带着王豆去了。 “小姐,您为什么要把他留在府中?”兰儿不解道。 孙少清沉声道:“此人和原哥有六分相像,很容易让百姓认错人,你也看到他手上拿的东西了,我可不想让他破坏原哥的名声。” “哦。” 这之后,二人又向少尹衙而去,因为耽搁了一阵,还是迟到了,不过也没人敢问责于她。 一进入少尹衙大门,孙少清脸上便摆出一副威严的表情,一路上无论是官还是吏,见到她后都十分恭敬的行礼。 进入自己办公的书房后,她总算松了口气,揉了揉脸颊在椅子上坐下,兰儿则在一旁整理书桌,又将檀香点了,然后开始研磨。 孙少清的书房没有半点脂粉气,书柜上堆满了各种名家着作,墙上贴着当世大家的书法和画作,使用的墨水砚台也都十分考究。 她在这方面很下了番功夫,就是为了让人忘掉她商女的身份,觉得她是名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女子。 没一会,万天齐进入她的书房,拱手说:“少尹,黟县的市令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您要不要现在召见?” “让他进来吧。” 她并没有告诉万天齐对方要升职的消息,一般陆原和她说过的话她很少外露。 万天齐还没出去,门外匆匆走进一名吏员,拱手说:“少尹大人,节度府传来侯爷的命令,让徽安府六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去节度府参加集议。” 孙少清眉头蹙起,她没听原哥说过今天要集议啊,那么一定是临时起意的,忽然,她想起了路上碰到的俞逊,莫非与他有关? “我过去一趟,万户曹,你让黟县市令先在这等着。” “是!” …… 节度府。 徽安府所有高层官员以陆原的书案为中心,坐成两列。 左手第一位坐的秦幽谕,她身后那列坐的全是军方人物,右手第一位坐的张德仲,身后则都是文官。 陆原缓缓开口:“今天叫大家过来,是准备讨论一下我军今后的发展方向,睦州守军已经击退了吴越国的入侵,睦州其他州县如今都落在我们手中,按照我军先南后北的方略,如今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看向军方那一列:“俞逊将军今天向我提出了一个打下杭州的计划,诸位不妨也都听一下,然后一起讨论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听到攻打杭州,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向俞逊看去,他们甚至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张德仲抚须笑道:“不知俞将军的计划是怎样的?” 坐在左手第二位的俞逊站起身,向众人拱了拱手说: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杭州城高墙厚,是天下有名的坚城,而且驻扎有禁军、镇海军和衣锦军,加起来有十二万左右的兵力。 而我军除去镇守四方的士兵外,能动用的兵力只有三万左右,强攻的话打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且就算真打下来,也很难应付其他地方勤王的军队。” 蒙孝点头道:“不错,吴越国地方上的军队,除了被清源打败的彰武军外,还有中吴军、武胜军、镇东军和静海军,加起来有二十万左右,若是一起来勤王,我们很难守住。” 秦幽谕补充道:“还有唐国,他们到时候绝对会横插一手。” 俞逊目光锐利道:“不错,所以我们要拿下杭州,必须先让吴越国混乱起来。” “如何才能让他混乱呢?”金元武问。 苏轻哲微微一笑:“我听说吴越国有三大党派,莫非俞将军想从这方面入手? 第291章 书院的新同窗 俞逊看了他一眼,点头说: “不错,吴越国朝廷由三党所把持,分别以宰相朱安明、内衙统军使戴牧和长乐侯蔡高为首,我们可以派一能言善辩、心思敏捷之人投身于三党之一,搅动三党争斗,他们斗的越厉害,吴越国就会越衰弱,朝廷对地方的约束也会越来越低,等他们无法再约束地方部队时,我军就有可趁之机了。” 苏轻哲见许多人向自己看来,苦笑道:“若是侯爷有令,在下愿赴杭州,只不过在下的容貌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他如今是徽安府高级官员,吴越国情报机构很可能已经有了他的相关档案。 秦幽谕笑道:“这个容易,炼铁署的两位署令都擅长易容术,到时候让他们陪一人和你同去就是了。” 苏轻哲点了点头,不再推托。 袁弛心中却有些不满,冷冷扫了他一眼,此人不过刚入徽安府官场,却这么张扬,真让人瞧着不顺眼。 这时,俞逊又道:“派人入杭州搅动吴越内乱只是第一步。” 见众人目光都看过来,他继续道:“在这之后,我们还需派人联络吴越国东面的山哈族和高山族,与他们约定好,当我们攻打杭州时,让他们牵制住离杭州最近的镇东军。” 秦礼惊呼:“与蛮族人合作?” 张德仲暗暗摇了摇头,心想秦泉也太不知侯爷心思了,开口说:“山哈人和高山人只不过习俗文化与我们不同,我听说吴越国对这两族一直在欺压剥削,他们也时常反抗,俞将军目光深远,这两族正好可以引以为援。” “张少尹说的极是,大家都是人,没有什么蛮不蛮的。”陆原肃然道。 来自后世的他自然没什么民族歧视,他很清楚,只要获得相同的教育,那些少数民族和汉族并没有什么区别。 秦礼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这便是我的计划。”俞逊说完后坐回了位置。 “大家以为如何?”陆原目光向众人看去。 苏轻哲最先开口:“属下支持这个计划,至于人选,咱们可以选择支持戴牧。此人刚刚被钱弘俶升为统军使不久,实力最差,混入他身边比较容易些。” “老夫倒觉得我们应该选长乐侯蔡高,此人实力最强,只要我们善加引诱,说不定还能诱导他谋反。”张德仲提出不同意见。 马空明颔首道:“不错,我听说暗影团也是在蔡高手下,搞不好他真能让吴越国变天,那样的话咱们取下杭州便易如反掌。” “话是不错,可如何才能走近他身边呢?就算做到这一步,短时间内想获得他的信任更是难上加难。”苏轻哲说。 马空明张了张嘴,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张德仲也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苏大人,你说选择戴牧,可有办法混入他身边?”俞逊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轻哲点头说:“杭州白进是戴牧一党,而白子重就在徽安府,咱们可以利用此人走近戴牧身边。” 俞逊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就在这时,张守良忽然开口说:“我觉得张少尹的办法更好。” 他的官职本来不够参加这次集议,是陆原特别点名他参加的。 听到他开口,陆原十分高兴,笑道:“可苏副使也说了,要想混入蔡高身边并不容易,张巡使莫非有什么办法?” “属下确实有一个办法。”张守良鼓起勇气说。 “什么办法?”张德仲问。 “不过这办法需要侯爷帮忙。”张守良补充说。 张万德急道:“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倒是他说啊!” 情急之下,他险些骂出脏话。 张守良有些紧张的说:“我觉得可以传出风声,就说徽安府城出了一个才华无双的才子,陆侯爷亲自去请他,却被他拒绝。如此一来此人必然名声大噪,等他再去杭州时,无论是长乐侯还是戴牧,都必定对他极感兴趣,到时候只要他能展现出折服众人的才华就能轻易混入蔡高身边了。” 众人听后,大都细细思索,唯有张万德直接拍手叫好。 张德仲抚须笑道:“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最好将地方从徽安府城换成开化县,那里“隐才”最多。” “我也提个建议,咱们可以加一条,就说此人在治国之道的辩论中胜了张少尹,如何?”陆原望向张德仲。 “妙啊!”秦礼拍着手,大拍马屁。 张德仲笑道:“老夫没有意见。” 秦幽谕微微一笑,说:“那还可以再加一条,说此人在兵法辩论中胜了俞逊将军,俞将军如今的大名,在吴越国可比咱们的侯爷还大呢!” 俞逊悚然一惊,急忙向陆原望去,见他脸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张德仲微笑:“如此一来只怕不止是吴越国感兴趣,恐怕连唐国、周国也会派人过来招纳。” 张守良见自己的主意被认可,脸颊通红,十分兴奋。 苏轻哲苦着脸说:“让我去扮演这样一个人,只怕要折去几年寿命。” 众人闻言均露出笑容。 张万德大咧咧道:“我说苏副使,咱们这除了陆侯爷外,也就你能扮这么个角色,我老张就算想去扮,就我肚子里这点墨水,只怕立即就让人拆穿。” 侯开山大笑:“你小子就算有那墨水,凭你这副尊容也扮不了啊,去扮张飞还差不多。” 众人哄然一笑。 展元笑道:“可不是吗,咱们这些人里,也就陆侯爷和苏副使有那才子的气质,张巡使过几年倒还行。” 秦礼听后暗暗不服。 “展判官,你觉得我若是男扮女装如何?”秦幽谕调侃道。 张万德抢着道:“那就算咱们陆侯爷也比不了咯!” 听到这话,就连陆原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收起笑容,正色道:“好了,人选就决定苏副使了,不知对这个计划,大家可还有别的建议?” 众人纷纷摇头。 “那么计划就按照刚才讨论的那样进行了,现在进行任务分派。” 众人立即收起笑容,目光中皆露出期待之色,对现在的徽安府官场来说,任务就代表着功劳,得了功劳必有奖赏,因此人人都期盼着能参入到这次计划中。 …… 几天后,北区书院。 清晨的授课上,陆雨瞳和赵青难得的没有在课堂上偷懒,因为授课的夫子旁边正站着一名小女孩。 那名夫子一改之前对陆雨瞳和赵青不耐烦的态度,对这名女学子表现得极为殷勤。 他满脸的皱纹堆在了一起,笑道:“这是你们的新同窗廖箐,大家都要好好与她相处,多多照顾她,明白吗?” 他旁边的那名小女孩比陆雨瞳看起来大上一两岁,扬着小脑袋,神情瞧起来十分高傲,她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下姓名,便准备找个位置坐下。 夫子指着很靠前的一个位置,亲切的说:“廖箐,你就坐那里吧。” 廖箐没有说话,目光在课堂内扫视起来,当她看到陆雨瞳二人后,立即快步走了过去,在赵青旁边坐下。 夫子也不生气,继续授起课来。 陆雨瞳和赵青迅速用课本筑起书墙,赵青左脸贴在课桌上,望着右边的廖箐说:“喂,夫子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你是他亲戚吗?” 廖箐皱了皱小眉毛:“他对我很好吗?” 由于她说话没有用课本挡着,夫子立刻便瞧见了。 “赵青,不许打扰别人!” 赵青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三人一起去饭堂吃饭,有东西吃时陆雨瞳一般不怎么说话,自顾吃的津津有味。 廖箐尝了口饭菜后,眉头一皱,用手帕擦了擦嘴后没有再吃。 赵青很有一股痴缠劲,又问:“喂,廖箐,你还没说呢,夫子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廖箐想了想:“可能与我父亲有关吧。” “你父亲?他是谁啊?很厉害吗?” “我父亲是少尹府主簿,官居从七品!”廖箐昂着小脑袋说。 第292章 才子的传闻 “真巧耶,雨瞳她哥哥也在节度府当差,对不对,雨瞳?”赵青笑道。 陆雨瞳埋头吃着东西,没有搭理她。 “我爹爹是在节度府做官,才不是当胥吏呢。”廖箐哼了一声,她下意识觉得陆雨瞳哥哥不可能是官。 “差不多啦。”赵青随意摆了摆手,她这种年纪,对官员和吏员还没什么概念。 往嘴里填了几口东西,她又向廖箐问:“喂,你怎么不吃东西啊。” 廖箐看起来有些不乐,淡淡道:“我不爱吃这些。” 赵青感受到她语气的冷淡,也就不再缠着她说话了,转头对陆雨瞳说:“对了,雨瞳,我听我哥哥说开化县最近出了个大才子耶,咱们沐假日时一起去开化看看好不好?” “不好,科举时都看了那么多了,有什么好瞧的。”陆雨瞳随口道。 赵青握着小拳头,兴奋道:“那人可不一样,听说咱们的陆侯爷亲自去请他,都被他给拒绝了!” 陆雨瞳脑袋中暗暗疑惑,哥哥最近去过开化吗? 一旁的廖箐哼道:“又在胡说,节度使大人亲自去请,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 赵青急道:“是真的,我哥哥从来不会骗我。” “你哥哥是干嘛的?”廖箐斜睨着她问。 “他在孙府当执事!” 廖箐暗暗嗤笑,什么执事,不就是个下人吗? 忽然,她眉头一皱,问:“你说孙府?” “对呀。” “哪个孙府?” 赵青愣了一下,说:“孙府还有几个吗?” “是不是孙少尹的府上?”廖箐急道。 “对呀,我哥哥和孙大小姐关系很好呢。” 吹牛!廖箐暗哼一声,不过对方哥哥毕竟在孙府做事,倒也是个值得结交的对象,她态度转好了几分,轻声说:“沐假日那天,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不去,我要和雨瞳一起去开化。”赵青果断拒绝。 “我哥哥只怕不会让我去。”陆雨瞳嘟囔道。 赵青怂恿道:“怕什么,你就说是来我家玩,咱们悄悄溜去就行。” 廖箐插嘴道:“开化可是很远的哦,一去一回差不多就要一天时间。” “这么远的吗?”赵青呆呆道。 “那是当然。” 赵青苦着脸说:“怎么这样啊,我还听说那名才子长的很俊呢,这下好了,看不成俊哥了。” 说完她闷着头,猛扒了几口饭。 吃完午饭,书院下午的课程继续着,陆雨瞳和赵青继续摸鱼。 廖箐刚开始还坚持着听课,可后来受到她们恶劣的影响,也学着把课本竖起,躲在后面把玩起一件最近刚得的玉饰。 下学后,三人在书院门口准备分别,赵青问:“雨瞳,你今天又和你嫂子一起回去吗?” “什么嫂子?”廖箐奇道。 “就是苏夫子啊,她是雨瞳嫂子。” 廖箐惊愕道:“你在胡说什么,哪有男的做嫂子的?” “才没胡说呢,苏夫子才不是男的,她是咱们书院唯一的女夫子,长的美极了,等会你就知道了。” “苏姐姐等会不会来了。”陆雨瞳开口说:“她今天有点事,所以不和我一起回家。” “真的吗?那你去我家玩吧!”赵青欣喜道。 陆雨瞳摇头:“不行啦,哥哥让我今天下学后带林仁肇去家里吃饭。” “那我和你一起去。”赵青说。 “你爹爹不是会来接你吗?”陆雨瞳问。 赵青嘻嘻笑道:“没关系啦,我和文爷爷说一声就好。” 说着她快步跑到书院门口的一名老者旁边说了几句,然后快步跑了回来。 陆雨瞳笑道:“那我们走吧!” “等等。”一旁的廖箐急忙开口:“我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她从小过的是大家闺秀的生活,五岁后就很少出门了,从来没试过晚上和同龄女性一起出去闲逛,因此十分好奇。 陆雨瞳没有说话,一旁的赵青笑着说:“雨瞳,让她一起去吧,人越多越好玩。” 陆雨瞳目光在廖箐身上打量了一下,问:“你有没有吃的?” 廖箐愣了一下,说了声“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蜜饯。 陆雨瞳瞄了一眼后,抱着小手臂说:“带你去也可以,你要给我两颗蜜饯。” 赵青扶额道:“雨瞳,你这样长大会没朋友的。” 廖箐哪会在乎这些吃的,全部递给了她,说:“都给你,我去和车夫说一声,你们等我回来。” 说着快步跑到远处一辆马车旁边。 没过多久她便跑了回来,笑道:“好了,咱们出发吧!” 就这样,三名少女有说有笑的向着城西张府而去。 其实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在外面行走十分危险,虽说徽安府治安相比其他地方已经算很好的了,但毕竟在乱世,一个月就会有一两件杀人案,抢劫绑架之事也时常发生。 不过赵青因为经常和陆雨瞳在城里到处玩耍,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因此从没想过安全的问题。 她不知道的是陆雨瞳身边有候府亲卫暗中保护,所有心怀歹意之人都被暗中解决了。 至于廖箐,虽然也有几分担心,但想着自家爹爹是大官,觉得别人不敢伤害自己,也就听之任之了。 三人一路行至张府门口,只见门口车水马龙,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赵青吃惊道:“雨瞳,这里是市集吗?” 陆雨瞳还没说话,廖箐尖声叫道:“张府,这里该不会是少尹张大人的府邸吧?” “什么少尹张大人?”赵青不解道。 廖箐焦急道:“就是张德仲大人呀,我父亲说他在徽安府的地位便相当于金陵府的宰相呢!” “不会把!”赵青掩住小嘴,惊呼道:“雨瞳,你要找的人就在张府里面吗?” “嗯,咱们快进去吧。”陆雨瞳随口道。 这时,旁边有不少人注意到三名小女孩,不过都以为她们是张德仲府上的孩子,因此都没有太在意。 张府管家瞧见陆雨瞳后,对身旁一名官员说:“请稍等一下。” 快步向陆雨瞳迎了过来,笑眯眯道:“雨瞳小姐,您是来找仁肇少爷的吗?” “对啊,他在家吗?”陆雨瞳点头。 “仁肇少爷去黄口村了,要不您改天再过来吧。” “我知道了。”留下这么一句,陆雨瞳转身便走。 赵青跟在他旁边问:“雨瞳,咱们要去黄口村吗?今天好像太晚了些。” 陆雨瞳用手指戳着下巴说:“好像是有点晚了,那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好了。” “那怎么行,我陪你去好了。”赵青坚持道。 陆雨瞳点点头,对廖箐说:“喂,我们要出城了,你自己回去吧。” 廖箐正想着心事,闻言惊呼道:“说什么胡话,你们才这么小,哪能随便出城,遇到坏人怎么办?” “没关系,我打架很厉害的。”陆雨瞳握着小拳头得意道。 廖箐信她才有鬼,不过想到她和张府的关系,她决定还是冒个险,点头说:“你们去我实在不放心,就和你们一起去吧。” 反正自家爹爹这么厉害,坏人应该不敢害自己,她想。 就这样,三名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一路出了北城门,踏上了去黄口村的冒险旅程。 城门口,望着三人的背影,负责暗中保护小女孩的亲卫甲埋怨道:“这小祖宗怎么又出城了,我今晚可是约了好几个兄弟,换班后一起去喝一杯的!” 亲卫乙叹道:“你这算什么?我今晚答应老婆陪她去听戏,回去晚了她估计又要找我闹腾。” 亲卫丙双手抱胸,一脸正气道:“你们这都算个屁,我今晚岳父岳母要过来,要是回去晚了,我老婆只怕又要让我睡地板了。不过只要能保护雨瞳小姐茁壮成长,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去你的!”亲卫甲和亲卫乙一人给了他一脚。 亲卫队长沉声道:“都别废话了,赶紧跟上去。” 第293章 雏鹰 去黄口村的路上,廖箐开始打听着陆雨瞳与张府的关系。 “喂,陆雨瞳,你经常去张府吗?”她试探着问。 “偶尔去。”陆雨瞳吃着蜜饯,随口回答。 “那你一般去做什么呢?” “欺负林仁肇。” 廖箐愣了一下:“你说的林仁肇与张德仲大人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那他为何住在张府?那名管家还叫他少爷?”廖箐皱眉。 “因为他是马大叔的徒弟。” 这都是些什么鬼?廖箐抓了抓头发,正准备再问,赵青忽然指着路边说:“你们快看,有只小白兔!” 廖箐转头一看,果然有只兔子,它后腿立起,正警觉的看着这边。 陆雨瞳目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向小白兔慢慢靠近,察觉到小女孩不怀好意的目光后,小白兔转身而逃。 陆雨瞳和赵青正准备去追赶,廖箐急忙道:“别追,小心迷路!” “我才不怕迷路。”陆雨瞳哼道。 “不就是只兔子吗?我改天送你一只好了。”廖箐说。 陆雨瞳立即停下脚步,回头道:“那好吧,你可不许反悔。” “那我呢?”赵青指着自己的小脑袋说。 “也送你一只,可以了吧。”廖箐扶住额头,有些疲惫。 赵青笑嘻嘻道:“那好,咱们快去黄口村吧。” …… 黄口村村口,两名村民正在高台上聊天打屁,其中一人是王大力,另一人却不是福子,而是一名叫亮子的青年。 二人聊了几句后,王大力总觉得有些不得劲,觉得还是和福子聊天比较有意思,不过福子那臭小子最近总待在家里学习,自己也不好去打扰他。 正想着福子,王大力忽然瞧见远方一道身影向这边走来,可不就是那小子吗? 只见福子头上戴着张白布条,上面写着“奋斗”两个大字,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 王大力大声招呼:“福子,今天的字学完了吗?” 福子没有说话,默默走近,一把拍在亮子脑袋上,将他拍到一边,自己则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最近学习太狠,伤了脑力,需要休息一下。”他说。 王大力笑道:“对啊,何必那么拼呢!” 一旁的亮子不满道:“福子哥,你占我位子干嘛?” 福子还没说话,王大力插嘴道:“亮子,你妈喊你回去吃饭呢,快回去吧。” “真的吗?”亮子四处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自家老娘。 “废话,你耳朵能有我好吗?叫你回去你就回,哪这么多话。” “哦。”亮子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打发走他后,王大力兴奋的对福子说:“兄弟,你知道不,听说咱们徽安府开化县最近出了个大才子呢!” “哦?有多大?”福子挑了挑眉。 “听说陆侯爷亲自去请他都不肯出山,你说大不大?” 福子冷笑一声:“哼哼,装模作样,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亲自去一趟开化,与他切磋切磋。” “兄弟,你有把握吗?” 福子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站起身,似乎真打算回去收拾东西。 “啊,对了,我听说那家伙论文胜过了张德仲大人,论武胜过了马空明将军,论兵胜过了俞逊将军,论外貌胜过了咱徽安府第一美男子潘美。”王大力补充说。 福子立刻坐了回去,叹道:“那他也算得上是我的一个好对手了,搞不好还是宿命的那种,现在就去打败他未免太过可惜,不如等明年科举时再与他一决高低吧!” 王大力乐不可支,这么久没听福子吹牛,今天一听还怪新鲜的。 “那人叫什么名字?”福子问。 “好像叫李君逸。” “名字真没品味。”福子又是一声冷哼。 “可不是吗?哪比得上你我兄弟的名字。”王大力出声附和。 忽然,他瞧见远处出现三道小小的身影,随口道:“这谁家的熊孩子啊,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瞎逛?” 福子探头瞧去,皱眉道:“好像不是咱们村的。” 王大力这时也瞧清楚了,惊道:“中间那小女孩瞧着怎么像陆侯爷家妹妹?” 福子猛一拍脑袋:“是了,肯定是陆侯爷要来了,可不能让他瞧见我在这无所事事。” 话一说完,飞一般向自家跑去。 回到家后福子大声念着最近刚学的文章,心想陆侯爷经过时,定然会被自己读书声吸引,只要他进来与自己交谈几句,就会意识到自己可怕的才华,肯定会将自己招为手下,也就省去了科举的麻烦。 另一边,王大力瞧着福子跑走,也受到些影响,向自己家里跑去,准备将先前准备好的贡品献给陆侯爷,趁机和他说上几句话。 二人离去没多久,三名小女孩从村口经过,一路进入了村子。 在陆雨瞳的带领下,三人径直向林仁肇家中行去。 经过一户人家时,只听里面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跳,性乃迁……” 赵青嘻嘻笑道:“雨瞳,里面的人好笨哦,连三字经都背错了。” “你自己还不是背不全,笑别人干嘛。”陆雨瞳无情的打击。 “雨瞳,你好过分,早知道不陪你出城了!” 廖箐在一旁好不耐烦,没好气道:“咱们快去找人吧,天色不早了。” 这一路上她经过旁敲侧击,已经打听清林仁肇的身份,知道他武术师傅是马空明将军,兵法师傅是大名鼎鼎的俞逊将军。 她现在对结识林仁肇的兴趣更大了,很想快点见到他。 “知道了。” 三人离开了福子家门口。 她们走后,福子出现在门口,用手扶着门把手,四处看了一眼,疑惑道:“咦,陆侯爷呢?刚才明明听到有声音来着。” 另一头,三名小女孩一路行至一间木屋外,陆雨瞳毫不客气,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四顾一瞧,林仁肇却不在屋内,她随手打开茶壶盖子,见水是热的,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完后又给赵青二人各倒了杯,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他回来。” 也不等二人回话,迅速出了屋子。 廖箐急忙追到门口,然而屋外却已看不到她身影了,她暗暗吃惊:“这小鬼跑的还挺快。” 黄口村后山上,林仁肇正在一座坟前除草,忽然他耳朵动了动,身子迅速往旁边一滚,一只小短腿用力踩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地面被踩出一只脚印,偷袭的正是陆雨瞳。 林仁肇瞧见她后欣喜道:“雨瞳,你怎么来了?” 陆雨瞳哼道:“当然是找你啊,明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你,为什么不在张府乖乖等我?” 林仁肇吃惊道:“你没和我说今天会来找我啊?” “少废话。”陆雨瞳没好气道:“快走,我哥哥还等着咱们呢!” “你等我一会,马上就除完草了。” 陆雨瞳抓了抓头上的小辫子,没好气道:“真麻烦。” 说着蹲下身子,和他一起除起草来。 没一会,二人除完杂草,向山下走去。 下山路上,陆雨瞳吩咐说:“对了,我有两个同窗今天一起过来了,你等会说话时注意点,别暴露了我身份。” “放心,我理会得。”林仁肇微笑道。 二人回到屋子,林仁肇果然在屋里见到两名陌生女孩,他拱了拱手:“在下林仁肇,不知贵客降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廖箐早已向陆雨瞳打听过,知道林仁肇马上十五岁,比自己大五岁左右,然而此刻瞧见他后,只觉他完全不像十五岁的人,身上有一种类似自家爹爹的稳重感,刚毅的面容中带着几分儒雅,言语也颇为得体。 她福了一礼,轻声道:“小女子廖箐,见过林公子。” 年纪小小,颇有几分大家气质。 第294章 真星公主 赵青就随意多了,她走到林仁肇面前,仰头望着他,惊呼:“我的天,你长的可真高,你真的不到十五岁吗?” 林仁肇微笑道:“在下体格较同龄人是要高了些,天色已经不晚了,咱们赶紧回城吧。” 三女自无异议,与他一同向府城返回。 回去路上,廖箐变得极为安静,一言一行都十分注意,恪守着大家规范。 在她旁边,赵青毫不在意的插入到陆雨瞳和林仁肇的对话,还不停向林仁肇问东问西,没一会二人就混的很熟了,瞧的一旁的廖箐有些不舒服。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认为女子在刚认识的男子面前,应该矜持一点才对,可看到赵青和二人聊得这么开心,她又有些嫉妒。 林仁肇嘴里虽在回复着赵青的各种问题,心神却一直放在陆雨瞳身上,忽然,他注意到陆雨瞳身子时不时扭动一下。 他想了想,大声道:“在下要出恭,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说着就向一边的林子里去了。 陆雨瞳见他走远了,急忙道:“赵青,我去那个一下,你在这等我。”说着飞速去了另一边的林子。 二人离去后,廖箐目视着身边的新同窗,训斥道:“赵青,你知道吗?有教养的女子是不能和初次见面的男子说这么多话的。” “什么女子男子的,我们还是小孩子呀,管那么多干嘛。”赵青全然不当一回事。 廖箐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没一会,陆雨瞳回来了,又过了半晌,林仁肇笑着过来了,嘴里不停道歉。 之后众人顺利回到府城。 林仁肇不放心两名小女孩独自回家,提出送二人先回家,陆雨瞳也没有反对。 回到家后,廖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只觉今天的经历是过去任何经历都比不上的。 那两个小鬼虽有些讨厌,但也算有趣,林仁肇给她一种成熟大哥哥的感觉,以后要是能时常跟三人一起出去玩耍,不知有多好。 她早已考虑清楚,赵青家有孙家背景,林仁肇是张家少爷,父亲知道这些后肯定不会阻止自己与他们来往。 想到这里,她对未来的书院生活更加期待了。 …… 开化城的一间宅院内,李木一正在给苏轻哲易容化妆,苏轻哲苦笑道:“想不到易容一次这么麻烦,莫非以后每日都要如此吗?” 李木一肃然道:“那倒不必,大概三日易容一次就行,不过你以后洗脸时要注意些,决不能太用力。” “我听说陆节帅曾用过一种易容面具,不知我能不能也用那东西?”苏轻哲问。 李木一摇头:“那种面具戴上后容貌必定比不上原来面孔,并不适合你使用。” 苏轻哲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祁震双手抱胸,站在二人身后,沉声道:“我们何时出发去杭州?按照计划不是昨天就该动身了吗?” 他这次依然是担任苏轻哲的护卫。 苏轻哲微笑道:“我打算修改一下计划细节。” 说着递过一封书信说:“这是节度府昨晚送过来的情报,你瞧瞧吧。” 祁震接过后迅速扫视了起来,看完后眉头一皱:“吴越王竟然要举办麒麟大会?这是什么东西?” 苏轻哲解释道:“当年吴越开国君主钱镠是一个十分爱才之人,他曾经开过一个麒麟大会,广邀天下才子参加。 也是在那次大会上,他得到了胡进思,此人为钱氏一遇族立下无数功劳,就连现任的吴越王钱弘俶也是此人扶持上台的。” “你的意思是吴越王想得到一个像胡进思那样的人才?”祁震问。 “这是当然,应该是最近吴越国的几场败仗让吴越王觉得手下无人可用,这才效仿先人吧。”苏轻哲推测。 “可这和咱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苏轻哲反问:“你觉得以李君逸如今的名声,吴越王会不会邀请他去麒麟大会?” “肯定会。” “那么就对了,我正在等着他的邀请。”苏轻哲微笑。 “那咱们去杭州等邀请还不是一样?”祁震依然抱有疑问。 “当然不一样,我们主动去杭州,难免别人不会怀疑我有什么目的,很可能会多一些防备之心,而如果是吴越王请我过去,那么便能消去这方面的怀疑。” 祁震颔首道:“不错,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 徽安府的一条街道上,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车中苏流莺手肘支在车窗檐上,神情看起来颇为悲伤。 今天书院下学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平乐坊的戏院,她刚刚便听了一场万莜蓝的戏,这也是她的最后一场戏。 据说万莜蓝哥哥要到睦州上任长史,所以她也得跟着去了,而且还听说她哥哥很反对她唱戏,所以万莜蓝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唱戏了。 戏子是十分低贱的行业,苏流莺能够了解万莜蓝哥哥为何不愿她继续唱戏。 但如果是自己想唱戏,她相信陆原绝对不会反对自己,这便是他与别的男人不同的地方,苏流莺甜蜜的想。 想的正出神,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你是谁?想干什么?”马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随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响起,苏流莺掀开车帘,只见车外几名亲卫正在围攻一名黑衣人。 这些亲卫都是亲卫军中挑选出的精锐侍卫,武艺都十分了得,那黑衣人眼见抵挡不住,大声喊了一句:“空吉尔!” 苏流莺闻言后大吃一惊,浑身开始颤抖起来,那些人终于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又找上门来了! 恐惧之下,她飞速跳下马车,向节度府跑去。 苏流莺拼命的跑啊跑,在经过一个小巷时,前方忽然出现一名满脸胡渣的男子,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黑衣人。 胡渣男脸上挂着笑容,用高丽语说:“真星公主,您别害怕,我是您弟弟金尚王子派来接您回金城的。” “金尚?他还活着吗?”苏流莺吃惊道。 “是的,王子现在正在计划着推翻高丽王朝,复兴我们新罗国。”胡渣男兴奋的说。 苏流莺默然许久,开口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年袭击您和真德公主座驾的东瀛海盗一年前被高丽朝廷抓到,高丽皇帝派人到了中原,想要捉拿两位殿下,我也是跟着他们才找到这里来的。”胡渣男回答。 “你是说高丽人也找过来了?”苏流莺又惊慌起来。 “不错,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您还是和我们回金城吧。”胡渣男劝说。 苏流莺紧紧捏着衣角,没有说话。 “公主殿下,新罗的子民们都是支持金氏一族的,王子已经在金城建立根基,眼下高丽皇帝正打算和契丹人打仗,这正是咱们的大好机会。”胡渣男继续劝说。 苏流莺长叹一声,说:“你不必说了,我九岁就离开了新罗,父王和母后也都死了,那里对我来说只有悲伤的回忆,我的丈夫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胡渣男脸色微变,冷冷道:“真星公主,你的这门婚事没有获得王子殿下的同意,是算不了数的。而且王子殿下已经为您定好了一门更好的婚事,您的夫君是后百济的王子甄龙剑,还请您随我等回金城完婚。” “我就知道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目的。”苏流莺咬着牙,怒道:“你让金尚死心吧,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回金城。” 语毕,她提着裙子转身小跑离去。 “既然如此,就莫怪属下得罪了。”胡渣男冷哼一声,缓缓向苏流莺逃走的方向走去,似乎并不担心她会逃走。 然而走了几步,他渐渐觉得不对劲,开始奔跑起来。 等到了出口处,只见大街上百姓全部消失,眼前站立着几十名军士,每人都拿着一种古怪的木制武器对着他们。 地面上躺着十几名黑衣人,身上插满了弩失。 胡渣男颇有见识,大声叫道:“是中原人的连弩,快跑啊!” 说着选定一个方向,飞奔而逃。 第295章 高丽余党 话音刚落,一阵“咻咻咻”的声音响起,声音过后,包括胡渣男在内的所有人全部躺倒在地。 这群军士是陆原的近卫军,当苏流莺遇袭的一瞬间,便有一名近卫军火速将消息带到近卫军大营,一名都将亲自带着几百名士兵出动。 此时的苏流莺正被近卫军保护在中间,阎都将走到她身边拱手说:“夫人,不知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苏流莺脸色依然不太好看,忽然,她对着都将跪了下去,哀声道:“阎将军,我想求您一件事。” 阎都将大惊失色,急忙跟着跪下,脑袋紧贴在地面:“还请夫人快快起身,但有差遣,阎洪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敢推辞。” 其他士兵也都跟着跪下。 “我想请阎将军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我相公。”苏流莺低声道。 阎洪大吃一惊,这要求他可真没法答应,陆侯爷是徽安府之主,他如何敢欺瞒? 就在他迟疑间,苏流莺低声啜泣起来,阎洪抓了抓头说:“夫人,这样吧,我会尽量动用所有人脉关系,将今天的事压下去,不让陆侯爷知道。不过如果陆侯爷还是知道了,向末将询问,末将也只得如实禀告了。” 苏流莺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如此多谢将军了。” “不敢,还请夫人起身,末将实在受不起。” 苏流莺站起身,低声道:“那之后都拜托将军了。” 阎洪急忙道:“夫人,这些人还有几个活口,不知要如何处理?” 苏流莺还没说话,躺在地上的胡渣男大声道:“真星公主饶命,请看在王子殿下的份上,饶过我吧!” “将他赶出徽安府吧。”苏流莺叹道。 阎洪点头:“属下明白了。” 等苏流莺乘着马车离去,阎洪思考了片刻,对身边副官说:“老张,等会和弟兄们交代一下,对外就说咱们近卫军在抓捕江洋大盗。” 老张皱眉:“将军,弟兄们那里还好说,可少尹府那边肯定会来人,只怕不好应付过去。” 阎洪默然半晌,开口道:“我去找刑曹陈大人打声招呼吧。” 老张犹豫了一下,说:“将军,您和陈大人一向没什么私交,只怕他不会答应。” “他要不答应,我只好提一下夫人的名字了。”阎洪说。 老张笑道:“那应该行。” 阎洪摆手道:“好了,你带弟兄们在城中搜索一下,看还有没有高丽人余党,可不能让今天的事再发生第二遍。” “是。” 节度府后宅,苏流莺小心翼翼的进入正屋,屋内只有孙少清,她正拿着个小本子写着什么,兰儿在一旁服侍她。 瞧见苏流莺后,孙少清将本子放在桌上,笑道:“姐姐,你今天怎么回这么晚,雨瞳都回来了。” 苏流莺勉强笑了笑,说:“去看了场万莜蓝的戏,相公在哪?” “在书房和林仁肇说话,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吃饭呢。” 说着拉住她的手向偏厅而去,同时向兰儿吩咐:“去叫相公他们来吃饭吧。” “是。”兰儿点头去了。 偏厅内,当看到陆原带着陆雨瞳和林仁肇进来了,苏流莺急忙向他望去,见他脸上没什么异常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她最担心的是陆原得知她不是汉人后,将自己给休了,那天下之大,她将再无存身之地。 陆原见苏流莺瞧着自己,笑道:“流莺,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苏流莺将头低下,怕他看出自己神情有异。 陆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没一会,秦幽谕也回来了,众人开始吃饭,饭桌上,几名女性成员相互交谈着今天碰到的一些趣事,陆原则考问着林仁肇各种问题,陆雨瞳在一旁瞎插嘴。 渐渐的,在家人的笑声中,苏流莺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 顺风客栈是徽安府风评较差的一家客栈,环境又差,价格又贵,一般只有那些第一次来徽安府城的人,才会傻傻的住进去。 客栈内二楼的一家房间内,一群高丽人正满脸严肃的围在一起。 眯眼男子冷笑道:“金尚手下那群蠢货,竟然敢在外国大街上抢人,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另一名矮个男笑道:“他们新罗人个个蠢笨如猪,不然怎么会被我大高丽所打败?” 眯眼难冷哼道:“金尚和甄龙剑那俩家伙最近一直在暗中发展势力,我真不明白陛下为何不灭了他们?” 中年男子淡淡道:“自然是为了对付契丹人,契丹人对我国虎视眈眈,实力比周国还要强大,陛下不得不小心应对,相比契丹人,金尚他们就是一群跳蚤,等陛下击退了契丹人,捏死他们还不容易。” 眯眼难叹道:“汉人有句话叫攘外必须安内,这样只怕会给他们留下机会。” “混账,你的智慧难道比得上陛下吗?陛下这么做自然有着全盘的考虑。”中年男怒斥道。 “不错不错,陛下是我们高丽最聪明的人,定然早就想好了一切。”眯眼男意识到失言,急忙补救。 中年男沉声道:“好了,不提这个了,咱们也不必嘲笑金尚那帮人,今天要不是他们先出手,将来的某一天,死在那里的说不定就是我们,徽安府戒备太森严了,当初就不该冒险来这里,在宣州继续耐心等待才是正确的选择。” 眯眼男皱眉道:“可徽安军已经击退了唐军,我们若不冒险,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又怎么样?总比找死要强,不必多说了,明日就回宣州。”中年男子怒道。 他家中还有妻儿,想问题角度自然与自己两个光棍部下不同。 矮个男建议道:“首领,要不咱们先去杭州吧,属下觉得那边说不定要容易一些。” “胡说八道,真德公主投靠的吴越国比徽安府强大的多,哪里容易了?”眯眼男反对道。 “不对,吴越国虽然更强大,但真德公主只是吴越国一个侯爷的妾室,而真星公主却是徽安府节度使的妻子,所以那边更容易得手!”矮个子男理由十分充足。 中年男子不耐烦道:“好了,这事回宣州后再说。” 对他来说早点脱离险境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中三人对视一眼后,迅速拔出腰间长刀。 “嘭!” 大门被踢开,一群军士涌了进来,个个手持着木制武器,眯眼男大声道:“首领,他们拿的是连弩,千万别反抗!” 语毕,将长刀丢在地上,另两人反应也很快,“哐当”两声,长刀也落在了地上。 这时,对方军士中走出一人,冷冷道:“你们是高丽人?” 中年男子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道:“是的,我们是友好的高丽人!” “呸!想要绑架我们陆侯爷的夫人,算个屁的友好。” “不,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中年男子大声辩解。 “哦?这么说你们知道那伙人绑架的事了?”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解。 “全部带走。”军官冷冷道。 高丽首领不敢反抗,乖乖被押出了客栈,客栈其他房间中的手下也都被押出来了。 在一队徽安府军士的押解下,他们连夜出了城,随后,他在城外遇到了胡渣男那一伙高丽人。 中年男子顿时怒不可遏,用高丽语骂道:“都是你们这群蠢货,连累了我们。” “哈哈,愚蠢的桓宣吉,你也被抓了吗?活该,哈哈!”胡渣男幸灾乐祸。 “都不准说话了!”那名汉人军官怒吼道。 两人顿时闭上了嘴,不过眼睛却互相瞪视着对方,如同两只斗鸡一般。 第296章 杭州之行 几天后,在徽安府军士的押解下,两伙高丽人都来到了宣州边界处。 那名军官首领对着两拨高丽人厉声道:“从今以后,再不许进入徽安府境内,否则格杀勿论,明白吗?” 桓宣吉又惊又喜,对方竟然要放了自己,这真是佛陀保佑。 另一边的胡渣男子忽然意识到什么,大叫道:“不,我不用你放我们,把我关起来吧,求你们了。” 军官愣了一下,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把我们关起来,不然我们还会进入徽安府境内的!”胡渣男大声道。 那名军官狠狠踢了他一脚,怒道:“他妈的,信不信本将现在就杀了你?” “别杀我,别杀我。”胡渣男顿时求饶。 军官冷哼一声,挥手道:“给他们松绑。” 话语一落,军士们纷纷割开绑住高丽人的绳索,然后列着整齐的队伍回到徽安府境内。 “别走啊,你们别走啊!”胡渣男大急。 对方哪里还会理他,转眼间身影全部消失。 他望着眼前的边境线,终究没有胆子越过,谁也不能保证对方还会饶自己一次。 转头瞧去,只见桓宣吉正揉着手腕,阴冷的望着自己,胡渣男大叫一声:“快跑啊!” 说完一马当先,窜入一旁的树林中,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受过重伤的。 桓宣吉怪叫一声,追了上去,由于他们武器都被收缴,虽然人数占了优势,但想将对方尽数杀死却也不容易。 于是,一场丛林追击战就这样展开了。 …… 书房之内,陆原负手站在窗边,静静望着屋外一棵柳树,露出几分追忆之色。 最近一段时间,吴越王召开麒麟大会的消息已经传遍南方,据说被吴越王看中之人,可以直接封侯拜相,因此天下间热衷功名的才子纷纷向吴越国而去。 而开化才子李君逸也收到了吴越王的邀请,悄悄动身向杭州去了,外间传闻陆原对此事大为恼怒,派出了三千铁骑追赶,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当然,这一切都是作秀,杭州攻略已经开始了。 化名李君逸的苏轻哲只不过是第一步,跟随他去杭州的只有祁震和李木一,祁震隐身在暗处传递消息,李木一化身为他管家,跟随他在明处。 与此同时,张万德和董远受命去吴越国东边的明州,联系那边的山哈人和高山人,陆原给出的条件是将来夺取杭州和明州后,划给他们土地,允许他们和自己派去的官员一同治理地方。 其实这本来就是陆原将来准备推行的少数民族治理方法,允许少数民族当家做主,使用的是后世“自治区”的治理方法,几千年的历史也证明了这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各地区的少数民族,都是他将来可以团结的对象。 除了派出的两队人马,徽安府的军队也开始了严格的训练,打铁还需自身硬,削弱别人只是手段,最根本的还是自身的实力,否则很可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徽安府和睦州的防卫工作交由第一军和地方城防共同负责,也因为这个原因,第一军是唯一超过一万人后,仍然在扩编的部队。 第二军和第三军这两支骑兵分别由秦泉和蒙孝训练,俞逊训练第四军水军,近卫军由秦幽谕训练。 将来进攻杭州的主力,便是这四支部队了。 至于徽安府周边,根据情报消息,自从建武军借道之后,唐国开始大量扩军,同时紧盯着北方的大会战。 对唐皇李璟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中原之地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建武军进入信州后局势并不轻松,由于唐国与徽安府、池州休战,奉化军被调到了信州,加上原本驻扎的安化军和昭武军,小小一个信州如今就有唐军接近十万。 不过信州的唐军还要防范清源的威胁,加上建武军背靠着徽安府,地形十分有利,所以双方一时间形成僵持阶段。 皇甫晖有意避免主力会战,正打算通过局部的小规模战争,慢慢侵吞地盘。 此时此刻,整个信州完全陷入战火之中,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听说了徽安府的繁荣稳定,都开始长途跋涉,不畏艰险,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北方而去。 对这些流民,陆原自然是大力接收,如今徽安府已经有五万多户,远超他刚来歙州时的三万多户。 此时天下最大的五座城市中,开封有十八万户,金陵城十一万户,杭州九万户,洛阳八万户,福州八万户,徽安府虽还比不上他们,也可以称得上天下大州了。 南方那边,清源连续占据建州、汀州和福州,实力大为增强,不过消化掉这些地盘还需要时间,所以清源最近还比较安分,据说留从效正在为称帝做准备。 东面的吴越国虽然很想夺回福州,奈何前几次与徽安府的战斗元气大伤,又有睦州在中间堵着,他们南下征讨将变得费时费力,所以吴越王钱弘俶一边大肆扩军,一边举办麒麟大会,广招贤才。 眼见徽安府已经步入正轨,开始稳定发展,陆原也打算完成当初与蓝柳依以及侯开山的约定了。 就在这时,亲卫小武进入书房,汇报道:“侯爷,秦统领、孙少尹、张少尹、马副统领和侯统领都已到了门外。” “让他们进来吧。” 五人进入书房后,陆原示意小武关上房门,然后缓缓开口:“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打算去一趟杭州。” “原哥,你去那里做什么?”孙少清吃惊道。 陆原望向侯开山:“我曾答应侯兄,亲自陪他去杭州寻找他女儿。” 侯开山急忙道:“侯爷,这事属下自己去就可以了,其实这段日子徽安府外部隐患已除,属下便打算向侯爷请个假,去杭州找女儿的。” 秦幽谕蹙眉道:“是啊,陆郎,你犯不着为了这事以身犯险,如果你不放心,让马将军陪侯将军去也更好些。” “是的,若是只有这事,我也愿意让马将军替我走一趟,不过除了这事,我还要去杭州完成另外一项约定。”陆原缓缓道。 “是蓝柳依吗?”孙少清敏锐的问道。 陆原颔首:“是的,她当初不顾危险,千里迢迢来金陵府救我,所以我对她许下过去杭州找她的约定,而且她手下掌握着白莲教,我也想收服她这支力量,成为我手下的情报力量。” 秦幽谕盯着他看了许久,叹道:“你若是坚持要去,须带上马将军和李姑娘。” 陆原轻声道:“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会易容出行,再有他们保护,安全上不会有问题的。” 一直沉默的张德仲开口道:“侯爷,您要去的话最好封锁消息,然后让一名相似之人假冒您,这样可以防止周围势力起一些不必要的心思。” “老先生提醒的极是,这事我会想办法的。”陆原点头。 “原哥,这事交给我吧,我手下有一人与你有几分相似,再让祁署令易容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孙少清低声道,虽有些闷闷不乐,还是尽量替陆原排忧解难。 陆原吃惊道:“真的吗?” “嗯,我也是一次无意间看到那人的,他是从信州而来,我怕他给你惹下麻烦,便将他留在孙府了。” “好,那你明天带他过来,我瞧瞧看。” “我知道了。”孙少清低声应了一声。 第297章 王子的计划 沉默半晌,陆原忽然开口:“谕儿、清儿,若是你们真的不愿意我去的话,我不去也可以。” 孙少清猛的抬起头,一脸的惊喜之色,然而很快头又低下了下去。 “原哥,我知道你很想去,我不要紧的。” 秦幽谕没有说话,轻轻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认为他要去杭州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他说的那样简单,必定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目的,亲身参与到杭州攻略之中。 秦幽谕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想当初,他孤身来到歙县,整个徽安府由他一手建立,虽说也有自己和其他几人辅佐,但最重要的问题,都是由他亲自解决。 然而自从他们势力越来越大后,手下人才也越来越多,很多事他都开始交给手下人去完成。 包括前一段时间的战事,自己还能参与到战事中,可陆原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徽安府等待消息。 以他的才能和心气,肯定不希望成天都待在书房中下达命令,秦幽谕想。 所以她能体谅陆原,就像陆原没有将她和孙少清锁在家中一样,她也不愿将陆原锁在徽安府。 陆原没有再说话,伸手将两人抱在身侧。 一旁的侯开山、张德仲和马空明都默默退出了书房。 晚上下衙后,陆原回到后宅,又将去杭州的事告诉了苏流莺和陆雨瞳。 苏流莺神色变了好几次,很想让陆原留下来保护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相公,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她勉强一笑。 陆原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 陆雨瞳则没那么好说服,扁着小嘴反对:“不行,你答应过再也不离开我的。” “雨瞳,我这不是离开,只是出去办点事,就是出去的时间长点,乖乖听话,在家等我。” “不好。”小女孩十分强硬。 “雨瞳,别这样。”陆原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你不要去嘛,我以后每天都会乖乖的,好不好?”陆雨瞳改变战术,摇着他手臂撒娇起来。 “雨瞳,我真的有事要去办,办完就回来。”陆原耐心安抚。 小女孩眼珠子一转,说:“那我陪你去好不好,我可以保护你。” “不行,我这次是去办事,等以后出去玩时再带你。” “可哥哥这么弱,出去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陆原弹了她头上的小辫子一下:“就算我再弱,收拾你这个小东西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了,路上有你师傅陪着,不会有危险的。” 小女孩低着头想了一会,说:“那你要答应我,下次带我去杭州玩!” “没问题!”见她松口,陆原一口答应。 “要带我去西湖钓鱼和划船!” “也可以!” “我还要吃杭州的冰糖蜜饯,你回来时要给我带!” “行!” “你不在家,我会很孤单,所以你要准许我出府城玩,排解忧愁!”小女孩丝毫不懂得收敛。 陆原脸上的笑容消失,一把拎住她的后衣领:“不如哥哥先带你去论语的世界玩玩怎么样。” “不要啦!”小女孩尖叫道。 就这样,在获得身边人的同意后,陆原的杭州之行,终于踏上了日程。 次日。 书房内,陆原望着眼前的王豆,发现他果然与自己长的很像,虽说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区别的。 “你叫什么名字?” “王……王豆。”瞧见陆原后,王豆也显得有些吃惊。 “王兄弟,我希望你能假扮我一段时间,每月我付你十两银子,你可愿意?” “十……十两?”王豆十分吃惊。 “对,十两。” “我愿意!” 陆原微笑道:“那好,你先出去吧,之后听孙少尹安排就是。” “好,好。”王豆见陆原十分和气,每月又有十两银子,觉得这差事还不错。 不就是扮个人吗?看对方似乎身份还挺尊贵,应该不用去干重活。 王豆离开后,孙少清皱眉说:“原哥,王豆那个人我们得防范一下,他在我爹爹府上时,干活总爱偷懒,听其他下人说手脚也不太干净。” “反正也不需要他处理什么事,无妨。”陆原笑道。 孙少清叹了口气,知道原哥此时的心思,已经全放在杭州旅程上了,看来只好自己多上点心了。 …… 与此同时,长江之上,一艘客船缓缓向池州行驶着。 一间颇大的客舱之中,李兴复正在舱中翻看着书籍。 忽然,舱门被推开,两名家将走了进来,长孙文拱手说:“公子,去徽安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小姐如今被陆原任命为监察院使。” “监察院使?这是个什么官?”李兴复皱眉。 “听说是陆原自己设立的机构,品级是正五品,在徽安府官场中,比小姐品级高的没几人,而且傅雷、荆彻他们也都在军中位据要职。” 李兴复又惊又喜,笑道:“看来陆原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再加上傅雷他们几个,咱们接下来夺取徽安府,想必不需要花太长时间了。” 长孙文迟疑道:“公子,陆原也给自己两名妻子任命了官职,而且她们的官职,都在小姐之上。” 李兴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皱眉道:“这样看来事情倒没那么顺利,我们到了徽安府后,得先帮若真除掉那两个碍事的女人才行。” 长孙文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公子,还有个消息,徽安军最近又在睦州打败了吴越国,如今已牢牢占据睦州,吴越国已经不敢惹陆原了。” “很好,陆原把士兵调教的还不错嘛,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兴复我大唐!”李兴复兴奋道。 这时,一旁的程远山开口道:“公子,刚才我收到飞鸽传书,是咱们潜伏在唐汴身边的人传来的。” “哦?唐汴怎么了?” “信上说,最近频频有清源的人找上唐汴,好像是想劝反他。” “依他的性子,应该把这些清源人都杀了吧?”李兴复笑道。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程远山摇头说:“他不仅没有杀,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咱们的人觉得奇怪,这才飞书将情报传了过来。” 李兴复双目一凝:“你们怎么看?” “属下以为,这说明唐汴对吴越国没有以前那么忠心了。”长孙文说。 “听说唐汴在吴越官场上一直不太顺利。”程远山说,显然是赞同长孙文的意见。 这些年来,李兴复一直在接触那些对李唐还怀有忠心之人,特别是对于那些手握大权的人,他不止会接触,还会派人暗中盯着这些人。 唐汴便是其中之一,他父亲直到死前都对李唐忠心耿耿,李兴复接触过唐汴,不过那时他已在吴越国从军,拒绝了李兴复的招揽,这让李兴复耿耿于怀,便派人一直盯着他。 听到两名手下的分析,李兴复冷笑道:“我还当他对吴越国有多忠心呢,到头来,还不是生出了二心。” 长孙文沉声道:“公子,唐汴是个人才,既然他如今对吴越国忠心动摇,咱们正好可以把他收为己用。” “我当然知道。”李兴复摸着下巴说:“问题是我现在没功夫去吴越国,徽安府这边才是重点。眼下我们先去徽安府建立根基,若是唐汴届时还未归附清源,到时我再走一趟,将他收服。” “公子说的有理。”程远山微笑道:“只要我们有徽安府作为后盾,将来再去招揽那些人,也会更容易些。” 李兴复开怀一笑,长期以来,梦寐而不可得的复国大计,总算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ps:第四卷完) 第298章 羊家镇 徽安城西的一条小路上,陆原和李若真各牵着一匹马行走着。本来李若真还想带着自己爱驴上路,遭受陆原强烈反对,只好作罢。 这也没办法,李若真如今的名气太大了,而全天下都知道,她和马空明在徽安府效力。 若是被认出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身边陆原的身份。 这也是她肯忍受带着易容面具的原因。 如今她和陆原一样,看带着易容面具,陆原还好,容貌变得刚毅冷峻了些。 李若真那姣好的面容却被面具所破坏,再精美的面具,又怎比得上她原本的容貌。 二人马上都挂着兵刃、水壶、斗笠和蓑衣,这是行走江湖的标配,陆原的兵刃是把短刀,李若真的是把长剑。 这对刀剑是李木一和祁广子为陆原和秦幽谕打造的,分别叫天归剑和天归刀。 天归刀是把短刀,天归剑是把长剑,本来剑是给陆原用的,但他觉得男人就该用刀,所以和秦幽谕换了一下。 后来秦幽谕又把剑借给了李若真,隐含着让她替自己保护陆原的意思。 本来出城时并不止他二人,还有马空明、侯开山以及二十名精锐近卫。 不过陆原将任务分配了一下。 由侯开山和马空明带着人负责去宣州抓沙一鸣,从他身上追踪人口拐卖的线索,从而追寻侯开山女儿的下落。 当年秦幽谕便是从青水寨得到陈广勾结水贼,拐卖人口的信件,而沙一鸣是青水寨唯一逃脱的寨主。 陆原上次在宣州见到沙一鸣时便暗暗留心,准备帮侯开山找女儿时,便从此人入手,所以一出城,就让马、侯二人去宣州找寻此人。 而他和李若真直接去杭州找蓝柳依,二人易容前行,再加李若真在旁边保护,安全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陆原的计划是,到了杭州后,找到蓝柳依,再依靠她手下白莲教的力量,想办法挑起吴越国党争。 这事虽说苏轻哲已经在办了,但自己也可以在暗中协助他,对他来说,自然是越早得到杭州越好。 他已和马空明二人约好,十二天后,不管任务进展如何,都要在杭州最大的酒楼中会合。 牵着马,行走在山间小路上,陆原对着李若真微微一笑:“师姐,现在就剩我们俩了。” “师弟,对我乱来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哦。”李若真淡淡道。 陆原抚了抚额:“你想哪去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在天牢时,我曾答应过陪你行走江湖的?”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李若真愣了一下,脸色柔和了些。 “怎么会。”陆原微微一笑,将马鞍上的“天归刀”拔出,举在天空,大笑:“从今日起,江湖上又将多一名大侠。” “师弟,以你的武功去当大侠,只怕很快就会被人打死。”李若真无情的打击道。 “不是还有你吗?对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想个好听的外号?” “外号不都是别人给取的吗?” “没差啦,我看咱们就叫黑白双侠吧。” “随便你好了。”李若真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呼喊声:“救命啊!” 不会吧,这么巧?陆原惊喜交加,急道:“师姐,似乎有人求救,咱们快去瞧瞧。” 李若真点点头,和他一同向声源方向跑去,前行没一会,只见山下官道上出现几道人影。 只见几名大汉正在追杀一名女子。 咦,不对,陆原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原来看反了,是一名女子正在追杀几名大汉! 只见几名大汉在前面狂奔,发出求救声的便是其中一人,后面追他们的却是名黑衣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长剑斜指地面,看起来气势不凡。 眼前情况太过诡异,而且前面那几名男子披头散发,看起来不像是好人,陆原便没有插手。 等二人离去后,李若真问:“师弟,要追去看看吗?” “算了,还是赶路吧,天黑之前咱们得赶紧找个客店才好。” 李若真点了点头,和他一起继续前行。 下山后,二人策马奔行,两个多时辰后,路上行人渐多。 陆原找了一人问了一下,得知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小镇,二人便下马步行,好让马儿休息一会。 行走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萧声。 陆原回头一看,只见一名骑着驴子的白衣书生悠悠而来,手上拿着一支长箫吹奏着,缓缓超过了二人。 李若真在那名书生身上盯了会,忽然凑到陆原耳边,悄悄说:“师弟,你注意到没,那人的驴子怀孕了。” 陆原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蹦出这么一句。我说大姐,你关注的对象不是应该在人身上吗? 他一时有些无语,然而李若真却紧紧盯着他,显然是等着他发问。 无奈下,他只好问道:“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李若真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从它走路的姿势瞧出来的。”言辞中隐隐有几分得意。 陆原二话不说,给了她一个大拇指。 李若真皱了皱眉,不知陆原这手势是何意思,正准备问,陆原却早牵着马走了,她只好牵马跟上。 二人又前行一阵,前方果然出现一个镇子。 说是镇子,其实原本也就是个村子,因为地形较好,来往之人很多,所以慢慢形成镇子,编制上依然是村落。 此处已是睦州境内,镇子叫羊家镇。 进入镇内,陆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镇子里的人表情都有些古怪,看见他们后都目不转睛的盯了过来,就像没见过外地人似的。 怀着疑惑,陆原继续前行。 镇子最中心有一家客栈,门口的店小二看到二人后亲切的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客官,要住店吗?” “是的,来两间上房,再给马喂些上好的饲料。”陆原说。 “得勒,两间上房!”小二扯着嗓子喊道,迅速接过二人的马绳,牵到店后的马槽喂马去了。 二人进入客店,掌柜的立即迎了过来,微笑道:“两位客官,请随我来。” 陆原点了点头,正准备随着老板上楼。 忽然,他注意到客店中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男两女。 男子长的十分俊俏,似乎比他在天牢中见到的花即落,还要俊美上几分。 然而真正让陆原吃惊的是他身旁的女子,黑色紧身衣,一头黑发束在脑后,赫然便是之前追杀别人的女汉子。 这女人怎么跑到自己前头来了,陆原脑中怀着疑惑,在掌柜带领下上到二楼。 走到一处相连的房间后,老板取出房间钥匙,递给了二人。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喊一声就行。” 说着便下楼去了,也不开门给二人瞧瞧,房间里面是何模样。 陆原皱了皱眉,开门一看,房间倒也还算整洁干净,就是光线有些昏暗。 在房中转了一圈后,陆原出了房门,敲了敲隔壁房门。 “师姐,我们去下面坐一下吧。”陆原对开门的李若真说。 “也好。” 二人在一楼找了间空桌坐下,要了一壶茶,随后陆原的眼珠子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只见客店中除了黑衣女子那一桌外,还有两人引起了陆原的注意。 其中一人是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和尚,光头太过亮眼,陆原想不注意都难。 另一人是名三十多岁的黑衣男子,手掌青筋暴露,似乎身怀武艺。 正打量着,楼梯传来脚步声,一名白衣书生从二楼走了下来,正是陆原之前看到的那名吹萧男子。 此人目光在大厅内扫视了一眼后,在陆原旁边一桌坐下。 这名书生目光锐利,似乎也不像是普通人物,陆原心想。 俊秀公子那一桌,除了黑衣女子外,还有一名绿衣女子。 她面容十分清秀,不过一双眼睛中露出恐惧的神色,时不时就像大门处看一眼,显然在害怕着什么。 黑衣女子名叫王盈,她注意到绿衣女子的恐惧,轻声道:“有我和公子在这里,你不必害怕。” 绿衣女子摇了摇头,神情依然紧张。 “玉秀,只要你肯带我们去恶虎寨,我们立刻就将那些坏人全部杀死,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害怕了。”开口的是俊秀公子,声音珠圆玉润,透着几分低沉浑厚。 “两位恩公从那些强盗手上救了小女子性命,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就算杀死那些强盗,也没有用的。”绿衣女子苦笑一声。 俊秀书生正要询问,“吱呀”一声,客栈大门被人推开,又一名女子走了进来,手上提着把长剑。 店小二跟在她身后,询问道:“姑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提剑女子没有搭理他,一双妙目在大厅内扫视起来,当她瞧见那名和尚后,玉容生出几分煞气,冷笑道:“和尚,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那名和尚也早已注意到她,叹道:“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提剑女子冷冷道:“那日在睦州城中,你一再出口维护陆原那厮时,可曾想到今日?” 第299章 第一大善人 正在喝茶的陆原猛然抬起头来,向那女子看去,说的该不会是我吧?可我不认识你啊,姑娘! 李若真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师弟,她是谁啊?” “我不认识啊!”陆原低声回答,心中十分郁闷。 李若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纠缠。 “徽安府陆侯爷是我师傅十分尊重的人物,小僧不得不出口维护。”那名和尚淡淡说道。 “那你就要付出维护他的代价。”女子怒声道。 听到她蛮横的言语,以及话中透露出对自己的恨意,陆原很有些心惊。 自己认识的女子也就那几个,唯一有些亏欠的可能就只有蓝柳依了,可这女子并不是蓝柳依呀。 等等,她该不会是蓝柳依易容的吧?陆原想到一种可能。 可就算如此,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呢?莫非是责怪自己一直没有去找她,所以生出怨气? 就在他苦苦思索时,那女子已经拔出长剑,向和尚走了过去。瞧见她手中的利刃后,正在吃饭的客人纷纷逃离客店。 店小二和客店老板也跑到后堂去了。 和尚沉声道:“姑娘真的不肯放过小僧吗?” “也不是完全不行,你要是肯切下一根手指头,或者大喊一句“陆原是狗贼,马空明是混蛋”,我今天就放过你。”女子冷冷说。 咦,怎么马空明也扯进来了?他什么时候也得罪蓝柳依了?陆原越听越奇怪。 啊,对了!马空明曾经从她手上救过自己,很可能就是这事让她怀恨在心。 眼瞧着这名和尚就要受到牵连,陆原终于开口:“这位姑娘,我听说徽安府最近才刚刚摆脱战事。” 言外之意是并非自己之前不去找她,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去找她。 提剑女子冰冷的目光向他瞧了过来,冷声道:“你也要多管闲事吗?” 忽然,那名黑衣中年人大声笑道:“水梦瑶,你是在怪陆原那家伙撮合了马空明和你义妹张紫依的婚事吗?” 听到黑衣人的话,陆原想起了什么,他曾听马空明提过,有个叫水梦瑶的结义妹妹。 只要她不是蓝柳依就好,陆原松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什么时候撮合了马空明和张紫依了,明明是他们自己好上的! “嘭。” 一声金属交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眼瞧去,却是水梦瑶的长剑与黑衣男子的铁尺交击在一起。 瞧见铁尺,水梦瑶冷哼一声:“原来阁下是铁尺判官姚建。” “不错,姑娘一言不合就伤人,这难道就是梧桐山庄在江湖上的作派吗?”黑衣男沉声道。 水梦瑶默然半晌,收回长剑,目光又向陆原盯来。 得知她不是蓝柳依后,陆原心态平和了许多,微微一笑道:“姑娘是听谁说陆原撮合了马空明和张紫依的?” 水梦瑶冷冷道:“江湖上都是这么说的。” 陆原笑道:“我就住在徽安府,据我所知,马空明和张紫依没有任何人撮合,他们是自己选择成婚的。” “你胡说!”水梦瑶厉声道,表情如同失去幼崽的母兽。 “江湖人的传言最不可信,姑娘只怕是被人骗了。”那名白衣书生忽然开口。 陆原缓缓道:“我没有胡说,此事你可以去徽安府城打听,若是我有半句虚言,任凭姑娘处置。” 水梦瑶缓缓闭上双目,泪水从眼角流出。 当初马空明拒绝他时,说一心武道,她虽隐隐猜到他在撒谎,却还是尽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当得知马空明娶了张紫依后,她心如死灰,只觉了无生趣。 后来又听到传言,说是徽安军节度使强逼马空明娶张紫依,她虽有些怀疑,还是选择相信了,满腔恨意顿时转移到陆原身上。 现在才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看到她伤心模样,众人对她的恶感尽除,心想她也不过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人罢了。 水梦瑶擦了擦眼角泪水,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大声道:“小二,上酒!” 听到喊声,一直在后堂偷瞧情况的店小二和老板都走了出来,老板见店铺没有被砸,自然满心欢喜,抱了坛最好的酒放在女子桌上,笑道:“客官请慢用。” 见女子默默喝着酒,陆原不知为何,也有些惆怅起来,大声道:“小二,这边也来坛酒!” “师弟,你怎么了?”李若真微感疑惑。 “没什么,我就喝几杯,师姐别担心。” 很快,掌柜抱了坛酒过来了。 水梦瑶的经历触动的不止是陆原一人,与此同时,那名与黑衣女子坐一起的俊秀男子也开口道:“店家,给我也上坛酒。” 如同被感染一般,那名白衣书生也沉声道:“请给我也来一坛吧。” 客店老板笑的格外灿烂:“好嘞!” 俊秀公子那一桌,玉秀忽然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喝下后,弯腰咳个不停,显然她并不会喝酒。 “你没事吧?”黑衣女子王盈拍着她肩膀问。 玉秀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大声道:“我爹爹娘亲都死了,弟弟也死了,我干脆也死了算了!” 俊秀公子忽然猛的站起,怒道:“只知道寻死觅活,这不过是软弱的表现。我不管你家人遭遇了什么磨难,既然你还活着,就必须为他们报仇!” “可我是个女人,你要我如何报仇?”玉秀哽咽道。 俊秀公子更加生气,冷冷道:“女人又怎么样?莫非比男人少只腿少只手吗?莫非就不能练武吗?莫非就报不了仇吗?” 玉秀受他刺激,大声道:“好,我要报仇,求公子教我武艺!” 俊秀公子缓缓坐下,神色渐渐缓和:“你以后可以跟着我,不过等你学好武功再报仇太慢了,我会帮你报仇的。” “不错,你只需告诉我们恶虎寨的位置就行。”王盈说。 玉秀咬着嘴唇道:“不,杀死我爹娘的元凶并不在恶虎寨,而是在县城!” “是谁?”俊秀公子沉声道。 “杨文通!”玉秀一字一句道。 王盈皱了皱眉:“你说的是还淳县第一大善人杨文通?” “就是他!”玉秀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客店大门又被推开,玉秀惊慌的看了过去,只见进来的是名精干男子,这才松了口气。 店小二迎上精干男子,笑道:“客官是要住店吗?” “我找人。”精干男子在大厅扫视一眼后,迅速走到水梦瑶身边,开口道:“水姑娘。” 水梦瑶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又是我三哥派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暂时不想见他。” 精干男子低声道:“将军说了,姑娘不想去见他也无妨,不过有一事想交代给姑娘。” 水梦瑶继续低头喝酒,仿佛没听到一般。 男子四处看了一眼,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水梦瑶说:“姑娘一看便知,看完还请归还给在下。” “谁稀罕似的。”水梦瑶冷哼一声,见他如此郑重,总算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杭州有变,速离。” 她顿时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精干男子开口道:“姑娘看完了吗?” “啊,看完了。”水梦瑶还有些发愣。 精干男子迅速接过纸条,将其塞入口中吞下,水梦瑶吃惊道:“你……” 男子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泄露,将军很可能被治罪,还请姑娘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水梦瑶愣在原地,她很快明白了,三哥知道自己住在杭州,传达给自己的很可能是徽安府的绝密,泄露出去很可能被被军法处置。 想着对方对自己的一片关爱之情,令她深受感动。 而且他不仅是自己的义兄,还是名声响彻整个江南,连吴越王都要害怕的人物,有这样一个人关心着自己,让水梦瑶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振作了几分精神,默默想着心事,没有再喝酒了。 第300章 恶虎寨 陆原见那名男子递给水梦瑶一张纸条时,还在想着莫不是这家伙准备趁虚而入递情书?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意料,那男子竟然将纸给吞了,之后转身就走,毫无留恋,更神奇的是水梦瑶的神色竟然好转了许多, 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着,陆原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怎么回事?难道是喝醉了? 不对,他又不是没喝醉酒过,感觉明显不一样。 李若真最先发现他异状,迅速伸手,搭在他手腕上一按。 她眉头一皱,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说:“师弟,你中毒了,这是避毒玉,快含住。” 陆原急忙含住,脑袋顿时清明了几分, 这时他耳边听到几声喊叫声: “酒里有毒!” “茶里有毒!” 他抬起头一看,只见水梦瑶勉强站起身,却有些摇摇晃晃。 那名和尚、俊秀公子和黑衣女子脸色都有些苍白,唯有李若真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 四处一看,店小二、店掌柜和那名白衣书生都不知所踪。 莫非这是一家黑店?陆原暗暗皱眉。 “嘭!” 一声巨响骤然响起,客栈大门被人一脚踢飞了进来。 十几名男子鱼贯而入,当先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他目光横扫一圈,立即向俊秀公子三人走去。 “臭娘们,敢管爷爷的闲事,还杀了我好几名弟兄,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不成?”魁梧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由于没有喝茶和喝酒,玉秀并未中毒,不过瞧见这名大汉后,她的状况和中毒好不了多少,浑身发软,颤抖不止。 王盈强撑着站起身,冷冷道:“是你们下的毒?” “不错。”大汉得意道。 “你们是恶虎寨的人!” “也对!”大汉咧嘴笑道,他叫杨勇,正是恶虎寨寨主。 王盈冷冷道:“那就正好,本姑娘正四处找你们呢,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哈哈哈。”杨勇狂笑道:“连官府都拿爷爷没办法,就凭你也想杀我?” 俊秀公子缓缓站起身,拔出腰间长剑,冷声道:“你们这些恶匪,劫道杀人,无恶不作,官府虽管不了你们,我袁安今日便要取下你的人头。” 杨勇正要说话,一名黑色的身影忽然向他扑了过来,嘴里叫道:“无耻之人,竟敢暗中下毒!” 出手的正是铁尺判官姚建。 杨勇冷冷道:“我要找的是他们三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块杀了。” “那你试试看!”姚建大喝道。 杨勇身后迅速窜出两人,拦住了姚建,一阵兵器交击声响起,双方激斗在一起。 袁安长剑一挑,身旁椅子向杨勇飞去,紧接着人随椅后,向杨勇冲了过去。 大汉身后又出来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劈开椅子,另一人抖出一条锁链,架住袁安的宽剑,双方也斗在了一起。 黑衣女子长剑出鞘,向杨勇斩去,又有另两名汉子迎了上去,与她打在一起。 陆原凝神观望,只见姚建落在下风,黑衣女子与对方势均力敌。 俊秀公子袁安则要厉害的多,他使用的是一柄宽剑,一刺一扫极具威势,对方两人完全拦不住他,杨勇身后又有两人加入战局后才敌住了他。 此时杨勇身后只剩两名男子,他心中暗暗有些心惊,自从自己得到这批手下后,除了与官军那一战外,几乎无往不利,没想到今天突然冒出这么多厉害的外乡人。 不过没关系,他们都中了毒,应该撑不了多久。 李若真安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眼前的打斗,看的方向是俊秀公子与那四名大汉的战斗。 陆原却没她那么悠闲,神态有些凝重。 这帮家伙一看就是横行惯了的,如此无法无天,背后很可能有官府的支持。 如今睦州已在他的治下,他决不允许这些人继续为害一方,暗下决心,定要彻查到底。 就在这时,他斜对面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原来施主就是恶虎寨寨主,杨勇居士。” 陆原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那名和尚。 “是我又如何?”杨勇恶狠狠道。 法拙和尚双手合十:“前几日有一女子来我真际寺向佛祖哭诉,说睦州‘还淳县’有两名恶徒,为害一方,搅得周边十几个村落不得安宁。其中一人就叫杨勇,这次师傅派我下山来,就是为了除去你们这些恶徒的。” 话音一落,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桌子应声而裂,他的身子腾空而起,向杨勇袭去。 杨勇身后一名光头大汉迎了上去,然而却不是和尚对手,很快就有些支撑不住。 杨勇急忙向身后那名一直没出手的独眼汉子说:“冯大哥,这人可能要麻烦您出手解决了。” “我只答应你大哥保护你,其他的可不管。”独眼汉子淡淡道:“再说,真际寺的秃驴可不好对付,要我出手也行,起码要这个数。” 说着伸出一只手掌。 杨勇沉默不语,这时,一声惨叫声传来,却是姚建中了一刀,倒在了地上。 “别管他了,快去帮石刚。”杨勇对砍倒姚建的两人说。 那两名汉子立即向和尚攻去,这才缓解住了局势。杨勇松了口气,幸好刚才没答应冯无信,不然白白去了五百两银子。 旁边一直观战的水梦瑶这时稍稍将体内之毒压住,她拔出腰间长剑,厉声道:“你们这些狗山贼,本姑娘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话音一落,一剑向杨勇刺去,独眼男冯无信眉头一皱,右手闪电般伸出,抓住长剑。 “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他的命是我保的。”他冷冷道。 “正好连你一起杀了。”水梦瑶冷哼一声,身体在空中如同钻头一般旋转起来。 “你找死!”冯无信大怒,松开长剑,双手用力一拍,将长剑又给夹住了。 然而长剑另一头的水梦瑶依然还在旋转,一阵刺耳的金属声传来,长剑变成了麻花状。 冯无信欺身上前,一掌击出,水梦瑶松开剑柄,伸出双掌迎上,“嘭”的一声,她一连后退十几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冯无信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又招呼了上去,陆原见那独眼龙厉害,水梦瑶又失了兵刃,只怕会遭毒手。 “师姐,掩护我。” 他对依然在一旁悠闲喝茶的李若真说了一句,拔出腰间短刀,向冯无信砍去。 冯无信见陆原动作就知他武功不高,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夺他兵刃,同时脚下运劲,向他踢去。 眼瞧着他的手就要捏住长刀,他忽然感觉手上一阵冷意袭来,急忙收手,然而还是慢了一步,手上被短刀划了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一道劲力向他脚上袭来,他急忙收脚,由于动作太急,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你们是什么人?”冯无信望着陆原和李若真厉声道,这男子手上必定是把宝刀,而阻止他脚部攻击的应该是他身后那名女子。 陆原微笑道:“好说好说,我们二人便是名震江湖的黑白双侠了!” 冯无信神色更加阴冷,狗屁的名震江湖,他以前就从来没听说过这名字,明显是胡诌的。 不过不管是不是胡诌,后面那名女子的武功却是货真价实的,他并没有把握取胜。 想到这里,他沉声道:“杨寨主,撤退吧。” 杨勇也意识到今天可能讨不了好,阴沉着脸说:“撤!” 说着转身便走了,冯无信看了李若真一眼,这才离去,那些大汉也纷纷退出战圈,离开了客店。 众人也没有追赶,那名叫袁安的公子对陆原二人拱了拱手后,盘腿坐在了地上。 王盈、巧拙和尚、水梦瑶也和他一样,都坐在地上调息起来。 姚建在伤口附近穴道点了点,撕下一块布,在伤口处包扎起来。 第301章 官匪一窝 陆原很想向那名俊秀公子问一下恶虎寨和杨勇的事。 不过见他和黑衣女子都在打坐,便在椅子上坐下,准备等他们打坐完,再上前询问。 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向一旁的李若真问道:“师姐,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李若真疑惑道。 “就是刚才那些山贼啊!” 李若真沉吟道:“那名匪首武艺虽不怎么样,但手下武艺都还过得去,那名独眼之人的武艺大概和金元武水平差不多吧。” 听到李若真的评价,陆原暗暗心惊,这伙山贼听起来似乎比当初的十一寨强多了。 “你觉得他们和官府会不会有勾结?”陆原又问。 “会。”李若真回答的斩钉截铁。 “原因呢?该不会是凭感觉吧?”见她回答这么快,陆原有些怀疑。 “师弟,你再质疑我的推理能力,我可是会生气的哦。”李若真不悦道。 “好,是我不好,那你说说看。”陆原笑着安抚。 李若真理了理思绪,开口道:“首先是中毒问题,从店掌柜肯帮他们下毒,就说明这个小镇很可能已经被他们控制了,若是没有官府默许,他们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会不会是他们胁迫的店掌柜?” “不会,若是胁迫,他们神情必然有异,我一定能瞧出来。” 听起来有点道理,陆原正打算称赞她两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没有人胁迫他们。” 转目一看,只见白衣书生双手各拎一人,大步进入客店大堂,两人正是店掌柜和店小二。 他随手将两人掷于地上,冷冷道:“我已经拷问过这两人,他们的老板是还淳县富商杨文通。”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五颗小药丸,随手一抛,五颗药丸分别向地上打坐的五人飞去。 “这是解药,诸位赶紧服下吧。” 法拙和尚接过后一口服下,其他几人都迟疑了一下,见法拙脸色转好,这才服下。 水梦瑶服下解药后感觉好了许多,向陆原走了过来,拱手道:“刚才多谢你了,我叫水梦瑶,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不必客气,在下杜玄。”陆原微笑还礼。 袁安、法拙几人也走了过来,纷纷向白衣书生致谢,又与陆原见了礼。 众人刚才有过共患难的经历,所以相互间通报了姓名,只有李若真没有自报名姓。 白衣公子似乎对她颇感兴趣,向她拱手道:“在下宇文萧,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其他几人也都向李若真望去,她虽然没有向众人说一句话,但刚才出手击退独眼龙的场景,众人都看在眼里。 “杜真。”李若真随口回答。 听到她的声音,宇文萧心中一动,又向她脸上瞧了几眼,心想:“如此声音和气质,若是容貌再好看一些,那就好了。” 旁边的水梦瑶忽然向俊秀公子问道:“喂,袁安,刚才那几名山贼为何要找你们麻烦?” 这事宇文萧也颇感兴趣,顿时不再关注李若真,凝神倾听起来。 袁安向玉秀看了一眼,沉声道:“我二人今日在郊外偶然遇到玉秀姑娘被几名山贼追杀,于是出手相助,将山贼全部杀死,这才引来刚才之事,还请诸位见谅。” 说着向众人拱了拱手。 “若非袁公子相救,我死了也就罢了,恐怕死前还要被那些奸贼玷污。”玉秀泣声道。 “他们劫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人?”水梦瑶怒不可遏。 玉秀哽咽道:“我父亲是还淳县商人,他以前得罪过杨文通,本来父亲已经找他赔过罪了,以为没事了。谁知他还是没有放过我们,趁着我们一家人去省亲时,下此毒手。” 宇文通心中一凛,如此看来今天之事的幕后黑手便是杨文通了。 姚建沉吟道:“我听说杨文通是名大善人,这么说,他这善人是假的了?” 法拙和尚缓缓道:“去真际寺的那名施主也提过除了杨勇外,确实还有一名恶徒叫杨文通。” 玉秀用力点了点头:“是的,他自己假扮成大善人,站在明面,背地里却让自己弟弟杨勇经营恶虎寨,专门对付那些与他作对的人,我全家人就是杨勇那伙山贼杀死的!” 水梦瑶恨声道:“这等恶贼,我这便去宰了他们,然后再去杀杨文通,你们谁陪我去!” 姚建沉声道:“那些山贼武功出奇的高,想剿灭他们只怕并不容易。” “真没骨气。”水梦瑶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袁安道:“那些山贼巢穴在哪?本姑娘一个人去就是。” 袁安向玉秀望去,玉珠咬了咬牙说:“恶虎寨就在羊家镇以东二十里的腾山之上,不过杨勇此刻可能不在寨中,而是去了县城。” “你是说他在杨文通那里?”王盈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今天没有杀死我,肯定会去向他哥哥禀告,杨文通在还淳县一手遮天,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公子,咱们不如先离开还淳县吧。”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袁安说的,袁安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一直安静倾听的宇文萧不解道:“我听说睦州守将俞逊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我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允许境内有杨文通这样的人存在。” 这正是陆原想知道的,他立即向玉秀望去,想听听她的回答。 水梦瑶点头道:“对啊,俞逊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派人杀死这狗贼?” 姚建对官府似乎没什么好印象,冷哼道:“官府的人有什么好指望的。” 玉秀轻轻摇了摇头,说:“杨文通那恶贼的势力如此之大,可以说是俞将军一手造成的。” 姚建冷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官匪一窝,永远都变不了。” “不可能,俞逊不是那样的人!”水梦瑶怒道。 听到他的话,袁安和宇文通都向她望去,宇文通暗暗猜测,此女莫非与俞逊有什么关系不成? “应该是有什么缘故吧?”陆原平静道,此时的他,绝不会因一言而怀疑自己手下大将。 玉秀轻声道:“自从俞将军和纪大人掌管睦州后,他们便开始四处打击强盗,俞将军手下的士兵都很厉害,那些强盗全不是对手。” 水梦瑶疑惑道:“他打击强盗是好事啊。” “是的,一开始大家也很高兴,可自从这之后,杨文通的生意却越来越好,势力也越来越大,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原因,后来父亲告诉我,我才知道许多侥幸逃脱的盗匪都投靠了他。” 姚建愕然道:“这是为何?他们干嘛投靠杨文通?” 宇文通长叹一声:“我明白了,因为杨文通顶着个大善人身份,官府不会怀疑他,所以他们可以托庇在他手下。” 袁安挑了挑眉说:“不错,难怪杨勇手下有那么多高手。” “俞将军察觉不到杨文通也就罢了,县令没有察觉到杨文通有问题吗?”陆原沉声道,声音中透着几分威严。 宇文通向他又看了一眼,心想莫非他也出身官宦人家?也是去参加麒麟大会的?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袁安,此人仪表不俗、谈吐清雅,还有一身好武艺,说不定也是去参加麒麟大会的。 看来这次要想在麒麟大会崭露头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他心想。 玉秀摇头说:“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而那些知道的人,大部分都不敢得罪他,少部分向官府举报他罪行的,要么在路上被杀,要么被他买通人证,指责对方是诬告。 因为他时常做善事,县令大人对他十分信任,想借官府之手除去他,根本不可能。” “咱们这就去县城,取下那两个狗贼的人头如何?”水梦瑶怒道。 她是个暴脾气,又嫉恶如仇,让杨文通这样的人多活一个时辰,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第302章 栽赃陷害 “你疯了不成?”姚建惊愕道,他虽一向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但公然去县城杀人,却还没这个胆量。 宇文通摇头道:“此乃下策,你别忘了这里是睦州,若是惹得俞逊手下的军队出动,我等都要身首异处。” 水梦瑶哼道:“你放心,他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宇文通暗暗点了点头,他故意那样说,是为了试探水梦瑶,一试之下,可以肯定她和俞逊绝对有关系。 陆原目光转向那名掌柜和小二,说:“姑娘为何只想着杀他?只要公布杨文通的罪行,他将身败名裂,官府也会收拾他,而且只有这样,才能把他手下恶党一网打尽。” 水梦瑶压了压脾气,皱眉道:“可这位小姑娘不说了吗,官府是偏着杨文通的,肯定不会相信我们的话。” 对帮过自己的陆原,她还算比较客气。 陆原目光转向玉秀,问道:“姑娘,你说县令只是相信杨文通,并非与他勾结,是这样吧?” “是的,县令大人刚上任不久,除了在杨文通的事上,他还算得上是名好官。”玉秀轻声回答。 姚建冷笑:“手下有这种恶徒却不自知,算什么好官?” 玉秀摇了摇头,很想为县令分辩几句,但想到身死的爹娘和弟弟,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陆原淡淡道:“只要他没有与杨文通勾结就好,我们到时候把证据送到他眼前,我就不信他还敢偏袒杨文通!” 袁安望向掌柜二人,沉声道:“莫非杜兄是想用这二人做人证?” “不错。” 宇文萧沉吟半晌,开口道:“倒也可以一试。” 就在这时,李若真忽然向大门看去,几息之后,袁安皱了皱眉,说:“外面有许多人向这边过来了。” 宇文萧和法拙同时向大门方向看去,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十几名浅蓝色公服的捕快冲了进来。 紧随其后,一名穿着深蓝色公服的捕快大步走了进来,在他旁边还跟着一名老者。 那老者指着陆原几人,嘶声叫道:“力捕头,就是这群强盗,杀了我们镇上的人!” 水梦瑶大怒:“你说谁强盗啊,杨文通和杨勇才是强盗!” 力捕头四处扫视一眼,见客店乱成一团,这些人大部分拿着兵刃,冷冷道:“都给我拿下了!” “且慢。”袁安朗声道:“这位差爷,你仔细看一下我们的服装和身份,看起来像是山贼吗?” 力捕头又扫了一眼,见他们之中还有书生、和尚和女人,摸着下巴,皱了皱眉:“确实不太像,但既然有人告你们杀人,先与我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陆原正准备开口,一直坐在地上的店掌柜忽然大声叫道:“捕爷救命啊,我是这里的掌柜,这伙强盗忽然冲进小店,又打又砸,还要小人交出所有财物,求捕爷为小人做主!” 见掌柜出声,店小二也大声呼喊起来。 姚建大怒,扬起铁尺便向店掌柜砸去,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接住他的铁尺。 姚建抬眼一瞧,阻止自己的是袁安,只听他沉声道:“别中了他们的诡计。” 姚建默然无语,对方空手接下他的铁尺,武功显然在自己之上,江湖人对武功比自己强的人都是很服气的,所以他立即将铁尺收了回来。 店掌柜趁机大叫:“捕爷救命啊,他们要杀我灭口啊!” 力捕头冷冷道:“好大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行凶,都给我拿下了。” “这帮蠢货。”水梦瑶十分恼火,说着拔出长剑,便要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力捕头,这里是一家黑店,你不问青红皂白就维护他们,就不怕影响到你将来的仕途吗?” 说话的正是陆原。 “等会。” 听到仕途两个字,力捕头开口阻止了手下。 如今不管是睦州还是徽安府的胥吏,已经有不少人通过立功,升为了官员,其他胥吏哪能不眼红? 可以说如今胥吏们的仕途之心比那些官员还要强的多,力捕头同样如此,他沉声道:“你说他们是黑店,有什么证据?” 陆原指了指桌上的酒和茶,开口道:“茶酒里面都有毒,这总不会是我们下的吧。” “检查一下。”力捕头挥了挥手。 没一会,手下捕快用银针检查了一下,银针却并未变黑,店掌柜大声道:“他们这是血口喷人,捕爷您快拿下他们吧!” 力捕头脸色转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宇文萧缓缓开口道:“这毒无色无味,与一般毒不同,不然我等也不会中毒,用银针是测不出来的。” 袁安微笑道:“捕头大人,既然这位掌柜说酒中无毒,不如让他自己尝一下,一试便知。” 说着倒了杯酒,就要灌给店掌柜。 店掌柜立即挣扎起来,嘴里大喊:“他们是在诬陷我,捕爷救命啊!” 呼救声中,他被灌了一口酒,没一会,便倒在了地上,宇文萧取出解药给他服下,他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此时此刻,力捕头哪还不明白酒中确实有毒,他想了想,开口道:“就算这是家黑店,可你们杀了羊家集的三名村民,这又怎么解释?” 旁边双手紧握剑柄的水梦瑶,见陆原、宇文萧和袁安三言两语就识破了店掌柜的谎言,对三人多了几分钦佩。 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她决定接下来都交给他们来应对。 陆原反问:“捕头难道就不奇怪这两人为何要诬陷我等吗?” “你不是说他们是黑店吗?”力捕头瞪眼道。 陆原笑道:“他们是黑店不假,但背后却有人指使,既然那人能指使他们诬陷我们是强盗,难道不能指使村民诬陷我们杀人吗?” “你是说他们陷害你们?”力捕头惊道,说着转头向那名老者看去。 老者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诬陷他们,真的是他们杀的人,其他村民都能作证!” 袁安扬声道:“你说我们杀了人,能具体说下经过吗?” 老者有些慌乱的说:“你们忽然冲进村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小四他们,然后又冲进了客店!” “照你这么说,我们身上应该有凶器才对,捕头大人不妨检查一下我们的兵刃,看是否沾有血迹!”袁安从容道。 力捕头冷冷道:“进来时,我们在客栈外发现几把带血的刀。” 说着向一名手下打了个眼色,那捕快立即从一个黑袋子里取出一把带血的长刀,示意给众人看。 袁安双目一凝,想不到对方准备的如此周全,他望着长刀不语,急思对策。 一旁的宇文萧沉声道:“如果我们杀人,身上必有血迹,捕头可以在我们身上检查一下。” “还用检查吗?那人浑身鲜血,你可别告诉我那不是人血,而是猪血。”力捕头指着姚建冷冷说。 姚建大声道:“这是我自己流的血,你不信可以检查一下我的伤口!” “谁知道是你的还是别人的,也可能是你故意砍自己一刀,好混淆视听。”力捕头不为所动。 “你……”姚建大怒,若不是袁安横了他一眼,估计都要冲过去了。 这时,一旁的陆原忽然向那名老者问道:“老丈,你是亲眼看到我们杀人的吗?” “是……是的。” “那你能指出来,是我们中间哪几人杀的人吗?”陆原又问。 老者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道:“就是你和他!” 说着伸手指向姚建。 宇文萧沉声道:“照你这样说,杜兄身上应该也有血迹才对。” “只要杀人技巧够高明,身上不一定会沾上血迹,你当我这一点都不知道吗?”力捕头冷哼道。 宇文萧还要说什么,陆原手掌对着他,示意他先别说话,微笑道:“捕头大人,我想申请让其他村民也来指认,若是无误,在下无话可说,说是有误,那说明有人嫁祸,您觉得呢?” 第303章 辨认凶手 “说的通,来人,再去带几名村民过来辨认。”力捕头开口道。 事关自己前程,再小心也不为过。 “请慢。”陆原说:“在下希望能一次只叫一人进来,以防他们对口供,另外也请这位老丈去后堂等着。” “就按他说的办。”力捕头想了想,吩咐道。 袁安和宇文萧都凑近到陆原身边,宇文萧皱眉道:“杜兄,你有把握吗?” 陆原沉吟道:“这些村民必定是杨勇指使,仓促之间,我相信他很难交代妥当。” 袁安托着下巴说:“刚才那老头指认你和姚兄时,似乎有什么考量。” 陆原点了点头:“先试试再说吧。” 很快,一名村民在捕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力捕头大声道:“谁是杀害你们村民的凶手,给本捕头指出来!” 那村民在陆原几人身上仔细扫过,忽然指着陆原和姚建道:“就是他们俩!” 接连被诬陷,姚建怒气再也无法忍耐,大声道:“混账,自从来了你们这破镇子,老子只有受伤,哪里杀过人,你要是希望我杀人,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你别多嘴,让杜兄他们应付就是!”一旁的水梦瑶大声呵斥。 “阿弥陀佛,越是危难之时,越应该保持冷静,姚施主还请稍安勿躁。”沉默的法拙和尚也开口了。 姚建暗哼一声,不再说话,因为袁安也向他瞧了过来。 “还要叫人证进来吗?”力捕头眯着眼睛问。 陆原心中急思,看来杨勇一定是交代了什么特征让村民辨认,应该是外貌特征什么的,但到底是什么呢? 忽然,他心中一动,开口道:“还请捕头大人再喊一人进来辨认,不过草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草民想去后堂隐藏一下。” 力捕头冷笑道:“你该不会是想逃跑吧?” 陆原将手上短刀递给了李若真,伸出双手道:“如果信不过在下,可以绑住我的手。”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样做有意义吗?”力捕头皱眉。 “有没有意义,待会就知道了。” 力捕头冷哼一声:“绑了他,你们两个带他去后堂,他若是想逃跑,不用客气!” “是。”两名捕快领了命令,将陆原押到了后堂。 宇文萧也有些不解,向袁安瞧去,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又向李若真瞧去,却见她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却毫无表情,看起来诡异极了。 瞧见这种情况,宇文萧不仅不奇怪,反而恍然大悟,心道:“她必定戴了易容面具,难怪气质与容貌如此不搭配,也不知她真实容貌是什么样的。” 他有一名善于易容的好友,因此一眼便认出。 这时,在捕快的带领下,第三名村民进入客店。 “你指认一下,谁是杀死你们村村民的人!”力捕头摆手道。 他基本上已经认定是这伙人杀的人,等这名村民辨认完后,便不想再听对方啰嗦,直接抓人。 那名村民扫视了一圈后,手指着姚建说:“是他!” “就只有一人吗?”力捕头皱眉道。 “不,还有一人。” “那赶紧指出来!” 那村民目光开始在众人身上逡巡,来回看了好几圈也没有说话。 “怎么,是不是他不在这群人中?”力捕头友好的提醒。 “不,他就在里面!”村民斩钉截铁道。 力捕头猛的向他看去,他娘的,竟然还真出问题了! 那村民目光最终在水梦瑶和王盈身上摆动,水梦瑶不耐烦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姑娘挖了你眼睛!” 那村民立即指着她说:“捕爷,就是她!” “你肯定?”力捕头瞪大了眼睛。 那村民听他质疑,又有些摇摆起来,他犹豫片刻,指向一脸冷酷的王盈说:“我刚才瞧错了,应该是她才对!” “到底是谁!”力捕头怒吼。 那村民指着王盈,咬着牙说:“就是她,这回不会错。” 宇文萧和袁安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透着些笑容,姚建哈哈一笑,极为畅快,之前对陆原的不满全部转为钦佩。 “你出来吧!”力捕头咬牙切齿道,这帮刁民竟然真敢栽赃陷害,太可恶了! 陆原缓缓走了出来,那村民瞧见他后急忙改口:“大人,我刚才瞧错了,凶手是他才对!” 力捕头怒吼道:“男人和女人你也能认错?你怎么不说是我呢?” 陆原望着那民村民,沉声道:“杨勇应该是这么交代你们的吧,指认长相最凶猛的两人是凶手,对吗?” 那村民脸色大变,低下了头。 一直冷着脸的王盈,脸色变得更加冰冷了。 水梦瑶更是愣住了,转头向姚建瞧去,又向其他人一一瞧去,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难以置信很快转化为怒气,她怒视着村民道:“混蛋,让你指认长相最凶的人,你看老娘做什么?难不成老娘比那三个男人长的还凶?” 她嘴里的三个男人自然是法拙、宇文萧和袁安,他们一个是和尚,一个是书生,一个长的太俊美,也难怪那村民犹豫那么久了。 力捕头怒气腾腾的抓住那村民的衣领,怒道:“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说!” 若是今天抓错人,将来这案子要是翻了,他的前途就全完了,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陆原微笑道:“捕头大人何必生气,您其实该高兴才对。” “为何?”力捕头现在对陆原的话非常重视。 “因为我知道是谁在陷害我等,这个人势力极大,您若是能成功将他抓捕,就算不能立马升职,一件大功劳是跑不掉的!” 力捕头被他说的心痒起来,急道:“到底是谁?” “杨文通!”陆原一字一句道。 “这怎么可能!”力捕头下意识反驳。 陆原缓缓道:“正因为一般人想不到是他,他才能逍遥法外这么久,形成如今的势力。你想想,能控制一个村镇,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所以我才说这是个大案子,若是能破获,必定广为流传,说不定将来还会传到陆侯爷耳中呢!” 力捕头被他说的心跳都加速起来,他用仅存的几分理智问道:“你说是他,可有证据吗?” 陆原指了指客栈掌柜和小二:“他们就是人证。” 力捕头狼一般的目光向店掌柜瞧去,店掌柜大声道:“我……我不认识什么杨文通。” 他这一说,力捕头对他又多了几分怀疑,冷笑道:“放屁,还淳县还有谁不认识杨文通的,你莫非从来没进城过?” 陆原笑道:“捕头大人,在下以为这两人应该只是受到胁迫,只要他们肯配合,可以对他们从轻处罚,不过如果他们抵死不认,开黑店谋财害命的罪名恐怕就跑不掉了,咱们也只好从那些村民入手了。” 店掌柜冷笑不语,店小二神色却有些动摇起来。 宇文萧淡淡道:“在下略通拷问之术,只要给在下五分钟,定能教他们什么都说了。” 店小二浑身一抖,想起这名书生刚才折磨自己的手段,眼神更加慌乱起来。 袁安望向那名村民,微笑道:“将功赎罪的机会可只有一次,若是店掌柜说了,你们村的村民恐怕都会罪责难逃了。” 店掌柜哼道:“你问他也没用,他什么也不知道。” 那村民本就有些惊惶不安,听了掌柜的话,还以为他想抢戴罪立功的机会,急忙道:“我知道,是杨勇要我们诬陷这些外乡人的!” “你闭嘴。”店掌柜大怒。 “你才闭嘴!”力捕头用更大的声音怒吼,吼完还狠狠给了他一脚:“狗东西,敢在我面前威胁别人,还反了天了,来人,给我把他嘴堵上。” 陆原注意到店小二动摇的神情,蹲下身,凑在他耳边说: “你真要跟你们掌柜一条路走到黑吗?你这样的非核心成员,就算抵死不从又如何,你觉得你东家杨文通会怎么对付你?他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店小二浑身一抖,大声道:“我……我说!” 第304章 县令驾临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跑进一名捕快,凑到力捕头耳边道:“头儿,县令大人来了!” “什么?”力捕头大吃一惊,急忙向外面跑去。 然而他才刚到门口,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男子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玉秀瞧见官员身后的一名胖墩墩的男子后,全身一阵颤抖。 “怎么了?”王盈问。 “是……是杨文通!”玉秀咬牙道,声音中带着七分恐惧和三分恨意。 陆原几人听后都向那男子瞧了过去,只见杨文通四十岁不到,身材肥胖,神色看起来敦厚老实,再加上一双小眼睛,从外表看,实在难以相信是大奸大恶之人。 力捕头瞧见县令后,苦笑道:“县尊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县令背负着双手,目光在客店巡视了一圈,在陆原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冷哼道:“死了三条人命,我能不来吗?案子破了吗?” 瞧见这名县令,陆原发现竟然有些眼熟。 想了想,才记起此人是科举录取的一名考子,当初科举之后他曾请一些排名靠前的举子参加宴会,便是在宴会上见过此人。 没想到他被派到此处当县令。 “已经有些进展了,村民指认说是这些外乡人杀的,但经过属下详细调查和询问,发现他们是在栽赃陷害。”力捕头点头回答。 县令名叫田文才,出身贫寒,对农民极有好感,闻言后有些吃惊:“你说那些村民栽赃陷害别人?这怎么可能?” 杨文通腆着肚子上前几步,笑眯眯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我说力捕头,你该不会是被这几名外乡人给蒙骗了吧。” 另一名和力捕头穿着相同公服的马脸男拍着力捕头肩膀,笑道:“老力,你是不是搞错了,羊家镇的村民我都接触过,都是些纯朴的实诚人,怎么可能陷害别人?你可别被这些外乡人给带偏了。” 力捕头正准备开口反驳,忽然发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他心中一惊,顿时明白了什么。 田县令身后一名留着羊角胡的文士开口道:“县尊大人,这事透着几分蹊跷,从来没听说过有村民陷害外乡人的,下官以为应该先将这些外乡人抓起来,带回县衙慢慢审理才是。” 瞧见眼前情势,姚建和水梦瑶脸色都有些难看,王盈和李若真一样,脸上很少有表情,宇文萧和袁安皱着眉,露出思索神色,显然在想着办法。 陆原则目视着县令,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们别多嘴,这事是力捕头负责的,让他把话说完。”田县令皱眉道。 羊角胡和马脸男都是前任留下的官吏,而力捕头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他自然更信任力捕头。 力捕头嘴唇颤动着,显然是有些犹疑不定。 陆原缓缓道:“力捕头,你觉得杨文通能永远做恶下去吗?等他恶行公之于众时,到时会怎么样?” 听到陆原的话,杨文通一双小眼睛突然盯了过来,陆原冷冷与他对视着,能够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浓烈恶意。 很快,他将目光又移开了。 另一边,力捕头经过一番心理挣扎,终于做出了决定,大声道:“县令大人,这些村民早已被人控制,而控制他们的人便是杨文通!” 田县令沉声道:“你说谁?” “杨文通!” 田县令缓缓转过身,向杨文通看了一眼,见他一张胖脸露出茫然的神色。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杨员外一向与人为善,又经常在城外施粥、修路,你说他指使村民陷害别人,这叫我如何相信?” 马脸男大声道:“不错,要是杨员外这样的人都是恶人,天下间还有谁是好人?” 杨文通掏出一快手帕,不停擦着额头的汗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水梦瑶和姚建在一旁看他装的如此之像,又气又恼,陆原却多了些凉意,他忽然想到,自己身边说不定也有像杨文通这样的人。 羊角胡文士叹道:“县尊大人,您可不能让那些为县城做出过贡献的人寒心啊。” “本官还没说什么呢,他有什么好寒心的。”田县令皱眉道。 羊角胡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于急切,让县令生出怀疑了。 马脸男却没有察觉到,大声道:“属下以为县尊大人应该立刻将这些外乡人抓起来,如此……” 羊角胡急道:“混账,县令大人怎么做,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马脸男愣了一下,瞧见县尊大人冷冷看着自己,急忙低下了头。 田县令收回目光,望着力捕头,沉声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任何证据,就敢指认杨员外!” “属下当然有!”力捕头大声道,说着指着那名村民道:“你刚才说是谁指使你们栽赃这些外乡人的,现在再说一遍。” 陆原暗暗摇了摇头,力捕头还是太缺乏经验了,没有考虑到杨文通等人的到来,对这名村民产生的心理变化。 果然,那名村民支吾道:“没……没有人指使我。” 陆原急忙开口道:“这位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今天是你们羊家镇摆脱杨文通唯一的机会了,杨文通再大,也大不过县令老爷,如果你错过这次机会,你们将永远受到他的控制。” 羊角胡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力捕头冷笑道:“平大人,县尊大人都没有发话,你急个什么?” 田县令向陆原看了一眼,又向那名惊惶不定的村民看了一眼,缓缓道:“只要说的有理,谁都能说话!” 陆原暗暗点了点头,对着村民继续道:“兄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现在你也瞧见了,县令大人和杨文通并不是一伙的,否则的话我们早被抓起来了,有话你就赶紧说吧!” “我……我……” 就在村民要开口之际,一枚飞镖向他咽喉射去。 “铛”的一声,另一只小些的飞镖将其击穿,钉在了墙上,同时因为飞镖转向,一颗佛珠击空,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小洞。 法拙向袁安看了一眼,佛珠是他射的。而那枚小飞镖正是袁安出的手。 陆原向杨文通瞧去,淡淡道:“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吗?” 想要杀人灭口的飞镖便是杨文通射出的。 他此刻那张胖脸变得狰狞起来,一双小眼睛散发着慑人的凶光。 他并不理会陆原,望着田县令冷笑:“县令大人,我本来一心一意想做个良民,只可惜你不信我,偏要信这些外乡人。” 玉秀恨声道:“你这恶贼,杀了我全家,有何脸面称自己是良民?” 杨文通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次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当初乖乖被杀不就好了吗?非要惹出这许多事,事到如今,别以为我会让你轻松的死掉。” 田县令用力一拍桌子,一张脸因为愤怒变得通红:“你这恶贼!竟敢骗本官这么久,这么说当初那些状告你的人,说的都是真的了!” “是又如何?”杨文通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冲着羊角胡和马脸男道:“平大人,鲁捕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羊角胡心中怒骂不已,杨文通简直是疯了,有俞逊那个杀神在头顶,谋害县令的话必死无疑。 他可不想和对方一起发疯,大声呵斥: “混账东西,竟敢对县令大人不敬,还想攀污本官,鲁捕头,还不将他拿下!” 第305章 恶人伏法 杨文通狞笑道:“胆小的东西,只要咱们杀了田文才,说是这些外乡人杀的,有这些贱民作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拿下!”力捕头大喝。 “就凭你们。”杨文通冷笑一声,大声道:“弟兄们,给我杀了他们,除了田文才,一个活口不留!” 听到他的话,力捕头心中一凛,叫道:“保护县令大人!” 然而过了好一会,门外一阵微风吹过,将一片落叶吹了进来,人影却不见半个。 杨文通急忙转身,大叫:“弟兄们,快进来啊!还等什么?” 这次连落叶都没有,大门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是在虚张声势,给我拿下他!”力捕头嗤笑。 眼瞧着捕快们扑来,杨文通急忙向门外奔去,忽然,两只飞镖疾射而来,射中他双腿,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出手的又是袁安。 捕快们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抓住,杨文通嘶吼道:“弟兄们,弟兄们,你们人呢?快进来帮我啊!” “你不必再叫了,在你出手的一瞬间,外面那些山贼就全跑光了,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才跟着你的?”袁安朗声道。 正有些疑惑的陆原,听到袁安的话后暗暗点头。 这些山贼跟着杨文通不过是因为他受到官府信任,当他与官家撕破脸后,对那些人来说他就毫无价值了。 瞧见仇人落网,玉秀再难克制住心中的愤怒,提着衣裙冲到杨文通面前,嘶声道:“我杀了你这狗贼!” 说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玉秀,往他伤口上招呼。”王盈善意的提醒。 玉秀点了点头,向他双腿踢去,杨文通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那些捕快对他恨得牙痒痒的,自然不会上前阻拦。 田文才望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杨文通,想到未来的前程,很有几分沮丧。也懒得出声阻止玉秀,对力捕头说了句“剩下的交给你了”,便带着人离开了。 今天这事传开后,他的县令之位很可能保不住了,所有的抱负和规划也要付之东流。 “咱们也走吧,这小镇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水梦瑶冷冷道,说着向门外走去,经过一张椅子时,还一脚将其踢飞。 今天若不是应对得当,所有人都可能会被杨文通所陷害,众人对这小镇都没什么好感,跟着她向门外而去。 只有陆原比较熟悉官府程序,知道按照规定,衙门有权留下他们询问。 他向力捕头问道:“捕头大人,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力捕头此刻虽绷着脸,内心却十分喜悦,破下如此大案,一份大功劳那是跑不了的。 “你们走吧。”他随意挥了挥手。 这几人帮他立了功,他自然不会与他们为难。 王盈走到门口时,见玉秀还在殴打杨文通,喊道:“玉秀,走了。” 玉秀转头一看,这才发现众人都到了门口。 最后给了杨文通一脚后,她快步跟了上去,失去家人后,她好不容易又有了新的归宿,自然格外珍惜。 众人一路出了小镇,陆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名之前诬陷他们的老者,正带着不少村民,跪着向他们磕头。 “早干嘛去了。”水梦瑶嘟囔了一声。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好受了些。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很暗了,众人一时找不到客店,便决定在野外露宿一晚。 …… 杨勇跟随在几名山贼身后,行走在山道之中,此刻走在最前面的是冯无信。 自从杨文通与官家撕破脸皮后,所有山贼都十分有默契的抛弃了他,接着,他们又分裂成好几个小团伙,各奔生路。 杨勇也抛弃了自家哥哥,选择跟随冯无信,不过地位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这露宿吧。”走在前方的冯无信冷冷道,说着在一棵树旁坐下。 另外三名地位最高的山贼在冯无信旁边坐下,剩余的几名山贼自觉的去捡树枝生火,地位最低的杨勇负责打猎食物。 一句话都不用说,众人却十分有默契。 这份默契是来自于杨勇之前定下的规则,以前他带着手下露宿时都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以前是坐在冯无信那个位置等待,如今却不得不去寻找食物。 夜间打猎非常不容易,但杨勇却必须尽快打到食物,因为如果一个时辰后还没有准备好食物,他很可能会被杀死,这个规则也是以前的自己所定立。 大半个时辰过去,杨勇总算打到一只山猪,他扛着猎物向营地方向行去,忽然,远方传来惨叫声。 声音是从营地方向传来,杨勇微感疑惑,莫非是有谁工作没做好,被冯无信杀了? 然而走近几步后,他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一堆火堆旁,只见众山贼们正在与一名青衣男子打斗,就这么瞧了一会后,他只觉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那名青衣人实在太可怕了,周围那些武艺高强的山贼一个个倒下,就连冯无信身上也受了伤,只能勉力支撑。 必须赶紧逃命!他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刚一转身,却发现背后站立着一名紫衣女子,他还不及反应,对方瞬息而至,他只觉脖子一紧,身体飞退。 “嘭”的一声,他后背撞在一棵树上,紫衣女子捏住他的脖子,手越举越好,她的手白皙纤细,举着杨勇这条大汉却毫不费力。 没一会,杨勇双脚距离地面已有一尺多高,他双眼开始发白,脑海中最后闪过的画面是哥哥杨文通那张胖脸。 杀死杨勇后,紫衣女子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 “你不确定一下此人身份,就直接杀了吗?”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女子转身一看,说话之人正是青衣男子,冯无信已经躺倒在地,失去了呼吸,仅剩的一只眼睛中充满了惊恐。 紫衣女子微笑道:“他扛着只野猪向火堆而来,自然是和他们一伙的。” 青衣男子向地面搜索,果然看到一只野猪,也就不再计较。 紫衣女子嗤笑道:“这帮山贼真是愚不可及,竟然敢打劫我们。” 青衣男子沉声道:“好了,赶紧上路吧。” 紫衣女子望向火堆,眨了眨眼道:“公子,那里有现成的火堆,这里还有只野猪,不如咱们在这里露宿一晚,将猪烤了吃了吧,人家都几天没吃热食了,反正侯爷也没有规定咱们回去的时间,何必这么赶?” 青衣男见女子一脸的期盼之色,无奈点头道:“那好吧。” “公子最好了!”女子欢呼一声。 而后放下行李,将周围尸体全部仍到远处,打了些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野猪切下几块肉。 清洗干净后用树枝穿过,在火堆之上烤了起来。 青衣男子则靠在一棵树上,静静望着空中的明月。 …… 距离青衣男子几十里外,一个更大的火堆旁,正围坐着一圈人,火堆上烤着两只野兔和几个馒头。 法拙烤馒头陆原并不意外,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袁安和王盈也在烤馒头,二人的解释是他们也是佛教信徒,其他人也就没有多问了。 九人围在火堆旁,趁着烤食物的功夫,相互间交谈起来。 他们虽然今天刚刚相识,不过经历过客店的遭遇后,相互间戒心都低了很多,开始询问起彼此身份以及出行目的。 宇文萧握着一只烤野兔旋转着,微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是蜀国人,这次离开蜀国是为了参加吴越王举办的麒麟大会。” 第306章 野外露宿 “麒麟大会?那是什么?”水梦瑶疑惑道,袁安也露出倾听的神色。 “你不是杭州人吗?怎会不知?”姚建奇道。 “谁规定杭州人就必须知道麒麟大会的?”水梦瑶哼道。 姚建扯了扯嘴巴,明智的闭上了嘴,和水梦瑶这种女人是没法讲道理的。 宇文萧瞧见袁安神色,笑道:“怎么,袁兄也不知道吗?” “在下确实不知。”袁安摇头。 宇文萧又向陆原看了过来。 “我倒是听说过,据说是吴越王招纳人才的大会,只要在会上被吴越王看中,就有可能直接封侯拜相。”陆原微笑道。 “杜兄和杜姑娘莫非也是去参加此会的?”宇文萧问。 “不,我二人打算去杭州找一个朋友。” 宇文萧微笑道:“那太好了,既然大家都是去杭州,不如一路同行如何?” “也好。”陆原点头同意。 这时,袁安忽然开口道:“这个麒麟大会听起来十分有趣,不知参加之人有何要求?” “除了吴越王亲自邀请的人可以直接参加大会外,其他人只要通过吴越王设下的几项关卡,一样可以参加。” 顿了下,宇文萧挑了挑眉说:这么看来,袁兄也要参加了?” “小弟确实有意参加,还要多谢宇文兄告知此事。” “无妨。”宇文萧拱手还礼,心中却多了几分沉重。 有袁安这样的人做对手,想获得麒麟大会的优胜,难度便大了很多。 “不知吴越王设置了哪些关卡?”水梦瑶问。 宇文萧沉声道:“听说既有文考,还有武考。” “还有武考?”陆原吃惊道。 钱弘俶的目的不是为了招纳人才吗?设置武考是什么意思? 宇文萧将烤兔转了个身,缓缓道:“听说吴越王希望能得到一个可以与俞逊匹敌的文武全才。” “他倒是打的好主意,只可惜这世上,能和俞逊相比的人只有两个,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水梦瑶娇哼一声。 陆原愣了一下,问:“你说的那两人是谁?” 其他人也纷纷向她看去。 水梦瑶迟疑了一下,低头回答:“一人是我父亲水云封,一人是马空明。” 说到马空明时,声音低沉了下来。 “……” 众人都没有接话,她说的一个是自己老爹,一个是自己心上人,鬼才肯信她。 “我也和你们同去杭州吧。”水梦瑶沉默半晌,叹道。 “好啊。”陆原微微一笑,又看向旁边的和尚:“法拙大师,你要不要也与我们同去?” 法拙双手合十:“多谢施主邀请,不过小僧这次是奉师命下山,还有些其他事需要处理。” 宇文萧心中一动:“法拙大师的师傅,想必就是方诲大师吧?” 听到方诲大师之名,水梦瑶和姚建神色都严肃了几分。 “是的。”法拙点头。 宇文萧眯眼道:“方诲大师多年没有离开真际寺,一直在山中苦修,也不知有没有迈入宗师之境。” “师傅说他并没有这个机缘,不过小僧倒是听说马王爷似乎已经踏入宗师之境了。” 听到马空明之名,水梦瑶头又低了下去。 姚建沉声道:“这事我也听说过,听说马王爷十几招内便伤了轩辕合,后来以一敌二,大战轩辕合和一名半步宗师境的契丹妖女,想来不会错。” 袁安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向姚建问道:“姚兄,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在下不过一江湖浪子,还能有什么打算?四海为家也就是了。” 宇文萧沉声道:“我听说慕三断已经接受了周国皇帝的授官,马空明也投靠到徽安军节度使麾下,姚兄何不与在下同去杭州,只要在下在麒麟大会获胜,获得吴越王授官,保证给姚兄一个不错的前程。” 姚建默然片刻,开口道:“容我考虑一下吧。” 宇文萧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没一会,他手上的烤兔熟了,他笑道:“可以吃了。” 撕下一只兔腿,宇文萧向李若真递了过去,笑道:“杜姑娘,这是你的。” 李若真默默接过。 接着宇文萧又给其他人分派起来,另一只烤兔在姚建手上,不过这只烤的比较晚,还没熟,他将其插在火堆旁,接过宇文萧递过来的一块兔肉,大嚼起来。 吃了几口,他取出腰间的酒壶,灌了几口。 “你们喝不喝酒?”他扬起酒壶。 “你这么点酒,哪够这么多人喝啊。”宇文萧笑道。 “在下略通茶艺,这样吧,不如我为大家烹茶吧。”袁安说。 “甚好,小僧去打水。”法拙大师微笑道。 “我这里有水。”袁安摇头拒绝。 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竹筒,又取出一个茶壶和各种道具,在大火堆旁又起了一个小火堆,旁边用石头围起,细细烹饪起来。 他每个动作都极为优雅,陆原和其他人都安静的欣赏着他烹茶的过程,只觉心中十分安详凝和。 就连姚建也不自禁将酒壶放到一旁,细细观赏起来。 待他烹好后,拿出几只极小的杯子,给每人倒了一杯,陆原虽不是品茶高手,但也知道些品茶步骤。 他将茶放到鼻间闻了一会,这才饮了一小口,闭着眼睛品尝起来。 一旁的宇文萧也是懂茶之人,不过他却并没有直接喝,而是偷眼向李若真瞧去,只见她喝茶动作十分优雅,显然也是出身大户人家,暗暗点了点头。 “好喝,就是这杯子有点小。”水梦瑶一口喝干,大咧咧评价。 “不错,我也喝得有点不习惯,还是喝这个好了。”姚建附和道,说着又拿起酒喝了起来。 宇文萧暗暗摇头,觉得这两人有些粗鄙不堪。 袁安却毫不在意,笑道:“实在抱歉,在下只有这种杯子。” 说笑间,宇文萧忽然开口:“杜兄,你和杜姑娘都姓杜,莫不是兄妹?” “实不相瞒,我二人是师姐弟。”陆原回答。 “二位原来是师姐弟啊,在下还以为你们是恋人关系呢。”宇文萧笑着说。 陆原看了李若真一眼,见她毫无反应,笑道:“宇文兄误会了。” 宇文萧仔细观察着二人反应,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天色已不早了,大家早点歇息吧。”袁安收拾好茶具后开口。 众人纷纷点头,各自在火堆旁睡下。 翌日清晨。 陆原睁开双眼,发觉火堆早已熄灭,旁边除了闭眼打坐的李若真外,其他人都不见了。 他站起身四顾瞧了一眼,这才在远处发现众人的身影。 原来法拙大师正在打一套拳法,宇文萧和袁安几人都在一旁围观。 陆原用水壶中的水简单洗漱了一下,蹲在李若真旁边,喊道:“师姐,醒醒,天亮了。” “我在练功,又不是在睡觉。”李若真缓缓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 “你闭着眼睛,我哪里知道。”陆原笑道:“好了,咱们快过去看法拙大师打拳吧。” 李若真点了点头,起身和他一起走了过去。 此时,法拙一套伏虎拳刚好打完,旁边传来宇文萧等人的叫好声。 法拙见陆原二人终于起身,双手合十,向众人施了一礼道:“各位施主,那小僧就此告辞,将来有缘再见。” 说着背上包袱,转身离去。 “咱们也赶紧去县城吧。”宇文萧说。 踏上官道,众人向县城而去,一路之上,姚建心中有些焦急起来,他早上已经答应了宇文萧的要求,和他一起去杭州。 可问题是他身上银钱刚好快用完了,从这里坐船去杭州的费用不低,他口袋里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 周围这几人都不是普通人物,他并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窘态。 若是平日里没钱了,大可以去劫富济贫,现在与这些人一道,自然是劫不成了。 入城之后,他借故与众人分开了一阵,行至一间当铺,他掏出伴随多年的铁尺,感叹道:“老伙计,对不住了,你先在这待上一阵,等我手头宽裕了,再接你回来。” 将铁尺当了十两银子后,他在码头会合了众人,一同坐上了艘开往杭州的大船。 第307章 西湖孤影 杭州。 西湖断桥附近的湖岸上,一名十几岁的大男孩正拿着一只小锄头在土里挖着泥鳅。 旁边站立着一名小女孩,她背着双手,目不转睛的望着大男孩挖出的深坑。 远处还有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和一名武服男子,二人目光都紧紧注视着两名小孩。 忽然,小女孩在泥土中瞥见条黑影一闪而逝,她急忙指着那处泥土说:“哥哥,我瞧见一条了,钻这里面去了。” 大男孩迅速朝她指的方向挖去,果然,又挖到一条蚯蚓。 “小欣,还是你眼尖。”男孩夸奖道。 等了一会,没听到小女孩回话,大男孩抬头一看,只见小女孩的目光正盯着远方。 他顺着小女孩目光看去,发现她看的是西湖断桥之上的一道蓝色身影。 小女孩轻声道:“哥哥,那个大姐姐又来了,好像咱们每次来这里,都能碰上她。” 大男孩点头道:“是啊,也不知她在上面做什么。” 小女孩轻灵的大眼睛一转,笑道:“哥哥,要不咱们过去问问那名大姐姐吧。” “对啊,咱们问问就知道了。”大男孩眼睛一亮。 说着二人手牵手,向断桥跑去,远处的家丁和武服男子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走到那名女子身边,小女孩有些畏缩,躲在哥哥身后,大男孩鼓起勇气道:“大姐姐,你在这里看什么啊?” 女子并不答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大男孩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女子看的是一艘轻舟,轻舟之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子似乎正在发脾气,背对着男子,男子则不停的对她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女子似乎被哄开心了,转过身与男子有说有笑起来。 这姐姐莫不是想去坐船玩?大男孩心想。 这时,他身后的小女孩指着女子腰间说:“哥哥,你看?” 大男孩瞧了过去,只见女子腰间用红绳挂着一对泥人,一男一女,女泥人叉着腰,踩在男泥人身上,一副神气的模样。 “怎么了?”大男孩回头问。 “我想要那对泥人!”小女孩撒娇道。 “那我回去路上给你买一对就是。”大男孩说。 “不嘛,我就要这一对。”小女孩小嘴撅了起来。 大男孩无可奈何,鼓起勇气对女子说:“大姐姐,你腰间这对泥人卖不卖?” “不卖。”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大男孩埋怨道:“都怪你,把大姐姐惹生气了吧?” 小女孩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大男孩也不好再说她,牵着她小手道:“走吧,咱们继续去挖蚯蚓!” 断桥另一头,两名男子看到蓝衣女子过来了,其中一名圆袍男子急忙上前说:“圣女,咱们的人已经成功混入蔡俊府上了。” 蓝衣女子一言不发,从二人身旁掠过。 圆袍男子望着蓝衣女子的背影消失,皱眉道:“李护法,明明是圣女叫咱们派人混入南门守将蔡俊的府上,咱们办好差使,圣女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李明成叹道:“你入教时间不长,所以还不太清楚,每月的沐假日,圣女都会来西湖断桥待一段时间,她下桥后心情一般都会不太好,这时候最好别向圣女汇报任何事务。” 圆袍男子吃惊道:“圣女该不会是……” 李明成瞪眼道:“圣女的事你也敢多管?” “是是,属下不敢。” 李明成冷哼道:“你手下的龙燕虽然当上了蔡俊小妾,可他后院还有十多名小妾,你眼下的任务是想办法让她获得蔡俊专宠,如此一来,咱们之后的事才好办。” “属下明白。”圆袍男子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 他发现教中最近一直都在向杭州守军方面渗透,特别是南门守军,圣女这样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 从还淳县开往杭州的客船上,一间狭窄的舱室中,陆原正在写信,这封信是写给秦幽谕的。 信中让秦幽谕以自己的名义,给纪阑下一道命令,让他将杨文通案广为宣传,让全睦州的官员都知道这事,从而提高警惕。 至于田文才的处理,他虽有不察之罪,但念在他刚到还淳县上任不久,而且最后总算将功补过,没有听信杨文通一面之辞,陆原决定让他留职查看。 同时他还下了一道命令,让秦泉带骑兵入驻睦州,封其为睦州陆军守将,而原睦州守将俞逊改封为水军守将。 由于睦州比较贫穷,无法供养过多军队,所以吴越队退去后,陆原便让秦泉部回到徽安府训练。 但经过羊家镇一事,他察觉到睦州并没有那么安稳,盗匪依然猖獗。 还有一点,俞逊在睦州的声望太大了,这并非好事,所以让秦泉过来还是更稳妥些,虽说这样从徽安府调运粮草,会耗损一定的人力物力。但相比隐患,这点代价是值得的。 而且只有尽快扫除盗匪,睦州才能更快的恢复生产。 与此同时,在他隔壁的船舱内,李若真取下了易容面具,一只手翻看着‘芝兰’最新的作品‘女神捕大战沙漠孤狼’,另一只手揉搓着有些发麻的脸颊。 她一眼就瞧出,这部作品是根据马空明大战轩辕合改编的,里面的马空明换成了女神捕,多了些爱情和破案情节,还怪有趣的。 李若真正看的津津有味,舱门忽然传来敲门声,她叹了口气,戴上易容面具,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白衣书生宇文萧。 李若真静静的望着他,等着他说明来意,宇文萧微笑道:“杜姑娘,一直待在舱室很沉闷吧?” 李若真一言不发,依然静静望着他。 宇文萧微微有些尴尬,笑道:“小生见船头处的夜景非常漂亮,想邀姑娘一起去外面吹吹风?” “不去。”李若真冷淡回答。 宇文萧并不泄气,目光在李若真舱内扫视了一眼,瞧见她桌子上有本书,心中一动,道:“坐船太过枯燥,不知姑娘手上可有什么好看的书籍,在下这里刚好有几本有趣的野史,可以和姑娘换着读一下。” 李若真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有一本,不过还没读完。” “无妨,在下可以先把我那几本借给姑娘,等姑娘手上的看完了,再借给在下也不迟。”宇文萧笑道。 “你手上的书是什么类型的?”李若真问 “各种类型都有,不知姑娘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破案类的有吗?” 宇文萧心中暗笑,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沉吟片刻,他微笑道:“在下刚好有一本,姑娘可要去我船舱瞧瞧?” “你若要换,拿过来就是。”李若真淡淡道。 宇文萧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那好,姑娘请等我一会。” 说着转身去了。 李若真回船舱坐了没一会,舱门又响了起来,开门一看,宇文萧拿着一本书站在门外。 宇文萧笑着将那本与破案毫无关系的书递了过去,笑道:“就是这本。” “多谢。” 宇文萧笑道:“姑娘不请在下进去坐……” 不等他话说完,舱门“嘭”的一声关上。 宇文萧挠了挠腮,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这蜀国第一公子刚来江南,就出师不利。 等这女人发现自己那本书与破案风马牛不相及,只怕会直接给扔进河里。 不过话说回来,他此行还有重要任务在身,对这女子也不过微微有些好奇,想瞧瞧她真面目罢了,并没有非分之想。 离开舱室,宇文萧来到客船大厅,目光扫视了一眼,很快瞧见姚建。 刚走到姚建旁边坐下,姚建便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宇文兄,咱们这艘船可能被水贼盯上了。” 第308章 结义之情 宇文萧觉得他凑的太近,上半身微微后退了些,沉吟道:“这不可能吧,俞逊怎么可能容许新安江有水贼存在?” 姚建起身道:“你不相信,随我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起身向外而去。 宇文萧几步跟了上去,随着他来到客船侧边的窄道后,姚建将头探出到水面上,指着下方的船身,说:“船身上有铁钩留下的痕迹,很可能是有小船勾在大船上随行过。” 宇文萧探头一瞧,船身上果然有细小的勾痕,他皱眉道:“看来确实有人在打这艘船的主意,不过并不能说明一定是水贼。” “除了水贼,还会有谁?” 宇文萧沉吟片刻,心中忽然又想到了杜真和杜玄那两人,他们为什么要易容?莫非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这些人搞不好就是冲他们来的。 他心中瞬间做出了决定,只要帮助他们击退仇家,说不定能获得杜真对他的好感,到时候要求瞧瞧她真面目,也不为过吧。 他对姚建道:“今晚可能会有动静,别睡着了。” 姚建咧嘴笑道:“我正要看看,是哪路人马敢对咱们坐的船打歪主意。” 与此同时,袁安的船舱内。 王盈站在袁安旁边,安静的看着他泡茶,没多久,舱内茶香四溢,茶烟轻袅。 “少主,我们要不要把身份告诉玉秀?”王盈轻声道。 袁安将长袖向后甩了甩,双手端起小小的茶杯,啜饮了一口。 “现在还不是时侯。” “可那些杀手随时都可能袭来,总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袁安闭着双眼,似乎在感受茶的余韵,好半天后,才开口:“到时候你保护好她就是。” “我知道了。”话已至此,王盈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她用和袁安一样的姿势,端起茶杯品尝起来。 “你不问问我为何突然改变方向,向杭州而去吗?”袁安忽然问道。 “我相信少主所做的决定,一定都是最正确的决定。”王盈微微弯曲着腰身说。 “我要真有那么聪明,父亲也不会被关起来了。袁安摇头叹了口气: “不过返回杭州的决定,我确实仔细考虑过,我并不想一辈子都在逃亡中渡过,只要能在这里建立起根基,就不必再东躲西藏了,而且将来未必没有机会救出父亲。” …… 船舱隔音效果还不算太差,二人的声音并没有传到隔壁玉秀的舱室,这间舱室是她和王盈两人同住。 此刻她正坐在舱室的床上,呆呆看着地面,目光中透着几分追忆之色。 与她相邻的舱室内,水梦瑶望着手中的玉簪,同样露出着追忆之色。 忽然,舱外敲门声响。 水梦瑶急忙将玉簪收了起来,开门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她眼眶瞬间红了,大声道:“三哥!” 说着用力抱住那男子。 俞逊轻拍着她后背,轻声道:“来了睦州为什么不来找我?” 水梦瑶这才回过神来,她只不过是太久没见到俞逊,这才有些情不自禁。 “我这次出来,本来是准备去找大哥的。”水梦瑶松开抱住他的手,低声说。 俞逊没有说话,径直进入舱室,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开口道:“大哥和六妹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水梦瑶将舱室的门关上,默默给他倒了杯茶,低声道:“知道了。” “那你还好吧?”俞逊目视着她的眼睛。 水梦摇头笑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其实我早就感觉大哥对六妹不一样,只是不愿正视罢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俞逊盯着她问道。 “什么怎么办?”水梦瑶低着头,小声道。 “还装什么糊涂,你都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人嫁了?” 水梦瑶哼道:“是啊,只好随便找个人嫁了。” “什么叫随便找个人,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俞逊声音转严。 “你又不是我爹,管我这么宽做什么!” “我是你义兄!” “那又怎么样,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俞逊皱眉道:“别胡闹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告诉我。” 水梦瑶心中有些恼怒起来,冷哼道:“我想嫁谁就嫁谁,你管不着!” 俞逊冷冷道:“那也随你,不过不管你嫁给谁,我都会去杀了他!” “你怎么这么霸道啊,那我去嫁给吴越王,看你怎么办!”水梦瑶恼羞成怒。 “你当我灭不了他吗?”俞逊冷冷道。 水梦瑶眼珠一转,道:“那我嫁给徽安军节度使陆原,你也要灭了他吗?” 俞逊冷哼道:“节帅有妻子了,不会要你的。” 水梦瑶大怒:“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你走,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说着转过了身子,浑身气的直发抖。 俞逊也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俞逊终于开口了,他一字一句道:“六妹,做我的妻子吧,我现在可以给你幸福。” 水梦瑶肩膀抖动了一下,低声道:“你其实只是可怜我吧,可怜我被大哥抛弃,担心我这么大年纪了,没人肯要,对不对?” 俞逊急忙道:“当然不是,你别胡思乱想。” 水梦瑶哼道:“那你若是真喜欢我,为何以前不曾表露分毫?” 俞逊沉默许久,开口道:“因为我以前是个海贼,没有办法给你幸福,你家人恐怕也不会接受我。” 水梦瑶心中有几分惊慌,有几分茫然,又有几分不知所措,她刚刚遭遇马空明的事,心理正处于脆弱期,很希望有人能关爱自己。 但她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三哥一起生活,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低声道:“你让我想一下吧。” 俞逊微笑道:“你慢慢考虑就是。” 水梦瑶捏着衣角,一时间不知该和他说什么了。 忽然,她想起一事,开口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还有,现在应该是在海上吧,你怎么上来的?” 俞逊微笑道:“我后来去过羊家镇,打听到你在还淳县坐上了去杭州的船,于是快马赶到睦州,可惜你的船已经过去了,我只好坐着战船一路追过来。” 前面几句话,水梦瑶还听的十分感动,然而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瞪大了眼睛道:“你就这样开着战船追过来的?那还不吓坏了船上其他人?” 俞逊摆手道:“我当然不会直接开战船过来,我的船在五里之外,我是坐着小船过来的。” “这还差不多。”水梦瑶拍了拍胸脯,白了他一眼。 俞逊站起身道:“我军中还有军务,不能耽搁太久,先回睦州了,你想好后就来告诉我。” “我知道了。”水梦瑶低声道。 出了舱室,俞逊向大船右侧而去,心中也总算放下了心。 他知道水梦瑶是个火爆脾气,一直都很担心她得知马空明和张紫依婚事后,会想不开自杀。 所以得知她来睦州后,就一直想见她一面,安抚她一下。 水梦瑶刚才没有猜错,俞逊其实一直都把她当妹妹看待,并非真的喜欢她。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唯一热衷的是战场杀敌,对男女之事看的极淡,相比感情,他更看重与水梦瑶的结义之情。 他能看得出,水梦瑶很希望有人能关心她,关爱她,那么没关系,自己去当这个人就好了。 她想要嫁人,希望有人娶她,那自己娶她就好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只要能让她摆脱痛苦,那便不负当年与她的结拜之情。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事决不能让水梦瑶知道。所以从今晚起,他决定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 第309章 客船遇袭 行至客船侧面的窄道,俞逊纵身一跃,跳到与客船勾在一起的小船上,缓缓去了。 然而在客船另一个方向,七艘小船正缓缓向客船靠近。 没多久,小船靠近大船,船上的黑衣人纷纷扔出勾锁,爬上了大船。 一名刚刚起身出恭的男子睁着朦胧的睡眼,行走在船道上。 忽然,他旁边一道黑影从船檐下蹿了上来。 出恭男子与那名黑衣人对视了一秒钟后,嘴巴一张,就要大声呼喊。 那名黑衣人眼疾手快,一刀便抹在他脖子上,而后接住他倒下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 舱室中打坐的宇文萧耳朵动了动,缓缓站起身,取过桌上的佩剑,离开了自己的舱室。 走了几步,他来到另外一间舱室门口,敲了敲门:“杜姑娘?杜姑娘?” 舱内毫无动静。 他暗暗皱眉,莫不是杜姑娘听到动静后,和她师弟一起逃走了吧?想了想,他向船头方向而去。 宇文萧刚离去没一会,李若真斜对面的两间舱门打开,却是袁安和王盈出来了。 “他们果然还是来了,少主,我这就去迎敌。”王盈冷冷道。 “不,你回舱中保护玉秀,我去对付他们。” 王盈迟疑了一下,说:“少主,他们人多势众,您孤身一人……” “服从命令!”月光照射下,只见袁安的面色与白日不同,显得十分冰冷。 “属下遵命。”王盈单膝跪地。 袁安不再多言,缓缓抽出腰间宽剑,向船头方向走去。 “祝少主武运昌隆。”王盈对着他的背影说。 语毕,打开舱门,回到舱室之中。 又过了会,陆原那间舱门忽然打开,他和李若真同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原左右看了一眼,疑惑道:“我怎么还是没听到打斗声。” 李若真摇头叹道:“师弟,你有时间真该练练功夫,船头那么大的声音,其他人都听到了,就你听不到。” 自己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练武,陆原心想。 “那咱们也过去瞧瞧吧,说不定是羊家镇那些逃走的山贼。” 说着,二人也向船头方向而去。 过了半晌,又一道舱门打开,水梦瑶走了出来,脸上一脸的疑惑之色,细细听了一阵,果然有打斗声传来。 她心中一惊,莫不是俞逊被别人发现,给当成是水贼,所以打起来了吧。 她急忙回舱室取了佩剑,向船头方向而去。 站在大船侧面的窄道上,瞧见前方躺着的两名男子,陆原心情有些凝重。 借着月色,可以看见左边是名普通商人,脖子被划开,鲜血流了满地,已经死透了。 右边是名矮小的黑衣人,胸口处有鲜血流出,脸上带着面巾,留着发鬓,不过面巾已被人扯下一半,满脸凶狠之色,眼睛睁的大大的,也已经死去。 李若真在两人身上检视片刻,开口道:“左边那人是被右边的黑衣人所杀,黑衣人则是被人一剑刺穿了胸口。” “走吧。”陆原沉声道。 随着继续前行,他心中越来越沉重,只见地上不断出现新的尸体,要么是普通船客,要么是黑衣人。 普通船客都是被黑衣人所杀,黑衣人则是被刺穿心脏而亡。 没过多久,二人来到船头,只见宽阔的船头上,袁安、宇文萧和姚建正在和一群黑衣人厮杀着。 黑衣人正处在下风,黑衣首领见到陆原二人,以为对方又来了帮手,当机立断,退出了战圈,跳入水中。 其他黑衣人也纷纷向水中跳落,有几名动作稍慢的,立即被杀死。 转瞬之间,便只剩下三名黑衣人,他们被袁安、宇文萧和姚建围住,无法逃脱。 袁安没有多迟疑,向三人攻了过去,一瞬间就杀死了两人。 “留个活口。”宇文萧急忙开口。 然而袁安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手起剑落,将最后一名黑衣人也杀死了。 宇文萧上前两步,瞧着地上的尸体,皱眉道:“干嘛不留个活口?” “一时没收住手。”袁安淡淡回答。 宇文萧暗哼一声,他看的出,袁安是故意杀死最后那人的。 原先他还以为这些人是冲着杜真和杜玄来的,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水梦瑶也来到船头,瞧见眼前景象,她吃惊道:“这是什么情况?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善类就是了。”宇文萧回答。 “会不会是之前那些山贼?”水梦瑶盯着尸体说。 “不可能。”陆原摇头说,他原先也以为是山贼追来,不过现在可以断定,这些人不是山贼。 “为什么?” “你仔细看他们尸体,身材都十分矮小,而那些山贼却都是魁梧大汉。”陆原望着地上的尸体说。 水梦瑶闻言向每一具尸体瞧去,正如陆原所说,地上的尸体都是五短身材。 “而且他们的刀法也很古怪。”姚建摸着下巴说。 “先别管他们是什么人了,去瞧瞧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以免有更多船客遭受到毒手。”袁安留下这么一句后,便转身离去了。 “说的对,赶紧去检查一下吧。”水梦瑶点头赞同,说着也离开了船头。 宇文萧凝视着袁安离去的方向,默然不语。 片刻后,他向李若真和陆原拱了拱手:“那我们也过去了,杜姑娘,杜兄,你们也小心些,以防他们去而复返。” “我们会小心的。”陆原点头。 宇文萧不再多言,与姚建一同去了。 当所有人离开船头后,陆原缓缓开口:“师姐,你怎么看?” 李若真沉吟道:“这些人应该是冲袁安来的,刚才他们打斗时,那些黑衣人大部分的攻势都在他身上。” “也就是说他刚才杀死最后一名黑衣人是故意的了,你觉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陆原摸着下巴问。 “可能是他和这些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有这种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怕他们说出什么东西。”陆原缓缓说。 “杀人灭口?”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袁安的背景恐怕不简单,咱们今后对他得防着一点了。” 另一边,逃走的黑衣人驾着三艘小船在江面快速行驶着,忽然,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黑影。 由于是夜间,江中辨识度太低,当看到黑影时,小船距离黑影已经很近了,再加上小船行驶太快。 还不及转身,三艘小船便被黑影撞散了架,黑衣人纷纷落水。 一名落水的黑衣人在月光照耀下,这才看清那道黑影原来是艘巨舰,不过船上的人并未察觉到大船撞到什么东西,继续向睦州城返回着。 次日清晨。 当客船老板发现船上多了堆尸体后,立即派人坐小船去报官。 此处在桐庐县境内,县衙派来了一名捕快,要求客船去桐庐县码头停靠检查。 调查之下,捕快们发现几名船客全部是被黑衣人所杀,至于是谁杀死黑衣人,所有乘客都说不知道。 一下子出了这么多命案,不仅捕快们头疼,就连桐庐县令都惊动了,他把捕头叫过去训斥了几句,严令彻查此案。 捕头也是急了,顶着压力,要求大客船不得离开桐庐县,船上旅客都大为不满,有赶时间的乘客直接换船走了。 至于船费,船老板说什么也不肯退,他们也只好作罢。 不赶时间的乘客都在大船上等待起来。 陆原趁机去驿驴寄了封信,而后向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门口,他在包袱中挑选出一块令牌,交给门口守卫。 “还请将此物转交给你们县令大人。” 守卫一眼就瞧出这是块徽安府官凭,哪敢有丝毫怠慢,说了声“稍等片刻”,便急急进县衙通报了。 这块官凭是亲卫军副统领官凭,陆原离开徽安府时,特意带了几块官凭在身,就是为了必要时,可以调动徽安府的力量。 没一会,一名穿着绿色官袍的官员跑出府衙,瞧见陆原和李若真后急忙迎了上来。 “下官司马瑞见过副统领。” 陆原微吃一惊,眼前之人赫然是当初参加科举时结识的司马瑞,想不到他在此处做县令。 压下情绪,陆原说:“司马县令不必多礼,本统领有件事想要司马县令帮忙。” “副统领尽管吩咐。”司马瑞十分恭敬。 陆原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司马瑞建脸色微变,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陆原皱了皱眉说:“这批黑衣人和我们近卫军在追查的一个案子有关,你到时据实上报就是,还有什么好为难的?” 听到是近卫军的公事,司马瑞顿时放下了心,笑道:“下官明白了,立刻让他们放行就是。” “那就有劳司马县令了。”陆原拱手告辞。 回到码头,等了没一会,大船便被放行,再次向杭州驶去。 这之后,一路再无意外,经过两天后,陆原终于到了这座南方第二大城,杭州。 第310章 锦绣余杭 站在船头,望着前方巨大的古城,陆原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公元两千年前,夏禹南巡,大会诸侯于会稽,乘舟经过此处,并舍其杭(舟),故名‘余杭’,这是杭州第一个名称。 秦朝统一六国后,在此处设县治,改名钱塘。直至隋朝建立后,废郡为州,设立杭州,下辖钱塘、余杭等六县。 自此之后,杭州凭借其联通江海的独特地理优势,确立了南方交通枢纽的地位,成就了商业之都的名声。 除了出海口,杭州还有一条‘江南运河’与镇江相连,经过苏州,嘉兴。就是这么一条与杭州相连的运河,又创造出三个繁荣的商业城市。 杭州虽是商业城市,但自古以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再加上钱氏将其立为国都,城防方面自然下了功夫。 第一任国主钱镠引西湖之水建立了一条宽广的护城河,再加上城墙经常阔修,早已变成一座坚城,再加上精锐的吴越禁军驻守,要想正面打下这座古城可谓难上加难。 思绪间,客船行驶到水门之外。 停靠检查后,客船终于进入城内,放眼望去,只见江面上,客船、商船络绎不绝,随着不断前行,画舫也渐渐多了起来。 江岸两旁人声鼎沸,有小贩的吆喝声,有小孩的嬉笑声,还有才子们的吟诗声。 望着眼前的景况,宇文萧笑道:“好一番繁华之态。” “就是有些太安逸了。”袁安摇头说。 陆原向他看了一眼,非常赞同他的话,这里的享乐之风太盛了。 忽然,客船上一名男子大声叫道:“快看,是雪梅姑娘的画舫。” 听到雪梅姑娘之名,人群顿时热闹起来,纷纷向画舫看去,宇文萧大感兴趣,向身旁一名男子问:“雪梅姑娘是谁?” “你是第一次到杭州吧,雪梅姑娘可是杭州四大花魁之一。”男子笑道。 “四大花魁吗?”宇文萧微微一笑,目光中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他向陆原和袁安几人拱了拱手说:“诸位朋友,在下先走一步,希望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姚建也跟着向众人拱了拱手,他如今已完全成了宇文萧跟班。 陆原等人也拱手告别。 之后,二人走到船老板旁边,与其交谈起来。没一会,客船放下一只小船,宇文萧和姚建坐着小船,向雪梅姑娘的画舫划了过去。 看来是个风流公子,陆原摇头失笑。 客船又行一阵,终于到了码头,众人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水梦瑶微笑道:“我家就在城东三十里处的梧桐山庄,随时欢迎各位来做客。” “有机会定去拜访。”陆原笑着说。 水梦瑶见袁安只微微点头,并不说话,心下甚为不悦,向陆原和李若真拱了拱手后,便转身离去了。 紧接着,袁安也向陆原二人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经过那晚黑衣人的事,陆原发现他有意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因此也没有多计较。 袁安三人走了没一会,玉秀低着头说:“公子,杜公子和水姑娘都是很好的人,您为什么突然对他们冷淡起来?” 袁安向她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已经连累他们一次了,不想再连累第二次。” “连累?” “是的。”袁安沉声道:“等会你和我们去一个地方,到了哪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我和王盈的身份,到时候要不要继续跟随我,你自己决定。” 玉秀大吃一惊,急忙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跟随公子!” “那好,跟我来吧。” …… 码头之上,陆原正在思考寻找蓝柳依的方法。 他与对方并未约好相见的地方,要找她还真有些不容易,不过陆原有一个线索,那就是他知道蓝柳依在发展青楼。 也不知她发展的怎么样了,最不济,四大花魁中总该弄到一个席位了吧,陆原暗暗想到。 “师弟,咱们接下来去哪?”见陆原站着不动,李若真问道。 “去一个你可能不太适合去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我不适合去?”李若真挑了挑眉。 “青楼。” 听到这两个字,她沉默了下来,这地方她确实不适合去,而且也不想去。 杭州的青楼,全部位于极乐坊之内,里面雕栏玉砌,极尽奢华,就算是相比皇宫也差不了多少,是个真正的销金窟。 站在坊门外的一间茶楼门口,陆原说:“师姐,那我进去了,你可以在茶楼等我,也可以去城里逛逛,之后咱们再在茶楼会合。” “那你安全怎么办?” “没必要担心,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不会有人与我为难,更何况……” 他拍了拍腰间短刀,笑道:“我也是有武功的,自保的话没问题。” 李若真想了想说:“那好,刚好我也有个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哪?”陆原疑惑道。 “我小时候在杭州住过两年,想去故地看一下。” “好,那你去吧,咱们晚上再见。” 李若真点了点头,牵着二人的马匹和行礼,慢慢走远。 等她走远,陆原整了整衣领,大步向坊内而去,话说回来,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倒还是第一次去青楼。 走了一阵,只见左右林立着众多青楼,许多楼里的姑娘们都在大门口,对着经过的公子哥们娇声喊着,媚眼抛着,热情的拉着客。 陆原左右看来看去,一时不知道先从哪一家找起了,总不能一家一家的说:“你好,我想加入白莲教”吧。 想了想,蓝柳依在杭州已经发展这么久,应该不可能还停留在低级青楼的水平上,于是陆原将目标对准四大花魁所在的青楼。 向一名同样逛青楼的男子询问了一番,陆原得知这四大花魁所在的青楼分别叫“空谷幽梅”、“牡丹园”、“笙竹苑”和“胭脂楼”。 可惜,没有一家叫什么莲的青楼,不然一定就是蓝柳依的窝点。 向那名公子哥道了声谢后,陆原向刚才看到过的“牡丹园”而去。 毕竟是四大花魁所在的高级青楼,牡丹园没有像其他青楼一样,在大门口让姑娘们拉客,尽显高级青楼的逼格。 进入楼内,幽香扑鼻,娇声、脆声、艳声、嗲声,各种类型的女子声音飘入耳中,令人心醉神迷。 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迎了过来,在陆原身上打量了会,笑道:“爷,您是点名,还是抽签?” “何谓点名,何谓抽签?”陆原疑惑道。 “看来爷是第一次来呢。”张妈妈娇声一笑:“咱们牡丹园的姑娘分四个层级,第一层只有牡丹一人,需得提前预约,资费是一百两银子,按照资费排队?” “稍等。”陆原打断了准备继续说下去的张妈妈:“资费排队是什么意思?” “比如您出一百两银子,那自然是排在所有公子之后。不过如果您多加一百两,便可以超过最后面十名公子,能更快见到牡丹。如果您多加两百两,可以超过最后面二十名公子。” “你们倒是会赚钱。”陆原感叹一声。 张妈妈毫不生气,笑道:“这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到所有身份的客人嘛。” “你继续说吧。” “第二层的姑娘价格是三十两,第三层十两,最后一层五两,这是点名的价格,点谁就由谁伺候您。” “抽签呢?” “抽签有三种,分别是红签、黄签和蓝签,红签里面都是二层的姑娘,不过也有概率抽到牡丹哦,资费是四十两。” 陆原听的啧啧称奇,想不到这些青楼这么会玩,用能抽到牡丹的概率,凭空长了十两银子, 不用想,抽到牡丹的概率肯定是极低了。 “黄签里面大部分是三层姑娘,不过也有少部分二层姑娘,价格是十五两。 至于蓝签,大部分是四层姑娘,也有少部分三层姑娘,价格是七两。” 第311章 女子诗社 趁她说话的功夫,陆原四处扫视起来,然而却并未瞧出线索。 正想着,张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子,不知您要抽签还是点名呢?” “请问牡丹姑娘前面还有多少人?” 如果这里是白莲教据点,牡丹一定是白莲教的人,也许可以从她下手,陆原心想。 “有两百多名公子呢。”张妈妈笑开了花,一般这样问的公子,很可能出大价钱见牡丹。 五百多人的话,也就是要多加五百多两银子才能立刻见到牡丹。 陆原暗哼一声,这些青楼为了赚钱也做的太过火了,这样一来,排最后的岂不是要几个月才能见到?不对,算上插队的,搞不好等一年都见不到。 陆原身上也不过带了几百两银子,他可不想将钱都花在这上面。 就在他准备拒绝之时,一名胖胖的公子哥大步走了进来,步履蹒跚,若非身后仆人扶着,只怕站都站不稳。 “牡丹,我要牡丹,快叫牡丹过来陪我!”胖公子大叫。 “公子请稍等。”张妈妈留下这么一句,便急急向胖公子迎了过去。 “王爷,您今天来的可真早,牡丹早已等候您多时了,请随我来。” 说着,亲自领着胖公子上楼了。 陆原正有些奇怪那胖公子身份,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名左拥右抱的锦袍公子哥冷笑一声:“可怜的牡丹,又要陪这只蠢猪了。” 他身旁的姑娘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幽怨道:“公子只可怜牡丹妹妹,就不可怜一下人家吗?” “那蠢猪又不会找你,你有什么好可怜的。”公子哥冷淡道。 也不等姑娘继续说话,他取出一锭银子塞在对方胸口处,随手将她和另一名姑娘推开,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已经乐呵完了,正准备回府。 陆原快步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台好。” 公子哥冷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气度倒也不凡,问道:“找我何事?” 陆原装出一副气愤的模样,大声说:“在下对牡丹姑娘很感兴趣,本来准备花五百两银子见她一面,哪知那妈妈好没道理,见了那胖子后,就把我舍在一旁,也不知那胖子是何身份?” 他听到公子哥对胖子嘲讽,便故意表现出对胖子的不满,好引出他共鸣之感。 果然,听到陆原对胖公子言辞不满后,公子哥多了几分谈性,问道:“不知兄台是哪里人士?” “在下杜玄,是徽安府商人。” 公子哥微微动容:“最近倒经常能在杭州看到你们徽安府的商人,怎么,你们那个不安分的节度使不和我们吴越人打仗,而是想和我们做生意了吗?” 由于徽安军打败过吴越军,所以杭州人对徽安府的人既有几分敌意,也有几分敬意。 陆原微笑道:“据我所知,是吴越王先准备攻打我们徽安府,而我们的陆节帅不过是为了自保,这才奋起反击。” “反击的话,为何还攻占了我国的睦州?” “这叫先发制人,后发则受制于人。” “你们这些商人,倒还都挺维护你们那个节帅。”公子哥生出几分感叹。 “怎么,莫非兄台在外时不会维护吴越王吗?”陆原反问。 “那就说不好了。”公子哥随口说了一句,拱手道:“我叫周坤,我家也是经商之家,走,咱们不如找个地方聊一聊,说不定还能谈谈生意。” 他听许多人说徽安府很有商机,就连杭州第一大商白进也派自己儿子去了徽安府,所以对陆原这位徽安府商人很感兴趣。 “抱歉,在下还要再问问牡丹姑娘的事。”陆原摇头。 “无妨,我陪你等等吧。”周坤笑道,说着向远处一名女子喊道:“燕如,给我们安排间屋子,上些酒菜,再叫你们张妈妈等会过来一趟。” 那女子是青楼的管事,对周坤十分恭敬,快步上前,微笑道:“请公子随我来。” 跟在燕如身后,陆原趁机问道:“对了,周兄还没说那名胖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啊。”周坤冷笑一声:“他是吴越王的弟弟‘安乐王’钱裕。” 陆原吃了一惊,此人身份如此尊贵,周坤为何对他如此不屑一顾? 周坤似乎瞧出了他的疑惑,淡淡道:“个中缘由,我等会再告诉你。” 二人进了一间雅致的房间,周坤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出去了,这才开口:“杜兄不要看钱裕是个王爷。”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家伙这里有点问题。” “他是个傻子?”陆原惊奇道。 “可不是吗?我听人说他曾经在朝堂之上尿过裤子,而且胆量奇小无比,你们徽安府的俞逊不是有一次兵临我们杭州吗?” “对啊,怎么了?” “那几天这蠢货直接吓的不敢出门了,成天躲在床上,君上得知后,对他十分厌恶,不仅撤了他实职,还不准他再上朝,所以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杭州百姓,就没有人瞧的起他。” 陆原感叹道:“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胆小之人。” “别提那蠢猪了,对了,还不知杜兄家中做的是什么生意?”周坤问。 陆原正准备胡诌一个,“啪”的一声,大门被猛的推开。 一名年轻男子闯了进来,瞧见周坤后,急忙道:“周兄,公子又在女子诗社和人斗起来了,你赶紧喊上你们家那个账房,一起去给公子助阵。”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和公子作对?”周坤挑眉道。 “你还真别说,对方是宋家大公子宋宏,自从他老爹升为内衙指挥使,这小子就嚣张的很,杭州城中,除了长乐侯府的大公子,就没人是他不敢去惹的。” 周坤心中一凛,起身冲着陆原致歉道:“杜兄,我有点急事,咱们改日再聊。”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瞧瞧吗?实不相瞒,在下对诗文方面,也很感兴趣。”陆原急忙说。 内衙指挥使是吴越方重要人物,他本就打算涉足吴越国官场,正好借此机会接触一下。 周坤沉吟片刻,想到他徽安府商人的身份,也不太想就这样和他断了联系。 “那好,杜兄随我去瞧瞧也行,不过待会可能会有许多大人物,杜兄切勿随便说话。” “在下懂的。” 听到周坤肯带陆原过去,那名推门而入的男子终于向他打量了一眼。 三人离开牡丹园后,周坤领头向一辆马车行去,车旁的几名家丁见了他后,都低声问好。 周坤向一人吩咐道:“赶紧叫李中去女子诗社,到门外后报我的名字就行。” “是。”家丁领命而去。 随后,三人乘着马车向女子诗社而去,车上,周坤向年轻男子问起事情经过。 从他们口中,陆原得知那名年轻男子姓王,而他们口中的公子赫然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子,章杰。 也难怪敢和内衙指挥使之子宋宏叫板。 而且从二人口中,陆原得知宋宏的老爹以前不过是内衙的一名小小都将,因为镇南侯戴牧的举荐,这才当上了内衙指挥使,一连跳了八级。 也就是说宋宏是戴牧的人,就不知章公子是吴越三党中哪一党的了。 宋宏为人一向不知收敛,不过因为老爹官职不大,所以和人起冲突经常吃瘪,章公子就曾经狠狠整过他。 现如今,他老爹当上了指挥使,他自然变本加厉起来,很有几分暴发户的潜质。 而且专门针对那些以前欺负过他的人,周坤哥和那名王姓男子言谈中都对他十分不屑。 期间,周坤又向陆原问了几句,想打听一下他家中生意的规模,够不够分量和自己家做生意。 陆原信口开河,说自家是徽安府第二大茶商,周坤放下了心,对他又多了几分看中。 一路到了女子诗社,陆原等二人下去后,这才下了马车。 四顾看了看,只见眼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建筑,门楣上写着‘女子诗社’四个字。 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诗社竟然这么大,恐怕他手下的监察院都比不上,陆原摇头想到。 第312章 斗诗 “杜兄,你们徽安府可有这么大的诗社?”周坤挑眉问道。 “没有。” 周坤与王姓男子对视一笑,都有几分得意。 门口有几个大汉守着,周坤报了姓名后,大汉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入诗社后,陆原总算知道为什么这诗社如此宽广了,只见入目之处尽是绿色,有山有水,分明就是个园林。 沿着砾石铺就的小路走着,好半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又走了会,前方出现一座画楼。 周坤和王姓男子轻车熟路的向画楼走去,陆原跟在二人身后,总算在门外看到几道人影。 其中一名文士瞧见周坤后,快步迎了过来:“周公子,你们家那个账房来了没?” “还没,不过我已经让人去喊他了,相信很快就来了,公子那边怎么样?” 文士在陆原身上扫了一眼,说:“公子和宋宏赌的是两个时辰各做出一首咏梅的诗词。诗中不能出现梅字,眼下只剩一个时辰不到。 公子手下门客中目前是李福做的一首最好,但听说宋宏最近得了一名作诗高手,公子觉得没有把握,所以才特意等着你那个账房,也不知时间赶得上否。” “无妨,李中那小子做诗很快的,他来了你直接吩咐他做一首就是。” 周坤说完便向画楼而去,陆原跟随着他上了二楼,只见大厅之内,泾渭分明的摆了两张桌子,每张桌旁都只坐了一人。 两人都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其中一人白衣束发,面色儒雅,右手握着一把折扇,有节奏的拍打着左手。 另一人双手抱胸,披散着头发,额头上绑着一条发巾,面目有些冷峻。 两人身后各站着四五名男子,俱是锦衣华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稍远处一张小些的桌子旁,围坐着七八名女子,人人握着一把圆扇,衣着华贵,容貌虽各有不同,却都显露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们正轻声细语的交谈着,偶尔有一两名女子向男子这边看上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生怕被同伴看见。 周坤和王姓男子走到章公子旁边,拱了拱手说:“公子。” “嗯。”章公子扫视三人一眼,拍打左手的扇子停在了空中,没有落下,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周坤急忙道:“公子放心,他马上就到了。” 章公子轻轻点了点头,停在空中的扇子这才落下。 瞧到这里,陆原已经全明白了,章公子表面上虽然与对方比诗词,但实际上却不打算自己做,而是由手下来做。 对面的宋宏想必也是一样。 而章公子打算依靠的人,应该就是周坤的那名叫李中的账房,由此看来那名账房很可能极具诗才。 等了没一会,陆原身边一名男子不小心打了个哈欠,顿时惹来好几道目光。 对面那桌传来嗤笑声,远处还传来几道女子的轻笑声。 “刘建,你出去等。”章公子轻声道,将哈欠男赶了出去。 陆原瞧的暗暗好笑,这哪里是做诗,分明是罚站,他本来还以为是比较热闹的诗会,自己还能趁机了解到一些吴越国官场的情报,谁知现场氛围却是这样。 又过了一会,一名文士走了进来,在章公子耳边说了什么。 眼尖的陆原看到那文士给章公子递了张纸条,章公子点了点头,放下折扇,将纸条放在桌子下方,偷瞧起来。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章公子站起身,微笑道:“韩小姐,在下的诗做好了。” 对面那群女子纷纷起身,走了过来,其中一名女子轻声道:“请公子解题。” 从刚才周坤等人的谈话,陆原知道此女便是女子诗社的领头人物韩紫儿。 她不仅容貌秀美,父亲还是中书省中书侍郎,是杭州无数少年郎心中的梦中情人。 章公子和宋宏的这场争斗,也是因她而起。 “那在下就献丑了。”章公子唰的一声将折扇抖开,一只手给自己扇着风,一只手负在身后,姿势摆的很足。 只听他高声吟道: “群木方憎雪,开花长在先。 流莺与舞蝶,不见许因缘。” 他刚一念完,王姓男子便大声叫道:“妙,实在是妙啊!”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拍起了马屁。 陆原虽不通诗词,但毕竟有原主记忆,眼里还是颇为高明的,他能看出来这首诗水准相当高。 韩紫儿美目异彩涟涟,轻声道:“章公子这首咏梅诗果然别具一格。” “小姐谬赞了,在下这首诗勉强还算通顺,若是与令兄长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章公子显得十分谦虚。 韩紫儿兄长韩阜号称吴越国第一才子,与南唐的韩熙载并称‘大韩小韩’。 “章公子过谦了,若只论咏梅诗,兄长所做之诗无一首可与公子相比。” 章公子听的心花怒放,微笑道:“那也是有韩小姐在此,给此地增添了灵气,在下才能有此灵感。” 韩紫儿用圆扇轻遮面容,浅笑道:“公子过誉了。” 说着她目光又转向了宋宏,轻声道:“眼下时辰还未到,或许宋公子也能做出优秀的诗句。” 章公子斜了宋宏一眼,嗤笑道:“也好,那我便与韩小姐一起等候宋兄的佳作吧。” 远处的宋宏瞧见章杰那张得意的脸孔,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向身边一名精瘦男子低声说:“去催催顾先生。” “是。”男子转身去了。 陆原看的有些无语,这宋宏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去催促自己手下赶紧做诗。 这种事他相信韩紫儿不会瞧不出来,搞不好这便是杭州上流社会的常态,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揭破而已。 过了会,陆原瞧见宋宏那名手下回来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宋宏脸色有些难看,看来他那手下有些不给力。 “韩小姐,在下家中有点急事,我与章兄这场比试改日再继续吧,告辞。”留下句场面话,宋宏带着人转身离去了。 场面话也是给韩紫儿的,从始至终,都没向章杰看一眼,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这就叫输人不输阵。 章杰虽有些不高兴,不过毕竟自己是胜利者,也就不多计较了。 他正想乘胜追击,邀请韩紫儿明日一起去踏青,一名年纪颇大的仆人走了进来,对韩紫儿说:“小姐,大少爷让您赶紧回去一趟,家中来了贵客。” “什么贵客?”韩紫儿微微有些惊讶,哥哥特地让自己回家陪客的情况,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就是那个徽安府来的李君逸。” 听到李君逸之名,在场的男子还没什么反应,女子们都窃窃私语起来,陆原目光也微微闪动起来。 韩紫儿颔首:“我知道了,你告诉兄长,我马上回去。” “是。”老仆人退下了。 韩紫儿向章杰欠了欠身:“章公子,兄长相召,紫儿不得不回家一趟。” “无妨,无妨。”章杰并没有表现的过于急色,笑道:“正好在下也打算回府了,不如由我护送小姐一程吧。” “那就有劳公子了。” 说着她转身向几名姐妹交代了几句。 其中一名娇小女子拉住她到一边,附耳道:“韩姐姐,我想借你那副唐伯虎的画观赏两天,可好?” “当然可以,我回家就让人给你送去。”韩紫儿一口答应。 娇小女子低着头说:“就不劳烦姐姐了,我眼下也无事,去姐姐家取就是了。” 韩紫儿立刻明白她的目的并不在画上,微笑道:“也好。” 于是那名娇小女子和韩紫儿一同出了门,章杰则随行在侧,当起了护花使者。 临走时,他向周坤交代了一句:“替我赏赏你那名手下。” “是。” 随后陆原跟着周坤出了画楼,到门口后,他听到周坤向门外一名手下吩咐:“赏李中十两银子。” 那名手下应了一声,向某个方向走去。 顺着他前行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书生双手拱在袖子里,正蹲在墙角处,探头向这边张望。 这名书生想必就是李中了,陆原仔细记下他容貌,这才跟着周坤离去。 第313章 诗魔李中 出了诗社,章杰骑着高头骏马,紧紧护送在韩紫儿马车旁。 王姓男子骑马跟随其后,周坤因为还想着和陆原谈生意,便没有跟去。 “杜兄,咱们一起去喝一杯吧?”马车走远后,周坤向陆原邀请。 这一路下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陆原,见他一直保持着宠辱不惊的态度,在诗社内也表现得十分得体。 特别是与章公子、韩小姐和宋宏这样的人共处一室时,也没有任何局促之态,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多谢周兄邀请,不过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要去处理,就此告辞。” 说着也不等周坤回话,陆原转身便走,脚步极快,没一会就走远了。 周坤愣在原地,眼瞧着他背影消失,摇了摇头,转身上了马车。 当周坤马车离去后不久,陆原踱着步子,回到诗社门后,在一棵大树下站定,默默注视着门口。 没过多久,他等待的目标出现。 陆原正准备上去打招呼时,对方却忽然向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陆原没有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他所追赶的人,便是替章公子做诗的李中,现如今,凡是遇到有一技之长的人,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收为己用。 而且就算撇开爱才之心,他对李中也很有几分兴趣。 奔跑了好一阵,前方的李中终于停了下来,在他前方是一辆马车。 瞧见跟随在马车一旁的章公子,陆原立刻便知道马车里的主人是韩紫儿。 他默默跟在李中身后,暗暗猜测他跟随在车后的目的。 过了许久,马车行驶到韩府,车帘掀起,韩紫儿向章公子道了谢,而后马车从二门进入府中,章杰随后也骑马走了。 李中目光在韩府停留良久,终于转身离去。 瞧到这里,陆原总算看出来了,这名书生很可能暗恋着韩紫儿。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这段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 陆原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兄台,你好。” 李中猛吃一惊,转头一瞧,警惕道:“你是谁,找我干嘛?” “群木方憎雪,开花长在先。流莺与舞蝶,不见许因缘。”陆原微笑道:“这首诗词是兄台所作的吧?” “你怎会知道这首诗?”李中愣住了。 忽然,他背后一凉,惊惶道:“是……是章少爷让你来找我的?” “不,我是周坤朋友,刚好今天和他一起去诗会,碰巧听到兄台佳作,所以想与兄台结识一番。”陆原解释道。 “你是少东家的朋友?” “也算不上朋友,今天刚认识。”陆原回答。 李中依然有些惊疑不定,目光左右张望起来,想看看他有没有同伙。 陆原望着街边一个茶馆说:“咱们去那里说话吧。” 李中见周围并无可疑之人,渐渐放下了戒心,点了点头。 二人穿过大街,进入茶馆,馆内十分整洁,一大半位置都已坐上了茶客,看来生意还挺好。 陆原左右扫视一圈,向一个靠角落的位置走去,二人坐下后,茶小二很快过来招呼:“两位客官,要喝什么?” “就拿你们的招牌茶吧。”陆原说。 “好嘞,招牌茶西湖龙井一壶!”小二大声喊道。 李中犹豫片刻,开口道:“兄台,这里的龙井很贵的。” “李兄不用担心,在下是徽安府商人,姓杜名玄,不差钱,这顿我请。”陆原拍着腰包笑道。 李中愣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杜兄倒是个雅趣之人。” 陆原感叹道:“其实我平日里,时常得保持一副严肃的样子,这次难得出门,自然要放开一些。” 李中低声苦笑:“杜兄不仅雅趣,还如此坦诚,只可惜像在下这样的人不配与杜兄交朋友。” 陆原瞧出他有几分自卑,默然片刻,开口道:“李兄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李中愣了一下,缓缓点头:“杜兄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陆原缓缓道: 有一天,一名年轻人向一位道士求教,问:“师傅,有人说我是天才,也有人骂我是笨蛋,依您看呢?” “这要看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道士微笑。 青年低下头,有些不以为然。 道士微微一笑,继续说:“一斤米,在炊妇眼中是几碗饭;在饼家眼里是烧饼;在酒商眼中又成了酒。米还是那米。同样,你还是你,有多大的出息,取决于你怎么看待自己。” 李中顿时明白对方是在开解自己,这故事虽让他有几分触动,但并不会那么轻易就改变他的想法。 真正令他感动的是,对方与自己素昧相识,却特意讲这么一个故事来开解自己,这份好意令他深为感激。 “杜兄,谢谢你。”李中站起身,长身一揖。 “李兄不必介意。”陆原摆手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以李兄的才华,为何要在周坤手下做一名账房?” 李中默然片刻,低声说:“因为我是屠户之一。” “就因为这个?”陆原愕然。 李中一直盯着陆原表情,见他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态,心中松了口气,说:“除此之外,我小时候也没正经读过学堂,身上又无功名,就算做出首诗,只要冠以我李中的名字,别人就会说不好。” “你若没上过学堂,那你这身诗才哪来的?” “只因我从小酷爱读书,虽爹爹没有让我上私塾,但我时常去偷听,而且小时候我每次干活时,就喜欢把听到的好句子,用棍子在地上一遍一遍的写啊写啊。” 说到这段往事,李中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等我长大后,就开始自己做诗,最开始也不知道好坏,不过别人都说不好,我也就以为不好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少东家家做短工,无意间在地上写的一首诗被他看见,他便收我做账房了。” 陆原良久无语,好半晌,轻声道:“那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其实很有才华,为何不离开周坤?” 李中摇头道:“那又有什么用,我的诗只有冠上章公子或者少东家的名字,才有价值,若是说我自己做的,别人依然会觉得一文不值。” 听到这里,陆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种现象就算在后世也还存在,名声有时候比才能更重要,在古代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 “不说这些了。”李中摆摆手说:“既然杜兄将在下当做朋友,只要杜兄不嫌在下家中简陋,不如去我家中,我请杜兄喝酒。”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陆原笑道。 说着起身结账,付了一两银子后,随李中向他家中行去。 跟在他身后,二人七拐八绕,走进一个偏僻的巷子。 走了没一会,李中在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停下脚步,拍了拍门说:“小冬,快开门。” “沙沙沙”,一阵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门后露出一张小脸,那是一名比陆雨瞳高一点的小女孩。 她看了陆原一眼后,很快让开了身子。 陆原被李中请进屋内,在对方带领下参观了一下,发现是间一堂三室的屋子。左边有个小厨房,大堂后面有两室,右边还有一间小书房。 屋子虽小,却打理的整整齐齐,家具虽旧,却擦的干干净净。 “寒室简陋,还请杜兄多担待。”李中招呼着陆原坐下,说着又指着正在关门的小女孩介绍:“这是我义女,叫李冬。” “义女?”陆原向李冬望去,觉得她应该比陆雨瞳大上一两岁。 “是的,她是我收养的。”李中解释了一句,对李冬说:“去把我柜子里那壶酒取来。” 李冬点了点头,小跑着向李中卧室跑去,不久,小女孩吃力的抱着酒过来了,放在桌子后对李中做了个手势。 “去玩吧。”李中摆了摆手。 瞧见陆原疑惑的目光,他解释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不会说话。” 第314章 安乐王钱裕 看到李冬,陆原不自觉就想到了陆雨瞳,轻声问道:“李兄能和我说说她的事吗?” 李中打开酒壶,倒了两杯酒说:“我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冬天捡到她的,当时是晚上,我正在书房读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便出去瞧了瞧。 发现她就坐在我家门口,我向她问起家中情况,她却一语不发,就那样定定望着我,我只好把她带回家中。” “后来我才发现她不会说话,而且每天早上我一起来,就发现她在拼命干活,倘若我让她别干,她还会哭出来。 我当时就明白,她是担心我将她赶出去,这才拼命干活。我父母早亡,家中也没有别人,瞧她可怜,就给她取了个李冬的名字,收养下来。” 陆原怔怔望着李中不语。 “杜兄,怎……怎么了?”李中被他瞧的有些不安起来。 “没什么,来,我敬杜兄一杯。”陆原说,这个故事中,李冬的行为让他想起陆雨瞳,而李中收留对方的善举,让他十分有好感。 几杯酒下肚,二人开始聊起闲话,当李中得知陆原是来杭州做生意,并且没有住处时,热情的邀请道:“杜兄不如住在我家吧。” 陆原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中抓了抓头,红着脸说:“我这里太过简陋,想必杜兄住的会不习惯,是我失言了。” 说着喝了杯酒,掩饰着尴尬。 “李兄说的哪里话,对于你的邀请,我其实很高兴,只是我此行并非一人,还有一名同行的师姐。”陆原解释。 “师姐?”李中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十分吃惊。 “是这样的。”陆原说:“我以前学过武艺,所以有这样一位师姐。” “原来是这样啊,那也没关系,我家中有三间屋子,可以让你师姐和小冬睡,我在书房打个地铺就行,杜兄住我房间。”李中笑道。 见对方如此盛情,陆原也不好再拒绝,而且他也很想结识此人。 “那就多谢李兄了,不过我住书房就行,若是李兄把自己房间让给我,我只好去客栈住了。” “太好了。”李中大喜,说着为陆原倒了杯酒,与他碰杯干了。 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朋友,虽在布行有几个说的上话的人,但彼此之间毫无共同语言,对他来说,这位叫‘杜玄’的男子,是他第一位朋友。 闲谈间,陆原问起吴越国官场方面的事,李中虽然知道的不多,还是尽量把自己听闻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陆原这才得知,章公子的父亲是‘长乐侯’蔡高的人,而宋宏的老爹是‘镇南侯’的人,双方之间的争斗并不仅仅是私怨那么简单。 一壶酒喝得差不多了,陆原起身道:“李兄,我还要出去和我师姐会合。” “也好,我这里是清平坊,杜兄若是忘记路了,可找人问一下。” “好的,我记下了。” 说着向大门走去,李中急忙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李兄回去吧,我晚上就过来。”陆原摆了摆手,迈步离去。 不得不说,李中家附近很有些像迷宫,陆原绕了好一阵子才走了出去,来到一条大街上,向人问了问路后,向极乐坊行去。 杭州的街道,相比徽安府要更加宽阔,而且马车也更多,街道有些像后世的步行街,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两边的茶楼酒楼中,二楼和三楼的窗户都开着,一些临窗的客人喝着酒吃着菜,目光时不时向下方街道扫上一眼,似乎很享受这种俯视的感觉。 一路行至极乐坊,陆原早已在路上想好一个办法,蓝柳依在宁国县曾化名柳依依,那也是陆原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他打算就用柳依依这个名字,将蓝柳依给找出来。 进入极乐坊后,他开始一家一家青楼的找起来,每进一家,就说要找一名叫柳依依的姑娘。 待他将全部青楼问了个遍,却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这只是抛下饵,他相信等蓝柳依得知有人在寻找柳依依时,必定会找上门来。 出了极乐坊,他打算就在外面等待,但就这样站着等太过无聊,他心中一动,去杂货店买了根竹竿和一块白布,在布上写着‘神机妙算’四个字,挂于竹竿之上。 接着他又买了两椅一桌,摆在极乐坊街边,竹竿竖在一侧,一个算命道士的摊位摆好了。 不过衣服他却懒得换,有些不伦不类,也不知有没有人肯来找他算命。 端坐在椅子上,陆原悠然的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人来人往间,他感到一种奇妙的出世之感,不过这种感觉一闪即逝。 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仔细观察来往路人的衣着打扮,暗自猜测他们的身份,既然装作算命的,自然要训练一下眼力了。 正瞧着,一辆马车忽然从极乐坊中驶出,经过陆原摊位时,车中传出一道声音:“停。” 马车停了下来,一名身材肥胖的男子走了下来,瞧见他后,陆原一愣,此人竟然是‘安乐王’钱裕。 他大摇大摆的向摊位这边走了过来,一屁股在陆原对面坐下,陆原真有些担心他将自己买的那张椅子一屁股坐塌了。 “喂,算命的,你会算拿哪些东西?”钱裕一张脸又大又圆,眼睛却小的出奇,正盯在陆原身上打转。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就看公子想问什么了。” 作为一个知道历史的现代人,陆原觉得自己这样说并不算说谎。 钱裕嗤笑道:“那你说说看,这乱世还会持续多久?” 说完笑容变得狰狞了几分:“说的好本王有赏,说的不好的话,嘿嘿……” 陆原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肃然道:“正常来说,大概二十六年后天下一统。” 这是宋朝统一五代的时间。 钱裕愣了一下,问:“什么叫正常来说?” “因为历史轨道会改变,不知公子可知道流星吗?” “废话,谁不知道。” “每一次流星闪过,历史轨道就有极低的概率改变。” 钱裕被他说的一愣一愣,问道:“那你说说,结束这乱世的是我吴越国吗?” “不是,不过吴越国是最后一个被灭亡的,而且是主动投降。”陆原肃然道。 钱裕想着自家祖上遗训,让后世子孙尊中原为正统,心想还真有几分这样的可能。 他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抱着好玩的心态,沉声道:“有件事你若真能说的上来,我就相信你。” “公子请问。” 钱裕转身向身后几名手下挥了挥手,说:“你们去马车旁等我。” 等几人走远,钱裕将一张胖脸凑的极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前任吴越王为何突然中风吗?” 若问别的,陆原还不一定知道,问起这种历史大事,他怎能不知。 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指后,陆原猛的站起身,故意露出几分惊惶之色,说:“此事干系太大,请恕在下不敢说。” 钱裕见他神色,心中一惊,这算命的看来真知道些什么,可这事只有极少数皇室和高官知道,莫非此人真有法力? 但他连道士服都没穿,又不像是有法力的样子,说不定是装神弄鬼骗自己。 钱裕试探道:“这里就你我二人,谁也不会听到,你只管说,若是说不上来,本王就治你的罪!” 陆原闭上双眼,沉默了片刻。 “既然王爷非要问,在下只好说了。” 说着睁开眼,低声道:“前任吴越王并未中风,而是被人软禁,逼迫让位。” 钱裕浑身一震,急急追问:“他……他还活着吗?” 陆原摇了摇头。 钱裕双眼一红,将头低了下去。 许久后,他揉了揉鼻子,站起身,向陆原作了一揖:“多谢先生告知。” 以他的身材做出这动作颇有些吃力,因此他很快站直身,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元宝,递了过去。 “这是本王的谢礼,还请先生收下。” “在下算卦从不收费,还请王爷收回。”陆原做足了高人派头。 钱裕看他的目光果然有些不同了。 “先生以后都在这摆摊吗?”他问。 “最近几天应该都在此处,将来就说不准了。” 钱裕点了点头说:“本来本王还有很多事想请教先生,但今日心中悲切,只能改日再来向先生请教了,告辞。” 陆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奇怪。 钱裕的悲伤不像是装出来的,可以看出他是因前任吴越王的死讯而悲伤。 前任吴越王叫钱倧,是钱弘俶和钱裕的兄长,钱裕为何对这个哥哥的死如此悲伤? 而且从与他的交谈来看,他也并不像周坤说的那么不堪。 看来这个钱裕身上很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陆原暗暗猜测。 第315章 王子归来 徽安府。 西门之外,李兴复微笑的望着这座古朴的城池,络绎不绝的进城百姓,感到十分满意。 长孙文感叹道:“好一派繁华的景象,完全不像我们当年离开时的那个歙县了。” “隐隐有几分龙兴之地的气象了。”程远山说。 “等我将来建国之后,倒是可以考虑把都城设在此处。”李兴复微笑道,他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在城门口经过检查,三人进入城中。 在他们身后还有五辆马车,马车旁跟随有十几名精干之人,这便是李兴复现在的所有家当。 当初他离开玉凤寨时,与李若真闹翻,他便带走了一半左右的村民离开山寨。 剩下一半大部分是老弱病残,不过六大卫中有四人选择跟随了李若真,这令当时的李兴复极为恼火。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他决定找李若真认个错,然后将她的力量全部收为己用。 自己毕竟是她哥哥,她也身怀李唐血脉,没有理由和立场拒绝。 “公子,咱们先回玉凤寨还是先去找小姐?”长孙文问。 “当然是找若真了,你之前说她担任的官职叫什么来着?” “监察院使。” 李兴复点了点头,吩咐道:“远山,你去打听一下。” “是。” 没过一会,程远山打听出监察院的位置,三人带着马车一路行去,到了大门口,李兴复淡淡道:“远山,你去让若真出来见我吧。” 程远山迟疑了一下,说:“公子,小姐只怕不会出来迎接您,我看咱们还是进去见她吧。” “那倒也是。”李兴复搓了搓额头,看来得先花一翻功夫修复一下兄妹之情了。 门口并未设门卫,三人径直进去了,很快在走廊上碰到一名男子。 “你们是来提交诉讼的吧?往那边一直走,看到一扇朱红大门后进去就可以了。”男子十分热情,指着一个方向向三人说道。 “不,我们是来找你们院使的。”程远山说。 “你们是什么人?何故求见我们院使?”男子皱眉道。 李兴复朗声道:“我是她兄长。” 男子打量了李兴复一眼,见他气度不凡,倒也信了几分,说:“院使大人不在院内。” “哦?那她何时回来?”李兴复皱起轩眉。 “那就说不准了,院使大人有好几天没来院里了,也许是办什么大案去了。” 李兴复沉默不语,那名男子见他没有再问,转身去了。 “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傅雷他们几个,目前谁的官做的最大?”李兴复问。 “是荆彻,他现在是都将。”长孙文回答,对于几人的官职,他已经派人先一步来打听过。 “他现在人在哪里?”李兴复眯着眼又问。 “听说是在城西军营。” 李兴复点了点头说:“走吧,先去第二军营找荆彻,让他帮我们安顿一下。” 在路上找人询问后,三人打听到城西军营在狼山,他们先找了间客栈将马车安顿好,而后向城西外的狼山而去。 山上并没有人把守,三人一路上到山顶,望着眼前一片空地,李兴复咬牙道:“这是怎么回事?军营呢?莫不是刚才那人骗我们?” “地点应该是这里没错。”长孙文四处搜索着。 程远山忽然瞥见远处有什么东西,快步走去。 没一会,他拿着一个破旧的头盔回来:“公子,这是遗弃的军用头盔,这里之前可能是军营,看来也许是搬到其他地方了。” 李兴复大好心情变得恶劣起来,没好气道:“算了,先回玉凤寨吧。” 三人翻身上马,策马向玉凤寨所在的竹山行去,李兴复一马当先,他身后的程远山和长孙文都能感觉到他变坏的心情。 这也是,本来兴冲冲回来,准备商讨一番大事,谁知李若真不在也就罢了,连荆彻也找不到,这种反差很让人郁闷。 行到山脚,三人马不停蹄上了竹山,没过多久,山林中的鸟儿忽然都扑腾着翅膀向空中飞去,与此同时,一道怒吼声响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玉凤寨所在的村寨,如今也变成了一片空地。 …… 杭州,极乐坊之外,陆原望了望天色,感觉有些晚了,便收了摊位,向附近与李若真约好的茶楼走去。 进楼后,找老板商议了一番,付给老板五两银子,让他帮自己保存桌椅竹竿等摆摊之物,老板欣然答应。 而后,陆原在茶楼安静等待起来。 二人约的是晚上,陆原等了一会后有些无聊,决定出去逛一圈再回来,顺便熟悉一下杭州街道。 信步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陆原左瞧瞧,右望望,只觉十分新鲜,只可惜陆雨瞳不在身边,不然小女孩肯定乐坏了。 正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一个杂耍摊位,正在表演的是叠椅子。只见人群中,一名十七八岁的男孩倒立着身子,单手撑在一把椅子上。 而这把椅子之下,已经叠着六张椅子了,如同一条长蛇般,歪歪扭扭,感觉随时会倒下来。 就在这时,少年撑在椅子上的手一用力,身子又向上升了一段,与此同时,下方的中年男子扔了一把椅子上去。 少年眼疾手快的接过那张椅子,将其搭在下方的椅子上,如此一来叠在一起的椅子变成了八只,人群顿时轰然叫好起来。 中年男子伸着铜盘走到人群边,大部分人取出铜钱扔在铜盘上,也有少部分人看完便悄悄溜走了, 陆原取出一锭银子放了上去,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忽然,一锭比陆原那锭银子大一圈的金元宝放在铜盘之上。 陆原顺着那只放元宝的手瞧去,发现是一名锦衣少年,在他身后还站立着两人,一人高壮如牛,一人精瘦如猴。 锦衣少年脸上表情严肃,指着卖艺少年问:“他多大年纪?” “小儿刚满十七。”中年男子瞧出锦衣少年身份非凡,语气带着几分卑微。 “和我同岁。”锦衣少年点了点头,又问:“会武艺吗?” “会一些粗浅的枪术。”男子恭声道。 “你叫他和我比试一下。”锦衣少年以命令的口吻说。 中年男子有些慌了:“小儿身份卑微,怎能与公子动手。” 锦衣少年不耐烦道:“让他比就比,若是武艺不堪一击,本公子也没兴趣与你们多啰嗦,快去!” 瞧见中年男子六神无主的样子,陆原再次感受到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的卑微。 不过这并非不能改变,至少他在徽安府所看到的就不同。 根据他在微服时的暗中观察,徽安府的百姓在面对强权时,要从容的多。这是因为在他们身后,有强大而可靠的律法可以依赖。 只要财富和权力无法侵蚀律法,那么律法就能让那些权贵害怕,让普通民众信赖。 瞧见眼前这一幕,陆原心中做出一个决定,无论能不能顺利打下杭州,都要成立一个部门,专门负责修改和完善律法。 人选他都想好了,除了纪阑不做第二人想。 那边的中年男子已经妥协,正走到表演杂技的少年身边说着什么,少年一个翻身,从空中落了下来。 然而不等他过来,变故又发生了。 “让开,快让开!” 一队侍卫忽然冲了过来,驱赶着人群。 在他们身后是一辆马车,马车极为华贵,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可以看出车中之人身份尊贵。 第316章 宰相之子 陆原暗暗观察,不论是这辆马车还是韩紫儿的那辆马车,都极具奢华,他在徽安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马车。 由此可以窥出杭州繁华的一角。 他不知道的是,徽安府之所以没有出现这种马车,却是因为他自己不爱乘马车的缘故。 其他官员见他这样,自然会暗暗揣测他心思,向他看齐。 也有但大一点的,已经习惯了乘马车,但也绝不敢将马车装饰的过于华丽,官员这样做,那些商人自然也会效仿。 所谓风气,就是这样形成的。 其实大街极为宽广,纵使看杂技的人群十分多,只要马车微微偏一下方向,一样可以通过。 但马车的主人显然不这样想,派出了侍卫进行驱赶。 人群迅速退去,陆原也跟着退到街边。 卖艺的中年汉子和少年也急忙收拾东西准备后退,场中那名锦衣少年却一动不动,仿佛双腿生了根一般。 陆原暗暗一笑,感觉有好戏看了。 那些侍卫自然注意到少年的不配合,带头的侍卫长横着一张冷脸,向少年走了过去。 “他妈的,叫你们让开,听不懂人话是吗?”侍卫长横行惯了,刚一走近,便怒声喝骂。 少年瞧了他一眼,又向马车仔细看了一会,皱眉道:“你们是长乐侯府中的人?” “知道还不赶紧滚!” 少年冷冷一笑,冲着马车朗声道:“蔡伯伯,你手下人让我滚,你怎么说?” 侍卫长愣了一下,这少年显然是以为车中坐的是长乐侯,而且竟然还喊长乐侯‘蔡伯伯’。 他心中顿时打起鼓来,语气也软了下来:“车中坐的是我家夫人,还请公子让个路。” “哦?原来是蔡伯母在里面吗?”锦衣少年整理起袖子,似乎准备去拜见一下。 侍卫长越发觉得这少年有来头,声音变得更低:“不是大夫人,是七夫人。” 少年身后那名瘦猴一样的男子冷笑道:“什么七夫人,不就是蔡侯爷的一个妾室吗?就凭她也想让我家公子让道?” 侍卫长神色微怒,不过也不敢发作,问道:“不知公子是?” 瘦猴男子冷冷道:“我家公子是宰相府的公子,明白了吗?” 侍卫长顿时明白了,这少年是宰相朱安明的儿子。 吴越国朝廷体制效仿李唐,行三书六省制。 按理说,尚书省、中书省和门下省的最高长官都可以称为宰相,但吴越国‘中书令’和‘侍中’都空缺了,只有一个尚书令朱安明,这也是他权力如此庞大的原因。 朱安明的儿子可不好惹,侍卫长见马车中那位没有发话,便决定退让,拱手道:“原来是朱公子,冲撞了,还请见谅。” 说着带人退去了,他走到马车旁对里面说了什么,忽然,从车窗中伸出一只晶莹如玉的手,狠狠给了侍卫长一耳光,侍卫长急忙跪倒在地。 而后马车偏了偏方向从此处绕过。 经过之时,陆原向车窗望去,透过浅蓝色的绉纱车帘缝隙,隐隐可以瞧见车内端坐着一名华贵的女子。 朱姓公子没有向马车多看,目光望向那对父子说:“好了,咱们继续比试吧。” 此时卖艺的中年男子已经知道少年身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尊贵,心中更加惶恐,既怕比试时不小心伤了这位贵公子,可又不敢违逆对方的命令,一时进退两难。 “爹爹,交给我吧。”卖艺少年瞧出他的不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大步向朱公子走去。 “好,爽快。”朱公子撸起袖子,摆好动手的架势,卖艺少年躬身行了一礼,也摆出了一个出手势。 很快,朱公子率先发起了攻势,拳脚层出不穷的向卖艺少年招呼,卖艺少年则见招拆招,采取守势。 斗了没一会,朱公子收了拳脚,铁青着脸道:“你为何只守不攻?” “我……”卖艺少年低着头不知如何解释。 “你莫非瞧不起我?”朱公子声音更冷。 中年汉子急忙拉住少年,向朱公子跪下,嘴里不住赔罪。 然而这些言语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朱公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原想了想,插嘴道:“这位尊贵的公子,倘若有人让您和王子殿下动手,不知您会如何应对?” 朱公子愣了一下,冷哼道:“本公子才不管那么多,既然是比武,全力以赴就是了。” “可并非所有人都有公子这样的胸襟气魄。”为了卖艺父子,陆原不得已,又讨好了一句。 朱公子脸色果然好转了些,望着少年说:“我叫朱佐,迟早有一天,我会带领我吴越国精锐之师,扫灭徽安府、清源和唐国,你可愿追随我?” 少年有些迟疑,中年男子也有些不知所措,陆原急忙道:“能跟着朱公子是你们的福气,还想什么,赶紧叩头吧。” 他很明白,朱公子嘴里虽然让他们选,其实这对父子根本没的选,多一分犹豫只会让朱公子多一分不满,立即答应才是最好的选择。 中年男子反应过来,急忙叩首:“多谢公子抬举。” 少年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叩头致谢。 朱公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给你们一天时间收拾杂事,明天来相府找我。” 说着转身大步离去。 中年男子又跪谢一番,站起身,正准备向那名出言相助的男子道谢,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许多住在城外的商贩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结束今天的售卖。 陆原正向极乐坊方向返回。 正走着,忽然瞧见街道另一边,一名穿着黑斗篷的男子正行走在大街,陆原微感吃惊,这人蓝眼睛,高鼻子,一看就不是中土人士。 莫非是西域人士,也不知是吐蕃国还是大食国。 这些外国人在徽安府可看不到,杭州不愧是商贸中心, 陆原生出几分兴趣,在路边找了名男子问了一下,这才得知杭州不仅有外国人,还专门建了一个‘普宁坊’,里面有许多外国人居住和做生意。 回到茶楼,李若真依然没有回来,陆原决定去普宁坊瞧一瞧。 在街上问了下方位,普宁坊距离极乐坊并不太远,陆原走了没一会就到了。 进入普宁坊后,里面意外的热闹,明明已临近晚上,坊道上依然有许多行人,大部分是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国人。 忽然,一名矮个男子迎面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七八名手下。 那男子在陆原身上打量了几眼,忽然瞧见他腰间短刀,眼珠一转,向陆原拱了拱手道:“你好。” 说的是汉语,虽然语调极怪,但勉强达到能交流的水平。 “你好。”陆原拱手拱手,向他看去,只见他身材极为矮小,他身后之人比他还要矮小,问道:“阁下莫非是日本人?” “失礼,你太失礼了!”矮个男有些生气:“并不是所有长的矮的人都是日本人,我们中山人也长的比较小巧,而且我们和日本人不同,头脑要聪明一些。” “中山人?”陆原有些发愣,他不记得这个时期还有中山人啊? “就是你们口中的琉球人啦!”矮个男脸孔胀的很红: “你们中土人在这方面也很失礼,我们琉球群岛明明有中山、南山、北山和琉球四国,你们却只给我们一个名字,太过份了!” 这个时代,中原把台湾和台湾北面的琉球群岛上的小国全部统称琉球,也难怪这矮个子生气。 陆原哑然失笑:“抱歉,在下以前确实没听过,以后会注意的。” 第317章 中山国主 矮个男哼了一声,道:“原谅你了,对了,你腰间这把刀看起来不错啊,要不要与我的宝刀切磋一下?” “切磋?”陆原有些疑惑。 “对啊。”矮个男说着从身后手下那里取过一把刀,刀鞘上镶金嵌玉,一看就是把宝刀。 “咱们比比谁的刀更锋利。” “对砍吗?”陆原问。 “不,我就把刀举着,你直接砍就是了。”矮个男脸上多出一丝狡诈的笑容:“不过如果你的刀断了,可别怪我。” 瞧他对自己宝刀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陆原也多了几分兴趣:“也好,那如果我把你的刀砍断了呢?” “若是你能做到,我自然不会怪你啦。”矮个男摆手说。 “那就试试。”陆原拔出天归刀。 矮个男急忙把刀递还给手下,让对方来举着。 他自己则退后了几步,毕竟刀剑无眼,站太近,对方的断刀搞不好会伤到自己。 那名手下拔出短刀,陆原向宝刀望去,只见刀身有着流水般的花纹,看起来极为精美。 陆原的天归刀虽然也有纹路,却是整整齐齐,线条分明,和对方那种自然形态的曲线不同。 等对方举好后,陆原短刀用力劈下,“咔擦”一声,矮个男的宝刀应声而断。 “……你……你!”矮个男一脸的难以置信,指着陆原说:“你别走,我再去找我朋友来和你比试。” 说着快步向远方奔去,他那些手下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陆原摇头笑了笑,收回天归刀。 他正准备继续前行,旁边有名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蓝衣男子走了过来,拱手道:“兄弟,你这把刀可真不赖,总算给我们吴越人讨回了颜面。” 我可不是吴越人,陆原暗道。 “不知兄台说的讨回颜面是什么意思?” “兄弟莫非是第一次来普宁坊?”蓝衣人奇道。 “是的。”陆原点头。 “那就难怪不认识断刀蛮了。”蓝衣人点了点头。 “断刀蛮?” “对,就是刚才那小矮子,他是中山国国主,不过我们背地里都喜欢叫他‘断刀蛮’。”蓝衣人语气中带着嘲讽。 “他是中山国国主?为何跑到吴越国来?”陆原又惊又奇。 “这有什么大不了,他们那些海上的小国生活条件极差,很多国主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会住在咱们吴越国享乐。”蓝衣人不以为然道。 陆原恍然,这个时期,沿海诸国生产力还十分落后,就连日本在这个时期,也十分贫穷,一天只吃两顿,只有上层贵族能吃白米饭。 这也没办法,国家资源太少,只能提倡节约。 再加上此时的日本尊崇佛教,不提倡吃荤食,这也是他们长的不高的主要原因。 日本尚且如此,更不用提那些更小一些的岛国,那里的生活比野人也强不了多少,没有丝绸、瓷器、茶叶等奢侈品,食物匮乏,国主当然更愿意生活在中原享福。 “你说的断刀蛮又是什么意思?”陆原问,‘蛮’是蔑视的意思,他能听懂,断刀又是怎么回事? 蓝衣人撇撇嘴:“那中山国主也不知从哪得到一把短刀,自称是中山国国宝,成天用这把刀找我们吴越人较量,也不知砍坏多少人的刀。” “他干嘛要这么做?”陆原不解道。 蓝衣人冷笑道:“自然是为了脸面,他赢了之后喜欢找人四处传扬此事,说我吴越国冶炼技术比不上他们中山国,真是可笑,我虽不知道他这把刀来历,却知道绝不是他的,他们中山国有个屁的冶炼技术啊!” 陆原暗暗点头,无论古今,小国都是这副作派,借着夸耀自己来隐藏自卑之心。 之后,蓝衣人又问起陆原来历,陆原只说是商人,与蓝衣人互通了姓名后,对方便告辞离去了。 陆原继续在普宁坊闲逛起来,走了一会,忽然经过一间颇有异域风情的酒楼,他停下脚步,在外面打量片刻,迈步进去了。 酒楼只有一层,看起来似乎是西域风格的酒楼,无论是酒楼墙壁还是布置,都能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宗教感。 酒楼老板和陆原在街上看到的黑衣斗篷男穿的很像,一问之下,才知他是大食人,也就是阿拉伯帝国的子民。 此时的阿拉伯帝国正处于由盛转衰的过程,宗教领袖‘哈里发’沦为手下诸侯的傀儡,不过虽然如此,阿拉伯帝国依然牢牢占据着地中海,在与基督徒的争斗中占据着上风。 再过一百年,基督教就会进行‘十字军东征’了,与教争夺圣地耶路撒冷。 陆原随口与酒楼老板闲谈着,那老板听陆原言谈中对他们十分了解,惊奇道:“客人莫非也去过我大食国?” 他的汉语要比中山国主标准一些。 “没去过,就是听人说过。”陆原随口回答。 大食老板做了一个赞美真主的手势,虔诚道:“那客人也应该知道,唯有信仰真主,才能得到和平,你们这里的人都很聪明,却一直陷在战争中,这就是因为没有信仰真主的缘故。” 这话忽悠一下别人还行,陆原却对教知根知底,微笑道:“可我听说,你们那里也战乱不断,你是阿拨斯王朝的子民吧,听说布韦西王朝刚刚打败突厥人,入主巴格达,你们的哈里发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傀儡了吧。” 大食老板惊愕道:“你连这也知道?” 陆原笑道:“由此可见,战争和你们的真主并没有关系。” 大食老板沉默下来,对方对大食国如此了解,看来想收其为信徒并不容易,不过他并没有轻易放弃,他与那些来东方做生意的大食人不同,而是作为真主的传播者来到这里。 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自然有着坚强的意志。 他正想着劝说陆原的措辞,酒楼大门处的黑布忽然被人掀开,露出中山国主那道矮小的身影,瞧见陆原后他小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喂,我说你这中土人怎么不讲信用,不是说让你在街上等我的吗?”中山国主一来就兴师问罪。 “你是让我等了,可我没答应你啊。”陆原随口回答。 目光向他身后看去,除了他的几名手下外,还多了一名黑衣大食人,正是陆原在街上看到的那名大食人。 那名大食人十分高大,与他们站一起就像成年人带着一群孩子。 大食店主显然认识中山国主和那名大食人,皱眉道:“伊江,阿普,你们找我的客人有什么事吗?” 大食人阿普回答说:“是伊江忽然找上我,说有人砍断了我卖给他的乌兹刀。” “不对,那是我中山国的国宝……”中山国主伊江急忙插嘴。 不过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这把刀已经断了,也就不配做自家的国宝了,于是把话吞了回去。 一旁的陆原听到两名大食人的话,心中一惊。 乌兹刀?那不就是大马士革刀吗?难怪那把刀上面的花纹如行云流水般,美妙异常,原来是历史中有名的名刀。 更没想到李木一和祁广子铸造的这把天归刀如此锋利,竟然击断了乌兹刀。 不过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陆原很快冷静下来,乌兹刀也分好坏,有质量好的,也有质量差的。 伊江那把搞不好就是质量比较差的。 大食人阿普接下来的行为应证了陆原的猜想,他从腰间又取出一把乌兹刀,开口道:“东方人,你可愿意和我这把刀比试一下?” 陆原犹豫半晌,答应下来。 天归刀胜了自然最好,就算被对方砍断,那也只能证明自家铸刀技术不如人家,再让祁广子和李木一迎头赶上就是。 说着他拔出天归刀,对面的大食人也拔出乌兹刀,这次对方不敢再小瞧陆原的武器,提出对砍的要求。 陆原摆好架势,心中也多了几分紧张,这将是徽安府的冶炼技术与阿拉伯帝国冶炼技术的碰撞。 “开始。”酒楼老板阿贝大喊一声。 “磁”的一声,两把短刀交击在一起,其中一把应声而断,断掉的刀头在空中原旋转几圈,落在了地上。 第318章 大食商人 陆原望着手中只剩一半的天归刀,心中五味陈杂。 “哈哈哈!”中山国主伊江大笑一声,对大食人说:“阿普,你这把刀我要了,开个价吧。” 阿普得意一笑,正准备趁机漫天要价,宰上一笔,一阵细微的“咔擦”声忽然从刀身上传来。 阿普心中一惊,向手中乌兹刀看去,只见刀身上出现一条裂纹,并且不断扩大着。 陆原也听到声音,抬眼瞧去,只见乌兹刀从中断为两截,断掉的刀身落在地上,有一半直接插入地板之中。 “不可能,这可是上等的乌兹刀,怎么会断?”阿普一脸的难以置信。 酒店老板阿贝也露出震惊之色,乌兹刀一向是大食国引以为傲的东西,谁曾想这么容易就断了。 “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忽然响起,酒楼中一名酒客大笑道:“乌兹刀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我大日本国的太刀。” 阿普怒道:“穴山太郎,你可敢与我——” 他正准备提出比试,忽然想到手中乌兹刀已经断裂,而他手中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乌兹刀客,便止住了话语。 穴山太郎“唰”的一声,拔出一把长刀,插在地板之上。 “来啊,你想怎么比就怎么比,本大爷今天就让你知道我大日本刀的厉害。” “穴山君,明明之前我找你比试时,你都不肯答应呢。”伊江出言主持公道。 “八嘎!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本大爷退下!”穴山太郎厉声道,在面对伊江时,他表现的尤为凶狠,不给他留半点情面。 伊江浑身一颤,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开口了。 陆原瞧的啧啧生奇,堂堂一国之主被一名普通日本人如此羞辱,竟然还不敢反抗。 他没心思再看这场闹剧,默默捡起天归刀的“遗骸”,悄悄出了酒楼。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喊叫声:“中土人,你等一下。” 转身一看,却是伊江跟了出来。 他此刻似乎完全忘记刚才受辱的事了,笑容满脸的走了过来,说:“中土人,你的刀很厉害啊,我叫伊江,是中山国国主,想和你交个朋友。” “在下杜玄,愿意做伊国主的朋友。”陆原微笑着说。 伊江见他没有因为刚才的事瞧不起自己,大为欣喜,拉着他手说:“走,我请你喝酒去。” 陆原被他拉着向另一间酒楼行去,到了门口,陆原瞧见门外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 陆原指着牌子,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很正常啊,这是高丽人开的酒楼,因为日本国收留了后百济王子,所以高丽国与日本国关系很差。”伊江幸灾乐祸道。 陆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进入酒楼后,伊江显然是老顾客,和过来招呼的店老板有说有笑,还为陆原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朋友杜玄,他有把刀与我的中山宝刀不相上下,是个很厉害的人。” “哦,了不起,了不起。”高丽老板竖着拇指说。 陆原听的暗暗摇头,这中山国主脸皮实在太厚。 二人刚一落坐,伊江便笑着问:“朋友,你手上不知还有没有更锋利的武器,我愿意花钱买,很多很多的钱!” “没有。”陆原摇头拒绝。 伊江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淡淡道:“不知朋友是干什么的?” “我是从徽安府而来的商人。” 伊江脸色大变:“徽安府?是不是国主叫陆原,手下有个叫俞逊的怪物?” “……呃。”陆原停顿了一下,说:“不是国主,而是节度使,他手下确实有个叫俞逊的将军。” 伊江点了点头,指责道:“你们徽安府太野蛮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攻打邻国?你有时间应该劝劝你们国主。” 他毕竟在吴越国待了许久,若是杭州被徽安府占领,很难保证新主人会允许他们继续住下去。 陆原慢悠悠倒了杯酒,微笑道:“伊国主有所不知,我们陆节帅最喜欢外国人,很想和他们交朋友和做生意,而且也并没有打吴越国,是他们想打我们,我们不过是反击而已。” “……啊?咦?是这样吗?”伊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那就不能怪你们了,是吴越国不好,有时间我会劝劝吴越王的。” “那就多谢伊国主了。”陆原似笑非笑。 伊江摆手道:“不说这些了,来,咱们喝酒。” 他身旁的手下自觉的替二人倒好了酒,陆原与他喝了一杯,问:“对了,伊国主一直待在吴越国,不担心中山国的情况吗?” “担心什么?”伊江眨了眨眼睛。 “例如别国攻打你们之类的?” 伊江嘿嘿一笑,将手下刚倒好的酒一口喝干,得意道:“所以我才说你们中土人野蛮,和日本国一样的野蛮,我们中山国只与南山国和北山国接壤,但大家都是好朋友好邻居,根本不会打来打去,这点上你们实在是及不上我们。” 陆原摇头失笑,伊江若真是爱好和平的人,就不会四处找人比刀了,他们这些国家之所以爱好和平,不过是因为太过弱小,不得不爱罢了。 眼瞧着外面天色已晚,陆原起身告辞,伊江也没有多挽留,只说了句“以后若是有好武器,可以来找我”。 出了普宁坊,陆原正打算向极乐坊行去,忽然一辆马车从他身后经过。 陆原微吃一惊,因为这辆马车竟然是长乐侯那名七夫人的马车。 看方向,她应该也是刚从普宁坊出来的,陆原正思索间,几道鬼祟的身影忽然向那辆马车追去,陆原心中升起几缕疑惑,跟了上去。 跟了没一会,马车和跟踪的身影拐进一个偏僻小巷,陆原止住脚步,没有再跟。 现在李若真不在身边,若是被对方发现可不太妙,没道理以身犯险。 想到这里,他转身又向极乐坊而去,会合李若真后,倒可以过来瞧瞧。 长乐侯蔡高是杭州攻略的关键人物,对于和他有关的事,陆原还是很上心的。 由于刚才跟了一段路,街上道路变得陌生起来,再加上到了晚上,街道感觉都变了番模样,陆原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回到了极乐坊旁边的茶楼。 此时大街上十分昏暗,但越是接近极乐坊,光线越是明亮。 透过坊门,可以瞧见极乐坊内灯火通明,不少马车进出坊内,也只有这里的生意是晚上比白天要好。 迈步进入茶楼,李若真姣好的身影出现在角落,令陆原吃惊的是她旁边还有一道女子身影。 那女子穿着华贵的丝质长裙,正跪在李若真桌旁,引来不少人侧目。 陆原走上前去,问道:“师姐,这位姑娘是谁?” 那女子听到声音后向陆原看了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 李若真沉默片刻,开口道:“她爹是我父亲手下,不过后来背叛了我们。” 听到此话,女子泣声道:“我和爹爹背叛小姐,罪该万死,小姐杀了我吧。” 陆原见周围人不停看向这边,开口道:“咱们出去说话。” 说着转身便出了门,李若真起身跟上,那女子急忙起身,跟在了李若真身后。 到了门口,茶小二牵着两匹马过来了,陆原接过马绳,牵着马向刚才那个偏僻小巷行去。 “师姐,你说他爹爹背叛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原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第319章 八大家将 李若真迟疑了一会,开口道:“这事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接着,她缓缓说出尘封在心中的往事。 当年,李若真父亲德王李裕手下有八姓家将跟随,这八姓分别是长孙、尉迟、程、荆、傅、姜、王和薛。 被朱温包围那一晚,他令家将们保护着子女突围,他知道朱温绝不会放过自己,等子女逃走后,便放火而亡。 然而朱温的手下还是得知了李若真兄妹幸存的消息,一路派人追杀, 期间,经过长江时,王姓家将为了掩护其他人逃走,独自一人在码头挡住追兵,牺牲了自己,让其他人成功渡江。 渡江后,他们找到萧君行,他曾经受过李裕大恩,因此承担起保护李唐血脉的责任,在他的帮助下,众人逃到了杭州。 在杭州待了两年后,萧君行察觉到吴越王可能要对他们不利,打算离开吴越国。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薛姓家将背叛了他们,留在了杭州。其他人则在吴越国和唐国边境建立了玉凤寨,逐渐安稳下来。 萧君行文武双全,将自己满腹学识传授给了李兴复,将武功传授给了李若真。 等他死后,李兴复一心复国,李若真却只想安稳度日,二人发生矛盾,李兴复带着一半玉凤村的村民离开了村子,四处活动起来。 而眼前这名女子叫薛玉,是当年那名背叛的薛姓家将的女儿。 听到这里,陆原有些不解:“师姐,你离开时应该还小吧,而且还易了容,她是怎么认出你的?” 不等李若真回答,薛玉主动说出原因。 “当年小姐居住的故地已经被我改建成园林,小姐一去那里便有下人通知我,我很早就猜测到小姐可能会回来,所以立刻上前试探,没想到真的是小姐。” 陆原目视着薛玉,问:“事到如今,你又找我师姐做什么?” 薛玉低着头,红着双眼说:“对于当年的事,我一直很后悔,求得小姐的原谅。” “既然你有悔改之心,为何早先不主动去玉凤寨找她?”陆原又问。 李若真冷冷道:“师弟,别被她偏了,她并没有悔改,只不过希望我救出她父亲罢了。” 陆原眉头一皱,正准备再问,薛玉却抢先开口了。 “不,小姐,我和父亲很早就有悔改之心了,只是父亲说我们若是去了玉凤寨,您和公子一定会杀了我们,所以我们才不敢去见您,但是我们也有做弥补,父亲就曾献给公子三万两银子。” “他来找过你们?”李若真蹙眉道。 “是的。”薛玉连连点头:“公子一共来找过我们三次,每次父亲都给了他一万两银子做起事经费,公子没和小姐说吗?” 李若真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冷冷道:“以后他再来找你们,不必给他钱了。” “好,我听小姐的。”薛玉连连点头,对她来说只要还有以后就好。 “你父亲怎么了?”陆原总算找到机会插嘴。 薛玉看了他一眼,虽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既然和小姐是师姐弟关系,说不定能帮自己劝小姐两句。 她低着嗓音说:“我们家产业被蔡荣盯上了,他随意捏了个罪名,把我爹爹给关进大牢里了。” “蔡荣是谁?” “他是长乐侯侄子,爹爹是镇海侯蔡兴,在杭州很有势力。” 又是长乐侯?陆原来杭州才一天,已经深切感受到长乐侯的庞大势力了。 “你们好歹在杭州待了这么久了吧,不会一点人脉关系都没有吧?”他淡淡道。 薛玉咬着嘴唇说:“在杭州经商,背后自然要有靠山才行,父亲之前的靠山是内衙指挥使何绍,可他打了败仗,如今已被君上处死了。 自此以后,许多人都盯上了我们家产业,先是宋宏,我和爹爹好不容易才喂饱他,谁知又来了个蔡荣。” 陆原听后默然无语,从这里可以看出薛家之前在杭州混的还不错,若是不够肥,也不会引来那么多豺狼了。 “你能和我说一下杭州的商业形势吗?” 薛玉有心博取陆原好感,自然不会拒绝。 她酝酿了一下措辞,说:“目前杭州商市大部分被四大巨商所瓜分,剩下的市场则由一些大商和小商争抢。” “哪四大巨商?”陆原插嘴。 “分别是白进、陈立、贾明和魏荃。” 陆原暗暗感叹,这听起来有些像他刚去歙县时的情景,四大商会垄断市场,其他中小商奋力求存。 “你们家是什么级别的?” 薛玉偷偷抬眼看了李若真一眼,低声说:“除了四大巨商,我们家算是第一级别的吧。” “按照你刚才所说,这四大巨商背后应该都有靠山吧。”陆原沉吟道。 “那是自然。”薛玉用力点了点头:“白进后面是镇南侯戴牧,陈立背后是长乐侯蔡高,贾明背后是宰相朱安明,魏荃背后则是君上。” “吴越王也插手进里面了?”陆原听愣了。 “是的,魏荃的哥哥便是君上身边的太监总管魏恢,他主要负责在其他三大家中斡旋,不让他们做的太过火。”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制衡之道,陆原却嗤之以鼻,真正要想稳定商市,制定完善法律和健全的商业体制才是正道。 “对了,你听说过周坤没?”他问道。 “听过,他和我们家差不多吧。”薛玉说:“不过他们家的靠山也是长乐侯,所以和陈家关系极好,两家结了亲家。” 听到这里,陆原对杭州的商业情况也算有了一个大概了解,沉思片刻,他开口道:“那你是希望师姐直接劫牢救人了?” 薛玉心中一喜,心想自己这半天功夫总算没白说。 “我……我和爹爹都痛改前非了,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小姐能动用官家力量救出爹爹,我和爹爹都愿意去徽安府追随小姐。”她小声说着。 “什么官家力量?”李若真忽然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我知道的,小姐在徽安府很有权势,小姐可以用……用那边的力量。”听到李若真冷漠的声音,薛玉心中有些害怕,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李若真没有再搭理她,目光看向陆原:“师弟,我想杀了她,你同不同意?” 薛玉浑身一颤,跪倒在地:“小姐饶命,别杀我,我还不想死啊!” 陆原在李若真目光中感受到浓浓的杀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若真这么杀气凛凛的样子,由此可以看出她对他们当初的背叛是多么愤怒。 “你之前为何不去杭州杀了他们?”陆原问。 “他们父女很狡猾,师傅曾经去过一次,说他们已经死了,直到今天碰到她,我才知道他们父女应该是假死,骗过了师傅。” 薛玉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嘴唇,心想自己这次真可谓羊入虎口。 可也没办法啊,爹爹马上就要被他们加害,除了小姐,她此刻想不到还有谁能救爹爹。 陆原沉默片刻,开口道:“师姐,你若是问我的意见的话,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你说,我想听听。”李若真凝视着他。 薛玉也悄悄抬头看着他,希望他能说服小姐别杀自己。 陆原沉吟道:“他们父女当初确实背叛了你们,但并未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若是按照徽安府律法,他们没有犯罪。” 李若真愣了好一会,低着头不语,陆原没有再劝说她,等着她自己做决定。 好半晌,李若真轻声道:“好,我听你的。” “多谢小姐,多谢公子。”薛玉不住道谢。 “你不必谢我,若非师弟求情,我定不饶你。”李若真冷冷道。 薛玉娇躯颤了颤,撑着地面爬起身,虽然双腿抖个不停,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小姐,那我爹爹——” 陆原微笑道:“这事明日再说吧,我和你家小姐现在还有点事要去办,你先回去吧。” 薛玉听他话中有松动之意,而且小姐似乎十分听这个男人的话,心中大喜。 “那我明天在哪里找你们?”她急忙问。 “就在刚才那个茶楼。” “好的。”薛玉用力点了点头,说:“小姐,还有这位公子,那我明日再来找你们。” 说着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了几分。 第320章 高丽公主 “师弟,你干嘛要答应救他爹爹?”李若真目视着陆原,语气中有几分责备之意。 陆原微叹道:“师姐,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尽快夺取杭州,北方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不尽快增加实力,将来徽安府说不定会被覆灭。 你这名手下也许能在我们夺取杭州的事上帮忙,不如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何?” 李若真微微一惊,从他这句话中,可以听出他一直都背负着沉重压力,只是没让自己知道罢了。 想到自己在他庇护下渐渐找到生活乐趣,却从未考虑过他的压力,李若真微微有些歉意。 “好,我听你的。” “那就多谢师姐了。”陆原微笑。 商议妥当,二人继续前行, “我们去哪?”李若真问。 “先去一个地方看看情况,然后再去我的一个朋友家里借宿。” “朋友?” “对,今天刚认识的,一个很不错的人。”陆原笑着说。 李若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陆原牵着马由了一阵,觉得马匹实在有些碍事,便找了家客栈,花了一两银子,将马寄存在这里。 之后,二人向小巷行去。 走了好一会,陆原总算找到蔡高那名七夫人进入的小巷,二人拐了进去,前行没几步,李若真眉头皱起。 “前方有人打斗。” “走,过去瞧瞧。”陆原加快了脚步。 狭窄的小巷中,一场持续多时的战斗终于结束,长乐侯府的侍卫全部被杀,高丽人桓宣吉冷冷望着身前一名华贵女子。 “真德公主,你是乖乖跟我去见陛下呢,还是想现在就被我杀死呢?”桓宣吉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淡淡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华贵女子问。 虽然侍卫被杀,她依然表现的很冷静,这让桓宣吉很不高兴。 他之前在徽安府真星公主那里吃了瘪,一口怨气一直憋到现在,正想着将这口怨气发泄到她姐姐身上,方能解气,谁知这姐姐这么不配合。 狠狠向地上吐了口痰,桓宣吉向真德公主靠近,嘴里说着:“自然是你妹妹临死前告诉我的,顺便一提,她死前可让我们几个好好乐呵了一下,这次该轮到你了。” 真德公主退后了两步,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这让桓宣吉心中一下痛快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吧,长乐侯府的人马上就会封锁全城,你根本离开不了杭州。”真德公主威胁道。 桓宣吉不断靠近,阴阴一笑:“说的也是啊,带着你出城太麻烦了,反正陛下也没说必须要活口,还是直接杀死在这里好了。” 就在这时,真德公主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再后退了,目光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桓宣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怎么,认命了吗?” “除了桓宣吉,一个不留。”真德公主性感的朱唇中,吐露出冷漠的话语。 “知道了。”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 “是谁!”桓宣吉厉声道,转头向声源望去,发现声音是从黑暗中的一个角落传来的。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桓宣吉终于看清说话之人的长相。 那是名鼻间挂着铜环的男子,他肩上扛着把大环刀,目光扫视着众人,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透着嗜血的光芒。 “杀死他!”桓宣吉大喝一声,说着向真德公主靠近,打算抓她作为人质。 然而就在他双手要触碰到真德公主肩膀时,一刀白光闪过,他急忙将手缩回,手上却还是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看,只见食指被切掉了一半。 他忍着疼痛向真德公主瞧去,只见她手上多了把软剑,剑尖滴着血,正是斩断自己手指的凶器。 “你会武功?”桓宣吉咬着牙问。 “要对付你们这些家伙,自然要学一些武艺防身。”真德公主冷冷道。 桓宣吉心中越来越觉得不妙,想到家中的妻儿,他决定暂且撤退,咦,身后怎么没声音了? 他正准备回头,后背如遭铁锤猛击,身子向前飞了出去。 落地后,桓宣吉口吐鲜血不止,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视线前方出现两只精美的高缦履。 不等他抬头,右手掌传来一阵剧痛,却是被一直高缦履踩在脚下碾压,桓宣吉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这声惨叫还没落下,他又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只见他左手手背上,一把软剑牢牢的插在上面,将他手掌钉在地面。 “我刚才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下落的,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头顶传来真德公主冷漠的声音。 桓宣吉此刻只求活命,哪还敢再隐瞒,急忙道:“是陛下捉到了当年袭击你们的海盗,他们说把你们卖到了中原一家妓院,我们这才顺着那家妓院一路追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您和真星公主。” “你们把真星怎样了?”真德公主寒声道。 “没有,我们没有把她怎样。”桓宣吉急忙否认:“真星公主如今嫁给徽安军节度使,我们哪能把她怎么样?其实之前我们还——” 他话还没说完,手上又一痛,却是真德公主拔起插在他手背上的剑,她伸手抓住桓宣吉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你说真星嫁给了徽安军节度使?”她冷冷道。 “是……是的。”桓宣吉颤抖着嘴唇说。 真德公主目光中射出一丝异彩,好半天后,她松开了桓宣吉的衣领,淡淡道:“把真星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许漏!” “是。”桓宣吉不住点头,说:“本来我们先打算去找真星公主的,其实不止我们,您的弟弟金尚也派人去找真星公主了。” “你说金尚?他……他还好吗?”真德公主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您弟弟已经从日本回到了金城,如今正在暗中发展势力。” “以他的性格,派人来找真星,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吧。”真德公主收回表情,冷漠的问道。 “是的,他是想将您或者真星公主嫁给后百济王子甄龙剑,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把金尚王子派来的人都杀了。”桓宣吉趁机邀功。 “哦?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真德公主似笑非笑。 “不……不敢。”桓宣吉低着头继续说:“后来我们和金尚王子的人都被真星公主抓住,不过她十分仁慈,放了我们一条生路,本来我也不打算再来找您了,可其他人不同意,我也实在是没办法……” “她还是那么天真。”真德公主感叹一声:“都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一道白光闪过,桓宣吉倒在了地上,脖子上鲜血喷涌着,目光中尽是不甘之色。 妻子、孩子,这是他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昏暗的月光照射下,小巷中,真德公主用手帕擦拭着手中软剑,在她不远处,赖清抱胸站立着,在他身后还多了两名黑衣人,高丽人则全部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赖清见真德公主处理完,开口道:“剩下的都交给我吧,您赶紧回府,以免惹人怀疑。” 真德公主微笑道:“你放心,今天侯爷和蔡眀去狩猎了,通常他们晚上都会在外间露宿,不会回来的。” 蔡眀是长乐侯蔡高的长子。 “那就好。”赖清点了点头,笑道:“真想不到你那个妹妹从金陵府失踪之后。竟然去了徽安府,还成了节度使夫人。” 真德公主悠悠叹道:“也不知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她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一入候门深似海,表面光鲜的背后,是不为人知的苦难。 第321章 姐妹扶持 赖清沉声道:“公主殿下,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大夫人和大公子现在已将您视为眼中钉,虽然侯爷现在还护着您,他们不敢做太过火,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公子在府中的权威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您的处境就危险了。 您妹妹既然嫁给了徽安军节度使,对我们的处境很有好处,您应该好好利用这点。” 真德公主默然不语。 她知道赖清说的不错,自己在府中唯一的倚仗就是长乐侯的宠爱,但这种宠爱并不稳定。 等长乐侯对自己感情淡了,以那对母子的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自己。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她轻声问道。 “……这个嘛。”赖清迟疑了一下,问:“殿下,您和真星公主感情如何?” “胜过一般姐妹关系。”真德公主不满的横了他一眼。 “那就好。”赖清欣喜道:“您先姑且给她写封信,联络一下感情,问一下她在徽安府的情况,以及在楚安侯府中的地位……” “楚安侯?”真德公主疑惑道。 “就是徽安军节度使,他被唐皇封为了楚安侯。”赖清解释。 真德公主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姐妹的命运轨道还真是相似,一起被卖到青楼,一起嫁给了侯爷。 就不知真星那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成天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 “对了。”赖清忽然想起一事,说:“公主,咱们之前派去刺杀大公子的那批人可以不用灭口了。不如将他们送去徽安府,让真星公主安顿好他们,毕竟训练这样一批人很不容易。” 真德公主皱眉道:“可你不是说,不管让他们去哪里避祸,廉泽都有办法追踪到的吗?” “不错,廉泽还有几天就回杭州,以他的追踪技巧,确实能追到线索。”赖清点了点头,阴阴一笑道: “但他并不敢轻易去徽安府,若是他真冒险去了,对咱们还是件好事。” “怎么讲?” 赖清摸了摸鼻尖的鼻环,笑道:“廉泽现在还没怀疑我,他若是去徽安府,必不会瞒我。到时候您只要给真星公主去一封信,让她派马空明杀了廉泽,如此一来就如同斩断大公子一条臂膀!” “马空明是谁?他能杀廉泽?” 赖清嘿嘿一笑:“殿下,您对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所以不知道您妹妹嫁的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我知道,君上也很怕他。”真德公主不悦道。 “您只知大概,不知详细。”赖清自顾说道:“徽安军节度使陆原,自起事以来,从没打过败仗,手下兵强马壮,人才济济。 而且最厉害的是此人不仅擅长军事,内政也精通,徽安府在他治理下蒸蒸日上。” “照你这么说,蔡高也远远比不上此人咯。”真德公主挑眉道。 “咱们的长乐侯哪能和人家比啊。”赖清摆了摆手,继续说: “陆原手下的近卫军副统领叫马空明,他是当今天下仅有的五名宗师之一,宗主虽强,遇上此人也只有逃命的份,只要布置得当,杀他并非难事。” 真德公主目光中透着几分忧色:“照你这么说,马空明是楚安侯手下的大将,只怕真星未必能指使的动他。” 赖清沉声道:“所以我们需要尽快了解真星公主在候府中的地位,您需要赶紧写信问清楚,我也会派人去调查。” “好,我明白了。”真德公主点了点头。 …… 没过多久,真德公主和赖清一同离去,两名黑衣人在清理尸体,陆原和李若真缓缓退出小巷。 李若真望了望陆原,见他一脸沉思之色,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苏流莺的事?” 从刚才那两人的话中,她很容易便猜出真星公主就是苏流莺。 陆原只有三个妻子,孙少清和秦幽谕来历她都了解一些,只有苏流莺的来历她一无所知。 “师姐觉得我该怎么处理?”陆原反问。 “她是你妻子,你问我干嘛。” 陆原微笑道:“这件事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等她哪天愿意告诉我再说。” “你不介意她是高丽人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就算从汉人变成高丽人,她还是那个苏流莺。”陆原轻声说。 “可那些人准备利用她的身份做文章,你也就这么瞧着吗?” 陆原沉吟道:“我了解流莺,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我相信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作为她的丈夫,我在背后默默支持她就好,如果她走偏了道,将她拉回来就是。” 听到这番话,李若真将头偏向一边,没有再说话了。 陆原自顾想着心事,眉头渐渐又皱了起来。 “不过他们说的一件事让我有些在意。” “何事?”李若真将头转了回来。 “你记不记得那名鼻环男说过,他们派人刺杀过蔡高的大公子。” 听陆原叫那人鼻环男,李若真暗暗一笑。 “他确实说过。” 陆原沉声道:“由此可以看出长乐侯府是个凶险之地,我们找机会得提醒苏轻哲一声,让他接近蔡高时小心一些。” “麒麟大会还有段日子呢,咱们找机会再去和他说就是。”李若真随口说。 “那倒也是。”陆原点了点头。 出了小巷,陆原茫然的望着街面,一时想不起去李中家的路怎么走,不过幸好他还记得对方是住在清平坊。 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走了许久后,他才遇到一名行人。 问清方向,二人向着清平坊快步而去,又行了一段时间,陆原总算找到李中家所在的那个小巷。 七拐八绕一番,二人停在一间破旧的屋子外,陆原在大门外仔细打量了一会,心想就是这间没错了。 “李兄,我是杜玄,我们过来打扰了。”陆原拍着门说。 一阵脚步声响起,大门很快打开,露出李中瘦弱的身影。 瞧见陆原后,他埋怨道:“杜兄,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抱歉,临时遇到些事,这才耽搁了一阵。”陆原笑着赔罪。 李中偷偷瞥了李若真一眼,让过身子,让二人进去了。 将大门关好后,他开口说:“地方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吃饭没,没吃的话我现在去做点吃的。” 陆原拍了拍肚子,笑道:“还真忘了吃晚饭,不过我们身上有饼,借李兄的厨房用一下,将饼热热就行。” “杜兄随便用就是。”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原取了几块饼,向厨房而去。 李中看了李若真一眼,心中有些紧张,他还从未与年轻女子这么共处一室过,而且是这么美丽的女子。 心中一急,他向厨房追了过去:“杜兄,我给你帮忙。” 没过一会,陆原用一个盘子装着热好的饼出来了,李中跟随在后。 “杜兄,你们把这里当做自家就是,想用什么随便用,我先去休息了。” “知道了,李兄早点休息吧。” 李中点了点头,去了卧房。陆原和李若真则吃起了面饼,味道并不怎么好,李若真只吃了几口就没吃了。 陆原吃了一张饼,肚子差不多也饱了, 在厨房烧了锅热水,二人简单洗漱一番后,也各自睡下。 陆原独自在书房睡,李若真则和小女孩李冬同睡一榻。 由于今日忙了一整天,陆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322章 飞来马场 翌日清晨,陆原在鸡鸣声中醒转。 揉着眼睛,进入大堂,只见李若真端坐在一张椅子上,不见李中父女身影。 “他们人呢?”陆原问。 “你那个朋友已经出门了,我徒弟正在做早课。”李若真随口回答。 陆原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不断瞪大。 “你徒弟?” “对,我刚刚把李冬收为我的二徒弟了。”李若真若不其实的说。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收她做徒弟了?”陆原惊奇道。 李若真注视着陆原,目光透着几分严肃。 “你注意到没,那孩子不会说话。” 陆原点了点头说:“李兄确实和我提过此事。” “我虽不知道她无法开口的原因,但练武的话,对身体总有好处,说不定能让她重新说话。”李若真缓缓说出原因。 陆原脸上表情柔和起来,李若真虽不爱说话,对人又很冷淡,但内心其实还是非常善良的,这应该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李若真见陆原盯着自己,疑惑道。 “啊,没什么。” 李若真也没有多追究,说:“那我们赶紧出门吧,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 “是的,今天咱们去极乐坊摆摊。”陆原笑道。 二人正准备出门,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正是小女孩李冬。 她目光盯在李若真身上,似乎想说什么。 李若真上前摸了摸她脑袋,说:“你在家好好练功,我晚上回来。” 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一颗很漂亮的小石头,示意李若真收下。 这应该是她的宝贝吧,陆原心想,看来她很喜欢自家师姐。 李若真接了过去,看了两眼,轻声说:“我很喜欢,谢谢。” 小女孩小脸一展,露出欣喜的笑容。 李若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出门而去,陆原对着小女孩挥了挥手,也快步跟了上去。 在小巷中穿行时,陆原开玩笑道:“师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的摸头杀绝招?” “你那招有什么难学的,而且你武功都是我教的,学你一招有什么关系。” 李若真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陆原笑了笑,问:“那小女孩好像很喜欢你啊,才一个晚上功夫,你怎么做到的?” “也没特别做什么,我取下易容面具后,她对我就很亲近了。” 也就是说你的颜值已经到了男女通杀的地步了吗?陆原摇头感叹。 二人一路行至极乐坊外,陆原进茶楼取出昨日摆摊的道具,摆起了算命摊位。 李若真抱着胸,在一旁默默瞧着他忙来忙去,等他摆好后,问道:“师弟,你要在这摆一天吗?” “对,你可以去城里逛逛,晚上咱们在这会合就行。” “没什么好逛的,我的任务是保护你。”李若真一本正经的说。 “那你可以进酒楼等着我。” 李若真摇了摇头,用手指拖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忽然转身向大街去了。 没一会,她拿着一桌一椅回来了,陆原微微一笑,知道她也想摆个算命摊位。 接下来,轮到陆原坐在椅子上看着李若真忙来忙去了。没过多久,她的摊位也搭好了,不过和陆原的有些不同。 陆原是一桌两椅,她只有一桌一椅,看来是打算让客人站着了。 而且她旁边的竹竿上就写着“算命”两个字,远远比不上陆原的“神机妙算”四个字有逼格。 两人此刻的摊位隔着街道而立,在旁人看来简直就像竞争对手。 由于此处位于极乐坊门口,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特殊目的而来,自然不会算卦,再加上二人都没穿道士服,一点都不专业,因此过了许久,都没有客人上门。 又过了一段时间,二人总算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那是名穿着书生服的男子,刚从极乐坊出来,瞧见李若真后,转头向她走了过去。 就算易容了也能吸引到男人吗?陆原有些无语。他脑海中忽然产生一个古怪想法,若是李若真取下易容面具,估计过来排队算命的,能将极乐坊大门堵住。 书生又瘦又高,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脸上挂着和熙的笑容,向李若真问道:“这位姑娘,你会算命?” “你说呢?”李若真目视着书生,面无表情。 “哈哈哈。”书生干笑两声:“也是,不会算命也不会在这摆摊了,是小生多此一问了,不知你能算哪些东西?” “先给钱。”李若真指着桌子上的一个木盒子。 “不知要多少钱?” 李若真想了想,说:“那就一两吧。” 书生脸色一变,甩袖离去。 远处观察的陆原哈哈大笑,虽不知书生为什么离开,但可以想象肯定是李若真提出什么过份要求,又或者是说出什么过份的话。 就自己师姐那性格,哪里是做服务业的料? 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客人再光顾摊位,陆原目光注视着坊门方向,期待着蓝柳依的身影出现。 大约半个时辰后,陆原对面的李若真忽然起身向大街方向去了,陆原微微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没过多久,她手上抱着几本书走了回来,陆原这下坐不住了,快步走到她桌子旁,只见她拿回了四本书,三本游记,一本神怪类书籍。 陆原明明记得她以前只看破案类的书籍,没想到涉猎不知不觉就变广了。 “你这些书从哪来的?”他问。 “当然是书铺买的。”李若真随口回答,说着拿起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陆原暗暗夸赞了她两句,他也正觉得无聊,有些书看总是好的。 “这本我拿去看了。”他将唯一的神怪类书籍拿走,李若真随口应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 看了一会,陆原颇为失望,书本故事性太弱,有些像宗教类书籍,看的十分没劲。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忽然在李若真摊位旁停了下来,一名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五官精致,身材偏瘦,正是昨晚遇到的薛玉。 她走到李若真旁边说了什么,李若真头也不抬,向陆原这边指了指,然后陆原便看到薛玉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杜公子,早上好。”薛玉福了一礼。 陆原回了一礼,说:“你是为你父亲来的吧。” “是的,还请杜公子劝说小姐出手救我爹爹。”薛玉恳切道。 “你先说说你爹爹的情况吧,他是怎么被抓到大牢的,不知道经过,我也不好劝我师姐。” 薛玉点了点头,耐心解释起来。 “这事要从一个叫李雪梅的商人卖给我们的马场说起。” 马场?陆原有些疑惑。 薛玉继续说:“大概是半年前,杭州附近最大的‘飞来马场’传出要出售的风声,爹爹得知后便积极筹措着收购飞来马场。 这事何将军也很关注,说杭州的马场掌握在杭州商人手中最好,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家顺利买到了‘飞来马场’。” “然后就是两个月前,宋宏忽然找上了我们家,说我们家的马场曾经是徽安府巨商钱万千的,而且他还把马场中的近万匹马献给了徽安府,若是朝廷知道此事,绝对会抓我们问罪!” 听到这里,陆原恍然大悟,钱万千确实献给了自己一万匹马,没想到竟然是从杭州弄过来的,想到这里,他对钱万千又多了几分感激。 薛玉绞着手指说:“我和爹爹给了宋宏一大笔钱,还转让了两个店铺,这才堵住了他的嘴,谁知没过多久,官府突然没收了我们的马场,还将爹爹给抓了,说我们与徽安府勾结,后来我去一打听,才知道是蔡荣搞的鬼。” “你没去找蔡荣吗?也许他和宋宏一样,也只是想要点钱罢了。”陆原说。 “当然找过了。”薛玉咬牙切齿道:“那家伙就是个豺狼,他要我将全部家产给他,还要我嫁给他做小妾。” 陆原默然无语,这个蔡荣确实比宋宏还要狠。 “那你想要我们怎么帮你?”陆原问。 第323章 宫廷隐秘 薛玉回头看了李若真一眼,说:“我派人打听过了,小姐在徽安府很有权势,只要她将那个叫钱万千的商人送到杭州就行,他能证明我们和徽安府并没有勾结。” “你太天真了。”陆原摇了摇头:“到时候他们可以随便再捏个罪名,一样将你爹爹抓起来,不把你们家产弄到手,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这一点我也想过。”薛玉咬着牙说:“我正在偷偷将家中产业转向徽安府,只要爹爹出来了,我们就逃去徽安府,投靠小姐。” 看来这姑娘还没傻到家,若是李若真肯帮忙,助他们逃到徽安府并不困难。 陆原沉声道:“什么都不付出,你就想让师姐原谅你们当年的背叛吗?” “那……那你要我做什么?”薛玉缩了缩脖子,她也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你可以继续转移产业,救你父亲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不过不管有没有救出他,你都要继续待在杭州,为我做事。” 薛玉抬头看了陆原一眼,又转头看了李若真一眼,低头思索着。 好半天后,她轻声道:“好,我相信你,你要我做什么?” “先帮我打听两件事,第一,关于麒麟大会的一切情报。第二,关于白莲教的事,若是打听到什么重要消息,就来这里告诉我。” “白莲教?” “怎么,你有她们的消息?”陆原吃惊道。 “那倒没有。”薛玉摇头说:“我就是听爹爹提起过一次,说是楚国的一个情报组织。” 陆原微感失望, 不过也是,像白莲教这种地下组织,一般的商人很难知道,让薛玉打听也不过是试试罢了,他也没有报以太高的期望。 “好了,你先回去吧,替我做好那些事,你父亲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薛玉点了点头,福了一礼:“多谢公子,还不知公子姓名?” “我叫杜玄。” 薛玉默念了几句,将名字记在心中。 转身又到李若真的摊位前行了一礼,这才坐着马车离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陆原心中琢磨起营救她爹爹的方法。 忽然,他注意到一辆马车与薛玉的马车错身而过,直直向自己方向而来。 行到近前,马车停了下来,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从车上下来了,正是昨日来过的钱裕。 他走到摊位前,拱手说了声:“先生好。” 这应该算回头客了,陆原作揖还了一礼。 “先生……”钱裕正准备说什么,忽然警觉的四处看了一眼,见没人靠近,这才继续道:“先生可知我身份吗?” “知道。”陆原随意点了点头,没有显得过于恭敬。 顶着算命先生的身份,他知道面对这些身份尊贵之人时,越是不在意他们的身份,他们反而越愿意相信你。 “那先生可听说过我的传闻吗?”钱裕咬着牙说。 瞧见他这副态度,再加上之前陆原的猜测,他越发的怀疑钱裕是故意做出那些事情的。 “听说过,不过世人不知内中真情,我又怎能不知?”陆原忽悠道。 他没有说的太具体,以防钱裕并非故意而为,也好补救。 听到陆原的话,钱裕愣愣盯了他好半天。 “先生,您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吗?”他再次开口。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他果然是故意而为,陆原暗暗点头。 他闭着眼睛装作正在卜算,脑袋却在飞速思考。 他为何故意丑化自己,联想到他的身份,再考虑到他提起前任吴越王的死因,陆原大致有了一个猜想。 他应该是在害怕什么,可能是当今吴越王,也可能是当年害死前任吴越王的胡进思。 但胡进思已经隐退,那么只有可能是当今吴越王了,他缓缓睁开双眼,悠悠道:“原来殿下是在避祸。” 钱裕用力一拍桌子,身体前倾,激动道:“先生,您有办法救我吗?” “殿下是担心他们不肯放过你吗?” “是的,那个人虽然叫我这样做,说可以降低王兄对我的猜忌,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理很不安,晚上睡觉也不安稳。”钱裕发吐苦水。 那个人?陆原心中一惊,莫非并非钱裕自己的主意,而是有人指点他? 那么这个人这样做的目的就很值得怀疑了,是什么人会去指点吴越王的弟弟避祸呢。 而且从钱裕的话可以听出来,他害怕的对象确实是吴越王,这一点可以确定了。 想了想,陆原开口道:“你把详细情况和我说一下,不然在下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钱裕点了点头,又四处瞧了一眼,说道:“大概是一年前吧,某天夜里,我在书房内发现一封信,信中写着我七哥钱倧并非病死,而是我九哥钱弘俶勾结胡进思,联手害死他的。” 陆原听的一惊,这和历史不对,历史中钱倧是被胡进思一人害死,并未提到钱弘俶参入此事。 “等会,你说一年前,那么在这封信出现之前,杭州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陆原问。 钱裕愣了一下,眨着眼开始回忆起来。 没一会,他惊呼道:“有,那时胡进思刚刚告老还乡!” 陆原点了点头:“你继续说吧。” “先生,你的意思是那人和胡进思有关系吗?” “你先别多问,继续说就是,我之后再解答你的疑问。” “我知道了。”钱裕点了点头,继续道:“信里还说,我九哥担心我效仿他的行为,加害于他,所以一心想除掉我。” “写信的人长什么模样,你见到了吗?”陆原问。 “见到了,信的末尾处,让我独自去后花园亭子中。我虽有些害怕,但信中说的话,让我想起王兄最近对我越来越冷淡,我担心他真的想杀我,所以还是去了。那个人穿着一身斗篷,脸也遮住了,看不清模样。” “你没问他身份?” “当然问了,可他不肯说,只说是钱倧哥哥的手下,不忍见我被钱弘俶所害。” 陆原沉吟片刻,问道:“就是他给你出的这主意?” “是的。”钱弘俶见陆原脸色阴沉,问道:“先生,你觉得那人有问题吗?” 陆原长叹一声,道:“那人把你给害了。” “这……这是从何说起?”钱裕一双小眼睛瞪到了极限。 他虽隐隐觉得不安,只觉得对方的法子不太好,却从没想过对方在害他。 陆原肃然道:“我问你,你哥哥吴越王了不了解你?”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了解。”钱裕连连点头。 “那你觉得你这样一番作为,他会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吗?他肯定会觉得你故意欺骗他,定然是有什么阴谋!” 其实钱弘俶就算真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只会觉得他是为了自保,并不会多想。 但陆原在钱裕身上,看到一个把吴越国朝政搅乱的机会,自然要危言耸听一番。 “难怪我觉得王兄对我变得更冷淡了!”钱裕咬着牙说:“他为什么要害我?” 陆原悠悠道:“要想知道原因,就要先知道对方身份,你就从来没有调查过那人身份?” “我派人跟踪过他几次,可是每次都跟丢了。” “你一般怎么与他见面?” 钱裕抓了抓腮,说:“每个月底的戌时末,他都会与我在后花园亭子里见面,如果他来不了,也会留下一封信。” 陆原算了算日子,今天是五月二十九,距离月底只有两天了,他缓缓道:“殿下若是想知道他的身份,在下可以帮殿下。” 听到陆原的话后,钱裕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而是有些古怪的盯在他脸上,陆原皱眉道:“殿下,你怎么了?” “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钱裕沉声问道。 (ps:感谢书友们对本书的支持,感谢推荐票、订阅和月票,今天是重阳节,是登高祈福的日子,作者君在这里祝愿各位书友,节日快乐!) 第324章 江南阁 陆原微微一惊,知道自己不小心表现的过于热切,让钱裕产生了怀疑。 他沉吟片刻,感叹道: “在下自从来到杭州,听人说起过真际寺,也听人说过灵泉寺,却没有听说任何道观,莫非一个诺大的杭州,就没有我道家的立足之地吗?” “先生果然是道家人士吗?”钱裕欣喜道,在他看来,道士的身份更加可信。 “在下师从一位道长,算是半个道门中人。” 钱裕小眼睛一亮:“那先生是希望我多建几座道观咯?” 陆原微微颔首。 钱裕微笑道:“这个容易,我现在虽无权无势,但银钱方面还不缺,建两三个道观不成问题。” “一座足矣。” “好,听先生的。”钱裕笑道:“先生是准备亲自跟踪那人吗?” “这事在下自有计较。”陆原淡淡道。 顿了一下,他目视着钱裕,严肃道:“有一件事我要和殿下说清楚。” “先生请讲。” 陆原沉声道:“每个人的命运自有轨迹,就算偏转,也无法偏转太多,纵使在下插手此事,也只有把握保住殿下的性命,殿下的身份和权力,很可能会失去。” 钱裕愣了一下,越发觉得陆原深不可测,他苦笑道:“我知道的,若是先生不帮我,我肯定必死无疑,只要能活着就好,钱裕在此多谢先生了,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杜玄。” 钱裕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先生不如搬到我府上去住吧,本王愿供奉先生的一切所需,也不必成天在此摆摊。” 陆原甩了甩袖子,故作不悦道:“世上需要在下指点的并非殿下一人,而且在下在此摆摊并非为了钱财。” 钱裕拍了拍额头,对方之前没有收自己的钱,自然不是那种庸俗之人, 他急忙拱手致歉:“本王失言,还请先生恕罪。” 陆原摆了摆手道:“殿下回去吧,月底那天晚上,再来找我即可。” 钱裕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 “殿下还有事吗?” 钱裕呐呐道:“先生,您说那个人是在害我,那我现在若是继续装作胆小懦弱的模样,是不是不太妥当,还请先生指点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三日后,在下自会告诉殿下怎么做。” 钱裕点了点头,反正自己都装了这么久,再装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位先生看起来是位得道高人,有他帮自己,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说:“那小王先回去了。” 恭敬的施了一礼后,他拖着庞大的身躯,向马车方向缓缓走去。 钱裕走后,再来找陆原算命的人几乎没有了,倒是李若真那边偶尔会有一两个人。 而陆原所等的蓝柳依却依然没有踪迹。这让他有些烦躁起来,莫非自己找错方向了? 算了,等过两天钱裕对自己完全信任后,借用他的力量,与四大花魁都见上一面,试探一下有没有白莲教中人。 中午时分,由于此时已临近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陆原眯着眼望了望头顶的烈日,想了想,决定收摊去吃饭。 和李若真说了一声后,二人将摊位搬到茶楼后院,之后在茶楼坐着休息。 一来二去,陆原和店掌柜混熟,知道他叫王七。 “老板,你们杭州哪家酒楼最大?”陆原问道。 再过十几天就是和马空明二人会合的日子了,约定的地方就是杭州最大的酒楼。 王七笑道:“自然是江南阁了。” “这名字倒还挺雅致。”陆原笑道。 “那是自然。”王七挺着胸说:“咱们杭州的江南阁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好的酒楼了,就连金陵府的望月楼和开封府的四海楼也比不上。” “不知好在何处?” 王七得意道:“江南阁最大的特点是由四间酒楼组成,四楼分别为以各种名花名草冠名,分别是‘嘉兰’,‘紫苑’,‘羽衣甘蓝’和‘西府海棠’。 普通人大多去‘嘉兰’吃饭,家境好一些的去‘紫苑’,殷实的人家去‘羽衣甘蓝’,只有那些富商或者是官宦之家的人,才会去‘西府海棠’。” 陆原暗暗点头,杭州不愧是商业之都,竟能孕育出江南阁这样的酒楼出来。 他的兴趣顿时被吊了起来,向老板道了声谢,和李若真一起向江南阁而去。 问清地方后,二人很快行至酒楼之外,说是酒楼,简直有些像个微型坊,外间用围墙围住,从大门进入后,四座酒楼成正方形耸立着。 大部分人都是向左边和右边第一间楼而去,上面分别写着‘嘉兰’和‘紫苑’。 后面两间应该就是‘羽衣甘蓝’和‘西府海棠’了,陆原径直向‘西府海棠’而去,李若真默默跟在他身后。 进入酒楼后,一楼内,并无桌椅,摆着各种各样的瓷器、书画和其他饰物,简直像个小展厅。 陆原有些佩服掌柜的了,在自家酒楼内开起了店铺, 在店小二带领下,二人上到二楼,可以看到桌椅用的都是最好的木料,排列极为讲究,每桌之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宽大的楼层中仅稀稀落落坐了三桌客人,瞧见陆原二人上楼,他们都向这边看了一眼,其中一名锦衣青年目光中透着几分惊异。 “没有包间吗?”李若真问。 店小二一听就知道她是第一次来这里的,笑着回答:“这位姑娘,咱们‘西府海棠’没有包间,您想在包间吃的话,可以去‘羽衣甘蓝’。” “无妨,我们就在这吃。”陆原说。 “好嘞!”店小二笑容满面的将二人带到一处四人桌的位子处,问道:“不知客官要吃些什么?” “就捡你们的招牌菜来吧。”陆原说。 “得了。”店小二快步向楼下而去。 刚在椅子上坐下,陆原便向李若真神秘兮兮的说:“师姐,你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包间吗?” 李若真摇了摇头,刚才她明确表示想去包间吃,可陆原却无视了她的意见,这让她很不高兴。 陆原笑道:“因为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来这里已经并不是单纯为了吃饭了,还将其当成一种身份的象征,他们巴不得被人看到,怎肯去坐在包间里把自己藏起来。” “可我们是来吃饭的。”李若真不为所动。 “是这样。”陆原点头说:“可咱们吃饭之余也可以利用这个地方,也许能拓展一下人脉。” “什么人脉?”李若真不解道。 陆原望着一名锦衣男子向这边走了过来,脸上露出微笑,低声道:“你瞧,人脉已经来了。” “杜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宇文萧拱手道。 陆原拱手回礼:“是啊,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宇文兄。” 宇文萧指着自己那桌的方向,对陆原说:“杜兄,我那边还有几个空位,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陆原向李若真眨了眨眼,笑道:“好啊,宇文兄的朋友,在下很有兴趣认识。” 说着,两人跟着宇文萧向那一桌走去,只见桌上坐了三名男子和一名女子。 宇文萧向四人介绍:“雪梅姑娘,吴兄,刘兄,这两位是杜兄和杜姑娘,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咦,明明是四个人,宇文萧为何只提到三人,陆原一边拱手向四人打招呼,一边仔细观察起四人。 那名女子容貌秀美,穿着丝质蓝衣裙,落落大方,自然是雪梅姑娘了。 等等,雪梅?莫不是他们刚来杭州时,在江上碰到的那名花魁雪梅姑娘? 记得宇文萧当时划着小船去了她的画舫,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和对方混熟了。 第325章 杭州船匠 至于另外三名男子,其中有两人都穿着锦衣华服,表情自然。 最后一人脸色有些尴尬,穿的也是粗布麻衣,眼神闪躲。 陆原暗自猜测,他应该就是被宇文萧忽视的那个人了。 “杜公子,这位是杨公子。”雪梅见陆原望着麻衣男子,为他介绍道。 “杨公子好。”陆原拱手。 杨公子见雪梅姑娘为自己解围,尴尬之色尽去,点头说:“杜公子好。” 他没注意到的是吴公子、刘公子看他的目光中敌意更强烈了。 之后,众人一边闲谈一边吃饭。 吴公子和刘公子本来还主动向李若真说几句话,但李若真对他们爱搭不理,只顾着吃东西。 虽说吃相文雅,但这种场合自顾吃饭,难免让人觉得没有教养,也就不再和她搭话了。 雪梅姑娘就不同了,微笑着与众人交谈,隔一段时间才吃一筷子,尽显高雅气质。 而且陆原默默计算过,她每次间隔的时间几乎相同,实在是厉害。 有趣的事并不止这一件,众人交谈中,陆原发现吴公子和刘公子对杨姓男子不屑一顾,几乎当他不存在。 宇文萧虽然没有二人那么明显,但看起来也不是很待见杨公子的样子。 相比之下,雪梅姑娘却对杨公子很是照顾,经常主动和他说话。 陆原微笑着融入在谈话中,时不时插上一嘴,对于别人的问话也都会回答。 但若是把他所说的话整合起来,会发现他根本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内容,仅仅透露出自己是做生意的,连从徽安府而来的事也隐瞒了。 相反,经过谈话,陆原已经摸清楚四人身份底细。 雪梅姑娘确实是四大花魁之一,吴公子是大商之子,刘公子出身官宦人家,而最令他感兴趣的是杨公子。 他是一名造船工匠。 经过询问,陆原这才得知吴越国有一个专门的造船坊,名字叫平海坊,里面住的全是造船的工匠,规模远胜徽安府工兵院。 陆原立刻决出一个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去平海坊瞧瞧。 他将来的目标是打造一支无敌的水师,光靠工兵院的规模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 正琢磨着自己的水军计划,一阵脚步声忽然从楼梯间传来,陆原抬眼望去,看到一张熟面孔。 是礼部尚书之子章杰。 而且在他旁边,还有一名身穿蓝绸锦衣的男子。那男子身材挺拔,面如冠玉,嘴里虽在和章杰说着话,目光却将二楼中所有人扫视了一遍,神色中透着一股霸道的气势。 陆原心中一凛,从这人和章杰说话的态度和他展现的表情来看,身份必然比章杰还要尊贵。 两人身后还跟着五人,他们找了张靠中间的桌子坐下,开始交谈着什么。不过那名蓝衣男子目光却一直盯着陆原他们这个方向。 陆原注意到落落大方的雪梅姑娘开始紧张起来,莫非蓝衣男子瞧的是她?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饭点,章杰二人上楼后没多久,楼梯处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上楼的共有四人,看到他们后陆原猛吃一惊。 其中一人是陆原昨日见过的朱佐,若只是他,陆原并不会太吃惊,关键是他身旁的一人,竟然是陆原科举时认识的那名叫王辉的考生。 当初他落榜后曾邀请陆原一同去杭州散心,被陆原拒绝,没想到他还真来杭州了,居然还和朱佐在一起。 看来这个王辉也并不简单,陆原心想。 他当初只说家里有钱,现在来看,他家里很可能是大商之家,不然不会和宰相之子走在一起。 朱佐等人上楼后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自他到来后,蓝衣公子的目光便转移到他身上去了,朱佐却对他视而不见。 忽然,蓝衣公子对身边一名褐衣男子说了什么,那人站起了身。 正当陆原以为褐衣男要去找朱佐说话时,对方竟向他们这一桌走来。 “杨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给我离开这里!”褐衣男子走近后冷冷开口。 杨义?莫非是冲着杨公子而来? 杨义正是那名麻衣男子,他被如此当众羞辱,一张脸孔涨的通红。 向同桌几人看去,发现刘公子、吴公子和宇文萧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雪梅姑娘低着头,杜姑娘在吃东西,杜公子则在发呆,没有一人为自己说上一句话。 “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褐衣男子不耐烦道。 杨义咬着牙站起身,离开了二楼,陆原虽有些疑惑,却没有插手。 “宇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褐衣男子走后,陆原向宇文萧问。 “你知道,我也是刚来杭州,所以也不太清楚。”宇文萧笑着推托。 他旁边的刘公子插嘴道:“杜公子,你们徽安府和我们吴越国前段时间打仗的事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刘公子哼了一声,说:“你不要以为你们徽安水军打败了我们吴越水军,你们徽安军就比我们吴越军强。” “在下并没有这样说。”陆原微笑道。 “可你心里却是这么想的,我告诉你,我们之所以输,不是因为我们吴越士兵不如你们,而是因为杨义他们这帮船匠的缘故。”刘公子气呼呼道。 “这是什么道理?”陆原愕然。 刘公子冷哼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吴越水军之所以会输,主要是因为我们的船不如你们的船。” “刘兄要这么觉得,在下也没有办法。”陆原摊了摊手,不想和他争论。 刘公子急道:“这并不是我这么觉得,而是满朝文武商议出的结论。君上为此都极为震怒,免去了造船使杨寻的官职,还下了一道诏书,在打败徽安府水军前,不允许所有船匠穿丝绸上街!” 陆原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杨义他们恐怕是被当做替罪羔羊了。 吴越几次战败给徽安府,损失还如此巨大,朝野需要给民间一个说法,平息舆论。 这样一来,就需要有一个替罪羔羊出来背锅,杨义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船匠,自然是最佳的背锅人选。 想到这里,陆原嘴角露出微笑,吴越王为了推托责任,将罪名甩给了那些船匠,可想而知,那些船匠此刻的处境有多么糟。 这种情况下他们内心必然心生怨恨,这些人在钱弘俶眼里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在陆原眼里却是宝贝。 他心思立即活络起来,决定找机会接触这些船匠,说服他们投靠到徽安府。 正思索间,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原抬头一看,发现一名精干男子快步上楼,走到蓝衣公子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蓝衣公子听后迅速起身,向楼梯方向走去,章杰和其他人急忙跟了上去。 陆原正感奇怪,又有一人匆匆上楼,在朱公子耳边说了什么,朱公子反应竟然和蓝衣公子一样,也快步下了楼。 陆原趁机向同桌之人问起蓝衣公子身份,这才得知他就是小侯爷蔡荣。 “哒哒哒”,楼梯间再次传来脚步声,陆原抬头望去,又看到一个熟面孔,正是与他同来杭州的姚建。 他瞧见陆原和李若真后也有些惊喜,冲着二人打了声招呼:“杜兄,杜姑娘。” 陆原拱手回礼,李若真看了他一眼后便把头低了回去,也不知是不是将他给忘了。 “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宇文萧问,蔡荣和朱公子匆匆离去,令他很有些在意。 姚建点头说:“是的,戴公子和蔡家大公子在女子诗社斗了起来,他们立了一个赌局,戴公子派人找到客栈来,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旁听的陆原哑然失笑,怎么又是女子诗社? 昨天章杰才和宋宏在那里斗了一场,今天又换成什么戴公子和蔡家大公子了,而且那个戴公子似乎认识宇文萧。 “他们斗什么?”宇文萧皱眉问道。 “听戴公子派来的人说比斗三场,题目由徽安府来的大才子李君逸出,韩家大公子和甘先生做仲裁,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会去旁观,这事戴公子好像很重视,让我们一定要过去。” 听到这里,陆原终于知道蔡荣和朱公子匆匆离去的原因了,而且没想到苏轻哲也参入进去了。 宇文萧神色严肃了几分,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对雪梅姑娘拱手道:“抱歉,雪梅姑娘,在下有点事要去处理。” 第326章 平海坊 “能带我一起去吗?”雪梅姑娘期盼的望着他。 宇文萧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雪梅姑娘有兴趣,当然可以。” 一旁的刘公子和吴公子也急忙提出要同行。 “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去吧,杜兄,杜姑娘,你们也去瞧瞧热闹吧。”宇文萧邀请道。 陆原摇了摇头:“我们下午还有点事,就不过去了,多谢宇文兄邀请。” 他打算下午去一趟平海坊,像这种比斗他昨日已经看过一次,兴趣没那么大了。相比之下,平海坊里面的船匠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那好,我们就先走了。”宇文萧说。 说完,四人一同离去,临走时,吴公子把帐结了,只留下陆原和李若真二人。 陆原刚才顾着说话和想事,一直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终于可以敞开吃了。 李若真却吃的差不多了,从袖子里摸出本来,旁若无人的读了起来。 吃完饭,二人向平海坊而去,经过这几日来回奔走,陆原对杭州的街道熟悉了许多。 问了名路人,得知平海坊位于城东,和外国人居住的普宁坊在同一个方向。 头顶烈阳当空,陆原走了没一会,就满头大汗,特别是戴着易容面具,格外难受。 这时,前方出现一个坊市,正是昨日来过的普宁坊。 又继续前行了好一阵,陆原和李若真总算来到平海坊门口,然而门外却有人看守着,似乎不能随意进入。 走上前去,陆原扫视一眼,见一名高个士兵看起来像队长,向他拱了拱手说: “这位官爷,我是外地而来的商人,对你们吴越国的平海坊非常仰慕,能不能让我进去瞧瞧?” “不行不行。”高个士兵摆手说:“这里是军事重地,不准随便进入。” “官爷,我真的很想进去瞧瞧,您看能通融通融吗?”陆原微笑道,说着不经意间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 高个士兵眼前一亮,说:“见你如此心诚,那就准你进去一柱香时间,不过只准你一人进去。” “多谢官爷。”陆原拱了拱手,不留痕迹的将银子塞入他手中。 他正准备进去,旁边的矮个士兵手一拦,瞪眼道:“干嘛,这里可不准外人进去。” 陆原愣了一下,说:“你们队长已经同意我进去了。” “他是个狗屁的队长,老子才是队长。”矮个士兵没好气道。 陆原转头向高个士兵看去,只见他满脸赔笑,对矮个士兵的话不敢反驳。 “……” 轻率了,不知不觉又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看来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应该多问一句。 “这位官爷,在下真的想进去瞧瞧,还请通融一下。”说着又取出一锭银子。 矮个队长瞧了瞧银子,面露为难之色:“不是我不给你通融,实在是上面有令,我也没办法。” 陆原二话不说,又取出一锭。 矮个队长抿了抿嘴,说:“这……你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说话期间,目光一直死死盯着银子。 瞧见他贪婪嘴脸,陆原冷笑一声,拱手说:“既然是上面的命令,我就不为难您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慢着!”矮个男急忙道:“我想清楚了,你进去吧,不过只有一柱香时间。” “如此多谢官爷。”陆原递过银子,迈步进入了坊内。 他刚一离开,那矮个士兵表情一变,走到高个士兵面前,恭敬的将两锭银子递上。 高个士兵接过一锭,淡淡道:“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吧。” “多谢队长。”矮个士兵欣喜道。 平海坊内,陆原望着眼前的景象,感叹不语,只见整个坊内如同一台巨大的机器,正在高速运转着。 一辆敞头马车拖着一排大树主干进入一间屋子,与此同时,许多着上身的汉子扛着大树主干从屋中走出,肩上的主干已经被去了皮。 有的主干太过巨大,还要好几个人一同扛着前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对面一间屋子,陆原进屋瞧了瞧,只见里面尽是工匠,他们拿着各种工具,将树干处理成不同形状。 这些工匠们皮肤都被晒的很黑,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个个闷头处理着自己的工作,对他这个外来者,丝毫没有过来搭理的意思。 陆原默默观看许久,内心很受震撼,在这个时代,农民和工匠才是国家的基石,他们都是默默无闻的奉献者,只可惜没有受到正确的对待。 许久后,他向一名工匠问:“你好,能问你个事吗?” 工匠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说:“什么事。” “我想找杨义,请问他在哪?” 工匠想了想说:“他今天好像没来。” 陆原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杨义离开江南阁后,会回到平海坊。 “你问完了吗?”工匠望着他说。 “啊,问完了,多谢。”陆原拱手。 工匠点了点头,继续干起了活。 由于时间快到了,陆原只得离开平海坊,心想着将来一定要再来这里一次,而且是以不同的身份过来。 出坊后,会合了李若真,二人向极乐坊返回。 正走着,李若真忽然开口说:“师弟,你刚才被骗了。” “什么被骗了?”陆原正想着心事,闻言惊讶的抬起头。 “那个高个子才是队长,他们故意骗你钱。” 陆原听后皱眉不语。 “要不要我回去帮你把钱抢回来?”李若真说。 “不用了。”陆原摇头笑了笑,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做。” “何事?” 陆原并没有直接回答,问:“师姐,你觉得要怎样才能防止手下衙役像刚才那些人一样索贿?” “派人监督他们。”李若真毫不犹豫的说。 “那又怎样防止监督他们的人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呢?”陆原又问。 “我想不出。”李若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答案很简单,制定相关法律和严格的惩罚措施,让他们不敢受贿。” “可也有人会铤而走险。”李若真反驳。 陆原微笑道:“不错,光这样还不够,还需要防止他们铤而走险。” “怎么防止?” “提高他们的待遇,让他们能衣食无忧,供得起孩子去书院读书,当他们有了稳定的生活后,触犯律法时就会想一想,这样做值不值得。” “你说的有道理。”李若真轻声说。 陆原继续道:“而我刚才所说忘记做的事,就是更改俸禄标准,目前来说,徽安府高级官员的俸禄太高了,而底层胥吏俸禄太低了。” 李若真感叹一声,就连她也瞧得出陆原一直致力于改变人跟人之间的不平等关系。 先是改革科举,让官吏界限模糊,还允许女子科举,现在又想降低官员俸禄,提高胥吏俸禄。 “就只怕你手下的官员会不高兴。”她说。 “那就让他们不高兴好了。”陆原淡淡道:“若是连一点利益都不舍得割舍的人,等将来坐到更高的位子,必然会贪污腐化。” 李若真目视着他,她一直觉得自己父亲是最适合为君的人,但看到陆原,忽然觉得他也许能成为比父亲还要优秀的皇帝。 这一刻,从小排斥政事的李若真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若是能帮助师弟这样的人成为君王,这个世界也许会变得更好一些。 第327章 大公子蔡明 回到极乐坊,二人继续摆起了摊位,然而短短一段时间,陆原就发现好几辆马车从坊内急匆匆驶出,向同一方向而去, 是女子诗社的方向。 没想到动静这么大,都传到极乐坊了。 陆原又被勾起了兴趣,起身走到李若真摊位前,问道:“师姐,想不想去女子诗社瞧瞧热闹。” 李若真放下书籍,见他一脸期盼之色,点头说:“也好。” 随后,二人收拾好摊位,向女子诗社赶去。 到了诗社大门,只见大门外人头攒动,围了好大一圈。走近一看,才知有人在门外把守着,难怪他们进不去。 陆原在门口瞧了一会,发现有的人进去时被放行,有的人则被拒之门外,做决定的是一名羊角胡男子。 这种情况塞钱估计也没用,陆原正思考着怎么进去,忽然瞧见一辆马车驶来,一男一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二人刚走几步,人群中忽然跑出一名男子,与两人说了几句话,接着三人一起向门内而去。 羊角胡男子微微点头,手下人立即放行。 陆原心中一动,脑海中闪出一个主意。 没过一会,又一辆马车驶来,下来的也是一男一女,陆原对李若真说了声“师姐,跟我来。” 说着快步向那对男女走去。 他挡在二人面前,对穿着白衣的男子拱手笑道:“阁下想必就是谢公子了,在下等候多时了。” “我不姓谢,你认错人了吧。”白衣男子皱眉道。 陆原望着他衣服,疑惑道:“不对啊,我家公子说谢公子身穿白衣,玉树临风,让我在这里等他,难道不是公子吗?” 白衣男子脸上露出微笑:“你认错人了。” 他长的只能算一般,被陆原说成玉树临风,心中很有几分得意。 陆原笑了笑:“看来是我搞错了,那我进去再问问我家公子好了。” 说着当先向诗社方向走去,李若真跟在他身后,白衣男子二人落后了几步,跟在李若真后面。 陆原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拱手说:“哎呀,疏忽了,像公子和小姐这样尊贵的人,在下怎能走在你们前面,两位先请。”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衣男子对他印象还不错,点头还礼,陆原等他们过去后紧紧跟在后面,白衣男子也没有太在意。 由于他们说话的地方距离大门有段距离,周围又十分嘈杂,大门口的羊角胡并未听清他们说什么。 他只看到两边言谈甚欢,以为他们是认识的,便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他们进去。 进门后,在一个拐角处,陆原和李若真与白衣公子二人走了不同方向。 前行了几步,陆原发现李若真用古怪的目光盯着自己,摸了摸鼻子说:“师姐,怎么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骗人的。”李若真似笑非笑。 “要不是靠我这招,咱们的热闹就瞧不成了。”陆原不满道。 “那也不见得。”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也有办法进来?”陆原挑了挑眉。 “是的。”李若真没有否认。 “什么办法?” 李若真微微一笑,指了指周围的围墙。 陆原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自己额头。对啊,还可以翻墙,看来自己的思维还是太局限了,他默默反省了几秒。 之后,二人顺着小路,向陆原上次来的那个画楼走去。 没一会,前方画楼隐隐可见。 然而这回与上次不同,只见画楼之外,摆设了许许多多的桌椅案台,门口更是站了不少人。 陆原一眼就认出了易容的苏轻哲,他和另外两名男子坐在居中位置。 其中一人和苏轻哲一样,是名年轻公子,另一人则是名长须老者。 在他们身后,坐着十几名男女,陆原昨天在女子诗社看到的几名女子都坐在其中,韩紫儿和朱佐也在其中。 而苏轻哲三人的前面,泾渭分明的坐着两名男子,两人一左一右,相聚十几米,一眼就能瞧出是这次比斗的主角。 二人身后各坐着几人,陆原在左边那名公子身后瞧见宇文萧,想来这名公子哥就是戴公子。 右边那名公子身后坐着章杰和蔡荣,看来就是大名鼎鼎的蔡家大公子。 在两人中间摆有一案,上面放着一盆奇形怪状的花,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陆原很想了解一下状况,但周围人虽然都在议论,但声音压的很低,根本听不清楚。 他只好找了一名看起来和善的胖公子,开口问道:“兄台,我是刚来的,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胖公子性格果然如外貌一般,十分和气,笑着说:“那你可错过好戏了,他们已经斗了两场,现在是第三场。” “前两场想必是一胜一负了?” “不错。” “不知比的是什么?” 胖公子笑道:“第一场比对联,由李君逸出上联,那道上联可以说绝了,也难怪他名气那么大。” “上联是怎样的?” “秀山轻雨青山秀。”胖公子摇头晃脑的说着,说完还追问:“怎样,你瞧出其中巧妙没?” “正反念都一样嘛。”陆原笑着说。 “对,对,是不是很妙?” “确实巧妙。”陆原微笑道:“就不知是哪边先答上来了?” 胖公子摇头道:“规定的是两柱香时间,两边都超时了。” “哦?那要如何判断输赢呢?” 胖公子回答:“甘先生和韩公子延长了时间,戴锦手下有人对上来了,就是那名坐在戴锦斜后方,拿着扇子的男子。” 从他这句话中,陆原一下便得到许多情报。 原来戴公子叫戴锦,也不知和戴牧是何关系,苏轻哲旁边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韩紫儿的哥哥,那名长须老者就是甘先生。 而那名拿扇子对出对联的男子,赫然就是宇文萧,他果然很有一手,难怪敢来参加麒麟大会,陆原暗暗点头, “喂,你不问下他对出的下联是什么吗?”胖公子等了半天都不见他问,只好自己开口。 “正要请问。” 胖公子又摇起了脑袋:“下联是,雾锁山头山锁雾,怎样,也很妙吧。” 陆原来回念了一篇,微笑道:“果然很妙。” 胖公子嘿嘿笑了两声。 就在这时,宇文萧忽然凑到戴锦耳边说了什么,戴锦微微一笑,站起身朗声道:“我知道了,这花的名字叫天门葵。”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就连胖公子也自言自语起来,喃喃道:“天门葵?为何从未听说过这名字。” 长须老者甘先生站起了身,眯眼道:“戴公子果然好眼力,此花确实是天门葵,老夫也是刚得到不久,准备献给君上的。” 韩公子也站起了身,笑道:“既然戴兄先答上,那么这场比试就是戴兄胜了,蔡兄,你没意见吧?” 众人纷纷向蔡大公子看去。 陆原也瞧了过去,蔡大公子是名高瘦男子,一张脸也还算俊朗,只可惜眼睛有些瑕疵,显得过于小了些。 南山国主伊江的眼睛也很小,但他的眼睛像豆子,而蔡家大公子的眼睛虽小,却很狭长,看起来像条缝隙,透过眼皮,可以看到里面的眼珠隐隐闪着冷光。 蔡公子眯着眼说:“不错,这局是我输了,戴兄放心,麒麟大会上,我们长乐侯府派出的人遇到你们镇南侯府的人,会主动避让。” 语毕,他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陆原瞧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想蔡大公子倒还算有些担当,比宋宏那种输了不肯认账的人强多了。 对于他刚才说的关于麒麟大会的话,陆原还是比较在意的,急忙拉住准备离开的胖公子问:“刚才蔡公子说的麒麟大会,是怎么回事?” 第328章 义德书铺 “实不相瞒,在下是外地来的商人。”陆原解释。 “那就难怪了。”胖公子没有再计较,解释道: “这次麒麟大会,君上除了招募外地才子,本地才子也在招募范围,另外长乐侯、镇南侯和宰相都有资格向君上举荐一名才子,不用通过君上设下的选拔关卡,可以直接参会。” “原来是这样。”陆原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到时候三党都会派一人参加麒麟大会,宇文萧跟在戴锦身边,说不定就是看中这个名额,希望戴锦举荐他。 胖公子回答完又准备离开,陆原还有许多疑问,哪里肯让他走,拉着他继续问:“刚才第三场是怎么回事?” 胖公子回答:“很明显啊,就是辨认花名嘛。” “为何会比这个?” “嗯,你们外地人不了解很正常。”胖公子悠悠的说道: “我们吴越人,上至君上,下至普通百姓,都对花草有着特别的感情,这应该属于一种情操吧。” 陆原自然不会信他鬼话,翻译过来就是吴越王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官员为了讨好他,争相从民间收购奇花异草,进献给他。 民间百姓为了赚钱,自然也四处搜集这些奇花异草,于是这种爱花的风气不知不觉就形成了。 胖公子见他不再相问,转身走了。 陆原看了远方的苏轻哲一眼,并不打算直接去找他。最好的办法是找祁震,由他来通传消息。 …… 苏轻哲坐在马车之上,正向自己居住的宅院返回,他来到吴越国之后,受到的欢迎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隆重。 吴越王钱弘俶给他安排了一座巨大的宅院,规模比起一般的王侯府邸也差不了多少,还亲自去府邸看过了他几次。 苏轻哲十分明白,吴越王故意抬高他,并不仅仅是看中自己的才华,同时也是为了宣传自己。 因为他是弃徽安府,而投靠吴越的,民众们得知这一点后,会产生一种自豪感,这可以抵消一些吴越军打输给徽安军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其他的官员见君上如此,自然也会配合,所以现在整个杭州的上层阶级,都非常的欢迎他。 吴越王的行为,让苏轻哲产生一个新想法,他已经让祁震回了一趟徽安府,将自己的想法汇报给陆侯爷,现在就等着祁震回来了。 回到府邸,苏轻哲径直进入书房,坐在椅子上,他闭上双眼,脑海中开始整理起杭州错综复杂的形势。 如今杭州三党相争的局面十分明显,其中以长乐侯和镇南侯争斗最为激烈,这一点从今天蔡家大公子和戴锦的比斗就能窥见端倪。 而宰相朱安明那一党的势力则显得格外的低调。 这种现象其实很反常,因为戴牧现在的实力在三党中最弱,根基远不如蔡高,按理来说,是不敢这么明不张胆和蔡高相斗的。 可实际情况却是戴牧不仅这么做了,还在与蔡高的角力中,占据了优势。 若是苏轻哲没有来杭州,恐怕对这种情况也会有些迷惑,但在杭州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瞧明白原因了。 戴牧背后有吴越王在支持。 而吴越王这么做的原因他也明白了,如今的杭州,蔡高的权势实在是太大了,恐怕吴越王已经生出忌惮之心,这才选择借戴牧之手打压一下。 蔡高除了长乐侯的身份,还有一个更显赫的身份,他是吴越王钱弘俶的舅舅,也就是当朝的国舅爷,钱弘俶的母亲蔡太后就是他姐姐。 苏轻哲正思索着,忽然察觉一阵凉风吹过,不对,书房中怎会有风? 他急忙抬头,只见一名黑衣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冷冷注视着自己,而书房的大门正敞开着。 他后背微微发凉,正准备说话,“嘭”的一声,一人破窗跃了进来,挡在苏轻哲面前,正是李木一。 与此同时,一队侍卫冲进书房,将女子包围了起来,他们是吴越王派来保护苏轻哲的,以防徽安府的人将他抓走。 “慢着。”苏轻哲阻止了准备动手的侍卫,向那名女子问道:“姑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女子目光在苏轻哲身上端详了一会,淡淡道:“处变而不惊,倒也是个人物,难怪那家伙这么看中你,只可惜就是有些愚蠢。” “不知在下愚蠢在哪里?”苏轻哲微笑着问。 “钱弘俶是什么人想必你也见过了,你好好的徽安府不待,却跑到杭州来,不是愚蠢是什么?”女子冷冷说道。 苏轻哲暗暗皱了皱眉,一时搞不清楚对方立场,没有回话。 “你等着吧,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的。”女子冷冷留下这么一句,向大门冲了过去, 没一会,便冲出侍卫的包围逃走了,侍卫们急忙追了出去。 李木一望着大门方向,缓缓道:“公子,那名女子该不会是……” 苏轻哲伸手打住了他,摇了摇头。 过了会,侍卫队长进入书房,向苏轻哲拱手道:“李公子,那女子跑的太快,弟兄们没有追上。” “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苏轻哲问。 侍卫长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公子放心,以后我们会加强巡守,绝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那就有劳周队长了。” 等侍卫长离去,李木一低声道:“公子,书铺最近又来了几本新书,您要不要去看看?” 苏轻哲心中一凛,知道祁震回来了。 由于他是隐在暗处,所以二人从不在李府见面,祁震在李府附近买了个书铺,二人每次都在书铺会面。 “也好,去瞧瞧吧。” 出门时,一名侍卫问道:“李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李木一怒道:“混账,君上派你们是来保护我家公子的,又不是看着我家公子的,问那么多做什么?” “李管家,别这样。”苏轻哲笑着摆了摆手,对那名侍卫说:“我去书铺一趟。” 那名侍卫哪还敢再问,赔笑着说:“那您一路小心。” 二人步行没一会,前方出现一间不大的书铺,上面写着‘义德书铺’四个大字。 苏轻哲迈步进入书铺,李木一则守在了门口。 书铺内,一名留着大胡子的男子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摇来摇去,一副悠哉模样。 这男子正是乔装后的祁震。 瞧见苏轻哲后,他收起伪装,站起了身,向内室走去,苏轻哲迅速跟了上去。 “侯爷怎么说?同意我的新计划吗?”苏轻哲一进门便问。 祁震在窗户边看了一眼,沉声道:“侯爷说就按照原计划行事。” “是吗?”苏轻哲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忽然,他注意到祁震神色古怪,似乎有什么心事,问:“你怎么了?” 祁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这次回到徽安府后,总觉得陆侯爷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怪在何处,也说不上来,这种怀疑自然不好说出来。 摇了摇头,他将这事甩出脑后,说:“我听说你这几天又干了不少事,先是和杭州第一才子韩阜比试了一场。今天又去女子诗社当什么仲裁,你才刚来杭州没多久,这样过于高调,只怕会惹人嫉恨。” 苏轻哲微笑道:“我这次来杭州就是来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的,唯有如此行事,才能更快达成目的。”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不是还有你和李署令吗?”苏轻哲笑了笑,说:“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说着离开了书铺。 祁震回到外堂,又坐回椅子上,无聊之余,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把刀和石头,开始削刻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进入书铺,身后跟了名男子,那男子抱怨道:“师姐,先去办正事要紧,回来再买书不是一样吗?” “你等会又打算让我在外面等着吧,你就没想过我会很无聊吗?”女子回头横了男子一眼。 第329章 戴妃与太后 听到二人声音,祁震总觉得有些耳熟,抬头一瞧,眉头皱了起来,因为眼前两人他并不认识。 “姑娘,你们要买什么书?”他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李若真向这边瞧了过来,目光很快亮了起来。 “师弟,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哦,快感谢我。”她转头笑道。 陆原瞧了过去,只见店老板是名大胡子,猛一瞧还有些不认识,然而仔细一看,撇去那对胡子,可不就是祁震吗? 他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忽然想起什么,对李若真说:“师姐,去门口把把风。” “就知道是这样。”李若真随手拿了本书,出了书铺。 祁震又惊又疑:“这位公子,你这是?” “祁校尉,你们在杭州可还顺利?”陆原微笑道。 “您……您是陆侯爷?”祁震震惊道,总算认出他的声音。 陆原点了点头,四处看了一眼,指着内室说:“咱们进去说。” 刚一进去,祁震便急急问道:“侯爷,您怎么亲自来杭州了?” “啊,有点事要办。”陆原打量着室内环境,随口说。 “您可以让别人办啊,您来这里太危险了!” 陆原笑道:“你没瞧见我易容了吗,又有师姐和马将军随行,安全方面不必担心,而且这事必须我亲自过来才行。” 祁震点了点头,既然马大哥也来了,他也就放心不少。 忽然,他想起一事,惊道:“您在这里的话,那徽安府那个陆侯爷——” “是我找人伪装的,怎么,你回过徽安府了?” 祁震愣了一下,心道原来那个陆侯爷是假的,难怪自己觉得怪怪的。 “前几日属下回去过一趟。”祁震点头回答:“侯爷,您过来找属下,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最近在杭州这几天,发现长乐侯府家斗严重,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你提醒一下苏副院使,让他小心些,不要涉足其中。”陆原认真的说。 “是,属下知道了。” 想了想,祁震又开口道:“侯爷,既然您在这里,那徽安府的决策目前是由谁决定的?” “为何突然这么问?”陆原皱眉。 “是这样的,苏副院使最近对计划有了些其他想法,所以派属下去徽安府汇报,结果徽安府驳回了苏副院使的意见。” “哦?他有什么新想法?”陆原好奇起来。 祁震斟酌了一下措辞,说:“自从苏副院使来到吴越后,极为受吴越王看中,他觉得挑起三党争斗,不必非要投靠三党之一。还可以选择投靠吴越王,只要取得他的信任,适当时机向他进些谗言,说不定能更快达成让吴越国混乱的目的。” 陆原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事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顿了下,他吩咐道:“你去让李署令过来一趟,我有些事要和他说。” “是!”祁震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李木一来了,祁震则守在门外,李木一瞧见陆原那张面孔后,迅速下拜:“属下见过侯爷。” 这张易容面具是他做的,他自然一眼就认出陆原身份。 “李署令请起。”陆原摆了摆手,取出腰间的天归刀,唰的一声,将断刀从刀鞘拔出,说:“李署令,刀断了。” 李木一又惊又惧,跪倒在地:“侯爷罪罪,这把刀属下打造时一直盯在旁边,也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属下回去后立即找出原因。” 陆原将他扶起,笑道:“我不是在找你问罪,这把刀很不错,我很满意,它是被西域的乌兹刀砍断的,不过它也很争气,将乌兹刀也砍断了。” “原来是这样。”李木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沉吟道:“原来是乌兹刀,我虽听说过此刀,但从未研究过,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陆原正色道:“这是西域的炼刀之法,杭州城中有一个普宁坊,里面的大食人手上有乌兹刀,我希望你有时间去那里看一下,好好研究一下乌兹刀。” “是,属下明白了。”李木一点了点头,心中也升起些竞争心,他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刀,能砍断自己的杰作。 …… 皇宫。 御花阁之中,钱弘俶手握一把金色剪刀,神情专注的打理着阁中爱花,首领太监魏恢轻手轻脚的进入阁中,瞧见他神情,一时不敢打扰。 过了许久,钱弘俶终于放下剪刀,几名伺候的太监端着御盆和御巾上前,供他洗手洗脸。 “君上,李君逸府上的侍卫队长求见。”魏恢轻声开口。 “让他在御书房等着。” “是。” 钱弘俶离开御花阁后,并未直接去御书房,而是在弘德殿用膳。 晚膳他虽然已经吃过,但他每次整理完花草后,自觉消耗颇大,觉得应该再吃上这么一顿,补充一下体力。吃的也都是些利于消化的果子点心。 吃饱喝足后,钱弘俶迈着步子向御花园而去。 经过一个回廊时,一名早已等候多时的老太监躬身说:“君上,戴妃娘娘为您炖了碗燕窝粥,派奴婢请您过去。” “寡人刚吃完,不去了。”钱弘俶不耐烦的摆摆手,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你刚才说戴妃?” “是的,是戴妃娘娘派老奴过来的。”老太监急忙说。 钱弘俶皱了皱眉,说:“罢了,摆驾落凤宫。” 一旁随行的太监高声道:“君上摆驾落凤宫。” 半个时辰后。 在落凤宫吃了碗燕窝粥,钱弘俶再次向御书房行去,行走时轻轻揉着肚子,感觉有些吃撑了。 刚穿过一个游廊,前方又出现一名老宫女,她沙哑着声音说:“君上,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请转告母后,寡人有些公务要去御书房急着处理。”钱弘俶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径自从老宫女身边穿过。 御书房。 跪的腿脚有些发麻的周队长听到门外脚步声后,急忙跪直了身体。 他本是大内侍卫,一开始是钱弘俶派去监视李君逸的,后来钱弘俶对李君逸日渐信任,就让他取消监视,专职负责保护工作。 钱弘俶从他身旁经过,在龙椅上坐下。 “这么晚来找寡人,是不是李君逸有什么情况?” “回君上,今晚有一名蒙面女子来找过李君逸。”周队长说。 “哦?他们说了什么?”钱弘俶挑了挑眉。 “那名女子言辞中,似乎在劝李君逸回到徽安府,为徽安府效力。” 钱弘俶微笑道:“看来陆原还不肯放弃啊,真是愚蠢,他也不想想,寡人的吴越国是他徽安府几倍大,财富也是他的几倍,真正识时务的俊杰,自然会选择投效在寡人麾下。” “一点都不错,陆原那家伙就只配给君上您提鞋。”周队长赶紧讨好。 “行了,别尽说些好听的。”钱弘俶敲着御案说:“寡人问你,那女子身份拷问清楚没?” 周队长脸色一变,低声道:“君上,那女子武艺高强,被她给逃了。” “废物!”钱弘俶怒骂一声:“寡人派你们这么多人过去,就是让你们给他安全感。你们倒好,让贼人来去自如,你让李君逸如何看寡人?” “君上恕罪,属下回去后立即加强守卫,那贼子再敢来,属下一定抓住她!” 钱弘俶冷哼一声:“再有第二次,寡人要你的脑袋,滚吧。” “是,是。”侍卫队长磕了个头,躬着身子退下。 第330章 废立之心 清平坊。 陆原二人从祁震的书铺回来后,直接向李中家返回,这回二人熟门熟路,很快找到李中家那间破旧的房子。 刚一敲门,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门迅速打开,露出李冬那张小脸。 瞧见李若真后,小女孩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拉着李若真进了门,陆原也随后而入,将大门关好。 刚一进大堂,一股炖鸡的味道扑鼻而来,陆原向堂中瞧去,只见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菜,正中间摆放着一只大瓷碗,里面盛满着鸡汤。 “杜兄,杜姑娘,你们回来了。”李中从厨房中探出身子。 “李兄,今天是何好日子?居然做的如此丰盛。”陆原望着满桌的菜笑道。 李中身子缩回厨房,没一会,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 “其实昨天就该为你们接风了,不过我不太懂这些,所以把这事给忽略了,还是小冬提醒我。正好,我今天作了首诗得了五十两赏银,便给你们准备顿好的。”李中挂着笑容说。 “做诗?”陆原在椅子上坐好,问:“莫非李兄今日也去了女子诗社?” 正在添饭的李中闻言转过身,惊道:“杜兄今天也去了吗?” “是啊,我和师姐也混进去了,不过我们去晚了,去的时侯已经快比完了。” “混进去?”李中将添好的饭递给了二人。 “对呀。”陆原微微一笑,一边吃着饭,一边将二人如何混进去的事说了。 李中听后哈哈大笑:“杜兄,你这招可真厉害,在下以后倒可以学学。” 说笑间,四人一起吃着饭。 陆原和李中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有时聊起杭州风土人情,有时又说起朝政大事,李若真和李冬默默吃着,竖耳听着。 吃完饭后,小女孩和李若真收拾残桌,李中和陆原在厨房清洗碗筷。 忙完之后,烧水浴足,各自睡下。 翌日。 陆原和李若真依然是去极乐坊外摆摊,一日摆下来,依然没有等到蓝柳依。 陆原意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了,心中决定改变策略,用其他方法寻找那女子。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做,那便是去钱裕府上,探明那名黑衣人身份,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六月三十一日,晚。 钱裕的马车如期而至,陆原和李若真上了马车,向安乐王府而去。 马车上,钱裕望着李若真,笑道:“原来姑娘和先生是一起的。” 李若真没有搭理他。 陆原笑着解释:“这位是我师姐,我们师从同一位老师。” “莫非小姐也能测会算?”钱裕惊道,他听陆原说过,他的测算之术就是师从老师。 “不,我师傅将测算之术传授给我,传授给我师姐的是制敌之术。”陆原说。 “没想到令师还会武艺,真是位得道高人。”钱裕不住称赞。 到了候府,钱裕带着二人直接去了后花园,他指着远处一个亭子说:“就是那里了,再过大半个时辰,就是我们约定见面的时侯。” “好,咱们先回大堂,等会殿下按往常时间去赴约就行。”陆原说。 “本王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钱裕独自前往后花园,在亭子里等待起来,他习惯每次早一点过来等待。 凝视着空中的月色,钱裕开始回想起前任吴越王钱倧在位时,自己是多么无忧无虑,只可惜那种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忽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的在他身后响起:“殿下。” 钱裕缓缓转过身:“你来了。” 在他身后站着一名黑衣人,他穿着黑衣黑鞋,头上戴着黑色头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还请殿下像往常一样,将这一个月来的重要事情都告诉我。”黑衣人低沉的声音从头罩后传来。 钱裕点了点头,挑拣些重要的事对他说了,说完后他还补充了一句:“我感觉你这法子效果并不好,王兄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并不是我的方法无用,而是之前战事不利,让君上的猜忌之心越来越重了,若非听了我的话,君上很可能已经对殿下动手了。”黑衣人沉声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殿下还需再进一步,彻底消除君上的猜忌之心。” “如何进一步?” “装疯!”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钱裕又惊又怒。 “有。”黑衣人用平缓的声音回答:“如今钱弘俶威信大不如前,为了巩固王权,他很可能会对殿下下手,还请殿下早做决断吧,否则之前的牺牲都将白费。” “你……你让我考虑一下吧。”钱裕吞了吞口水。 “没有时间再给殿下考虑了,君上现在正忙着筹措麒麟大会,无暇顾及其他,等这事结束,他就有可能对殿下动手了。”黑衣人声音开始拔高,给钱裕内心施加压力。 “我……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就开始装疯。”钱裕咬牙道。 “很好,这样一来殿下就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 话一说完,黑衣人身形拔地而起,向远处飞掠而去。 钱裕在亭内的石椅上瘫坐下来,只觉额头有冷汗冒出。 一道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钱裕转头看去,正是杜玄,他急声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陆原摇了摇头:“我师姐说那人武艺太高,所以我们离的很远,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装疯!”钱裕咬牙道,说完重重一拳打在石桌上。 陆原眉头皱起,对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只可惜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实在不好下结论。 “令师姐已经追过去了吗?”钱裕问。 “是。” 之后二人都保持了沉默,在亭内静静等待着。 随着时间推移,钱裕有些不安起来:“你师姐没问题吧?会不会出事?”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陆原沉声回答。 又过了许久,一道白色身影掠入后花园,正是李若真,陆原松了口气,上前问道:“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我跟到一半就被他发现了,为了甩开他,我在城中绕了大半圈。”李若真回答。 “也就是说毫无收获吗?”钱裕有些失望。 李若真依然没有理他,目视着陆原说:“不过我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 “是谁?”陆原和钱裕同声问道。 “廉泽!” “怎……怎会是他?”钱裕惊愕道。 陆原脑袋飞速运转起来,廉泽是长乐侯蔡高的人,也就是说背后是蔡高在指使,他为何要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保护钱裕吗? 忽然之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急忙向钱裕问:“殿下,吴越王除了你这个弟弟外,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兄弟?” 钱裕正在发愣,闻言脱口而出:“有,十三弟恭逊王钱信。” “他品行如何?”陆原又问。 “十三弟虽才十岁,但聪明过人,民间都有流传。” 听到这里,陆原悚然一惊,看来他猜的不错,长乐侯蔡高果然胆大包天。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如果你王兄死了,不知会由谁继位?” 钱裕愣了一下,说:“自然是——” 他刚准备说自己,忽然联想到自己此刻的名声,满朝文武都不可能同意让他做吴越王,而十三弟年纪虽小,却聪明过人,王位很可能落到他头上。 “他们……他们……”钱裕又惊又怒,终于意识到陆原话中的意思。 深吸几口气,他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蔡高要废了王兄,改立十三弟?” “你觉得他有没有实力这么做?”陆原反问。 钱裕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说:“若是以前,他恐怕还没这能力,但自从我们打输给徽安府后,王兄的威信受到很大打击。 而且如今镇海军驻扎在杭州城旁边,镇海军节度使蔡兴便是蔡高弟弟,他确实有能力这么做。”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视着陆原说:“虽说蔡高现在势力很大,但母后不会让他干出这种悖逆之事的!” 陆原皱了皱眉,问:“蔡太后是你王兄的亲生母亲吗?” “不是,她是钱倧哥哥的——”说到这里,钱裕脸露惊恐之色。 陆原冷冷道:“她是前任吴越王的母亲,也就是说,如果她知道自己儿子是被你王兄所害,你说她会怎么做?” “不,我还是不相信蔡高会造反,我也不信他会这样害我。”钱裕抓着脑袋,大声道。 瞧见这种情况,陆原微微有些疑惑:“殿下莫非与蔡高有私交?” 钱裕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低声说:“自从王兄不让我上朝之后,他是唯一没有对我改变态度的人,而且他还时常替我向王兄求情,希望王兄能再让我上朝。” “不知殿下与蔡高的关系是一直这么好,还是从某个时候,突然好起来的?”陆原问。 “是从一年前,胡进思退隐后,也就是黑衣人来找我前——” 说到这里,钱裕眼珠子不断瞪大,莫非,莫非蔡高是故意接近自己,故意对自己好的? 陆原长叹一声:“我终于知道君上为什么会对殿下冷淡了。” “为……为什么?”钱裕脑袋如同机器人般转了过来,思维似乎已经停止。 “因为君上早就知道蔡高有不轨之心,瞧见殿下和他走的这么近,他又时常替殿下美言,所以君上自然认为你与他合谋,想坐上吴越王的宝座。”陆原一字一句道。 第331章 乱国之谋 “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钱裕一脸沮丧之色。 “当然是为了让你十三弟继承王位。”陆原缓缓说道,顿了顿,他问:“对了,不知蔡高与你十三弟关系如何?” “他自己从不和十三弟走动,但他二儿子蔡宇是十三弟的伴读。”钱裕声音有些空洞,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陆原的说辞,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陆原听后陷入沉思。 望着地面沉默许久,钱裕开口道:“他们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应该是为了保护恭逊王吧,你死了的话,恭逊王就会引起君上注意。”陆原分析说。 钱裕牙齿咬的咯咯响,很想说一句“我饶不了他们”,只可惜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说出这种话只会徒惹人笑。 “好了,别难过了,至少你现在知道他们的阴谋了。”陆原安慰。 “知道又有什么用?”钱裕垂头丧气。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王兄的信任,又被满朝文武和百姓所唾弃,就如同陷入沼泽,就算停下脚步,依然会陷入其中。 “在下既然答应保全殿下性命,自然不会食言。”陆原背过身子,悠悠说道。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完美的计划,一个可以加速混乱吴越朝廷的计划。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蔡高心怀异心,想要效仿胡进思,废立钱弘俶! 但什么时侯动手却说不准,很可能是等钱信的年纪更大一些,这样才名正言顺,更加有信服力,否则各地节度使很可能产生异心。 对于蔡高的图谋,陆原相信钱弘俶也隐隐有所察觉,只不过不知道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只要钱裕将蔡高对他做的一切告诉钱弘俶,他相信吴越王必然会明白一切,爆发雷霆之怒,很可能立即便对蔡高下手。 而且这个计划最妙的地方在于,钱弘俶如果要对付蔡高,很可能会重用钱裕,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弟弟,更因为他被蔡高陷害过,必然对他恨之入骨。 钱裕受到重用后,陆原就能利用他做更多文章了。 “你有办法吗?”钱裕抬起头,眼巴巴的问。 陆原平复下心情,转过身说:“其实办法很简单,只要殿下立刻去找君上坦白一切就行了。” “王兄会相信我吗?”钱裕不安的问。 “殿下深陷其中,所以还不自知,其实在旁人眼里,殿下的行为是很奇怪的,我相信君上也有疑惑。” “对,对,王兄这么聪明,肯定有怀疑!” 陆原继续蛊惑:“更关键的是如果殿下真勾结蔡高,不可能落到现在这种凄惨下场,被国人厌弃,基本上已经断绝了王位,君上必然能想明白。” “对,对,而且我本来就不想做什么吴越王!”钱裕不住点头。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钱裕紧张起来。 “就是殿下是如何醒悟,然后察觉到蔡高阴谋的,这一点不解释清楚,很可能弄巧成拙。”陆原用手拖着下巴说。 “直接将先生的事说出来不行吗?”钱裕瞪着小眼睛说。 “当然不行。”陆原摆了摆手:“殿下难道要将我会测算的事告诉君上吗?” “只要先生在王兄面前显露本事,王兄会相信的。”钱裕坚持。 陆原皱了皱眉,他可不想走到台前去。 “如果君上知道我的能力后,我和殿下都活不成了。”想了想,陆原沉声道。 “为……为什么?”钱裕声音有些颤抖。 “殿下想想,君上若是知道我有这本事,必定会怀疑我知道了前任吴越王的死因,我很可能还告诉了殿下,他怎会容我们活下去。” “可纸条既然是蔡高写的,说不定他是骗我的,钱倧哥哥也许不是王兄杀的。”钱裕眨了眨眼说。 靠,这胖子怎么一下变这么机灵了,陆原耐着性子继续劝说:“根据我的测算,这事很可能与你王兄有关。” 钱裕吃惊说:“真的吗?那该怎么办?不说清楚我是如何知道蔡高阴谋的话,王兄肯定不会相信我的。” “这事也不是没办法。”陆原笑道。 “先生快说!” “要瞒过这事,需要先找一个很有谋略的人,同时这人还要有很大名声,至少君上要知道这个人。”陆原缓缓开口。 钱裕愣了一下,挠了挠脸颊说:“让我想想……” “最好还是三党之外的人。”陆原继续暗示。 钱裕小眼睛一亮,拍手道:“有了。” “是谁?” “那人叫李君逸,刚从徽安府跑过来的,和三党并无太深关系,王兄也很信任他。” “还需要有谋略才行。”陆原故意说。 “有,他很有谋略的,听说徽安军节度使都去请过他,被他拒绝,他跑来咱们杭州时,对方还派出军队追击。”钱裕急忙说。 一旁的李若真听到这里,忽然转过了身,肩膀颤动起来。 陆原沉吟道:“那倒勉强是个人选。” “先生,您的意思是我去找他帮忙吗?”钱裕问。 “不。”陆原摆手说:“你到时侯面对君上时,就说你对自身处境不安,于是去找了李君逸,蔡高的阴谋是他帮你分析出来的。” “这——”钱裕愣道:“可王兄找他一问,谎言不就揭破了吗?” “你放心,我会让他帮你圆谎的。”陆原微笑道。 钱裕又惊又喜:“不知先生准备怎么做?” “我听说吴越王要办什么麒麟大会,而李君逸想要去参加,对吗?”陆原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对呀。” “只要我测算出吴越王要考什么,你说他会不会想知道呢?”陆原神秘一笑。 “肯定想呀!先生此计大妙,李君逸很可能会答应。”钱裕眉开眼笑。 “不过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你在向吴越王汇报这事时,一定要多说些李君逸的好话,否则他很可能不会答应。” 钱裕一口答应:“先生放心,我懂的,我会说他本来是不准备告诉我的,后来是担心王兄的王位被蔡高夺去了,这才说的。” 陆原微笑道:“那就行,这样一来,我才有把握说服李君逸。” “先生,那我何时入宫?”钱裕问。 “我今天先回去推敲一下计划,若是没有漏洞,我明日再来找殿下,到时候再告诉殿下时间。” “那就全仰仗先生了。”钱裕站起身,重重行了一礼。 …… 长乐侯府。 廉泽穿过游廊,进入后花园,一路行至一座假山,他从一个洞口走了进去,假山之内站立着几名侍卫。 瞧见廉泽后,其中一名侍卫在身后石壁上的圆形凸起处拧了一下,用力一推,石壁旋转,露出后面的密道。 廉泽径直走入密道,里面是一段向下的石梯。 下到石梯底层,一条石道出现在前方,每隔五米,都站立着一名黑衣人,打扮和廉泽去见钱裕时差不多。 长乐侯府共有两处密道,一处在书房,一处便在后花园假山中。 一般的大事都会在书房密室商议,只有那种最隐秘重大的事情,才会在假山密室中决议。 石道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一间石室,刚一入内,廉泽便听到蔡高训斥大公子的声音。 “……现在可好,你让长阳在麒麟大会上怎么给离儿帮忙。” 廉泽向石室内看了一眼,石室内除了蔡家父子,还有三人。 一名公子哥,一名书生和一名青衣人。 这三人他都认识,公子哥是蔡高的侄子蔡荣,书生叫长阳,是蔡高最信任的谋士,也是候府准备派去参加麒麟大会的人选。 青衣人叫蔡离,是蔡高义子,文武双全,精明强干,之前一直暗中为蔡高办事,就连长乐侯府中,知道他存在的人也不超过十人。 廉泽的到来并没有影响石室中的对话,大公子蔡眀眯着眼说:“这事是孩儿失了计较,我也没想到戴锦手上会多出那么一个厉害角色”。 “那个宇文萧的来历调查清楚没?”蔡高问。 第332章 长乐侯蔡高 “他是蜀国世家子弟,祖父曾做过丞相,家中也有人在蜀国做官,此人在蜀国很有些名气,听说此人师从蜀国第一名儒王任,又在昆仑派学过武功,文武双全,不少人称他为蜀国第一公子。”首席谋士长阳开口道。 “这样的人,不在蜀国做官,跑来我吴越国做什么?”蔡高皱眉。 “这一点还不清楚。” 一旁的蔡荣大咧咧道:“大伯,可要我派人去查一下?” 蔡高摆了摆手说:“不过是个外来之人,不必费神去调查他来的目的,直接处理掉就行了。” 顿了下,他转头望向青衣人,沉声道:“离儿,我这次调你回杭州,有件大事需要你替我办。” “义父尽管吩咐。” 蔡高眯了眯眼说:“这次麒麟大会你也要参加,不过是以个人的身份,以你的能力再加上长阳暗中帮忙,本侯相信你能在这次大会中取得优胜,然后为本侯做一件大事!” “孩儿明白了。”蔡离既没有迟疑,也没有问要办的是什么事。 蔡高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把目光转向廉泽,问:“钱裕那边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已经答应了,明日就会开始装疯。”廉泽回答。 听到他的话,除了青衣人蔡离外,其他四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不过我回来路上,被人跟踪了。” 廉泽接下来的话让蔡高脸上的笑容凝固,他沉声道:“是什么人?处理掉了吗?” “那人轻功不在我之下,我没有追上他。”廉泽缓缓陈述着。 蔡眀眯着的双眼睁开一丝缝隙:“杭州城中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廉泽点头:“真际寺的老秃驴就可以做到。” “会不会是外地来的高手?”长阳插嘴。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这种级别的人物来了杭州,我都会收到消息。”廉泽平静道。 “也可能是暗中前来。”长阳坚持。 “杭州遍布我的眼线,除非他躲在家中不露面,不然我不可能不知道。”廉泽淡淡道。 长阳暗哼一声,他觉得廉泽不过想利用候府的力量,趁机打压真际寺罢了,不过对方说的毫无漏洞,他一时也找不到说辞反驳。 “又是真际寺吗?”蔡高冷哼一声。 蔡眀开口说:“我最近听说徽安府的慧海大师去真际寺拜访时,与方诲和尚有过谈话,方诲和尚言谈中对徽安府节度使陆原十分推崇。” “这个吃里扒外的老秃驴。”蔡荣破口大骂。 “侯爷,可要属下带人剿灭真际寺?”廉泽低着头问,目光中闪现着嗜血的光芒。 “不行。”蔡高急忙否决:“这事让蔡荣去警告他们一下就行了。” 廉泽虽然办事得力,但做事太不知收敛,有时候一件小事也会被他闹大,还需要自己去擦屁股,这一点令蔡高很是头痛。 “大伯放心,这事侄儿已经想好怎么处罚他们了。”蔡荣冷冷道。 蔡明目视着廉泽,微笑道:“你放心,父亲既然已经答应帮你灭了真际寺,就不会失言,你就别老盯着那些和尚了,先去除掉宇文萧那个碍事的家伙吧。” “三日内,我便会让他消失在杭州城。”廉泽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石室。 …… 翌日清晨。 一阵敲门声在门外响起,苏轻哲立即醒转,开门一看,门外站立的是李木一。 他进了屋子,关上门说:“公子,书铺又来新书了。” 苏轻哲点了点头,开始穿衣洗漱。 一柱香后,他乘坐着马车向义德书院而去。 下了车,进入书铺,祁震正在堆摆着书籍,瞧见他后转身进了内室,苏轻哲跟了进去。 “你说陆侯爷来了杭州?”苏轻哲听到祁震的话,猛吃一惊。 祁震点了点头,说:“他昨天过来找过我,今早又让李院使给我送了一封信。” “你等等。”苏轻哲打住了他,用手扶着额头开始整理思绪。 片刻功夫,他便恢复了冷静。 “也就是说徽安府里的陆侯爷是假的,那么陆侯爷根本没有看到我的计划。”苏轻哲问。 “不错,今早侯爷送来了封信,你自己瞧瞧吧。”祁震淡淡道,对于对方这么快整理好事态,十分赞赏。 苏轻哲接过信纸,刚看到前面几行,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因为陆侯爷同意了他的计划。 随后,他眉头渐渐皱起,信的后面向他叙述了一个关于长乐侯蔡高针对安乐王钱裕的阴谋,内容极长。 信的末尾,陆侯爷打算让安乐王将这个阴谋告诉吴越王,需要自己配合。 许久之后,苏轻哲面露微笑。 “计划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好好配合的。” “没发现什么漏洞吗?”祁震挑了挑眉。 送信给自己时,李若真向他交代过,说陆侯爷希望自己和苏轻哲都看一下,瞧瞧计划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祁震已经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很想看看,苏轻哲是不是能看出自己看不出的东西。 “计划很周密,基本上没有漏洞,有一处地方虽说有不妥,不过也可能是陆侯爷想到了,没写下来罢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写封信提醒一下。”苏轻哲微笑着说。 “祁校尉,借你纸笔一用。” 祁震以前是从不舞文弄墨的,但自从加入陆原麾下,平日除了练武外,每日晚上也会强迫自己学文,所以他住的地方倒也会准备笔墨纸砚。 点了点头,他从柜中拿出文房四宝,放在桌上,替苏轻哲研起了磨。 苏轻哲挥舞着毛笔写了起来,一列列俊秀挺拔的字在他手中不断显现,看到文字中的内容后,祁震微微心惊。 里面写着:钱裕如果向吴越王说明一切,那么他活着的作用就没有了,对方为了控制钱裕,说不定当初在他身上留了什么手段,需要防范这一点。 另外安乐王府定然有对方的人,必须尽快剔除,不然对方很可能摸到陆侯爷身上。 祁震接过信,收入怀里。 当苏轻哲的马车离去后,他将书铺锁了,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纸条瞧了瞧,信步向清平坊而去。 这是李院使留给他的地址。 按着地址所画的地图,祁震拐了好几个弯,找到了地图中的住所。 敲了敲门,没一会,大门打开,露出李若真易容后的脸孔。 “进来吧。”李若真让开了身子。 进屋后,只见陆原正站在大堂中间,衣服穿戴整齐,似乎打算出门。 在他身后还坐着名小女孩,祁震一刹那间险些将小女孩认成了陆雨瞳。 “小冬,跟我进房。”李若真说。 小女孩点了点头,从椅子上滑下,跟着她进入卧室。 陆原向书房走去,祁震迅速跟了进去。 “侯爷,这是苏副使让我送过来的。”祁震递过信纸。 陆原接过一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莫非侯爷真的疏忽了?正当祁震这么想时,陆原开口说:“昨天我已经让师姐检查过,钱裕身体并没有问题。” “那您怎么看起来有些担忧?”祁震问。 陆原沉声道:“苏副使这封信倒是提醒我另外一件事,只要钱裕向吴越王坦白一切,我们将立刻站立到蔡高对立面。我在幕后还好说,但苏副使就不同了,这将让他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我会保护好苏副使的!”祁震肃然道。 陆原摇了摇头:“这里毕竟是对方的地盘,咱们还是稳妥一些为好,再过三天,就是马将军、侯将军和我约在江南阁见面的时间,等他们来了后再实行计划吧,到时候由马将军负责保护苏副使。” 第333章 梅花庵 祁震点了点头,问:“那我到时候是跟在在侯爷身边保护吗?” “不,你有更重要的一件任务。” “侯爷请吩咐。” 陆原凝声道:“我需要徽安府那边配合这边做一个行动,我希望你亲自走一趟。” “属下明白了。” 陆原将写好的信递了过去,说:“这里面是我构思的整个计划,你去徽安府后将杭州的局势告诉张少尹、秦将军和孙少尹,然后再将计划告诉他们,另外再让秦将军从近卫军中调几名好手过来听用。” “对了,计划你也可以看一下。”陆原补充说。 “是。”祁震沉声道,这句话是对他能力最大的信任。 …… 杭州郊外,梅花庵。 侯小烟从噩梦中惊醒,她的第一反应是找自己的刀,察觉到柳叶刀牢牢抱在怀中,她总算安心了些。 从榻上起身,推开屋门,刺眼的阳光照射而来,她下意识用手臂挡了一下,等眼睛适应后才放下手臂。 行走在回廊之上,侯小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一路之上她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就连菜园处,也没有人打理。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急步向大殿跑去,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大殿出现在眼前。 她的血液顿时凝固了! 只见大殿之外横七竖八的躺倒着无数尼姑,虽然看不到伤口,但侯小烟知道,她们都死了!而且都是死在那个恶魔手里! 缓缓闭上眼睛,她只觉浑身战栗。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恶魔依然不肯放过她?凡是她所到之处,都会被那恶魔杀的鸡犬不留。 不行,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再次睁开眼时,她娇小的身体已不再颤抖,目光中透出决绝之色,她决定要和那个恶魔做个了断,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 大步踏入正殿,可以看到殿中躺着更多的尸体。 大殿正中间的位置,一名身穿红衣,长发披肩的男子正盘着腿,坐在桌子旁吃东西。 瞧见侯小烟后,男子笑眯眯道:“是小烟啊,早上好,昨晚睡的如何,吃过东西没?没吃的话过来陪叔叔一起吃吧。” 侯小烟怒目瞪视着他,一语不发。 “唉,小烟,干嘛这么看着我,这事可不能怪我,是你非要跑到这里来,这才连累了她们!”男子唉声叹气。 “你这个冷血的恶魔!”侯小烟怒吼。 “多谢夸奖,不过不冷血的话,是成为不了优秀杀手的,你将来也会和我一样冷血,来吧,回到我身边吧,我会让你成为天下间最顶尖的杀手!”男子微笑道。 “若是我成为最顶尖的杀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侯小烟咬牙切齿的说。 “哈哈哈,出师后就杀死自己老师吗?那也不错,第一杀手自然也是最冷酷无情的杀手。来吧,小烟,让我培养你吧,你将是我这一生最棒的作品。”红衣男子状若癫狂。 “只可惜我忍受不了你那张脸,你现在就去死吧!”侯小烟厉声道,拔出短刀,向红衣男子砍去。 “唉,你别急啊,等我吃完不行吗?”红衣男子依然坐在椅子上,用筷子夹住她砍过来的刀。 侯小烟大叫一声,向他脖子咬去。 “哈哈哈,全身都是武器吗?小烟你果然很有才能啊。”红衣男子大笑。 “只可惜破绽太多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握住她的脖子,随手一甩,侯小烟娇小的身子撞在殿内的观音神像上,弹落在地。 “哇!”九岁的小女孩口中吐出大口鲜血。 红衣男子继续吃着东西,淡淡道:“你最好明白,你虽然有才能,但如果没有我去激发它,你和这里躺着的废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一名尼姑忽然翻身而起,一剑刺向红衣男子背后。 “真是令人倒胃口的偷袭。”红衣男子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一甩手,半空中的尼姑肩膀上多了两支梅花镖,身体倒飞了回去。 不过她被击中时,奋力将长剑向红衣男子投去,红衣男子身子微微一偏,躲了过去。 伸手抓住剑柄,他反手一抛,长剑后发先至,追上半空中的尼姑,将她钉在大殿的墙上,距离地面七尺多高。 “师太!”侯小烟凄惨的叫了一声,向她爬了过去。 “小姑娘,快逃!”尼姑奋力想要拔出胸口的长剑,只可惜手伸到一半便垂了下去,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红衣男子目视着尼姑,淡淡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装死,之所以没挑破,只是想瞧瞧你会怎么偷袭,谁知你这么蠢,竟然选最差的时机出手,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番期待。” 就在这时,一道冷风忽然从殿外吹来。 红衣男子察觉到什么,向门口望去,只见一名高大的男子正站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你是……”他刚说两个字,对方便瞬息而至。 他急忙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一只铁拳击在他手臂上,红衣男子如同弩失一般,撞在观音神像上,力量之大,将神像撞的摇晃起来。 不等他站起身,拳头再次击来,红衣男子在地上一滚,躲过攻击。然而被紧随其来的一脚踢飞,撞破殿墙,飞入隔壁一间通间。 高大男子从他撞开的窟窿穿过,跃入隔间。 没过多久,隔壁不断传来各种撞击声,以及红衣男子的惨叫声。 侯小烟简直看呆了,她从未想过那恶魔会被人打败,更想不到他也会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莫非那名男子是菩萨的化身吗? 这时,她注意到又有两名男子走进大殿,他们先走到师太下方瞧了瞧,随后一名男子向侯小烟走了过来,将她扶起。 “小姑娘,你没事吧?”对方问道。 “我没事,师太她……”侯小烟虚弱的说。 “你放心,那名师太避过了致命伤,性命应该能保住,不过我们不便处理她伤口,你能帮她包扎一下吗?” “可……可以。”侯小烟吃力的点点头。 那名男子扶着她走到师太下方,将药递给了她。随后,其中一人跃起身,拔下插在师太身上的剑。 另一人接住落下的师太,侯小烟立即敷药包扎伤口。 那名师太十分硬气,整个过程不出一声,死死咬着嘴唇,额头尽是汗水。 等侯小烟处理好伤口后,她对小姑娘点了点头,又转头向两名男子说:“多谢两位壮士相救。” 声音说不出的虚弱。 侯小烟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是个光头,形貌猥琐,另一人面色刚毅,看起来比较可信。 那名刚毅男子环顾一圈,叹道:“只可惜我们还是来晚了。” “嘭”的一声,一道身影撞破墙壁,从隔间飞入大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总算停了下来。 侯小烟望着地上的红衣男子,只见他蓬头垢面,鼻青脸肿,一身红衣变得破破烂烂,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光头男子瞧见他的下场,浑身颤抖了一下。 高大男子弓着身子穿过墙上的窟窿,回到大殿,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光头男身上。 “沙一鸣,你说过有办法让他开口的,现在交给你了。”马空明冷冷开口。 听到“沙一鸣”三个字,眼神涣散的红衣男子目光中恢复了些神采,他挣扎着翻了个身,抬头一看,果然是沙一鸣。 “混蛋,原来是你出卖了我!”红衣男子暴怒道。 “青龙大人,我已经投靠徽安府了,事已至此,你最好配合一些,否则我只好对你不客气了。”沙一鸣面无表情的说。 第334章 人口交易 这名红衣男子正是杀手组织“雎鸠”中的青龙。 马空明和侯开山在宣州抓到沙一鸣后,向他逼问,得知雎鸠在杭州的负责人便是青龙,由他负责将宣州拐卖过来的女子卖给杭州的顾客。 “沙一鸣,背叛雎鸠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吧!”青龙恶狠狠的说。 “雎鸠的手可伸不进徽安府。”沙一鸣哼一声,冷冷道:“别废话了,你的弱点我很清楚,若是你不配合,别怪我不念昔日之情。” 青龙死死瞪视着他,半晌后,他神色恢复平静,开口说:“如果我说出来了,你们能不能放我一马。” “别做梦了,你瞧瞧四周,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想活命不成?”侯开山怒声道。 青龙暗哼一声,要不是马空明在这里,他一只手就能干掉所有人。 抬头向众人一一望去,只见每个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着厌恶,尤其是沙一鸣,明明与自己有旧,目光中的杀气反而最重。 他自知活命无望,眼神转厉,便要吞下牙齿下的毒药自尽。 沙一鸣早有防备,一把捏住他脖子,将他嘴里的毒药取出,冷笑道:“这是你逼我的。” 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袋子,刚打开袋口,一股恶臭便传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青龙第一次露出惊恐神色。 沙一鸣阴:“听说青龙大人最爱美食,不知有没有尝过狗屎的味道?” 青龙眼神一厉,望着沙一鸣的目光说不出的怨毒,不过沙一鸣丝毫不惧,这种目光他看的多了,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说着开始戴手套。 “慢着,你们要问什么?我说就是。”青龙望着那只袋子,终于屈服。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沙一鸣冷笑一声,转身对马空明和侯开山拱了拱手,恭敬道:“马王爷,侯将军,你们可以问了。” 侯开山目视着青龙,沉声道:“我问你,你们从唐国拐卖过来的女子,最后都卖去哪里了?” “卖给杭州的青楼了。”青龙舔了舔嘴唇说。 “给我说具体一点!” 青龙从地上爬起身,盘腿坐在地上,说:“我们一般是和那些青楼背后的势力交易,交易对象一直在变化,现在最主要的合作对象是蔡荣和宋宏,这两个人背后分别是长乐侯府和镇南侯府,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以前呢?大约四年前!”侯开山追问。 青龙微吃一惊,向侯小烟看了一眼,说:“那个时候的话,最主要是和蔡荣交易。” “那我问你,当时你们拐卖的女子中,有没有一名叫侯雨烟的小姑娘,年纪大概九岁,和这位小姑娘差不多大。”侯开山问。 “你……你说侯雨烟??”出声的是侯小烟,她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激动。 侯开山吃了一惊,望着她的脸仔细端详起来,莫非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年纪虽差不多,可与小时候完全不像啊。 “你听过这名字吗?”侯开山确定她不是自己女儿,问道。 侯小烟眼眶渐渐红了起来,轻声说:“大叔,你是小雨的爹爹吗?” “小雨?你说的是雨烟吗?我是侯雨烟的爹,她在哪,你快告诉我!”侯开山双手搭在小女孩肩膀上,脸孔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侯小烟忍着肩膀上的疼痛,低着头说:“小雨被他们带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这次我逃出来,就是想去找小雨的。” 说到后来,泪如雨下。 马空明伸手搭在侯开山的肩膀上,沉声道:“侯兄,别急,慢慢问清楚就是。” 侯开山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搭在对方瘦弱的肩膀上,以他刚才的力量,小女孩必定很痛,他急忙松开手,歉然道:“对不起,抓痛你了吧。” 侯小烟摇了摇头,擦了擦眼睛说:“大叔,你真的是小雨爹爹吗?” “你说的小雨是不是叫侯雨烟?”侯开山问。 侯小烟点了点头,将脑袋低了下去:“大叔,小雨把她名字给了我一半,你会不会怪我?” “名字的一半?”侯开山愣住了。 “因为我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名字,所以小雨说我太可怜了,就把她名字的一半给我了,我叫侯小烟,她叫侯小雨。”小女孩低着脑袋,将手握在胸前,两根中指轻轻对撞着。 “大叔当然不会怪你,你是个可怜的孩子,等找到雨烟……等我们找到小雨后,你也和我们一起回徽安府,好吗?”侯开山语声轻柔而和缓。 侯小烟猛然抬头:“真的吗?” “是的,只要你愿意。” “可总有坏人跟着我,我怕连累了大叔你们。”侯小烟头又低了下去。 马空明用脚尖点了点身旁的青龙,淡淡道:“你在说他吗?不用担心,他活不过今天。” “可他们还有其他坏人,很多很多的坏人。”侯小烟抽着鼻子说。 “你放心,那些坏人都怕我,不敢再来的。”马空明抱着手臂说。 侯小烟想起他刚才爆打青龙时的情景,心中相信了他的话,安心了许多。 沙一鸣冷冷注视着青龙,厉声道:“你快告诉我们,到底把马将军的女儿卖给谁了?” “应该是蔡荣吧。”青龙目光空洞的望着地面。 马空明沉声道:“侯兄,蔡荣在杭州势力不小,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侯开山知道马空明的意思,明天就是与陆侯爷约定见面的日子,这事必须向他请示,以免破坏侯爷大计。 他点了点头,望向尼姑说:“师太,我们今晚能否在这里借宿?” 静安师太正坐在地上疗伤,闻言点了点头说:“今日若非三位,贫尼也要性命不保,三位施主只管住下就是,想住多久都没关系。” 侯开山点头致谢。 “马王爷,侯将军,青龙已经没用了,是不是可以处理掉他了。”沙一鸣舔了舔嘴唇说,他已经将青龙得罪透了,巴不得他早点死。 “大叔,能不能让我来杀他!”侯小烟拔出自己的小短刀,望着侯开山说。 “你小小年纪,手上怎能沾染鲜血,这种事让沙一鸣做就行了。”侯开山说。 自己早就被他们逼着杀了好几人了,侯小烟暗自嘟囔。 不过既然侯开山是小雨爹爹,还打算收留自己,她自然不会违抗他,将短刀插了回去。 一旁的沙一鸣得到许可,手起刀落,利落的解决了青龙。而后侯开山几人开始处理尼姑们的尸体,侯小烟则照顾着静安师太。 翌日。 侯开山和马空明带着沙一鸣向杭州而去,进了杭州城,二人打发沙一鸣去调查城中雎鸠窝点情况,毕竟青龙不是一个人,之后他们还需将雎鸠在杭州的人一网打尽。 刚走没几步,马空明眉头皱起,低声道:“跟我来。” 说着向一条小巷拐了进去,侯开山立刻明白有人在跟踪,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几名黑衣人也跟了进去。 许久后,二人从小巷出来了,那些黑衣人却再也没有出来。 在城内打听后,二人得知城中最大酒楼叫江南阁。 问清方向后,两人很快找到江南阁,然而望着眼前四座酒楼,一时不知先去哪一间。 “先全部找一遍吧。”马空明提议。 侯开山点了点头,和马空明一起,一间一间开始寻找。 进入“西府海棠”的二楼后,二人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只见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立着一男一女,正是陆原和李若真。 (ps:感谢各位书友的月票、推荐票支持。) 第335章 皇宫密谈 夜。 戌时末,宇文萧出了镇南侯府,会合了门外的姚建,向居住的客栈返回。 虽说戴锦邀请他住在镇南侯府中,但宇文萧只把戴锦当做合作对象,并不想完全绑在戴家战车之上,因此拒绝了。 行走间,姚建四顾望了一下,皱眉道:“公子,有些不对劲,路上怎么一个行人都没有?” “走快一点。”宇文萧沉声说,他也察觉到路上状况有些诡异。 二人经过一座石桥时,宇文萧心中沉到了谷底。 只见下桥路口被几名黑衣人封堵,领头的是名鼻戴铜环的男子,正目光阴冷的望着自己。 转头一看,上桥的路也被堵住,领头之人又瘦又高,出鞘的长剑斜指着地面,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 是暗影团! 想到这点后,宇文萧感觉石桥上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自己不过帮戴锦赢得了一场比试,对方竟然就派人在杭州猎杀自己? 宇文萧感觉难以置信。 姚建也猜出对方身份,双手不自禁颤抖起来,转过身,他与宇文萧背靠背,低声说:“公子,我们……跳河吧。”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厉害。 “不行,他们故意在石桥动手,水下必然有埋伏。”宇文萧冷静的说。 不等姚建再开口,那名持剑男子已经走上了桥,鼻环男也随即向二人逼近。 “向前冲!”宇文萧急急说了一句,便向鼻环男冲了过去。 姚建不过迟疑了一会,就感觉前方一股强烈的杀气袭来,持剑男子已冲了上来,他哪里还敢转身,只好举起刚打造的铁尺迎了上去。 另一边,宇文萧和鼻环男也斗在了一起。 斗了没一会,宇文萧感觉吃力起来,暗影团果然名不虚传,鼻环男武功比他还要高上一线,令他一时难以脱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姚建的惨呼声,宇文萧知道再有片刻迟疑,自己必死无疑。 他拼着硬吃了鼻环男一拳,从他身旁掠过。 随后又拼死冲过前方黑衣人的包围,身上又多了三道伤口。 拖着受伤的身躯,宇文萧向远方逃去,有意往灯火通明的地方逃行。 然而身后暗影团的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向他不断追赶逼近,尤其是那名持剑男子,距离他越来越近。 宇文萧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这让他开始头昏眼花,他知道,这是力竭的征兆,莫非自己要死在这了吗? 就在宇文萧经过一个小巷时,忽然从小巷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宇文萧肩膀。 宇文萧正准备持剑反击,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是我,袁安。” 宇文萧停下攻击,转头一看,眼前之人正是与自己同来杭州的袁安。 “这边来。”袁安说了一句,向小巷深处走去。 宇文萧急忙追了上去,小巷中道路错综复杂,袁安却十分熟悉,带着他七拐八绕,从另一边穿出了小巷。 刚出小巷,一名黑衣女子站在出口处接应,正是王盈。 “地上的血迹处理一下。”袁安吩咐。 说着转头向宇文萧说:“跟我来。” 宇文萧回头向小巷看了一眼,见暗影团的人没有追来的迹象,总算放下了心,不过想到姚建的惨死,心中还是有几分哀伤。 叹了口气,他向袁安的背影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钱裕正在御书房等候,他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可以看出内心极为忐忑不安。 许久后,钱弘俶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入御书房,在龙椅上坐下后,他淡淡瞥了钱裕一眼。 “这么晚来找寡人,有什么事吗?” 噗通一声,钱裕跪下身子,泣声道:“王兄,我好糊涂啊!” “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钱弘俶皱了皱眉。 “你让他们都出去。”钱裕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 “你们都出去吧。”钱弘俶隐隐察觉到什么,吩咐道。 宫女和太监全部走完,大殿内除了隐身在暗处的暗卫,就只剩兄弟俩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钱裕回头看了一眼,见大门紧紧关闭着,正准备开口,忽然又凑到钱弘俶身边说:“王兄,外面说不定有人偷听,你去调禁军守在门口才行。” 钱弘俶正有些不耐烦,然而联想到他这一年来种种奇怪的行为,又压下了脾气。 “去调五十名禁军把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仿佛在对空气下令。 “是。”一名黑衣上刻着花纹的侍卫从屏风后走出,推门出了书房。 这名侍卫便是‘暗卫’,是钱弘俶安全最重要的保障。 吴越国的暗卫虽没有唐国的重楼那么有名,但论隐秘性,还在重楼之上。 钱裕也是在很久之前,听前任吴越王钱倧提过有这么个组织。 没过一会,暗卫回来了,与此同时,门外一队禁军将御书房包围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钱弘俶凝视着自己的弟弟。 钱裕酝酿了一下,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王兄,我对不起你啊!” “到底怎么了,说事!”钱弘俶越来越不耐烦。 “是……是这样的……”钱裕哽咽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从胡进思退隐之后开始说起,有黑衣人找上自己,说钱弘俶害死了前任吴越王钱倧,还要对他下手,建议他做出种种丑化自己的行为,来消除钱弘俶的猜忌。 钱弘俶听的又惊又怒,甚至还有几分惊慌。 “都怪我听信了蔡高的谎言,这才铸下大错,王兄,你处死我吧!”钱裕悲切道。 钱弘俶皱眉不语,在书房中踱起步子,钱裕坐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他。 半晌后,钱弘俶冷笑一声:“原来他想立小十三当吴越王。” 他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的,李先生也是这么说的。”钱裕不住点头。 “李先生?” “对啊,这个阴谋就是李君逸帮我分析出来的,前几天他们要我装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去找李君逸,想向他求求主意,听了我的话,他立即就识破了蔡高的阴谋。”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钱弘俶一眼,见他冷冷盯着自己,心中一慌,急忙补充: “本来他还不准备说的,后来他告诉我王兄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忍心让王兄被谋害,这才告诉了我。” 钱弘俶冷笑一声,他才不信李君逸会对自己这么忠心,想来是怕蔡高得势后不会像自己这么重用他,将他交给了徽安府陆原。 至于自己这个又蠢又笨的弟弟,真是丢尽了钱氏的脸面,被一个外臣如此玩弄,难怪做出那种白痴行为。 “那个狗贼,竟然污蔑我陷害钱倧哥哥!”钱弘俶咬牙切齿,然而眼角却偷偷向钱裕撇去,观察着他的反应。 “是啊,王位迟早是王兄的,也怪我当初太笨,见王兄对我越来越冷淡,这才相信了他的鬼话!”钱裕露出一副懊恼的神色。 钱弘俶大骂:“还不是你这个蠢货非要和蔡高走的那么近,胡统军一退隐,我就察觉到蔡高开始结党弄权,母后也偏着他,这时候你又去插上一脚,难不成我还要夸耀你吗?” 话是这么说,他对钱裕的疑心也去了些,这一年来,因为与太后的关系越来越僵,让钱弘俶有些疲惫。 此时钱裕的坦白,让他内心深处好受了许多,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 “是我不好,王兄别生气,莫要气坏了龙体。”钱裕低声说。 钱弘俶冷哼一声,回到龙椅上坐下,望着钱裕问:“这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当然没有,我又不傻,这事只有李先生和我知道。” 第336章 计划失控 顿了下,钱裕进言道:“王兄,咱们是不是应该治一治蔡高?” “蠢话。”听到他天真的发言,钱弘俶顿时怒上心头。 “能治的话我早就动手了,还用的着像现在这么头疼吗?” “不就是镇海军吗?”钱裕不以为然的说:“咱们只要关了城,将蔡高杀了,我不信镇海军还敢造反!” “要真这么容易就好了。”钱弘俶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 “皇宫内虽有一万禁军,但里面不知有多少蔡高眼线,只要我们一动手,他肯定会闻讯而逃。而且就算真关起城,咱们也未必一定能取胜。” “为什么?”钱裕不知不觉已经站起身,走到了钱弘俶身后,帮他按摩起了肩膀。 “你忘记杭州城中驻扎的一万府兵了吗?”钱弘俶将他的胖手拍开,捏的一点都不舒服。 “知道啊,但府兵不是掌握在府尹洛泰手上吗?”钱裕趴在御案上问。 察觉到钱弘俶对自己恢复了往日的态度,他言行便随意了很多。 “我怀疑洛泰已经暗中投靠了蔡高。”钱弘俶眯着眼说。 “那我们怎么办?”钱裕惊呼。 钱弘俶冷哼一声:“暂时先让戴牧对付蔡高,先将他制衡住,等衣锦军和禁军人员编齐后,将来再慢慢收拾他。” “那倒是。”钱裕点了点头,小声说:“王兄,我想上朝。” “想上就上吧。”钱弘俶一口答应:“以后你也帮我分点忧,别老再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我是被蔡高骗了才干那蠢事的。”钱裕叫屈道:“你放心,以后我就天天盯着那老小子。” “嗯,对了,你……” 钱弘俶正准备说什么,门外忽然想来侍卫的声音:“君上,魏公公说有紧急之事上报。” “让他进来吧。”钱弘俶说。 钱裕急忙退到钱弘俶身后一点的位置,双手收拢,站直了一些。 魏恢进殿后,瞧见钱裕竟然站在钱弘俶身旁,他愣了一下,这才开口: “君上,刚才传来一个消息,长乐侯府的人刚才在青莲街围杀一名叫宇文萧的人,不过被此人逃过一劫,目前正在全城追杀。” 混账东西!钱弘俶暗暗生怒,蔡高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真将杭州城当他家了? 他极立控制着情绪,一时没有说话。 “他们为什么要杀宇文萧?”他身后的钱裕问。 魏恢正奇怪钱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安乐王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钱弘俶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魏恢急忙拱手说:“听说是宇文萧帮镇南侯府赢了一场与长乐侯府的比斗,所以才遭此横祸。” “比斗?” 钱裕向钱弘俶解释说:“王兄,那事我听说过,是戴锦和蔡眀比斗,李先生还被请去出题了,他们比了三场,戴锦赢了。” 钱弘俶点了点头。 “镇南侯没有反应吗?”钱裕又向首领太监问。 这次魏恢很快回答:“是的,好像是宇文萧拒绝了镇南侯的拉拢,让戴侯爷有些不满,所以置身事外。” 老太监瞧见安乐王和君上交谈的情形,虽不知安乐王怎么办到的,但很明显,他已经得到了君上的谅解。 正琢磨着安乐王是如何办到的,老太监听到钱弘俶的声音响起。 “魏恢,你立即传令,从禁军中抽调五百人,去李君逸府上保护。” “是。”对于君上的命令,魏恢一向是先领命,再思考。 回答之后他开始琢磨起来,君上莫不是怕长乐侯派人去刺杀李君逸?可李君逸没有得罪长乐侯啊? 就在这时,钱裕低着头说:“王兄,我也要五百侍卫。” “你要那么多人做什么?”钱弘俶皱眉。 “我府中那些侍卫一点都不可靠,根本无法保护我的安全!”钱裕振振有词。 因语气太急,一张胖脸抖动起来。 魏恢暗暗摇头,安乐王真是不长记性,他难道不知道君上最不喜欢看到他这副胆小模样吗? “行,寡人等会给你写道口谕,你去找戴牧要人就是。” 魏恢大吃一惊,君上为何会答应?反常,太反常了,今天君上和安乐王都很反常,背后一定有阴谋!老太监退出御书房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事。 …… 长乐侯府附近的一栋大宅中,廉泽端坐椅子上,正在听取手下汇报。 “……我们追到半路,血迹忽然断了,宇文萧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处理自己的血迹,因此属下断定必然是有人出手救了他。”赖清站在他面前,弓着身子说。 “我不想听过程。”廉泽冷冷注视着他: “明天,你若是还没有杀死他,我只好亲自出手,到时候你就要接受任务失败的处罚。” “是,属下这就去将他找出来。”听到处罚,赖清心中一凛,急忙转身离去了。 “杜冰,你不用和他一起去吗?任务失败,你和他的处罚一样。” 杜冰正是围杀宇文萧的持剑男子,听到廉泽的话后,他神色不变,淡淡道:“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说。” “马空明现身杭州城。” 廉泽猛的抬起头:“人现在在哪?” “你觉得我们的人能盯得住他吗?”杜冰反问,语气中毫无赖清对廉泽说话时的恭敬。 廉泽微微颔首说:“飞鸽传书,让邯林放弃任务,立即回杭州。” “知道了。” 随口应了一句,杜冰大步离开了大堂。 他刚走不久,一名黑衣人进入大堂,拱手说:“宗主,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廉泽点了点头,站起身,将斗篷后面的帽子戴上。 走到庭院,他双足一蹬,向长乐侯府纵跃而去。 一路行至书房,里面只有候府管家一人,他向廉泽行了一礼,说:“侯爷正在密室中等着先生。” 说着走到书柜旁,拧了拧柜上摆放的一只小鼎,书柜横向旋转,露出后面的密道。 廉泽迈步而入,走入密道一间石室。 石室内与外面书房的格局十分相似,正中间有一张长桌,长乐侯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旁边侍立着长阳。 蔡荣和大公子蔡眀也站立在书桌两侧。 廉泽瞧见蔡高脸色有些难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人刺杀失败的原因,低声说: “侯爷,虽然有人出手救了宇文萧一命,但他已身受重伤,我已派出暗影团杀手去搜索他的下落了。” 蔡高依然低头写字,没有说话。 一旁的长阳冷冷道:“廉泽,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明目张胆的刺杀方式,会给侯爷带来多少麻烦,而且更可笑的是还失败了。” 廉泽一语不发,一副不屑于与长阳辩解的模样。 大公子眯着眼睛说:“长阳,廉泽就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也说了,这次是有人出手救了宇文萧,你就别紧咬着不放了。” “是。”听大公子发话,长阳哪敢再说。 这时,埋头写信的蔡高将笔随手一扔,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廉泽说:“宇文萧的事是小事,我相信你能办好,但是钱裕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在极立压制脾气,语气都有些颤抖起来。 “钱裕怎么了?”廉泽皱眉,他已很少会去关注钱裕了。 “还怎么了?”蔡高用力一拍桌子,怒道:“他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装疯。” “爹爹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蔡眀劝了一句,转身向廉泽解释: “刚才宫中眼线来报,钱裕和钱弘俶在御书房密谈了半个多时辰,禁军亲自把守门外。我们怀疑他已把我们要他做的事,全告诉钱弘俶了!” 第337章 幕僚的自我修养 廉泽听后,一张阴冷的脸孔变得更加苍白。 “我这就去杀了他。”声音低沉,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出发出。 眼见蔡高又要发怒,蔡眀急忙开口说: “眼下钱弘俶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接下来很可能会对我们发难,眼下当务之急,需做好应对之策才是。” 廉泽低下了头,默然无语。 “父亲,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钱裕为何会突然会将这事告诉他哥哥?这么长时间他都没起疑心,怎会突然就想明白?而且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蔡眀问。 “会不会是咱们突然让他装疯,刺激到那蠢货了?”蔡荣挑了挑眉说。 “大公子,表公子,刚才有消息传来,说钱裕这几天经常出入李君逸府邸,所以侯爷怀疑是李君逸识破的。”青阳回答。 “那个外来的家伙?他也太多管闲事了吧,大伯,我觉得应该给他一点教训。”蔡荣阴沉着脸说。 “好了,这事以后再说。”蔡高拍了拍桌子。 “明儿刚才说的不错,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做好应对钱弘俶的准备,荣儿,你将这封信拿去给你父亲,让他做好作战准备。” 他将刚写好的书信递了过去。 蔡荣接过信件,吃惊道:“大伯,您的意思是说钱弘俶会直接跟您翻脸吗?他不怕引起国家大乱,让唐国和徽安府趁虚而入吗?” “正常来说他不会那么蠢。”蔡高微微坐直身躯说: “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钱弘俶此人看似软弱,实则心机颇深,当年谋害前任吴越王时,本侯也没料到他会做出那种事,还是多防着点为好。” “侯爷,洛泰那里咱们要不要通知一下?”首席谋士提醒。 “不必了,那边有消息会立即联系我们的,还是尽可能别联系他,以免引起钱弘俶的怀疑。”蔡高摸了摸自己短须说。 这时,石室外传来脚步声,众人都停止说话,望了过去。 候府管家弯着腰走进书房,拱手说:“侯爷,刚才传来消息,‘雎鸠’在杭州城内的据点遭到马空明袭击,整个据点都被端了。” 蔡荣脸色大变,雎鸠和他有着生意往来,一向是他固定财源之一,据点被端,便意味着他失去了这个财源。 “马空明不是陆原部下吗?为何突然出现在杭州?”他脸色难看的问。 管家正准备回话,然而抬头后发觉蔡荣目光看着廉泽的方向,显然询问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于是把嘴又闭上了。 “我也是刚知道他来了杭州,并不知道他的目的。”廉泽低沉的声音在石室响起。 青阳眯着眼说:“雎鸠是唐国李弘翼的手下,陆原对付他们并不足奇。” “咱们要不要趁机除掉马空明?”蔡荣阴狠的说。 “光凭我的话,做不到这一点。”廉泽沉声说:“他已经进入宗师境,想逃跑的话我根本拦不住,除非调动大军。” “大伯?要调军剿灭他吗?”蔡荣看向蔡高。 “你疯了?”蔡高怒道:“眼下应付钱弘俶都让我十分吃力了,干嘛还要去惹陆原?” “我知道了。”蔡荣低哼一声,低下了头。 …… 次日清晨,陆原再次见到钱裕时,只觉他精神面貌大不相同,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一眼就能瞧出他昨天找吴越王的结果非常好。 “先生,杜姑娘,你们总算来了!”钱裕急忙奔出王府后门,拉着陆原向王府行去。 一路上,陆原向他问起昨晚经过,钱裕事无巨细,全部跟他说了,连宇文萧的事也顺便说了。 陆原摇了摇头,蔡高如此明目张胆,想来吴越王已经忍他很久了。 而且想不到姚建竟然就这么死了,也许他当初就不该跟随宇文萧。 宇文萧也是倒霉,帮助戴牧对付蔡高,出事后戴牧却对他不管不顾,也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顺利逃出城。 “殿下,这也是一个警示,蔡高行事无所顾忌,您的王府中很可能有蔡高的眼线,咱们需要先将他们全部清除,才能保证您的安全。”陆原提醒。 钱裕得意一笑:“先生放心,小王已经将他们都清除了!” 说着话,三人进入书房,钱裕吩咐下人上茶后,便将他们全都赶出去了。 “不知殿下用的什么方法?” 陆原在钱裕的招呼下,在书房坐下,李若真坐在他身侧。 “很简单,本王将之前的下人,包括管家在内全部赶走了!”钱裕笑道:“现在的人都是找王兄要的,还包括了五百名侍卫!”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陆原端起茶杯,揭开茶盏一角,轻轻吹着热气。 心中却暗暗摇头,钱裕这个人实在太天真,他这样做,蔡高的人虽没了,却全部是钱弘俶的人,一言一行同样会受到监控。 “先生,王兄现在是不是已经对我完全信任了?”钱裕期待的问。 陆原向李若真望了一眼,见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外面没有人偷听,这才回答:“在下并不这样认为。” 若是让钱裕有这种想法,只怕以后他真成太平王爷了,陆原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君上目前只是想让殿下帮他对付蔡高,等蔡高被收拾了,很可能君上又会转头对付殿下。”陆原悠悠道。 “这……怎么会……我感觉王兄现在很信任我了。”钱裕有些难以接受。 “殿下难道忘了前任吴越王的下场了吗?”陆原冷冷提醒。 钱裕坐在椅子上默然无语,好半天后,开口道:“那我该怎么做?” “以当今君上的性子,只要殿下还是王爷之尊,必然会受到君上猜忌,所以殿下只有两个选择。” “哪两个选择?” “要么放弃王爷之位,离开吴越,去做一个普通的富家翁。” “另一个呢?” “另一条路很难很难,可以说是登天之路也不为过。”说完,陆原又端起茶杯,继续吹着热气。 钱裕并非傻瓜,立刻就明白陆原指的是什么。 他干笑一声:“这事以后再说吧。” “那也是,眼下殿下应该趁现在的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这样无论将来怎么选择,都更容易一些。” “对,对,我早就想发展自己势力了,请先生教我。” 钱裕其实十分羡慕蔡高,一个侯爷能做到他那个地位,连王兄都不能轻易对付他,自己要有那实力,岂不是安全许多? 陆原站起身,在书房中踱了几步,说:“眼下第一步需要彻底改变殿下的名声,同时还要能打击到蔡高,这样就能获得君上的支持!” “那我该怎么做?请先生快教我!”钱裕热切道。 “要对付蔡高,得一步步来,他的左右手分别是蔡眀和蔡荣,我们不如先挑一个对付!” “还有廉泽!”钱裕恨恨说。 “廉泽不过是个打手,对付他没有太大效果。” “那先生说我们先对付谁?” “不知蔡荣和蔡眀谁的名声更差一些?”陆原问。 “自然是蔡荣,在杭州没人比他更跋扈了。” “那好,咱们就先对付蔡荣。” “好,好。”钱裕不住点头,说:“那小子以前一向对我冷嘲热讽,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不过殿下要对付他,还需手下有一批精干的人,不然到时候起冲突时可能会吃亏。” “那些侍卫不行吗?” “不行,蔡荣手下必有暗影团高手,咱们和蔡荣起冲突不过是小规模冲突,打压教训他一下,那些侍卫恐怕作用不大,反而可能会让殿下吃亏。” 钱裕苦着脸说:“可我一时半会上哪找高手呢?用钱去招募一些可以吗?” “一时之间恐怕很难招募到。”陆原立即否决。 钱裕低着头不语,看起来有些沮丧。 陆原目光看向李若真,她立即会意,开口道:“师弟,既然缺人手,何不写信把其他师弟喊来?” 第338章 因势利导 钱裕眼睛一亮,问:“杜姑娘,你说的其他师弟是?” “是我师傅的其他弟子,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学武的。”李若真回答。 “那太好了,先生,何不将您的师兄弟们都请过来帮助小王?”钱裕一脸期盼。 陆原露出为难之色,道:“师弟们都一心修道,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让他们涉足尘世。” 见钱裕一脸的失望,这才转口说: “不过殿下既然答应为我道门修建道观,师弟们出山回报殿下也是应该的,我相信师傅也不会反对。” “对,对,我会帮你们修建很多道观的!”钱裕双手击拳说:“小王马上就吩咐人在城北的玉霞山修建道观。” “那就多谢殿下了。”陆原欠了欠身说:“接下来咱们可以商议如何对付蔡荣了。” “先生可有好主意吗?” “不知蔡荣最近做了哪些坏事。”陆原反问。 “这……先生问这个做什么?”钱裕不解。 “咱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既能教训他,又能获得良好的名声!”陆原微笑着说。 “妙啊!”钱裕大喊一声,兴奋的站起了身,搓着手走了几步,露出沉思之色。 陆原又看向李若真,眨了眨眼睛。 她立即配合道:“师弟,前几日有一人找我算卦,说自家爹爹因为一个什么马场的事,被蔡荣害进了大狱,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还有这事?”陆原摸着下巴问。 “啊,我想起来了!”钱裕大叫一声:“蔡荣前段时间为了侵吞飞来马场,把马场老板给下了大狱!” “无凭无据,蔡荣就能将人下狱吗?”陆原故意问。 “那倒不是。”钱裕笑道:“也是那马场老板倒霉,将马场卖给他的是名徽安府商人,所以蔡荣就污蔑他与徽安府有勾结!” “不知君上对此事是何态度?”陆原问。 钱裕挠了挠脸颊,说:“王兄应该不知道吧。” 陆原沉吟片刻,说:“也好,想必君上也不希望马场落在蔡高手里,殿下这就去主持公道,救出那名商人,将马场还给他,如此一来既打击了蔡荣,又赢得了名声!” “妙!妙!我们这就去!”钱裕急不可耐。 “殿下,我那些师弟还没来呢,到时候咱们不仅要打击他,还要狠狠教训他一顿,让杭州人知道殿下的手段!” 钱裕虽然对吴越王毫无防备,陆原却要防着些,他决定将自己的手下安插在钱裕身边,出门时就不用带着吴越王的侍卫。 “不错,本王要让他们后悔之前所做的一切!”钱裕恨声道。 之后,钱裕将府中侍卫总管和新管家都给陆原介绍了一番,又盛情招待他吃了一顿饭,言语中希望陆原晚上能留下来,与他同榻而眠。 陆原自然是敬谢不敏,只说要写信联系师弟,告辞离去了。 出了候府,陆原和李若真拐进一个小巷,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笑意。 陆原笑道:“看来咱们的计划很顺利,师姐你刚才配合的也不错。” “你骗人的技巧真是高明,那胖子毫无所觉,我都觉得他有点可怜了。”李若真轻声道。 “将来若是计划成功,我会根据他做出的贡献,给他嘉奖的,虽说王爷肯定是做不成了。”陆原笑道。 …… 义德书铺。 门外,侯开山对沙一鸣吩咐:“你先回徽安府吧。” “……那个,您不和我一起回去吗?您答应过为我向陆侯爷美言的。”沙一鸣有些不安的说。 “要你去你就去,我回徽安府后自然会替你说话。”侯开山瞪眼道。 他纯粹是想将沙一鸣打发走,毕竟不能让他发现陆原的身份,昨晚侯开山已经见过陆原,在他许可下,和马空明一起破了雎鸠窝点。 只可惜在窝点中发现的一批女孩中,并没有她女儿,这些女孩都和侯小烟一样,是雎鸠挑选出来,准备培养成杀手的苗子。 这些女孩都被暂时转移到了梅花庵,之后会由祁震带着他和马空明带来的手下,护送她们去徽安府,再帮她们寻找父母。 而没有留下来的女孩听说都被卖到了杭州青楼。时隔四年,她们也说不清卖给哪家青楼了。 至于沙一鸣的事,侯开山根本就没有向陆原汇报。 先让他去徽安府呆着,将来有时间再和陆侯爷说。到时候,他也会适当提一下他的功劳,到时候侯爷怎么处置他,就不关他的事了。 “我知道了。”沙一鸣应了一声,转头走了,也不知会不会去徽安府。 “大叔,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找小雨?”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的侯小烟。 今日早上,侯开山将她从梅花庵接了下来,侯开山有感侯小烟对女儿的帮助,决定收养这名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侯小烟与自己女儿侯雨烟的事他已经全部从侯小烟口中得知。 当初侯雨烟被拐卖后,被绑在一辆马车中。她一路哭哭啼啼,同一辆马车的侯小烟见她伤心,便出声安慰,于是二人渐渐熟悉,成为朋友,一路相互扶持。 这才有后面送名字的事。 “找小雨的事得慢慢来,你以后跟着我就要听我的话,知道吗?”侯开山说。 “我知道了。”侯小烟乖巧的点头。 侯开山微微一笑,这小丫头比自家那臭小子省心多了。 侯雨烟小时候也很乖,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当初被拐的是自家那臭小子,也许自己的外表不会像现在这样,老的这么快。 二人回到书铺,侯开山坐在椅子上休息,侯小烟无事可做,便整理起乱糟糟的书籍,将他们摆整齐。 马空明去苏轻哲身边保护了,祁震也刚刚出去了,书铺如今只剩下侯开山二人。 一边摆着书籍,侯小烟开口问道:“大叔,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吗?” 她有些担心,这里就一间内室,大叔睡内室,自己可以在外面打地铺,可这间铺子不是还住着一人吗,他又睡哪? “别胡思乱想,到时候听安排就是。”侯开山说。 他指的自然是听陆原安排,侯小烟却以为让自己听他安排,闷闷应了一声。 忽然,外面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侯小烟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病恹恹的瘦高男子进入书铺,正是这间书铺的主人。 她急忙停下手中工作,垂手站立着。 祁震眼睛扫视了书铺一眼,问:“公子还没来吗?” “是的,应该还在安乐王府。”侯开山回答。 祁震瞟了侯小烟一眼,皱眉道:“你准备就将她安顿在这里?” “有什么不妥吗?公子回来后我会向他说明的。”侯开山冷冷道。 心头升起一股怒火,他在徽安府的官职比祁震大上好几级,但祁震和他说话时的态度,倒像把他当成部下一般。 他早就听人说过,祁震除了侯爷和马空明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当时还觉得没什么,现在自己亲身经历,才知道是多么让人恼火。 祁震随口说了一句“公子回来了叫我”,便进了内室。 侯小烟等他进去后,继续整理书籍,她注意到侯开山脸色有些不好看,心想那个病鬼看来和大叔关系不太好。 没过一会,陆原和李若真回来了,侯开山和祁震跟着他进入内室,李若真则留在外面看着侯小烟。 “你不必盯着我,我才不会偷听呢。”小女孩哼了一声。 李若真没有回话,侯小烟又“哼”了一声,踢着步子出了书铺,在墙边蹲下来玩起了蚂蚁。 内室。 陆原吩咐道:“祁校尉,你可以出发了,按照我之前和你说的,将情况告诉秦将军和张少尹,再从近卫军中调几名好手过来。” “对了,顺便把那几名小女孩送去徽安府。”他又补充了一句。 “属下明白了。”祁震说。 “以后义德书铺就由侯将军在这看着,作为我们的联络点。” “属下遵命。”侯开山点头, 顿了下,侯开山说:“侯爷,昨天我和您说的那名小姑娘,可不可以让她跟着我,一起住在书铺里?” “当然可以。”陆原微笑道:“说不定她还能帮你找到你女儿。” “多谢侯爷!”侯开山感激道。 接下来的五天里,杭州城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蔡高严防戒备,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吴越王并没有特别的动作。 第339章 真假楚安侯 徽安府。 王豆被赶出了书房,闷闷行走在节度府长廊上。 这段时间,他在冒充楚安侯陆原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有些上瘾了。 无论是什么人,见到他后都会点头哈腰。 在这座府城中,他仿佛一跃成为了最尊贵的人,这种感觉让他着迷。 然而这是在人前,在人后,他依然不过是名冒牌货。 在后宅时,王豆觉得那三名女人根本不把自己当人看,让他住在外面厢房不说,吃饭时也让他一人吃,简直太过分了。 特别是那名小女孩,总说什么“不准自己出现在她眼前”的屁话,尤为可恶。 有一次,他本打算趁没人时教训一下那臭小孩,谁知那小鬼居然练过,他反而被打了一顿。 这种人前人后两种境遇的生活,让他倍受煎熬,内心深处,他对陆原开始产生嫉妒,他想取代对方,拥有这一切! 只可惜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念想。 那名叫孙少清的女人一直将他盯的死死的,他与任何人见面她都会在场,身后跟着的侍卫也都是她的人。 有一次他尝试收买一名侍卫,对方立刻就知道了,他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此后,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继续扮演着陆原这个角色。 书房内。 秦幽谕、张德仲和孙少清各坐在一张椅子上,秦幽谕手里正在读着一封信,祁震站在三人面前,详细的说着杭州形势以及陆原的计划。 他说完后,秦幽谕将信件递给了孙少清,用手指轻揉着太阳穴,细细思考起来。 孙少清看完后又递给了张德仲,站起身在房内踱起步子。 老者将内容看完后,也扯着胡子思索起来。 瞧见他们的神情,祁震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十分佩服。 他刚看到这个计划时,内心极受震撼,后来又反复看了几遍,然而也只是将计划看明白了,根本提不上任何意见。 而这三人都很快看完,这说明他们立刻就接受了计划内容,而且还能迅速进入思考。 不久后,孙少清美目带着兴奋的光芒,笑道:“原哥这个计划太棒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 “确实很巧妙。”秦幽谕微笑着赞同。 “老夫也没有意见。”张德仲抚须道。 秦幽谕望着祁震说:“你回去时告诉他,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军队,向睦州边境进发!” 祁震点了点头说:“还有一事,侯爷那边人手不够用了,他希望从近卫军中挑选几名武艺高强的好手去杭州听用。” “这事我等会就去安排。”秦幽谕回答。 几个时辰后,祁震离开了节度府,身后跟着七名精干男子,八人各牵着一匹马,向城东方向走去。 节度府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目光跟随着祁震几人移动,待几人身影消失后,他收起了摊位,暗暗跟了上去。 然而他才跟了几步,前方的祁震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向他看来,小贩心中虽惊,表情却不露任何破绽,慢悠悠从祁震几人身边经过。 他不敢再跟踪,迅速向姜府返回。 说是姜府,其实就是一个小院子,假扮成小贩的长孙文推门进入小院,径直进入左边的房间,在大堂内找到了李兴复。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李兴复急不可耐的向他发问。 “公子,刚才节度府里有几名形迹可疑的人出了府,属下正准备跟上去,只可惜被他们中途发觉。”长孙文说。 李兴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不甘心的说:“看来他们应该就是那两个女人的心腹,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关押陆原的地方!要是能跟过去就好了,可惜,太可惜了!” 长孙文迟疑了一下,说:“公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姜云,他毕竟是校尉,说不定更好调查一些。” “不行!”李兴复瞪视着他:“眼下形势何等凶险,在不能确认若真还活着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和任何人说,否则若是姜云也被那两个女人收买了,咱们恐怕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长孙文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他总觉得公子的猜测哪里有问题,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一时也想不出来。 最开始他们来徽安府时,诸事不顺,既找不到李若真,也找不到荆彻,甚至连玉凤寨也找不到。 还好回城后他们打听到玉凤寨改为玉凤村,搬到徽安府附近,于是急急向玉凤村而去。 进村后,村民对李兴复等人并不热情,毕竟他们当初选择跟随的就是李若真,都是些想过安生日子的人,并不想跟李兴复造反。 在村中问了一下,他们这才得知荆彻去了睦州,尉迟旦在婺源驻守,傅雷在绩溪驻守,只有姜云在府城。 李兴复不愿待在村中,进城投靠了姜云。 在姜云帮助下,李兴复终于得以面见楚安侯陆原,然而一见之下,他发现一个可怕的阴谋。 …… 时间回到十几天前。 这一日,李兴复从节度府回来后,趁姜云不在,将自己今天在节度府的发现,告诉了两名手下。 “现在坐在节度府书房里的楚安侯是假的,真的楚安侯很可能已经被人给控制软禁起来,而妹妹可能已经被加害。”他一脸凝重的说。 “这不可能吧,您是如何发现的?”程远山和长孙文都有些难以置信。 李兴复冷冷道:“这许多年来,我见过不知多少高官贵胄,一般这种人都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程远山问。 “自信,有威严。” “您见到的那个楚安侯没有吗?”长孙文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错,我在书房中见到的那个楚安侯眼神闪闪躲躲,毫无主见,当时我就对他产生了怀疑,随后,我发现一件更惊人的事。” “何事?”二人齐声问。 “我当时面见他时,孙少清一直在旁边瞧着,我注意到他很多次说话前,会看一下她的脸色,你们觉得这正常吗?”李兴复冷冷道。 出身皇家的他,对这些阴谋诡计最是敏感不过。 “那您的意思是?” “那个女人和叫秦幽谕的女人一起合谋,控制软禁了自己的丈夫,然后用个假的替代,暗中统治着徽安府。” “这不可能吧?她们是女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程远山还是难以置信。 “你们忘了姜云和我们说过的事吗?”李兴复沉声道: “陆原一直很重用那两名女人,而且他曾被抓到唐国天牢关押了半年多,当时他将徽安府权力托付给了这两名女人,她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暗中窃取着徽安府的权力。” “可她们后来不是救出了陆原吗?” “也许那时候她们对他还有感情,所以才救出了他,然而当她们看到陆原带回了若真,必定生出嫉恨之心。” “在那之后陆原应该是被若真迷住了,不断提高她的权力,于是孙少清和秦幽谕对陆原死心,骤然动手,将他软禁了。妹妹应该也遭受到她们的毒手,就不知是不是还活着了。”李兴复一脸的沉重。 “可他们是夫妻啊!”程远山叫道。 “夫妻算什么?”李兴复冷冷道:“在巨大的权力面前,不管是夫妻之情、友情还是亲情,都不值一提。” 长孙文和宇文萧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这个阴谋实在太惊了,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但李兴复分析的在情在理,他们不得不相信。 自从那一晚后,他们就开始暗中调查,试图营救陆原和李若真。 对李兴复来说,只要能救出二人,帮助陆原拨乱反正,他必将受到重用,到时候便可以学那两个女人一样,与李若真合谋,窃取徽安府的权力。 而且他和那两个低贱的女人不同,是正统的李唐血脉,到时候振臂一呼,天下必然纷纷响应。 可惜的是,调查至今,李兴复依然没查出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 想到这里,长孙文捏了捏额头,这件事总让他觉得哪有怪怪的,然而怪在何处,他也说不上来。 这之后,他又回到节度府继续监视,等他晚上回到姜府时,发现李兴复脸色铁青。 “公子,您怎么了?”长孙文问。 “远山跟踪秦幽谕时被发现了,已经落入那两个女人手中!”李兴复恼怒道,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惊恐。 第340章 目标江南阁 “那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长孙文咬牙道。 顿了顿,他肃然道:“公子,徽安府已经不安全了,这么多天都没线索,小姐和陆原说不定已经被她们加害,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不行!”李兴复断然道:“没有救出若真,我绝不离开!” 他真实的想法是不愿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好不容易第一次距离复国这么近,他绝不愿意放弃。 离开徽安府,便意味着他又得从头开始,他怎能甘心! “公子,那我们去找姜云,想办法让他将远山救出来!”长孙文建议。 “也不行!”李兴复摇头:“姜云官职太小,根本不是她们对手,搞不好还会牵连到我们。” 长孙文低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兴复沉声道:“我比你更想救出远山,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小心谨慎,否则若是我们也被抓,还有谁能救他和若真?” “公子说的是。” “这样,你立刻去找傅雷和尉迟旦,劝说他们效忠于我,他们手握重兵,到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李兴复想了想说。 “公子,连姜云都拒绝了您,他们只怕更不会答应。”长孙文迟疑道。 李兴复冷哼一声:“他们若是不答应,就把若真的事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对她也见死不救吧?” “不错,以他们对小姐的忠心,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我这就动身去找他们。” 说完,长孙文离开了屋子。 他走后,李兴复取出一张地图,开始筹谋通过兵变,武力夺取徽安府的可能性。 据他从姜云那里打听到的情报,徽安府一半军队在睦州,府城附近驻扎了两万军队,只靠傅雷和尉迟旦,恐怕很难夺下徽安府。 要是这些军队能调走就好了,李兴复靠坐在椅子上,怔怔想着。 …… 杭州。 清晨,义德书铺门口,侯小烟拿着一把比她还要高的扫帚,正在清扫书铺前的地面。 将地面扫的干干净净后,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向大街某个方向瞧去。 她看的方向是个布庄,其他店铺此时都有客人上门了,这家布庄却大门紧闭,似乎没有开门的迹象。 侯小烟之所以注意这个布庄,是因为侯开山前几天经常进出那个布庄,还不让自己跟着。 本来还期盼着他给自己买衣服,谁知他出来时双手空空,让小女孩空欢喜一场。 而且自从侯开山去了几次后,布庄开门时间就变的不固定了,而且昨天一整天都没开门,十分古怪。 将扫帚放在墙上,侯小烟背着双手在大街上瞧了起来,她每天都喜欢这样漫无目的的看一下,这种悠闲的生活,以前在雎鸠时,是很难体会到的。 忽然,远处走来几名男子,当先一人留着大胡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这不是那个和侯大叔关系不好的家伙吗?侯小烟吃了一惊,迅速跑进书铺,向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侯开山汇报:“大叔,那个人回来了!” “哪个人?”侯开山抬头。 “就是那个病怏怏的家伙!” “哦,你说祁震吗?”侯开山迅速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对了,不许叫那个家伙,要喊祁大叔。”侯开山忽然回头说了一句。 “可那个家伙不是和大叔你关系不好吗?” “没有关系不好,只是……唉,算了……”侯开山摇了摇头,出了书铺。 侯小烟急忙跟了出去。 祁震身后跟着七名男子,每人牵着一匹马。 将八人迎进书铺后,本就不大的书铺显得十分拥挤。 除了祁震外,其他四人齐齐向侯开山拱手参拜:“见过侯统领!” 听到这称呼后,侯小烟皱了皱小眉毛。 她之前听那个光头喊侯大叔将军,现在这些人又喊他统领,看起来侯大叔的身份并不简单。 “最近没出什么情况吧?”祁震问。 “没出什么大事。”侯开山说:“公子每天中午都会过来一趟,你们先跟我来。” 说着侯开山出了书铺,向布庄行去。 祁震几人紧随其后,侯小烟跟了两步,见侯开山没有说她,便也跟着去了。 掏出钥匙,打开了布庄大门,侯开山说:“这家店我已经买下来了,地方还算大,你们就暂时安顿在这里吧。” “那书铺呢?”祁震挑了挑眉。 “我看着书铺就行。”侯开山回答。 祁震眉头一皱,有些不悦,书铺是他选中的据点,却被侯开山霸占,也不知是不是陆侯爷的意思。 算了,大局为重,祁震懒得和他计较,开始检查起布庄。 …… 安乐王府。 大堂内,钱裕指着桌子上的一株深紫色的花朵,说:“先生,这是王兄十分心爱的一株紫罗兰,他刚刚赏赐给我的,我想转赠给先生,以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先生对我的帮助!” “多谢殿下好意,在下并不懂花草,留在我手中只会糟蹋了这东西。”陆原委婉拒绝。 “杜姑娘,你想要吗?”钱裕又望向了李若真。 “不用。” “那好吧。”钱裕点了点头,心想杜先生和杜姑娘虽然都很有本事,但毕竟品味比不上自己。 “最近王兄频频赏赐我东西,朝中已经有大臣开始讨好我了。”钱裕得意道,还说今天上朝时,一名官员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停讨好他。 陆原听后郑重道:“殿下,这些人讨好您完全是因为君上的原因,等君上不再宠信殿下,他们第一个就会翻脸,殿下还需培植自己的力量才行。” “这道理我也知道。”钱裕闷闷道:“可到底要怎样培养呢?” 陆原沉吟片刻,说道:“很容易,殿下可以向君上讨个差使,然后可以笼络提拔些人,慢慢发展自己的心腹就行了。” “多谢先生点醒,我这就进宫!”钱裕喜道。 “也好,那我等暂且告辞。”陆原站起身,拱手说告退。 送陆原二人走后,钱裕一路向皇宫而去,在宫中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因为钱弘俶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领了一个吏部侍郎的差使。 尚书省六部中,其他五部尚书要么是三党的人,要么是骑墙派。唯有吏部一向由钱弘俶亲自掌控,吏部尚书方白也是他最信任的几名大臣之一。 刚才钱裕去了一趟吏部,方白对他的恭敬态度令他十分满意,他怀疑是自家王兄派人给他打过招呼了。 自从他向钱弘俶坦白后,钱裕感觉自家王兄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了,他甚至觉得就算蔡高被王兄解决掉,他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不过这种念头很快被他扫除脑海,毕竟他对杜玄的话更加信任。 刚一回府,他便想派人去请杜玄过来,然而他忽然发现一件事:自己竟然不知道杜先生住在哪。 这实在是个疏忽,等他下次过来了,一定要问清楚。 下午时分,他派人去请了个戏班过来,在后花园听戏,正听的起劲,管家来报,杜先生来了。 钱裕正准备起身去迎接,忽然想了想,又坐了回去,说:“请杜先生过来吧!” 没过多久,管家领着陆原和李若真过来了,在二人身后还跟着七名道士。 “先生,您的师弟们终于过来了吗?”瞧见道士,钱裕又惊又喜。 “是的。”陆原说:“这是我的七位师弟。” 钱裕睁大眼睛向那七名道士瞧去,见他们体格都十分健壮,神情肃杀,极具威势。 不愧是杜先生的师弟,果然与一般道士不同,钱裕心想。 “诸位道长,小王有礼了。”他拱了拱手。 “参见王爷。”七人齐声道。 “不知各位道长法号?”钱裕问。 “贫道处机!”其中最高的一名男子开口。 他真名叫张辰,原本也是江湖人,后来与祁震同一时期投靠徽安府,是近卫军中仅次于马空明的高手。 其他几名道士也接连开口。 “贫道处一。” “贫道处玄。” …… …… “贫道张小山。”最后一名道士开口,他是七人中长的最英俊的。 “好,非常好。”钱裕欣喜道:“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去找蔡荣那王八蛋了吧!”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先得打听一下他的下落。”陆原微笑。 钱裕得意一笑,说:“我这几天一直都派人盯着他,早就摸清他习惯了,他今天中午应该会去江南阁吃饭!” “好,那咱们这就去江南阁!”陆原颔首。 第341章 郡主钱秀 杭州城东门。 此时已近午时,炙热的太阳正缓缓向最高点攀升,城门口的商贩们一边卖力叫卖着,一边不住擦拭着额头汗水。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商贩们向城门口方向看去,脸色都变得惊慌起来,急忙收拾摊位往街边后退。 只见两骑快马从城外疾驰入城,守城士兵也纷纷后退,别说上去拦他们,避之犹恐不及。 马上二人进城后依然策马急行,前方街道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当先的是名男子,身穿白色锦衣,目光看起来有些懒散,直视着前方,对街上的混乱视若未见。 后面一骑坐着名女子,薄薄的唇,小巧的嘴巴,容貌十分精致,再配上身上的红色镶边猎装,瞧见她的男子目光很容易失神几秒。 不过若是有人看太久被她发现的话,下场就会和她马后拖行的那名男子相同。 那男子本是外地人,在城外官道上遇到女子时,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被她呵斥了一句。偏偏那男子不知她身份,还嘴了一句,于是被女子用绳子绑住,拖在马后。 他嘶哑的叫喊声被马蹄声掩盖住,旁人虽瞧他可怜,却也无人敢上前救他。 两骑刚经过不久,十几名家丁侍卫奔跑着向二人追去,有的人身上还扛着二人打来的猎物。 二人一路骑行至江南阁,红衣女子管也不管马后男子死活,径自跟着白衣男子进了阁中四楼中的“西府海棠”。 上到二楼,瞧见自己常坐的位子被人占据,白衣男子皱了皱眉,走到桌边。 “滚。”他冷冷说了一句,目光透过酒楼的窗户,望向窗外,并不看桌上的人。 桌上一共坐着四人,两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花容失色,另一名身穿浅蓝衣服的女子怒视着白衣男子。 “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你?” 他旁边的同伴大惊失色,急忙起身说:“小侯爷,我们这就走,您别见怪。” 白衣男子正是小侯爷蔡荣。 “真没用。”男子身边的女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拉着另一名女子就要离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忽然响起。 二楼中所有客人都瞧了过去,出手的正是与蔡荣同来的红衣女子,看到女子容貌,认识她的人都迅速收回目光。 蓝衣女子用手捂着脸颊,被打愣住了,她旁边的女伴更是吓坏了,眼角都有泪水渗出。 “再让我听到你对荣哥哥无礼,我撕烂你的嘴。”红衣女子冷冷道。 蓝衣女子的男伴急忙拱手说:“郡主请见谅,我朋友不知您和小侯爷身份,这才冒犯了,请见谅,请见谅。” 说着拉住还在发愣的蓝衣女子,快步离去,另一名男子也拉住那名快哭出来的女子,离开了酒楼。 红衣女子叫钱秀,爹爹是钱弘俶叔叔,代王钱传球。 蔡荣和钱秀刚一坐下,远处传来一道冷哼声,蔡荣抬眼望去,见发出声音的是朱佐。 在朱佐旁边,还坐着一名比自己还要俊美的男子。若是以前,蔡荣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和朱佐起冲突。 可自从他发现连吴越王都奈何不了自家大伯后,心境起了变化,觉得朱安明和戴牧已经没有资格和大伯相提并论了。 是时侯让朱佐也认清这一点了,他心中这样想着,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小侯爷,您也来了。” 蔡荣转头一看,见站在眼前的是章杰。 “嗯。”他点了点头。 章杰只是打声招呼的,客套了几句后,便返回了自己位置,蔡荣被他这一打扰,怒气散去了些,又坐了回去。 章杰刚一回自己桌子,与他同桌的韩紫儿便皱眉说道:“他们好霸道。” 这一桌坐着两人,章杰和韩紫儿,今天章杰送了一首诗给韩紫儿,她虽知诗不是章杰作的,但觉得诗词写的极好,便答应了陪他出来吃饭。 章杰高兴之余,还将做诗的李中从周坤身边要了过来,准备以后都把他带在身边听用。 此时李中就站在章杰身后,听到韩紫儿的话后,忍不住附和:“可不是吗?” 韩紫儿闻言向他看了一眼,章杰训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接着转头向韩紫儿说:“其实也是刚才那几人太没眼力见,竟然敢坐小侯爷的位子。” 韩紫儿却没有理他,一直望着李中,她发现那人在自己目光下,脸孔变得通红,心中觉得很有意思,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在下李……李中。” 章杰心下有些不悦,淡淡道:“此人以前是周坤的手下,是名账房,而且听说是屠户的儿子,我见他勤奋好学,这才收在身边,时常指点。” 听到李中身份,韩紫儿顿时对他失去了兴趣,收回了目光。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重量级人物,韩紫儿向楼梯口瞟了一眼,发现还真是个大胖子,还是她认识的胖子,安乐王钱裕。 她很讨厌此人,迅速收回了目光。 钱裕上楼后,一双眼睛四处扫了一眼,发现蔡荣的身影后,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走到靠近蔡荣旁边的一张桌子前,对那一桌的人说:“这位子我要了,你们换一桌!” 陆原皱了皱眉,上前说:“殿下,我们找个空位坐下即可。” “哦,好吧。”钱裕点了点头,找了个远些的位子坐下,陆原和李若真在他旁边坐下,七名道士站在三人身后。 刚一坐下,钱裕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便瞪着蔡荣,这让蔡荣很不高兴。 不过钱裕今非昔比,深受钱弘俶重用,再加上顶着个安乐王的头衔,他也不好轻易招惹,便只当做没看见。 陆原坐下后,目光开始在酒楼中扫视起来,很快就发现了坐在窗边的朱佐,然而瞧见朱佐身边之人,他微吃了一惊。 那人赫然是与他同来杭州的袁安,没想到他竟然与朱佐走到了一起,而且几天前见到的卖艺少年也站在朱佐身后。 袁安也看到陆原和李若真了,冲着二人微微颔首,陆原点头回礼。 接着陆原目光继续观察起来,当看到章杰和韩紫儿后,皱了皱眉,心想章杰莫不是已经追到这女子了。 他正有些替李中担心,忽然发现二人身后站立的男子赫然便是李中! 李中并没有注意到他,全副心思都放在身前的韩紫儿身上。 “先生,你怎么了?”钱裕见陆原盯着那边瞧,开口问询。 陆原沉吟片刻,决定去给自己这个朋友帮帮忙,对钱裕说:“我有个朋友,过去打声招呼”。 站起身,他向李中走了过去,李若真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刚走几步,陆原听到身后传来钱裕的声音:“先生。” 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钱裕孤零零一人坐在位置上,神色有些不满,原来自己那七名亲卫全跟了过来。 他急忙对处机几人说:“你们不用跟着我,在外面时,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殿下的安全。” “是。”七人齐声领命,回去了。 陆原摇了摇头,这几名亲卫虽穿着道服,但表现的一点不像道士,回去得好好说说他们。 二人走到章杰那一桌旁边时,章杰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的,正准备开口相问,惊奇的发现对方竟然和李中说起了话。 “李兄,你上次为我作的几首诗很不错,能不能再帮我作几首。”陆原笑着说。 他当着韩紫儿的面点出李中擅长做诗,就是想让她明白,章杰作出的诗都出自李中之手。 以李中如今的身份,要想获得这女子青睐,也只有依靠他的诗才了。 韩紫儿果然向李中看了一眼,李中却有些发愣,一时没听明白陆原在说什么。 “李中,这两位是?”章杰有些僵硬的声音响起。 “他们是我朋友,如今住在我家中。”李中急忙回答。 “住你家里?”章杰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就这么两个小人物,竟然也敢无视自己和韩小姐。 他正准备教训二人,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啊,对方是和安乐王一起来的,身份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出于稳妥考虑,他向二人斜了一眼问:“不知两位和安乐王是何关系?” 第342章 齐聚一堂 这问题可以说十分无礼,陆原却毫不介意,淡淡道:“在下杜玄,是殿下的朋友。” 李若真没有理会章杰,向李中问道:“你要不要过去和我们一起吃?” 李中愣了一下,向章杰看去。 章杰正准备冷淡的说一句“想去就去吧”。 忽然,一个念头猛然闪现在脑海,那边坐着安乐王,李中这两个朋友似乎和安乐王关系匪浅,搞不好安乐王会将李中挖过去! 他爹爹是礼部尚书,自然知道现在的安乐王不是以前那个安乐王了,极受君上宠幸,若是对方真找自己要人,他还真不好拒绝。 但李中是他手下难得的人才,他还要靠他的诗帮自己追求韩紫儿呢,怎能轻易放他走?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李中的重要性。 他以前虽觉得李中有才,但出身低贱,从没把他太放在心上。 现在瞧见他有两个这样的朋友,说不定会投靠到安乐王手下,这让他产生危机感,觉得有必要拉拢他一下了。 想到这里,章杰微笑道:“这位姑娘责怪的对,是我考虑不周,李中,你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这怎么合适?”李中急忙摆手。 “没什么不合适的。”章杰站起身,亲热的拍了拍他肩膀,接着转头望向陆原两人,笑道:“两位既然是李中朋友,可要与我们一同吃?” “不用了,殿下还等着我们,李兄,两位,告辞。”陆原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章杰望着他的背影,皱眉道:“李中,你这两个朋友是做什么的?” 韩紫儿也看向李中,她对这两人也颇有兴趣。 “杜兄是商人。”李中有些紧张的回答,陆原曾告诫过他,在外面尽量不要说出他来自徽安府的事。 “商人?卖什么的?”章杰望着远处与安乐王说话的陆原,总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个商人。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原刚一回座位,钱裕那张胖脸便凑了上来:“先生,你那个朋友莫非也是你的师兄弟?” “那倒不是,是我来杭州刚认识的。” “哦。”钱裕顿时对李中失去兴趣,望着蔡荣的方向,冷冷说:“先生,咱们直接过去教训那小子吧!” “不。”陆原摇了摇头说:“冒然上去问那名商人的事,会让人觉得您不过是想找蔡荣麻烦,飞来马场的事只是您随便找的由头,这样一来,并不利于恢复殿下名声。” “那怎么办?” “不必着急。”陆原微微一笑:“在下料定,今日定会发生与飞来马场有关的事,到时候您找机会介入就行。” “何事?” “您马上就知道了。”陆原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那好吧。”钱裕点了点头,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叫:“小二,快上菜。” 不久,蔡荣和钱秀的手下都来了,站立在二人身后,酒楼掌柜吩咐厨房优先做两人的菜,食材正是二人打的猎物。 至于钱裕的催促声,他并没放在心上,他的消息还没那么灵通,还以为钱裕依然是以前那个没权没势的落魄王爷。 没一会,蔡荣的桌子上堆满了菜,钱裕和陆原这一桌却一道菜都没有,若非陆原劝阻,钱裕把这家店砸了的心思都有了。 蔡荣那一桌,二人正笑着交谈着。 “荣哥哥,我今天可是射中了三只猎物哦?”钱秀抬了抬下巴说。 “嗯,你的箭法确实大有长进。”蔡荣夸奖了一句。 正聊着,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声音,钱秀皱眉向那边一看,顿时冷笑起来。 原来是那名被她拖行的男子,他此刻换了身衣服,不过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脸上也有几道血痕。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狠狠盯着钱秀,在他身后站立着十几名捕快。 能一次叫动这么多捕快,看来这家伙也不是普通人,不过既然敢继续招惹自己,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 钱秀决定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赵捕头,就是那贱女人!本公子不过看了她两眼,她就把本公子拖在马后,简直目无王法!”包元通指着钱秀说。 过了半天,没有听到身后回响,包元通回头一看,只见赵捕头正在发愣。 他正准备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却见赵捕头小跑着过去了,恭着身子,笑着说:“卑职赵印拜见郡主和小侯爷。” 包元通一愣,那女人是郡主?他反应也是极快,毫不犹豫便转身向楼下跑去。 钱秀正准备讥讽赵捕头几句,瞧见包元通逃跑,娇斥道:“狗东西,他若是跑了,我拿你是问!” “卑职这就去将那小子抓过来,给郡主发落。”赵捕头说了一声,飞速冲向楼下,其他捕快也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包元通便被抓了回来,脸上又多了几道伤痕。 他嘴里不住喊道:“赵印,你这王八蛋,收了我银子却不帮我,你混蛋!” 赵捕头连给他几个耳光,才让他闭上了嘴。 他将包元通拖到钱秀面前,在他膝盖上一踢,包元通顿时跪了下去,赵捕头按住他脑袋用力向下磕去,“嘭”的一声,包元通额头与地面重重撞击在一起。 “郡主,这小子我给您抓回来了!”赵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钱秀不再搭理他,俯视着地上的包元通,冷冷道:“你知道吗?敢骂本郡主的人,今年以来你是第三个,你想知道前两人现在是什么下场吗?” “小人嘴贱,求郡主饶过小的吧!”包元通浑身颤抖道。 “贱骨头!”钱秀不再看他,吩咐道:“先打断他两条腿吧。” “是。”赵印笑着应了一声,正准备动手,却被钱秀的护卫推到了一旁,他干笑两声,退到一边。 钱秀的两名护卫把包元通按在地上,另一名护卫走到旁边一张桌子前,冷冷道:“借张椅子用一下。” 也不等对方答应,那护卫伸手将空着的一张椅子拿了起来,用力一掰,将椅子腿掰了下来。 那一桌客人也都是富户人家,但面对郡主钱秀,也只有忍气吞声了。 侍卫走到包元通面前,举起木棍便准备动手。 远处的陆原瞧见他们如此作态,心中暗怒不已,转头向钱裕看去,却见他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殿下,您不介入吗?”陆原皱眉道。 “可这事和飞来马场没关系呀。”钱裕回答。 陆原正准备继续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他们如此欺负人,您不去管管吗?” 陆原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正是朱佐身后的那名卖艺少年。 “闭嘴!”朱佐呵斥了他一句。 然而卖艺少年声音不小,这句话还是被蔡荣听到了,他早就想找朱佐的茬了,望着朱佐冷冷道:“怎么,朱公子瞧着不顺眼吗?” 因为他的突然开口,钱秀的那名侍卫暂时停下了手。 “本公子懒得管你的破事!”朱佐低头吃着菜。 “既然朱公子瞧不顺眼,那就别瞧好了。”蔡荣整理着袖子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朱佐向他瞪了过来。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请朱公子换个地方吃饭。”蔡荣轻描淡写道。 朱佐默然片刻,忽然站起身,从牙齿里蹦出一个字:“走。” 说着大步向楼梯方向走去。 “朱公子慢走不送。”蔡荣笑道。 他一旁的钱秀早不耐烦了,见二人说完,瞪视着自己那名侍卫说:“还愣着干什么,要本郡主亲自动手吗?” “啊,是!”侍卫这才回过神,他正准备动手,又一道声音传来:“住手!” 陆原瞧去,只见这次出声的是韩紫儿。 “郡主,此人到底如何得罪你了,需要下这么重的手吗?”韩紫儿蹙着眉头说。 第343章 脚踢郡主 一旁的章杰脸色大变,他很想劝韩紫儿不要管这闲事,又担心韩紫儿因此看轻自己,有些犹豫不定。 钱秀冷哼一声,对侍卫说:“别管她,继续动手!” “你……”韩紫儿又气又急。 侍卫再无迟疑,挥棍便要打下。 就在这时,一旁的钱裕站起身,威风凛凛的说:“给本王住手!” 只可惜侍卫没有停手,短棍继续挥下,忽然,两声细微的声音响起,侍卫手上的棍子断为两截,人也昏倒在地。 “是谁?”钱秀尖锐的声音响起,她旁边的蔡荣一双懒散的眼睛顿时凌厉起来,在大堂扫视起来。 走到楼梯口的朱佐瞧见这情况,停下了脚步。 “郡主,是这把飞镖击断了木棍!”一名侍卫捡起插在地板上的一把黑色飞镖,递向钱秀。 钱秀没有去接,踢了地上的侍卫一脚,怒道:“那他呢?中风了不成?” “张大哥是被人打昏了。”拿着飞镖的侍卫说。 看到那把飞镖,朱佐瞪了身边的袁安一眼,眼含责怪之意。 蔡荣一把夺过飞镖,冷冷道:“这是谁的东西,给我站出来!” 一旁站起身的钱裕又坐了回去,低声问:“先生,是不是我们的人出的手?” “打昏那名侍卫是师姐出的手,不过飞镖不是我们的。”陆原回答。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钱裕乐不可支。 “殿下,现在时机正好,您可以出面为那名黑衣男子出头。”陆原劝说。 钱裕嘿嘿一笑:“不急,不急,先瞧瞧热闹,关键时刻本王再出手,不是更威风吗?” 陆原暗暗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钱秀柳眉倒竖,目光最终锁定在韩紫儿身上,冷冷道:“是不是你?” 韩紫儿对她刚才无视自己的行为也憋了一肚子气,冷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章杰急忙扯了扯她,说:“韩小姐,不是你做的,说清楚就是,何必与郡主和小侯爷为难?” 韩紫儿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视,冷冷道:“他们在这里私设刑堂,仗势欺人,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这……”章杰又犹豫起来。 “章杰?”蔡荣冷漠的声音响起。 章杰暗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韩小姐,对不住了。” 说着默默走到蔡荣身后,他带来的手下也都跟了过去,韩紫儿花容失色,嘴唇颤动。 “李中,你还坐在那干什么?”章杰训斥道。 韩紫儿这才注意到身边还坐着一人,转头向他望去,刚好瞧见李中站起了身。 韩紫儿用手捂着嘴,就在她以为李中也要过去时,他站到了自己身后。 “章公子,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不对!”李中大声说。 “他是何人?”蔡荣见李中与章杰二人坐一起,多问了一句。 章杰咬牙切齿道:“他是我手下,本来是周坤账房,本公子抬举他才把他带在身边,谁知这么不知好歹!” “哈哈哈。”蔡荣大笑一声,对韩紫儿他还有几分忌惮,对李中这种小人物,他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摁死一排! 陆原知道蔡荣马上就要对李中动手了,急忙对钱裕说:“殿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快动手!” “真的吗?”钱裕眨了眨眼。 “千真万确!”陆原很想打这死胖子一顿。 “那好。”钱裕又站起了身,咳了咳,大声道:“给本王住手!” “给我打死他!”蔡荣的声音同时响起,将钱裕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 蔡荣身后的侍卫们顿时向李中冲了过去,韩紫儿挡在李中身前,娇声道:“我爹爹是中书侍郎,你们谁敢无礼!” 陆原见钱裕在发愣,顾不得他了,向手下亲卫下令:“动手。” 七名道士齐声领命,迅速向那些侍卫冲了过去,三拳两脚就把蔡荣、钱秀和章杰的侍卫全部打倒在地。 蔡荣向钱裕瞪了过来:“安乐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裕摇头晃脑道:“你当着本王的面私设刑堂,本王叫你住手你也当耳旁风,真当本王是泥塑的吗?” 躺在地上的包元通本已绝望,听到有位王爷为自己出头,抬起头大喊:“求王爷为草民做主!” 钱裕温和的对他说:“你放心,有本王在此,不会让任何人含冤。” “钱裕,你别多管闲事!”钱秀娇斥道。 “混账,我是你堂兄,你怎么对我说话的?”胖子瞪眼道。 “就你做的那些事,有什么资格做我堂兄?”钱秀一点不给他面子。 “你……”钱裕被她揶的说不出话了。 钱秀转头看向赵捕头,手指着李中,冷声道:“去把那狗奴才给我抓过来!” “是。”赵捕头低头应了一声,向李中走去,瞧见挡在身前的那几名道士后,心中有些害怕,急忙说:“我是衙门公差,你们若是干扰我办案,那就是与衙门作对,都要蹲大牢的!” “混账,他们是我手下,你抓一个试试。”钱裕怒道。 由于他得势是最近几天的事,赵捕头这种小胥吏哪里知道,还当他是以前那个安乐王,并不买他的帐。 “王爷,还请您不要妨碍本捕头执行公务。”他斜了钱裕一眼。 就在这时,他屁股被人踢了一脚,扑倒在地。 “你这腌臜胥吏,敢对安乐王无礼,简直是不知死活。”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赵捕头大怒,回头一看,见出手的是朱佐,脸色顿时软了下来,赔笑道:“朱公子,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 蔡荣冷冷道:“朱佐,你是一定要和我作对了?” “本公子不过是教训一个对安乐王不敬的胥吏,怎么,这也碍着小侯爷了吗?”朱佐冷哼一声。 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不过父亲交代过,不让他和长乐侯府正面起冲突,所以才一直忍耐。 既然现在有安乐王在前面顶着,他只要注意分寸,倒也可以小小报复一下蔡荣。 想到这里,他脸色阴沉的向赵捕头走去,对他拳打脚踢,又打又骂。 “打的好,打的妙!”钱裕拍着手说。 蔡荣脸色变得极为阴冷,抓起一名在地上哀嚎的手下,劈头盖脸道:“还没死的话,就给我去候府叫人!” “是。”那侍卫强忍着身上伤痛,向楼梯方向奔去。 见他们去叫人,钱裕顿时有些慌了,转头向陆原问:“先生,他们好像去叫人了,要不要拦住那人?” 陆原正悠闲的坐在桌子上吃菜,笑道:“让他们去叫,我这几个师弟就是为此而来的,若只是之前那几人,您的侍卫就能对付他们了。这次咱们就是要狠狠削一削蔡荣脸面。” “不错,不错,果然还是先生想的周到!”钱裕不住点头。 “啊,你要做什么?”远处的韩紫儿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陆原抬头一看,只见钱秀捡起地上的棍子,准备亲自动手打断包元通的腿,他急忙出声:“快将那人救过来!” 张小山反应最快,一闪身,欺近钱秀身边,抬起一脚将她踢飞,拎起地上的包元通便过来了。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多谢王爷相救!”包元通感激涕零的望着钱裕。 “不必在意。”钱裕摆了摆手,并没有看他。 陆原向钱秀看去,她刚好落在一张桌子上,桌子应声而裂,菜汤飞溅。那一桌的客人惊慌起身,迅速跑下了楼,似乎怕郡主迁怒到他们。 转头看向张小山,只见他一脸的若无其事,看来并没有太在意刚才那一脚。真是个无情的男人,陆原心想,暗暗为他点赞。 “钱裕,你也太过分了吧!”蔡荣怒气狂涌,死死盯着钱裕。 钱裕被他盯得有些害怕,一时没有还嘴,他也没想到杜先生的师弟敢打郡主。 “殿下,不必担心,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是郡主准备伤人,您这才派人阻止,道理在我们这边!”陆原提醒。 “对啊!”钱裕大声道:“你们打别人就不过分了吗?” “啊啊啊!”钱秀爬起身,瞧见自己身上尽是汤汁菜叶,尖叫一声,就要不管不顾冲过来。 蔡荣急忙拉住她,低声道:“你先去换衣服,等我的人到了,再收拾他们不迟!” “你……你别让他们跑了!”丢下这么一句后,钱秀用手遮着脸急急跑掉了。 第344章 小王爷钱伦 其他本来瞧热闹的客人见事情闹大,都悄悄溜掉了。 陆原放眼望去,只有朱佐、韩紫儿和李中没有离去。 心中一动,他向钱裕说:“殿下,现在正是发展人脉的好机会,您不如邀请朱公子和韩小姐过来一起坐。” 钱裕双眼一亮,站起身说:“朱公子,韩小姐,不介意的话不妨过来与本王同坐。” “既然是殿下邀请,在下就不推辞了。”朱佐微微一笑,带着手下过来了。 韩紫儿本来对钱裕印象极差,但见到今日之事,对他大为改观,轻声道:“今日殿下肯主持公道,紫儿好生敬佩,虽不能帮上什么忙,在一旁为殿下助威还是可以的。” “你放心,今日这事,本王管定了!”钱裕大声道。 心中好不得意,既教训了蔡荣,又让别人对自己心生敬仰,这种事让他天天做他都愿意! 蔡荣脸色铁青,青中还带点白色,他身后唯一站着的只有章杰了,这让他隐隐有势单力孤之感。 没过多久,钱秀上来了,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张小山,切齿道:“钱裕,别的事我都不和你计较了,但这个狗奴才我今天绝对要杀了他,你若是不把他交给我,以后咱们俩势不两立!” 钱裕冷哼一声,这个堂妹以前从不把他放在眼里,见面时,动辄讥讽嘲笑,现在说什么势不两立,真是可笑。 “他那一脚是替本王踢的,正好教教你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道理。” “钱裕你混蛋!” …… 就在江南阁两帮人马对峙时,消息开始悄悄传了出去。 当得知安乐王钱裕与小侯爷蔡荣对上了,特别是郡主、宰相公子、礼部尚书之子和中书侍郎之女也牵扯其中,得知消息的人都兴奋起来。 不过感兴趣归感兴趣,大部分人都只是派人继续打听,并不敢插手其中。 钱伦却不同,消息传来时,他正在极乐坊牡丹楼内,听牡丹姑娘抚琴,消息在传过来的过程中早已变味。 他听到的内容是钱裕与蔡荣起了冲突,而自己妹妹钱秀在冲突中受到波及,被钱裕的手下爆打了一顿,衣服都撕烂了,不得不换了身衣服。 钱伦顿时怒不可遏,大步向门外行去,甚至一脚踹飞了牡丹姑娘房间的大门。 本来乘马车而来的他直接解开一匹马,向江南阁骑行而去。他手下护卫奔跑着随行,竟不落后分毫。 当他赶至西府海棠时,门外已有不少人围观,手下侍卫清开人群后,腾出一条路,钱伦正准备进楼,旁边一名紫衣女子抢先迈步进入酒楼,似乎也打算上去。 “喂,你上去准备做什么?”钱伦并不认识这女子,不过她身后也跟着几名随从,似乎也有点身份。 那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慌乱起来,没有理他,上楼的脚步变得急切起来。 “拦住她。”钱伦冷冷道。 他手下侍卫纵跃而去,挡住上楼通道。 “小王爷这是何意?”紫衣女子终于转过身,看来已经认出钱伦身份。 “我问你话,你为何不回话?” 紫衣女子咬着嘴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知道小王爷钱伦和蔡荣是一伙的,若是说出目的,他绝不会让自己上去。 这时,她身后的一名大胡子皱眉道:“薛姑娘,我家公子正等着你呢,赶紧上去吧,还犹豫什么?” 薛玉顿时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有人拦路吗?怎么上去?” “这还不容易。”大胡子淡淡说了一句,身形忽然向那几名侍卫欺去,那些侍卫立刻拔刀与他动起手来。 薛玉瞧见大胡子如同鬼魅般,没一会就将那些侍卫全部打倒,手掌不禁捂住了嘴巴,这大汉到底是什么人? 一开始见他一脸病像,薛玉还在想杜公子为何用这种快死了的人做手下,现在才知他多么可怕,武艺只怕不比小姐差多少。 钱伦更是呆住了,怔怔道:“我的狼影卫……” 大汉神情如同清除了几只蚂蚁般轻松,淡淡道:“赶紧上去吧,别让公子久等。” “我……我知道了。” 二人上到二楼,只见楼内站了许多人,正分成两拨,泾渭分明的对峙着,其中一拨中,一名眯眼男子正在说话。 “王爷,这件事我们也不想再多追究,只要您交出那名打了郡主的道士,这事就过去了。” 瞧见说话之人长相,薛玉颤抖了一下。 这人正是长乐侯府大公子,杭州城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蔡眀。 想不到连他都来了,杜公子让自己今天当众将蔡荣谋夺飞来马场的事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还磨蹭什么,快说啊!”祁震可不管她的小心思,在一旁催促。 “急什么,总得让我酝酿一下措辞吧!”薛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目光又向另一边看去。 尽管李若真站在人群后面,薛玉还是第一眼瞧见了,在她旁边还站着杜公子,正冲着自己笑了笑。 笑你个头!薛玉暗哼一声,让自己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自己却躲在那么后面。 继续看下去,她渐渐安心不少。 另一拨人中,有宰相公子朱佐在,除此之外还有韩家大小姐,另外还有个安乐王。 “你酝酿好了没?”祁震再次催促。 “知道啦!”薛玉被他催的好不耐烦,想着要救爹爹,也只有豁出去了! “蔡荣!你为了谋夺我家飞来马场,污蔑我家勾结徽安府,指使杭州府推官祝况抓了我爹爹,屈打成招让他画押,我……我和你拼了!” 说是拼了,她的身子却后退了两步,离祁震更近了一些。 正在对峙的两拨人齐刷刷向她看了过来。 蔡荣只觉今日倒霉透顶,早已不剩半点耐心,随口道:“哪里来的臭娘们,给我扔出去!” 瞧见果然有飞来马场的事发生,钱裕惊异的回头看了陆原一眼,对他的推算能力更加信服了。 由于他这一耽搁,蔡荣的两名手下已经向薛玉冲过去了,祁震一拳一脚,两人都飞了出去。 “废物!”蔡荣怒气冲天,他这些侍卫今天仿佛就是专程过来挨打的。 “其他人也都给我上!” “住手!”钱裕大声道:“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清楚,本王替你做主!” 蔡眀向身后的杜冰打了个眼色,杜冰点了点头,看向自己两名手下,那两人立即会意,闪电般向薛玉欺去,准备控制住她。 一名大胡子忽然挡在他们面前,对付这两名暗影团的杀手,祁震稍微多废了些功夫,大概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将二人击飞。 他的拳头刚从一人脸上收回,忽然浑身一阵战栗,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气锁定了自己,他身形急退,躲过一剑。 望着眼前寒气逼人的杜冰,祁震的双眼也认真起来,他能感觉的出,这人的武艺和自己是一个级别的,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了。 但还有一个难处,他若是全力施展,有可能被对方瞧出身份,想到这里,他向陆原看了过去。 陆原读懂了他的意思,向亲卫们打眼色,七名亲卫会意,向杜冰迎了过去,七人将杜冰团团围住,祁震抽身后退。 第345章 相府拉拢 “你们是哪个道观的?”杜冰冷冷道。 他瞧出这七人都是好手,一对一他自然不怕,但他们若一拥而上,自己只怕要吃亏。 七名亲卫毕竟是假道士,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都没有回他话,抡着剑直接动起了手。 一瞬间,八道人影在酒楼中相互交错,刀光剑影之下,金属交击声不断传来。 围观的两拨人都靠后了些,以他们的身份,再怎么起冲突,也只会派手下人动手,自己是绝不会下场的,输了也只会丢面子而已,这是杭州上层阶级的默契。 这也是蔡眀要钱裕交出张小山的原因,因为他殴打了钱秀,触犯了规则。 圈中八人越斗越激烈,蔡明本来对杜冰信心十足,然而瞧了片刻,眉头渐渐皱起。 这七名道士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杜冰到现在也没有伤到一人,而且有些抵挡不住的感觉。 他旁边的蔡荣同样瞧了出来,讥讽道:“以多欺少,王爷的手下好能耐啊!” “你也可以让人帮忙啊,本王不会介意的。”钱裕得意道。 蔡荣目视着身后几名手下,暗示他们动手,这几人都是暗影团的人,都是蔡眀带过来的,他们并不听蔡荣调遣,向大公子蔡眀看了过去。 直到大公子点头,他们才动身加入战圈。 “你们也去帮忙。”朱佐淡淡道,他既然已经加入到钱裕这一方,以他的脾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一落,他身后几名侍卫包括卖艺少年在内,都取出兵刃,加入了战圈,场面顿时变的混乱起来。 没过一会,后加入战圈的人,无论是朱佐的侍卫还是蔡眀的人,都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们的武艺比杜冰和七名亲卫差的太多。 场中情形依然是七名道士围攻杜冰。 袁安瞧的暗暗心惊,心想中土人士果然藏龙卧虎,那七名道士每一人相比自己都差不了多少,而他们围攻的那名持剑男子,武艺还在自己之上。 他松开了握着兵刃的手,因为那名持剑男子武艺虽高,但毕竟寡不敌众,身上已经出现伤口。 “可以住手了!”蔡眀开口道:“王爷,这一阵是我们输了,我们不会再追究了。” 他旁边的钱秀正要说什么,被他看了一眼后,顿时不敢吱声了。 钱裕一张胖脸兴奋的颤抖起来,能让蔡眀服输,让他感受到极大的满足感。 “好了,别打了。”他招呼一声,七名道士收剑退回他身后。 “告辞。”蔡眀拱了拱手,便打算带着人离去。 “慢着。”钱裕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指着薛玉说:“这位姑娘的事还没解决呢。” “钱裕,你不要欺人太甚!”蔡荣简直要气炸了。 “本王就是要欺负你,怎么样!”钱裕大声道,想到前一阵子被蔡家陷害,心中产生一股报复的快感。 听到他这句话,朱佐和韩紫儿都皱了皱眉,尤其是韩紫儿,悄悄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蔡眀凝视钱裕片刻,微笑道:“既然王爷插手,我兄弟自然不敢不给王爷面子,回去后我们就派人去府衙放人。” 一旁的薛玉听的又惊又喜,爹爹就这么放出来了吗? 得到承诺后,钱裕便没有再阻止二人,目视着他们离开了。 “草民多谢王爷相救之恩!”包元通跪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头,若不是钱裕出面,他恐怕不只是被打断腿那么简单。 薛玉也跟着跪了下去,轻声说:“小女子多谢王爷为爹爹主持公道。” “嗯,起来吧。”钱裕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对朱佐和韩紫儿拱手说:“这次还要多谢两位站在本王这边。” “王爷客气了,既然事了,小女子就告辞了。”韩紫儿款款向楼下行去。 走了几步,转头一看,见李中愣愣站在原地,她招了招手说:“你过来呀。” 李中向陆原望去,见他正微笑的望着自己。 “李兄,咱们晚上再说话。”陆原说。 这种场合李中不太敢说话,冲他感激的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跟着韩紫儿出了酒楼后,韩紫儿上了自己马车,让李中在车边跟随。 马车行驶间,她掀开车帘,对李中说:“你今日得罪了章杰,以后可有打算?” “没有。”李中低着头说。 “那你以后跟着我吧,章杰找过来时,我会帮你挡着他的。” 李中愣愣看着她,一时不知她话中意思。 韩紫儿用手托着脸颊说:“既然你之前做过账房,那就在我府中也做个账房吧,你可愿意?” 李中又惊又怒,她竟然让自己做账房?他很想大声拒绝,然而想到以后说不定能每天见到她,心中拒绝的话又实在说不出来。 “你不愿意吗?”韩紫儿蹙眉道。 “我……我愿意。” “那就好。”说了这么一句,韩紫儿放下车帘,没有再和他说话了。 另一辆马车上,钱裕向坐在车中的陆原问道:“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 刚才韩紫儿离去后,朱佐也向他告辞,对方刚走,陆原便急急拉着他上了马车,说要去一个地方。 “去杭州府衙。”陆原回答。 “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救出那名被蔡荣关起来的商人。” “他们不是答应要放人吗?”钱裕疑惑道。 “他们只答应放人,有可能放出来的是个死人,您觉得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吗?”陆原沉声道。 “那倒也是。”钱裕挠了挠脸,嘴上这样说,其实心中并没有把那名商人性命放在心上。 “对了,先生,咱们今天扫了蔡氏兄弟脸面,他们会不会报复啊?” “很有可能。”陆原回答。 “那怎么办?”钱裕胖脸颤了颤。 “殿下放心,在下早已想好万全之策。”陆原微笑道。 他就是要利用钱裕挑起吴越王与蔡高的争斗,蔡高报复的越猛烈越好,就算对方这次忍耐住了,他也会唆使钱裕继续挑衅,直到对方忍无可忍! …… 朱佐带着手下,步行着向府中返回,相比其他喜欢乘车的世家子弟,他更喜欢骑马,不过他没蔡荣那么嚣张跋扈,不会在城中骑马,所以常常步行。 “袁兄,你能否瞧出安乐王手下那几名道士的来历吗?”朱佐问。 “我瞧不出,不过他们都很厉害。”袁安微微偏开脑袋说。 朱佐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钱裕也不简单,我之前有点小看他了。” “我倒觉得那位殿下没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是因为有能人相助。”袁安笑道。 “哦?”朱佐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能人,该不会是那名和安乐王同坐的男子吧?” “在下说的就是他。”袁安回答。 “你们应该认识吧。”朱佐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殿下何以得知?” “我瞧见你们打招呼了。” “原来被殿下看见了。”袁安笑了笑,说:“此人叫杜玄,是在下来杭州路上认识的。” “你既然说他是能人,想必很有才干了?” “若论心思之缜密,此人还在宇文萧之上。” 朱佐微微动容,问:“能拉拢过来吗?” “此人有些神秘。”袁安皱着眉头说:“不过在下会试一试,看能不能帮公子收服此人。” “也不用急,还是先看看宇文萧那边情况吧,他也应该做出决定了吧。” “公子可要过去看看他?” “我就不去了。”朱佐摇了摇头:“我并不想让他觉得我在趁火打劫,逼迫于他,你代我去问就可以了。” 袁安颔首,在一处十字路口与朱佐分开,随后他一路穿过几个偏僻的胡同,确认无人跟踪后,进入城西一间小院。 拍了拍门,里面很快传出一道声音:“是谁?” “我。” 大门打开,露出王盈的面容。 袁安迈步进入小院,问:“宇文萧情况怎样了?” “伤势已经好多了。” 袁安点了点头,推门进入一间房间,房内布置十分简单,家具只有最基本的三样,床、桌、柜。 宇文萧正靠坐在床上看书。 瞧见袁安后,他放下书籍,微笑道:“我还以为你昨天就该来了。” 第346章 吴越暗卫 袁安在椅子上坐下,缓缓道:“这么说,宇文兄已经考虑清楚了?” 宇文萧脸色郑重了几分,说:“在回答之前,还请袁兄先告诉我一下外面情况。” 吱呀一声,大门忽然被推开,玉秀端着茶走了进来,放在袁安面前,轻声说:“公子请用茶。” 袁安端起茶喝了一口,暗暗皱了皱眉,将茶放了回去,开口道: “长乐侯府正在到处搜索宇文兄下落,听说暗影团宗主也出动了,这里估计也躲不了多久了。对于长乐侯府的行为,镇南侯府没有任何动作,皇宫那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言外之意就是如今能帮宇文萧的,只有宰相府了。 “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因为那件事,落入如今这种境况。”宇文萧苦笑一声。 袁安肃然的望着他:“那么宇文兄的决定是?” “我拒绝。” 袁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袁兄是否要将在下赶出去了?” 袁安摇了摇头说:“宇文兄说的哪里话,在客船上你帮过我,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城去。” 宇文萧目光在他脸上盯了良久,感叹一声:“袁兄诚心待我,我也不想再欺瞒袁兄了,师傅,下来吧,袁兄是信得过的人。” 随着他话声落下,房梁上落下一人,白衣如雪,长发披肩,眼睛上蒙了一条白布。 袁安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他实在想不到有人能隐藏在这么近的距离,还不被自己发现。这种藏身功夫恐怕不输给他们国家最高明的忍者了。 “这是我师傅卓凌风,袁兄想必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他老人家今日刚到杭州城。”宇文萧介绍。 “见过卓前辈。”袁安低头拱手。 卓凌风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宇文萧说:“袁兄,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杭州,表面是为了麒麟大会,实则是为了调查一件私事。只要相府肯帮我们调查此事,我和师傅愿意在杭州期间为相府效力。” “不知是何私事?”袁安问。 宇文萧叹了口气,说:“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宁节度使冯延庭说起,袁兄听说过此人吗?” 袁安沉吟道:“我听人说,徽安军节度使陆原以前就是效忠于一个叫冯延庭的人。” “不错,就是他。”宇文萧下了床,走近说:“不止他,就连池州卢维义也是冯延庭旧部。” “此人有两个这样的部下,想来也是个厉害人物。”袁安评价。 宇文萧在袁安对面坐下,开口道:“冯延庭倒也算是个枭雄,当年我师傅就是在暗中为他效力。” 袁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对于冯延庭的事,他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 宇文萧继续说:“当年冯延庭被重楼杀手暗杀,整个宣州都陷入混乱,而就在那时候,我门派内三位前辈,全部失踪。” “莫不是被唐国抓去了?”袁安皱眉。 “就算落轻烟亲来,也只能杀死他们,不可能活捉他们。”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卓凌风。 袁安向他看了一眼,暗暗沉思起来。 宇文萧补充说:“后来我和师傅来到宣州,经过调查,终于找到他们的尸体。” 袁安早就猜到他们可能已经死了,因此并不如何吃惊。 “不知他们武艺如何?”他问。 “袁兄应该见过在下武艺。”宇文萧摸了摸鼻子说:“这三位前辈每一人武艺都在我之上。” 袁安暗暗寻思,宇文萧武艺比他稍逊一筹,那么他嘴中的三名前辈很可能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这样三个人竟然全部被杀,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定不会很多。 宇文萧哀伤道:“按理说他们就算打不过敌人,也能逃跑,然而却全部惨遭毒手,师傅说除了宗师级高手,无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杀他们的是宗师?” “不。”宇文萧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道:“他们死于剑伤,那时候马空明还没到宗师境,其他四位宗师无人用剑。” 见事情越来越离奇,袁安兴趣又多了几分,沉吟道:“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忽然遭受袭击了。” 他话一出口,卓凌风蒙着白布的眼睛向这边偏了过来。 宇文萧咬牙道:“袁兄说的一点不错,我们也认为是有人骤然偷袭,才杀死他们,不过就算如此,要做到这一点也需要极高明的武艺,我和师傅分析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人身上。” “谁?” “魏老的大弟子,聂子仁!”宇文萧一字一句道。 “哦。”袁安反应并不大,他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正确来说,大多数中原武林人士的名字他都没听说过。 “在得出这个结论后,师傅回想起魏老给他写的信,发现一个巨大的阴谋。”宇文萧缓缓道。 “什么阴谋?” “魏老当年写过一封信,上面写着聂子仁有一次为了完成任务,身受重伤,当时魏老十分困惑,因为他发现完成任务回来后的聂子仁有些奇怪。” “奇怪?” “是的。”宇文萧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魏老当时在信中说,聂子仁的声音有些细微的变化,武艺也变强了许多,不过魏老当时并没有深究,还以为是因为受伤导致声音变化,因为经历过生死搏杀,武艺才突破了。然而现在看来,聂子仁就是在那时候,已经被人给替换了!” 一旁正听的津津有味的玉秀吓了一跳,替换?这是什么意思? 袁安很快为她做出了解释:“你的意思是有人易容成他了?” “不错。”宇文萧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吗?” 宇文萧并没有直接回答,沉声道:“自从此人顶替了聂师叔后,就一直积极劝说冯延庭投靠吴越国,所以我和师傅怀疑此人是吴越国的人。” 说到这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袁安,他觉得以袁安表现出的精明干练,听到这里,应该也知道对方是谁了。 袁安苦笑一声,这方面他真的不擅长,再次问道:“那么你们猜到他的身份了吗?” 宇文萧皱了皱眉说:“你听说过无常这个名字没?” 袁安摇了摇头。 宇文萧沉声道:“此人是吴越国暗卫两名首领之一,我和师傅怀疑就是此人假扮的聂师叔。” “你的意思是吴越王派此人潜伏在冯延庭身边,诱使冯延庭叛唐?” “是的。”宇文萧点了点头说:“我参加麒麟大会也是为了混入官场,查明此事,我和师傅并不想与吴越国作对,只不过想为三位前辈报仇,所以不是我不想为相爷效力,而是担心为他带来麻烦。”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袁安说:“你担心将来杀死无常,吴越王会震怒,所以才不愿投效相爷。其实我认为你多虑了,吴越国的官场复杂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说:“不过我还是会将你的情况告诉朱公子,以我之见,朱公子应该会选择帮你们的。” “只要他们愿意帮我等报仇,我愿意投效朱丞相麾下效力。”这是卓凌风今天说的第二句话。 “您的话我会带到的。”袁安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第347章 代王钱传球 房间内,蔡荣烦躁的走来走去,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今日吃的亏是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特别是让自己出丑的还是那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钱裕。 想到这里,他拿起一只茶杯,用力摔在地上。 “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名心腹走了进来,神情有些不安的说:“公子,人已经放了。” “那名商人吗?”蔡荣冷笑道:“怎么样,有没有照我说的,打断他两只脚?” “公子,那个——”心腹吞吞吐吐。 蔡荣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你别告诉我,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公子,安乐王就守在那里,小人实在没办法动手啊,人直接被他们抢走了!” “没用的东西。”蔡荣一把将他丢在地上,烦躁之下,将前面的椅子踢飞,恶狠狠道:“钱裕,你给我等着!”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进入他的房间,说:“荣少爷,侯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知道了。”蔡荣应了一句,他早就知道大伯会把自己叫过去,而且定是一顿好骂。 进入书房,蔡荣径直进入密室。 石室内格局有些变化,上手安置了两张椅子,其中一张自然坐的是蔡高,他旁边坐着一名比钱裕还要胖的男子。 他便是当今吴越王的叔叔,代王钱传球。 蔡明站立在蔡高身后,钱传球身后站立着小王爷和郡主。 一向对蔡荣很有好感的钱秀,这次见面时,看都没向他看一眼。 除这几人外,石室中还站着廉泽、蔡离、长阳以及代王的几名心腹。 “荣儿,今天发生的事,你仔细的说给我和代王殿下听一下。”蔡高威严的声音响起。 蔡荣皱了皱眉,心想你们问钱秀还不是一样,不过毕竟是大伯的吩咐,也只好将经过又说了一遍。 当然,言辞中美化自己和钱秀,贬损钱裕,那是少不了的。 代王用力拍了拍扶手,冷冷道:“钱裕这个混账东西,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王叔放在眼里了。” “何止是不放在眼力。”钱秀尖锐的声音响起:“我看他都骑到您脖子上了!” 蔡眀沉吟道:“钱裕现在知道了我们当初的计划,自然对我们恨之入骨,他现在就是钱弘俶手下的利剑,这也是钱弘俶不断给他增加权柄的缘故。” “什么利剑,就是一条疯狗!”蔡荣不屑道。 “本王不管他是什么,他敢当众羞辱本王的女儿,本王就饶不了他!”代王拍着桌子大声道。 蔡眀眯眼道:“可现在有君上护着他,明面上咱们可没法对付他。” “那就用暗的!”代王脱口而出。 “好。”一直保持沉默的蔡高微笑道:“既然王爷这么说了,本侯就替你除掉他。” “你……你要刺杀他?”代王惊道,他的本意不过想教训钱裕一顿。 “怎么,王爷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蔡高声音抬高了几分。 蔡眀沉声道:“王爷,荣弟刚才说的对,钱裕现在就是条疯狗,您就算教训他了,将来他也只会更狠的咬回来,这样只会将我们置身于危险之中。” “对啊!”钱秀摇着代王手臂,委屈道:“那个死胖子这样羞辱女儿,您要是不杀了他,女儿就不活了!” 钱传球长叹一口气,说:“事到如今,就这么办吧,不过这事本王也不好意思都麻烦侯爷,本王这边也会派人协助的。” 他很清楚这背后并不仅仅是刺杀钱裕这么简单,从他得到的内幕,自然知道蔡高和吴越王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蔡高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他站队,经过今日的事,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蔡高双眼中闪烁着精光。 代王走后,蔡高目视着青阳问:“怎么样?钱裕身边那几个道士的身份查清楚没?” 青阳皱眉说:“还没有,这几个人来的十分古怪,根本没人见他们入城,简直像是凭空变出来的!” 蔡高摇头笑道:“不,他们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侯爷,您知道他们的来历?” 蔡高轻抚长须,淡淡道:“本侯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暗卫中的人。” “不错,钱弘俶既然要用钱裕,必然派暗卫保护他。”青阳连连点头,暗卫虽然隐秘,却瞒不过长乐侯府的人。 “廉先生,钱裕如今有暗卫保护,不知先生可有把握刺杀成功?”蔡高问。 “有。”廉泽暗紫色的双唇微微开启,目光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早就想和暗卫中那两名神秘的首领较量一下了。 “父亲,我听说钱弘俶还给钱裕府上调了五百名禁军,有他们在,再加上暗卫保护,刺杀恐怕很难成功。”蔡荣郑重的说。 听到这里,蔡高脸上露出微笑:“你可知为父为何会突然提出刺杀钱裕?” 蔡眀摇了摇头。 “哈哈哈,青阳,告诉大公子吧。”蔡高开怀笑道。 青阳微笑着说:“公子,钱裕手下那营禁军指挥,是咱们的人!” “他是咱们的人?”蔡眀吃惊道,饶是以他的城府,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丰富。 青阳继续说:“这么多年来,咱们在禁军一共也就安插了几个人,官职最高的王顺也不过是名营指挥。 偏偏就是这个王顺成为了钱裕的卫队长,而且据传来的消息,王顺还是钱裕亲自挑选的,看来就算是老天爷也不待见那家伙,想让他早点投胎转世了!” “长阳,你错了,这事上没有这么巧的事。”蔡高捻须笑道。 长阳想了想,顿时会意,吃惊道:“您的意思是镇南侯戴牧?” 蔡高点了点头说:“本侯倒是小看他了,没想到他早就知道王顺是咱们的人。” “他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君上?”蔡荣疑惑道。 蔡高没有说话,看向自己儿子。 蔡眀托着下巴,沉吟道:“他既然知道王顺身份,王顺对他就没有威胁了,留着的话也许将来能派上用场,就比如这次。” “可他为何要对付钱裕?”蔡荣依然没想明白。 “很简单,钱弘俶如果重用钱裕,会威胁到戴牧的地位,所以他想借咱们的手除掉钱裕,咱们就算知道,也不得不做他这把刀。” “这老小子还挺阴的!”蔡荣撇了撇嘴。 “他这是深谋远虑,你们以后多学着点。”蔡高沉声说道。 …… 子时,夜黑风高时。 钱裕正在睡梦之中,脸上时不时还会露出傻笑,看来正在做一个美梦。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忽然想起,钱裕悚然惊醒,迅速起身,向房门方向走去。 王府屋顶之上,一袭黑影如同幽灵般从天而降,落在钱裕卧房的屋顶之上。 黑影刚准备掀开砖瓦,查看房中动静,忽然察觉到什么,望向一棵大树。 “出来吧。”黑影冷冷道。 话音一落,一名灰衣人从树干中纵跃而出,落在了屋顶。 黑影毫无生气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打量了几眼,淡淡道:“阁下想必就是暗卫无常吧?” “不知廉宗主夤夜造访安乐王府邸,想要做什么?”灰衣人面无表情的问。 夜光照射在他脸上,反射出的是张极为普通的面孔。 “自然是杀人。”说到杀人两字,廉泽浑身微微颤抖,目光开始充血。 “你敢刺杀当朝王爷?不怕君上治你的罪吗?” “只可惜他做不到这一点。”廉泽双手颤动着,如同僵尸般的面容微微一展,露出诡异的笑容。 “别废话,动手吧。” 灰衣人心中迅速做出决断,准备暂时撤退,回皇宫叫救兵。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转身一看,只见一名青衣人和一名蓝衣人出现在身后,拦住了他的退路。 他心中急沉,知道对方要杀的不仅是钱裕,还包括了自己,那名蓝衣人虽蒙着面,但他已经认出了对方身份,是代王府中第一高手杨安,武艺不在自己之下。 青衣人也蒙着面,他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此人身份,唯一知道的是,他武艺必然也十分高明,不然是没资格参加猎杀自己的行动的。 “既然你不动手,那就由我先动手吧。”廉泽冷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然而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厮杀声,房顶四人同时向下方看去,只见七名道士保护着钱裕向外冲去,而阻拦他们的竟然是王府侍卫。 无常心中一咯噔,没想到连王府侍卫都投靠了长乐侯府。 廉泽同样皱了皱眉,他确实听杜冰说过安乐王身边有几名道士,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警觉。 “你们先下去杀死钱裕。”廉泽说。 “无常呢?”青衣人问。 “以第一目标为重。”廉泽沉声道。 第348章 王府刺杀 青衣人点了点头,纵跃而下,大鹏展翅般向下方道士掠去。 他刚一加入战团,七名道士就应付的吃力起来。 无常看了几眼,发现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名青衣人武艺十分可怕,就算自己和他一对一交手,也很难取胜。 他正考虑着突围路线,异变再次发生,对面一处屋顶上忽然落下一名蒙面大汉。 那大汉闪电般欺身到钱裕身边,此时钱裕身边只剩两名道士,他们想要阻拦大汉,却被对方轻易击飞。 大汉一把抓住钱裕,正要下杀手,忽然大声道:“不好,是假的,中计了,快撤退!” 说着将假的安乐王丢在地上,纵身跃起,向远处去了。 其他人都瞧愣住了,不过经他提醒,都向地上的钱裕看去,发现果然是个冒牌货,青衣人和蓝衣人反应极快,纵身而起,跟着离去了。 廉泽目光一直望着那蒙面大汉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同样充满疑惑的还有无常,不过他只迟疑了片刻,便纵身向皇宫方向去了。 廉泽知道不久后就会有大批暗卫和禁军到来,叹了口气,也纵身离去。 王府偏厅一间别院内,钱裕有些心惊胆战的在房间走来走去,房中除了他外,还有陆原和李若真。 “先生,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王府吧,说不定他们会搜过来。”钱裕不放心的说。 “殿下不必担心。”陆原微笑道:“只要他们发现中计了,第一反应肯定以为是陷阱,绝不敢久留。” 钱裕对他的话一向敬服,顿时安心不少。 在椅子上坐下,他恶狠狠道:“这帮逆贼,竟真的敢来刺杀本王,若不是先生提前推算出来,我只怕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陆原感叹道:“说实话,我一开始还只是怀疑侍卫中有他们的人,这才让殿下瞒着侍卫转移到这里,真没想到所有侍卫都是他们的人。” “禁军中还不知道被他们混进多少人。”钱裕气愤的说:“等我见了王兄后,就建议他整顿禁军。”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若真上前开门,一名高瘦道士进入房内,正是张辰。 “殿下,师兄,外面情况已经稳定,是那名禁军指挥假传圣旨,说君上下诏诛杀殿下,皇宫那边已经来人稳定了局面,那名指挥自杀身亡。” 钱裕长嘘了口气,问:“王兄那边还说什么了?” “君上让殿下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 钱裕正准备出门,陆原开口提醒道:“殿下,君上必定会问您刺客的身份。” “不就是廉泽和暗影团的杀手吗?”钱裕转头说。 “也许还有别人。”陆原转头向张辰问:“师弟,你怎么看?” 张辰沉声道:“别的人身份我不知道,但我和最后来的那名大汉交过手,我怀疑此人是马空明。” “什么?马空明?”钱裕大叫一声:“他怎么也来刺杀本王?” “这我就不知道了。”陆原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钱裕双手捏在胸前,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殿下,您知道什么了?”陆原问。 “蔡高和徽安府有勾结,我必须立即去告诉王兄!”大声说了这么一句后,钱裕急急奔出了房间。 “张辰,你暗中跟着钱裕,保护他的安全。”陆原吩咐道。 “是。”张辰领命去了。 一旁的李若真轻声道:“师弟,你这么做是希望钱弘俶尽快对蔡高动手吧?” 陆原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微笑道:“这只是第一步,要想钱弘俶真的下定决心,还要等徽安府那边的配合。” 李若真点了点头,她知道陆原已经有一整套针对吴越国的计划,她也并没有打算去问。 相比直接询问,她更喜欢在一旁观察,凭借自己的推理,将计划一步一步分析出来,这样才更加有趣。 …… 皇宫,御书房。 钱弘俶静静站立在书房中,目光注视着挂在墙上的宝剑,沉声道:“想不到代王居然也参与进去了。” 在他身后站立着一名灰衣男子和黑衣女子,二人便是吴越国的两名暗卫首领——无常和夜神。 这自然不是他们的本名,不过只要加入暗卫,就会舍去过去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了名字。 “君上,除了代王府的人,刺杀之人还有两人,一人武艺不在属下之下,另一人更可怕,恐怕武艺还在廉泽之上。”无常一脸郑重的说。 钱弘俶后背一凉,拍着御案道:“蔡高这逆贼果然是处心积虑,手底下也不知还藏了多少杀手,真难为他忍到了现在。” “君上,属下怀疑那人不是长乐侯的人。”无常犹豫片刻,开口道。 “不是他的人,难道是代王的人?” “也不是。” 钱弘俶目光向他逼视过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常吞了吞口水说:“属下怀疑那人是马空明。” 钱弘俶脸色巨变,连退几步,后背碰到了桌案,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随即,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汹涌而出。 “这个逆贼,竟然勾结徽安府,寡人要将他千刀万剐!”他嘶声怒吼,然而隐藏在怒气中的恐惧,就连无常和夜神也听出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暗卫的声音:“君上,安乐王来了。” “君上,我们要避一避吗?”夜神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用,直接让他进来吧。”钱弘俶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夜神将门打开,门外不远处站着安乐王钱裕。 “殿下请进。” 钱裕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迈步进入御书房。 瞧见钱弘俶后,早已酝酿好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他泣声道:“王兄,那帮逆贼竟然公然刺杀于我!” “我已经知道了。”钱弘俶在书房坐下,淡淡道:“听说去了许多厉害的刺客,而且就连你手下的侍卫首领都被对方收买了,这样你都能活下来,寡人倒有些意外。” “王兄你这什么话,难不成还盼着我死吗?”钱裕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趴在御案上说:“您也别太小看臣弟了,我今天白天刚得罪蔡家,总得防着点不是?” “我听说你手下有一男一女两名幕僚,还有七名道士,对吗?”钱弘俶淡淡道。 “对啊。”钱弘俶对自己了如指掌,钱裕看起来却毫不在意,笑道: “我要对付蔡高,也总得找些帮手吧,他们都是道门中人,我答应给他们修道观,他们这才肯帮我的,过几天我还准备去真际寺,笼络那些佛门人当手下。” “你确实长进不少。”钱弘俶夸奖了一句,说:“我问你,今日刺杀你的都有什么人?” 钱裕拍了拍脑袋,急声道:“王兄,不得了了,蔡高那混蛋勾结上徽安府了!” “你怎么知道的?”钱弘俶身体前倾了些。 “我手下人告诉我的,他和对方交手了,说今天刺杀我的人中,有个人便是陆原手下大将,马空明。” 钱弘俶脸色发白,藏在御案后的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看来蔡高勾结徽安府的事不会错了。 他开始急速思考起来,对方与陆原勾结,那么杭州便随时暴露在危险中,自己必须妥善应对,否则吴越国可能有亡国之祸。 “王兄,他们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见过。”钱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问的自然是夜神和无常。 “他们是暗卫,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应对之策。”钱弘俶摆了摆手说。 “王兄,你可以找我商量啊。”钱裕觍着脸说。 钱弘俶看了他一眼,想到他最近的表现,确实也有那么几分精明强干,点头道:“那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除掉蔡高啊!” “怎么做?” 钱裕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要不把他骗到后宫来,埋伏刀斧手杀他!” “你当他傻吗?他已经一年多没来后宫了,连给太后请安都是派他儿子去的。”钱弘俶摇头。 “那直接上朝时,将他抓起来,反正禁军不是还在您手上吗?”钱裕又想到一个主意。 “我问你,你最近这几天上朝时,看到过蔡高没?”钱弘俶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对啊,还真没瞧见他。”钱裕干笑两声。 钱弘俶冷冷道:“自从你那晚和我说了那件事后,蔡高就一直托病,让蔡眀替他上朝。” “那咱们不是没办法了吗?”钱裕嘀咕道。 “好了,你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钱弘俶已经对钱裕不报指望了,这种大事,还是找手下谋士商量为好。 对了,顺便也可以找李君逸商量一下,他的忠心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一眼就看破蔡高阴谋,说不定能出个好主意,钱弘俶心想。 第349章 王府新幕僚 长乐侯府,书房密室。 听完义子的汇报,蔡高眉头深皱,捻须道:“想不到钱裕竟然变得这么难对付了,早知当初就该听廉先生的,在他身体里留点东西作为预防。” “爹,根据我对钱裕的观察,他并没有多大变化。”蔡眀眯着眼说:“钱裕之所以变得棘手起来,原因应该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什么人?” “那人面容刚毅冷峻,我虽没和他说上话,但发现钱裕时常会征求那人意见。” “不错,钱裕身边确实有这么个家伙。”蔡荣也想了起来。 “派人去调查一下他身份。”蔡高吩咐道。 他身后的长阳点头应是。 “义父。”蔡离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很奇怪,这次刺杀时,突然冒出一名神秘男子,也准备刺杀钱裕,就是他发现钱裕是假的,而且还提醒我们撤退,也不知到底是谁的人。” “还有这事?”蔡高微微吃惊。 “那人是马空明。”廉泽冷不丁冒出一句。 众人脸色瞬间大变。 “你确定?”蔡高凝视着他。 “我见过马空明,可以肯定,就是他。” “马空明不是徽安府的人吗?为什么会帮咱们?”蔡荣啧啧称奇。 长阳急声道:“侯爷,马空明是想陷害我们!” “本侯也猜到了。”蔡高阴沉着脸说。 “看来徽安府想挑起我们与钱弘俶的争斗,好坐收渔利。”蔡眀双眼闪烁着寒光。 “这已经不重要了。”蔡高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本侯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钱弘俶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蔡荣脸色有些苍白,道:“大伯,要不您去镇海军吧,只怕钱弘俶这次真会和您撕破脸皮。” “不,还没到那地步。”蔡高沉声道: “这么多年来,本侯在钱弘俶身边安插了不少钉子,只要他稍有动作,我定能得到消息。如果他真的不智到那种程度,非要让外人得便宜,本侯也懒得再管他们钱氏江山了。” 蔡眀悠然一叹:“就看咱们这位君上会怎么做了。” …… 接下来的几天,杭州风平浪静,然而蔡高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得知一个消息,钱弘俶最近时常在深夜召见李君逸,他们做的虽隐秘,却瞒不过他。 所以最近的朝会,连蔡眀都没有去参加了。 又在忐忑中渡过了几日,钱弘俶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让蔡高十分迷惑,还是长阳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侯爷,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麒麟大会了,此事钱弘俶花了很大心力,因此属下以为他很可能是打算大会之后再动手。” “不错。”蔡高抚须笑道:“眼下各国才子齐聚,现在和老夫翻脸,麒麟大会肯定办不成,这会让他失信于天下文人。” 既然对方准备麒麟大会后再动手,蔡高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因为麒麟大会之后,吴越国就会掌握在他的手中! …… 安乐王府。 陆原正在和钱裕讨论昨天的事,昨日他们去了一趟真际寺,听寺中僧人说起蔡荣最近指使手下强占僧田的事,随后钱裕挺身而出,为和尚们夺回了僧田。 蔡荣这次连面都不敢露,就败下阵来,让钱裕畅快至极。 “自从小王遇到先生,可以说无事不顺,小王敬先生一杯。”钱裕由衷的说。 陆原和他碰了杯,一饮而尽,笑道:“自从遇到王爷,我也解决了心中一大难题,在下也敬王爷一杯。” 说着给自己和钱裕倒了酒。 钱裕还以为陆原说的是道观的事,和他碰了杯,哈哈笑道:“先生放心,道观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建好了。” “王爷既爱民,又礼佛崇道,实在可以称得上我吴越国第一贤王,民间已有人开始传颂王爷贤王之名了!” 说话的是一名面色儒雅的文士,叫王默。 最近一段时间,有许多文人墨客投效安乐王府,自从遇到陆原后,钱裕对人才也变得看中起来,将一些觉得不错的文人收为府上清客。 其中王墨和梁庆是他最看中的两人,时常带在身边。 梁庆拿着一柄折扇摇了摇,笑道:“王兄此言差矣。” “他说的不对吗?”钱裕听的正得意,闻言皱了皱眉。 梁庆笑道:“王爷明明是古今以来,第一贤王才对!” “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头了!”钱裕哈哈一笑,乐不可支。 陆原瞧的暗暗摇头,钱裕实在不是做大事的料。 令他有些头疼的是,这新来的两名幕僚竟然结成小同盟,一起排斥着自己,起因不过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两人请自己喝酒。 幸好他并不是钱裕真的幕僚,不然以后只怕天天都要活在勾心斗角之中,而且很可能还斗不过他们,毕竟钱裕看起来是那种爱听好话的人。 饭桌上,因为王默二人不断拍着钱裕马屁,气氛十分热闹,钱裕一张肥脸笑个不停。 突然,王默注意到李若真一直板着脸自顾吃东西,心中一动,笑道:“杜姑娘,别光顾着自己吃啊,给王爷敬杯酒吧。” 李若真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直接无视了他。 只要她说上一句,王默就有把握激怒她,挑起王爷对她的不悦,偏偏她不说话,一时倒令王默无从下嘴。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现在在钱裕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这两人,若是继续挑衅的话,王爷可能会怪罪自己。 于是住了嘴,脑中琢磨着其他主意,能快速提高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又或者能打压杜玄两人的地位。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吴越王召见钱裕。 王默感叹道:“今早君上刚召见过王爷,现在又见,看来君上是一刻都离不开王爷了。” “可不是,若是没有王爷帮忙拿主意,咱们君上也得犯愁啊。”梁庆附和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钱裕笑着摆了摆手,对陆原说:“先生,那我进宫了。” 说着起身离开了大堂。 他走后,梁庆和王默言谈甚欢,当陆原和李若真不存在一样。 陆原也懒得吃饭了,对王府管家说:“杨管家,麻烦你用王爷的名字,帮我将四大花魁都请过来。” 本来他很早就打算利用这四人寻找蓝柳依,不过最近太忙,一直拖到了现在。 “是。”杨管家领命就要离去。 “慢着。”王默挑了挑眉说:“杜先生,此事你可曾对王爷提过?” “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不能随便借用王爷的名义了。”王默冷冷道。 “不错,咱们做幕僚的,一心为王爷办事就是,怎能随意用王爷的名义办自己的私事?”梁庆附和。 “这事我会和王爷说的。”陆原说了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大堂,懒得和这两人斗嘴。 李若真默默跟了上去。 “杨管家,这事你不用去办了,等王爷回来后,我请示一下再说。”王默吩咐。 “你在教本管家做事?”杨管家冷冷道。 语毕,大步离开了大堂。 王默大怒,冲着他的背影说:“好,姓杨的,你敢对我无礼,等王爷回来后,我会告诉他的!” 安乐王府共有四间院子,钱裕给陆原和李若真单独安排了一间,其他清客则同住另外一间。 因为担心钱裕的安全问题,最近几日,陆原都会住在这里。 庭院中,他静静欣赏着花朵,李若真抱胸站在他身后。 “师弟,我们还要在这呆多久?” 陆原听出她话中意思,叹道:“我也不喜欢这里。再忍忍吧,若非钱裕,咱们的计划不可能进展这么快,其实我心里还是很感谢他的。” 李若真心中一动,知道陆原说的是攻略杭州的计划,最近陆原时常让祁震送信给苏轻哲,而且还派了一名亲卫回徽安府,显然计划在一步一步进行着。 根据她的观察,计划是从陆原让钱裕去皇宫将蔡高的阴谋告诉钱弘俶开始的,随后他蛊惑钱裕挑衅蔡高,诱使对方行刺。 然后在行刺时,让马空明加入进去,让吴越王以为蔡高与徽安府勾结,他这一步又一步,都是为了加深吴越王与蔡高的冲突。 至于吴越王会如何对付蔡高,从苏轻哲最近经常被吴越王召见,很可能便是商量着对付蔡高的办法。 苏轻哲出的主意必然是和陆原商议过的,那么这个对付蔡高的办法就是关键所在。 她的分析暂时也就到了这一步,至于苏轻哲给吴越王谋划的到底是什么办法,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分析。 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目光向别院大门瞧去,只见杨管家向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女子。 “杜先生,四位花魁都带到了。”杨管家说。 第350章 私奔徽安府 陆原点了点头,向四人望去,果然个个都是娇艳如花的美人,不愧是杭州四大花魁。 其中还有一面之缘的雪梅姑娘,陆原对她点了点头,却发现她精神有些恍惚,低头看着地面不语。 “冒昧请四位姑娘过来,多有失礼,还请不要见怪。”陆原拱手行了一礼。 “公子找我等何事?有话就请直说吧。”牡丹姑娘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她此刻心情十分恶劣。 以前钱裕十分迷恋她,当她听说钱裕受到吴越王宠幸后,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到了,对钱裕翘首以待。 谁知他再也没来找她。 终于,今天总算派管家过来一趟,谁知竟然是他手下派人找自己问话,这是何等的羞辱! “咱们书房说话吧,几位姑娘请随我来。”陆原说着向书房走去。 见其他几人都跟去了,牡丹姑娘虽然不高兴,也只好跟着去了。 书房内,陆原将门关上,望着四人,沉声道:“不知四位姑娘可曾听说过白莲教?” 说完后目光紧紧观察着四人反应。 “没有。”其他三人纷纷说。 除了牡丹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外,其他两人都露出困惑好奇的表情。 而雪梅姑娘依然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仿佛丢了魂似的。 陆原抚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蓝柳依到底跑哪去了?该不会是离开杭州了吧?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牡丹姑娘冷冷道。 被陆原如此对待让她不悦到极点,隐隐快要爆发。 “可以了,有劳各位姑娘了。” 牡丹转身便走,其他两位花魁也跟着离去,雪梅姑娘依然留在原地,目视着前方的地面。 陆原正准备出声提醒,她忽然‘啪’的一声,跪倒在地。 “杜公子,我想求您一件事,只要您肯答应,无论让奴家做什么,奴家都愿意。”雪梅幽幽道,语气说不出的凄楚。 “雪梅姑娘,你先起来,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先说来听听。”陆原温和的说。 雪梅轻轻闭上双眼,泪水无声的流了出来。 “让杜公子见笑了。”她用哽咽的声音说。 陆原默然片刻,开口道:“雪梅姑娘,这世上无论是谁,都有可能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这并不可笑,我也遇到过。” 雪梅怔怔望着陆原,许久后轻声开口:“杜公子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让雪梅很想去依赖。” “抱歉,在下有妻子了。”陆原赶紧说。 雪梅忍不住想笑,然而想起处境,又实在笑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说:“杜公子,你知道吗,若不是你今天说要见我,雪梅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 “到底出什么事了?”陆原皱眉道。 “杜公子还记得杨公子吗?” “当然记得,莫非此事与他有关?” 雪梅脸孔一红,说:“前日,杨大哥带着我准备私奔去徽安府,只可惜没有成功,被他们给抓回来了。” 陆原微吃一惊,没想到雪梅竟然会跟那个杨义私奔。 不过回想起来,雪梅对杨义态度确实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私奔,还选择去徽安府! 见陆原一直不说话,雪梅还以为他不耻二人的行为,急忙说: “请杜公子听我解释,其实很久之前,杨大哥就曾提出要替我赎身,当时他爹爹还是造船使,因此妈妈也答应了,谁知——” “谁知杨公子和他爹爹因为吴越军打了败仗,受到牵连,他爹爹丢了官职,结果妈妈就不肯了,对吧?”陆原轻声说。 雪梅用手捂住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陆原叹了口气,雪梅姑娘定然是青楼妈妈手中的摇钱树,之前同意赎身想必也是迫于压力,既然压力消失了,自然会翻脸了。 “那么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呢?想让我求王爷替你们做主吗?”陆原问。 雪梅摇了摇头,说:“小女子怎敢有此奢望,只求杜公子能救出杨大哥,雪梅愿意——” “他怎么了?”陆原皱眉。 “杨大哥被他们以拐卖良家妇女的名义给抓入大牢了。”说到后来,声音细不可闻,此事极为讽刺,一向被人轻贱的她,只有这次被人视为良家妇女。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陆原没有再深究。 “您……那我……”雪梅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陆原这么果断答应的背后是什么目的。 “他是在杭州府衙的大牢吗?”陆原问。 “啊,是的。”雪梅急忙点头。 “你等我一下。”说着出了别院,派人将杨管家叫了过来,吩咐他去一趟大牢,将杨义捞出来。 杨管家是钱弘俶派来的人,他知道钱裕能有今天,全靠陆原的谋划,对他一向敬服,领命去了。 回到书房,只见雪梅姑娘脸上挂着不安的神色,瞧见陆原后她急忙开口:“杜公子,您去哪了?” “我已经吩咐人去将你的杨大哥救出来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陆原笑道。 雪梅却并没有放松,低着头,咬着嘴唇说:“不知杜公子希望雪梅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 雪梅猛的抬起头,惊道:“那您为何要帮我们?” 陆原挠了挠脸颊,说:“这事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且我对你们两人印象都还不错,帮个小忙不过分吧?” 李若真听后露出一丝微笑。 “您……您……”雪梅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只觉被一股难言的温暖填充。 陆原在书案取了张纸,研了研磨,开始写了起来。 雪梅垂手站立片刻,好奇起来,问道:“杜公子,您在做什么?” “我在徽安府认识一名船匠,你们过去了总得生活吧,刚好杨兄也是船匠,所以帮你们写封推荐信。”陆原笑着说。 雪梅“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将这份恩情深深记在心里,准备将来再慢慢回报。 不久,杨管家带着杨义回来了,二人相见后,互相抓着对方的手,默默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是雪梅先反应过来,说:“杨大哥,是杜公子救了我们。” 说着将事情经过对杨义说了,包括推荐信的事。 杨义深吸一口气,向陆原长身一揖:“无论杜兄将来有何差遣,杨某绝不推辞。” “杨兄不必客气,其实我帮你也有着我的目的。”陆原认真的说。 “什么目的?”杨义吃惊道。 “将来你就知道了。”陆原微微一笑,随即收起笑容,肃然道:“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下杨兄。” “什么事?”杨义变得忐忑起来,觉得摸不清对方心思。 “你二人若是去了徽安府,不知准备如何安置令尊?” 杨义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雪梅急忙说:“我们是准备到徽安府安定下来后,再接他老人家过来。” “这不妥当。”陆原摇了摇头:“老人家刚刚遭受巨大打击,若是连儿子也离开了,他精神未必承受得住。” “我也去找过父亲,想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可父亲一向不喜雪梅的出身,所以不肯同意。”杨义低声道。 雪梅也低下了头。 “这样你就放弃了吗?”陆原挑眉道:“他遭受如此打击,必然情绪不好,至于雪梅姑娘的事,我相信当他了解雪梅姑娘性格后,会支持你们的,这需要你们耐心解释沟通,而绝不是将他留在这里。” 杨义和雪梅对视一眼,沉声道:“杜兄训斥的对,我和雪梅这就去劝说父亲,让他和我们一起离开。” “这就对了。”陆原微笑道:“你们还可以告诉他有人正在抓你们,不快点走的话,又会被关进大牢。” 杨义眼前一亮,道:“不错,只要这样说了,父亲肯定会跟我们走的!” 说着与雪梅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些笑容。 “快去吧。” “杜兄的大恩大德,我夫妻这辈子都忘不了!”杨义大声说了一句,携着雪梅的手,离开了书房。 第351章 断桥相遇 二人走后,李若真盯着陆原不语。 “师姐,怎么了?是不是对我充满着敬佩之情啊!” “是啊,我好佩服你。”李若真似笑非笑。 “怎么感觉你笑的怪怪的。” “让手下不要大意,自己却大意的不得了,这种本事真令人佩服。”李若真横了他一眼。 陆原顿时醒悟,他只顾着让人把杨义从大牢放出来,雪梅姑娘那边却还未派人打招呼,搞不好青楼的人已经把她抓回去了。 急忙起身,陆原又找到了杨管家,向他交代几句,让他和青楼那边交代清楚。又暗中派出张小山跟随保护二人。 之后,陆原和李若真出了王府,决定回李中家一趟。 “师弟,你那么看中杨义一家,是因为他们船匠的身份,还是因为同情他们的遭遇?”行走在路上,李若真忽然问道。 陆原默然片刻,开口道:“两者皆有吧,一开始是因为船匠身份注意到他们,后来得知他们遭遇后心生同情,这种事哪能分的那么清楚。” 李若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回到李中家后,陆原直接躺在书房的地铺上补充睡眠,这几天在安乐王府中,他睡的并不好。 当他醒转时,已接近晚上。 出了书房,大堂内空无一人,陆原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在屋子里搜索起来。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李若真和李冬。直到推开后院大门,才总算在小院子里发现二人。 李若真站在李冬后面,小女孩则蹲在地上。 走上前一看,陆原发现小女孩身旁摆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有的是竹制,有的是木制,也不知她从哪搜集来的。 她正在用一根小木枝,将地上的蚂蚁往一个倾斜的木盒子里驱赶。 莫非其他木盒里也都是蚂蚁?陆原猜想。 小女孩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抬头一看,发现是陆原后,又低头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了。 “她在做什么?”陆原向李若真问。 “捉蚂蚁。” “那些盒子里都是蚂蚁吗?” “她所有的玩具就只有这些用木盒子装的蚂蚁,以及路上捡到的奇形怪状的石头。”李若真轻声说,望着李冬的目光十分柔和。 陆原轻轻点了点头,默默站立在小女孩身后,瞧见她抓到蚂蚁后的笑容,觉得格外的耀眼。 晚上李中回来后,四人久违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陆原正准备回房歇息,李冬忽然跑到他面前,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送给我的吗?”陆原有些吃惊。 小女孩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谢谢。”陆原微笑道。 小女孩低着头跑掉了。 翌日。 陆原不想再去安乐王府,反正计划到了这个地步,去不去那里已经无关紧要,他决定趁着这个功夫,再去找找蓝柳依。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去一趟西湖,他昨晚向李中问了问,得知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小石头,决定捡一颗送给李冬。 西湖之畔,清风徐徐。 行走在湖岸旁的道路上,一瞬间,陆原的思绪有种脱离一切目的,随风飘摆的悠然之感。 这种感觉一瞬即逝,回过神来,只觉自己的思绪仿佛被清洗过一般,繁杂冗余的思绪被清除脑海,头脑变得轻灵了许多。 正沉浸在这种舒适感之中,一阵对话声传入他的耳边。 “哥哥,那边那边!” “不对,是那边啦,哥哥太笨了!” 陆原寻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名小孩正在湖畔旁玩耍,男孩手上拿着一把小铲子,在女孩的指挥下挖着什么东西。 陆原走近了些,小男孩立刻警觉,抬头问道:“你想干嘛,这里是我们先发现的。” “别误会,我只是偶然路过,想看看你们在做什么。”陆原微笑。 “我们在挖泥鳅啊,你要不要一起玩?”小女孩脆声道。 陆原摇了摇头,笑道:“我想捡些石头,你们知道哪里有好看的小石头吗?” “我知道,我知道。”小女孩抢着说:“就在河岸对面,过了断桥往右走就是。” “不对,是往左走。”小男孩纠正道。 “明明是往右!” “真的是往左,你再想想。” “我不管,就是往右!”小女孩快哭出来。 “好,好,是往右,你别哭了。”小男孩立刻屈服。 小女孩哭脸瞬间消失,望着陆原笑道:“听我的,准没错。” “好的,多谢你了。”陆原准备等会往左走。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又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哥哥,你快看,又是那位大姐姐!” “是啊,也不知她到底在等谁。”小男孩的声音也响起了。 陆原心中一动,循着小女孩目光望去,只见断桥之上,行人虽不少,但一道蓝色的曼妙身影瞬间吸引了他全部注意。 那道身影显得十分孤寂,目光远眺着湖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瞧了片刻,陆原向断桥慢慢走去。 走到女子身后,虽然她脸上蒙着面纱,然而陆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蓝柳依,终于被他找到了! 蓝柳依察觉到一名男子站在旁边一直盯着自己,心下微恼,转过头,狠狠瞪视着他。 然而毫无作用,对方依然瞧着自己,脸上还带着可恶的笑容。 她正要发作,对方却先开口了。 “你的青楼开的怎样了?”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蓝柳依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继续望着湖面,淡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约定,我不是说好了要来杭州找你的吗?”陆原微笑。 蓝柳依转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向桥下走去,陆原急忙跟了上去。 刚下桥,两名男子忽然挡在陆原面前,陆原还没开口,一道包含着怒气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别多事!” 两名男子都吃了一惊,急忙让开了路。 等陆原走后,其中一人奇道:“李护法,圣女今天是怎么了?往常不都是让我们挡住搭讪的男子吗?” “我也不知,也许……” “也许什么?” “没什么。”李护法将后半句话收回肚中,这种话若是被圣女听到,自己的下场可不太妙。 陆原跟着蓝柳依来到一处无人的湖岸处,只见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噗通一声,丢入了水中。 陆原站在她身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和这女子相处时间极短,而且最开始二人还是敌对关系,若非她去金陵府救自己,也许二人不会再有交集了。 “你怎么不说话?”蓝柳依的声音响起。 陆原向她看去,发现她目光依然直视着前方,并没有看自己。 “对了,你的青楼开的怎么样了?我去极乐坊找过你,只可惜没找到。”陆原随便找了个话题。 “咚”的一声,蓝柳依捡起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丢入水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陆原,你少瞧不起人,你是不是以为我白莲教就只能从事青楼行业?” 蓝柳依蕴涵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依然没有回头看他。 陆原无语的摸着额头,明明是她当初说要发展青楼,还要自己和她一起发展,怎么现在就变成瞧不起她了? 不过对方这种毫不讲理的性格,陆原早已领教过,他没有多计较,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 蓝柳依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她又将一颗石头丢入水中,终于开口:“你现在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还被封为楚安侯,吴越王和唐皇都拿你没办法,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不管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初衷只不过想保护身边的人罢了,这一点永远不会变。”陆原平静的说。 蓝柳依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变得柔和了些。 这一段时间以来,每当她听人说起陆原又做了哪些事,取得什么成就,她心里总有些不真切之感,觉得与印象中那个人不符。 她担心的是陆原身份上的变化,让他变得不再是当初那个在义父墓前,向自己求饶过的男子。 现在看来,他没有变,她也就安心了。 “你是不是想攻打杭州?”她柔声问道。 陆原皱了皱眉,左右张望起来。 “你放心,周围没人。” 陆原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事也不瞒你,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蓝柳依微笑道:“我可以帮你,这段时日以来,我可没闲着,南门守将蔡荣身边,我已经安插了一名眼线,到时候你攻城时我可以作为内应。” 第352章 代王府的报复 “蓝姑娘有心了,不过我已经有计划了。”陆原微笑道。 “什么计划?”蓝柳依脸色微变。 陆原沉默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转念一想,对方不顾自己安危到金陵相救,现在又主动提出帮自己打下杭州。 想到这里,陆原压低声音说:“计划是这样的……” 蓝柳依凝神倾听,听到后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原来你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亏我还……”听完后,她咬着嘴唇说。 陆原察觉她脸色有异,皱眉道:“蓝姑娘,你怎么了?” 蓝柳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想到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到头来不过是白费功夫,人家早就有更好的计划了,这让她又羞又恼。 “蓝姑娘,是不是计划有什么不妥?”陆原又问。 蓝柳依将头转到一边,用手抚在一棵树上,身子轻轻颤抖起来。 陆原实在摸不清楚状况,正当他皱眉思索时,远处传来一道叫喊声。 “公子!” 陆原转头一看,发现喊自己的是祁震,他脸色苍白,双眼中竟然透着些慌乱。 “过来说话。”陆原向他招了招手。 祁震走近后,目光打量着蓝柳依背影。 “这里没有外人,有事直接说吧。”陆原沉声道。 然而他绝对想不到,就是这样一句话,让原本打算离开杭州的蓝柳依改变了主意。有时候,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不可琢磨,特别是蓝柳依这样的女人。 祁震紧紧握着拳头,咬牙道:“侯爷,李中家出事了,李冬小姑娘可能……” “可能什么?”陆原惊道。 “可能不行了!” 陆原怔住了,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院使得知消息后已经赶去书铺了,您也快去看看吧。”祁震急道。 陆原虽然脑袋一团乱麻,还是强行压下了情绪,对蓝柳依说:“蓝姑娘,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你住在哪,我以后去找你。” “我和你一起去。”蓝柳依转过身,轻声道。 陆原没有时间细究她情绪的变化,点了点头,快步向书铺而去。 回去路上,他总算从祁震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 两个时辰以前。 李中家,小女孩完成李若真交代的晨课后,开始做每日的打扫工作。 她每天都要将家里的桌椅板凳擦拭一遍,这样哥哥回到家里才会感觉舒适一些。 虽然李中把她当做义女,但她却只把他当做哥哥,因为她已经有父亲了,而且还有一个亲哥哥。 不过李中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那个哥哥。 全部打扫完毕后,她决定玩耍一会。 回到自己房间,她目光在十几个木盒子上徘徊,犹豫着今天让哪个盒子里的蚂蚁陪自己玩。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女孩正准备去开门,忽然“轰隆”一声,似乎是有人在大门上踹了一脚。 她浑身一抖,连退几步,爬到床上,蜷缩起来。 她知道这绝不是哥哥或者新来的哥哥姐姐们回来时会发出的声音,一定是坏人,有坏人想进来! “碰!”大门又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从声音来看,大门似乎已遭到破坏,无法继续阻拦不速之客了。 小女孩更加恐惧,迅速起身,将十几个蚂蚁盒子拿到床上,用它们围成一圈,将自己保护在中间。 门外已经响起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李冬将被子盖在身上,身子蜷缩成一团。 不久,她听到声音越来越近,身体抖的也越来越厉害了。 猛然间,一股大力将被子掀了起来,李冬因为抓着被子角,人也被带着翻了个身,躺在了床上。 小女孩抬眼望去,只见几名大汉正站在自己的房间内,冷冷注视着自己。 “李中在哪?”一名脸上有道疤痕的大汉冷冷问道。 小女孩用双手抱着脑袋,一言不发。 “小东西,问你话呢!”疤脸大汉一把拽住她头发,将她拎了起来。 “说!”大汉嘴巴正对着小女孩的脸,随着他的大喊,一股恶臭的气息从他嘴里传出。 小女孩浑身颤抖,眼泪不住流淌着。 大汉不为所动,将她丢在地上,一脚踩住她肚子,怒吼道:“哭什么哭,给老子说话!” 他身后一名黑衣汉子皱了皱眉,说:“大哥,她不过是名孩子,好好问就是。” 砰!疤脸大汉踩住小女孩的脚一个回旋,将黑衣汉子踢飞。 “他妈的,在老子面前充什么好人。”疤脸大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接着他又对其他人吩咐:“给我打,打到她说出来为止。” 其他人顿时围着小女孩踢打起来,然而地上的小女孩依旧一言不发。 疤脸大汉抱着手臂,在房间巡视起来,忽然,他瞧见床上有十几个木盒子,心想莫不是藏的钱?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些蚂蚁和泥土,大汉暗叫一声晦气,将盒子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啊啊啊!”小女孩忽然发出叫声,竟然对他踩这些木盒子的行为,产生反应。 大汉瞧的有趣,又拿了一个盒子扔在地上踩碎,小女孩果然又发出一声叫声。 大汉哈哈大笑,一连将十几个木盒子全部踩碎。 “哥哥……爹爹……师傅……”小女孩嘴里断断续续的喊道,声音越来越无力。 忽然,她全身一阵痉挛,口中不断吐出白沫。 “大哥,这小鬼样子有点奇怪。”一名大汉说。 疤脸大汉瞧了一眼,淡淡道:“算了,别打了,咱们就在这等着李中那小子吧。” “沙沙沙。” 疤脸大汉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哈哈,准是那小子回来了,出去瞧瞧。”疤脸大汉大喜。 众人正要出门,大门处忽然出现一名男子,他满脸病色,双手奇长,一只手中还提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张肉饼。 男子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小女孩,她已经停止痉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男子手一松,肉饼掉在了地上。 “是你们干的吗?”祁震空洞的声音响起,目光依然盯着小女孩。 因为负责陆原和苏轻哲的联络,他经常出入李中家,与李中和李冬都慢慢熟悉。 他不喜欢侯小烟那小鬼,感觉她不像个孩子,对李冬这种安静乖巧的孩子却很是喜爱,骤然瞧见她落到这种模样,他心中的怒火简直要从口中喷出来! “你小子是谁啊?知道李中在哪吗?”疤脸大汉抬了抬下巴问。 祁震慢慢向李冬走去。 “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一名汉子伸手向他抓去,祁震握住对方手腕一转,“咔嚓”一声,大汉胳膊里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我的手!”汉子嘶声叫喊。 其他人见他动手,顿时一拥而上,祁震身形一闪,先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而后连连出脚,所有大汉全部被踢到在地,哀嚎不止。 祁震探了探小女孩鼻息,发现已经没气了,心中一片冰凉。 “是谁派你们来的?”他声音冰冷如铁。 “是……是李管家派我们来的。”疤脸大汉趴在地上,颤抖着说。 “哪个府上的李管家?” “代……代王府上的,小人也是听命行事,求英雄饶命啊!” “饶命?”祁震气急而笑,忽然连出两脚,重重踩在疤脸大汉腿上,将他双脚踩断。 “我的腿啊!”疤脸大汉大声哀嚎。 祁震在他的哀嚎声中,又将其他大汉的腿踩断,而后将小女孩放在床上,一手拎着一名大汉出了李中家,他记得附近有个茅坑。 一直走到茅坑后面的粪坑旁,祁震双手一挥,将两人扔了进去。 粪坑并不深,然而两人双腿被打断,勉强用手撑起身子,浑身尽被屎尿包围,头发上和脸上爬满蛆虫。 “快来人啊,救命啊!”二人大喊。 “再出声就宰了你们。”祁震冷冷道,他虽然很想杀了这些人,但毕竟怕耽误了陆原大事,这才强行压下杀念。 两人惊惧之下,不敢再出声,祁震依法炮制,又将其他大汉全部丢入粪坑之中。 回到房间,小女孩依然静静躺在床上,祁震长叹一口气,正准备去将此事禀告侯爷。 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将手又探到小女孩鼻间,只可惜依然没有气息。 不过这次他没有立刻收回手,不久,一股微弱的气息从小女孩鼻孔传出,还有气! 第353章 白云药铺 祁震又惊又喜,抱起小女孩,飞也似的离开了屋子,向最近的医馆而去。 某间医馆内。 “去去去,干嘛拿个死人来我这,我这里只医活人,不医死人!”一名胡子灰白的老者摆手驱赶着。 “她还有一口气,你再好好瞧瞧!”祁震强忍住怒气,瞪眼道。 “是死是活老夫不知道吗?”老者一双眼睛瞪的比祁震还大:“快抱走,别影响我看其他病人!” 祁震怒哼一声,转身去了。 然而一连找了几家医馆,那些大夫却都说人死了,祁震渐渐也产生怀疑,莫非小女孩真的已经死了? 茫然中,他将小女孩抱到义德书铺中。 “你怎么过来了?是公子有什么命令吗?”正在书铺看书的侯开山说。 祁震径直进入内室,将小女孩放在床上,对跟进来的侯开山说:“帮我照顾她一下。” 说着便离开了书铺。 当侯开山追出来时,祁震已经消失不见。 “大叔,刚才病大叔手上抱着的是谁啊?”侯小烟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把扫帚。 “谁知道啊。”侯开山冷哼一声,向内室走去,看向床上的小女孩。 渐渐的,他的脸色凝固住了。 “大叔,你怎么了,快进去啊!”由于侯开山堵着门,侯小烟进不去。 侯开山望着床上的李冬,眼中泪水已不知不觉流了出来,猛然间,他一个箭步冲到小女孩旁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瞧见小女孩嘴角那颗痣后,他热泪盈眶,这就是他女儿,侯雨烟! 用力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侯开山痛哭流涕道:“雨烟,爹爹好想你啊!” “大叔,你说这是小雨吗?”旁边的侯小烟吃惊道。 侯开山如痴如狂,嘶声哭泣着。 为了找这个女儿,他远离家乡,跋山涉水找了好几年,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苍天有眼,终于将她送回到自己身边! “大叔,你快松开,别把小雨闷坏了。”侯小烟提醒道。 侯开山这才醒觉,女儿似乎一直都没动静啊,刚开始还以为是睡着了,可自己这么大动作,她难道还在睡吗? 松开一看,小女孩依然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真的是小雨耶!”侯小烟惊喜的声音响起:“小雨,你快醒醒,我是小烟啊!” 然而摇了半天,侯小雨依然没有反应,侯开山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如同覆盖上一层白纸。 伸手在她鼻子间探了探,侯开山浑身一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侯小烟学着他伸手过去探了探,小手开始颤抖起来:“大叔,小雨死了,呜呜呜,被你给抱死了!” 小女孩大声哭泣起来。 “你胡说些什么!”侯开山怒吼道:“是祁震!他将雨烟抱过来时就是这样,一定是他,是他杀了我女儿!” 说着站起身,向外狂奔而去。 刚离开书铺,一道白色身影挡在他面前。 “小冬在哪?”声音显得十分焦急。 “李姑娘,祁震那混蛋在哪?”侯开山赤红着双眼问,他眼前的女子正是李若真。 李若真没有回答,目光死死盯着侯开山。 被这双眼睛盯着,侯开山感受到些许寒意,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些。 “李姑娘,你刚才说什么?”侯开山敌不过她目光,问道。 “小冬在哪?”李若真一字一句道。 “小冬?” “祁震抱过来的。” “你说的是雨烟?”侯开山惊醒。 “她在哪?”李若真上前一步。 “在里……面。”侯开山一时理不清情况,脑袋有些混乱。 李若真脚步一点,迅速跃入书铺,在内室中找到小女孩,手指迅速搭在小女孩手腕之上。 良久,她脸色缓和了一些,不过眉头依旧锁着。 一旁的侯小烟正在抹眼泪,好不容易和小雨见面了,没想到她竟然死了,都怪侯大叔! 她依然认为是侯开山抱死了小雨。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名女子,不过这女子她见过,知道是和侯大叔一伙的。 见她手一直搭在小雨手腕上,她试探道:“姐姐,小雨还有救吗?” 李若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了房间。 侯小烟跟出去时,发现她站在门口处,似乎在等什么人,侯开山在一旁与她说话,侯小烟走近几步,听到侯开山说:“您说雨烟还没死?” “暂时没死,不过也不能肯定能救活。”李若真回答。 “那怎样才能救活?”侯开山急切道。 “先等他回来再说。” 侯开山知道她说的是陆侯爷,没有再问话,与她一起在门口等待起来,内心充满着焦躁。 这时,他总算想起一个问题,为何李姑娘称雨烟为小冬? 还有,为何自己女儿会和祁震在一起?他很想问问李若真,但瞧的出她此刻情绪极差,并不是问话的时机。 时间在煎熬中慢慢渡过,当陆原的身影出现在大街时,侯开山快步迎了上去,李若真比他更快,一转眼出现在陆原身边。 “情况怎么样?小冬还好吗?”陆原沉声问道。 “她的情形很古怪,脉搏一会有一会没有,必须立刻请大夫救治。”李若真凝重道。 “我已经去找过许多大夫,他们都说她已经死了。”祁震叹道。 “我知道。”李若真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找普通大夫自然没用,但我们可以让钱裕请宫里的御医瞧瞧,或许还有救。” “好,我这就去找他!”陆原说着就要转身。 “慢着。”随行而来的蓝柳依忽然开口:“如果要找大夫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侯开山这才注意到她,也不知这蒙面女子是何什么。 他咬着牙对陆原说:“公子,你们说的李冬很可能就是属下要找寻的女儿,还请公子一定要救救她!” 陆原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说:“这事晚些再说,眼下救人要紧,蓝姑娘,你有办法?” “你放心好了,如果那个人也没办法,你找谁也没用。”听到陆原有求自己,蓝柳依心中好受了许多,一直板着的脸也舒缓下来。 “病人在哪?”她问。 “我去抱她过来。”侯开山迅速跑进书铺,没一会就抱着侯小雨出来了。 蓝柳依看了侯小雨一眼,说:“跟我来吧。” 说着转身向大街一个方向走去。 其他人都紧随其后,侯开山对跟过来的侯小烟说:“你看着铺子,我们马上回来。” “大叔,我也想去,我想陪着小雨。”侯小烟哽咽着说。 侯开山叹了口气:“那跟上来吧。” “谢谢大叔!”侯小烟擦了擦眼泪,紧紧跟在侯开山旁边。 她目光盯着侯小雨,嘴里不停的说:“小雨,加油呀,千万不能睡着,我们还约好将来一起赏花灯的,睡着的话就看不成了!” 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跟随着蓝柳依,众人来到一间药铺门口,门楣上写着“白云药铺”四个字。 陆原终于明白,原来蓝柳依没有做青楼,而是改行做起了药铺生意。 刚进铺子,药铺伙计扫视众人一眼,发现蓝柳依后,急忙迎了过来:“掌柜的,您回来了。” 接着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打量起来。 “叫薛先生过来一趟。”蓝柳依吩咐。 伙计领命去了。 在蓝柳依招呼下,众人将侯小雨安置在药铺内一间房间中,没多久,一名老者进入内室。 瞧见老者,祁震惊呼道:“薛神医?” 第354章 组建情报网 “阁下是?”老者看了看祁震,露出困惑之色。 祁震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他以前曾暗中保护过薛司一个月,对他十分熟悉,不过对方却没见过自己。 上次他和苏轻哲去金陵时,还特意去找过薛司,当时听人说薛司失踪了还觉得奇怪,原来是跑到杭州来了。 “薛老,想尽一切办法,救活那名小女孩。”蓝柳依吩咐。 “属下知道了。”薛司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手把脉,一手轻抚胡须,薛司双目紧闭,仿佛神游天外。 良久,他松开手,沉声道:“这孩子脑部曾经受到过剧烈刺激,全身机能严重萎缩,导致身体十分羸弱。在这种情况下,她最近几日应该是又遭受到什么刺激,身体机能再次萎缩,不足以支撑身体消耗,这才导致昏迷不醒。” “说那么多我也听不懂,我只问你能不能治好?”蓝柳依目视着他。 “可以。”薛司微笑道:“这病若是到老胡手中,他未必能治好,不过恰好老夫擅长这类病症的治疗,不过治疗过程比较漫长,可能需要几个月时间。” 蓝柳依目光转向陆原:“这样行吗?” “感激不尽!”陆原由衷的说。 蓝柳依抿嘴一笑,抬了抬下巴说:“就算你当上节度使了,也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吧。” 旁边几人得知小女孩有救后,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特别是侯开山,对薛司长身一揖道:“多谢薛神医肯救治小女。”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们掌柜的吧。”薛司捻须笑道。 见侯开山要对自己道谢,蓝柳依伸手阻止。 “行了,有人已经替你谢过了,咱们别站在这,让薛老救人吧。” 之后众人离开内室,到了药铺后堂。 蓝柳依走到陆原身边,说了句:“跟我来。” 穿过一道耳门,身影消失。 陆原跟了上去,二人穿过一条甬道,来到一处颇大的药园,陆原这才发现这家药铺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多了。 蓝柳依从药草间穿过,走到一处棚子下,她取过一双手套,又拿起一些工具,开始打理起药草。 陆原走到她身后,见她打理的十分熟练,微笑道:“看来你在药草方面也下了番功夫。” “既然要做,自然要做好。”蓝柳依轻声说:“只可惜花了一年多时间,却并没有太多进展,你想笑就笑吧。” “我永远不会笑认真努力的人。”陆原正色道。 “可你短短两年多时间,就从冯延庭的幕僚,摇身变为现在手握重兵的侯爷。”蓝柳依哼了一声。 “你也应该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冒了多少风险,很多时候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这中间的艰难,我以为你能明白。” 蓝柳依站起身,叹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当初没有跟你去徽安府,非常愚蠢?” “当然不是。”陆原认真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徽安府被唐军攻破,我还能去哪里安身,结果想来想去,只有来杭州投靠你了!” 蓝柳依嫣然一笑,道:“我其实也想过这种情况,地方都给你腾出来了,只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现在不也很好吗?” 顿了下,陆原紧紧望着她问:“蓝姑娘,你愿意加入我麾下吗?”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蓝柳依缓缓闭上双目。 “你问吧。” “陆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们关系的。”她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着。 “我把你当朋友。”陆原轻声道。 蓝柳依猛的睁开眼,死死凝视着他,似乎想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这是你来金陵府前我的看法。”陆原补充道。 “那之后呢?”蓝柳依紧紧捏住拳头。 陆原挠了挠脸颊,说:“其实我是希望能与你关系更进一步,就不知道你——” “我听说你已经有三位妻子了。”蓝柳依打断,说完还转过了身子。 “是的,而且我答应过谕儿,绝不会让她受委屈,所以这事需要先征求她的同意。”陆原认真的说。 “你——”蓝柳依转过身子,怒视着他:“那她要是不同意呢?” “蓝姑娘,毕竟我先认识的谕儿,和她早有约定。” 蓝柳依冷冷道:“陆原,你别以为我在乎的是名分,我只是希望你能待我好些罢了,既然你如此无情无义,咱们就一刀两断。” 陆原叹了口气,没想到又发展成这种局面,这女人一向这么极端,好好安抚总是没用,看来还是得用绝招。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道:“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喜新厌旧,将以前的承诺随手抛到一边吗?这样的我你能够信任,能够依赖吗?你难道不怕我将来对你也喜新厌旧吗?” 好久没这么说话,陆原感觉喉咙都快喊沙哑了。 见蓝柳依神色有些松动,陆原赶紧趁热打铁。 “我手边事一完就过来找你,你应该知道我来杭州是冒了多大风险,若是你依然觉得我无情无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蓝柳依叹了口气,转过身,又将后背对着他。 “那如果她拒绝了,你让我如何自处?” 陆原松了口气,说:“我打算成立一个明镜院,由你担任院使,负责徽安府的情报网络,你觉得怎么样?” 蓝柳依哼了一声,道:“叫什么明镜院,名字太难听了。” 陆原暗暗一笑,知道她已经答应了,故意挑刺只是脸面上过不去。 “那你想叫什么?” “白莲院!” “不行!”陆原没好气道:“就叫明镜院!” 蓝柳依又低头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蹲下身子,继续打理起药草来。 她确实不在乎什么侯爷夫人的名分,只要陆原心里有她,能让她待在身边就行了。 而且她知道陆原故意设立明镜院,就是为了安置她手下的人,这也让她十分感激,这些白莲教弟子们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她,她总得给他们找个好前途才是。 忽然,她注意到陆原很久没说话了,转头一看,发现他静静望着自己手上动作,脸孔一红,说:“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这相当于是句废话,陆原明明已经告诉过她计划,接下来自然是按照计划进行。 陆原并不知她心理,正色道:“我后来仔细想过,你在南门守将蔡俊身上下的功夫其实还是有用的,我们可以稍稍改变一下细节,让计划更加顺利。” “怎么改?”蓝柳依兴奋道,她在这上面花费了很大功夫,没有白费的话自然更好。 “咱们可以这样……” 就这样,陆原一直在药园与蓝柳依商议着计划细节,直到李若真进入药园后,两人才停了下来。 “师姐,怎么了?”陆原问。 李若真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轻声道:“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 “何事?” “李中。” “啊,不错。”陆原拍了拍额头,说:“小冬的事让我有些乱了方寸,李中说不定也有危险,我这就派人去保护他。” “我已经让祁震去了。”李若真说。 那你还来做什么,蓝柳依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陆原点了点头说:“这次的事算是给我们提了个醒,之前因为进展太顺利,让我有些大意了,恐怕我现在杜玄的身份也已经十分引人注意,随时可能有危险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李若真问。 “正好,我可以趁这次事件,让杜玄这个身份永远消失。”陆原微笑道。 第355章 侯统领 韩府 一间倒坐房中,李中只觉手头上那些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是那么令人生厌。 站起身,他走到大门边,目光向主宅方向望去。 他知道韩小姐正在陪一名叫徐川的世家子弟说话。 在韩府待的这几天,他终于知道追求韩小姐的人是何等之多,而且皆是世家子弟,这让他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驻足良久,他转身回到桌子旁,继续投入到无休止的筹算工作中。 不久,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他急忙起身,走到大门边,只见一辆紫色车帘的马车向二门而去。 是韩小姐的马车,看来她打算出门,李中心想。 都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呢? 紧紧盯着车帘,借着微风,车帘偶尔被掀开一角,露出马车中那张俏丽的容颜,这是他为数不多能看到韩紫儿的机会。 马车消失已久,他依然注目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许久后,才反身回到桌旁,手上虽在工作,心中想的却是韩紫儿可能去的地方。 下午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此时已到下工时间,李中却没有直接回家,在门口等待着韩紫儿回府,希望能再看上她一眼。 只可惜等了半个时辰,韩紫儿依然没有回府,无奈之下,他只好向家中返回。 行走在大街上,摊贩们也都开始收拾摊位,准备回家。 也有住的近的摊贩,趁着这最后的宝贵时间,大声叫卖着,希望能在天黑前,多卖上几笔。 李中经过一家酒铺时,忽然想起家中酒已经喝完,便决定去买上一些,若是杜玄今天回来了,还可以和他对饮小酌。 “老板,来坛酒。”李中站在柜案前说。 “哎哟,这不是李账房吗?”店掌柜笑呵呵的打招呼:“还是买最便宜的米酒吗?” 李中迟疑了一下,说:“不,今日来坛女儿红吧。” “好勒!您稍等。”掌柜的离开柜台,向后院跑去了。 李中将后背倚在柜案上,耐心等待起来。 忽然,一桌喝酒的客人间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喂,老陈,你大哥和你说了没,城北有家客栈好像出了人命,听说有个外地客商,赌博输了不还钱,被人给打死了,听说是董大疤子那帮人干的!” “说了说了!”老陈笑嘻嘻道:“那倒霉鬼叫包元通,不过董大疤子和他那班手下也没落到好,都被人打断腿,给扔到粪坑去了,还是我大哥亲自带人发现的。” 先前那人大吃一惊:“听说董大疤子和代王府有关系,还有人敢收拾他?” 老陈阴阴一笑,压低声音道:“这里面道道可深着呢。” “快说快说!” 老陈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那包元通得罪了王府的郡主娘娘,所以才惹上了祸事,不过安乐王为他出头,所以他当时躲过一劫。” “还有这事?”先前那人惊愕道。 “就是啊,可谁知这小子竟然还敢待在杭州,那不找死吗?这不,被董大疤子的人给打死了吧。” “那董大疤子又是怎么回事?” “想来是安乐王觉得丢了面子,派人把他腿给打断了吧。”老陈摸着下巴推测。 由于二人声音压的很低,李中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到,但包元通被打死的消息还是让他觉得背后发凉。 他也顾不得买酒了,急急向家中返回,刚一到门口,心中凉了半截,只见大门已经被人毁坏,里面一片狼藉。 李中强忍着恐惧回到家中,只见一名男子正坐在家中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 “你是杜……杜兄的朋友吧?”李中颤颤巍巍地说。 他之所以没有逃跑,是因为这人他认识,来找过杜玄。 祁震站起身,沉声道:“有人今天袭击了你家,我来晚一步,你义女被他们打成重伤,不过我们已经找到大夫,正在为她治疗,你不用担心。” 李中愣了好半天,才理清他话中的意思,苦笑道:“想不到他们连我也不肯放过,倒连累了冬儿。” “你这里不能再住了,随我来吧。”祁震说。 “去哪?” “一个安全的地方。” 白云药铺的大门外,挂着一张歇业的牌子,李中跟在祁震身后,进入了药铺。 药铺大堂中,李中再次见到了陆原和李若真,心中安心了些,不过想到未来的生活,又觉得有些迷茫。 “李兄,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陆原走到他身前,一脸郑重的说。 “杜兄说吧。”李中苦笑道,他觉得已经没什么能让他更惊讶的了。 然而听到陆原接下来的话语,他露出一脸错愕之色。 “李兄,你义女李冬的生父找来杭州了,便是这位侯兄。”陆原指着侯开山介绍:“你义女的真正名字,其实叫侯小雨,是侯兄的女儿。” “……” “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侯兄的身份是徽安军节度使陆原麾下的统领。”陆原补充说。 “他……他是徽安军统领?”李中愕然。 “是的。”侯开山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女儿被人贩子拐卖到杭州,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到她,阁下救了我女儿,侯某人定有重报。” 李中呆呆站立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侯开山用浑厚的声音说道:“我听说了阁下的困境,所以想邀请你一起去徽安府,我会保证你在徽安府的生活,还会向陆侯爷举荐你,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李中吞了吞口水,若是对方真是徽安军统领,说不定真能让自己当上徽安府官员,这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但想到韩紫儿,他一时间又难以决断。 “李兄,今天发生了许多事,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吧。暂时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你的家具我会派人帮你从家中取来。”陆原拍了拍他肩膀说。 李中默然片刻,向陆原望去。 “杜兄,你的身份应该也不止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吧?” 陆原愣了一下,微笑道:“不管我是什么人,永远都是李兄的朋友。” “我相信你。”李中目视着他的眼睛说:“不过我现在想静一静。” “可以,李兄可以慢慢考虑,无论你去不去徽安府,我都会保证李兄将来的安全。” …… 皇宫,御花阁。 钱裕屁颠颠跟在钱弘俶身后,手上拿着各种打理花草的工具,供钱弘俶随时更换。 钱弘俶将最后一朵翡翠兰打理完后,将剪刀递给了钱裕。 “真际寺的事你处理的不错,我听夜神说过,那些和尚都有些能耐,能争取的话就争取过来吧。”钱弘俶称赞道。 “王兄放心,那些和尚现在对臣弟感激涕零,以后随时可以供王兄驱使!”钱裕得意道。 “未必吧,我可是听说过,真际寺方丈对徽安府陆原十分赞赏,这方面你要注意一些。” “王兄放心,臣弟心中有数。”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进入御花阁,在魏恢耳边说了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钱弘俶皱眉。 “君上,就是件小事。”魏恢回答,说完看了钱弘俶一眼,补充说:“不过这事和安乐王殿下有些关系。” “到底是什么事,啰啰嗦嗦的。”钱裕小眼一瞪,对这名以前欺负过自己的太监,他可没什么好脾气。 “是代王府,他们将王爷前两天护着的那名商人给打死了。”魏恢小声说。 钱裕一愣,随即大怒:“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吧,王兄,我觉得您应该撤了杭州府尹洛泰,整个杭州被他治理的一塌糊涂!” 第356章 王府争宠 钱弘俶摇头不语。 若是撤了洛泰,蔡高必定以为自己要对他动手了,很可能会有激烈的反击,这种大事需慎之又慎,怎可冒然行动? 蔡高之患已迫在眉睫,这几天他也一直在与手下心腹商议除掉蔡高的方法,但依然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 他手下禁军无论战力还是数量,都远在镇海军之上,就算他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调禁军剿灭镇海军,可问题是蔡高手下眼线太多,南营禁军稍有调动,他立刻就能知道。 要在城中除掉他也很难,蔡高府上必有密道,就算让城内禁军攻打长乐侯府,依然奈何不了他,可以说钱弘俶现在根本没办法能对付蔡高。 这也是对方有恃无恐的原因。 “此事我自有考虑,你先下去吧。”钱弘俶疲惫的摆了摆手。 “那臣弟告退了。”钱裕识趣的说。 出了皇宫,钱裕上了自己马车,一路向王府返回。 刚入府,便向杨管家问:“先生在府中吗?” “您走后没多久,杜先生和杜姑娘就走了。” 钱裕点了点头,进了大堂,在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很快有下人将糕点和茶端了过来,钱裕净了净手,拿起一块糕点便放入嘴中。 以他如今的体型,饭量自然是十分恐怖的,基本上不论时侯,只要他出门回家,都要吃些东西。 正吃着,王默和梁庆两人进入大堂。 “王爷。”二人拱手一礼。 钱裕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因此点头回礼,伸手示意二人坐下。 王默却没有立即就坐,先将目光在大堂扫视一眼,见杨管家不在,而钱裕身边服侍的是婢女小翠,刚好前两天被自己买通。 他深觉这是个好机会,沉声道:“王爷,属下有件重要之事想向您汇报。” 钱裕将口中食物咽下,随口道:“何事?” “此事事关杜先生,属下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啰嗦,赶紧说。”对于杜玄的事,钱裕一向上心。 王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殿下,今日杜先生用您的名义将四大花魁请入府中,属下极力劝阻,他不但不听,还说了很难听的话。”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说的,还有,杜先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准许你阻止的?”钱裕瞪眼道。 王默咬着牙说:“就算此事是在下不对,可杜先生接下来说的话也实在太过分了!” “不管他怎么骂你,都是你的错!”钱裕冷哼道。 “他若是骂在下,在下无话可说,可他言辞中竟然对王爷不敬,在下实在是难以忍受。”王默露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他说我什么了?”钱裕身体微微前倾。 王默气恼道:“他竟然说什么王爷能有今天,全靠他的帮助,借用王爷的名义又算得了什么!” “杜先生应该不会说这种话吧?”钱裕狐疑道。 “王爷,此言是属下亲耳听到,梁兄当时也在一旁。” “不错,在下确实听到杜先生这样说。”梁庆立即附和。 钱裕脸色微沉,向身边一名婢女问:“这事你知道吗?” 叫小翠的婢女低下头,轻声道:“王爷,杜先生好像是这样说的。” 钱裕哼了一声,又抓了一个糕饼,塞入嘴里。 这一晚,杜先生一直没有回来,明明这几天他都住在王府的,钱裕气还没消,便没有派人去找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没有派人的缘故,次日,钱裕起床后,从杨管家口中得知,杜先生今天也没有过来。 不过来就不过来,自己又不是少了他就不行,钱裕暗暗生着闷气。 然而到了中午吃饭时侯,杜先生依然没来,钱裕有些慌了,对杨管家说:“你派人去杜先生住处瞧瞧,就说本王昨晚没有回府,这才没有派人去找他。” 王默微吃一惊,想不到钱裕这么轻易就对杜玄屈服了,他大声力谏:“王爷,杜玄身为您的幕僚,却居功自傲,您这次若是让步了,只怕他将来会更加得寸进尺。” “可本王有今日,确实多亏了他呀。”钱裕闷闷道。 “不然!”王默大声道:“王爷有今天,靠的是您尊贵的血统,靠的是您和君上血浓于水的亲情,此人不过是出了点小小的谋略,就以为功劳都是自己的,太自以为是了。” “你懂个屁,杜先生有一种神奇的本领,本王确实离不开他。”钱裕烦躁的摆了摆手,说:“杨管家,快去吧!” 王默很想继续反对,但他已经察觉到钱裕对自己的话有些听不进去,只好向梁庆打眼色。 可梁庆只当没看见,他可不敢在钱裕烦躁时进言。 在大堂内等待许久,杨管家终于回来了。 “侯爷,杜先生居住的地方似乎……”杨管家脸色有些难看。 “似乎什么,快说呀!”钱裕越发的焦躁。 “居所遭到破坏,大门也坏了,杜先生似乎遭受到袭击。” 钱裕猛的站起身,忽然想起昨天老太监魏恢汇报的情况,不用想,肯定是代王府下的手! 可杜先生身边不是还有杜姑娘吗?她武艺高强,应该不会出事才对啊! “快,快去请七位道长来一下!”钱裕大声吩咐,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与杜先生取得联络,他那几名师弟是最好的人选。 杨管家领命去了。 王默有心劝说两句,但瞧见钱裕铁青的脸色,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意识到杜玄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这让他有些不安。 “王爷,不好了!”杨管家人还没到,声音已从大堂外传了进来。 “怎么了?”钱裕奔到门口。 “七位道长也都走了!”杨管家喘着气说。 “走了?”钱裕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焦急的问:“他们什么也没留下吗?” “有封信!”杨管家从袖中将信取出。 王默瞧到这里,心中大惊,这定然是杜玄留下的信!他肯定是意识到自己和梁庆对他在王府中的地位造成威胁,这才想了招以退为进的计谋,留信向王爷告状,想要除掉自己和梁庆! “是杜先生的信!”钱裕摊开信后说了一句,证实了王默的判断。 王默咬了咬牙,准备承受钱裕的雷霆怒火,然而钱裕看完信后陷入了呆滞,没有向他看上一眼。 “王爷,信中说了什么?”王默咬牙问道。 “先生走了。”钱裕一脸的失魂落魄。 “他没有说原因吗?” 钱裕喃喃道:“他说测算出自己待在杭州会有危险,所以才离开了。” 王默瞪大了眼睛,他说的危险莫不是指的自己和梁庆?但好像有些不对啊,如果真想对付自己,大可以直接在信中告状。 莫非是自己误会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杜玄走了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劝慰道:“王爷,就算杜先生走了,您还有我们呢,属下会竭尽全力辅佐……” “你们算个屁!”钱裕嘶吼一声。 王默愣愣的看着钱裕,只见他一脚踹在在大门上,大步出了大堂。 “王兄,殿下刚才是在气头上,你别介意。”梁庆劝道。 “我知道。”王默低声应了一句,甩了甩袖子,也离开了大堂。 白云药铺。 作为白莲教总坛,白云药铺的实际大小比外面看到的要大了好几倍,就连药园都有三处。 前宅是铺子,后宅是居住区,住的都是教中核心人物。 蓝柳依经过一番仔细安排,将陆原和他带来的人都妥善安排在药铺后宅的东跨院中。 步入东跨院,蓝柳依走到陆原房间门外,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侧面一间屋子打开,张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如今已经卸去道士打扮,穿着普通的劲装。 “你们侯爷呢?”蓝柳依问。 张辰皱了皱眉:“蓝姑娘,在杭州期间,还请注意一下称呼,我们公子去了药园。” “好,我知道了。”蓝柳依心情不错,没有与他计较,转身去了。 步入药园,她很快发现了陆原的背影,只见他蹲在地上,也不知在做什么。 蓝柳依悄悄走近一看,发现他身前摆着几个小药罐,正在地上捉着蚂蚁放入药罐之中。 第357章 杭州军力 蓝柳依哑然失笑。 “你都几岁了,还玩这个,别糟蹋了我的药罐。” 陆原转头瞪了她一眼,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 蓝柳依本来是有事来找他,不过瞧见他神情认真,便安静的在一旁等待着。 正瞧着陆原将第五个药罐盖子合上时,蓝柳依忽有所觉,转头一看,只见李若真出现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蓝柳依皱眉。 李若真没有理她,对蹲在地上的陆原说:“师弟,我有话和你说。” 陆原站起身,对蓝柳依笑了笑,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着跟在李若真身后,走到药园前方的亭子下说起了话。 谁稀罕听你们说话似的,而且明明是我先来,要知道就不等你了,蓝柳依气鼓鼓的想到。 取了手套,她蹲在地上打理起药草来。 亭内,陆原在石椅上坐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哥哥来徽安府了。”李若真一脸认真的说。 陆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李若真确实说过自己有个哥哥。 “那就太可惜了,咱们都在杭州,无法好好招待他了。”他抓了抓头说。 “事情恐怕有些不妙。”李若真摇了摇头,沉声道:“他似乎发现坐镇节度府的那个人,不是你本人。” 陆原脸色凝重起来。 “这事他没告诉别人吧?” 如果事情泄露,有心人恐怕会猜到他来了杭州。为了安全,也为了徽安府那边的稳定,他恐怕都只有离开杭州这一个选择了。 “你看下这个。”李若真递过一封信,说:“这是傅雷写给秦幽谕的。” 陆原接过一看,脸色越来越凝重,李若真哥哥不仅发现自己在徽安府的替身,还怀疑是秦幽谕和孙少清将自己软禁起来。 如果仅是这样,陆原还只会觉得好笑,关键是那家伙竟然还派人联系傅雷,想让他兵变,夺取徽安府。 幸好傅雷曾跟随过秦幽谕,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因此将昔日好友长孙文给扣押起来,又将事情告诉了秦幽谕。 而后秦幽谕让人将这封信送到了杭州。 “我知道秦幽谕是因为顾忌我的原因,才没有抓他。”李若真垂着双眼说:“但我却不能继续放任他乱来了,所以师弟,我想回一趟徽安府。” “你回去也好,和你兄长好好解释一下,免得伤了和气。”陆原摸着下巴说。 “我就是担心,如果我走了,你的安全怎么办?” “无妨,有祁震再加上蓝姑娘,没什么可担心的,而且最近几天我也不需要再出门了,静静等待麒麟大会就行了。” 李若真微微颔首:“那好,那我走了,你保重。” “现在就走吗?”陆原微吃一惊,没想到她走这么急。 “他在徽安府我实在不放心。” “那好吧,你一路小心。” 他还以为李若真担心的是自家兄长的安危,却不知李若真最了解李兴复为人,十分担心他做出什么对徽安府不利的事。 “师弟,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 本来李若真还打算自己慢慢观察分析出来,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因此有一种想知道谜底的心理。 “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陆原微笑。 说着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我准备在麒麟大会动手!” “那不就一个多月时间了吗?”李若真微吃一惊。 “是的。”陆原郑重点了点头,说:“苏轻哲会在恰当时侯,向吴越王进献一个计划,在麒麟大会那一日,彻底剿灭镇海军的计划。” “恰当时侯?” “就在几天后,等咱们大军压境时,时机就成熟了。” 李若真皱眉苦思起来。 陆原没有再卖关子,低声将整个计划告诉了她。 听完计划后,李若真微微战栗,若是计划成功,徽安府将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杭州,这计划要是让她自己分析,恐怕永远也分析不出来。 她长呼一口气,微笑道:“我会尽快解决徽安府那边的事,然后过来帮你。” 语毕,迈步离开亭子,从蓝柳依身边径直而过,离开了药园。 李若真刚走,蓝柳依便走了过来。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徽安府那边出了点变故,师姐回去处理一下。”陆原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过去继续装蚂蚁。 “你等会再弄你的蚂蚁,我有正事和你商量。”蓝柳依拉住了他。 “哦,那你说吧。”陆原回到亭子内坐下。 “昨天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弄好了!” “这么快就弄出来了?”陆原微微吃惊。 “你看我眼睛!”蓝柳依指着自己眼睛说。 陆原看了两眼,不解道:“怎么了?” “就为了你要的地图,本姑娘昨晚一夜没睡!难道你没看见黑眼圈吗?” 昨日陆原与蓝柳依交谈后,得知她一直在派人暗中收集杭州的军力部署情报,基本上大部分地区的驻军,她都已经摸清楚了。 于是陆原就提出让她画张军力部署地图来,没想到她竟然连夜赶制了出来。 陆原站起身,将她扶在石椅上坐下,微笑道:“辛苦你了!” 蓝柳依哼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城东方向说:“你看,镇海军就驻扎在这里。” 陆原连连点头,拿起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这张地图标注的十分详细,几乎将整个杭州重要地形都标了出来,驻军情况也都有标注。 只见地图之上,皇宫地方标了禁军一万。杭州府衙处,标着府兵一万。 北城门外画着一处军营,标着衣锦军一万三千,这个地方还有修改痕迹。先前标的一万,后来被涂掉,变为了一万三千,原因是衣锦军正在招兵。 南城门外的一座军营,标着禁军四万两千。陆原知道,另外还有三万禁军驻扎在富阳。 东城门外画着一座军营,标着镇海军四万七千,在镇海军军营附近,还标着一座山,灵泉山,上面有一座灵泉寺,麒麟大会就在此处举办。 果然距离镇海军很近,陆原暗暗点头。 除此之外,杭州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处,各标着守城军一千,南北两个水门也各标着守城军一千。 这样一张地图顿时让陆原对杭州城守备情况了如指掌,他感叹道:“为了探明这些地方的军力部署,你花了很大代价吧。” “对你有用吗?” “非常有用。” “那就值得了。”蓝柳依微微一笑。 她见陆原几乎趴在地图上,心中十分好笑,轻声道:“你慢慢看,我先去休息了,一晚没睡,困死了。” “啊,好,你去吧。”陆原头也不抬的摆摆手。 蓝柳依哼了一声,离开了药园。 (ps:因为断章,这章有点短,后面会有大章补回来的。) 第358章 徽安军节度使 薛府。 得罪了代王府,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士绅富商,都很难躲过厄运,薛府也不例外。 诺大的一栋宅子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精美的家具都被破坏,值钱一点的东西则被抢劫一空,大门上的牌匾也不翼而飞。 唯独薛府的主人,却没有遭受到任何伤害。 城外的一间隐秘庄园内,薛玉正在榻前服侍着自家爹爹吃东西。 她手中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的喂食着,但薛成却没有心思吃东西,他皱眉道:“得罪了代王和长乐侯,咱们恐怕不能再继续待在杭州了。” “女儿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啊。”薛玉叹了口气,说:“可杜先生还没发话,您也只好继续待着了,而且就算您走了,我也答应过他,留在杭州继续为他办事。” “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薛成狐疑道。 “爹,您胡说什么呢,他旁边可是有小姐那样的人在呢,一般的女子怎能入他的眼。”薛玉瞪了自家爹爹一眼。 “而且女儿觉得那个人很有本领,小姐都很听他的话,还短短时间内就把您给救出来了。” 薛成用手在床上撑了撑,坐直了些,皱眉道:“以小姐如今在徽安府的地位,怎么会跟在这么一个人身边呢?” “也许这人在徽安府的地位比小姐还要高!”薛玉猜测。 “会不会是那位楚安侯的弟弟或者堂弟之类的?”薛成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嘴。 “很有可能!”薛玉将盛满粥的勺子伸入他嘴里。 薛成咀嚼了两下,将粥吞下,伸手阻止了想继续喂自己的女儿。 “不管怎么说,杭州都是凶险之地,你在外面办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有危险的事尽量让别人去干。” “女儿知道的。”薛玉有些不耐烦的将碗勺放下,爹爹似乎总觉得自己没脑子似的,什么都要啰嗦两句。 这时,一名婢女迈着小步子进入房间,低声说:“老爷,小姐,外面有人送了封信,说是给小姐您的。” “送信的是什么样的人?”薛成问。 “听王管家说,是名年轻男子。”婢女回答,说着将信递了过来。 薛玉正要接过,薛成伸手阻止,向那名婢女抬了抬下巴。 “你打开瞧瞧,看看是谁写的。” 婢女有些忐忑的将信封打开,目光向最下面看了一眼,说:“信尾只留了一个李字。” 她认识的字不多,刚好这个字就是其中之一。 薛玉将信抢了过去,看了一眼后欣喜道:“爹爹,是小姐的信!” 薛成一把将信从女儿手中抢过,默默看了起来,对女儿瞪视过来的目光视若未见。 “快,快服侍我更衣!”刚一看完内容,薛成便急不可耐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爹,怎么了?”薛玉不解。 “小姐要回徽安府了,还说咱们父女俩都能跟着她一起回去!” 随后,薛家父女各换了身衣服,将能打包的东西都打包好,结果整整塞满了五辆马车。 瞧着这阵势,薛玉有些担心的说:“爹爹,咱们带这么多东西过去,小姐只怕会不高兴,说不定不带我们走了。” “倒也是,这么多马车容易引人注目。” 想了想,薛成决定只带上装着最贵重物品的那辆马车,其他马车让下人们运送过去就行了。 他向管家交代了几句,随后和薛玉上了一辆空马车。 身后除了装着贵重物品的马车外,还准备了一辆空马车,却是为李若真准备的。 准备妥当,三辆马车一辆跟着一辆,向城南急行。 行至南门外,却不见李若真身影。 二人等了许久后,盯着城门方向的薛玉,终于瞧见易容后的李若真牵着马出了城,身后还跟了一名男子。 瞧了那男子一眼后,薛玉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仔细一回想,这男子好像在那天西府海棠中见过面,站在韩紫儿身后。 当时薛玉还以为他是韩府家丁,也不知为何会跟在李若真身后,莫非他也是杜公子的人吗? 由于李若真易了容,薛成一时没认出来,还是薛玉提醒了他。 这名曾经的八大家将迅速向李若真迎了过去,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泣声道:“小姐,我对不起你啊,今天能再看到您,薛成死而无憾了!” “少装模作样了。”李若真冷冷说了一句,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薛玉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低声责怪:“爹爹,你怎么还用这套啊,小姐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可精明着呢。” “为父不过是试探她一下!”薛成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站起身,他向李若真追了过去,指着那辆空马车说:“小姐,属下为您准备好了马车。” “我骑马就行。”李若真说。 忽然,她注意到李中没有跟过来,转头望去,只见李中正望着杭州城发呆。 她想了想,向薛玉吩咐:“你去喊他过来,一路上多陪他说说话,解解闷。” 薛玉应了一声,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小姐如此看中? 走到李中身边,她微笑道:“这位公子,咱们要抓紧时间上路了。” “你是?”李中疑惑道。 “我是小姐的手下。”薛玉说。 李中向远处的李若真看了一眼,见她正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温暖了许多。 他知道对方和杜玄一样,身份很可能并不简单,但他能感觉得出,这两人都是真心将自己当做朋友的,所以他并不想刨根究底。 也是出于对杜玄的信任,他接受了对方的劝说,决定离开杭州城,去徽安府发展。 最后看了杭州一眼,他默默向韩紫儿了别,他知道,就算自己继续待在杭州,也永远不可能获得她的青睐。 而如果去徽安府拼一拼,等功成名就时,也许将来还能再来杭州找她,虽说希望极为渺茫,但这才是唯一的希望。 去徽安府的路上,李中和薛家父女同坐一辆马车上,李若真则独自骑行。 期间,薛玉不停与李中搭话,谈话中,李中渐渐抛开离别愁绪,心情开始好转。 “实不相瞒,在下在韩府担任账房。”李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原来李公子是在韩侍郎府上办差。”薛玉笑容不减,暗中却多了几分轻视,实在想不通小姐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这么照顾。 “不知薛小姐家中是做什么的?”李中问。 “我们家就做点小生意。”薛玉笑道:“不知李公子听说过薛家商行没?” “听……听说过。”李中吞了吞口水。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名不断向自己搭话的女子,竟然是薛家大小姐,这样的人竟然是杜小姐手下,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之后,李中与薛玉说话变得拘谨起来,薛玉向他搭话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积极,薛成更是一直闭着眼不说话,马车内变得安静了许多。 两日后,当众人进入睦州地界后,车外传来李若真的声音。 “马车停一下。” 车夫“吁”的一声停下马后,李若真上了马车,而后示意车夫继续赶车。 马车极为宽大,四人同坐也不显拥挤。 “小姐,您骑累了吗?”薛玉笑着问。 李若真没有理她,目视着李中说:“师弟说过,你是他在杭州唯一的朋友,当我们离开杭州后,便让我将一切都告诉你,现在是时侯了。” 说着,在李中错愕的目光下,她取下了易容面具,揉了揉脸颊,微笑道:“重新认识一下,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叫李若真,而我师弟叫陆原,也就是徽安军节度使,楚安侯陆原!” 她这一声落下,不只李中呆若木鸡,薛家父女也如同石像一般,凝固住了。 想到自己竟然和这天仙般的女子同居了这么久,而那名与自己畅谈人生理想的男子竟然是徽安府最有权势之人,李中的内心如同万马奔腾! 第359章 宰相朱安明 朱府。 杭州城中,若论最有权势的大臣,自然是蔡高,但如果提起最大的家族,那么就算是蔡家也要为朱家让道。 这个朱家便是朱安明所属的朱家。 唐末时期,朱家就是本地大族,后来唐末各诸侯自立,杭州的董昌称帝,朱家拥戴懂昌,朱安明的爷爷被封官。 一年后董昌部将钱镠反叛,朱家又向钱镠效忠,一直到钱镠建立吴越国,朱家不少子弟在朝为官。 后钱镠去世,钱元瓘继位,朱安明的父亲又担任检校太傅,一直今天,吴越国已经历五位国君,朱家依然一派兴盛气象。 对于朱家在乱世中的生存法则,朱安明最清楚不过,其中一个关键点用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明哲保身。 不过光靠这一点还不够,重要时刻,还需做出果断的抉择,也就是选边站,朱安明现在就面临着这个问题。 朱府后花园中,一座极大的湖泊占据了花园中七成以上的空间,湖泊之上,十几条长廊将楼台亭榭连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水上花园。 朱安明正坐在一条长廊上钓鱼。 这条长廊两边没有扶手,看起来就像一条浮在水上的木板,不过如果钓鱼的话,这样的木板更有氛围。 坐在矮椅上的他穿着简朴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看起来就像一名普通渔夫,这是宇文萧前几日第一眼看到朱安明时的感想。 不过经过几日相处,他十分明白这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内心与外表截然相反。 这是一名拥有着权力,并且热衷于权力的男人,他手中掌握的力量绝不是镇南侯戴牧可以相比。 宇文萧自从投靠他后,蔡高就再也没有派人追杀他,显然是朱安明做了什么。 不过就算如此,朱安明依然比不上蔡高,宇文萧在这几天通过相府的情报网,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他发现蔡高与吴越王针锋相对,竟然不落下风,甚至敢公然刺杀安乐王。 他这才知道蔡高掌握的力量有多么可怕,自己能活到现在可以说很幸运了。 用朱佐的话说,吴越国现在有两个王,一个是吴越王,一个便是蔡高。 宇文萧跟随在朱佐身后,缓缓在木板上行走着,脚步很轻,一直来到朱安明身后,朱佐轻声开口:“父亲,宇文公子和郑先生都来了。” 在他身后,除了宇文萧外,还站立着一名中年文士,此人叫郑伯柳,是朱安明手下第一谋士。 朱安明转头微笑:“你们先去亭子等我,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宇文萧跟随着朱佐向最近的一个亭子走去,脑中开始猜测朱安明找自己过来的目的。 最近杭州城局势十分凶险,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从最近发生的事可以看出来,蔡高已经有了谋逆之心,而吴越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逐渐对立起来。 双方虽然明面上没有撕破脸,但谁都不能保证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在宇文萧看来,吴越王手中的实力还是要强一些,最终应该能够获胜。 可问题是吴越国周边还有唐国、清源和徽安府的威胁,若是为了解决蔡高而元气大伤,恐怕就会引发不良的后果。 如果自己是吴越王,应该会暂且忍耐,一点点的削弱蔡高实力,这样才能让蔡高之乱造成的影响最小,宇文萧心想。 正思索着,朱安明负着双手,进入亭台。 宇文萧和郑伯柳拱手见礼。 “都坐吧。”朱安明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伸手示意。 待其他人坐下后,朱安明开口道:“宇文公子,你认识杜玄这个人吗?” “认识,此人是我来杭州时遇到的,不知相爷为何突然问起他?”宇文萧皱了皱眉。 “宇文公子不要误会,我是听佐儿提过此人,说他非常有才能,这才问上一句。”朱安明捻须微笑。 宇文萧默然片刻,开口道:“此人确实很有才干。” “不知宇文公子能否和我说一下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宇文萧点了点头,将与杜玄相遇的经过说了一遍,朱安明听得非常认真,甚至连对方说了什么话都要问个清楚。 看来朱安明不止是对杜玄的才华感兴趣,宇文萧心中暗想,莫非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回想着关于杜玄的一切,宇文萧发现对方确实不像普通人,身边有一个武艺深不见底的师姐,一会说自己是江湖人,一会又说是商人,而且脸上总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要说他有多神秘,恐怕只有袁安能与他相提并论了,宇文萧虽然为袁安所救,但投靠相府以来,与对方相处多日后,总觉得对方神神秘秘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袁安一直是朱安明的人,后来才知道错了,对方也是最近才投靠的朱安明。 “多谢宇文公子告知这些事,令我颇有收获。”朱安明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轻轻吹着热气。 宇文萧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拱手道:“能帮到相爷就好,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宇文公子慢走。” 当宇文萧离去后,朱佐皱眉道:“父亲,宇文萧投靠我们的时间并不长,我怎么感觉您对他比对袁安还要信任一些?” 朱安明收起笑容,沉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以后对那个袁安防着点。” “您是说袁安不是汉人?”朱佐瞪大了眼睛。 “他是日本人。”朱安明冷冷道。 朱佐深吸一口气,没有去追问父亲是怎么发现的,尽力消化着这个信息。 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郑伯柳忽然开口道:“侯爷,那个杜玄有什么问题吗?” 朱安明双目一凝,沉声道:“最近杭州局势不断变化,我追根溯源,发现都是从安乐王去找君上的那一晚开始的。” 郑伯柳思索片刻,点头道:“您说的不错,自从那一晚后,君上就对安乐王宠幸起来,同时也与蔡高逐渐对立起来,也不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有一个怀疑。”朱安明眯了眯眼说:“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晚之后,朝堂之上还发生了什么变化?” “您指的是蔡高那晚之后就没有去上朝了吗?”郑伯柳很快反应过来,这事他听人说起过。 “不错。”朱安明缓缓饮了口茶,将茶杯放下,问:“你说他为何突然不去上朝?” “莫非是担心君上对他突然下手?”朱佐惊呼。 “君上为何会突然对他下手呢?”朱安明又问。 “您是说君上掌握他谋逆的证据了?” “你们现在应该知道,钱裕那晚去找他哥哥说了什么吧。”朱安明抚须道。 “也就是说蔡高谋逆的事是钱裕告诉君上的,可钱裕是如何知道的呢?” 听到儿子的疑问,朱安明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还没想通,不过问题定然是在钱裕身上,我派人调查过,这段时间以来,钱裕最大的变化,就是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叫杜玄的人。” “难怪您对杜玄这么感兴趣。”朱佐恍然。 “我本以为杜玄是钱裕秘密发展的力量,他故意装疯,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蔡高,但从宇文萧的叙述来看,又有些不对,这个杜玄竟然是徽安府的人。” “也许杜玄那番话是骗宇文萧的。”朱佐猜测。 朱安明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做这种无谓的猜测,对他来说,需要尽快摸清吴越王和蔡高手中的力量和筹码,这样才能做出最明智的抉择。 就在这时,相府管家匆忙跑入后花园。 “老爷,君上召您立刻入宫。”管家远远便开口了。 “进宫而已,有什么好慌张的。”朱安明斥责了一句。 “不是的。”管家走到近前,气喘吁吁的说:“老爷,不好了,徽安军……徽安军要打过来了!” 第360章 大败清源军 朱安明猛然站起身,厉声道:“他们在攻打富阳?还是说又是水军直接开到杭州城外?” “那倒还没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安明怒道。 管家吞了吞口水说:“是边境线,他们调动大量军队到了边境线。” “有多少人?”朱佐问。 “听说有三万。” 朱安明狐疑道:“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是宫中人告诉你的吗?” “是兵部张侍郎刚刚派人传来的消息。” 张侍郎是朱安明的人,办事谨慎,深得朱安明信任。 得知是他传的消息后,朱安明认为这事应该不会有错了,想不到堂堂吴越国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徽安府如此逼迫。 他叹了口气,说:“将我的官服拿来吧。” “相爷,事关杭州安危,您可得想法劝说君上和蔡侯爷放下干戈,一致对外才是。”郑伯柳提醒。 “难!”朱安明苦笑一声:“不过我会尽量去试试。” 坐着马车匆匆赶入皇宫,大庆殿内,钱弘俶早已高坐其上。 官员们分成两列站立,朱安明站在左手第二位,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年轻人,朱安明皱了皱眉。 蔡高竟然又没来。 他如此防备君上,难道两方的矛盾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吗? “朱相爷有礼了。”蔡眀向朱安明拱了拱手,眯起的眼中很难读出他的情绪。 “大公子有礼。”朱安明拱手还礼。 在培育后代上,他是十分佩服蔡高的。 蔡眀年纪轻轻,便极有城府,自己那儿子虽然也不错,但与他比起来,就显得有些稚嫩了。 不久,朝臣到齐,钱弘俶开口道:“魏恢,把情况告诉诸位大臣吧。” 老太监魏恢应了一声,身子微转,面向着大臣们,用尖锐的嗓子说:“据前方传来的军情,杭州与睦州边境处出现大股徽安军,似乎有侵犯杭州之心。” 群臣顿时哗然,窃窃私语起来。 朱安明身后的韩侍郎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相爷,这事是真的吗?” 此人便是韩紫儿父亲,官位为中书侍郎,品级权力比一般的六部侍郎要大的多,他表面上没有涉及党争,暗中却已向朱安明倾斜。 “是的。”朱安明凝重的点了点头。 “相爷,那您的意思是?”韩侍郎问。 “本相希望——”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声打断了群臣的私语。 “行了!寡人喊你们过来是想听听你们的主意,别在下面嘀嘀咕咕!” 群臣顿时安静下来。 然而过了半天,却无一人发言,这让钱弘俶又是尴尬,又是恼火。 “安乐王,你先说。”他指着右手第一位的钱裕。 钱裕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慌急, 来皇宫前,他已经向传旨太监问清情况,本来若是杜先生在的话,他必然会给自己出谋划策,告诉自己如何应对王兄的问话。 然而杜先生已经不在了,手下幕僚王默虽然十分积极的为他参谋,但钱裕对他没什么信心,担心用他教的话回应后,会触怒王兄。 瞧着钱弘俶越来越不耐烦的表情,钱裕心想豁出去了,按照王默的建议,大声道:“臣弟以为我们应该出兵击溃徽安府,只要此战获胜,还能顺势收回睦州!” “行了,你退下吧。”钱弘俶面无表情。 钱裕心中一咯噔,知道大事不妙,他最了解钱弘俶,一般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在强行压制心中的不满。 王默那个废物,害本王出了错!钱裕恨恨的想到。 钱弘俶瞧着底下一言不发的群臣,感受到一股切身的危机,这些大臣们对自己的敬畏之心一天不如一天,长此以往,王权必然被架空。 原因自然都出在蔡高身上,他最近行事肆无忌惮,自己却一直没有办他,这极大的打击了他的威信,这才让那些大臣觉得自己好欺。 正当他尽力平复情绪时,一个小太监悄悄进入朝堂,从侧面小跑着到了魏恢身边,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又递给了他一份公文。 魏恢接过公文,递给了钱弘俶,低声道:“君上,南方军情。” 钱弘俶面沉如水,南方刚丢了福州,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南方的军情。 不会连温州也丢了吧,钱弘俶不情不愿的摊开公文一看,脸上表情大变。 短短一瞬间,他脸上愁容尽去,露出开怀笑容。 “哈哈哈,好!做的太好了!寡人要重重的赏他!”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在高台上来回踱着步子,一脸的兴奋之色。 “君上,怎么了?”朱安明问。 “魏恢,告诉他们吧。”钱弘俶冷静了几分,回到龙椅上坐下。 魏恢打开公文瞧了两眼,脸上也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大声道:“咱们南方的静海军,在温州大败清源军!” 群臣皆是一愣,随即都露出欣喜的笑容,有的官员还用力击打了一下拳头,口中大声叫好。 这一段时间以来,吴越国不断打败仗,先后丢了睦州和福州,人人心中都压了块石头,这场胜仗来的太及时了。 朱安明最先恢复冷静,问道:“不知我军是如何取胜的?” 魏恢看了眼钱弘俶,见他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回答:“此战得胜,全靠静海军中一名叫唐汴的将领,他假意投靠清源,与对方约定夜间献城,而后埋下伏兵,将受骗而来的清源军包围,一举歼灭对方一万多人。” “好,我吴越国果然还是有猛将的!”朱安明大声赞叹。 这时,钱弘俶忽然开口道:“寡人怎么觉得唐汴这个名字有点熟,莫非他是朝中哪位将军的儿子吗?” 蔡眀微笑道:“君上忘记了吗?兵部郎中于波大人曾向君上举荐此人夺回睦州,不过被您给拒绝了。” 见钱弘俶笑容僵住了,蔡眀暗暗一笑,继续道:“后来于大人因为反对君上让戴统军撤军,被君上关入大牢,如今还在大牢中关着呢,微臣觉得于大人举人有功,斗胆请君上免去于大人罪责。” 钱弘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蔡眀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的脸。 本来若是别人提这事,他自然愿意放了于波,但被蔡眀这么一说,若是放了的话,看起来就向对蔡家让步,这一步他无论如何也让不得。 “传旨,封唐汴为平原侯,升为静海军左统领。”钱弘俶大声道。 语毕,匆匆离开朝堂,关于如何应对徽安军的事,他有了其他主意,至于于波,等他将来收拾了蔡家,再放他出来好了。 …… 翌日。 陆原轻手轻脚的走近侯小雨房间,只见小女孩脸色红润了一些,看起来情况好了许多。 一旁,侯小烟坐在床边,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这小姑娘每天都在侯小雨身边,帮她清洗身体,喂她喝粥,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陆原默默将十几个药罐和一块小石头放在桌上,随后悄悄出了屋子。 漫步在药园之中,他慢慢整理起思绪。 再有一个月就是麒麟大会,能否夺下杭州,就看那一日了。 不过在此之前,计划中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偷取南门守将蔡俊的印信。 这事蓝柳依已经在抓紧派她手下人在办了,自己也不好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蓝柳依一脸严肃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陆原,我刚刚得到消息,听说吴越国在温州大败清源军。” 陆原轻松的神色一扫而空,凝声道:“知道详情吗?” “听说是一个叫唐汴的人起了关键作用,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 “是他!”陆原惊呼。 “你知道他吗?” “我曾听谕儿提过,俞逊当年就是败给此人,才投靠了吴越国。” “俞逊?就是那个打败了衣锦军的将军吗?”蓝柳依猛吃一惊,如今俞逊在吴越国的名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的。” “这对咱们的计划不会有影响吧?” 陆原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祁震从远处急匆匆走了过来。 “公子,苏先生传来消息。”说着递过一张纸条。 陆原接过一看,脸色更加凝重。 “怎么了?”蓝柳依急忙问。 “钱弘俶找苏轻哲商议,打算招唐汴回杭州。”陆原紧紧握住纸条。 “他回来了是不是很不妙?” “是的。” “那你可以让苏轻哲劝劝吴越王!”蓝柳依说。 陆原摇了摇头:“这话不能苏轻哲去开口,否则他若是受到怀疑,整个计划都将付之东流,看来我得再去一趟安乐王府了。” 蓝柳依没有劝他,认真道:“有需要我做的事吗?” “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办。”陆原说:“你立即立刻派人去找龙燕。” “然后呢?” “首先,你让她装作无意间,与蔡俊谈论起唐汴,然后——” 第361章 南门守将蔡俊 蔡俊府。 蔡俊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长乐侯府回到家中,刚入大堂,管家立刻凑了上来。 “老爷,您是要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她们都吃了没?”蔡俊问。 管家知道蔡俊问的是府中几名夫人,开口道:“除了红莲夫人,其他几名夫人都已经用过膳了。” 蔡俊没有再说话,大步向红莲夫人的小院走去。 他刚离去不久,一名华服妇人快步进入大堂,左右看了一眼,向管家问:“老爷呢?” “老爷去四夫人那里了。”管家暗笑一声,二夫人的消息虽快,只可以还是慢了一步。 “那个狐狸精,还真有手段。”华服妇人跺了跺脚,忿忿离去。 红莲夫人的卧房内,桌子上堆满了精美的小菜,每盘菜下面都有一个小火炉,用来给菜保温。 蔡俊坐在桌旁,大快朵颐。 他知道这些菜都是自己这名能干的小妾亲手做的,旁人做不出这味道。 在他身后,红莲夫人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幽幽道:“老爷,您每次去一趟候府,回来后,总是一副疲劳的神色,妾身看了实在是心疼。” “那也没办法,大伯那边最近事太多了。”蔡俊说。 “侯爷和老爷做的肯定都是大事,妾身不敢多劝什么,只希望老爷多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 蔡俊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感叹道:“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老爷我既然在朝为官,有时候就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有老爷这样的好官在朝廷,真是杭州所有百姓的福气。”红莲微笑道:“君上真该让老爷来做宰相才对。” “你这小嘴!”蔡俊哈哈一笑,道:“只可惜咱们杭州百姓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这是为何?”红莲吃惊道。 “如今吴越国国力下降,周边尽是豺狼猛虎环伺,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战事。”蔡俊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 “可我听说咱们刚打了胜仗啊!” “你听谁说的?” “妾身今日去上香时,听街上百姓们都在议论。”红莲回答。 蔡俊眉毛挑了挑,沉声道:“一场胜仗改变不了局势,如今徽安府蠢蠢欲动,很可能马上就会攻打过来。” “难道君上不能调那名打胜仗的将军回来吗?”红莲缓缓道。 “哼,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大伯是不会让他回杭州的。”蔡俊神色转冷。 “可老爷不是说侯爷最近和君上有些不愉快吗?君上会同意吗?” 何止是不愉快,都已经剑拔弩张了,蔡俊暗暗想到,不过红莲这话说的有理,今日长乐侯喊他过去,就是为了讨论这事。 宫中传来消息,说君上有意调唐汴回京,蔡高自然不愿让他回来,所以召集心腹讨论着如何阻止此事。 最后还是长阳出了个以退为进的主意。 “大伯若是反对,君上很可能会坚持将人调回杭州。”蔡俊抬眼一笑,说:“可要是大伯同意,还表现的十分热切呢?” “那君上很可能心生怀疑,反而不调那人回京了。”红莲微微一笑,心中安下了心。 她正是白莲教混在蔡俊身边的人,名叫龙燕。 她刚刚收到一个任务,上面让她试探蔡俊,弄清长乐候府对唐汴之事的应对。 若是蔡高犯了蠢,反对调唐汴回杭州,自己就要出言点醒蔡俊,再利用他将这话传给蔡高。 但现在看来,蔡高那边也不笨,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让她省去了些麻烦。 随后,红莲开始尽心服侍蔡俊,这个任务虽然完成了,但她身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探得蔡俊收藏印信的地方。 …… 安乐王府。 陆原跟在杨管家身后,穿行在游廊之中,大老远的就听到钱裕的怒骂声从大堂传来。 进入大堂一瞧,只见钱裕正对着手下王默破口大骂。 “废物,废物!本王当初就不该听你的,现在可好,王兄对我的印象必定又变差了!” 口水溅了他一脸,王默躬身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钱裕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快步跑到陆原身边,拉着陆原的手说:“杜先生,您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离我而去了呢!” 他身后的王默露出怨毒之色。 陆原感叹道:“我也不想离开王爷,不过我测算到自己继续留在杭州的话,会有血光之灾,这才不得已离去。” “血光之灾?”钱裕吃惊道。 “是的,本来我已离开杭州,后来是测算到王爷有凶险,实在放心不下王爷,这才又折身回到杭州。” 钱裕大为感动,担忧道:“那先生不是会有危险吗?” “王爷不必担心,我等会就会离开杭州。”陆原说。 钱裕瞪大了眼睛,这不对啊,他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就算不顾安危也要留在自己身边”的话,没想到对方这么现实。 但如果要钱裕不顾对方安危,强行将其留在身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忽然,他心中一动,说:“对了,先生,我为您修建的全真观快修好了,您不如去那里居住,这样就不算在杭州城了,本王有事也可以随时去向您请教。” 陆原沉吟半晌,点头道:“也好。” 心想到时候派名亲卫在道观就行了。 钱裕松了口气,对他来说,只要能随时找到杜先生就行。 “对了,先生说本王有凶险,是不是本王又要在王兄那边失宠了?” “不。”陆原摇了摇头,说:“凶险来自于一个人。” “何人?” “唐汴!” “他有什么问题吗?”钱裕不解。 陆原没有说话,看向钱裕身后的王默和梁庆,钱裕顿时会意,不客气的摆手说:“你们俩下去吧!” “那我等告退了。”王默低着脑袋说。 等两人离去后,陆原沉声道:“据我推算,君上这几天会宣布招唐汴回杭州,殿下一定要反对此事。” “这是为何?”钱裕缩了缩下巴。 “殿下可知君上为何如此重用您吗?” “先生不是说王兄想利用我对付蔡高吗?” “对,问题就在这里!”陆原沉声道:“殿下觉得自己的能力比唐汴如何?” 钱裕沉吟半晌,叹道:“略有不如。” 陆原继续道:“那如果唐汴回到杭州,君上必然会让他来对付蔡高,到时候殿下觉得君上还会像现在这样宠幸你吗?” “对啊!”钱裕用力拍了拍脑袋,说:“幸好先生点醒本王。” 顿了下,他问道:“先生,那本王要立刻去面见王兄吗?” “殿下不必急躁,等君上宣布此事时殿下再反对就行了。” “那本王用什么理由呢?” 陆原微微一笑,道:“殿下请附耳过来……” 次日清晨,吴越王紧急召集群臣,临时举行朝议。 钱裕刚刚在朝堂站定,便听到钱弘俶大声道:“寡人决定召唐汴回京,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蔡眀最先出列,微笑道:“君上明鉴,臣也以为,非唐将军不能保护杭州!” “臣等附议!”蔡高一党的官员同时出列。 钱弘俶皱了皱眉,他还以为蔡高一党会反对此事。 “王兄,臣弟以为不可!”钱裕缓缓出列,一脸肃然,似乎有着什么高明的见识。 见他脸色凝重,钱弘俶开口道:“说说你的理由。” 钱裕朗声道:“虽然唐将军打败了清源,但清源并未元气大伤,若是此时将唐将军调回,静海军必定军心不稳,若是清源军袭来,恐怕静海军很难抵挡得住。若是静海军败了,咱们吴越国整个南方都可能落入清源之手!” 钱弘俶暗暗点头,钱裕这番话虽然说的刺耳,但也有些道理,这让他原本坚定召唐汴回京的决心有些动摇。 “君上,老臣以为不然,眼下徽安府蠢蠢欲动,唐国虎视眈眈,唯有先保住杭州方为上策。届时让唐将军练兵秣马,夺回睦州,这才是当务之急啊!”宰相朱安明开口。 “不,若是南方丢了,唐国和徽安府定然会出兵犯境,到时候形势将一发不可收拾!”钱裕据理力争。 眼瞧着二人争论在一起,蔡眀却在一旁露出看好戏的模样,钱弘俶一阵烦躁。 “行了,这事让寡人再想想。”说完便离开了朝堂。 回到御书房,钱弘俶立即派人召李君逸前来议事。 第362章 李君逸献计 不久,李君逸便在魏恢的带领下进入御书房。 钱弘俶摆手示意魏恢退下,待大门关上,这才开口道:“李卿,寡人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君逸如今的身份是皇家客卿,他微笑道:“君上想问的是唐汴的事吧?” “不错,朝堂上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寡人想听听你的看法。”钱弘俶手指轻轻在御案上敲打着。 李君逸打量了一下钱弘俶神色,缓缓道:“微臣以为并不妥当。” “哦?为何?”钱弘俶挑了挑眉。 李君逸微笑道:“不知君上召回此人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应对徽安军,而且寡人怀疑他们和蔡高有勾结!” “君上说的不错,不过徽安军是外患,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蔡高之乱。”李君逸说。 “寡人何尝不知?”钱裕烦躁的摆摆手:“能剿灭那逆贼,寡人自然不会犹豫,可问题是现在根本没办法对付那逆贼。” 李君逸正色道:“君上勿忧,微臣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 “当真?”钱弘俶猛然站起身。 忽然,他狐疑道:“可前几天你不是一直都说还没想到办法吗?” “不错。”李君逸点头说:“以之前的局势,微臣确实也拿不出好办法,但如今徽安府大军压境,若是善加利用,说不定能帮我们剿灭蔡高。” “如何善加利用!”钱弘俶急不可耐。 “在这之前,臣想问一句,如果君上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剿灭蔡高,您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钱弘俶想到昨天上朝时大臣对自己的态度,恼火道:“就算再拖下去,情况也只会更糟。” “那臣就放心了,微臣建议君上立刻从南营调两万禁军到富阳驻守,防备徽安府。”李君逸说。 “这有什么用,若是杭州驻军减少,寡人岂不是更压制不住那逆贼?”钱弘俶皱眉道。 “这只是暂时的。”李君逸微笑道:“蔡高只把目光放在南营,富阳却是他的盲点。” 钱弘俶心中一动,问:“那然后怎么做?” “君上还记得麒麟大会的地点吗?” “寡人自然记得,祖父当年就是在灵泉寺举行大会,寡人自然也一样。” ”君上知道灵泉寺距离镇海军军营的距离吗?” 钱弘俶心中一惊:“它们都在城东,应该很近吧。” “是的!距离不足三十里,麒麟大会那天,君上可以名正言顺的带上南营禁军护驾,微臣的办法就是在麒麟大会那天,突然袭击,剿灭镇海军!” “可南营禁军只有四万,调走两万后更是只有两万,如何打得过镇海军?”钱弘俶更加不解。 “君上还记得刚才臣说的话吗?” “富阳禁军?”钱弘俶惊呼道。 李君逸微笑道:“不错,富阳禁军是蔡高的盲点,却是我们的杀手锏,而且微臣已经查过地图,从富阳到灵泉寺有一条小路。 您只需提前调三万富阳禁军去灵泉寺待命,与随行的两万禁军会合后,立刻突袭镇海军,如此一来,一战便可平定镇海军!” “等等,你让寡人好好理一理。”钱弘俶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走动着。 好半晌,钱弘俶站定:“那镇海军不会有防备吗?” “绝不会。”苏轻哲笃定道:“在他们看来,您随行的只有两万禁军,而镇海军有五万,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五万禁军,能剿灭五万镇海军吗?”钱弘俶又问。 “当然可以,禁军战力本就在镇海军之上,又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必定能大获全胜。”苏轻哲又给他喂了颗定心丸。 钱弘俶点了点头,来回走了两步,脸上又露出担忧神色,问:“那咱们将富阳调走三万禁军,富阳那边会不会有危险?徽安军说不定会偷袭咱们。” “您放心,就算调走三万,富阳也还有两万禁军,徽安军就算趁机攻打,也不是几天能打下来的,到时候您解决掉蔡高,再让禁军去富阳驰援就是了。”苏轻哲从容道。 “不错,不错。”钱弘俶搓了搓手,笑道:“看起来这主意还行啊,你怎么之前不提出来?” 苏轻哲摇头道:“若不是徽安府大兵压境,这计划根本行不通。” “这是为何?” “您想,富阳本来就有三万禁军,您无缘无故又调两万过去,以蔡高的狡猾,怎能不起疑心?富阳定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有理!”钱弘俶微微一笑,道:“陆原那个蠢货,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反而给寡人帮了一个大忙。” “那是当然,他不过是个暴发户,哪里能比的上君上您?”李君逸笑的十分开心。 “哈哈,暴发户,这个词形容的太贴切了!”钱弘俶大乐,笑了一阵,他收起笑容,冷冷道:“等寡人收拾蔡高后,再慢慢收拾他!” “只要内乱一除,徽安府不足为虑。”李君逸微笑道。 钱弘俶猛一拍御案,道:“传旨,让王闵将军率领两万禁军去富阳增援,再调唐汴回杭州!” “是。”一旁的老太监躬身道。 苏轻哲心中一凛,开口道:“君上,您还要调唐汴回杭州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可此人君上并不熟悉,若是他与蔡高有私交,只怕计划要功亏一篑!” 钱弘俶猛吃一惊,他忽然想起今天朝堂上蔡眀的表情,确实有些不对劲,莫非唐汴和他们真有勾结? 沉吟半晌,钱弘俶摆手道:“李卿的意思寡人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李君逸不敢再劝,拱手告退。 他走后,钱弘俶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子,心中不断考虑着各种事情,特别是李君逸献给自己的计划。 他之所以想调回唐汴,就是想让他指挥那场剿灭镇海军的战斗,这样更加万无一失。 可李君逸的提醒和蔡家人的举动都让他对唐汴产生了怀疑,这种大事再谨慎都不为过。 想到这,他开口道:“夜神。” “属下在。”暗卫女首领从书房角落走了出来。 “给我去查一下唐汴这个人,从他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寡人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属下明白了。”说着就要离去。 “等会。” 夜神转过身子。 “顺便也派人去调查一下李君逸的情况。”钱弘俶眯着眼睛说。 女暗卫点了点头,离开了书房。 钱弘俶信步走到斜挂在墙壁上的长剑前,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 …… 几日之后,两名男子出现在开化城。 两人的打扮十分平凡,看起来与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然而若是仔细观察二人,便会发现他们走路的步调完全一致。 二人一路向百姓们打听着李君逸的住所,没废太多功夫,就找到了李君逸的住处。 那是一间古朴的小院。 拍了拍院门,一名老者开了门,望了二人一眼,疑惑道:“你们找谁?” “请问李相公在家吗?”二人中偏瘦的男子开口。 “少爷不在家。”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偏瘦男子伸手抵住大门,取出一锭银子说:“老人家,我二人非常仰慕李相公,不知可否询问一些关于李相公的事?” 老者看了银子一眼,抿了抿嘴说:“那就进来说话吧。” 大堂中,二人询问起了李君逸的各种情况,包括读的哪间私塾,请过哪些老师,祖上三代是做什么的……等等。 老者看在银子的份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辞中似乎对李君逸有些不满,责怪他将自己留在开化,带了另一名年轻的管家去了杭州。 二人询问完毕后,相互对视一眼,都没瞧出什么问题,便拱手告辞。 出门后,他们又用同样的办法,以银钱开路,将李君逸周围邻居家问了个遍,基本上情况都大同小异。 在这些人的口中,李君逸从小就非常聪明,父亲是名科举失败的读书人,而且听说之所以没有考上科举,是因为得罪了唐国权贵。 因此他父亲非常厌恶唐国官场,从小就对李君逸非常严厉,希望他将来完成自己的梦想,考上进士。 不过他父亲却不希望他考唐国进士,而是希望他考上梁国或者吴越国的进士。(朱温的梁国,当时周国还未建立。) 因此李君逸虽满腹韬略,却一直十分低调,直到父亲死去,才开始展露头角。 偏瘦男子将李君逸的生平全部记在一张纸上,对旁边的同伴说:“可以了,咱们回去吧。” 第363章 平原侯唐汴 二人离开后,李君逸院子中,走出一名年轻男子,那名李君逸的老仆人跟在他身后。 与此同时,李君逸邻居家中,邻居们都不约而同的走了出来。 扮做老仆人的老者微笑道:“龚大人,咱们演的还不错吧?” 被称为龚大人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称赞道:“不愧是徽安府第一戏班。” 戏班班主,也就是那名老者苦笑一声,说:“万小姐走后,咱们哪还敢称徽安府第一戏班呐。” “万小姐有那样一个哥哥,自然不可能再待在戏班了。”龚大人摇头说。 “好了,我要回趟府城,你们继续待在这里,再遇到类似的人,也都这样应对,明白吗?”他补充道。 “小人明白。”老者恭敬道。 “还有,这次节度府雇佣你们的事,决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句,知道吗?”年轻人的声音中透露着几分威严。 “您放心,做我们这一行的,嘴最严实了。”老者笑着说。 龚大人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小巷,出了开化城,骑马向府城急行而去。 作为秦幽谕手下心腹,龚陵年纪虽轻,行事却十分老练,他先去码头确认那两名吴越人乘船离开了徽安府,这才向近卫军军营而去。 近卫军军营是唯一一个驻扎在城内的军营,坐落于城北一处宽广的空地,里面驻扎有五千人。 另外五千名近卫军驻扎在城外,以便能每日操练,与城内近卫军十天一换防。 龚陵将情况汇报给赵真后,便向开化返回,继续自己的任务。 赵真骑马出城,将消息汇报给秦幽谕,秦幽谕立刻回到节度府,派人请张德仲和孙少清前来商议。 三人让王豆离开书房后,秦幽谕将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 孙少清蹙眉道:“如此看来吴越那边可能对苏副使的身份有了怀疑,原哥那边情形说不定会很危险,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些人过去给他帮忙?” 张德仲急忙道:“孙少尹不必忧虑,前两天侯爷送回的信中不是提过,苏副使已经将计划进献给吴越王了吗?如此大事,吴越王不可能不慎重,派人过来调查一下苏副使底细,不足为奇。” 秦幽谕颔首道:“张少尹说的不错,既然陆郎那边没有其他交代,我们也不必着急,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就可以了。” 见孙少清依然一副担心模样,秦幽谕笑道:“李院使不是已经向吴越国返回了吗?你就别担心了。” 听她说起李若真,孙少清顿时没什么好气。 “她好好保护原哥也就是了,干嘛要回徽安府,而且回来后什么也没干就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不,她回来是找她哥哥的。”秦幽谕缓缓开口。 “她还有个哥哥?”孙少清十分惊奇。 “是的,她哥哥最近来了徽安府,而且还不太安分。”说着,秦幽谕将李兴复的事说了。 “混蛋!他竟然说我软禁了原哥,那家伙人呢?我要教训他一下!”孙少清怒不可遏。 “已经走了。”秦幽谕摇头笑道:“好像是因为傅校尉把他那名手下扣下,所以吓跑了。” “算他走的快!”孙少清冷哼一声。 一般这种话题张德仲都不会插口,他见二人说完了,这才开口说:“对了,董远他们那边好像有点不太顺利,山哈族和高山族的人一直晾着他们,族长也一直不肯露面,我看不如让他们回来吧。” 秦幽谕轻轻点头:“可以的,按照现在的计划,山哈人和高山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们不愿协助我们也无妨。” 孙少清冷冷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等咱们夺了杭州,看他们还敢不敢用这种态度对咱们。” “他们那边消息闭塞,这一点我们之前都忽略了,所以也怪不了他们。”张德仲捻须笑道。 孙少清却并没有听进去,想着等陆原将来打下杭州后,这些人必定会派使者来求见,到时候自己劝丈夫晾他们几日,这样才痛快。 对了,还有李兴复那混蛋,等他再来徽安府后,自己绝对要他好看! …… 温州,平原候府。 唐汴牵着马回到府中,正准备入府。 忽然,他注意到府门石狮子旁多了一块石碑,走近一看,只见石碑是用大理石制,十分精美,上面写着“国之栋梁”四个大字。 唐汴皱了皱眉,对身后亲兵说:“去叫孟管家过来。” 亲兵应了一声,没多久,就带着管家过来了。 “侯爷,您回来了。”孟管家笑道。 “这石碑哪来的?”唐汴面无表情。 “是城里的张员外献给您的。”孟管家干笑一声。 “退回去。” “是。”孟管家闷闷应了一声,唐汴用治军的方法治府,府中所有人对他的决定,都不敢有半分质疑。 跟着唐汴向府中行走着,孟管家开口道:“侯爷,李公子又来了。” 唐汴脚步顿时停住了。 “要不我让他走吧。”孟管家揣摩着他的心思说。 唐汴想起自家父亲临终前的话,摇了摇头。 “带他来书房见我吧。” “是。”管家转身向偏厅而去。 不久,坐在书房中的唐汴听到管家的敲门声。 “老爷,李公子到了。” “进。” 在孟管家的带领下,李兴复进入书房,满脸尽是憔悴之色,再不复刚到徽安府时的意气风发。 他并没有说话,一直等孟管家离开并且关上门后,这才开口。 “唐侯爷,听说吴越国主今天又升你为静海军都虞侯,真是可喜可贺啊。”眼中尽是讥讽之色。 “公子,我以为我们上次的谈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唐汴站起身,伸手示意李兴复坐下。 李兴复冷哼一声,并没有落座。 踱步走到书房架子前,只见上面挂着一个头盔。 他感叹道:“这是令尊当年用过的头盔吧,唉,令尊当年是何等令人敬佩的人物,忠心贯日,碧血丹心,将来必定是流芳百世。只可惜他的后人却如此的自私自利,短目浅视,只怕唐家几代忠良的美名,尽要毁之一旦咯。” 唐汴默然片刻,开口道:“公子要这样想,唐某也无可奈何,但唐某永远是那句话,此生绝不会事二主,还请公子见谅。” “你少跟我装清高,那我问你,你之前为何与清源勾结?”李兴复怒道。 “那只是在下故意为之,清源军兵强马壮,军中又有能人坐镇,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唐汴低下了头。 “说的轻巧,恐怕是清源那边开的条件不够好吧?”李兴复冷笑。 “公子要这样认为,唐某也没有办法。” 李兴复哼了一声,低着头想起了心事,一时没有再开口。 唐汴也保持着沉默。 许久后,李兴复开口道:“算了,我也不逼你了,你给我一万两银子做起事经费,我这就离去。” “公子,唐某并没有那么多钱,如果公子需要的话,唐某这些年存有差不多四百两银子,公子可以全都拿去。”唐汴认真的说。 “四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呢?”李兴复大怒:“明明住在这样的宅子?却说没钱,你当我很蠢吗?” “这宅子是朝廷赏赐的,并非唐某购置。” “那外面的石碑呢?你当本公子没眼力吗?那样一座石碑,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 唐汴沉声道:“那是他人所赠,唐某已命人送回去了。” “你倒是会找理由,算了,钱我也不要了,那石碑你给我吧,本公子废点功夫,自己拿去卖了。”李兴复撇嘴道。 “那并非唐某之物,唐某没法送给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你——”李兴复指着唐汴,气的说不出话来。 唐汴低垂着目光,没有再解释。 “你会后悔的!”气急败坏的丢下这么一句,李兴复离开了书房。 唐汴叹了口气,默默走到书房中的头盔面前,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第364章 坑王李兴复 李兴复离开平原侯府后,内心无比的沮丧,自从程远山和长孙文失陷徽安府后,他身边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的离去,还肯跟随他的人,只剩下不到三人。 他这次找唐汴要钱,其实已经不是为了用来复国,而是希望能拿些钱,找个清净的地方过完下辈子,只可惜这最后的小小愿望也破灭了。 抬头望着苍天,李兴复心中充满着怨恨之情,感觉自己正在遭受老天爷的愚弄,然而怨恨之情很快消散,他跪在了地上,眼中充满了茫然。 如今连最后的阵地玉凤寨也没有了,天下之大,他还能去哪里呢?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公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李兴复转头一看,眼睛顿时瞪大,整个心情,如同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一般。 “远山,你逃出来了吗?”他喜不自胜。 程远山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膝盖的灰尘,皱眉道:“公子,您刚才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瞧见他关心的神情,李兴复心中一暖,微笑道:“没事,都过去了。” 顿了顿,他又问:“你还没说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程远山苦笑道:“公子,咱们之前都搞错了,徽安府中那个陆侯爷是真的,小姐也没有被害,我与她见过面了,在她解释下,秦幽谕放了我和长孙兄弟。” “是……是这样吗?”李兴复脸孔涨的通红。 “长孙在哪?”他急忙转移话题。 “他去瀛洲了,因为我们不知您去了哪里,所以分头行动,他去杨全忠那里找您了。”程远山说。 “好兄弟,还是你们对我忠心,不像其他人,见我势微,便都离我而去了。” 程远山恼火道:“公子放心,等我将来遇到那些叛徒,绝饶不了他们!” 李兴复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赶紧回徽安府吧,唐汴这个混蛋,本公子将来绝对要让他后悔!” 说着二人回到据点,收拾好东西后,向徽安府而去,二人只顾赶路,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人在暗中跟随。 经过近十日路程,二人进入徽安府府城,一路跟踪的灰衣男子不敢继续再跟了,转身向杭州而去。 李兴复回到府城后,马不停蹄的回到玉凤村,进入村中,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久违的感受到一种回家的感觉。 甚至产生一个念头,要不然,将来就在这安稳过日子吧。 不过这种想法一闪而逝,野心重新占据了他的内心,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必定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 迈过这道坎,他相信自己将会一马平川。 玉凤村中的村民对李兴复的到来并不热情,毕竟他们当年选择的就是李若真,再加上听说当年跟随他的村民大部分都死了,这让他们更加相信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 村民中,王浪瞧见李兴复后转身就想逃,不过被眼尖的程远山瞧见。 他一个箭步过去逮住了王浪,将其拎到李兴复面前。 “王浪,你这个叛徒,竟然在本公子危难之时离我而去,还有脸逃回玉凤村,真是无耻之极。”李兴复不住冷笑。 王浪大声道:“不是我对你不忠,而是你只把我们当做工具,程大哥和长孙大哥被抓后,你立刻逃之夭夭,若是我们出事了,你更不会放在心上。” “住口!”李兴复如同被踩住尾巴的猫,尖声道:“我那是战略性撤退,若是我也被抓了,将来还有谁能救他们!” “你每次都这样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王浪嘶声道。 “混账东西,远山,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尊卑有别!” “是。” 程远山正要动手,远处忽然走来几人,当中一人大喝:“给我住手!” 李兴复转眼瞧去,怒道:“姜云,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身为家将的本分你都忘光了吗?” “我是小姐的家将,侯爷的部将,除了他们两人,谁也别想命令我。”姜云冷哼道。 李兴复气的直跺脚,忽然,他注意到姜云身后站立着两名熟悉的脸孔,惊道:“薛成,薛玉,你们怎么也在这,莫不是终于想通了,来投靠本公子的?” “还请您不要误会,我们是来投靠小姐的。”薛玉面无表情的说。 “混账,你们一个两个的,可别忘了,她是我妹妹,我才是李唐真正的继承人!”李兴复怒不可遏。 “公子,我最后喊您一声公子,希望您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今小姐好不容易带给大家安稳的生活,我决不允许这些毁在你的手上!”姜云死死盯着李兴复的眼睛。 李兴复被他气势压倒,忍不住后退一步。 “姜云,你这是以下犯上!”程远山呵斥道。 “程远山,你这是愚忠!”姜云毫不退让。 就在二人对峙之时,村外忽然响起马蹄声,只见一骑军士飞奔而来。 进村后,军士翻身下马,递给姜云一封公文说:“姜校尉,秦将军任命您为绩溪城守军副将,让您立刻去绩溪城驻防,这是任命书。”说完便骑马离去了。 姜云摊开公文一看,脸色顿时变的凝重起来。 “姜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兴复问。 姜云摇了摇头,对薛成和薛玉说:“之前小姐让我待在玉凤村,就是怕李兴复欺负村民,不过我眼下有军令在身,只好将村民托付给你们了。” 语毕,也不向李兴复打招呼,牵着一匹马离去,他的心思已不在村子里了。 刚才的任命书中提到,唐国这几天开始在徽安府北面的边界线集结兵力,似乎打算对徽安府用兵。 就在几天前,徽安府的近卫军悄悄离开徽安府,进入睦州。如今军营中只有两千多士兵,而且都是紧急招募的新兵,维护治安还行,打仗却是毫无战斗力可言。 姜云有种感觉,唐国似乎知道徽安府的空虚,打算趁虚而入。 令他不解的是,这种军事机密唐国怎会知道,普通百姓和间谍密探根本进入不了军营重地,不可能这么快就打探到虚实,除非是高级官员泄露情报。 莫非徽安府官员中有老鼠混进去了? …… 杭州,皇宫之中,夜神正在向钱弘俶汇报着。 “唐汴一共见了那名男子三次,最后一次见面后,那名男子离开了温州,直接去了徽安府城。” 钱弘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说会不会是徽安府也想挖他过去,结果被他拒绝了?”他试图说服自己。 “可他并没有将这事告诉静海军节度使,而是隐瞒了此事。”夜神如实说道。 钱弘俶默然许久,长叹了口气:“果然被李君逸说中了,幸好没有冒然召唐汴参入到这次的计划中来。” “那接下来对唐汴如何处理?”夜神问。 “给我先盯着他吧,毕竟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有可能是误会。” 夜神点了点头说:“对了,对李君逸的调查也有结果了。” “怎么样?”钱弘俶身体前倾。 “这是关于此人的资料。”夜神上前几步,递过一卷文卷。 钱弘俶将文卷在御案上翻开,很快就将内容全部看完,微笑道:“难怪此人不肯为陆原所用,原来背后还有这故事。” “君上,我……” 钱弘俶还是第一次见夜神露出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皱眉道:“怎么了?” “我总觉得那个李君逸有些……有些奇怪。”夜神组织着语言。 “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夜神摇了摇头。 钱弘俶不悦道:“行了,寡人以后不想听到这种没有根据的发言。” “是。”夜神低下了头,然而李君逸那道背影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365章 刺杀吴越王 七月初九,盛夏到来,杭州的夏日远比徽安府要清爽的多,陆原刚从侯小雨房间出来,便感受到一阵凉风吹来。 这几天以来,小女孩的情况越来越好,而且因祸得福,又能够说话了,这让陆原松了口气。 正走着,侧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只见祁震沿着回廊走了过来。 “公子,李木一来了,正在大堂等您。” “我知道了。”陆原点了点头,迈步向大堂而去。 如今杭州城中,打听他消息的人一下子变多了,有长乐侯府的人,还有相府的人,所以他现在很少出药铺。 穿过耳门,步入大堂,等候多时的李木一立刻上前行礼。 陆原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把乌兹刀,微笑道:“大食人的刀终于到了吗?” “是的,今天他们的商队刚到杭州,属下总算买到一把,不过价格有些贵,要了六百两银子。”李木一将乌兹刀呈了上来。 陆原接过刀看了起来,短刀上,行云流水的花纹,让人很有一番视觉上的享受,轻抚刀身,能感受到一种丝绸般的光滑质感。 “我相信李先生不会让这六百两银子白费的,对吗?” 李木一郑重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属下回去后便潜心研究此刀,一定会造出比这更好的武器来。” “那就拜托李先生了。”陆原微微颔首,将刀递还给他。 “那属下告退了。” 蓝柳依入门时,与离开的李木一错身而过,她皱眉道:“刚才那人怎么瞧着像隐剑山庄的李木一?” “就是他。”祁震嘴角含笑。 陆原解释道:“李先生现在是我手下的炼铁署署令,负责为我锻造兵刃。” “想不到连他都投靠你了。”蓝柳依叹了口气。 忽然,她挑了挑眉说:“炼铁署署令和明镜院院使,哪个官职大?” “当然是你的大。”陆原赶紧说。 蓝柳依展颜一笑,开口道:“对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看!” 陆原托着下巴说:“莫非龙燕偷到印信了?” “算你猜对了,怎么样,我的手下很能干吧!”蓝柳依抬着下巴,有些得意。 “确实能干!”陆原夸奖了一句,走到门口,望着天空轻声道:“现在就等着麒麟大会了。” “咱们要不要也派个人去参加明天的初会,我手下有几个人才,还是可以打入到大会中去的。”蓝柳依在他身后问。 “不必了,这次大会根本就开不成,咱们又何必多废这功夫。” …… 两天后,长乐侯府。 书房中,蔡高正在写一封信,麒麟大会越来越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加紧速度,将苏州的中吴军争取过来。 如今吴越国仅存的四大节度军中,静海军和武胜军依然牢牢掌握在钱弘俶手中,镇东军两年前就已经投靠了他。 只有中吴军,蔡高拉拢了许多年,对方却依然有些摇摆,眼下时间越来越紧张了,他必须尽快争取到对方。 只有这样,钱弘俶死后,他才能镇住场面。 这时,长阳轻手轻脚走入书房,站到蔡高身边,静静站立着。 蔡高将信写完后,对旁边侍立的管家说:“将这封信送到宋宣手中。” 管家接过信去了,长阳这才开口:“侯爷,大公子他们已经在密室等着您了。” “知道了。”蔡高点了点头,向后花园中的密室而去。 穿过假山,进入石室后,只见蔡眀、蔡荣、蔡离和廉泽都已等在里面。 “那个叫杜玄的人,来历调查清楚没?”蔡高走到案前坐下,向长子问道。 蔡眀摇了摇头:“那人仿佛在杭州城消失一样,根本找不到半点线索。” 蔡高额头上的皱纹紧了紧,说:“算了,不必再管此人了,如今距离麒麟大会只剩五天时间,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商讨麒麟大会的。” 顿了下,他目视着蔡离,问:“怎么样,昨日的初会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蔡离思索片刻,说:“有一个叫袁安的人,文武皆是不凡。” “那个人你不用担心了。”蔡高淡淡一笑:“除他外,还有没有其他能威胁到你的人?” “没有了。” “那就好。”蔡高满意的点点头,凝重的说:“离儿,你知道本侯这次让你参加麒麟大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蔡离摇了摇头,这正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我要你替我杀了钱弘俶!”蔡高一字一句道。 蔡离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怎么,你不敢?还是怕死?”蔡高厉声道。 “不,孩儿只是有些……有些吃惊罢了。”蔡离神色有些动摇。 蔡高冷哼一声,道:“只要你取得大会优胜,就必定有接近钱弘俶的机会,到时暗影团的人会突然现身,向钱弘俶动手,由他们吸引暗卫的注意力,而你则趁着混乱时,给我杀了钱弘俶!” 蔡离深吸一口气,道:“孩儿明白了。” 他深知这么做的后果,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自己必死无疑。 这时,长阳忽然开口道:“侯爷,属下有一个忧虑。” “你担心什么?”蔡高皱眉。 长阳沉声道:“属下担心钱弘俶也有可能会在麒麟大会那天刺杀您。” 蔡高抚须沉思起来,麒麟大会那天暗影团的人都不在身边,虽然他周围还有候府护卫保护,但在安全上确实存在漏洞。 “那你觉得本侯该怎么做?” “大伯,要不您那天去我爹爹那里吧。”蔡荣插嘴道。 “荣公子这个建议不错。”长阳笑道:“没有任何人能在镇海军中刺杀您。” “好,就这么办。”蔡高抚须微笑。 向蔡离望去,见他神情已恢复自然,心下大为满意,笑道:“离儿,你放心,等这次刺杀成功之后,我便会向所有人公开你的身份,你再也不用躲在暗处了。” “多谢义父。”蔡离躬身道。 “对了,在做这事之前,你先再帮我做件事吧。” 蔡离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蔡高微微一笑,说:“长阳,去把藤原义雄叫过来吧。” …… 蔡离披上一件斗篷,出了假山,向候府后门而去。 正走着,他忽然察觉到什么,转身向一个方向瞧去,只见一名鼻尖套着铜环的劲装男子,正站在后花园中的一棵柳树下注视着自己。 蔡离知道对方是廉泽的手下,没有多看,转身去了。 一路行至自己居住的小院,拍了拍院门,一名紫衣女子很快为他开了门。 “公子,侯爷今天又找你去做什么?”紫衣女子将门关上后问。 蔡离没有回话,神色有些落寞。 “公子,到底怎么了?”紫衣女子上前几步。她非常了解自家公子,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证明他对侯爷交给他的任务并不喜欢。 “小紫,你离开杭州吧,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蔡离忽然开口。 “不!小紫要永远跟着公子!” “这是不可能的。”蔡离摇头。 “为什么不行?” 蔡离默然无语,径直进入小紫的房间,开始给她收拾行李。 “公子,你不要赶我走!求你了!”小紫跪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语声有些哽咽。 蔡离长叹一声,说:“小紫,我并不想赶你,可是这次任务……这次任务……” “是不是任务很难,小紫可以帮公子。” “不。”蔡离摇了摇头:“再多人帮忙也没用。” “那个人……那个人到底又给您安排了什么任务?”小紫尖声叫道。 蔡离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那我自己去候府问!”小紫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别去!”蔡离一个闪身挡在她身前,沉着脸说:“会死的。” “死就死,既然公子要赶走我,死了也许还好些。”小紫斜看着地面,语声哽咽。 蔡离缓缓坐在门槛上,双腿曲了起来。 “既然你非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义父让我去刺杀吴越王,就在麒麟大会那天。” “他……他这是让您去送死,公子,不要去!”小紫大声哀求。 “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必须回报他。”蔡离摇头。 “您已经回报的够多了,难道非要连命也送进去才行吗?”小紫嘶声道。 蔡离默然片刻,站起身,缓缓离开了房间。 第366章 藤原家与源氏 杭州,安庆寺。 化名苏婉的真德公主推门进入一间厢房,里面等待已久的赖清立刻上前,将房门关上。 “这么急着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真德公主皱眉道。 “公主殿下,恐怕要出大事了。”赖清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大事?” 赖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咱们买通的那名候府侍卫今天向我报告,他听到一个十分可怕的消息。” “到底是什么事?”真德公主有些不耐烦道。 “侯爷打算在麒麟大会上,行刺君上!” 真德公主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咬牙道:“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事先告诉我。” 赖清叹道:“这事大公子、荣公子都参与了,这说明在他心目中,连荣公子的地位都比您高。” 真德公主紧紧咬着下唇,这种遭受背叛的感觉,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了。 既然连这种事,蔡高都不告诉自己,可想而知,将来蔡眀就算杀了自己,他顶多也只会训斥几句。 她对蔡高终于彻底死心。 “赖清,你说我该怎么办?” “您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真星公主了。” “是啊,只有她永远不会背叛我。”真德轻声细语。 她自从联系妹妹后,对方对她非常热情,时常给她写信,昨天苏流莺还派人给她送了封信,顺便还带了一首她写的诗,送给自己。 这让她尘封已久的内心,再次感受到温暖。 “不过真星公主现在的形势也很不好,我派去徽安府打探的人回来了,他们说真星公主虽然是楚安侯第三位夫人,但其他两位夫人都被楚安侯封了官职,手握重权,只有真星公主什么也没有,很可能遭受到冷落。”赖清沉声道。 “还有这事?”真德公主大吃一惊:“可她给我写的信中一点都没提啊,还说自己过的很好,让我有时间去看她。” “也许她只是怕您担心她,所以没有提。”赖清感叹。 真德公主心中一痛,以她对妹妹的了解,她确实可能做出这种事,难道自己姐妹俩的命运真的受到诅咒,注定要不断遭受磨难吗? “赖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真德公主咬牙道。 “咱们这边已经没什么机会了,不过真星公主那边还有,咱们可以想办法提高她在楚安侯府中的地位!” “可以做到吗?” 赖清微微一笑,说:“您可能不太了解外面情况,徽安府和吴越国是敌对关系,只要咱们将蔡高要刺杀吴越王的消息透露给真星公主,再由她告诉楚安侯,我相信这消息一定对楚安侯有用,真星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就提高了!” 真德公主沉默片刻,点头说:“好,只要能帮到真星就行!” “对了。”赖清忽然道:“今天侯爷在密室还见了一人,那人您也认识。” “谁?” “藤原义雄!” “就是我介绍藤原义雄给他认识的,想不到他们竟然勾搭在一起了,他们谈了些什么?”真德公主冷冷道。 “是关于源义安的,藤原义雄希望蔡高帮他抓住此人。” “源义安是什么人?”真德公主皱眉。 赖清微微一笑:“您可能不太了解日本那边情况,如今……” “藤原家掌握权柄,天皇沦为傀儡,是吗?”真德公主打断道。 赖清愣了一下,说:“不错,没想到您这也知道,日本的村上天皇为了制衡藤原家,重用一个叫源高明的名主,不过藤原家势力过于强大,源高明遭受他们诬陷,被关起来了,而源义安便是源高明的儿子,逃亡到了吴越国。” “你倒知道的很清楚。”真德公主冷哼一声。 “我就当您是夸奖我了。”赖清笑道:“源义安在日本很有名望,又师从日本第一剑客加贺宗守,所以藤原家对他十分忌惮,一直在派人追杀他。” “所以呢?蔡高答应帮藤原义雄抓源义安了吗?”真德公主淡淡道。 “不错,源义安也打算参加麒麟大会,对侯爷来说他是一个阻碍,所以侯爷也想除掉此人,源义安目前藏身在相府,侯爷已经和朱安明打过招呼,到时候朱家不会出手。” “好一个吴越宰相,竟然出卖自己手下,依我看,吴越国官场就没一个好东西。”真德公主冷笑。 “公主,咱们要不要把这消息也一起告诉真星公主?” “这种消息有什么价值?楚安侯应该不会感兴趣吧?”真德公主皱眉。 赖清摸了摸鼻子,笑道:“消息虽没用,但能让楚安侯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楚安侯会觉得真星公主对日本国方面的事物非常熟悉,他将来很可能会与日本国打交道,说不定到时候就会想起真星公主这方面的长处。” “不错,你考虑的很周到。”真德公主夸奖了一句,赖清尽管有些小毛病,但头脑确实很灵活,对自己又忠心。 “正好真星派来送信给我的人还没回去,我马上就写封信,让那人带回去,你还有其他事情要汇报吗?” “没有了,不过您将信给那人时一定要小心,决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和徽安府有联系。”赖清提醒道。 “知道了。”真德公主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厢房。 …… 兴文街是杭州布庄最多的一条大街,侯开山挑了好几家布店后,终于在一家名为“红秀布庄”的店面选好一件童服。 这是他时隔几年后,给女儿买的第一件衣服,他希望能选一件最好的。 付了钱后,侯开山向“白云药铺”返回,正走着,一名矮瘦男子与他擦身而过,侯开山皱了皱眉,这男子有些眼熟。 转身向对方背影瞧了瞧,他越发的疑惑,快步追赶上去,伸手搭在对方肩上。 那人反应很快,肩膀一沉,滑开侯开山的手掌,然而转身瞧见抓他的是侯开山后,惊呼一声:“侯统领?” 侯开山急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将矮瘦男子拉到一个角落。 “王密,你怎么会在这?” 这名矮瘦男子是陆原近卫军中的一名亲卫,一向在节度府后宅担任护卫。 “是苏夫人让我帮他办件差使。”王密解释说。 侯开山点了点头,说:“跟我来。” 带着王密一路到了“白云药铺”,侯开山让他在后堂等待,自己则将事情向陆原汇报。 不久,陆原、李若真和蓝柳依一起来到后堂。 王密瞧见陆原后一脸震惊:“侯爷,您也来杭州了吗?” 陆原微笑着点了点头:“听侯统领说你是奉流莺的命令,来杭州办差使,能告诉我办的什么差使吗?” “三夫人让我帮她送封信到杭州梧桐坊的一间院子里。”王密自然不敢隐瞒。 “收信之人是何人?” “院落主人是名女子。” “是不是长的有点高,眼睛很大?” “是的。”王密连连点头。 问到这里,陆原知道那女子定然是真德公主无疑了,自己妻子看来最近时常在与她联络。 本来苏流莺与自家姐姐联络感情,是件好事,陆原不会多管,但自从上次瞧见真德公主的言行后,陆原对她总有些不放心。 “对方说什么没?”陆原又问。 “她让我回一封信给三夫人。”王密恭敬的取出一封信。 陆原接过信封,打开看了起来,若只是姐妹俩的私事,他不会多看,他担心的是真德公主给妻子带来危险。 目光不断在信纸上扫视着,陆原脸色数变,他实在想不到,这样一封信中竟然隐藏着这么惊人的消息,蔡高竟然打算在麒麟大会上刺杀吴越王! “陆原,怎么了?”蓝柳依注意到他表情有异。 “等会再告诉你。”陆原定了定神,继续看了下去。 信后面还提到一件奇怪的事,蔡高竟然跟日本人勾结,准备抓捕另一名日本人,那人还隐藏在相府之中,名字叫源义安。 且慢,相府?源义安? 莫非那名日本人是袁安! 不错,一定是他,陆原立刻想通一切,袁安的种种言行,爱好烹茶,说自己是佛教徒,以及他有些神秘的行为。 对了,来杭州的那一晚,客船遭受到袭击,那些黑衣人都长的十分矮小,陆原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他们都是日本人。 从这封信中的内容来看,袁安现在处境十分危险,蔡高要帮助他的对头对付他,而且相府看起来打算置身事外。 第367章 营救 戌时末(晚9点),袁安出了相府,缓缓行走在杭州街道上,手上提着一盏灯笼。 这里的街道十分繁华,人们的生活也十分富足,袁安却始终无法融入这里,他想念日本,想念那里的街道,尽管破旧、窄小,却能让他宁静。 最开始,袁安还有过在杭州建立根基的想法,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了。 当初是他救了宇文萧,将他带入相府,然而一个月后,宇文萧在相府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 原本朱佐说好会举荐他去参加麒麟大会,结果他们最后却举荐了宇文萧,而自己则不得不参加几天前的初会。 虽然他通过了初会,却也十分明白,没有相府在背后支持,自己根本不可能取得麒麟大会的优胜。 而且他隐隐察觉到杭州即将有大事发生,自己别说在这里建立根基,继续待下去,很可能还会有危险。 一边想着事,袁安经过一座石桥。 忽然,他目光一凛,只见下桥的路被一群人所阻,借着月光,袁安看到中间那名男子的脸孔,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是藤原义雄!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源君,咱们又见面了。”藤原义雄用日语说道,目光中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袁安转头向身后看去,后路也被人封堵住了,最中间是名青衣人,青衣人身后站立着几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的穿着袁安见过,在救宇文萧的时候。 他们是暗影团! 既然他们对自己动手了,那说明自己已经被相府放弃,袁安很快想通了这一点。 这还真是讽刺,上次自己在类似的场合救了宇文萧,如今却轮到自己了,这次会有人来救自己吗?他哀伤的想到。 有,他相信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望月樱子如果知道他此时的困境,定会拼死来救。可除她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毕竟自己不过是名外乡人。 他一向是个果决的人,仅仅感叹了一瞬间,便做出了决断。 将灯笼扔在地上,拔出腰间宽剑,袁安向藤原义雄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两旁的河中忽然跃出十几名黑衣人,向桥上攻来。 战斗瞬间爆发,袁安的剑术十分简单,没有过多华丽的招式,但力量足,速度快,用来杀人最适合不过。 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便杀死了十几名敌人。 然而对方人数太多,特别是那名青衣人加入战斗后,袁安应付的越来越吃力了。 青衣人是技巧型剑客,并不与袁安正面对砍,但只要袁安对付其他人时留下破绽,他立刻会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伤口。 尽管身上伤口无数,袁安依然浴血奋战。 不久,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头脑开始沉重,耳边似乎听到藤原义雄的声音,想必是命令手下抓自己活口吧,他自嘲的想。 不过他们这是痴心妄想,自己绝不会活着落入任何敌人手中。 举起宽剑,就在他打算自尽时,忽然听到什么东西从上空急速落下,落下的方向正是他们打斗的地方。 他拼尽全力,向旁边一跃,随即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大声响。 变故来的太突然,围攻袁安的人也都暂时停下了动作,向落在地上的事物看去。 “是宗主!” 一名暗影团的黑衣人瞧见地上躺着的那人后,尖声叫道,声音透着恐惧。 这由不得他不恐惧,在他心中一向所向无敌的宗主,竟然正躺在地上呕血不止。 袁安望着地上那名黑袍人,心中也有些困惑,这人莫非就是蔡高手下第一杀手廉泽?可如果真是他,怎么弄成这样? 转眼向周围人瞧去,那些黑衣人虽然惊慌失措,但藤原义雄带来的日本人却依然死死盯着自己。 看来是没机会趁机逃生了,袁安心想。 忽然,他又听到有什么东西向这边落下,不过这次,物体落地后声响并不大,袁安眯眼看去,只见这次落下的是名蒙面大汉。 这人是谁?袁安正想着,马上就有人为他解了疑惑。 “马空明,你为何要多管闲事?”说话的是躺在地上的黑袍人,他在手下搀扶下站起身,死死注视着大汉。 原来他就是马空明,莫非是水梦瑶让他来救自己的?袁安目光中多了一丝希望。 马空明没有搭理廉泽,目视着袁安说:“笔直往前走,会有人接应你。” 袁安点了点头,提着剑缓缓穿过人群,那些黑衣人没有一人再敢向他出手,包括那名青衣人。 但藤原义雄不同,他大喝一声:“不必抓活口了,杀死他!” 话刚一出口,马空明瞬间掠至他身边,如同抓婴儿一般将他拎了起来,随手一抛,藤原义雄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了河里。 瞧见他这一番动作,袁安立刻就明白了,此人武艺远非自己可比,也许只有自己老师——加贺宗守才能与他相提并论吧。 藤原义雄的手下尽皆胆寒,不过也有几个不怕死的,悍不畏死的出手,立刻步了藤原义雄后尘,落入水中。 袁安趁机穿过人群,心中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马空明抱着双臂挡在自己身后,对方竟无一人敢上前。 袁安对着这道背影躬身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前行了几步后,漆黑的街道中心,站立着一名高瘦男子,此人双手奇长,脸色苍白。 袁安刚一靠近,他便开口说:“跟我来。” 说着转身而去。 袁安默默跟在他身后走着,总觉得在哪见过这男子。 之后,二人拐进一间小巷子,前行了一柱香时间后,高瘦男子在一扇窄门前停了下来。 袁安抬头看了看,判断出这应该是某间宅子的后门或者偏门。 不等那男子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名宽脸男子,他看了袁安一眼,让开身子。 “请进。” 袁安刚一入门,便发现宽脸男子将门关上了,那名带自己过来的高瘦男子并没有跟进来。 “他去处理你的血迹了。”宽脸男子似乎瞧出他的疑惑。 袁安点了点头,对方看起来很老练,这让他又放心了些。 跟着宽脸男子来到一间大堂,袁安睁大了眼睛,终于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杜兄,杜姑娘,是你们救了我?”他感到十分震惊。 大堂内坐着两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正是与他同来杭州的杜玄和杜真。 陆原站起身,正准备说话,忽然注意到袁安浑身鲜血,身上尽是伤口,皱眉道:“有话待会再说,我先让人给你治伤。” “我没关系。”袁安摇了摇头,双手贴在腿上,向陆原长身一躬。 “袁安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随着这一番动作,他身上又渗出不少鲜血。 蓝柳依没好气道:“赶紧去疗伤吧,别弄脏了我地板。” “对不起。”袁安又鞠了一躬,鲜血又渗了一地。 蓝柳依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了,表面上她言语十分不客气,实则内心深处,对袁安表现出的硬气很有几分好感。 “你应该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吧?”陆原知道劝不动他,主动开口。 袁安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在下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这样一个异乡人。” 陆原与他对视片刻,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个原因。” “还请告知。”袁安认真道。 “第一,因为我们共患过难,我对你印象不错,知道有人要杀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袁安凝视他片刻,又问:“那第二个呢?” “另一个理由现在说出来还没有意义,如果袁兄一定想知道,我可以一个月后再告诉你。”陆原微笑道。 “在下知道了。”袁安微微颔首。 “好了,赶紧去疗伤吧。”陆原催促道。 袁安迟疑了一下,说:“我手下两名家将还在外面,我有些担心她们的安危。” “你把地址说出来,我去帮你将人请过来,这样行吗?”蓝柳依说。 袁安又躬身行了一礼,身上流出的血已经在脚边渗出一个小圈子了。 第368章 镇南侯 蓝柳依叫来几名药铺伙计,让他们带袁安下去疗伤。 袁安刚走,她便向陆原问道:“你刚才说的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陆原靠坐在椅子上,微笑道:“等我夺下杭州后,我打算将杭州打造成海上商业中心,而袁安在日本颇有地位,我想通过他,发展与日本国的商业。” “可他现在不是失势了,还被本国人追杀吗?” 陆原正准备开口,却被李若真抢先。 “我知道了,你又想扶持袁安,让他在日本国恢复地位,对吗?” “什么叫又?”陆原大为不满。 “难道不是吗?之前辅佐那个胖子,现在又想扶持这名日本人,我感觉你很喜欢干这种事。”李若真淡淡道。 “我帮钱裕是为了咱们的杭州攻略,要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咱们哪能这么快就让吴越王与蔡高反目?”陆原瞪眼道。 “是是是……”李若真随口敷衍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后堂。 “喂,你别走,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我崇高的目的……” 陆原追了上去。 …… 镇南侯府。 戴牧正坐在后花园听戏,忽然瞧见自家弟弟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大哥,你还有心情听戏?”戴锦不悦道,一边说着,一边将下人都赶走了。 “不听戏又能做什么?”戴牧没好气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君上自从重新宠信安乐王后,就将本侯忘之脑后,如今连兵权也削了。” 戴锦懊恼道:“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那你说我能做什么?” “咱们可以再对钱裕动手啊!” 戴牧摇头道:“上次我将投靠蔡高的那名指挥推荐给钱裕,不过因势利导,出了事也怪不到我头上,若是咱们主动对付钱裕,只怕君上第一个不饶我们。” 戴锦不住冷笑。 “二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戴锦咬牙道:“既然吴越王不仁,咱们又何必再对钱氏尽忠?不如早早投靠蔡高为好!” 戴牧沉默片刻,开口道:“本侯的军权已经没有了,蔡高未必看的上咱们。” “没有兵权你还有人脉啊,禁军中你那么多部下,一定能打探到不少情报,蔡高肯定会重用你的。”戴锦劝道。 听他这么一说,戴牧忽然脑中一闪,想起一件事。十几天前,王闵奉吴越王命令,率两万禁军去富阳驻防。 当时他为王闵践行时,王闵似乎提过正在参入一个什么行动。 戴牧当时也询问过,王闵却不肯透露分毫,只说是一个巨大的行动,若是能成功,吴越国局势将大不相同。 “哥,你怎么了?” 戴牧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怀疑君上可能近期会对蔡高动手!” “蔡高都不上朝了,他还能怎么做?”戴锦不以为然。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你说的对,君上既然不信任咱们了,我们也该为自己找条后路。” “什么后路?” “晚些时侯再和你说,我先去安排一下。”说着站起身,离开了后花园。 书房中,戴牧将几名心腹召集,沉声道:“本侯需要你们为我做一件事。” “侯爷尽管吩咐。” “很好,本侯要你们替我去盯着富阳,只要有任何异动,立刻报告给我!” “是!”众人齐声领命。 站起身,戴牧望着窗外的天空,目光中露出几分不甘之色。 他这个侯爷的位子还没坐热,就立刻受到了冷落,他决不能容忍刚到手的权力这么快就消散掉,因此他要为自己搏一搏。 …… 八月初三,陆原站在窗边,若有所思。 明日就是麒麟大会,陆原忽然发现,钱弘俶举办麒麟大会的时间,竟然选在李璟生日那天,也就是八月初四。 去年的八月初四,陆原在部下的帮助下,成功逃离金陵府天牢,自此走上了争霸天下的道路。 可以说这是他发生转折的一天,明天,如果他的计划能成功,那么他将迎来第二个转折。 他现在仿佛驾驶着一艘大船,而杭州则是一个最好的引擎。得不到杭州,大船也许不会翻,但前进速度会慢上许多,很可能挺不过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浪。 他必须成功! “哒哒哒”,身后的脚步声将陆原的思绪拉了回来,转过身,只见蓝柳依、李若真、祁震和侯开山都到了。 “陆原,马匹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蓝柳依穿着蓝色的女式武服,显得十分干练。 “走吧。” 陆原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与四人一起向后门而去。 明天的杭州注定不会平静,为了安全,大部分人昨天已经转移到城外的道观。 陆原留到今天,是为了防止有什么新的变故产生。 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也可以安心出发了,不过他的目的地不是道观,而是直接到边境线,与自己手下大军会合。 这一战,他要亲自指挥。 行走在回廊上,陆原忽然注意到袁安在前方等着自己,旁边还站着王盈。 “袁兄,不是让你去城外道观吗?你怎么还在这?”陆原皱眉。 “杜兄,我能感觉出来,你们要去做什么大事,我不会问你要做什么,只希望能给你帮上忙,以报救命之恩。”袁安躬着身子说。 “可你的伤势?” “放心,已经不碍事了。还请杜兄答应我这个请求。” 陆原叹了口气,说:“那好吧,如果你想给我帮忙的话,明日可以去参加麒麟大会,帮我保护一个人。” “谁?” “安乐王钱裕。” “杜兄放心,只要袁安还活着,绝不会让他出意外。” 郑重行了一礼后,袁安和王盈一起离开了。他刚走,亲卫张辰匆忙走了过来。 “公子,有徽安府军情。” 陆原接过一看,微微皱了皱眉。 “师弟,怎么了?”李若真问。 “没什么,咱们走吧。” 信中内容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就在昨天,唐军突袭了徽安府北面的绩溪城。 对方兵力共有两万,从时间来看,恐怕此时此刻,绩溪城便处于唐军的强攻猛打中。 徽安府那边,秦幽谕已经以自己的名义向池州卢维义求援,这也是他们目前能做的最好应对。 虽不知唐国是如何知道徽安府虚实的,不过事已至此,陆原并不打算回军救援,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打下杭州,然后回师驰援。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骑马出了杭州城,向睦州方向而去。 …… 八月初四,凌晨。 一支三万人的队伍悄悄出了富阳城,向北而去。 富阳城守将张余目送队伍走远后,打了个哈欠,准备返回自己房间睡觉。 然而这支队伍刚一离开,便被城外监视的镇南侯府家将瞧见,那名家将急匆匆上马,向杭州返回,准备将情况告知自家侯爷。 三个时辰后,黎明时分,张余在被窝里睡的正香,房门嘭的一声被人猛的推开。 他急忙坐起身,只见闯进来的是十几天前刚调过来的王闵。 “王将军何事如此惊慌?莫不是出城的队伍遇到什么情况?”张余有些惊慌的问。 王闵沉声道:“刚刚斥候传来消息,有大批船队从富春江经过,向杭州而去!” 张余悚然一惊:“莫不是徽安军?” “除了他们还有谁?”王闵大声道。 张余用手托着下巴,皱眉道:“那就赶紧将消息传入杭州城吧,再传令下去,让士兵们戒备起来。” 王闵勃然大怒:“你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今天是麒麟大会,君上准备对蔡高动手,现在决不能让徽安军进入杭州!” “那你要我怎么办?”张余神色转冷。 “出动战船,追击徽安军!” 张余冷冷道:“和徽安军打水战,找死不成?” “我看你是被俞逊和秦泉吓破胆了,你将指挥权给我,本将军亲自带人去追击徽安军!” “不行。”张余冷冷道:“我可不想让士兵们白白送命。” 王闵死死盯着他,沉声道:“张余,我知道你因为叶守雄的事,对朝廷有些不满,但眼下是国家危难之时,决不可意气用事。” 张余脸色大变,怒道:“我看你才是意气用事,总之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手下弟兄们白白送死。” “这不过是你贪生怕死的借口罢了。”王闵怒斥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一路行至马槽,牵出一匹马,决定亲自去杭州报信。 第369章 乱局开始 杭州城。 吴越王钱弘俶率领着文武百官,再加上禁军随行,一支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向灵泉寺而去。 宇文萧骑着马跟随在队伍之中,忽然,他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袁兄,你也来了。”他驱马上前,打了声招呼。 袁安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策马前行,并不答话。 “袁兄是在怪我那天没有去救你吗?”宇文萧苦笑。 “不,你我并不是朋友,我之前救你也是替别人做事,所以你不必心怀歉意。”袁安冷淡的说。 夹着马腹的大腿加了加力道,胯下马儿加快速度,将宇文萧抛在了后面。 宇文萧叹了口气,这事他确实毫不知情,也是事后才知道袁安被相府出卖,遭人围杀,幸好他那天逃出生天,否则他必定愧疚终生。 队伍前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来到灵泉寺山脚下,队伍沿着上山的道路前行,没多久,前方出现一片古朴的寺庙建筑。 寺庙大门,无数和尚们早已恭候多时,在方丈的带领下,钱弘俶带着队伍穿过前寺,来到后山一处宽广的平台。 这座平台便是此次大会的举办场所。 此处早已经过布置,最前方筑有一高台,是当年钱镠所建,上面摆放着龙椅和御案,钱弘俶在太监簇拥下走上高台龙椅处坐下,其余大臣也纷纷落座。 高台前方,左右共摆着六列桌案。 王公大臣们便坐在左三列,钱裕、蔡眀、朱安明、戴牧和苏轻哲都坐在其中。 右三列坐的是参会的才子们,他们中大部分人正襟危坐,凝神以待,对他们来说,这次大会很可能成为人生的转折点。 外围则都是些跟来看热闹的百姓。 高台上,钱弘俶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腰缠玉带,脚蹬珠履,端坐龙椅之上,尽显帝王威势。 在他右前方,老太监魏恢上前几步,拿出一卷黄色诏书,嘴里大声念叨着,正在为这次大会致词。 然而下方的官员却自顾说着话,沸沸扬扬,让坐在高台上的钱弘俶十分恼怒,再忍耐片刻就好,他心中对自己这样说着。 左边一案上,戴牧正在向蔡眀敬酒。 忽然,他瞧见自己一名家将站在广场外围,向自己招着手,他向蔡眀笑着说了声:“抱歉,酒水喝多了些,本侯去解个手。” 说着站起身,离开了席位。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情况了?”戴牧走近后问。 那名家将指了指周围人,戴牧会意,与他一同走到一处无人之处,那名家将这才开口。 “侯爷,今日凌晨,富阳禁军忽然离开城池,向北而去。” 戴牧愣了一下,向北,而且是这时候? 猛然之间,他心中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想,莫非君上准备在今天对蔡高动手不成? 他惊恐的向高台上的吴越王看去,只见他面色阴沉,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冷笑。 随后,他又向席案上瞧去,蔡眀正在与周围大臣饮酒,言笑晏晏,看起来十分从容,也不知他晓不晓得富阳禁军调动的事。 自己该怎么做?是静观其变,还是将这事告诉蔡眀?戴牧犹豫不决。 忽然,他注意到蔡眀不远处,钱裕那张胖脸笑的十分开怀,顿时,他拿定了主意。 在寺庙中找了个厢房,他找和尚要了纸笔,将消息写在一张纸条上,而后回到平台。 在蔡眀身边坐下后,他笑嘻嘻的敬了蔡眀一杯酒,与此同时,从桌案下面将纸条递给了对方。 蔡眀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收入袖中,趁着无人注意时看了一眼,他浑身一颤,站起身,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戴牧有些心虚的向钱弘俶看去,发现他正向自己瞪视而来,心中一惊,低下了头,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平台外围一个角落处,蔡眀背负着手,脸上表情极为阴沉,不久,赖清走了过来。 “怎么样?”蔡眀沉声道。 “外围禁军都不见了。”赖清说。 蔡眀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他用拇指指甲用力刺了一下掌心,咬牙道:“你去告诉廉先生,让他不用保护我了,立刻将消息送去镇海军军营,一定要赶在禁军前头,知道吗?” 赖清应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蔡眀目光睁开一线,露出森寒的目光。 “你去告诉暗影团的人,让他们现在就动手。” 赖清吃惊道:“大公子,现在动手的话,恐怕没有成功的机会。” “无妨,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动手的话,钱弘俶有可能调回禁军护驾,为了镇海军的安危,只有牺牲那些杀手和蔡离了。”蔡眀声若寒铁。 “属下知道了。”赖清低头回答,心中不住冷笑,他最了解蔡眀,知道这话不过是借口。 他肯定是察觉到继续留在这里必定死路一条。 但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被暗卫盯住,只有制造混乱,才有机会脱身,这才是他要杀手们提前动手的原因。 不过这对赖清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眼下最关键的是,他到底要不要把禁军的消息告诉廉泽,让他传递给蔡高。 只要他不传递这个消息,蔡家父子便完蛋了! 可问题是蔡家父子就这样死了,真德公主必定会被吴越王株连,这绝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没办法,只能放过这次机会了,赖清遗憾的叹了口气。 …… 蔡离端坐在椅子上,第一次产生焦急的情绪。 他十分清楚,自己恐怕活不过今天了。但如果仅是这样,绝不会让他产生焦虑。 造成他情绪起伏的元凶,是人群外围中的一道紫色身影。 小紫还是跟过来了。 蔡离很清楚,等会自己刺杀时,小紫肯定会不顾性命的冲过来帮自己,下场必定是和自己死在一起,这让他不知所措。 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还能怎么办?是拉着小紫一同死亡?还是…… 就在他犹豫不定时,忽然间,几十道身影从后山峭壁下窜了上来,向大会平台冲去。 刺杀就这样开始了! 外围侍卫最先反应过来,与这些刺客们拼杀在一起。 “护驾!快护驾!”魏恢尖锐的声音响起。 平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大部分参加麒麟大会的才子们都有些惊慌失措。相比之下,大臣中虽然也有人露出焦急彷徨之态,但大部分人都还保持着冷静。 蔡离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杀手,为什么?为什么暗影团的人提前动手了?这不就意味着自己也要提前动手吗? 想到这里,他抬眼向高台望去,只见吴越王脸色虽有些难看,但依然镇定的坐在龙椅上。 该怎么做? 蔡离的身体代替大脑做出了决定,拔出腰间长剑,向高台上冲了过去! “有刺客啊!”魏恢大喊一声,紧紧挡在钱弘俶身前。 与此同时,高台两侧的侍卫以及躲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同时跃上高台,将钱弘俶团团保护在中间。 现场一片混乱。 苏轻哲微微一笑,站起身,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高台上时,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向外围走去。 此刻,外围的百姓们大部分都已四散而逃,侍卫们正和黑衣杀手们拼杀在一起,苏轻哲刚一靠近,围观百姓中闪出一人,正是李木一。 他护持着苏轻哲向山下而去,除了他之外,马空明隐身在暗中保护。 平台上,钱裕呆立在原地,一脸的惊慌失措,袁安瞧见后,悄悄向他靠了过去。 高台上,侍卫们将蔡离团团围住,钱弘俶早已不见踪影。 蔡离虽明知自己不可能成功,但依然没有放弃。 他从小就是在服从命令中长大,对他来说,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他的身体已经清楚的告诉了他。 不断将挡在身前的侍卫砍倒,蔡离的目光开始搜索着钱弘俶的身影。 第370章 徽安军来了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凌厉的寒气,他身体尽力向前一倾,后背却还是被划了一道伤口。 落地后他打了个滚,躲过侍卫们的长枪,闪躲间向身后瞟了一眼,发现围攻自己的人中多了名黑衣女子。 从刚才的攻击来看,那名黑衣女子极为难缠,而钱弘俶又踪影全无,只怕这次任务无法完成了,蔡离心想。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呼喊声穿过嘈杂的人群,传入他的耳中。 转头一看,紫儿果然出手了。 他这一分神,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躲过侍卫们密集的攻击后,他目光继续向外围看去。 只见这一大群侍卫之中,一道紫色的身影时隐时现,除了她外,还有几道零星的黑色身影,他们是仅存的暗影团杀手了。 眼瞧着紫色身影就要被侍卫们淹没,蔡离嘶吼一声:“啊啊啊!” 不能让她死,自己决不能让她死! 这一刻,他心中对紫儿的关心超过了完成任务的执念,他奋力一剑将那名黑衣女子击退,保护着身上的要害部位,顶着各种武器,强行跃出了包围圈。 尽管身上鲜血淋漓,他依然以极快的速度向紫儿所在方向掠去。 就在这时,蔡离感觉到侧面一股破空声袭来,若是被击中,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状态,必死无疑。 无奈之下,他在空中转了一圈,躲过了攻击,前行的势头被强行止住。 向前看去,只见一名灰衣人挡住了去路,这人蔡离认识,正是他之前刺杀钱裕时遇到的那名灰衣人。 “暗卫无常!”他咬牙道。 “上次是你围杀我,这次轮到我围杀你了。”无常微笑道。 远处,正站在朱安明身边保护的宇文萧脸色巨变,他听到了蔡离的声音! 暗卫无常?莫非那名灰衣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杀死自己三位师叔的凶手,无常? 他没有半点犹豫,一个纵身跃了过去,长剑指着灰衣人。 “你就是吴越国的暗卫首领,无常?”宇文萧咬牙切齿道。 “怎么,你也是来刺杀君上的?”无常眯着眼反问。 听到对方默认,宇文萧长吸一口气,淡淡道:“总算找到你了。” 这时,远处朱安明的呼喊声传来:“宇文萧,快住手!” “相爷,您忘了和我们的约定了吗?”宇文萧沉声道。 “本相自然没忘,但不是现在。”朱安明怒道。 “你能出卖袁安,自然也能出卖我们,抱歉,我信不过你。”宇文萧冷冷道。 语毕,拔出长剑,向无常刺了过去。 蔡离趁此机会,向外围急速掠去,救下了正在苦苦支撑的紫儿,抱着她纵身离去。 而留下来的宇文萧则被追赶过来的侍卫们团团包围。 “可怜的家伙,你虽好心救他,可他却弃你而去了。”无常冷笑。 “我并不是为了救他。”宇文萧愤怒道:“我只想杀你罢了!” “我并不认识你。”无常皱眉道。 “你还记得聂子仁这个名字吗?”宇文萧死死瞪着他。 “原来如此。”无常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们都别动手,让我对付他。”他对身边的暗卫说。 宇文萧早已等的不耐烦,提剑向他冲去,两人瞬间斗在了一起。 然而没斗一会,宇文萧就有些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去死吧!”无常冷冷道,一剑挑开他的长剑,紧接着一剑向他胸口刺去! 忽然,一道白影从外围掠入战圈,凌空一剑向无常刺来,无常大吃一惊,在地上打了个滚,勉强躲过长剑。 抬头一看,只见那道白色身影缓缓落在宇文萧身边,眼睛上系着一条白布。 “卓凌风!”无常惊呼道。 …… 镇海军军营。 帅帐之中,蔡高静静坐在帅帐之内,帐内除他之外,还有镇海军节度使蔡兴,他正在自饮自酌。 蔡高坐了没一会,忽然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虽然他告诉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安静等待。 然而只要想到几十里之外的那场刺杀行动,他的心绪依然躁动不安。 若是刺杀成功,他便能扶持恭逊王钱信继位,待到时机成熟,再废了钱信,自己登基为王。 一想到能成为吴越国的国主,他脸孔都红润起来。 忽然,一道黑影冲进帅帐,蔡高转眼看去,闯入之人赫然是廉泽。 “是不是刺杀成功了?”他急切的问道。 廉泽摇了摇头,低沉着声音说:“侯爷,吴越王从富阳调了三万禁军,已经会合了钱弘俶随行的两万禁军,正向这边杀来。” “你说什么?”蔡兴猛的站起身。 “禁军杀过来了,大公子让我告诉你们。”廉泽冷冷说了一句后,剧烈咳嗽起来。 为了传递这个消息,他前段时间被马空明打伤的伤势又复发了。 “这怎么可能。”蔡兴一脸的难以置信。 “别去想这些了!”蔡高怒喝道:“清醒一点,想想现在该做什么!” 这句话既是对蔡兴说,其实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大哥,我们赶紧逃去越州吧,和镇东军会合。”蔡兴惊慌道。 “从这里到越州太远了,很难逃过禁军的追击。”蔡高牙齿咬的咯咯响。 二人都没有想过与五万禁军正面对抗,因为他们都知道不可能打得过。 “来不及多想了!”蔡高当机立断:“你立刻传令,让大军火速向杭州进发,之后是弃城还是据守,再慢慢决定!” “我……我明白了!”蔡兴转身便离开了营帐。 不到一刻钟,镇海军便如同逃难一般,向杭州急行,阵型混乱不说,粮草辎重也全部弃置在营帐。 一柱香时间后,禁军赶至,大营中一个人都不剩了。 “可恶,被他们逃了。”内衙副统军使陈飞狠狠在空中抽了一鞭。 他虽然是副统军使,但受到钱弘俶重用,实际上已经架空了戴牧。 “将军,看方向,他们应该是逃往杭州了,是追击还是回灵泉寺?”副指挥使李延问。 “这里距离杭州太近了,恐怕他们已经进城了,还是回去报告君上吧。”陈飞叹道。 …… 灵泉寺一间厢房中,钱弘俶端坐在椅子上,显得十分镇定,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 虽然他没想到蔡高会公然刺杀自己,不过没关系,这也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等过了今天,蔡家将不复存在,就连宫中那个太后,他也打算废掉。 唯一可惜的是麒麟大会被破坏了,也许自己的名声会受到一定的损害,不过这点损失他还能接受,况且他也已经得到了自己的麒麟才子,李君逸! 不过外面这么混乱,希望他可别出事才好,钱弘俶心想。 这时,夜神匆匆步入厢房,钱弘俶急忙起身,问:“外面情形如何?” “已经都稳定了。” “刺客呢?都杀死了吗?” “三名主要刺客逃了,外围刺客都被杀死。”夜神据实回答。 她说的三名主要刺客分别是蔡离、宇文萧和卓凌风。 “怎么会让他们逃了?”钱弘俶声音有些不悦。 “属下无能,请君上责罚。”夜神低头说。 其实这种开阔混乱的环境,就算侍卫再多也很难阻止卓凌风那样的人逃跑,但夜神并不是一个喜欢找借口的人。 “好了,逃了就逃了吧,蔡眀呢?抓住没?” “他也趁乱逃了。” 钱弘俶默然半晌,开口道:“刚才那种混乱环境,想抓住他确实不容易,算了吧。” 他心情好的时侯,一般还是很讲道理的。 “对了,你们派几个人去把李先生带到这里来。”钱弘俶吩咐道。 夜神应了一身,派出了两名暗卫。 那两名暗卫刚离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快让我进去!我有重要军情要禀告君上!” 钱弘俶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出去看看?” “是。” 没一会,夜神回到厢房,说:“是王闵将军,他说有军情禀告。” “那还不叫他进来!”钱弘俶有些无语,这些暗卫忠心是忠心,就是有时候太死板了。 夜神又出去了。 王闵刚一进厢房,便急急道:“君上,快,快回杭州去,徽安军来了!” 钱弘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刚才说谁来了?”他吞了口口水。 “徽安军!他们从水路穿过了富阳城,现在已经在杭州境内了!” 钱弘俶一个箭步跃到他面前,拎着他衣领,怒吼道:“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们!寡人让你们在富阳城是沐假的不成?” 第371章 坐山观虎……螳螂捕蝉 “君上,富阳城军队指挥权不在我手上,守将张余不肯去追击徽安军,臣也没办法啊!”王闵悲切道,缓缓跪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 钱弘俶一脚踢在他胸口上,不过不仅没把他踢倒,自己还被震退了两步,这让他大为恼怒。 他正准备发作,一旁的夜神提醒道:“君上,您现在应该立刻返回杭州才是。” 钱弘俶顿时冷静几分,不错,眼下可没有时间再浪费了,他得赶紧回杭州,外面太危险了! “传旨,起驾回宫!”他大声下令,说着向门外急急行去。 刚到门口,只见远处走来几名披甲将军,瞧见他们后,钱弘俶糟糕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陈将军,李将军,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剿灭了镇海军?”他期盼的问。 陈飞迟疑了一下,说:“君上,我们赶到时镇海军已经全部逃走,他们现在也许——” “也许什么?”钱弘俶嘶吼。 “也许已经控制了杭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钱弘俶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忽然,他猛的站起身,大声道:“李君逸,去把李君逸叫来!都是他给寡人出的这个馊主意,寡人要剐了他!” “君上,眼下不是问罪的时候,您别忘了徽安军正在境内。”夜神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闻言,钱弘俶眼睛瞪大,后背发凉,额头冒汗。 他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好像将直面徽安府的军队。 “回杭州,传令,大军立刻向杭州进发!”钱弘俶连连下令。 “要不要带上大臣们?”夜神问。 “别管他们了,寡人必须尽快夺回杭州!”钱弘俶面色煞白。 “是。”陈飞拱手离领命。 …… 灵泉寺,麒麟大会平台上,混乱早已结束,禁卫军重新维护着秩序,百姓们早在混乱一开始就逃下了山。 原本参加麒麟大会的参赛者也逃了大半,甚至不少官员也趁乱逃了。 不过这些逃跑的官员毕竟身份不同,在得知混乱平息后,都悄悄溜了回来,唯有三人再也没有回来。 一人是蔡眀,一人是戴牧,最后一人是李君逸。 大臣们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情况,朱安明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发觉自己这次被坑惨了,刚才真不该开口和宇文萧说话的。 现在不少大臣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怀疑他是刺杀行动的主谋之一。 就在这时,朱佐匆匆而来,脸上带着朱安明从未见过的焦急神色。 “怎么了?”朱安明沉声道。 朱佐惶急道:“父亲,今天的麒麟大会其实是君上设下的局,他准备调禁军剿灭镇海军!” “这怎么可能,随行禁军可只有两万。”朱安明皱眉。 忽然,他惊呼道:“莫非是富阳禁军?” “是的!”朱佐急切道:“他从富阳调了三万禁军,准备突袭镇海军,不过被长乐侯提前得到消息,他带领着镇海军已经控制了杭州城,正在猛攻皇宫,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出的城。” 朱安明狠狠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这么重大的事他居然事先一点都没有察觉。 旁边几名偷听的官员表情各异,除了蔡高一党露出喜色,其他人都瞠目结舌。 “不,这不可能!”钱裕状若癫狂,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还……还有一事。”朱佐颤声道。 “还有什么?”朱安明几乎快控制不住烦躁的情绪。 “徽安军好像攻打过来了。” 一瞬间,朱安明感觉被抽干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不过很快,他又振作起来,目光中露出决然的神色。 朱家的未来都在他肩膀上,无论接下来谁入主杭州,他都要保证朱家的延续! “你知道君上现在在哪吗?”朱安明向儿子问。 “不知道。”朱佐摇了摇头。 “我知道。”一名官员忽然开口。 众人向他看去,只见出声之人是中书侍郎韩既,他沉声道:“不久前禁军返回此处,君上率领着禁军离开了,当时我还奇怪,现在看来应该是去攻打杭州了。” 朱安明猛然站起身,向山下行去,朱佐赶紧跟上。 周围保护众官员的侍卫们并不清楚情况,见宰相要走,哪敢上前阻拦。 有他带头,其他官员纷纷离去,只有钱裕呆立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王爷,您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恐怕不太安全。”袁安劝道。 “你是谁?”钱裕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我好像见过你。” “在下袁安,受人所托,保护殿下安全。” 钱裕猛然起身,激动道:“是不是杜玄先生!” 袁安微微点了点头。 钱裕大喜,喃喃道:“先生一定是提前算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派人保护我,他对我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他大声道:“走,咱们去全真观。” …… 杭州城东门,五万禁军林立在城门之外,被护城河阻住了去路。 大军中间,钱弘俶穿着一套金黄色铠甲,望着眼前的护城河,望着城墙上的蔡高,牙齿几乎要咬碎。 自己的杭州城,竟然落入这逆贼之手! “蔡高,你让我入杭州城,寡人答应对今天的事既往不咎!”钱弘俶嘶声道。 城墙上,蔡高被簇拥在中间,他身边的长子微笑道:“父亲,看来钱弘俶也知道着急了。” “他能不急吗?”蔡荣哈哈大笑:“徽安军正向这边过来,咱们今天就看一场坐山观虎斗的好戏吧!” 蔡高抚须微笑道:“这次能转危为安,还要多谢戴侯爷了。” 戴牧急忙摆手道:“您说的哪里话,就算没有戴某提醒,相信侯爷的眼线也能提前侦知。” 这时,城墙下又传来钱弘俶的怒吼声:“戴牧,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奸贼,寡人绝饶不了你!” 戴牧朗声道:“钱弘俶,不是戴某对你不忠,而是你任人唯亲,刚愎自用,这才有此下场!” 蔡高笑道:“好了,戴统军何必与他争论,皇宫内的一万禁军依然在顽强抵抗,不知戴统军可有办法?” “这……”戴牧为难道:“皇宫中那支禁军统领叫黄诚,他对钱弘俶死心塌地,恐怕没法劝降。” “那就没办法了。”蔡高冷哼一声:“二弟,你再增派一万人去攻打皇宫,只要咱们能得到国库中的七百万两银钱,就能迅速招兵买马,扩大实力了。” 他深知自己得到杭州有些侥幸,要想守住杭州,只有尽快发展实力才行。 “我知道了。”蔡兴也知道皇宫的重要性,点了点头下了城墙。 城墙外,钱弘俶身边的陈飞开口道:“君上,多说已是无用,不如尽快攻城。” “可徽安军马上就要到了呀!”钱弘俶焦躁道。 “那不如先与徽安军决战,打败他们后再攻城。”陈飞说。 “打得过吗?”钱弘俶问。 陈飞身边的副指挥使李延实在听不过去,大声道:“君上,眼下军无战心,决不能与徽安府决战,咱们应该立刻去越州整顿,而后再商议对策。” “你要寡人放弃杭州?”钱弘俶口水喷他一脸。 李延坚持道:“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是当下最好的应对方法。” “不,不!寡人绝不放弃杭州!”钱弘俶愤怒道。 “君上,老奴……老奴有一个办法。”老太监魏恢吞吞吐吐的说。 若是平日,钱弘俶会嗤笑一句“你有什么办法”,但眼下他方寸大乱,脑海一片空白,甚至都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听到有人献策,急忙问:“什么办法?” “咱们可以先退去几十里,让徽安军与蔡高相斗,咱们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钱弘俶猛然向他看去,惊喜道:“不错,寡人就知道还有办法,就这样办!” 李延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敌人会蠢到让他们捡便宜,但他也知道劝说也是无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时辰之后,陆原统帅着大军,来到东门外,除了水军在富春江上等待命令,三万大军全都过来了。 第372章 献城 由于运送的人数太多,尽管徽安府船只极多,也只运送了一万战马,因此陆原这支部队是由两万步兵和一万骑兵组成。 来到城门外,钱弘俶的禁军果然不见了,陆原暗暗点了点头。 他已经知道局势出了变化,禁军并没有和镇海军交锋。 之所以来东门,就是为了驱赶禁军,或者击溃禁军。 只要没有钱弘俶的禁军,仅凭蔡高的镇海军防守,他相信自己的军队能击破城池。 不管南门计划成不成功都一样。 城墙之上,蔡高早已闻讯而来,紧张的望着下方的徽安军。 禁军那帮没用的家伙竟然逃跑了,这让蔡高有些惊慌起来。 面对这支屡次打败禁军的徽安军,他并没有把握能守住杭州城。 “皇宫那边怎么样了?还没打下来吗?”蔡高急躁道。 “父亲,那边还在攻打,禁军抵抗的很顽强,不过再有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攻进去了。”蔡眀沉声道。 蔡高点了点头,就算徽安军再强,也不可能这么快打下杭州,只要拿下皇宫,他夺得国库中的银钱,就算打不过还能跑,等将来实力强大后再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他下了城墙,决定去皇宫那边督战。 城门外,陆原正在与众人商讨。 “节帅,哨马来报,吴越禁军在城东三十里处驻扎着,应该是想等我们与蔡高先消耗。”秦幽谕说。 “愚不可及。”秦泉冷冷评价。 “节帅,属下以为您可以率两万五千人,按照计划原定计划攻打南门,属下愿带五千人镇守此处,防止破城后,吴越禁军入城。”蒙孝进言。 “好,就由你率五千骑兵留守此处。”陆原点头同意。 随后大军绕了一圈,回到了南门,蓝柳依心中有些紧张起来,到了这一步,她手下能不能打开南门,将成为关键。 虽说龙燕已经拿到蔡俊印信,但也有可能出什么意外,比如被蔡俊发现,比如蔡俊忽然被撤职,虽说可能性都很小,但依然让她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时,陆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传令,命水军立刻攻城,我们这边半个时辰后再攻城。” 蓝柳依拳头渐渐握紧,心道:“李护法,就看你的了。” 她手下有两套方案,若是骗开城门自然最好,若是失败,白莲教所有弟子会全力攻打城门,想尽办法放下吊桥。 …… 杭州城中的一间院子中,真德公主正坐在椅子上,不过每坐一会,便会站起身去门口张望,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急忙走到门口一瞧,看到赖清正跟在自己婢女身后,进入庭院。 “怎么现在才来?”她责怪道。 “我也没办法,廉泽要我一直保护蔡眀,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脱了身。”赖清径直进入大堂,拿着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外面情况怎么样?”真德公主急切问道。 “徽安军来了,钱弘俶手下的禁军恐怕已经逃离杭州了,镇海军一半守城,一半正在攻打皇宫,蔡高在皇宫督战。” “这么说徽安军迟早能打进来咯?”真德公主目光一亮。 “应该不会错,蔡高搞搞阴谋诡计还行,打仗的话哪里打得过徽安军。”赖清不屑道。 真德公主取出一张纸条,微笑道:“你赶紧拿着这个去南门,将徽安军放进来吧。” “这是?”赖清接过纸条,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打开城门的命令,而且字迹是蔡高的,后面还有他的印信盖章。 “您这是哪来的?”赖清吃惊道。 真德公主微微一笑,得意道:“这封信上的字都是蔡高其他书信中的文字,我将它们剪了下来,装裱在一起,印信也是如此。好了,赶紧去办吧,有了这件功劳,真星定能得到宠幸。” 赖清露出欣喜之色,正如真德公主所说,有了这件功劳,对他们将来的处境极为有利,他急忙道:“那您在这躲好,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大步出了门。 出了小院,他一路向南而去,只见大街上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行人也极少,显然都躲在家中。 路上不时能看到一小队士兵经过。 越靠近城门,士兵越多,马车也多了起来,赖清加快速度,没过多久,终于抵达城门。 放眼看去,这里简直变成一座军营,无数士兵将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尤其是骑兵,占据了城门口左边方向,人头和马头相互攒动,一眼望不到尽头。 中间和右边是步兵,另外还搭设有几个营帐,宛如一座临时军营。 这时候上去传令,无异于自寻死路,搞不好蔡眀就在哪间营帐中,只要他派人去请示一下蔡高,谎言不攻而破。 赖清很明白这点,站在大街拐角处,耐心等待起来。 观察了一会,他总算知道为何路上那么多马车了。只见士兵们从马车中搬出大石和木桩,放在一处空地,看来是用来守城的。 半个时辰后,赖清注意到大街上飞来一骑,马上之人赖清认识,正是候府谋士长阳。 长阳翻身下马,进入最大的一间营帐中,不久,蔡眀的身影出现,旁边还跟着蔡荣、蔡俊等人。 蔡眀、蔡俊和长阳带着人离开了,赖清看了看方向,知道他们去的是水门方向,看来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 杭州虽有护城河,但也连通着富春江,最不好防守的就是水军攻打,而徽安军的水军又十分强大,蔡眀自然更担心那边,所以亲自过去了。 留在原地的蔡荣带着人上了城墙,看来是由他负责南门防守。 这之后,城门口驻扎的士兵们也开始行动起来,其中一半士兵向水门方向增援。 剩下的士兵,大部分上了城墙,还有一部分将堆在地上的石头和木桩搬上城墙,城门口仅剩一小队士兵驻守着。 驻扎在城门口左边的骑兵却没有动,不过士兵们都已经站在马旁,以便随时能进入战斗。 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赖清发现城墙上不断有受伤的士兵下来,大部分都是中箭,想来对方已经开始攻城了,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大步向城门口而去。 忽然,一名男子从一间店铺中快步走了出来,抢在了赖清前头,也向城门口而去。 赖清赶紧跟上,只见那人已经走到城门下,驻守的士兵上前将他围住,一名小队长大喝道:“你是何人?莫不是徽安军细作?” 男子取出一张纸,大声道:“奉南门守将蔡将军命令,命尔等立刻打开城门。” 这名小队长正是南门守军中的一名小队长,他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后,发现上面确实有自家将军的印信盖章。 那男子见他迟疑,呵斥道:“还不快开门,外面徽安军已经溃逃,蔡将军奉命带兵出城追击,他马上就要下来了,若是见城门还没开,定重重责罚尔等!” 小队长一直在城门下,再加上外面有护城河,根本听不到外面动静。 他信以为真,以为徽安军真的溃逃了,大喜道:“太好了,也叫那些徽安人知道一下咱们的厉害!” 说着挥了挥手,手下士兵们开始搬门栓,由于城门尺寸极大,门栓也要好几个人才能搬动,而且这样的门栓共有五根。 瞧着士兵们一根根的搬动,李护法手心全是汗水,不停向城墙方向看去,生怕有什么重要人物忽然下来,注意到这边情况。 忽然,他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名黑衣男子正看着这边,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他却不知赖清此刻心中有多么懊悔,他妈的,就慢了一步,献城的功劳就被这家伙抢去了,也不知这小子是什么人。 更恼火的是他还不能过去干涉,若是现在传达蔡高命令,很可能弄巧成拙,让士兵们生出疑心。 就在这时,远处一名骑兵都头瞧见城门口不对劲,骑着马过来了,大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第373章 南门失守 正在搬门栓的士兵顿时停了下来。 那名小队长正准备说话,赖清心知不妙,抢先对那名骑兵都头说:“你是这支骑兵主将吗?” “你是什么人?”都头皱眉道。 赖清冷哼一声:“你别管我是什么人,这是侯爷给你们将军的命令,外面徽安军已经溃逃,让你们将军做好追击准备。” 说着拿出真德公主给自己的纸制公文晃了晃。 “我这就去叫我们将军过来!”都头看了公文一眼,见末尾处有长乐侯印信,哪还敢耽搁。 其实他瞧见赖清服装时,就怀疑他可能是暗影团的人,现在看来果然没错,急急忙忙向骑兵队伍返回。 赖清转身朝城门队长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开城门!” “……啊,是!” 一旁的李护法松了口气,这才知道这名黑衣人是自己人。 那名骑兵刚回到骑兵阵地,守门士兵已经搬开最后一根门栓,而后几名士兵负责推门,另外几名撬动机关,放下吊桥。 顿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有士兵嘶喊声,有大石落水声,有弓箭破空声。 …… 城门外,陆原还是第一次瞧见攻城战,而且攻打的还是一座有护城河的坚城,战况之惨烈,令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一部分士兵站在河边用弓箭掩护,另一部分士兵用加长的云梯从河岸边架到对面城墙上,然后攀着梯子,迎着箭弩,向对面爬去。 只要对方投下的石头砸中一只云梯,整个梯子上的所有士兵都会掉入河中。 尽管徽安军十分英勇,士兵士气也很高昂,但这种情况下,伤亡依然十分巨大。 听着士兵们的惨叫声,陆原默默承受着,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经历的战争洗礼。 战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后,转机终于出现。 对面吊桥忽然缓缓降落,城门也缓缓打开,陆原喜形于色,知道蓝柳依的手下成功了。 “骑兵听令,准备冲锋!”他大声道。 城墙上,蔡荣背靠着城墙,蹲坐在地上,这是最安全的姿势,只要弓箭不会转弯,就不可能射到他身上。 听着外面呼啸的弓箭声和士兵落水的惨叫声,他心中很有些惊惶,虽然知道对方应该攻不上来,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忽然,他听到己方士兵们惊呼起来:“吊桥!吊桥怎么放下来了!” 蔡荣一惊,顾不得危险,站起身向下偷瞧了一眼,只见木制吊桥果然在下降。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放的吊桥”他瞪大了眼睛,怒声问道。 一名镇海军都将急忙跑到他面前,大声道:“少帅,城门必定出了变故,您赶紧带人去瞧瞧吧。” “我……我知道了!” 这位在杭州横行无忌的小侯爷,此时此刻变得笨手笨脚,连人都忘记带,便急忙向城墙下跑去,身边只跟着几名亲卫。 那名都将见状,赶紧令一营士兵跟着他下去了。 蔡荣刚下城墙,立即向城门看去,只见大门已经打开,最前面的几名徽安军骑兵已经穿过城门,正汹涌而来。 “完了!失手了!”他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飞速向旁边的骑兵阵地跑去,随便抢了匹马,翻身而上,向皇宫方向策马而去,不得不说,动作十分利落。 “少帅,您去哪?”随他下来的那营士兵指挥官远远呼喊着, “你们挡住他们,我去将消息告诉大伯。”蔡荣大声道。 那名指挥咬了咬牙,嘶吼道:“弟兄们,守住城门!” 说着带头向城门方向杀去,然而此时徽安军骑兵已经通过城门,他们奔行速度何等之快,五百人的步兵小队瞬间被冲为两半。 这时,远处的镇海军骑兵才反应过来,士兵们翻身上马,与不断涌入城内的徽安军厮杀在一起。 …… 吴越国皇宫位于城南,建造在凤凰山之上,易守难攻,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型堡垒。 皇宫外,蔡高听到手下不停的传来捷报,捻须微笑。 如今半个皇宫已落入他手,抵抗的禁军只剩两千多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座皇宫就是自己的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对旁边一名亲兵说:“传令下去,攻占皇宫后,谁也不准踏入后宫一步。” 攻打皇宫时,蔡高得知后宫已经被太后所控制。 她命令太监们关闭了所有进入后宫的大门。又让太监们拿起兵刃,协助自己对付禁军,虽说帮助不是很大,但总归是有功的,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亲兵领命离去。 “大伯!大伯!”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蔡高转身一看,见蔡荣骑马奔驰而来。 “你不在南门守城,来这里做什么?”蔡兴斥责着自己的儿子。 蔡荣奔到近前,翻身下马,一脸惶急的说:“大伯,爹,徽安军已经攻破了南门,咱们该怎么办?” 蔡高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在手下搀扶下才站稳脚步。 他旁边的蔡兴惊愕道:“这怎么可能?这才多久?” 戴牧咬牙道:“城外有护城河,他们就算填河也没这么快!” “是我们的人将吊桥和城门打开了!”蔡荣沮丧着脸说。 “是谁?”蔡高厉声道。 “我……我没看清,只瞧见徽安军骑兵已经冲进来了,就过来报信了。”蔡荣低着头说。 “废物!废物!本侯的大事都坏在你这小辈手里了!”蔡高怒不可遏。 “大哥,现在怪荣儿还有什么用?”蔡兴皱眉道:“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蔡高怒哼一声:“还能怎么办,你有把握打败徽安军吗?” 蔡兴偏了偏头,没有说话。 旁边一名谋士沉声道:“侯爷,事到如今,只有从北门而逃,去秀州或者湖州了。” 蔡高咬牙道:“那也先等本侯将皇宫打下,将宫中银钱财宝全部拿了,再走不迟。传令,给我加强攻势!” 然而还不到半个时辰,远处又一骑奔来,马上传令兵急声道:“侯爷,南门已被徽安军夺取,他们正朝皇宫而来!” “怎么会这么快?”蔡高望向蔡荣,怒吼道:“南门守军有多少?” “八千骑兵,八千步兵,其余的人都被蔡眀哥调去水门防守了。”蔡荣低声说。 “那也是一万六千多人,怎么会这么快就输了?”蔡高厉声道。 蔡兴哼道:“大哥,我手下可是水军,并不擅长陆战!” “那你水战打的过人家吗?” 蔡兴咬了咬牙,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戴牧摇了摇头,无论是蔡高还是蔡兴,都是纸上谈兵之辈,没有谈到重点。 此刻南门城破,士气大降,再加上主将逃跑,士兵们哪有战心,这才是他们败的这么快的原因。 继续跟着蔡家兄弟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他悄悄后退了几步,趁着对方不注意,翻身骑上一匹马,向自己候府狂奔。 他打算赶紧带上财宝,逃离杭州。 “射死他!”蔡兴指着戴牧的背影冷冷道,他如今一肚子气,正想发泄一下。 他手下一名将军搭弓射箭,噗通一声,戴牧应声而倒。 蔡高隐隐察觉到自家弟弟在向自己示威,暗哼一声,将情绪收了起来,轻声道:“二弟,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立刻从北门离开杭州,去秀州驻守。”蔡兴脸色依然有些僵硬。 “为何不去湖州?” “湖州与唐国接壤,就让徽安军与唐国去争好了,秀州临海,北面是苏州,咱们可以和北面的中吴军联手,割据一方。” 蔡高长叹一口气,说:“事已至此,也别无善法,来人,传令给大公子还有侯府中人,让他们立刻去城北汇合。” 说完,又看了皇宫一眼,目光中充满着遗憾。 要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将皇宫中财富全部带走,将来说不定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现在这样走的话,将来最多恐怕也只能割据为王了。 在他命令下,攻打皇宫的府兵和镇海军退出战斗,向城北方向进发。 第374章 攻打皇宫 严石带着三千多步兵,向城东而去,他的命令是攻下东门,放蒙孝部进城。 李文诚骑行在他身侧,望着周围街道,脸上挂满了笑容。 虽然商铺全部关门,但从这些商铺的数量,还是能看出杭州的繁华程度,这么一座大城,就要落入己方手里,他怎能不兴奋。 他想过徽安军有打下杭州的那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诺大一个杭州就这样到了徽安府手中,让他对自己的前程充满着期待。 在他看来,在陆侯爷的带领下,他们统一这乱世,并非不可能。而且他知道军中大部分人都有这种想法,严石便是这样想的,深信不疑。 李文诚继续浏览着街边风光,心想着过段时间,就在杭州买个好点的宅子好了。 这时,他耳边传来严石的声音:“文诚,你有没有发现,侯爷这次是让咱们第二军做主力,俞逊的第四军给咱们打辅助?” 李文诚笑道:“严大哥,你想多了,这次只是因为咱们在城中有内应,所以计划是这样安排的,再说,主力也不仅咱们第二军,还有第三军啊。” 严石哼了一声,道:“反正我觉得侯爷肯定是察觉到第四军越来越得意忘形了,这才打压他们一下。” “严大哥,你怎么总看第四军不顺眼?莫非对俞统领有什么意见?”李文诚奇道。 “别乱说!”严石左右看了一眼,说:“我对俞统领还是很尊敬的,就是对他手下那些将领,实在看不过去,他们总喜欢吹嘘第四军是徽安府最强的军队。” “那倒也是。”李文诚点点头说:“我之前与第四军张奋打过交道,他说的话确实让人不大舒服。” “对对!那小子说出来的话,简直比狗屎还臭。”严石连连赞同。 李文诚摇头笑了笑。 说着话,二人带着部队来到东门,城门下有一营士兵,他们似乎还并不知道南门已经失手,看到大批徽安军过来,显得十分惊奇。 严石拔出长剑,狞笑道:“一个也别放过!” 战斗一刻钟便结束了,面对数倍敌人,镇海军仅抵挡了片刻便溃逃了。李文诚带着人上了城池,上面人更少,也就一百多人,很快全部被解决。 他向城门外望去,并没有发现蒙孝的部队。 “将军,咱们要不要直接将城门打开?”李文诚身边的一名指挥问。 李文诚如今的官职是副都将。 “不必,将徽安府的旗子升起来吧,你带着你那一营士兵在城墙上驻守,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很快,城墙上的吴越旗降下,升起了徽字旗。李文诚下了城墙,与严石一起在城门口驻扎下来。 没一会,有士兵从城墙上下来了。 “严将军,李将军,蒙统领来了。”士兵汇报。 李文诚和严石一同上了城墙,只见护城河边,果然出现一支骑兵部队,远远瞧去,飘扬的确实是蒙字旗。 严石正要下令降下吊桥,李文诚伸手阻止,冲着下方的部队大声喊道:“是蒙将军吗?” “是我。”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名将军越众而出,正是蒙孝。 李文诚这才下令放下吊桥。 蒙孝入城后,严石传达了陆原军令,让他带领骑兵去皇宫处汇合。 “城中情况如何?”蒙孝问。 “敌军已经向城北撤退,节帅命第五军扫荡城中残留的敌军,他带领着第二军和第三军正在攻打皇宫。”李文诚恭敬的说。 “第四军已经向睦州返回了吗?” “是的。” 蒙孝点了点头,带领着部队向皇宫方向而去。 半路上,他手下部将王信瞧着街边景色,有些激动的说:“统领,咱们连杭州都打下来了,将来整个吴越国就都是我们的了。” 蒙孝内心深处也有几分兴奋,不过他将情绪都压在心底,淡淡道:“没你想的这么容易,自今天以后,吴越国将成为一块肥肉,唐国和清源都会过来抢食的。” “可杭州是咱们打下来的!” “那又如何?”蒙孝摇了摇头:“他们才不会管这些。” “那您等会可要向节帅建议一下,咱们赶紧趁机会多占些土地!” 蒙孝皱了皱眉,训斥道:“你考虑事情还是太短视了,不要以为打下来就已经占领了,咱们接下来的重点应该放在经营杭州上。” “那不攻打其他州了吗?”王信吃惊道。 “当然要打,不过是等杭州稳定后再说,之后再根据形势判断,这么简单的道理,别说节帅和其他统领看的明白,就算第四军的萧十郎应该也能够想到,你以后多学着点。” “是。”王信将头低下一些。 他知道自家统领对俞统领有竞争之心,因此总喜欢拿自己和俞统领的副手萧十郎做比较。 关键是,他还总觉得自己处处比不上那个年轻人,这让王信很不服气。 没多久,二人来到皇宫外,外面驻扎着第三军和第二军,蒙孝翻身下马,正好看到自己的副统领金元武带着一队人马准备离开。 “王宫情况如何?”他上前问道。 “蒙统领!”金元武行了一礼说:“已经打下来了。” 蒙孝微微一笑,道:“你这是去哪?” “敌军已经全部从北门逃离杭州,节帅命我带三千人去北门防守。” “那你赶紧去吧。” 金元武向他拱了拱手,带着部队离去了。 蒙孝将军马留在皇宫外,独自向皇宫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驻扎的徽安军士兵。 他向一名士兵询问了一下,得知节帅正在大庆殿内,那里正是吴越国朝会的地方。 问清方向,他行走在皇宫甬道上,向大庆殿而去。 一路上,入目之处,尽是雄壮巍峨的宫殿,这让他压下的兴奋之情又有些蠢蠢欲动,深呼吸几口气,这才压了回去。 正走着,一道穿着白色盔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正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走近后,蒙孝急忙拱手:“秦将军。” 秦幽谕微笑着回礼:“蒙将军,你是要去见节帅吗?” “是的。” “节帅刚下了道军令,让我传达给所有将军,蒙将军也请听一下。” “秦将军请讲。” “节帅有令,所有将军都要约束手下部将,不得有丝毫扰民,违令者军法处置!”秦幽谕严肃的说。 “末将领命。” “我还要向其他将军传令,先走了。”秦幽谕微笑着说了一句,向蒙孝来时的方向去了。 蒙孝目视着她背影离去,这才向大庆殿走去。 没多久,他看到侯开山和马空明正把守在一座宫殿外,想来那座宫殿便是大庆殿了。 通报后,他大步进入宫殿,只见陆原正坐在宝座台的阶梯上。 “节帅,末将手下五千骑兵已驻扎在皇宫之外了。”蒙孝单膝跪地,拱手道。 “吴越禁军有什么动静没?”陆原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目前还没有动静,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在沿途设下斥候,他们若有动静,斥候立刻就会回报。” “好的,辛苦了,皇宫外目前驻扎有两万人,你立刻去将这两万人集结起来,做好作战准备。” “末将领命。”蒙孝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他走后,陆原转过身,在大殿中缓缓走了一圈,沿着阶梯上了宝座台,走到龙椅旁。他伸手碰了碰龙椅的扶手,一阵冰凉的触感传了过来。 该怎么办呢?他想着,自己要不要自立为王呢? 自从来到这座大殿,他内心深处便产生了称王称帝的念头,这念头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强烈,如此具有诱惑力,让人难以抗拒。 陆原默默望着龙椅,不知不觉走到龙椅前,他正准备坐下,忽然,脑海中浮现出陆雨瞳的面孔,紧接着,秦幽谕、孙少清、苏流莺的面孔一个接一个的浮现。 甩了甩头,他大步离开了大庆殿。 眼下还不是时侯,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为了在乱世求存,保护身边珍爱之人,权力只是他的工具,而不是他的目的。 第375章 入主杭州 杭州城以东五十多里的官道旁,搭设有一座巨大的临时营帐, 钱弘俶站在帅帐之外,向杭州城方向望着,手心尽是汗水。 明明今天早上还属于他的杭州,现在竟落入他人之手,这让他怀疑这是一场噩梦。 事到如今,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一骑,钱弘俶大步迎了过去,急急问道:“怎样,他们打起来没?” 斥候单膝跪地,拱手说:“徽安军正在攻打南门!” “南门?太好了!”钱弘俶大喜。 虽不知道对方为何跑去攻打南门,但这对他来说更好。 “传令,立刻向杭州进发,攻打东门!” 然而,当他带领着部队奔行在半路时,又有斥候汇报:“君上,南门已被徽安军攻破!” “加快速度!”钱弘俶嘶吼。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抵达杭州城外,然而城墙上已经插着徽安府的陆字旗了。 “蔡高那个废物!废物!废物!为什么连一个时辰都守不住,为什么!”钱弘俶状若癫狂。 陈飞沉声道:“君上,咱们赶紧去越州吧,士兵们携带的军粮已经快吃完,需要立刻补给。” 无论是他还是钱弘俶,都没想过能从徽安军手中强行夺回杭州城。 “陈将军说的有理,若是徽安军趁我军疲惫,过来突袭,后果不堪设想。”李延附和。 “可寡人的杭州,寡人的杭州啊!”钱弘俶用力挥舞着手臂,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君上,回越州后咱们可以汇合明州的镇东军,然后再夺回杭州!”李延劝说。 他心中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接下来,吴越国很可能会发生内乱,同时其他势力也可能会趁火打劫。 “能夺回来吗?”钱弘俶死死盯着他问。 “还是有机会的。”李延只能这么说。 钱弘俶用力挥了挥马鞭,向那座雄伟的城池看了一眼,调转马头,大声道:“去越州!”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夜神忽然开口道:“君上,灵泉寺中的大臣们怎么办?” 钱弘俶翻了翻白眼:“无常,你带人去传话,如果愿意跟着寡人的,就一并带上,不愿意的就不用管了!” 他十分清楚那些大臣的德性,若是知道自己丢了杭州,会跟随自己的估计没多少人。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顿时咬牙切齿。 “另外给我仔细搜捕李君逸,务必将他抓回来,带到寡人面前!”他厉声道。 无常点了点头,带着一队暗卫与大军分开,向灵泉寺而去, 当他赶到灵泉寺时,山上已经空无一人,仔细搜索一番后,依然毫无收获后,无常决定返回。 下山路上,无常忽然停住了脚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只见两名男子从树后显出身形,挡住了他的去路,正是卓凌风和宇文萧。 酉时末,天色已黑。 蓝柳依回到白云药铺,发现门外驻扎着许多士兵,她心中一惊,这里怎么会驻扎着士兵? 她迈步便要进去,其中一名看守士兵伸手一拦,说:“你是何人?” “这是药铺主人蓝姑娘,不得无礼。”一道声音忽然想起,看守士兵转头一瞧,见说话的是上官张辰,伸出的手赶紧缩了回来。 蓝柳依一路进入后堂,瞧见一名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悠然的喝茶,惊奇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色这么晚了,当然是回来歇息啊。”陆原笑道。 “皇宫不是都打下来了吗?你为何不住皇宫?”蓝柳依疑惑道。 “我打算将皇宫好好规划一下,规划好了再住进去,再说了,现在来说,皇宫中反而不如这里安全。” 蓝柳依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陆原立刻给她倒了杯茶。 “你那边情况如何?”他问。 “城中暗影团的据点已经人去楼空,不过我觉得他们肯定还留下人暗中潜伏在其他地方。”蓝柳依端着茶杯说。 “接下来对付这些眼线细作的工作就全靠你了,当初在徽安府时,我就对这些家伙头疼的很。”陆原摸了摸鼻子说。 “放心交给我吧。”蓝柳依微笑道。 这时,张辰进入后堂,拱手说:“侯爷,几位将军求见。” “请他们进来吧。” “是。” 进来的一共有三人,秦幽谕、秦泉和蒙孝。 三人向陆原见礼后,在下首坐下,秦泉瞧见蓝柳依安坐上首,眉头一挑,心中有些不悦。 “陆郎,城中四处太仓已经全部控制住,里面共存储有军粮一千五百万石,足够十万大军使用十余年。”秦幽谕平静的说,微微泛红的脸蛋,显示出她内心并不像外表表现的这么冷静。 “好!”陆原一阵欣喜。 他虽然早就清楚得到杭州后,收获必定十分巨大,但听到有这么多粮食后,依然振奋。 “姐夫,我在皇宫国库中搜出七百多万钱,另外还在皇城仓库中搜出兵器铠甲无数,初步估计,可以再装备八万士兵。”秦泉说。 陆原满足的吸了口气,钱、粮食和铠甲他都有了,接下来可以迅速扩军了! 蒙孝接着说:“节帅,刚才刚校尉来报,说在杭州府也缴获了许多兵器铠甲,有两万多套。” 陆原点了点头,问:“城外情况如何?” “吴越禁军已经撤走了,蔡高手下的镇海军也已经离开杭州。” “立刻派人进驻杭州边境的各个哨所,然后便打开城门吧,尽快恢复民生。” 蒙孝点头领命。 这时,秦泉忽然道:“姐夫,我想向你举荐一人?” “谁?”陆原急忙问,上次秦泉向他举荐的楚雄他非常满意,对他的眼光十分信任。 “叶守雄!” 陆原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此人是当初吴越国攻打睦州时的主将。”秦泉解释说。 “哦,那他现在何处?” “越州。” 蒙孝有些疑惑,问:“不知秦统领为何会突然想着举荐他?” “因为富阳的两万禁军。”秦泉沉声回答。 “此人和这两万禁军有什么关系吗?”陆原心中一凛。 “根据我手下细作报告,富阳守军主将张余与叶守雄是好友,如今张余被我们夹在富阳,我以为可以想办法招降他,而要想招降成功,叶守雄是最好的人选。”秦泉缓缓说道。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员猛将。”他补充了一句。 “好!”陆原对秦泉的深谋远虑十分赞赏,问:“那你准备怎么劝降叶守雄?” “我想亲自去一趟越州。” “不行,吴越禁军很可能会驻扎在越州,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秦幽谕出声反对。 “阿姐,吴越军刚入越州,不可能这么快控制全境,不会有危险的。”秦泉皱眉道。 “不行就是不行。” 陆原还是第一次瞧见秦幽谕如此不讲理的样子,瞧见秦泉向自己猛打眼色,他微笑道:“那这样吧,让马副统领陪秦泉走一趟,怎么样?” 这话自然是对秦幽谕说的。 “那好吧。”秦幽谕叹道。 马空明笑道:“秦统领放心,我会保护好令弟的。” 秦泉听后有些不悦,他自己就身怀武艺,并不需要谁保护。 …… 杭州郊外某座山庄中。 大堂内,山庄主人水云封正在热情的招待着朱安明和韩既。 由于朱安明一直照顾梧桐山庄的生意,因此他和朱安明关系良好,有时还会替他办点事,若是再这样过几年,很可能就会成为朱安明的手下。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了。 水云封叹道:“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知杭州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只希望不要落入徽安军手上就好。”韩既沉声道。 朱安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做无谓的猜测,对他来说,三种情况都要考虑到,就算杭州真落入徽安府手中,他也要想出应对办法。 正思考着,门外走进几人。 当先之人是他儿子朱佐,身后还跟着水梦瑶,因为朱佐被派去打探消息,水云封便派自家女儿随行保护。 朱佐脸色有些苍白,水梦瑶却喜笑颜开。 “父亲,杭州……杭州落入徽安军手里了!”朱佐声音有些发颤。 第376章 名震江南 朱安明闭上双眼,长长叹了口气,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怎么会这样!”韩既不顾形象的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中风一般。 水梦瑶悄悄走到水云封旁边,笑道:“爹,你总说我三哥的不是,现在如何,这次就算杭州闹的再大,也影响不到咱家了吧!” 水云封苦笑道:“算爹错了总行了吧,你和俞逊的婚事,爹不会再反对。” “你反对也没用!”水梦瑶哼了一声。 听到二人对话,朱安明猛的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水云封。 “水庄主?你说的俞逊莫非是徽安军第四军统领?” “就是他!”水梦瑶傲然道。 朱安明目视着水梦瑶,微笑道:“令爱如此钟灵俊秀,正配得上俞将军那种世之虎将。” “相爷过奖了。”水云封微笑道,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恭敬,二人的关系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 朱安明坐回座位,转向自家儿子,问:“还有哪些情况?” “君上带着禁军向越州去了,蔡高带着镇海军去了秀州。”朱佐耷拉着脑袋说。 “城门情况呢?还是关着吗?” “应该是的。” “继续派人去打探,若是城门开了,立刻回来汇报。” 朱佐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大厅。 当朱安明在梧桐山庄避祸时,其他杭州官员也纷纷在杭州郊外的山庄园林中躲藏着。 他们和朱安明一样,不断派着手下人去城中打听消息,对未来的命运充满着彷徨。 …… 几日后,徽安府绩溪城。 一场远比杭州城激烈的多的攻城战正在进行着。 唐军两万精锐正在猛烈攻打着只有五千守军的绩溪城。 不过绩溪城城墙被秦幽谕加固过好几次,极为坚固,再加上搭设在女墙之上的云弩,尽管唐军悍不畏死,想打下这座坚城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五天,城墙之上,傅雷脸上被鲜血染成暗红色。 将眼前一名唐兵砍倒后,他左右搜索着敌人,这才发现城墙上的敌人已全部被消灭干净。 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了下来,他这才发现眼睛中慎入血水,十分难受,伸手在眼眶上抹了起来。 向城墙下看去,只见敌军已经退去,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皱起眉头。 “他们今天怎么退兵这么早?”傅雷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转头望去,说话的是姜云,他脸上也满是血污,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 “我也不知。”傅雷摇了摇头。 一般敌军会在天黑后撤军,因为夜间不利攻城。但今天明明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敌军却提前退去了。 傅雷懒得多想,决定趁机休息,养精蓄锐。 下了城,他回到自己在城中的府邸。 当他用热水洗脸时,手下一名军士急急进屋,大声道:“将军,池州援军到了,就在西门外。” 语气中充满喜悦。 傅雷点了点头,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他这才明白唐军今天为何退那么早。 不过就算他们继续攻打,傅雷也有信心守住绩溪,再过一段时间,他相信杭州那边就有结果了。 无论成败,他们都会派兵援助绩溪城,因此他并没有特别看中池州援军。 “徽安府那边有消息吗?”他问。 “还没有。” “将池州援军到了的消息告诉徽安府那边。”傅雷吩咐一声,转回脑袋,继续洗着脸。 军士领命而去。 洗完脸后,傅雷将衣服脱下,打算将身体也擦拭一下。 突然,他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那名军士去而复返,脸孔涨的通红。 “又怎么了?”傅雷微微皱眉。 “将军,刚刚传来消息,我们打下杭州了!杭州城是我们的了!!”军士大声欢呼! 傅雷眼睛瞪大,衣服掉在了地上,忽然,一阵滋滋的声音响起。 “将军,您脖子上的伤口裂开了!”军士惊呼一声。 傅雷伸手放在脖子上,发觉伤口正在飙血,他哈哈一笑,按住伤口,满不在乎的向大门外而去。 …… 接下来的几天,徽安军攻下杭州的消息几乎传遍整个江南。 唐国金陵府。 御书房内,李璟用力拍了拍御案,斥责道:“朕早就说过,不要对徽安府用兵,你偏不听,现在可好,陆原拿下杭州,实力大为增强,以他的性格,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父皇,徽安府实力与日俱增,儿臣以为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将他们视为主要敌人,尽全力对付他们!”李弘翼坚持道。 “皇兄,臣弟以为我们应该趁吴越国虚弱,徽安军兵少,趁机攻取杭州以北的三州。”李景遂微笑着说。 “你好好听听,你皇叔的主意才是正策!”李璟目视着自己的儿子说:“多攫取实利,少去做意气之争,懂吗?” 李弘翼低头不语。 一旁的枢密使王楷插嘴道:“陛下,如今咱们的主力部队都集结在北方,是否要将其调回?” “不。”李璟摇头说:“最近传来的军情可以看出周国战事处于不利状况,朕等待多时的机会很快就要出现,怎能现在放弃!” “那咱们就没多少兵力攻打吴越国了。”王楷小声说。 “不是还有驻扎在宣州的江阴军吗?让他们去攻打湖州!”李璟用手指敲击着御案说。 “陛下,若是调走江阴军,那宣州就空虚了,咱们刚攻打过徽安军,只怕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璟沉吟片刻,开口道:“只好想办法安抚他一下了。” “皇兄,以陆原现在的胃口,可没那么好安抚。”李景遂提醒。 “若是朕封他为楚王,也安抚不住他吗?”李璟淡淡道。 “皇兄英明,这样做不仅可以安抚他,而且只要他肯接受您的册封,咱们吞并吴越国领土时,他就不好插手了。”李景遂拍手称赞。 李弘翼很想出声反对,在他看来,陆原的威胁远远大于吴越国。 但他很清楚,父皇对于自己这次出兵攻打徽安府的决定十分不满,若是自己继续反对,只会加深他的不满。 李璟站起身,微笑道:“朕忽然想去瞧瞧后花园的菊花了,景遂,随我一起去吧。” 他此刻心情大好,唐国前一段时间的混乱与动荡已经结束,现如今,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形势对唐国来说都十分有利。 当初李景遂提议招安徽安府的决定,在现在看来,可以说妙不可言。 小小一个徽安府,竟然将吴越国分为南北两截,北边三州瞬间变成肥肉。 现在就看谁下嘴快。从实力来说,李璟相信这块肉大半都会落入自己口中。 唯一可惜的是信州那边的建武军依然没有剿灭,不然自己还能从信州出兵,夺取吴越国南面的土地。 …… 福州,闽王府。 王府大堂,清源军高级将领齐聚一堂,留从效高坐上首,面色凝重,他手下的将领们也都皱眉沉思,没有一人说话。 就在刚才,留从效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杭州竟然被徽安军打下来了!他立刻召集手下文武大臣,将消息告诉了他们。 然后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最后,还是宣飞最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大王,这消息属实吗?” “不会错。”留从效揉捏着扶手,沉声道:“本王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陆原现在确实坐拥杭州。” 陈洪进瞥了李子谦一眼,淡淡道:“这不足为奇,吴越国本就外强中干,大王,我建议咱们立刻向吴越国进兵,只要咱们动作够快,说不定能获得比徽安府更多的土地。” “军师,你怎么看?”留从效习惯性向李子谦发问。 “大王,吴越国禁军和镇海军情况如何?”李子谦反问。 “据斥候所报,镇海军去了北边秀州,禁军去了越州,折损的并不多,陆原应该是突袭得手。”留从效分析。 李子谦闭眼想了片刻,开口道:“我以为,现在应该按兵不动。” “为何?”留从效皱眉。 陈洪进和王保善更是向他瞪了过去。 李子谦对二人目光视若未见,徐徐开口:“如今吴越国被陆原切成两半,钱弘俶南面能动用的总兵力只有二十万了。” “所以我们才更应该趁吴越国虚弱,攻占他们的土地!”陈洪进语气强硬的说。 李子谦淡淡道:“陈将军可知吴越国南方兵力分布情况吗?” “北边越州附近十万,南边温州的静海军和武胜军,加起来也是十万。”陈洪进不耐烦道。 “不错,这时候若是徽安军先动手,那么吴越国的兵力会向北转移,等他们空虚后,我们再找机会进攻,此乃上策。” 陈洪进目视着李子谦,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先进攻,吴越国兵力会向南面转移,反而便宜了徽安府,是吗?” 李子谦微微颔首。 第377章 闽王决断 听到李子谦的分析,留从效闭目不语。 王保善急忙道:“大王,用兵之道,在于兵贵神速,现在应该火速攻打吴越国,然后一路向北,趁徽安军还没反应过来,将吴越国整个吃掉才对啊!” 陈洪进出言附和:“王将军所言有理,打仗不能老是想着捡便宜,有时候打打硬仗也是很有必要的。只要我军能击溃吴越军,军势就会越来越强,将来遇到徽安军后,才有更大的胜算!” 李子谦摇头反驳:“战争不过是手段,战略更为重要,战略运作得当,才能形成对自己有利的战争环境,否则只会被战争拖垮。” 眼瞧着双方争吵激烈,宣飞沉默以对,并不打算插嘴。前段时间对温州的战事中,他撤退不利,让己方损失很大,被留从效降了职。 如今的清源军中,他的话语权大为减小,也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种大事,轮不到他插嘴。 争吵仍在继续,陈洪进怒道:“善战之人,以战养战,不善战之人,才会被战争拖死!” “好了!不必再争了。”留从效用力拍了拍桌子,说:“你们都随我去城外军营,本王自会有决断。” 福州城外。 军营中,众人站在演武高台之上,观看着军士们操演。 好半晌后,留从效感叹道:“军师,你知道吗,每当本王拿不定主意时,就喜欢像现在这样,看这些士兵们演练。” 站在他身后的李子谦心中一凛,问:“这么说,大王已经拿定主意了?” 留从效凝视着士兵们,朗声道:“只要看到这些雄壮的士兵,本王便对自己有信心。军师,这次不能听你的了,本王已下定决心,攻打吴越国!” 李子谦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留从效沉声道:“军师,用兵之道,不能总计较着利害得失,兵无常势,有时候,打一些笨仗,也是有必要的。” 陈洪进暗暗点头,看来之前那场败仗,已经让李子谦失去了留从效的绝对信任,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在李子谦指挥下进行战斗,虽然能打胜仗,但陈洪进总感觉不舒服。 他就如同一个棋手般,将手下将领和士兵们当做棋子,却不知他手下的棋子是在不断变化的。 这是陈洪进和李子谦战争理念最大的冲突,他更喜欢在打胜仗的同时,让自己的士兵变得更加强大,而李子谦考虑的却只有打胜仗。 李子谦缓缓道:“若是我们现在对吴越国用兵,很可能会将吴越国北边的力量吸引过来,而让徽安军占了便宜,大王觉得这样也行吗?” “如果军师是陆原,不知会不会选择攻打杭州?”留从效反问。 李子谦微微一惊,又沉默下去。 良久后,他轻声道:“大王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反对出兵了。” 留从效十分满意,微笑道:“不知军师可有什么好的出兵方案?” 李子谦沉吟道:“既然大王坚持要打吴越国,那么最好兵分两路,同时攻打温州和处州,让唐汴首尾不能兼顾。” 王保善嗤笑道:“军师是被唐汴打怕了吧?” 李子谦正色道:“唐汴此人心思缜密,不会轻易犯下错误,若想攻下他镇守的城池,并非易事。但吴越国善战的只有他一人,这便是吴越国的弱点,我们只要善加利用,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好,就按照军师的计划,兵分两路,出兵吴越!”留从效大声道。 “还有。”李子谦补充道:“咱们可以向唐国派出使臣。” “军师的意思是要和唐军议和?他们会同意吗?”宣飞惊呼。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李子谦冷静分析:“唐军此刻应该也想着瓜分吴越国,本来他们可以从信州出兵,攻打衢州,但信州内有建武军作乱,他们肯定也希望与我军议和,先解决掉建武军。” “可咱们不是和建武军有过约定吗?”宣飞皱眉道。 李子谦没有说话,留从效咧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军师这个主意极好,只要咱们与唐军议和,建武军被灭后,头疼的可不是咱们,而是徽安军。” 他现在已经将徽安军视为与唐国同级别的大敌了。 陈洪进拳头握紧,进言道:“大王,末将愿率领一军,攻打温州!” “好,本王给你五万军马,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留从效目光灼灼。 “多谢大王!”陈洪进沉声领命。 他要击败唐汴,让李子谦知道,自己才是正确的。 …… 徽安府。 金兰芝穿着一套崭新的白裙,急急冲进金府大宅。 放眼望去,只见庭院中间,五辆马车上装满了各式家具。 而且依然有师兄弟不断从房间中取出家具,往马车上塞。 金兰芝目光搜索了一番,总算在一辆马车后面瞧见金木行的身影。 她急步而去,大声道:“爹,您这是做什么?那边快开船了!” “既然要过去,索性把姓李都带过去,既然你们两口子和你大哥都要搬去杭州,我自然也要搬过去。”金木行笑呵呵道。 “爹,您这不是胡闹吗?那艘船是官船,两位侯府夫人也要坐,同乘的都是些官员,展哥好不容易才想办法让您同乘,您带这么多姓李去,让别人怎么看展哥啊!”金兰芝埋怨道。 “别担心!”金木行笑道:“为父待会包一只商船,让它跟着官船不就行了。” “哎,不管你了,我先过去了,你要是赶不上时间,可没人会等你!”说完这么一句,金兰芝转身便跑了。 见她如此着急的模样,金木行意识到时间可能真的很紧,向手下弟子吩咐一声,快步出了门,向女儿追去。 一路上,金木行向女儿打听起官府中的消息。 “兰芝,你说陆侯爷将节度府搬到杭州后,张少尹也去了,那徽安府由谁管理?” “听说徽安府尹由董远接任,以后应该由他来管理吧。”金兰芝回答。 “哈哈,想不到当初那个卖鞋的董秀才竟然当上府尹了,不错,不错。”金木行笑的十分开心。 对他来说,只要是他熟悉的人当上大官,他都会高兴。 至于那些后来投靠徽安府的人若是升官了,他就会情绪低沉,觉得陆侯爷应该将目光多放在老部下身上。 “兰芝,你说元儿和你大哥这次会不会升官?”他又问。 金兰芝摇了摇头:“没听展哥说过,他就说军事院可能要改为枢密院,陆侯爷还会新设一个明镜院。” “枢密院我听过,唐国不就有一个吗?听说是权力很大的机构。”金木行卖弄着为数不多的官场知识。 金兰芝点了点头说:“可那是军事部门,和展哥没关系的。” “可跟你大哥有关系啊!你这丫头,有了相公就不记得大哥了!” “哪有!” 父女俩说着闲话,一路前行,没一会就赶到了码头。 展元早已等候多时,将二人迎上了船,带入船舱大厅。 四顾一看,金木行发现船上都是些徽安府头脸人物,他比较熟的钱万千、孙博、王宇和岳毅都在船上。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一样,知道陆侯爷要搬到杭州后,都打算跟着过去,金木行心想。 至于那些官员,金木行虽不怎么熟悉,但也都认识,大部分都是熟脸。 不过也有几张生面孔。 就比如斜对面的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正热情的和徽安府各路官员打着招呼,身后还跟着两名精干男子,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物。 “元儿,那家伙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见过?”金木行向女婿打听。 展元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脸色一沉,说:“他叫李兴复,是监察院李院使的哥哥。” 第378章 吴越军南下 金木行点了点头,暗暗记住这名字,又望向另一人问:“那名书生呢?” 展元看了过去,只见一名穿着条纹长衫的书生正在与张守良说着话。 那书生脸上表情拘谨,只听不说,与李兴复就像两个反面。 “他是新上任的监察院巡检李中。”展元说。 又是监察院的?金木行皱了皱眉。 忽然,他又瞥见三名陌生人,不过这次他没有向女婿发问,因为这三人正在与王归和鲁云儿说话。 “王老爷子,云儿。”他热情的迎了上去。 “啊,是金伯伯。”鲁云儿微笑着行礼,王归也拱了拱手说:“金老弟。” 因为金元武的关系,再加上鲁云儿二人刚来徽安府时在金家住着,因此二人对金木行心怀感激。 “云儿,这三位是?”金木行问。 鲁云儿甜甜一笑,说:“金伯伯,这位是杨叔叔,他刚刚调到工兵院,担任副院使,他的造船技术爷爷都很称赞呢。” “小鲁院使客气了,我那点手艺哪比得上王老。”杨寻笑着说,随后,他指着杨义二人介绍:“这是我儿子和儿媳。” 金木行拱手还礼,十分熟练的与三人寒暄起来。 谈话中,他有意无意的,说出女婿和儿子的官职,只可惜杨家父子并没有特别的反应,让他有些不乐。 …… 与此同时,大船舱室中,孙少清将船上事务分配下去后,站起身,向一旁的兰儿问:“所有人都上船了吗?” “雨瞳小姐还没来,好像是在和她书院的同窗分别。”兰儿说。 “那就等她一会吧。” 站起身,孙少清推开舱门,向隔壁舱室走去。 兰儿上前敲门,舱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锦儿。 “二夫人。”锦儿福了一礼,让开了身子。 孙少清迈步进入舱室,见苏流莺正在读一封信。 “又是你姐姐写过来的吗?”她走到苏流莺身边坐下。 “是啊。”苏流莺一张俏脸皱成一团,没好气道:“姐姐真是的,非要说我被你和秦姐姐欺负了。” “让我瞧瞧。”孙少清大感兴趣,接过她手中书信,看了起来。 见她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苏流莺急忙道:“怎么了,信中有什么不对吗?” 孙少清暗叹了口气,她是商家出身,从小就十分熟悉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一看到苏流莺姐姐信中内容,她就知道对方是个城府很深的女人。 这让她有些担心,对方毕竟对苏流莺有很大的影响力,若是教唆苏流莺与自己勾心斗角,以后的日子就要麻烦了。 斟酌了一下措辞,孙少清轻声道:“苏姐姐,你也这么多年没和你姐姐见面了,她如今又做了长乐侯妾室,也许变化会很大。” “你指的是什么?”苏流莺疑惑道。 孙少清想了想,开口道:“就比如她之前送过来让你照应的那批人,我感觉他们都不像正经人。” 苏流莺沉默起来,她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而且想到姐姐的性格,说不定心中还藏着复国的野心。 最近在徽安府的一段时间,她常常考虑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将自己身份告诉自家相公,苏婉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割舍掉过去。 “你放心,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苏流莺轻声道。 码头之上,廖箐瞧了瞧大船方向,很有些焦急,生怕大船一下就开走了。 然而陆雨瞳却还在和赵青闲扯个不停。 她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不就分开几天吗?过几天赵青哥哥就会带她来杭州,雨瞳,咱们还是先上船吧!” 赵青气愤道:“什么叫不就几天?将我一个人留在徽安府好几天,竟然还敢说出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别那么夸张好吗?你都几岁了?”廖箐斜睨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赵青瞪了她一眼,拉着陆雨瞳小手说:“雨瞳,你一定要等着我,好玩的地方不准先去,好吃的东西不准先吃,一定要等我来了咱们再一起玩,一起吃!” “不行。”陆雨瞳无情的拒绝。 “为什么?”赵青痛心疾首。 “因为哥哥答应过带我去西湖钓鱼、划船,还答应带我吃杭州的冰糖蜜饯!”陆雨瞳板着手指说。 赵青皱了皱眉头,说:“那好吧,这几样你可以先做,其他的要等我来了才行!” “好。”这次陆雨瞳一口答应。 “一定要等我哦!” “嗯。”陆雨瞳用力点了点头,和廖箐一起向大船跑了过去,留在原地的赵青不住挥舞着小手向二人告别。 没多久,大船启航离开,赵青一直等到大船消失,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转头四顾看了看,她很快发现自家哥哥的身影,快步跑了过去,只见他正与一名矮小的男子说话。 她认识那名男子,知道他叫王大力,是哥哥的朋友。抓着赵动衣角,赵青开始琢磨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哥哥尽快带自己去杭州。 …… 越州。 临时行宫,钱弘俶站在后花园中,目光迷离的看着一朵枯萎的小花,怔怔出神。 回到越州后,他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夺回杭州了,清源和唐国肯定会趁火打劫,徽安府还可能步步紧逼。 短短几天工夫,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忽然,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钱弘俶懒得去看,也懒得去问,继续呆呆的望着小花。 “君上,娘娘她们都回来了!”老太监魏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哦?她们回来了吗?”钱弘俶目光中恢复些神采。 也不知为何,原本他并不看重这些嫔妃,但听到她们不离不弃的找了过来,还是让他好受许多。 “是的,所有娘娘都找过来了。”老太监说。 其实还有一名娘娘没来,那就是戴妃,不过魏恢可没那么蠢,主动在钱弘俶面前提起她。 “先将她们安顿好吧,寡人晚些时侯再去看他们。”钱弘俶吩咐。 老太监领命退下了。 钱弘俶深吸一口气,振作了几分精神,迈着步子回到自己书房。 坐了片刻,他向一名小太监说:“让肖将军、陈将军和李将军过来一趟。” “是。”小太监领命而去。 忽然,他出声道:“无常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有。”隐身在暗处的夜神回答。 钱弘俶叹了口气,默默等待起来。 没多久,肖复、陈飞和李延齐齐进入书房。 肖复是镇东军节度使,他此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原本就倾向于蔡高,再加上这几天的事,让他对钱弘俶越来越不满。 肖复本来驻扎在明州,自从钱弘俶来到秀州后,便将他调到秀州,结果明州那边的山哈人和高山人立刻就造反了。 他数次求见钱弘俶,都没有被接见,而且他还听说处州和温州已经遭受到清源军攻击,可钱弘俶每日只知躲在后花园,根本不理政事,令他失望至极。 “你们把最近的形势对寡人说一说吧。”钱弘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开口道。 李延沉声道:“君上,几天前,清源大举进攻处州和温州,温州的静海军击败了陈洪进,不过处州的武胜军败给了清源军,如今处州一半土地都落入清源军之手。” 吴越国原本共有十三州,以杭州为节点,北面三州,南面九州。不过睦州和福州分别被徽安府和清源攻占,如今南面只有七州。 “你说的陈洪进,是那个留从效手下第一猛将吗?”钱弘俶急问。 他本已做好最坏打算,忽然听说手下部下打败了陈洪进,振奋极了。 “就是此人!”李延回答。 “此战详情如何?” “根据军报,此战是唐汴指挥,他正面与敌军在城外鏖战,暗地里派了一队骑兵迂回,抄了敌军后路,这才取胜。不过此战虽胜,静海军伤亡也很大,无力去救援处州。” “唐汴!又是他!果然他才是寡人真正可以依靠的人!而不是李君逸那个混蛋!”钱弘俶用拳头击打着掌心。 顿了顿,他咬牙道:“寡人决定去温州,你们觉得如何?” 第379章 为臣之道 “君上,那臣呢?”肖复吃惊道。 “你留下来镇守秀州!”钱弘俶搓了搓鼻子说。 “可秀州与睦州、杭州接壤,只靠五万镇东军,恐怕守不住!” “先守守看,守不住,寡人允许你后撤,去台州驻守。”钱弘俶摆手道。 肖复脸色数变,最终将头低了下来。 “臣知道了,君上,臣需要尽快处理一下防务问题,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 肖复暗暗冷笑,转身便要离去。 忽然,噗嗤一声,一柄长刀透过他的后背,从他胸前穿了出来。 肖复拼尽力气转身一看,只见身后李延冷冷注视着自己。 “你……” 噗通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钱弘俶和陈飞都瞧愣住了。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一把冰冷的短剑搭在了李延肩膀上,正是夜神。 钱弘俶总算反应过来,气急道:“李延,你疯了不成?” 李延沉声道:“君上,臣最近一直在暗中调查肖复,发现他与蔡高有所勾结。” “那你可以说给寡人听啊,不用杀了他吧?”钱弘俶两手紧握在胸前,气恼之极。 “臣一直想向您汇报此事,但您一直不肯召见我。” “那你刚才可以说啊!” “刚才那种情况,臣若忽然说出,只怕肖复会狗急跳墙威胁到君上安全,臣这才先斩后奏,请君上恕罪。” 语毕,李延跪倒在地。 钱弘俶脸色有些难看,就算肖复勾结蔡高,李延也不该当着自己的面杀人,这让他君王的脸面往哪搁? “君上,李将军顾虑的有道理,肖复来时带了几名副将在门外,若是他们忽然闯进来,后果只怕不堪设想。”陈飞进言。 他一开始还疑惑肖复见钱弘俶为什么带这么多人,现在听李延这么一说,才明白他早已有了防备。 “有我在,他们伤不了君上。”夜神清冷的声音响起。 “算了,他们也不知道你在这。”钱弘俶摆了摆手,终于决定放过这事,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 顿了下,他问:“那现在怎么办,镇东军不会闹事吗?” “君上放心,臣调查肖复多时,早已清楚他手下有哪些心腹,只要咱们迅速清剿调这些中间分子,便能夺取镇东军军权。”李延冷静的说。 “好,这事寡人就交给你去办,只要你能控制住镇东军,寡人就让你来做镇东军节度使!” “臣领命!”李延大声道。 当夜,李延做出精密计划,以钱弘俶和肖复的名义,召集所有禁军和镇东军高级军官参加集议。 集议上,他骤然出手,将肖复的嫡系心腹一网打尽,而后带着钱弘俶的任命诏书,接管了镇东军。 次日,钱弘俶带领着五万禁军南下温州,李延留下三万镇东军镇守越州,自己带领两万镇东军去明州镇压叛乱。 他知道徽安军迟早会攻打越州,自己只有尽早解决掉山哈人、高山人的叛乱,才能全力应对徽安军的进攻。 …… 当秦泉来到越州时,打听了一番,很快便得知吴越国情况。 与他随行的除了马空明外,还有四名亲兵。他在城中没待多久,便从西门而出,向城外的岩头山而去。 在睦州时,他便派人到越州打听过叶守雄情况,知道他带着部将,在岩头山落草为寇。 来到山脚时,秦泉发现一个刚建成的村子,他一眼便瞧出村中村民皆是军人,想来这个村落是叶守雄所建立。 他开门见山,找到一名村民,说明身份和来意,六人很快被带到一间屋子外面。 那名村民望着秦泉说:“我们首领在里面等着你,请进。” 秦泉点了点头,向马空明和亲兵交代了一句,推门而入。 进屋一瞧,只见屋内一名大汉穿着麻布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上动作不停,正在编制一顶草帽。 “秦泉?”大汉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跟我走吧。”秦泉直接了当的说。 “哈哈哈,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说客。” “那么你的答案呢?” 叶守雄瞧见他冷漠的表情,恼火道:“实话告诉你,听到你来了,老子一开始确实有几分意动,但瞧见你后,老子改变主意了,你可以滚了。” 秦泉毫不在意,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淡淡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是陆节帅想要招纳你,而不是我秦某人。” “那他怎么自己不来?” “他不必来,因为他说服你的方式,不是用嘴巴。” “哦?那他想怎么说服我?”叶守雄冷笑。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多了几分期待,自从他听说陆原打下杭州后,内心对他还是很敬佩的。 秦泉递给他一张纸说:“这上面有徽安军建立的整个过程,还有如今的五军统领任职经历。” 叶守雄皱着眉头打开纸条,瞧了没一会,他惊呼道:“这上面写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叶守雄与秦泉对视片刻,心中相信了他的说辞,尽管他是来劝降自己的,姿态却摆的很高,应该没必要骗自己。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叶守雄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如此强大的徽安军,竟然是由一支五百人的城防营发展而来,而且只用了两年时间。 但如果只有这些内容,叶守雄并不会产生归附之心,真正让他动心的是,蒙孝和俞逊的经历。 二人加入徽安军都没有多久,特别是蒙孝,加入不到一年时间,便凭借军功,成为五名统军之一,由此可以看出,徽安军是一支凭能力上位的部队。 叶守雄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他在这支军队中能够看到自己的前途。 “老子跟你走就是,不过姓秦的,你这种性子,只怕将来会在官场上会栽跟头。”叶守雄嘲讽道。 他自己虽然也是个暴脾气,但还知道控制脾气,偶尔也会奉承别人两句。 可秦泉却傲慢过头了,借着这次劝降的经历,本来只要他拉拢一下,自己很可能加入他在军中的派系,这对两人都有好处。 可他偏偏选择这种结果。 “这是我的事,不必阁下操心。”秦泉冷冷道。 两人出门后,叶守雄叫来几名手下,在一旁交代起来。 秦泉则走到自己的马旁,轻轻抚摸着马头,看起来对马的兴趣还要胜过对人。 马空明注视着秦泉的背影,叹了口气,两人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对于秦泉这个人,他以前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觉得此人年纪轻轻,仗着打了几场胜仗,就把鼻子翘到天上。无论对谁,都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相比之下,马空明觉得他姐姐秦幽谕要好上许多,不过这只是他以前的看法。 当初随陆原来杭州前,马空明曾和张德仲有过一次闲聊,二人谈话时无意中提到了秦泉。 张德仲从马空明的言辞中,听出他对秦泉殊无好感,便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秦泉的冷漠全是装出来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他姐姐。”张德仲当初是这样说的。 马空明听后简直惊呆了,说什么也不肯信。 然而听到张德仲的解释后,马空明终于明白,自己在看人和看事上,还停留在表面一层。 张德仲告诉他,在军队中,陆原对秦家姐弟的信任远远超过任何人,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将整个军队都交托到二人手上。 这种情况下,只要秦泉稍微动一些心思,与军官们建立私交,他就可以轻易的在军队中建立强大的势力。 后加入徽安军的蒙孝和俞逊很可能受到他的打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和他平起平坐。 但这样做的话,结果会怎么样呢?答案是导致节度使陆原的猜忌。 无论再开明的首领,只要发现手下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力量,他都绝不会坐视不理,就算陆原也一样。 如果陆原决定打压秦泉,必然会先从他姐姐下手,很可能会对秦幽谕趋于冷淡,这是秦泉最不希望看到的。 于是秦泉戴上冷面具,在官场中表现的不近人情,他希望用这种方法,向陆原表明自己没有半点野心。 第380章 养心殿 听到这些话,马空明震撼无比,他立刻向岳父询问,陆侯爷是否知道这一点? 那名睿智的老者是这样回答的。 “陆侯爷当然知道,而且不仅是他,秦幽谕夫人也是知道的,三人都认为秦泉这样的选择是当前最恰当的做法,人心易变,敌人有时候不仅来自外部,也可能来自内部。秦泉的牺牲不仅保护了三人的稳定关系,也保护自己不受权力侵蚀,所以陆侯爷并没有阻止他。” 自此之后,马空明对秦泉的看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他内心也受到警醒,减少了与其他官员的来往,他隐约明白,这也是老者将秦泉之事告诉自己的目的。 …… 杭州。 一艘来自徽安府的大船缓缓驶入杭州。 杭州城最大的码头上,孙少清和苏流莺带着陆雨瞳下了船。 大船上,徽安府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甲板上,讨论着杭州城的繁华景象,表现的兴奋极了。 廖箐正在船上欣赏风景,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帘,是陆雨瞳! 她大吃一惊,急忙抓着身旁之人的袖子,问道:“父亲,你知道那名小女孩是谁吗?为何跟在几位夫人身边?” 廖山随意看了一眼,说:“应该是陆侯爷妹妹吧。” 说完继续与旁边的好友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官场地震。 廖箐如遭晴天霹雳,呆立在原地。半晌后,她总算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陆雨瞳的背影。 这个臭小鬼,竟敢一直瞒着自己,亏自己还相信了她的说辞,以为她是靠着林仁肇的关系才上到大船上的,廖箐忿忿想着。 她虽然用力皱着一张小脸,但内心深处却无法抑制的涌出喜悦之情,陆雨瞳竟然是那位节度使大人的妹妹,想到自己和这么尊贵的人成为朋友,她感到一阵得意。 另一边,陆雨瞳一行人上了马车后,没行多久,便从皇宫北门而入,向养心殿而去。 车帘早被掀起,陆雨瞳望着四周鳞次栉比的巍峨建筑,好奇的问道:“我们以后要住在这么大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这里是皇城,里面有很多宫殿,我们住的地方叫养心殿,比徽安府的后宅要大上许多。”秦幽谕摸了摸陆雨瞳小脸说。 “姐姐,咱们不住后宫吗?”孙少清疑惑道。 “妹妹很想住后宫吗?”秦幽谕调笑。 “我就是随便问问。”孙少清脸红了起来。 “陆郎已经将后宫封锁了,应该不会住进去吧。” 孙少清听后有些遗憾,她其实还是很期盼能住在后宫,每天能在御花园赏花游玩,尝一尝戏里面贵妃娘娘的滋味。 “哥哥真是的,也不来接我,真过分。”陆雨瞳嘟囔道。 这一路上,她已经将这句话说了五遍。 “陆郎本来也在码头等你们的,只是突然有紧急军情,所以才先回去了。”秦幽谕解释。 “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孙少清担忧的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唐国和清源那边都在向吴越国用兵,应该是打算趁机夺取些土地吧。”秦幽谕轻描淡写的说。 “他们倒是会占便宜。”孙少清有些不忿。 “这是免不了的。”秦幽谕望着窗外轻声说。 随后,她转移话题,介绍起皇城中的各个宫殿。 不久,马车行驶到一座巍峨宫殿前,只见朱红的大门上写着养心殿三个鎏金大字。 秦幽谕推开大门,领着众人进去了。 从五人多宽的大门进入,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白色平地,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庄严之感。 平地前方是一座横向宫殿,宫殿前,两只石制三脚鼎陈列在左右两侧,石鼎旁边,还有两只巨大的水缸。 宫殿下方有三层高台,最下面一层最宽,周围用白色栏杆围起,与上面两层用石阶相连,相当于要上三层石梯才能进入宫殿。 宫殿两侧有两排朱红的房子,与宫殿和大门共同组成一个长方形,将平地包围在中间。 瞧见这些巍峨的建筑,陆雨瞳有种揪心的感觉,心中很不自在。 孙少清一路走下来也有些心惊,倒是苏流莺看起来十分随意,微笑着打量着周围环境,不时向秦幽谕询问各处屋子是干什么用的。 “左右两排房子都可以住人,正殿之后还有间后院,也可以住人,不过正殿十分大,里面有十几间卧室,陆郎的意思是希望咱们一家人都住在正殿。”秦幽谕微笑着说。 “嗯,住在一起最好。”苏流莺点头附和。 “大夫人,正殿里有厨房吗?”鱼儿小声问。 “那我倒没注意,你等会可以进去找找。”秦幽谕说。 锦儿瞪了鱼儿一眼,小声斥责:“别乱说话。” 鱼儿嘟囔道:“可大家都住正殿,如果没厨房的话,晚上肚子饿了不是很麻烦。” 锦儿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 一行人穿过空地,爬上石梯,总算进入正殿大堂。 这间大堂比徽安府后宅那间大上许多,正中间铺着红色地毯,上面绣着山河风景图,四周摆设着各式桌椅案台。 秦幽谕几人坐在椅子上闲谈起来,陆雨瞳和鱼儿对视一眼,拉着手穿过耳门,一起在宅子内探索起来。 孙少清身后的兰儿暗哼一声,对鱼儿没规律的行为十分不满,不过不满中又透着几分羡慕。 “姐姐,原哥有没有说这次官场会做哪些调整?”孙少清问。 “没听他提过,他眼下的精力都放在了战事上,我们虽然夺了杭州,但吴越国还有十州之地,唐国和清源的人也都盯着那些地方呢。” 苏流莺忽然开口道:“姐姐,不知相公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吴越国的官员和家属?” 秦幽谕知道她关心的是自家姐姐的情况,说道:“你放心,陆郎既没有关他们,也没有监视他们。” 说到这里,她向孙少清看了过去,说:“最近那些吴越国官员也许会找上你和其他徽安府官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孙少清顿时会意,冷哼道:“就凭他们也想加入原哥麾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苏流莺笑道:“说不定他们中也有人才呀。” 孙少清挑眉说:“真正的人才怎么会跟着钱弘俶那种君主,依我看,肯定都是些靠行贿上位的庸才。” 秦幽谕笑而不语,她与苏流莺观点一致,认为这些官员中肯定还是有人才的。 将来随着徽安府地盘越来越大,需要的官员也会越来越多,光靠科举的话,是补充不了那么大的官员缺口。 一般这种情况下,任用别国官员,是最常见的做法。 不过要如何从吴越国这么多官员中甄选出人才,倒也是个难题,她伸手按着额头,沉思起来。 …… 杭州城外。 朱安明在城外观望了八天后,终于决定进城。 据他所知,徽安军入主杭州后,没有清算杭州任何官员,没有半点扰民之举,许多官员携带着家产逃离杭州城时,对方也没有阻拦。 仅仅几天时间,杭州就恢复了平静,这让朱安明心思活络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杭州。在他看来,吴越国已经没希望了,家族要想存续,追随更强大的徽安军才是更好的选择。 可问题是那名徽安军节度使是怎么想的呢?他会启用曾经的吴越国官员吗? 回到府邸,瞧见自家宅子没有受到战争侵袭,朱安明松了口气。 朱佐早已在大门前等待,他几天前就提前回府,处理府中事宜,瞧见朱安明后,他急忙迎了上来。 “父亲,您回来了。” 朱安明踏门而入,向跟在旁边的儿子问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ps: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第381章 文德殿 朱佐一笑,说:“那位侯爷将太后、嫔妃、宫女和太监全部赶出了皇宫,还将宫城中的真玩宝器和豪华用具全部充入府库之中。” 朱安明皱眉沉思起来,从楚安侯将嫔妃赶出皇宫,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好色之人。 将真玩宝器充入府库,又可以看出他不是个享受奢华的人。 朱安明虽然敬佩这样的人,却并不喜欢。因为这样的人爱好比较难琢磨,要想投其所好,讨得对方欢心,会比较困难。 “蔡氏和嫔妃们被赶出宫后,去了哪?”他问。 朱佐抓了抓头说:“楚安侯给他们所有人留了一个选择,要么加入军营,要么拿一些钱,出宫自己想办法生存。 他说的所有人包括太监和宫女。 “女子怎么进军营?”朱安明愕然道。 “您不知道,他手下有支女兵营。”朱佐苦笑道。 朱安明默默点了点头,这位侯爷的行为果然难以揣摩。 他一向最擅长根据一个人的行为,揣测对方的性格,当然,需要他去揣测的人并不多,而这位楚安侯是他现阶段最需要了解的一个人。 “那些宫女太监和嫔妃应该都没有选择进兵营吧?”他摸着下巴说。 “不,您这回可猜错了。”朱佐笑道:“虽然嫔妃们没有一人选择进军营,但不少宫女和太监都选了这条路。” 朱安明捻了捻短须,心想那倒也是,有些宫女太监在皇宫外根本没有亲人,想来是无法谋生,这才做出此选择。 “那他自己住进皇宫没?” “可以算住进去了,也可以算没住进去。”朱佐挠了挠脸颊说。 “这是什么话?”朱安明皱眉。 朱佐苦笑道:“他重新设立了尚书省、枢密院和明镜院,都在皇城之中,他自己也在皇城中处理政事。” “那不就是住进去了吗?” “可他把宫城关闭了,准备修建成别的东西,他自己则在皇城中选了一座宫殿作为自己的居所。” 说完,朱佐摸了摸鼻子,直到现在,他也摸不清楚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住在后宫不知有多好。 杭州皇宫分为皇城和宫城,皇城是上朝和各个部门办公的地方,国库和一些其他重要仓库也都在皇城中。 宫城分前宫和后宫,前宫是国主居住之所,后宫是贵妃娘娘以及太后的住处。 见父亲露出深思模样,朱佐说出自己的感想。 “我总觉得那位楚安侯有些怪怪的。” “那不是怪,而是目光深远,你暂时看不透奥妙罢了,能打下杭州的人,绝不会是个怪人。”朱安明沉声道。 “您说的是。”朱佐点了点头。 经过这段风波,他性格中的菱角被磨去不少。 “你详细给我说说皇城现在的情况。”朱安明说。 朱佐回想着打听到的情况,缓缓道: “大庆殿旁边的文德殿,被楚安侯选做了每日办公的地方。其他徽安府官员们办公场所都是以文德殿为中心,而楚安侯住的地方距离文德殿不远,被他命名为养心殿。” 朱安明沉思片刻,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父亲,您是不是瞧出什么了?”朱佐欣喜道。 此时二人已从大门走入府宅大堂,朱安明在上首坐下,微笑道:“从你的描述中,为父倒确实看出点东西。” “您看出什么了?” “若是为父没有看错的话,楚安侯陆原是一个十分务实的人。” 朱佐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这时,门外的下人端着茶进来了,朱佐放弃思考,问:“您怎么看出来的?” 朱安明一口将茶饮尽,说:“无论是谁,打下杭州后,要想执掌杭州,一般都会十分高调的向全城百姓宣布自己是杭州的新主人,但陆原没有这么做。” “就因为这个吗?” “这一点就足够说明问题,这说明陆原并不看重虚名。只要军队还在,杭州便牢牢掌握在他手中。从他的一举一动来看,他应该是希望自己入主杭州的行为,能对杭州造成最小的冲击。”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朱佐不解。 朱安明横了他一眼,对儿子还没开窍有些不满。 “好处一大堆,最简单一条,他能抽出手来干别的事!” “他还要做什么?”朱佐惊道。 “要做的事多的很,例如富阳的两万禁军还没解决,还有,以吴越国现在的虚弱,是夺取更多土地的最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朱佐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皇城的情报,是怎么打听到的?”朱安明问。 “是我去韩侍郎府上打听到的。” “韩既?”朱安明惊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父亲有所不知,自从徽安府官员接管杭州后,各位大人都在想办法巴结那些徽安府官员,但对方像有默契一般,谁都不肯搭理我们。” 说到这些事,朱佐有些心酸的低下头。 “这是人之常情,你继续说吧。” 朱佐点了点头,说:“后来大家得知一个消息,有一个杭州人竟然进入了徽安府官场,大家便向那人打起了主意,听说每天拜访送礼的人,都挤破他家大门槛了。” “是谁?” “那人叫李中,是屠户的儿子,作的一手好诗,只可惜在杭州没有得志,后来去了徽安府后,不知被谁看中了,被举荐为监察院巡检。” 提到此人,朱佐便回忆起当初在西府海棠时的情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站在韩紫儿身后的那名书生,竟然会成为杭州所有官员巴结的对象。 “巡检是几品官?”朱安明又问。 “从五品,而且听说此人与徽安府第五军统领侯开山关系极为要好,侯开山女儿还认他做义父。” “那韩家是怎么搭上此人的?” “听说李中以前在韩家做过账房,而且他似乎对韩家大小姐有意思。” 朱佐听到父亲长叹一声,也许他是后悔没有给自己生个妹妹吧,他暗自猜测。 “你也去他家拜访一下吧。”朱安明吩咐。 “我们也要去?”朱佐有些不情愿。 朱安明点了点头,沉声道:“有李中这种经历的人,都容易变成气量狭小之辈。别人都去,我们不去,很可能会让他觉得我们瞧不起他。以他如今的能量,是可以给我们造成麻烦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你去一趟,走走过场就是。” “孩儿知道了。”朱佐低声道,感觉自己最后的一丝骄傲,也被击碎在地。 出了大堂,备齐礼物,他乘坐着马车向李府而去,不坐马车的习惯也被他抛之脑后。 据他所知,楚安侯陆原给那些刚从徽安府过来的官员都安排了住所,这一点朱佐也明白,毕竟杭州不是靠他一人打下的,给手下论功行赏是很有必要的。 李中如今的居所是位于杭州城东的一间宅院。 不久,马车行驶到李中家所在的街道,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前面被堵死了,马车走不了了。” 朱佐透过车帘看去,只见李中家所在的窄街,已经被马车挤满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下了马车,改为步行。 走了没几步,前方出现一堆人,个个身穿锦衣玉服,一看就知道都是有身份之人,他们都围在一间小宅子外面,相互交谈着什么。 其中一名胖胖的公子哥瞧见朱佐后,笑道:“朱兄,你也来了。” “黎兄。”朱佐拱了拱手,他身前这位是前户部尚书之子,黎尚。 “唉,才几天功夫,杭州城就变成这样,真不知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呢。”黎尚摇头叹道。 朱佐可没功夫陪他感叹,直入正题道:“里面什么情况,李中不在家吗?” “他在家。”黎尚苦笑道:“只不过不肯见我们,就把韩家大小姐请进去了。” 朱佐没有再开口,反正他也不过是奉父命而来,进不去就在外面站一会就是了。 第382章 杭州新贵 李宅内。 李中正在大厅招待着韩紫儿,尽管李中的招待很热情,也没有露出任何盛气凌人的态度,韩紫儿依然有些不太舒服。 一个多月前,对方还是自家账房。 变化实在来的太快,现在韩家一下跌入谷底,成为平民,而他却变成了杭州城新贵,她还要被爹爹逼迫着过来,求他帮忙的。 韩紫儿咬着嘴唇,低声道:“李公子,我……我想问一下,不知那位侯爷打算……打算怎么安置杭州城原来的官员?” “根据我所了解的,侯爷应该还在考虑这事。”李中挠了挠脸颊说。 “那你能不能去和那位侯统领说一下,如果那位侯爷征求他的意见时,能不能……能不能为我家说些好话。” 说这句话时,她死死捏着衣角。 “韩小姐,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韩紫儿猛然抬起头。 “陆侯爷任用官员,是公事,我不能因为你的缘故,就以私废公。”李中沉声道。 他虽然喜欢韩紫儿,但既然陆侯爷把自己当朋友,让自己在他手下担任官员,他就决不能辜负对方的信任。 “你……”韩紫儿气的脸色通红。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 “小雨,好像快中午了耶,爹爹让我们请李中哥哥去家里吃饭,再不出发恐怕要让爹爹等久了。” 说话的是侯小烟,她和侯小雨正坐在角落处,二人现在和侯开山住在一起,不过侯小雨依然会时不时和侯小烟一起过来找李中玩耍。 今天侯开山打算在家中设宴,庆祝侯小雨康复,侯小雨坚持要请李中过来,侯开山也没有反对,于是两名小女孩在护卫的保护下来到李中家中。 本来李中衣服都换好了,准备跟她们一起走的,谁知忽然来了个韩紫儿,两人只好坐在角落里等待。 “嘘!没看到哥哥在招待客人吗?就让爹爹等一会好了。”侯小雨说,在她幼小的心中,还是更向着李中一些。 两人的话传入了韩紫儿耳中。 “今日多谢李公子招待,那我先回去了。”她恼羞成怒的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中追赶出去,只见韩紫儿已经推开大门出去了。 门外之人瞧见李中后,纷纷开口: “李巡检,我叫……” “李巡检,我爹爹是……” “李巡检,能否赏脸去……” 类似的声音不绝于耳,李中没有细听,迅速将院门关上,将声音阻绝在外。 门外之人顿时将主意力集中在韩紫儿身上,纷纷向她询问各种问题,其中问的最多的,自然是楚安侯准不准备继续任用吴越国官员。 “我不知道。”韩紫儿没好气道。 捂着耳朵迅速穿过人群,她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只觉一切真的都变了。 以前这些公子哥在她面前,个个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谁知现在也会露出这种丑态。 远处冷眼旁观的朱佐嗤笑一声,觉得自己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转身便打算离去。 忽然,前方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瞧见那人,朱佐咬牙道:“宇文萧,你还敢来见我!” 宇文萧冷冷道:“我并不觉得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今天过来也只是向你们做个交代,我和师傅已经报仇了,和相府的约定就此取消。” 朱佐怒道:“你还敢说没做什么?你是相府举荐的人,却当着那么多人和暗卫动手,要不是吴越王被赶出杭州,我和父亲就被你害惨了!” 宇文萧愣了一下,低头说:“当时那种机会,我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只能说抱歉了。” 语毕,转身离去。 行走在杭州大街上,宇文萧唏嘘不已,他实在没想到这次杭州之行会如此的惊心动魄,而且亲眼见证了一场争夺杭州的大战。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算真的见证了这场大战,毕竟他连个兵丁都没见过,当他再次踏入杭州时,这座城池已经易主。 不过想到那个手握大权的蔡高,甚至坐拥十三州的吴越王都被被驱逐出了杭州,令他很有些看热闹的兴奋感。 他不禁对那个忽然之间就入主杭州的徽安军节度使,生出了几分兴趣。 这时,他忽然想起师傅说过,马空明曾出现在杭州,还打伤了廉泽,而马空明正是那位节度使的干将,这么看来,他也许是早有计划,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正走着,街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宇文兄!” 宇文萧转头一看,发现喊自己的竟然是袁安,他站在街对面,瞧见他后招了招手,随即拐入一个小巷子里。 宇文萧迅速跟了过去,拐入小巷子后,没走几步,便看到袁安的身影。 “袁兄找我何事?”宇文萧问。 “想带你去见个人。” “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宇文萧一口答应:“我信得过你,带路吧。” 袁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向巷子另一头而去,宇文萧跟着他出了巷子,只见出口处停着一辆马车。 见袁安上了马车,宇文萧跟了上去,刚一坐好,马车便驶动起来。 “袁兄要我见的,应该不是相府中人吧?”宇文萧试探。 “你应该说朱府,朱安明已经不是丞相了。” 听到袁安冷淡的语气,宇文萧笑道:“看来袁兄还在怪他们出卖了你。” “我不该生气吗?” 宇文萧淡淡道:“朱安明这个人非常不喜欢外国人,而袁兄恰好是个日本人。” 袁安抬头向他看了一眼,目光十分尖锐。 “是他们告诉我的。”宇文萧解释了一句:“袁兄放心,我并不在意你的身份。” 袁安没有再理他,掀开车帘,向车窗外看去,宇文萧跟着看了一眼,大吃一惊,急道:“你要带我去皇宫?” 外面正是皇城的入口。 “是的。” “该不会是那位节度使要见我吧。”宇文萧有些忐忑的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袁安又将视线看向窗外。 宇文萧心中一咯噔,莫非真是那位节度使要见自己?他突然找自己做什么?莫非想收昆仑派为己用?还是说别的什么原因…… 宇文萧一头乱麻。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皇城外有士兵把守着,袁安上前出示了一块令牌后,带着宇文萧进去了。 二人一路前行,沿途尽是把守的士兵。 终于,袁安走到一座宫殿门口后停了下来,宇文萧抬头一看,只见殿门上的金丝楠木匾额上,写着“文德殿”三个字。 殿门口有近卫把守,袁安拱手说了句:“袁安求见陆侯爷,还请通报一声。” 一名近卫进去后没多久便出来了。 “请进。”近卫们让开了路。 宇文萧和袁安进入大殿,殿内大厅宽广、空旷,却空无一人,在袁安带领下,二人穿过一道通门,进入一条走廊。 前行不久,来到一扇门前。门外有侍卫把守,瞧见二人后,一名侍卫推开门,领二人进去了。 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正在书桌前埋头处理着公务。 那男子面色冷峻,眉毛细长,听到动静后,一双从容不迫的眼睛向这边看了过来。 宇文萧微微一惊,他知道对方便是杭州的新主人陆原,奇怪的是他在对方面前,竟然感受到几分熟悉感,可从面容来看,却又从未见过。 他急忙低下头,躬身道:“草民宇文萧见过楚安侯!” “宇文兄,何必如此多礼。”陆原微笑道。 宇文萧猛抬起头,这声音,这眼神! “你是杜玄!”他惊呼道。 一瞬间,他脑海中想明白很多事,杜真和杜玄都易过容,杜玄身上无意间展现出的威严,还有杜真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 且慢,既然他是陆原,那么杜真的身份呼之欲出,她是白罗刹李若真。 第383章 效忠 “是我。”陆原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亲卫们出去。 袁安见宇文萧呆若木鸡的表情,非常能够理解,昨天他得到这个消息时,反应并不比对方好到哪里去。 他也是在那时才想明白,陆原救了自己后,为何非要一个月后才肯告诉自己目的。 好半晌,宇文萧苦笑道:“陆侯爷,我不明白,像你这种身份的人为什么会易容乔装,来到杭州城。” “我这次来杭州,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事到如今,宇文兄应该也能猜到这件事情是什么了吧?”陆原回答。 “杭州!”宇文萧脱口而出。 “是的,正是为了杭州。” 宇文萧低头思考起来,许久后,他开口道:“不知陆侯爷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去做的吗?” 陆原开门见山道:“我希望你能在我手下为官,不知你意下如何?” 宇文萧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侯爷能否让在下考虑考虑?” “当然,宇文兄可能对我以及徽安军都不太了解,不妨在杭州小住下来,等考虑好后,再告诉我就行。”陆原笑道。 “多谢陆侯爷,那在下先告退了。” “好。”陆原拍了拍手掌,几名近卫走了进来,他对其中一人吩咐:“小武,送这位宇文公子出皇宫。” “是。” 宇文萧刚一离去,袁安便开口了:“陆侯爷,我已经考虑好了。” “那你的决定是?” 袁安单膝跪地,拱手道:“在下源义安,以天皇之名起誓,愿为陆侯爷效忠。” …… 普宁坊。 穴山太郎从吐蕃人的酒馆中走了出来,昂首阔步的走在大街中心,向家中返回。 正走着,前方忽然走来几名契丹人,他急忙让到一边,微微弯着腰躯,以示尊敬。 那几名契丹人笑了笑,昂着下巴过去了。 穴山太郎用阴狠的目光瞪了三人背影一眼,转身继续前行。 走了没几步,他瞥见中山国主伊江带着手下相向走了过来。 对方走在街道另一边,按理说并没有碍着他,但只要有欺负这些琉球人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他穿过街道,走到街道另一边与对方相对而去,伊江脸色微变,吩咐了一声,和手下站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穴山太郎得意的从对方让出的路中穿过,经过之时,伸手推了一下伊江,矮小的国主立刻跌倒在地。 穴山太郎哈哈一笑,大步离去。 快到家时,他忽然拍了拍脑袋,想起了有件事忘了做。 他迅速转身,绕到一间酒馆前,对着一块木板吐了口口水。 这家酒馆正是高丽人所开,木板上写着“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 穴山太郎大叫一声:“胆小懦弱的林春吉,本大爷又来了,赶紧出来受打!” 一阵哇哇乱叫之中,几名高丽人冲了出来,穴山太郎见对方人多势众,扭身就跑。 跑了好一阵,后面没有人追赶了,穴山太郎嘎嘎一笑,十分畅快的向家中返回。 刚到家门口,只见一名黑衣女子抱着长剑,正等着自己。 他再次展现看家本领,扭身就跑,只可惜才跑两步,就被人一脚踢在屁股上,摔了个狗吃屎。 “樱子大人,别杀我,我愿意效忠源义安大人!”他迅速爬起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义安大人不需要你这种胆小鬼的效忠!”望月樱子冷笑一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举了起来。 “我问你,藤原义雄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啊!” 望月樱子瞧见他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将他扔在地上,拔出长剑指着他咽喉。 穴山太郎吞了口口水,大叫:“我知道我知道,他就在普宁坊!” “告诉我他的位置。”一道温润的声音在穴山太郎身后响起。 转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袁安,他身后还带着一队官军。 穴山太郎再无迟疑,将藤原义雄出卖的一干二净,末了,还提醒道:“义安大人,藤原义雄身边有四十多名武士,您一定要小心啊!” “带上他。”袁安对望月樱子说了一句,转身向藤原义雄的据点而去。 另一头,林春吉追了穴山太郎两条街,依然被他给逃了,懊恼之下,只好返回自家酒楼。 刚进酒楼,二楼的一名女子冲他喊道:“林春吉,快上来,殿下要见你。” 林春吉擦了擦汗,上到二楼,轻手轻脚的进入一间房间,瞧见房内女子后,急忙将身子躬了下去。 “刚才外面是什么情况?”真德公主问。 “是一个卑鄙的倭国人,总喜欢过来找属下麻烦,属下恳请——” “行了。”真德公主打断道:“你赶紧去门口等着,过会有贵客过来。” “是!” 抬眼偷瞧了一眼,见真德公主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林春吉缓缓退出房间。 在门口等了没多久,果然有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旁边还跟随着几名精干男子。 马车停下后,一名女子下了马车,林春吉微吃一惊,不仅是因为这女子长的美,还因为她和真德公主长的十分相像。 那女子在酒楼前驻足片刻,这才上前道:“请问苏婉是住在这里吗?” 苏婉正是真德公主的汉名,林春吉急忙让开身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殿下已等候多时,您请进。” 苏流莺上到二楼,步入房间,看到房中那张熟悉中带着陌生的面孔后,她几步冲了过去,与对方相拥在一起。 良久,二人分开,苏流莺泪眼婆娑的说:“姐姐,我好想你。” 真德公主用手掌底部在眼睛上按了按,轻声道:“真星,我的好妹妹,真没想到咱们姐妹还有再相见的日子。” 语毕,她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然而门口两名跟着苏流莺进来的近卫却没有听她的命令,依然站立在原地。 “真星,你叫他们出去,我们说些话。” 苏流莺点了点头,让二人出去了。 “姐姐,我现在的名字叫苏流莺,你就叫我流莺吧,我不想再用以前的名字了。” 真德公主默然片刻,颔首道:“也好,以前的名字给你带来太多痛苦,不用也好。” 顿了顿,她问道:“对了,流莺,我派人打开南门的事,有没有帮到你?” “当然了。”苏流莺嫣然笑道:“这次多亏了姐姐呢,相公让我好好感谢你。” “那他有没有说怎么奖赏你?” “奖赏?我们是夫妻啊,要什么奖赏!”苏流莺摇头失笑。 “不,流莺,你听我说。”真德公主扳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你丈夫不仅是你丈夫,同时也是楚安侯,杭州之主,他还有别的妻子,有些事你还是要去争取的。” 苏流莺清澈的眼眸与她对视着,凝声道:“姐姐,你莫非还有复国的念头?” 真德微吃一惊,松开手,低声道:“别胡说,我只是担心你。” 苏流莺拉住她的手,说:“姐姐,我知道你这些年在长乐侯府过的很辛苦,不过相公和长乐侯不同,你不必担心。” “不,流莺,你不明白权力对男人的诱惑有多大。” 苏流莺笑道:“姐姐,有些事还是亲眼见过才知道,反正你以后会都住在杭州吧,我相信你会有时间慢慢了解相公的,到时候你的看法一定会改变。” “若我的看法不变呢?”真德目光灼灼道。 “那到时候姐姐再给我出谋划策好了。” “唉……”真德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听,我也没办法。” 苏流莺正准备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真德公主同样听到,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一群官军将几名男子围了起来。 远远听到几声“八嘎八嘎”的声音传来。 第384章 唐国册封 真德公主皱了皱眉,大声道:“来人!” 她的话音刚落地,大门推开,苏流莺的两名近卫进来了,又过了会,苏婉的婢女金顺美和林春吉也走了进来。 “外面怎么回事?”苏婉问。 “好像是官军在抓人。”林春吉躬身回答。 “这还用你说!我问的是为什么会有官军在这抓人,抓的又是什么人?”苏婉没好气道,手下如此无能,让她觉得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 苏流莺笑道:“姐姐别紧张,我让人去问一下就是了。” 说着她对一名近卫说:“黄虎,你去打听一下。” “是。”叫黄虎的亲卫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回到房间,汇报道:“夫人,外面是第六营的弟兄们在抓人,听说抓的是一名叫藤原义雄的日本人。” “藤原义雄?”真德公主惊呼一声。 “怎么了,姐姐,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他可是藤原家的人,如今在日本势力最大的就是藤原家了,你相公为何突然要抓他?”苏婉疑惑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相公的事我一般都不过问的。” “这怎么行,这种事你以后要多问两句。”苏婉皱眉说。 “姐姐,你又来了。” “可你相公其他两位夫人不也在过问吗?不仅过问,而且还被封了官职!”苏婉瞪眼道。 “她们只是想给相公帮忙,再说了,这几天她们一直在和相公商量,将她们的官职免去。” “不可能吧?是她们告诉你的?”真德一脸的不相信。 “她们和相公商议是,我就在旁边听着。” “那你相公同意没?” “目前还没有。” 真德公主冷哼一声:“她们这么做很可能是以退为进。” “姐姐,她们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再说了,秦姐姐会打仗,孙姐姐精于商业,她们是因为有能力才被相公看中的。”苏流莺解释道。 “能力是可以培养的!”真德公主坚持。 苏流莺摇了摇头,说:“姐姐,我要回去帮忙做饭了,今天不和你说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你明天还能出来吗?”真德皱了皱眉。 忽然,她声音猛的抬高了八度:“做饭?她们让你做饭?你还说她们没有欺负你!”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苏流莺抚着额头。“是因为我手艺比较好,他们都爱吃我做的菜,加上我最近比较闲,所以我自己要求做的,好了,我走了。” 走到门口,她忽然回头对真德公主笑了笑:“相公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我可以随时出来。” 说完离开了房间,留下一肚子疑问的苏婉。 当苏流莺乘坐马车回到皇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马车一路行至养心殿,她下了马车,进入大厅,瞧见兰儿正在板着脸说话,训斥着身前的四名丫鬟。 这四名丫鬟都是新来的。 因为正殿太大,打扫屋子变得比较困难。鱼儿又爱偷懒,重担几乎都落在兰儿和锦儿身上。 于是秦幽谕从女兵营中挑选了四名身体柔弱的女子,让她们在家中帮忙。 这四名女子都是吴越国后宫中的宫女,宫外没有亲人,这才加入女兵营。 她们对皇宫生活早已熟悉,根本不会犯什么错误,不过兰儿有事没事总喜欢训她们两句。 如今正屋中,除了陆原一家五口外,共有八名丫头,除了兰儿、鱼儿和锦儿和玉珠外,新来的四名宫女分别叫彩珠、彩霞、知书、知礼。 正屋外,养心殿左右两排房子被陆原安排给近卫们居住。本来这是不合规制的,但陆原入主皇宫后,已经打破无数规制,也没有人敢说他。 兰儿瞧见苏流莺后,迅速过来见礼,其他四名丫鬟也纷纷过来见礼。 “三夫人,您回来了。” “你去叫雨瞳过来,我有话和她说。”苏流莺吩咐。 她今天除了去看自家姐姐,还去看了一下杭州几家书院,挑选陆雨瞳以后读书的地方,这是陆原交给她的任务。 “雨瞳小姐出去了。”兰儿回答。 “她去哪了?” “听说雨瞳小姐的同窗来杭州了,所以雨瞳小姐去接她了,您放心,有近卫们跟着呢。” “我知道了。”苏流莺微微颔首,吩咐道:“知礼、知书,你们来给我帮忙做饭。” “是。”两名宫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养心殿内本没有厨房,皇宫内无论谁用饭,都是从御膳房送过去,因此大部分宫殿都没有设厨房,如今的厨房是由储物室改建而成。 一个时辰后,陆原最先回来,紧接着孙少清、秦幽谕、陆雨瞳也陆续回家。 偏厅,饭桌之上,苏流莺将今天看好的书院向陆原说了。 “辛苦了。”陆原转头看向埋头扒饭的陆雨瞳说:“那你以后就在紫阳书院念书了,没问题吧?” “我知道了。”小女孩乖巧的说。 就在这时,门外近卫队长白岩走了进来,拱手说:“侯爷,唐国使臣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陆原皱眉。 “好像是来册封您的。” 秦幽谕笑道:“陆郎,看来你要被封王了。” 陆原站起身:“那我瞧瞧去,你们继续吃。” “我也去。”孙少清急忙起身。 “我也去看看。”秦幽谕也跟了去。 陆雨瞳眼珠子一转,等其他几人走了一会后,忽然起身说:“我吃好了,我也去看看!” 她一路跑出大门,门口驻守的几名亲卫瞧见她后瞧瞧跟了上去。 陆雨瞳出了养心殿后,左右看了一眼,向一名侍卫问:“我哥哥是从哪个方向走的?” “那边。”侍卫笑着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陆雨瞳大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几天,她早已将出皇宫的路摸清楚了,两边都可以出皇宫。 出了皇城大门,她一路向城东而去。 走了好一阵,她来到一间宅子前,门楣上写着廖府。 拍了拍门,大门打开一线,门房瞧见是她后,满脸堆笑:“陆小姐来了,我家小姐和赵小姐都等着您呢。” 进了府,陆雨瞳在家丁带领下,来到后宅一间屋子,总算见到了赵青和廖箐。 廖箐一看到她,便欣喜的迎了过来:“雨瞳,你哥哥是不是要被封王了?” “你怎么知道的?”陆雨瞳疑惑道。 “刚才我父亲的朋友过来了,他们在大堂说的,我碰巧听到了。”廖箐得意道。 “应该是的吧。”陆雨瞳随意点了点头,向赵青瞧去,见她坐在椅子上,翘着嘴、抬着下巴,不向自己瞧一眼。 陆雨瞳走了过去,从口袋中取出一快糕点,递了过去,笑嘻嘻道:“别生气了,这个给你吃。” 赵青哼了一声,将头转向另一侧。 陆雨瞳犹豫片刻,开口道:“那这样吧,你要是不生气了,我改天带你去皇宫探险!” 赵青身体动了动,似乎有所动摇。 一旁的廖箐惊呼:“我们可以去吗?” “要是哥哥知道了,也许会臭骂我一顿,不过没关系啦,谁叫你们是我朋友呢!”小女孩豪气干云。 廖箐迅速跑到赵青旁边,摇着她手臂说:“快答应啊,咱们说不定还能去后宫,那里可是皇后和贵妃住的地方,说不定里面有很多宝物的!” 赵青嘟了嘟嘴道:“可她骗了我们这么久,若是这样轻易原谅她,说不定她以后还会骗我们!” “不会不会,我以后都不骗你们了!”陆雨瞳急忙保证。 廖箐跟着劝说:“是啊,雨瞳身份影响太大,知道的人太多会对她有危险的,我连父亲都没说,你最好也不要告诉别人。” “我嘴巴最严了!才不会乱说呢!”赵青哼了一声,站起身对陆雨瞳说:“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不许再骗我们了哦!” “知道啦。”陆雨瞳挠了挠脸颊说:“对了,我哥哥要送我去紫阳书院念书,你们也一定要去那个书院哦!” “那我回去和哥哥说一下吧。”赵青说。 廖箐也点了点头,心想既然是陆雨瞳哥哥看上的书院,一定不会差,父亲应该不会反对。 第385章 周辽大战 八月末,在叶守雄劝说下,吴越国内衙副指挥使张余率领两万禁军归降徽安府。 自此,杭州完全纳入陆原手中。 文德殿书房中,徽安府高层齐聚一堂。 这一段日子以来,各级官员都处于忙碌之中。安置府衙,熟悉杭州政务,直到现在,杭州城内政才算稳定下来。 这也是来杭州后,陆原第一次召开集议,讨论的议题,除了对张余和叶守雄进行封赏,还有唐国使臣。 “侯爷,既然唐国封您为王,咱们接受就好了呀。”秦礼最先开口,他觉得这是白捡的好事,没道理不要。 袁弛朗声道:“侯爷如今坐拥三州,想称王就称王,何必要他人封赏,依我看,别说称王,称帝都可以。” “我同意。”马空明大声附和。 展元正准备开口,忽然瞧见张德仲似乎要说话,急忙将话吞了回去。 张德仲捻须道:“侯爷,老夫觉得,咱们不妨再等一等。” 张万德满脸不解。“等?有啥好等的?” “张少尹的意思,应该是等周国那边的消息吧?”秦幽谕轻声道。 张德仲微微颔首:“是的。” 第一次参加集议的蓝柳依沉思起来,听他们的意思,莫非周国那边也会有封赏? 不过她考虑的并不是周国会封赏什么,而是觉得陆原特意成立了一个明镜院,让自己统领,那么自己就该做好情报工作。 周国若是有动作,她应该第一个知道,刹那间,她便做了一个决定——回明镜院后便派人去周国建立情报网。 众人对张德仲的判断都很信任,听到周国会有封赏,都有些激动起来, 毕竟周国才是中原正统政权,他们的封赏带来的影响力,远非唐国可比。 陆原四顾望去,见众人都没有意见,开口道:“那么此事就按照张少尹说的,等一等吧。” 顿了顿,他继续道:“接下来讨论下一个议题,如今杭州已基本稳定,关于继续对吴越国用兵的事,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不知诸位以为,是向北用兵还是向南用兵?” 与杭州接壤的共有三州,分别是北面的湖州、秀州和南面的越州。 当然,也可以从睦州出兵攻打衢州,不过就太远了。 “听说北面苏州是吴越国第三大都市,若是能打下来,必然大大增强我们的实力。”孙少清说,她习惯于从商人角度考虑问题。 “对呀,而且南面吴越军共有二十万,北面只有十万,攻打北面更好。”秦礼附和道。 “可钱弘俶不是已经带禁军南下了吗?北面三州唐国很可能也会攻打,咱们若是去打,说不定会和他们起冲突。”袁弛皱了皱眉。 展元朗声道:“起冲突就起冲突,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又不是没和唐军打过!” “南面吴越军都聚集在处州、温州和衢州,而越州只有两万守军,我觉得向南攻打越州更好。”张守良斟酌着说。 蒙孝双手搭在膝盖上,沉声道:“北面镇海军虽然战力较弱,但苏州的中吴军战力极强,若是两军结成同盟,攻打起来会非常麻烦,我同意向南面出兵。” 正准备反驳张守良的展元立马住了嘴。 在军事上,他敢反驳袁弛和张守良,但绝不敢反驳除侯开山外的几位统领,毕竟他们的战功都摆在那。 叶守雄与张余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中吴军战力仅次于禁军,再加上节度使宋宣能征善战,若去攻打,必然费时费力。 本来叶守雄还准备提醒一下,听到蒙孝发言,意识到徽安军几位统领果然名不虚传。 陆原见其他将军都没有反对,颔首道:“那就决定了,先攻打南面越州,诸位可有出兵良策?” “节帅,老夫以为咱们不必着急用兵,可以再等上一等。”张德仲开口。 “又等?”张万德直瞪眼。 叶守雄也暗暗摇头,文官怯战,果然在哪都一样。 陆原开口道:“张少尹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妨先听一下。” 张德仲四顾看了一眼,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捻须微笑道: “如今吴越国正在南面与清源军对峙,我们若是现在出兵,钱弘俶很可能派兵过来增援,不如等他们两边打起来,我们再出兵不迟。” 叶守雄抓了抓头,觉得这老头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秦幽谕挑了挑眉:“清源军师李子谦精于谋略,他说不定也等着咱们这边出兵,若是一直这么等下去,只怕等吴越国缓过气来,谁也占不到便宜了。” 叶守雄暗暗点头,难怪这娘们也能来参加会议,果然颇有见识。 他也听说过清源李子谦大名,那家伙肯定也等着这边用兵,磨蹭下去,让吴越国恢复元气,将错失良机。 苏轻哲微微一笑,说:“我倒觉得不必担心,清源那边不会有那么好的耐性,留从效很可能对李子谦已经没那么信任了。” “怎么说?”秦幽谕双目一亮。 “很简单,如果我是李子谦,最开始就不会冒然对吴越国用兵,而是先等徽安府出兵。但结果清源还是动手了,将钱弘俶的五万禁军吸引了过去,这说明李子谦已经失去了留从效的信任。既然如此,就算李子谦劝阻,留从效还是会对吴越国出兵。” “不错,苏院使考虑细致入微,老夫佩服之至!”张德仲抚掌称赞。 叶守雄听的一愣一愣,他一向觉得自己头脑还不错,可听到这几人讨论,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陆原向秦幽谕望去,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一定,大声道:“那便按照张少尹所说,出兵的事也等上一等!” …… 周国,沧州。 横海军一支万人部队行走在野地之间,此时已入秋,万物凋零,但这支部队却精神昂扬,丝毫不受季节影响。 原因很简单,他们不久前,又打了一场大胜仗。 部队主将叫范筠,是横海军右统领。 这次周国大举攻打燕云十六州,已历时大半年,自从义武军最先在瀛州与契丹人交阵一场后,战斗逐渐展开。 周帝郭威秦率二十万禁军,再加上义武军、横海军、天雄军、昭义军、威德军和安六大节度军,总共五十万大军参与到战斗中。 而契丹方面,由南院大王耶律屋质率领十万骑兵,再加上北院大王耶律洼率的三十万骑兵为援军,另外还有北汉的五万人参战,共计四十五万军队,与周国进行着一场全面战役。 由于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大部分心向中原,战争初期,周国是占据优势的,特别是攻城时,百姓们经常会在城中给契丹人捣乱,义武军连克几城,几乎打到幽州门口。 但契丹援军后发先至,先一步到了战场,义武军虽英勇作战,却依然损失惨重,一路退回瀛州。 而后双方在瀛州、易州和沧州形成拉锯战,随着双方不断投入兵力,这三州战况越来越惨烈,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横海军一向是在沧州和蓟州作战,他们的战略目标是攻打蓟州的水定河,从侧面威胁到契丹主力,为瀛州的禁军主力提供协助。 契丹方面,在蓟州派驻了一万步兵和三万骑兵防守,横海军节度使乌泽将手下部队分成五支,齐头并进。 拉锯多时,除了范筠这一支部队能经常打胜仗外,其他几只部队战况都不顺利,就连节度使乌泽率领的最精锐部队,也是败多胜少。 这使得范筠这队人马时常陷入孤军深入的情况,然而即便如此,他们每次也都能化险为夷,这全靠范筠手下一名叫王质的幕僚。 这一段时间来,范筠在王质的谋划下,获得四次大胜,两次小胜,还有一次将对方三千人全歼,如此赫赫战功,范筠相信战争结束后,自己说不定有持节的机会。 全军正前行着,范筠身后的王质忽然开口道:“将军,我们该停一停了,等一下其他几路军队。” 范筠对他言听计从,颔首道:“也好,那就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报!” 一名传令兵飞马而来,行进到范筠身前,大声道:“将军,乌节帅有令,命您立刻带军返回,在沧州景城驻扎!” 第386章 王质遗命 传令兵将调令公文递给范筠手下后,策马离去。 “这是什么情况?”范筠向王质看去,一脸愕然。打的好好的,怎么说退就退? 王质心中一紧,遥望着西边说:“将军,也许是瀛州那边出什么状况了。” 范筠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可能的解释,只希望不要出大事才好,望着西边方向,他默默祈祷着。 经过两日行军,范筠部返回景城,发现横海军其他几支人马都已经回来了。 刚一下马,他便接到命令,去帅帐议事。 一路行至节度使乌泽所在的帅帐,经通报后,范筠进入营帐,发现各路军主将都已经到了。 他转头看向乌泽,发现对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正用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范筠心中一凛,拱手道:“节帅,不知为何突然将各军调回?” 乌泽没有立刻答他话,倒了杯酒后,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开口:“这场战争,咱们输了!” “输了?”范筠只觉脑袋一阵轰鸣。 回来路上,他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然而亲耳听到,依然受到巨大打击。 他感觉嘴唇有些发干,舔了舔嘴唇说:“是禁军主力败了吗?” 乌泽脸色阴沉,又喝了一杯酒,这才开口。 “三日前,禁军与契丹主力在河间会战,鏖战期间,晋王殿下的右翼军取得优势,然而中军和左翼都陷入苦战。驸马张永德为解困境,率一万骑兵绕道后方,打算扰乱敌军阵型,结果被敌军围困。” 范筠听的一阵心惊,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是多么激烈,竟逼得驸马做出这种冒险的举动。 周帝郭威手下大将中,除了晋王柴荣外,左卫将军张永德、开封马直军史赵匡胤和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最为骁勇善战。 “张将军战死了吗?”范筠嘶哑着声音问。 “陛下为解救驸马,亲率中军骑兵向敌军冲锋,乱军之中,中了敌军冷箭,我军士气大减,若非晋王殿下率军殿后,掩护其他人逃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乌泽望着酒杯说。 说到这,他站起身说:“好了,情况也都告诉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横海军节度使,我把横海军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待弟兄们。” 说着大步向帐外而去。 范筠一个闪身,单膝跪在乌泽身前。“节帅,您这是何意?” 乌泽苦笑道:“这次横海军战事不利,我自然免不了问责,你放心,我只是被调入开封而已,任命书就在案上,我走了。” 范筠站起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长身一躬。 另一处营帐中。 王质如同一尊石像般,紧紧盯着桌案上的地图一个多时辰了,除了偶尔咳嗽几声外,一动不动。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掀开帐幕,走到王质身边,瞧见他视线所看的地方是蓟州,显然正在思索着攻打蓟州的方法。 男子叹了口气,轻声道:“老师,周军败了,您不必再看了。” 王质浑身一颤,许久后,他缓缓开口:“就算这次败了,将来未必没有再打过来的时候,多想一想总是好的。” “将来恐怕也没机会了,陛下中了箭,也许……” 王质猛的抬起头,急问:“伤势如何……”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老师,您的身体……” 王质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问:“快说,陛下到底怎样了?” 石崇信沉声道:“虽说他们封锁了消息,但我觉得必定十分严重。” “为何?” “据说陛下后撤到冀州去了,而负责殿后的晋王殿下也被紧急召到冀州。” 王质惨然一笑:“不错,若非病重,他绝不会将晋王召回来,咳咳咳……” 石崇信有些哀伤的说:“老师,想不到您对陛下这么牵挂,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辞官离去,又悄悄做了范筠的幕僚。” 王质哀叹道:“我担心的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咱们汉人江山,只怕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石崇信皱眉道:“我倒觉得晋王殿下也不错。” 王质望着地图上的辽国领土,沉声道:“晋王虽然也很好,但若是由他继位,国家必定会陷入一段动荡期,此时辽国定会趁虚而入。” “您觉得晋王殿下顶不住契丹人的进攻吗?”石崇信挑了挑眉。 王质默然片刻,缓缓道: “如今辽国国力在周国之上,若辽帝是个昏庸之主,也许晋王还有机会。只可惜如今的辽世宗耶律阮是个雄才大略之人,他善于用人,文有耶律屋质这样的多谋之人,武有耶律宏和耶律德这样的良将,恐怕晋王殿下也……” 石崇信并不认同,却也没有反驳。 “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王质望着地图低声道。 …… 广顺二年九月初十,一代英杰郭威死于病榻之上,这对所有周国人来说都是一个哀伤的日子。 据石崇信打听到的情况,郭威的身体本来就每况日下,后来契丹人将张永德的人头送了回来,导致他气愤之下,伤口迸裂而亡。临死前传位给晋王柴荣。 自从郭威死后,王质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如今躺在床上,已无法下地。 石崇信能够理解,他听说自家老师当初入仕时,与陛下畅谈一天一夜,极受陛下重用,被破格封为中书令。 不过王质与另一名宰相王溥一向不合,王质是道家,而王溥崇尚儒家,二人同朝为官后,矛盾愈演愈烈。 除此之外,王质说话太过刚直,在朝中没什么朋友,所有人说起他来,都不会有什么好话,长此以往,郭威也渐渐对他冷淡下来。 有一次,郭威与他谈话时,隐隐指责他与同僚不睦,王质一气之下,辞官离去。 石崇信是在这之后追随王质的。 在与他相处中,他能感觉到老师依然对郭威推崇之至,时常称赞他节俭和重视农业的举措。 后来王质得知郭威有收服燕云十六州的打算,大惊失色,急忙收拾行李向开封而去,打算劝说郭威不要开战。 十几天后,王质回来了,石崇信从他神情中知道他此行并不顺利。 在这之后,王质带着石崇信,在横海军一名统领手下做了幕僚,打算暗中为郭威出力。 只可惜战争还是失败了。 端着熬好的药汤,石崇信走入王质的房间,瞧见病榻之上的老师正趴在窗边的桌子上,画着什么。 “老师,您病还没好,该好好休息才是。”石崇信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走到近前,才发现他画的是一张地图,蓟州地图! “崇信,我苦思多日,想过很多攻打蓟州的方法,其中最好的方法是水陆并济。我知道,你一生最大的目标是打下燕云十六州,我将行军路线图画在这张地图上,等你将来攻打蓟州时,也许能派上用场。” 不过十来日,王质仿佛老了十几岁似的,眼眶深陷,面颊消瘦而苍白,说这段话时有气无力。 “老师,您一定能好起来的!” “崇信,你别忘了,我是道家中人,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比谁都清楚。”王质微微一笑,似乎已看淡生死。 石崇信默默低下头,沉浸在悲伤之中。 “崇信,你的军事才能不在我之下,尤其擅长水战,再加上有着坚定的目标,老师相信你将来能干一番大事业,只不过你性格和我类似,过于刚直,很难在官场上出头。” 说着,他将桌子上写好的一张信递了过去。 “你将这封信拿好,去找……徽安军节度使陆原,他看到这封信后,一定会……重用你的。”王质吃力的说。 “老师!”石崇信眼眶湿润,老师在弥留之际,却还在为自己前途考虑。 王质猛咳一阵,脸上显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拼尽最后的力气说: “我一生漂泊天下,遇人无数,其中最令我敬佩的人是郭威,最让我看不透的是人陆原,最令我满意的人,就是你这个弟子。我希望……你去辅佐陆原,你们二人合力,也许还能据守长江,保……保住汉人的半壁……江山……” 话音一落,他脑袋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387章 中原正统 石崇信屈膝在王质身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老师放心,我不仅会辅佐陆原统一江南,还会一路北伐,夺回燕云十六州,完成您和周帝的遗愿!” 之后,石崇信一力操办了王质后世,期间,除了横海军节度使范筠派人来吊唁,葬礼当日,显得格外冷清。 为王质守了七天灵后,石崇信将他安葬,向开封而去。 在去杭州之前,他决定去一趟开封府,一是见证柴荣登基,二是打探辽国情况。 两天后,他进入这座当世第一大城。 仔细观察着百姓的神情,他们精气神依然昂扬,看来并没有受到这次战争太大的影响,这让石崇信松了口气。 他找了间酒楼,打算打听些消息。 落坐后,他向过来招呼的店小二问了几句,据店小二从北方商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辽国那边屯兵瀛州,并没有立即来犯。 这让石崇信的表情更加凝重,根据他的猜测,契丹人正在整顿后勤,等他们准备好之后,将以雷霆之势攻打而来。 到时候对周国来说,恐怕将是一场生存之战。 他又问了一下柴荣登基的日期,得知是三天之后登基,便打算在开封住上三天,再南下徽安府。 次日,石崇信照常去酒肆打探消息,刚找了张桌子坐下,旁边一桌的交谈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吴,你听说没,江南吴越国的都城杭州,被唐国的徽安军给打下来了!”坐在左边的人说。 右边那人瞪眼道:“我侄子就在徽安府做生意,我怎会不知?而且你搞错了,徽安府和清源一样,只不过名义上属于唐国,其实早就拥兵自重,不听唐国调遣了!” 石崇信听到这里,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当初他曾听说过,南方唐国的徽安军与清源军一起造反,打退了唐国征讨军,割据一方,而后又打下了吴越国睦州。 他也是在那次和王质讨论此事时,才知道徽安军节度使陆原竟然是自家老师的老相识。老师对陆原十分推崇,说他爱民如子,不拘礼法,必能为一方百姓造福。 就连王质也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他竟然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这让他十分畅快。 自此之后,王质也会让石崇信帮他打听徽安府的消息。 哪想得到陆原强悍如斯,竟然连杭州都打下来了,恐怕周国朝廷都会被惊动吧! 想到这里,他决定再多打听一些辽国情报,作为投靠陆原时的进身之阶。 虽说有老师的书信在,但老师与陆原相识时对方还只是县令,人心易变,并不能保证书信一定有用。 …… 晋王府。 柴荣还有两天就要登基了,本来按照规制,郭威死后,他要尽心操办先皇葬礼,然后方可登基。 但如今国家形势艰难,外敌虎视眈眈,柴荣决定抛开旧制,按照郭威交代,简单操办了一下葬礼后,披麻戴孝,开始在晋王府中处理着国家政事。 正埋头处理着政务,一名内侍忽然走了进来。 “殿下,两位宰相来了。” “快请。” 没一会,两名身穿绯色官府的男子进入书房,其中一人约莫三十来岁,姿质风流,面如温玉。此人便是王溥,担任中书令。 另一人两鬓斑白,是名老者,不过精神矍铄,步履矫健,显示出旺盛的精力。他叫冯道,一共效力过九位皇帝,还向辽世宗称过臣,被誉为官场上的不倒翁。 由于他事亲济民,提携贤良,在当世德名无双,因此无论谁当皇帝,都喜欢重用他。 “你们一起过来,有什么事吗?”柴荣问。 “殿下,是关于徽安府的事。”冯道说。 “哦?你们商量好了吗?” “是的。”冯道沉声道:“如今吴越国已经无法牵制唐国了,臣等以为徽安府打败过唐国,如今又占有杭州,可以封陆原为吴国国王,天下兵马副元帅,赐金册,由他来钳制唐国。” “还要赐金册?”柴荣皱眉。 王溥开口道:“殿下,这是臣的主意,如今徽安府只有三州,未必敢与唐国起干戈,而如今辽国即将侵犯我国,为了防止唐国趁虚而入,只有将陆原捧上高位,才能让唐国生出忌惮。” “可以。”柴荣点了点头。 相比这些文臣,他更赞同武将的看法,李重进和赵匡胤等人都觉得唐国不足为虑,徽安府更不用说,真正可怕的敌人在北方。 “这些事你们去安排吧。”他挥了挥手。 二人领命告退。 冯道离去之时,忽然开口道:“殿下,老臣听说您昨晚又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望您多多保重身体。” 柴荣头也不抬的摆摆手,也不知听进去没。 冯道叹了口气,不再多劝。他和王溥回到政事堂,开始操办封赏徽安府的事宜。 二人效率极快,第二日,几辆马车便带着周国的封赏诏书,向杭州而去。 不过在这之前,周太祖郭威受箭伤而亡的消息,先一步传到了江南。 …… 唐国,皇宫。 书房之内,李璟喜笑颜开,靠坐在龙椅上,大声吟道:“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看来契丹人就是皇兄的东风了。”李景遂闻玄歌而知雅意。 “哈哈哈,知我者,景遂也!” 李弘翼眉头现出担忧之色,沉声道:“父皇,若是契丹人大败周国,对我国并非好事。” 在他看来,周国与契丹两败俱伤才是最好的结果。 李璟笑容消减了几分,淡淡道:“你是觉得我唐队打不过契丹人了?” “父亲,契丹人骑兵天下无双,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李弘翼劝谏道。 “皇弟,你怎么看?” 李景遂沉思片刻,微微一笑道:“世人皆知,北军善陆战,南军善水战,只要我们能夺取中原,就算北面战事不利,也可以据守黄河。” “说得好!”李璟拍手称赞,横了李弘翼一眼,说:“弘翼,你专心负责南面对吴越国的战事即可,这次北面作战,就让刘老将军负责吧!” 王楷突然插嘴道:“陛下,今天刚刚传来消息,燕王殿下手下大将张开打败衣锦军,已经占据了湖州。” “嗯,还不错。”李璟随口夸奖了一句。 齐王李景达疑惑道:“衣锦军?他们不是被徽安军消灭了吗?” 王楷笑着解释:“当初衣锦军逃回了一万人左右,后来钱弘俶命贾宫为节度使,重建衣锦军,结果杭州失陷后,衣锦军逃到了湖州。” “信州如何了?”李璟问。 前段时间,清源忽然派使者向唐国求和,李璟在李景遂的建议下答应了,而后,他命令信州的安化军和昭武军大举进攻建武军。 王楷脸色微变,迟疑道:“这……” “怎么,出什么状况了吗?”李璟脸色转冷。 李弘翼沉声道:“父皇,我军在信州战事顺利,只是那徽安府陆原给您写了封信,他想从中调解,让我们和建安军罢兵。” “他是什么东西,也敢劝朕罢兵?”李璟勃然大怒,用力拍着桌子。 李景遂察言观色,沉声道:“皇兄,陆原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若是他真敢和咱们作对,就灭了他。” 李璟冷笑道:“传令,撤回对陆原的所有册封,再调奉化军到宣州驻守,若是陆原敢插手咱们对信州的战争,便对徽安府开战!” 自从唐国和清源罢兵后,形势大为不同,李璟手下一下多了十几万可以调用的士兵,他自然不会对陆原客气。 “陛下,若是咱们眼下对徽安军作战,要是北方生变,咱们只怕要三线作战了。”王楷提醒道。 李璟眉头皱起,三线作战对后勤压力极大,前段时间唐国的混乱,让国家元气大伤,而且在他内心深处也很清楚,徽安军并不是那么好打的。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那这样吧,暂时不必理会建武军,直接对衢州用兵,吴越国南面的地盘,朕只要衢州,之后稳固经营,发展实力。” 李弘翼开口道:“父皇,那江阴军可要继续攻打吴越国?” “当然要打!北面可不一样,朕不仅要湖州,秀州和苏州朕全都要!” “可秀州驻扎着镇海军,苏州有中吴军,仅靠江阴军的话,恐怕并不容易。”李弘翼低着头说。 “皇兄,江阴军是我军精锐,吴越国如今被徽安府割裂,士气必然大降,战力也会随之下降,臣弟以为江阴军足以攻下苏州和秀州。”李景遂急忙开口。 攻打吴越国的战事是由李弘翼负责的,他自然不希望有更多军队落入他的手中。 “皇弟说的有理,就这样办吧!”李璟拍案做出决定。 第388章 吴国之主 杭州。 陆原入主杭州已有两个多月。 如今他统摄三州,人口一百五十多万,钱多粮广,正是用兵之时。 不过按照之前的计划,徽安军会等待南方的消息,而后用兵,所以陆原依然耐心等待着。 不过他也没闲着,如今坐拥杭州,银钱一下富足了,正是燃烧经费,攀登科技树的最好时机。 工兵院被他扩大,新的工兵院分为南院和北院。 为了保密性,陆原将皇城后面的宫城改造为工兵院南院,专门负责研究火器,由鲁云儿负责,李木一和祁广子为副。 这一段时间以来,火炮炮管的研究进度最快,祁广子在这方面展现出超过李木一的才能,虽然还没有完全研究出炮管,但他已向陆原保证,半年之内定能够出成果。 李木一给他打下手,同时负责研究着冷兵器,毕竟在火炮和火枪无法大量生产时,冷兵器依然是战争的主要手段。 工兵院北院则位于平海坊,由王归和杨寻负责,主要负责制造战船。 皇城,工兵院南院。 陆原正在察看鲁云儿的最新研究成果,从外表来看,那是一颗黑乎乎的铁球,外面连着一根引线。 鲁云儿拿着小铁球,一本正经的说:“这东西叫神火雷,里面装着火药,只要点上引线,火药就会爆炸,将铁球震碎,震碎的铁片可以伤到附近二十米内的敌人!” “很好,鲁院使,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陆原望着这枚小铁球,颇有感慨,这简直就是手榴弹的雏形。 鲁云儿见陆原满意,心中也松了口气,笑道:“侯爷,我想向您介绍一个人。” 陆原现在最爱听的就是这句话,前段时间,秦泉为自己举荐叶守雄,成功劝降了两万禁军,让徽安军实力大为增强。 “你要举荐谁?”他问。 “那人是火药司的,叫许阿男,这颗神火雷如果没有他帮我,我一个人可研究不出来。” 陆原暗暗点头,小姑娘不贪功的行为,让他十分赞赏。 “他人呢,我想见见他。” 鲁云儿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侯爷,那家伙虽然有些怪才,可胆量极小,等会若是做出无礼行为,您可别见怪。” “无妨,快叫他过来,快去。”陆原笑着挥手。 鲁云儿点了点头,向副官范哲吩咐了一声,没多久,范哲带着一名脸色黝黑的男子过来了。 那人瞧见陆原后,将头低了下去,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快给侯爷见礼!”范哲催促道。 “侯……侯爷……您好。”黑脸男子吞吞吐吐的说。 陆原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说:“不必紧张,我……”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许阿男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陆原蹲下身子问。 鲁云儿抚了抚额,将许阿男拉了起来,解释道:“侯爷,您别见怪,他胆子就是这么小,一见到大人物就会这样。” “没事,没事,你们将神火雷演示一下吧,我想看下威力。”陆原后退了几步。 “啊,好的。”鲁云儿点了点头,带着陆原来到试验区的一块空地。 空地分上下两层,用石梯相连,陆原等人站在上层。 下层空地用木板围成一个圈子,一名工兵院吏员拿着神火雷走到圈外,用火折点燃神火雷,然后抛进木板围成的圈内。 “轰隆”一声,站在上层的陆原将爆炸瞧的一清二楚,他简直瞧愣住了。 “怎么威力这么小?”他愕然道。 他仿佛看到后世过年时,那种大炮的爆炸场景,虽然声音还挺大的,但威力太小,地上的土炸起来的高度还不到半米。 鲁云儿脸孔一红,说:“其实……其实要不是许阿男配出威力更大的火药,连铁球都炸不破。” 陆原心中一沉,看来问题还是出在火药上,他原以为自己知道火药的正确配方,火药研究速度就能快上很多,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据他所知,古代火器之所以普及的慢,就是火药威力不够的原因,这道坎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绕过去的。 “现在咱们的火药硝石占多少比例?”陆原问。 “之前的是三硝兑二硫,用许阿男那个法子,是二硝兑一硫。”鲁云儿说。 陆原微微颔首,沉声道:“接下来你们的主要研究方向是火药威力,明白吗?” 鲁云儿低声应是,黑脸男子许阿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嘴又闭了回去。 陆原见有些吓到他了,表情温和了些,说:“不过也不必过于着急,毕竟研究火药太危险,安全第一。” 鲁云儿不住点头:“殿下说的对,其实火药司已经有十几个人被炸伤了。” 陆原心中一凛,现在火药威力不大,所以他们伤的才不严重,等将来火药威力越来越大,事故的严重性也会提高很多。 他决定回去就下一道命令,提高火药司吏员的待遇,因工伤出事的,由朝廷赡养家庭,取得研究成果的,给予更高的奖励。 就在这时,许阿男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殿……殿下,我家以前附近有个道观,里面有一个道长,我觉得……那名道长应该能研究出更好的火药!” “为什么?”陆原微笑着问。 “因为……因为我感觉火药司研究的配方,和他炼丹的配方有些像!”许阿男说话渐渐顺畅。 炼丹?陆原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火药不就是炼丹师发明的吗?自己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那名道长还在你家附近吗?”陆原急切的问。 “他搬走了。”许阿男摇头。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大家都叫他葛阳道长!” 陆原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下,准备派人去打听此人下落,同时,他决定在工兵院内修建一个道观,向全天下有名的炼丹师发出邀请,聘用他们为自己研究火药。 正想着,近卫队长白岩走了过来,脸上罕见的带着激动的表情。 “侯爷,周国使臣来了!”他大声说。 陆原点了点头,对二人说:“鲁院使,许兄弟,我先走了。” 说着离开后宫,向皇城而去。 …… 大庆殿内,一场册封仪式正在进行。 陆原及手下文武官员齐聚殿内,正在接受周国册封,陆原微微躬身,并没有跪下,这让册封的周使有些不悦。 不过他毕竟只是个传话的,最多也只能将脸板起来,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他大声念道: “门下: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用建藩辅,以明亲贤,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徽安府陆原,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有枝叶,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着封为吴国之国主,天下兵马副元帅,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低着头的陆原紧紧握住拳头,想不到竟然被封为吴国国主,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虽说他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割据三州而称雄,但在这个时代,还是讲究名正言顺的,能够得到中原正统王朝的册封,对他有着莫大的好处。 “臣谢恩!”陆原躬身道。 诏书和金册、印信之类的东西,自有手下接过,陆原向那名册封的官员微笑道:“不知周帝封我为吴国国主,那吴越国的钱弘俶怎么办?” “吴王殿下过几天就知道了。”那名官员冷淡的说了一句,带着人甩袖离开。 陆原心情大好,并不在意,转过身,只见手下官员皆跪倒在地,齐声道: “臣等叩见君上!” “诸位爱卿平身!”陆原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 公元952年十月,徽安军节度使陆原被周廷封为吴国国主,与此同时,吴越国主钱弘俶被改封为越国国主,清源留从效得知后,登基为闽国皇帝,封李子谦为宰相。 江南局势顿时出现一番新的气象。 (本卷完) 第389章 谋官之计 杭州,朱府。 朱佐端着茶水,走进书房,只见自家父亲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他缓缓走近,将茶放在桌上,轻声道:“父亲,您休息一下吧。” “嗯。”朱安明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朱佐向书桌看去,只见桌子上铺着一张纸,最上面写着吴王两个字。 “吴王”之下连了十条线,分别是:户部、吏部、礼部、工部、刑部、兵部;监察院、工兵院、明镜院、枢密院。 这便是吴国如今的官场结构,六部四院。 自从陆原被封为吴王之后,他设立朝廷,以六部四院为主体,治理着这个国家。 最让前吴越国官员们不满的是,陆原只知重用那些原徽安府人马,高层官员基本上用的都是徽安府那批人,完全无视了原吴越国官员们多日以来的翘首以盼。 朱佐对这事也颇有怨言,特别是当他了解到徽安府那些官员的身份背景,更是令他瞠目结舌。 其中除了国子监祭酒纪阑、吏部尚书张德仲和工部侍郎袁弛等少数几人外,其他人都无功名在身,尽是些镖师、落第秀才、山贼、家丁之类的人物。 例如刑部侍郎展元,听说以前就是个小镖师。 户部郎中万天齐,以前是个家丁。 兵部侍郎张万德,以前是个江湖草莽。 虽说他们跟着陆原时间比较久,但若是用这些人治理国家,轻了说是贻笑大方,重了说,必定国家大乱! 对此吴越国官员们也纷纷在暗中活动,将他们的出身流传出去,激起了杭州百姓们的不满。 只可惜徽安府那边调过来的捕快十分干练,轻易就将幕后黑手揪了出来,几名吴越官员被关入大牢。 其他人无可奈何,只能屈服。 朱佐已有些心灰意冷,对这位新任吴王不抱什么希望了。 不过朱安明却毫不动摇,每天都命朱佐打听吴王的每个政策以及行程,继续为家族寻找着机会。 “今天发生什么大事没?”朱安明忽然开口道。 朱佐低声叹道:“又有一名官员被查抄了。” “是谁?”朱安明心中一惊。 “前内衙指挥使宋钜。”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朱佐低哼了一声:“他们说的是宋家曾经参与过拐卖人口,但我听说背后是薛家那对父女举报的,以前宋家大公子曾经勒索过薛家,他们如今得势后自然报复。” “他们怎么也得势了?”朱安明倒也听说过薛家。 “我听说薛成之女薛玉和监察院院使李若真走的很近,想来是投靠了那位院使。” 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咽,不觉悲从中来。 如今要想在杭州求存,最好的办法就是投靠那些外来的徽安府官员,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抄家。 朱安明沉声道:“别这么没出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遭,宋家那对父子你还不了解吗?他们手底下的人命案绝对不会少,这是他们自取其祸。” “可父亲,那位吴王根本就不用咱们,以后咱们朱家在杭州,只怕是……” “那也不一定!”朱安明目光中闪烁着精光。 “父亲,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瞧见父亲这副神态,朱佐有些期盼。 “你当为父这段日子以来在白费功夫不成?” “父亲,那咱们该怎么做?”朱佐振奋了几分精神。 “等会再告诉你,我问你,最近那位吴王还是没有搬去后宫居住吗?” “咦?父亲,您不知道吗?”朱佐吃惊道。 “不知道什么?” “吴王已经将后宫改造成工兵院了!” “混账,为父最近都没出门,消息都让你帮我打听,你不告诉我,我哪里知道!”朱安明没好气道。 顿了顿,他将‘工兵院’三个字念了一遍,沉声道:“工兵院是做什么的?” “孩儿也不是太清楚。” “也就是说,吴王还住在养心殿中?”朱安明问。 “是的,而且不止是他,三位贵妃也依然住在养心殿。” 朱安明点了点头,陆原成为吴王后,便将自己三位妻子封为贵妃。 孙少清封为清妃、秦幽谕封为谕妃、苏流莺封为燕妃,这他都听说了。 原来两位贵妃身上的官职都被取消,不过吴王允许她们参与朝政,清妃允许过问户部之事,谕妃允许过问枢密院之事。 虽然自家儿子对吴王的做法嗤之以鼻,觉得不应该让后宫干政,但朱安明在了解陆原所有经历后,却能够理解。 像陆原这样的苦哈哈出身,一路摸爬滚打才得到如今的地位,这中间他的三位妻子出力甚大,回报她们也是人之常情。 更关键的是,由此可以看出此人是个念旧情之人,这也解释了他为何喜欢任用老部下。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分析,朱安明可以肯定,吴王一定会用吴越国官员,因为他手下官员根本不够用。 可问题是怎样才能确保他任用的那一批官员中,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很清楚,吴王并不喜欢自己这种门阀世家,自己需要创造突破口。 “父亲,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叶守雄,咱们家前年过节时,给他送过礼的。”朱佐建议。 “找他没用。”朱安明摆手道。 吴王在启用吴越国官员前,也许会找一位信任的吴越国官员询问吴越官场情况,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叶守雄。 咦,等会! 朱佐瞧见父亲眼睛忽然睁大,疑惑道:“父亲,您怎么了?” 朱安明用力拍了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惊呼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天牢外。 一辆马车前,朱安明负手站立着,在他旁边,还站着一名少年。 朱安明看起来一副悠然模样,其实内心十分着急,生怕吴王已经先去见过那人了。 可就算急也没用,天牢外驻守着禁军,朱安明根本进不去。 他只能让儿子去找水云封,他女儿即将嫁给俞逊,可以说是朱安明手中最有份量的一条人脉了。 不久,朱佐的马车驶来,与他一同下马车的还有水梦瑶和一名虬髯大汉。 朱安明微笑着迎了上去:“世侄女,劳烦你走一趟了,不知这位是?” “这是张虎,是我三哥以前的旧部,如今在禁军担任一名副都将。”水梦瑶望着虬髯大汉介绍。 “早就听闻俞将军手下皆是虎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朱安明笑着恭维了一句。 张虎哈哈一笑,大咧咧道:“你还挺会说话,难怪以前能做到吴越国宰相。” 朱佐听的暗怒不已,紧紧捏住了拳头。 “将军过奖了。”朱安明微笑道,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 一旁的水梦瑶望着天牢,皱眉道:“朱世伯,你进天牢不知所为何事?” 她性格虽有几分男子的粗犷,但在大事上还是很谨慎的,这次爹爹让自己过来给朱安明帮一个小忙,但不问清对方目的,她可不放心。 “世侄女放心。”朱安明指着旁边的孩子说:“我只不过来看一位老友,这是他孩子,我希望他们能见上一面。” 水梦瑶目光在少年身上打量了一会,点头说:“那好吧。” 说着转头看向张虎:“张将军,有劳你了。” “嫂子客气了。”张虎咧嘴一笑,走到几名禁军面前,与他们交谈起来。 这些禁军都是侯开山派过来的,由于陆原对天牢还没有任何交代,再加上有张虎说话,因此他们很轻易便放朱安明进去了。 一同进去的还有朱佐、少年和水梦瑶,张虎办完事就回去了。 禁军刚刚接手天牢,对犯人并不熟悉,朱安明只能自己找人,穿行了好一阵,还是少年最先发现自己的父亲。 “爹爹!爹爹!”少年向一处牢房奔去,口中不住呼喊。 盘坐在地上的于波睁开双眼,瞧见少年后,惊呼:“绍儿,你怎么来了!” 朱安明咳了咳,微笑道:“于兄,你还好吗?” (ps: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推荐票、月票和订阅支持,这一卷开始,大家将跟随陆原一起,踏上统一江南的征程,赶紧跟上吧!) 第390章 天牢探视 于波更是吃惊:“相爷!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朱安明微笑道:“你放心,钱弘俶那个昏君已经被逐出杭州,杭州已由吴王接管,他是位英明之主,相信用不了几天,于兄就能重获自由。” “只怕没人还记得我了。”于波苦笑。 “不,于兄一定能出去的。”朱安明声音抬高了几分。 “朱相爷,莫非您……”于波微微吃惊。 莫非对方打算救自己出去?可自己和他没什么交情啊! 朱安明摆了摆手说:“好了,有些事你知道就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团聚,在外面等着令郎了。” 说完转身离去,水梦瑶和朱佐也跟着离去了。 出天牢后,水梦瑶便告辞离去了,朱佐这才问道:“父亲,您为什么会来找于波?” “因为为父料定,只要吴王知道于波的存在,必定会重用此人。”朱安明微笑道。 “可要如何让他知道呢?”朱佐没有怀疑父亲的判断。 朱安明眯着眼道:“你不是说咱们给叶守雄送过礼吗?” “您是想利用他?只怕他不肯答应!” “为父自有办法让他答应。” 将于波之子送回家中后,朱安明便去拜访叶守雄。 陆原被封为吴王之后,徽安府武官方面也发生巨大变动,秦泉被封为枢密院使,俞逊和蒙孝为副使。 除此之外,秦泉兼任第二军都指挥使,蒙孝为第三军都指挥使,俞逊为第四军都指挥使。 至于第五军近卫军,改为禁军,都指挥使由侯开山担任,第一军暂时没有都指挥使,只有一个都虞侯,由楚雄担任。 叶守雄如今担任第三军右统领,带两万禁军投降的张余被陆原封为第二军右统领。 自从二人被封统领后,来找他们的吴越官员络绎不绝。二人烦不胜烦,直接闭门谢客,出入都走偏门,让吴越官员暗骂不已。 因此当叶守雄得知朱安明亲自来找自己后,脑袋又有些发疼。 朱安明以前给他送过礼,也从没得罪过他,又是当年的宰相,叶守雄决定还是给他一个面子,见上一面。 朱安明刚一进大堂,叶守雄便站起身,热情的说:“相爷亲自来访,叶某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叶将军休要再提相爷这两个字,如今朱某人一介白身,难得叶将军还肯见上一面,已是感激不尽了。” “朱兄说的哪里话!”叶守雄摆了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待朱安明坐下后,他开口道:“我是个粗人,就不和朱兄绕圈子了,不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这次来,是想送叶兄一个大功劳!”朱安明微笑道。 “还请明言!” 朱安明沉声道:“据我所知,如今吴国官场有许多空缺,吴王必定也十分苦恼,叶将军若是能向吴王举荐人才,便能解他忧虑,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叶守雄站起身,板着脸说:“朱兄,十分抱歉,叶某人不过是名降将,哪有资格向吴王举荐人才,朱兄还是找别人去吧!” 说着转过身子,将后背对着他。 “叶将军误会了,我并不是让你举荐朱某。”朱安明心中虽恼怒,却极立控制着表情。 “哦?那你想让我举荐谁?”叶守雄转过身,挑了挑眉。 “原兵部郎中于波!” 叶守雄吃了一惊,脑海中回想着关于于波的事。 吴越国当初攻打睦州时,于波曾向吴越王举荐过唐汴,可惜钱弘俶没有听取。后来吴越王想调回攻打睦州的大军,于波再次进谏劝阻,被关入天牢之中。 叶守雄对此人十分敬重,若是能救他脱困倒也是件好事,但他毕竟归附不久,冒然为他人求情总有些不妥。 朱安明瞧出他的犹豫,劝道:“叶将军可知,若是吴王得知此人存在,必定会重用此人。到时候,你的举荐之功是跑不了的!” “你怎知吴王会重用此人?”叶守雄皱眉。 “经过我多日的观察和判断,吴王用人最重德才,于波刚好满足这两点,再加上他被关在天牢中的经历,我料定吴王只要知道他的存在,必用此人。” 叶守雄与他对视片刻,想到此人确实善于识人,挠了挠眼角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朱安明急道:“叶将军,等不得,你不举荐于波,还会有他人举荐,到时候这功劳就是别人的了。” 叶守雄深吸一口气,点头道:“那好吧,我就信你一次,明日就进宫。” “我相信叶将军绝不会后悔的。”朱安明微笑道。 …… 次日 陆原正在文德殿处理政务,自从开设朝廷后,他发现自己手下官员严重不足,让他颇为苦恼。 他也想到过那批前吴越国官员,然而这些人他并不了解,谁是清官,谁是贪官?谁有才,谁是饭桶?他一概不知。 要如何任用他们,是一个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目前四院的主官他都已任命,监察院除了李若真担任院使,新增一位院使,由苏轻哲担任。 明镜院由蓝柳依掌握,不过她功劳还不够服众,暂时担任副使,等将来立功后转正。 工兵院依然是鲁云儿和王归担任院使。 枢密院院使由秦泉担任,俞逊和蒙孝为副使。 六部尚书他只任命了一人,由张德仲担任吏部尚书。 其他五部都暂时由最高官员主持。 万天齐升为户部郎中,主持户部;袁弛升为工部侍郎,主持工部;展元升为兵部侍郎,主持兵部;张万德升为刑部侍郎,主持刑部。 至于礼部,陆原一直没什么好人选。 正琢磨着,亲卫来报,叶守雄求见。 陆原微感奇怪,叶守雄怎么会突然来见自己? “让他进来吧。” 没一会,叶守雄出现在书房,他跪在地上叩拜道:“末将叶守雄参见君上。” “起来吧,不知叶将军求见我,有何要事?”陆原问,作为国主,他其实已经可以用寡人自称,但他总觉得这种自称真会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便没有使用。 “末将想向君上举荐一人!” “何人?” “原吴越国兵部郎中于波!” 陆原皱了皱眉,问:“你因何举荐此人?” “君上,您听说过唐汴吗?” “听说过,此人和唐汴有关吗?”陆原神态认真了些。 他现在对吴越国唯一忌惮的人,就只有唐汴一人了。 “吴越王当初决定攻打睦州时,此人曾举荐过唐汴。” 说着,叶守雄将于波举荐唐汴的事,以及后来因为劝吴越王不要召回戴牧大军,而被关押在大牢的事说了。 陆原听的一阵心惊,要是钱弘俶听了此人的话,恐怕他现在坐不到这里。 “于波现在还在天牢吗?” “是的。” 陆原站起身说:“还请叶将军陪我走一趟天牢吧。” 说着大步离开了文德殿,叶守雄急忙跟上。 在侯开山带领着禁军随行保护下,陆原乘着马车来到天牢,向天牢禁军问起于波所在。 禁军都头微微吃惊,昨天有人找过于波,没想到今天君上就亲自过来了,也幸好昨天那人来过,他才知道于波牢房的位置。 在他带领下,陆原来到一间牢房之外,带路的禁军都头对着牢内犯人大声道:“于波,吴王殿下来看你了。” 牢房内的于波猛吃一惊,赶紧起身叩拜:“罪臣于波,见过吴王殿下。” “你并没有罪,起来吧。”陆原温和的说,转头对禁军吩咐:“打开牢门。” “是。” 牢门打开后,陆原走了进去,在于波面前坐下。“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觉得你和唐汴都是人才,不知你可愿为我效力?” “罪臣……”于波忽然意识到自己已不是官员了,急忙改口:“罪民哪里能与唐将军相提并论。” “千里马有千里马的才能,伯乐有伯乐的才能,此时此刻,我最缺的就是一名伯乐了。”陆原微笑道。 第391章 二傻闯杭州 “草民披肝沥胆,愿效死命!”于波拱手伏于地上,胸潮澎湃的说。 陆原将他扶起,“眼下我就有一件事想问你。” “君上请说。” “我想听一下你对吴越国所有官员的评价。” 于波心中一凛,他心思灵敏,立刻明白了吴王用意,他是想让自己为他举荐吴越国优秀人才。 接下来的话恐怕会影响到许多昔日同僚的前途,想到这里,于波不得不慎重起来。 沉吟半晌,他开口道:“杭州官员虽多,但依草民看,真正德才兼备,能成为国家栋梁的只有四个人。” “哪四人?”陆原急问。 “原吴越国国子监监丞郭桓,兵部主事张抗,右谏议大夫周诲,内衙副指挥使李延……”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昨日朱安明将儿子送来与自己相见的情景,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原尚书令朱安明也颇有德才。” 陆原点头记下,笑道:“只有这五人吗?其实我的要求也没那么高,有德无才的人也可以。” “这样说的话,原工部员外郎毛远,太仓仓正彭立……”于波一口气下,又说出十几个人名。 陆原微微颔首,准备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些人,只要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启用这些人。 …… 杭州繁华的大街上,王大力一颗脑袋扭来扭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目不暇接,恨不得多长出一颗脑袋来。 他旁边的福子就没他那么兴奋了,神色间还透着几分忧色。 “大力,你说咱们就这样来杭州闯荡,是不是有些考虑不周到。” “有什么不周到?”王大力随口回答,目光瞟来瞟去,嘴里自言自语道:“咦,怎么还没到极乐坊,刚才那人明明说是这方向的。” 福子皱眉道:“你还真想去极乐坊?咱们两人身上加起来也就二十贯钱,怎能去那种地方浪费?” “我说福子,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杭州如今可是陆侯爷的,有什么好怕的。”王大力不以为然。 “应该称呼吴王殿下,再说了,你当我是在担心自己吗?我担心的是你!若是咱们流落街头,吴王殿下就算肯派人来救济我,难道还会派人救济你吗?” 王大力牛眼一瞪,怒道:“为什么只救济你?” “因为我有才啊!”福子理所当然。 “你有个屁的才,别啰嗦了,我不过也就去极乐坊尝尝鲜,又不总去,等乐呵完后,咱们再去坊市瞧瞧,有什么赚钱的好营生!”王大力懒得和他啰嗦,加快了速度。 福子摇头叹气,交了这么个朋友,真是操碎了心。 没过多久,二人终于来到极乐坊,王大力欢呼一声,急急向坊内而去,福子摇着头跟了进去。 二人打听一番,寻到最好的青楼之一,牡丹园。 刚一入门,只觉温香扑鼻,莺声绕耳,入目之处,尽是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如同人间仙境。 青楼妈妈瞧了二人一眼,顿时将他们归类为末等客人,随便打发了名女管事过来招待。 “什么?最低的也要五两?”听到女管事报价,王大力嘴巴张的老大。 “是的。”女管事表情愈加冷淡。 福子扯了扯王大力袖子,“咱们走吧。” 王大力哼了一声,大声道:“大爷我今天只是来看看的,让你们头牌姑娘好好等着,过几天大爷再来。” 说完,转身便要和福子离去,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 “章杰!你若执意不肯归还我家良田,我便去告你!” 说话的是一名青衫男子,他正怒视着另一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正是章杰,他现在排场早已不如当年,身后只跟着一名随从,神色憔悴了许多,衣服也不像当初那么干净整洁。 “林怀,我告诉你,再过几天,吴王殿下就会再度启用我家爹爹,你想落井下石,做梦吧!”章杰红着眼睛说。 林怀并非官场中人,对这些不太了解,他咬牙道:“我就不信真的一点王法都没有。” 章杰冷哼:“劝你一句,最好还是识相一点,真去了杭州府,我保证你躺着出来。” 说着一把推开青衫男子,就要离开牡丹园。 “慢来慢来!”王大力一个箭步过去,挡在章杰面前。 章杰瞧见他行头,大怒:“哪里来的泥腿子,给本公子滚远点。” 他身后的家丁正要动手,王大力怒吼一声,将一只脚踩在旁边椅子上,叉着腰道:“大爷是从徽安府来了,徽安军第三军左统领金元武是我拜把子兄弟,监察院院使是我朋友,你们哪个敢动我试试看?” 他这一番话不仅镇住了章杰和他手下家丁,整个牡丹园的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一名锦衣中年人惊呼:“这不是大力吗?你也来杭州了?” 王大力转眼瞧去,心中一惊,喊他的人叫岳毅,徽安府几大富商之一。要是平常遇到,王大力早就屁颠颠过去,恭敬的向对方打招呼了。 但眼下形势,这样过去的话,只怕就漏气闹笑话了,将来在杭州还怎么混?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福子出声解围。 “原来是岳员外啊,我家力爷今天也是刚到杭州,改日再去府上拜访。” “好说,好说。”岳毅似笑非笑,并没有拆穿二人。 原本还不太相信王大力身份的人,顿时信了几分,那名青衫男子急步而来,拱手道:“还请力爷为在下主持公道。” “说说,怎么回事吧?”王大力大马金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伸出小指掏着耳朵,福子识趣的站到他身后。 青楼中其他人纷纷站在一旁围观,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青楼妈妈心中虽有些不乐,但也不太敢得罪王大力,只好也在一旁围观,心中盼着他们赶紧解决了事,离开青楼。 林怀指着章杰说:“力爷,这事再简单不过,他们章家强行霸占我家良田五十余亩,此事一查便知。” 王大力搓了搓手,站起身说:“那还不容易,直接去监察院告状呗,我亲自陪你去,凭我力爷的脸面,他们不敢不接。” 章杰听后心中有些忐忑,大声道:“本公子没时间陪你们胡闹。” 说着就向大门而去。 林怀想要阻拦,被他身旁随从一把推开。 王大力大笑道:“让他走吧,反正他去不去都一样,不去的话还好些,省得他胡口狡辩,到时候案子定了,自然有捕快去拿他。” “愚蠢的家伙,到时候案子定了,那才是百口莫辩。”福子在一旁不住冷笑。 章杰听后更加不安,加快速度,离开了青楼。 王大力三人也出了青楼,向监察院而去,有几名感兴趣的青楼客人也跟着去了,让青楼妈妈暗骂不已。 行至监察院门外,王大力说:“状纸你带着吧?” “那是当然,这就是小人的状纸。”林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王大力一手接过,大声道:“你们在这候着,接下来交给我了!” 旁人都不太了解监察院,见王大力这么径直走了进去,都觉得他真有什么来头。 另一头,章杰急匆匆向家中返回,没多久,便回到自家那座巨大府邸,向下人问了两句,一路向大堂而去。 大堂内,章杰之父章宇正在和蒋允说话,蒋允是原吴越国工部尚书,与章宇是好友。 两人此刻脸色都有些难看,章杰瞧见后吃惊道:“父亲,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章宇铁青着脸,一语不发。 蒋允苦笑道:“世侄,吴王那边已经启用咱们这些吴越国官员了,只可惜你爹爹和老夫都不在启用之列。” 第392章 五品郎中 章杰一张脸瞬间煞白,他非常清楚自家现在情况,以前得罪过那么多人,若是没有一个官位保护,只怕不会落到好下场。 今天的林怀就是个例子。 “这回老夫对朱安明真是不服不行。”蒋允感叹。 “他被启用了吗?”章杰问。 “虽然只是个六品员外郎,但这次被启用的十几人中,六品以上的人加上他也就五人。” “哪五人?”章杰还抱有一丝侥幸,这五人中有自家爹爹的好友。 蒋允摊靠在椅子上,语气沉重的说:“礼部员外郎朱安明,国子监监丞郭恒,杭州府主簿周诲,兵部员外郎张抗,礼部郎中于波。” 章宇咬牙道:“就连钱裕都封了一个礼部巡官,老夫实在不知吴王到底是用什么依据来用人。” 尚书省下辖六部,正副长官为尚书和侍郎,每一部下辖四司,正副长官为郎中和员外郎,每一司中又有巡官、主事等官职。 “父亲,咱们要不离开杭州吧。” 章宇大怒:“离开杭州的话,我们还能去哪?” “我们可以去投靠蔡侯爷。”章杰嗫嚅。 “唐国正在打他,过去和他陪葬吗?” “那去唐国如何?” “我们在唐国无亲无友,无权无势,被人弄死了都没人知道。”章宇瞪眼。 见章杰还要开口,老者摆手说:“行了,你下去吧,我和你蒋伯伯还有事商量。” 章杰心烦意乱之下,也懒得再将林怀的事告诉章宇。 细细一想,林怀无权无势的,惹不出多大风浪,那个王大力穿成那样,也不像有来头的,到时候若是捕快来了,花点钱打点一下就是。 闷闷应了一声,章杰出了门,决定出城骑马兜风。 他做梦也想不到,当他兜风回来后,自家父亲竟然被衙门带走了,而且正是林怀的案子。 …… “真是的,爹爹太过分了。”韩紫儿抱怨说。 “怎么了?”李中问。 “就因为他没有被启用,就怪到你头上,还说不让我过来了。”韩紫儿一边喝着汤,一边说。 二人谈话的地点是在李中家中,时间是晚上,韩紫儿正在李中家吃晚饭。 经过这一个多月相处,韩紫儿逐渐抛开偏见,了解到李中本性,对他产生好感。 李中不像她交往的那些公子哥一般彬彬有礼,在她面前展露着自己真实的一面,这也让韩紫儿不用再装淑女形象,轻松了很多。 她也终于认识到,李中的才能确实远胜章杰、宋宏之流,她以前实在太没有眼光,仅因为他的出身便忽视了他的才华,这让她有些愧疚。 除此之外,李中还擅长厨艺。 君子远庖厨,像李中这样的朝廷官员竟然亲自下厨为她做饭,这让韩紫儿十分感动。 “那你以后都不能来了吗?”李中担忧的问。 韩紫儿掩嘴一笑,“我才不听他的呢。” 李中微微一笑,放下了心。 二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韩紫儿一直待到很晚,才向家中返回。 回府路上,她正在马车上翻看李中为她做的诗词,马车外传来一道呼喊声。 “韩小姐!韩小姐!求你帮帮我,救救我父亲!求你了!” 韩紫儿吃惊之下,掀开车帘。 瞧见车外之人后,她脸色微变,将车帘放下,对车夫说:“别理他,赶紧回府。” 车夫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章杰望着马车远去,大声怒骂:“韩紫儿,你这个忘恩负义之人,当初要不是我父亲帮你们家说话,蔡侯爷早就收拾你们了!” 在他的骂声中,马车越走越快,逐渐消失。 章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自从发现父亲被衙门带走后,他便四处找人帮忙,可如今他们家人脉全不管用。 有些人自身难保,有些人因为他们与蔡高的关系,甚至见上一面也不愿意。 无奈之下他只能找韩紫儿,希望她念在旧情上,让李中帮忙救出父亲,哪想到她如此无情! 马车内的韩紫儿紧紧捏着衣角,心情也有些不好受。杭州易主后,她父亲韩既就告诫她绝不能再跟章家有任何来往,否则会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祸。 可想到章杰以前为她做的事、为她出过头,她虽不喜欢对方,但如今对方落难,她却避如蛇蝎,这让她倍受良心的拷打。 犹豫半晌,她对车夫喊道:“老吴,调头。” 正在街边痛哭的章杰忽然瞧见马车回来了,韩紫儿下了马车,向自己走了过来。 “你……”章杰搞不清对方来意。 “你爹爹出什么情况了?”韩紫儿阴沉着脸问。 章杰心中一松,委屈的说:“我父亲今天下午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我到处去求人,可他们都不愿帮我。” “衙门为何带走他,知道原因吗?” “应该是我家侵吞林家田地的事。”章杰低声说,十分后悔没有把这事告诉父亲。 “那你们家把田地还给对方就是了,官府要怎么惩罚,一并认了就是。”韩紫儿没好气道。 “我愿意将田还给他们,官府的惩罚我家也愿意认,可有个来自徽安府的大人物插手了这事,我怕他们不肯轻易放过我家。” “什么大人物?”韩紫儿吃惊道。 “是这样的,今天我在极乐坊……”章杰一五一十,将王大力的事说了,经过这事,他完全相信了王大力的话,认定他是幕后推手。 听到王大力的来头,韩紫儿心中有些打鼓。 对方认识军方统领级别的人物,还认识监察院使,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不仅韩家会被牵连,还会牵连到李中。 “你也真是,那种人物也敢得罪,当时老实认错不就好了吗?”韩紫儿埋怨。 “可那人……那人……” “那人怎么了?” “他衣着十分普通,谁能想到他说的是真的。”章杰一脸的懊恼。 “怎能以貌取人!”韩紫儿斥责了一句,说完后脸色微微泛红,因为她平日里也是以貌取人的多。 “是,是我错了,求韩小姐帮帮我,在下将来一定回报!” “今日天色太晚,我明日帮你去打听一下吧,不过我不能保证救出你爹爹。”韩紫儿斟酌道。 “那就够了,多谢韩小姐。”章杰长身一躬。 韩紫儿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心想着明天让李中去打听一下,瞧瞧情况再说。 回到家,在大厅瞧见自家父亲后,她心中一紧,轻轻道:“父亲安好。” “今天怎么又回这么晚,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在陌生男子家待这么晚成何体统,下次注意点!” 韩既言语虽在斥责,但语气并不严厉,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 韩紫儿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微笑道:“父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韩既哈哈一笑道:“今天下午,吴王殿下颁下诏书,封你哥哥为工部郎中,你哥哥已经去吏部领了官凭和官服,明天就可以去工部报到了。” “真的吗?吴王殿下为何忽然给哥哥封官?”韩紫儿又惊又喜。 “这一点你哥哥也不肯告诉我,我只知道是监察院使苏轻哲举荐你哥哥的,想来是对方应该是听说了你哥哥的才名吧!”韩既笑呵呵道。 郎中是从五品,和李中的巡检品级一样,比朱安明品级还高,如今吴国官员整体品级都不高,最高品级的尚书、院使也才正三品。 所以韩既对于儿子获得一个从五品郎中的官职,那是满心欢喜,毕竟韩阜还年轻。 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韩阜急匆匆进入大堂。 “父亲,刚才吴王殿下派人召集所有六品以上官员进宫集议,孩儿也在受召之列,不知有哪些需要准备的?” 语气透着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上朝集议。 第393章 出兵越州 “先把官服穿上!”韩既没好气道。 “差点忘了。”韩阜拍了拍额头,失笑一声,转头便要去换官服。 韩紫儿第一次瞧见哥哥如此失态的模样,暗暗好笑。 韩既一把拉住儿子,训斥道:“别慌慌张张的,让下人拿过来就是,为父有些话要交代你一下。” 说着挥了挥手,让管家去取官服。 “父亲,您说。” 韩既沉吟片刻,开口道:“第一,对那些品级高的官员,要卑而不恭,不必过于讨好,不要让吴王觉得你是个溜须拍马之徒。” “父亲放心,孩儿本就没打算对他们卑躬屈膝。”韩阜昂然道。 “等会,我可不是让你对他们摆出恃才傲物的架子,得罪人的事万万不能做,该有的恭敬还是要有,重要的是把握分寸。”韩既急忙纠正。 韩阜摸了摸鼻子,说:“我明白了。” 韩既继续道:“另外,虽然朱安明如今官职比你低,但一定要对他保持后辈之礼,明白吗?” 韩阜点了点头,默默记下。 随后韩既又说了几条需要注意的事,比如上朝时应该站在哪、国主设宴时坐在哪,韩阜一一记下,换上官服后,乘着马车向皇宫急行而去。 到了皇城门外,只见已停着不少马车,韩阜加快脚步,一路行至大庆殿,然而进殿一看,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他出了殿门向一名驻守禁军问了问,这才知道集议地点在文德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进入文德殿,他默默打量起来。 殿内宝座台设有三案,中间一案最大,左右两案小一些,三案都是空的。 宝座台之下,左右各两列,摆着三十几张桌案,一直延伸到门口,不少位置上已坐着官员,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低声交谈。 韩阜目光搜索着自己顶头上官袁弛,发现他坐在左边第一列第三席,按照韩既告诉他的规矩,他应该坐在对方后面,也就是左边第二列第三席,然而走近后,却发现位置被占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坐在第二列第四席,坐下时,向占了自己位置的官员瞟了一眼,发现对方刚好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我是工部员外郎廖山,不知这位同僚是?”占坐的官员拱了拱手说。 “在下工部郎中韩阜。” 听到对方是自己上官,廖山微笑道:“原来是韩郎中,下官有礼了。” 韩阜十分恭敬的还礼:“廖员外郎客气了。” 廖山对他态度大为满意,与他亲热的攀谈起来。 二人聊了没多久,一名亲卫大声喊道:“君上、清妃娘娘、谕妃娘娘驾到。” 在他呼喊声中,陆原携孙少清和秦幽谕通过宝座台两侧的耳门,进入大殿。 瞧见三人打扮后,韩阜微微皱眉。 吴王陆原穿着比较正式的白色圆袍,右边贵妃头戴凤冠,身穿华服。 但左边那位高挑贵妃,穿着蓝衣蓝裙,倒也很有几分英姿飒爽,但这种场合,总有些不得体。 皱眉归皱眉,打死他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去进谏,他直了直了身子,十分认真的盯着吴王的鼻子看着,等待着对方发言。 陆原在御案上坐下,开口道:“今日紧急召各位卿家过来,是因为南方有最新军情传来,清源已和吴越国在处州大战,同时唐国也从信州出兵,大举进攻吴越国衢州,吴越国因兵力不足,紧急调‘镇东军节度使’李延带三万镇东军去衢州支援。” 张德仲捻须微笑:“君上,各位将军,时机已到,咱们可以用兵了。” “果然和张尚书当初预料一样,只要我们按兵不动,钱裕就会将兵力逐渐南移。”坐在韩阜斜前方的袁弛不住赞叹。 “不是听说镇东军在剿灭那些山哈人和高山人,他们抽得开身吗?”纪阑问,他刚被陆原从睦州调回杭州。 “李延已经平定山哈人和高山人的叛乱了。”秦幽谕说。 “就知道这些家伙成不了气候。”张万德嗤笑。 他当初和董远被派去联络山哈人和高山人,遭到对方冷落,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 蒙孝沉声道:“只要李延带着三万人离开越州,我军就可以同时从杭州、睦州出兵,攻打越州,打下越州后,我军还可以继续向明州进军。” 韩阜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向不远处的朱安明望去,只见他目不斜视,倾听着众人谈话。 他暗暗点头,学着对方一样,凝神倾听。 陆原站起身,朗声道:“此次出兵由秦泉挂帅,担任征南元帅,蒙孝为副元帅,带领第二军和第三军从杭州出发,攻打越州永兴城。” “臣领命!”秦泉和蒙孝同时出列。 “传令给第四军,让俞逊从睦州出兵,作为策应,攻打越州诸暨城。”陆原继续道。 “是。”秦泉点头。 “户部和兵部立刻着手准备此次出征大军所需的粮草和军械!” “臣领命!”万天齐和展元出列。 “其他各部各院,也要各自做好分内之事,有需要配合大军的事务,不得推辞迁延,明白吗?” “臣等领命!”所有官员同时出列。 集议结束后,陆原穿过大殿后门,向养心殿走去,秦幽谕和孙少清则分别去了枢密院和户部。 回到养心殿,陆原在正屋门口发现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门槛上。 他微微一笑,上前问道:“雨瞳,你在做什么?” “等你啊。”小女孩伸出手。 陆原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向屋内走去,笑道:“在屋里等不是一样吗?” 陆雨瞳摇了摇头,仰着脸问:“哥哥,你最近忙完没有?” “……呃,估计还有一阵子要忙,怎么了?” “没什么。”陆雨瞳低下了头。 本来陆原答应她去西湖划船钓鱼的,还答应给她买冰糖蜜饯。 但自从她来到杭州后,除了吃饭时能和陆原说上几句话,平常都没什么时间说话。 在小女孩看来,哥哥总显得那么繁忙,她也不好去打扰,只能每天问上一句,等哥哥忙完后,再让他带自己去玩。 陆原摸了摸小女孩脑袋,向书房走去。 陆雨瞳很有些闷闷不乐,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小弹弓,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拉扯着橡皮筋。 忽然,一双手蒙住她的眼睛,一道声音响起:“当当当,猜猜我是谁?” “鱼儿姐姐!”陆雨瞳用橡皮筋弹了一下她的手。 “好痛!”鱼儿缩回了手,哼道:“本来还准备将今天买的零食分一点给你的,既然你打我,那就不给你了!” “不要,快给我!”陆雨瞳立刻在她身上搜了起来。 “不给!”鱼儿笑着跑远了。 小女孩快步追了上去,脸上恢复了笑容。 远处的苏流莺瞧到这里,总算放下了心,款款向厨房而去,准备给陆原炖一碗莲子汤。 书房中,陆原正在察看手下各县官员资料,自从纪阑被他调来杭州任命为国子监祭酒后,睦州刺史就一直空缺着。 这个位置十分关键,必须选一位手腕强,能力足,忠诚度高的官员担任,经过这几天的筛选,他已经挑出两名合适人选。 一人是休宁县令孔谦,另一人是开化县令张渡,这两人担任县令期间,一个让休宁县商业发展迅速,另一个将开化县打造成人文荟萃之地,都展现出极强的治理能力。 不过考虑到睦州城眼下更需要发展商业,陆原决定还是选择孔谦担任睦州刺史。 至于张渡,等越州打下来后,可以让他来治理。 第394章 明镜院 做出决定后,陆原躺靠在椅子上,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望着天花板悠悠出神。 忽然,书房大门被推开,苏流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陆原忽然生出一丝童心,打趣道:“爱妃来的正好,寡人刚好口渴了!” 苏流莺掩嘴一笑,柔声道:“君上莫要太过操劳,臣妾瞧着有些心疼。” “不错,学的还挺快。”陆原哈哈笑道。 “相公喜欢的话,臣妾以后都可以这样称呼。” “千万别,已经有那么多人叫我君上了,我可不希望你和他们一样,我更喜欢你称呼我相公。”陆原认真的说。 苏流莺嫣然一笑,将莲子汤放在桌上,走到陆原身后,轻声道:“相公,你有没有注意到雨瞳这几天情绪不太好?” “情绪不好?没有啊?” “你也太马虎了。”苏流莺揉捏他肩膀的手微微加了点力度,“你忘记来杭州前,曾答应雨瞳的那些事了吗?” “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陆原拍了拍额头。 “我知道你很忙,如果你实在没时间,要不我带雨瞳去玩也可以。”苏流莺建议。 “那怎么行,既然答应她了,可不能失言。”一边说着,陆原将莲子汤喝完。 “那便好,我不打扰你了。”苏流莺笑了笑,端着托盘,款款离去。 陆原继续埋头处理着政务。 …… 皇城内,蓝柳依参加完集议后,径直向明镜院返回。 明镜院位于一间比养心殿稍小的宫殿中,正殿被她安排为政务大堂,她自己居住在正殿后面的小院中。 由于明镜院人员不多,正屋旁左边一排厢房被她规划为居所,提供给那些在城外没有住房的吏员们使用。 城中的白云药铺则被她改造成明镜院分院,如今明镜院的支出都由户部拨出,不需要她再自己经营产业。 此时天色已晚,她回到正屋时,大厅内已空无一人。 穿过正屋,她回到后院,一名女子听到脚步声后,迅速迎了出来。 “圣女,您回来了。” “要叫副院使!”蓝柳依纠正。 “是,副院使。” 蓝柳依点了点头说:“龙燕,我已经向他举荐你为巡检了,过几天应该就有旨意传来。” 龙燕知道圣女说的‘他’是吴王,又惊又喜,低声道:“副院使,这样合适吗,就算要封官,按理也应先封李护法和赵堂主啊。” “他们资历虽然比你高,但论功劳,没人比得上你,你成功混入蔡俊身边,偷取印信,这份功劳就连他都赞不绝口,你就不必妄自菲薄了。”蓝柳依摆手说。 “多谢院使!”龙燕低头偷笑。 如今明镜院一共也就一个巡检,还是外面调进来的,她若是能当上巡检,那可是一跃成为院中三号人物,怎能不喜! 二人说着话,进入了内堂,蓝柳依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说:“你当上巡检了,可以去户部领一处居所,可以不用和我住在一起了。” “院使,我能不能继续住在这?”龙燕小声问。 “有自己的宅子不好吗?干嘛非要与我挤在一起?”蓝柳依笑道。 龙燕低头不语。 “算了,你想住就继续住吧。”蓝柳依说了一句,便去烧水浴足,准备歇息了。 翌日清晨。 蓝柳依穿戴好后,离开小院,进入正殿大厅,四顾看了一眼,大厅内已来了不少人,都在埋头处理自己的差使。 如今明镜院共有成员一百二十多人,而陆原给她的编制是五百人,因此她还可以招募三百多人。 这些人本来可以从杭州府衙役中挑选,但蓝柳依看不上他们,准备双管齐下,一边召集昔日的白莲教弟子,一边发出榜文,招募一些十五岁左右的少男少女,由她亲手培训。 她的目标是要让明镜院成为全天下最强大的情报机构。 大厅内一名女子见她来了,迎了过来,说:“院使,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所有人分成四小队,分别负责吴国、吴越国、唐国和清源的情报事务。” “再加一队,负责周国的情报,优先级和吴越国一样!”蓝柳依吩咐。 “是。” 蓝柳依穿过通门,进入一间与外堂相连的内室,这里便是她的办公房间,屋内布置的十分简洁,除了窗口处一排风铃,基本上没什么装饰物。 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一卷档案看了起来。 这些档案都是吴越国暗卫收集的,禁军们在皇城一间隐秘的建筑中搜到,陆原便将这些档案全部划给了明镜院。 正看着,一道敲门声响起。 “进。” 宇文萧走了进来,拱手道:“蓝院使。” “宇文巡检,你有什么事吗?”蓝柳依抬头问。 “您不是让我写一份招募公告吗?我已经写好了。”宇文萧递过一张薄纸。 蓝柳依摊开看了一眼,点头赞道:“写的很好,那就拿去贴到皇城门口的墙上吧。” “蓝院使,贴在皇城门口,估计能看到的百姓会比较少。”宇文萧提醒。 “那你说贴哪里比较好?” “最好是贴在每一坊的坊墙之上,不过这需要和杭州府打声招呼。” “杭州府如今是谁在主持?” “府尹空缺,暂时主事的是少尹魏阙和判官元庆。”宇文萧如数家珍。 “那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遵命。”宇文萧拱手告退。 快中午时,蓝柳依正在研究唐国重楼组织的情报时,宇文萧回来了。 “院使,都办好了,杭州府魏少尹会派捕快帮我们张贴榜文的。” 蓝柳依称赞道:“你办的很好,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属下告退。” 望着宇文萧离去的背影,蓝柳依暗暗感叹,陆原手下果然能人很多,随便调过来的一名官员就比她所有手下都要能干,难怪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一会,一阵鸣金声响起,这个声音代表着午时三刻,也就是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 蓝柳依刚好有件事要去一趟城中的白云分院,便出了大殿,向皇城外而去。 时值十月中旬,天空染上秋色,蓝柳依刚走一会,一场秋雨忽然落下,她赶紧在附近杂货铺买了把油纸伞。 行走在绵绵秋雨中,蓝柳依心中生出一丝惆怅,经过一处岔口时,没有向分院而去,转向了西湖所在。 再次踏上西湖断桥,她心中百感交集,望着茫茫湖面,竟然还有一只小舟在雨中前行,蓝柳依瞧了一会,只见船头站立着一对年轻男女。 身穿青衣的男子举着伞,伞下身穿紫衣的女子将头靠在男子肩上,蓝柳依微微一笑,转身下桥,准备去办正事。 忽然,岸边一名小女孩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小女孩她还有印象,十分顽皮,之前还想买自己的泥人。 不过一向与小女孩形影不离的小男孩却不见踪影,唯有小女孩一人站在雨中。 蓝柳依走了过去,为小女孩遮住雨幕,问道:“你在这做什么?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回家?” 小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吃惊道:“大姐姐,是你啊,我和哥哥还以为你掉入湖中去了哩。” “为何我会掉入湖中?”蓝柳依皱眉。 “因为前一段时间都没看到你啊。” 蓝柳依摇头笑了笑,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何一个人在这里,你哥哥呢?” 小女孩低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因为我们家马上要搬家了,所以我想过来和西湖姐姐告别。” “怎么不让你哥哥陪你出来?一个人出来是很危险的。” “哥哥最近都不陪我玩。”小女孩背着双手,将地上一颗小石头踢飞。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我还不想回去。”小女孩扁着嘴说。 蓝柳依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沉默片刻,小女孩抬头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爱和不听话的孩子说话。” 小女孩听后小嘴一扁,转身跑了。 第395章 强买豪宅 蓝柳依默默跟在身后,也不再上前为她撑伞。 忽然,小女孩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蓝柳依远远站着,也不过来安慰自己,顿时大哭起来。 蓝柳依不为所动,远远站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哭累了,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淤泥,结果越拍越赃。 她紧紧咬着嘴唇,迈着小步子,向家中返回。 蓝柳依又跟了上去。 走了没一会,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条大街上,远处,一名男孩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瞧见小女孩后,他迅速跑了过来。 “小欣,你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摔跤了?疼不疼?”看见小女孩一身淤泥,本要斥责的男孩急忙问道。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男孩,大声道:“哥哥,你怎么才来!” 由于之前哭了一阵,声音有些嘶哑。 男孩拍了拍她肩,“你下次可别再乱跑了,快和我回家吧,咱们今天就要搬走了。” “不是说明天搬吗?”小女孩泪眼婆娑,她不想搬家,不想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人家今天又过来催了,快随我回去吧。” 男孩对远处的蓝柳依行了一礼,拉着她离去了。 小女孩被他牵着,嘴里不住哭闹:“欺负人,他们欺负人……” 声音断断续续,渐渐消逝。 原本准备离去的蓝柳依,听到小女孩最后一句话后,眉头一扬,又跟了上去。 …… 杭州城南的一处大宅门口,前任户部尚书黎健负着双手,望着府门上写着“黎府”的匾额被人取下,换上一块写着“李府”的匾额,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父亲,我就说咱们应该早点离开杭州,您偏不听。”长子黎舒抱怨。 “大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黎尚摇了摇头。 黎健共有二子,长子黎舒,黎尚排行老二。 老者长叹一口气,说:“老夫也是听人说徽安府律法严明,百姓安居乐业,以为那位吴王殿下接管杭州后不会发生这种事,哪想到……” “那肯定是假的,这世道,哪还有安居乐业,只有弱肉强食!”长子黎舒忿忿不平。 这时,远处忽然走来两名小孩,黎舒一瞧见就来气,冲着二人怒吼:“都什么时候了,还到处乱跑!” 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男孩也眼眶通红,鼻子一吸一吸的,看起来随时就要哭出声。 黎尚快步过去,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一边拍着她肩膀,一边哄着:“小欣乖哦,不哭不哭。”另一只手牵着小男孩,将二人带入府中。 将二人交给嫂子后,黎尚回到大门口。 “父亲,我以为我们不该就这么放弃这宅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小欣和小东考虑。”他一脸郑重的说。 黎舒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父亲想这样吗,我想这样吗,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去杭州府也报过官了,有人来管吗?人家已经警告过我们一次,再与他们斗的话,只怕不止宅子没了,全家都要去蹲大牢!” “我觉得可以去监察院试试!”黎尚坚持:“我听说前几天一名叫林怀的商人,就去监察院将章家告倒,夺回了自家的田地。” “你疯了,你没听那公子哥说吗?他妹妹就是监察院使,咱们去的话不是羊入虎口?”黎舒难以置信的望着弟弟。 “说不定他是骗人的,而且我们可以去找兴民街的王大力,听说他和监察院院使认识,我们总该试一试。”黎尚紧紧捏着拳头。 黎舒正要反对,黎健开口道:“让你弟弟试一下吧,他说的有理,咱们也不能听对方一面之辞,就把这座宅子五百两银子就给卖了吧。” “父亲,您怎么这么糊涂,他们既然能让杭州府不接咱们的事,肯定是有来头的,惹火了他们,咱们不但五百两银子拿不到,只怕——” 黎尚懒得听自家哥哥啰嗦,快步向兴民街而去。 一直在远方偷听几人说话的蓝柳依也快步跟了上去。 行至兴民街,黎尚喘着粗气向人打听位置,兜兜转转,总算找到目的地。那是一间茶楼,门楣上写着“大力茶楼”四个字。 他迈步而入,向茶小二问:“你好,我找你们家力爷,请问他在吗?” 茶小二挺了挺胸:“我就是王大力,你找我啥事啊?” 黎尚吃了一惊,打量了他一眼,疑惑道:“您真的是王大力?” “怎么,不像啊!”王大力瞪眼道。 “啊,不,很像,很像。”黎尚赔笑了一句,说:“力爷,是这样的,我听说您认识监察院院使,不知可有此事?” 王大力脸色大变,几步跑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向外面看了一眼,这才走了回来。 “别听他们瞎说,我也就和李院使见过一面而已。”王大力纠正。 自从那天,他帮林怀将状子送进监察院后,监察院行动很快,通知了杭州府,杭州府的捕快将章家家主带去问话。 后来经过判决,林怀不仅得到自家田地,还得到一笔赔偿,他将这笔赔偿全部送给了王大力做谢礼。 王大力也不客气,和福子用这笔钱开了间茶楼。 本来事情一切顺利,可后来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开了,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 他开始害怕起来,生怕吹牛的话传到李若真和金元武耳里,行事变得低调起来。 黎尚失望之极,拱了拱手说:“那打扰了。” 他正准备离去,旁边一人叫住他,“喂,你问监察院的事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冤情?” 说话的正是福子。 黎尚苦笑道:“我家宅子被人强逼购买,不知这算不算冤情。”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吴王治下强买强卖,你尽管去监察院告状,不敢去的话,我们陪你去!”福子大义凛然。 “对,我们可以陪你去!”王大力小声附和。 “可对方说是监察院使的哥哥。” 王大力吃了一惊,望向福子:“李姑娘有哥哥吗?” 福子沉吟道:“好像是听说有个哥哥。” 黎尚听后脸色大变,拱手道:“多谢两位告知,在下告辞了。” 福子与王大力对视一眼,两人都叹了口气,返回了茶馆。 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家中返回,黎尚心中十分沮丧。看来自家兄长说的对,对方若没有来头,怎么能影响到杭州府?看来这次真的只有离开杭州了。 正想着,前方一道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黎尚抬头一看,瞧见对方面容后,吞了吞口水说:“这位姑娘,不知你挡我去路做甚?” “是不是有人想强买你家宅子?”蓝柳依直接了当的问。 “你怎么知道的?”黎尚睁大了眼睛。 “这你别管,只说是不是?” “是。” “我可以帮你。”蓝柳依说。 “可对方是监察院使的哥哥!”黎尚小声道。 “你听说过明镜院没?” 黎尚摇了摇头。 蓝柳依眉头一挑,冷冷道:“明镜院和监察院是同级别的衙门,我便是明镜院副院使。” “这——”黎尚有些不相信,这女子这么年轻,又这么美,一点也不像是朝廷大官。 蓝柳依掏出官凭,将正面对着他,“仔细看清楚。” 黎尚注目瞧了一会后,吃惊道:“你……您真的是明镜院副院使?” “别啰嗦了,你到底想不想我帮你?”蓝柳依不耐烦道。 “想,想!” “那就听我的,你现在去杭州府报官,将事情再说一遍。”蓝柳依吩咐。 “可我之前报过一次官,并没有用啊!” “叫你去你就去,我自有用意。” “我……我知道了。” 在蓝柳依陪同下,黎尚向杭州府急行而去,这一刻,他深刻感受到这副肥胖身躯是多么碍事。 没走一会,他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而与他同行的那名女子,一副气定神闲,毫不费力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羞愧。 没多久,二人来到杭州府衙外,蓝柳依先一步进去了,交代黎尚等她进去后一柱香工夫后,再去报案。 凭借官凭,蓝柳依进入府衙,她这种级别的官员亲自过来,衙役是必须通报的,元庆有事出去了,魏阙只得亲自过来接待。 蓝柳依只说是为招募榜文而来,向对方问了几句榜文的事,便告辞离去。 行至与大堂相连的长廊时,她越走越慢,最后停住脚步,目光望着大门方向,静静等待起来。 第396章 以权谋私 不久,一名看门的衙役进入大门,沿着长廊,向一个方向急行而去。 蓝柳依快步跟上。 对方一路行至二堂左侧的一间屋子,在屋内没待多久便出来了,开始向大门返回。 这人是负责通报的,蓝柳依没有理他,继续等待着。 过了半晌,一名身穿公服的男子出了屋子,从府衙偏门而去,蓝柳依一路尾随,跟着他出了府衙,来到城中一座奢华的宅子门口。 公服男子拍了拍门进去了,蓝柳依瞧了瞧宅子大门,只见门楣上写着“齐府”两个字。 …… “齐指挥,黎府的人又过来报案了。”府宅中,赵捕头恭敬的说。 齐指挥沉吟不语,站立在他旁边的李兴复皱眉道:“齐兄弟,看来光警告他们没什么作用,得用些其他手段了。” “那李公子的意思是?” “让赵捕头在黎府抓一个人,他们应该就老实了。”李兴复建议。 “这样事情会不会闹大了,若是惹来麻烦,李将军只怕会怪罪下来。”齐指挥担忧道。 李兴复摆了摆手,说:“这你就错了,你们将军明天就要出征,你今天若是不能将宅子的事办好,他才会怪罪下来。” 齐指挥来回踱着步子,显得犹豫不决。 李兴复又劝:“齐兄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宅子之前还不是用同样法子买下来,现在不是一点事没有吗?” “可当初咱们没有抓人啊!”齐指挥眉头深皱。 “就随便让赵捕头抓个人,关几天就放出来,吓吓他们,不会有事的。”李兴复笑着安慰。 齐指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李公子来我们这里不久,并不清楚我们这里的情况,以前在徽安府,只要犯了罪被查出来,后果是很严重的。” “你们将军也保不住你吗?”李兴复笑了笑,并不太相信。 齐指挥目光向他盯了过去,肃然道:“这事若是查出来,不止我要出事,我们将军也要出事。” 李兴复干笑道:“没那么严重吧。” 齐指挥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一旁的赵捕头苦笑道:“齐指挥说的不错,自从做了这事后,我到现在都感觉心惊胆战的。” 李兴复心中一凛,生出几分退缩之意,不过想到自己的复国大计,他咬了咬牙,继续劝道: “齐兄弟,你好好想想,这事是你们将军要你办的,你若是将黎府给他买下来,你可以想想他会有什么反应。相反,如果差使没办好,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顿了下,他又补充:“再说,这事无论如何,对我都没有半点好处,我是看在你是我朋友份上,这才帮你。如果齐兄弟觉得我有些多嘴,那李某人告辞就是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齐指挥急忙起身,“李公子别生气,你当初帮我买下这宅子,我非常感激。你说的不错,李将军见过我家宅子了,若是我给他买个普通宅院,他必定怪我。”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赵捕头说:“小赵,你去帮我在黎家抓个人,在大牢关两天,行不行。” “我明白了。”赵捕头虽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李兴复开口道:“齐兄弟,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也好。”齐指挥站起身,与李兴复一起出了大堂,旁边一直安静侍立的程远山和长孙文赶紧跟了上去。 四人乘坐着马车向黎府而去,在距离黎府不远处的一个街角停了下来,开始耐心等待。 不久,透过车帘,李兴复瞧见几名捕快向黎家而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 黎家门口,大部分家具都已经搬上马车,不过黎尚回来后,便阻止了下人继续搬东西。 黎舒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老二,你说会有人来帮我们,等了这许久也不见人,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不会,她手上有官凭,是明镜院的副院使。”黎尚大声道。 “只听说有监察院,哪有什么明镜院,你肯定是被人骗了。”黎舒撇嘴道。 就在这时,几名捕快向这边走了过来,黎舒脸色大变,吼道:“老二,瞧你做的好事!” 黎尚脸色也有些苍白,一颗脑袋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名女子的身影。 “捕爷,您有什么事吗?”黎舒对走近的几名捕快赔笑。 赵捕头在三人脸上扫视一眼,最后定格在黎舒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黎舒。” “有人告你偷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吧。”赵捕头冷冷道。 “我没有!”黎舒大叫。 黎健怒道:“你们这是以公谋私,老夫要去皇城告你们!” 他毕竟是做过户部尚书的人,发起怒来很有几分气势。 赵捕头脸色微变,大声道:“你这是诽谤公差,一并带走。” “别抓我父亲,你们要抓就抓我吧!”黎尚挡在老者身前,只可惜十分轻易就被捕快推倒, 两名捕快分别抓住黎健和黎舒,给二人套上锁链。 黎舒大叫:“我就说吧,不要再和他们斗,这下可好,果然要去蹲大牢了!” “带走!”赵捕头冷冷道。 刚走几步,一名女子挡住他的去路。 “你是何人,胆敢妨碍衙门办差?”赵捕头厉声道。 蓝柳依没有废话,直接将官凭拿了出来。 “明镜院副……副院使。”赵捕头腿肚子开始打哆嗦。 “这里怎么回事,和我说说吧?”蓝柳依语调十分冰冷。 远处被推到在地的黎尚瞧见她后,急忙爬了起来,欣喜道:“您总算来了。” 蓝柳依冲他点了点头,继续逼视着赵捕头。 赵捕头咬牙道:“有人告黎舒偷东西,我这才带他回府衙问话。” “好,我们一起去衙门。”蓝柳依说。 赵捕头擦了擦额头冷汗,干笑道:“好,好。” …… 马车上,齐指挥瞧见赵捕头和蓝柳依说话,皱眉道:“那女人是谁?” “是蓝柳依。”李兴复脸色极为难看。 他早就把吴国高层官员拜访了个遍,别人看在他是李若真哥哥份上,基本上都会见上一面,因此所有高级官员他都认识,自然包括蓝柳依。 这时,他发现蓝柳依向他这边瞪了一眼,李兴复浑身一哆嗦,急忙道:“齐兄弟,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着快步跑下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程远山跟着去了,长孙文向齐指挥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跟着离去。 马车上的齐指挥并不蠢,瞧见李兴复这反应,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 赵捕头带着蓝柳依和黎家父子回到府衙,一路上,他故意放慢脚步,脑海中渐渐琢磨出一个对策。 在他带领下,众人来到班房,赵捕头向一名手下捕快喝问:“那名姓王的人在哪?” 那名捕快眨了眨眼,有些迷惑。 “就是来府衙告状,说家里牛被偷了的家伙!”赵捕头不停眨眼睛。 “哦,哦,那人走了。”捕快反应极快。 “为何突然走了?”赵捕头怒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黎舒大声道:“我就说你们搞错了吧,还不把我们放了。” “你闭嘴。”黎健怒斥,他不像自家儿子那么蠢,一眼瞧出这事有名堂。 赵捕头赔笑道:“实在对不住,看来是那名百姓诬告,所以自己溜了,我会派人去抓他的。” 蓝柳依冷笑一声,逼视着那名捕快说:“我是明镜院副院使,你们捕头现在涉嫌以公谋私,滥用职权,若是你继续帮他撒谎,便和他同罪!” “院使大人,我没有!”赵捕头大声道。 蓝柳依没有理他,继续望着那名捕快,“你还有一次机会,若是说实话,我便不会追究你的罪责,若是胆敢欺瞒,决不轻饶。” 那捕快脸色苍白,犹豫不决。 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向门口方向看去,一名年老的官员在手下簇拥下进入班房。 老者在屋内扫视了一眼后,向蓝柳依拱手道:“蓝院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请稍等一下。”蓝柳依并没有看他,继续盯着那名捕快施压,“就算你继续坚持,我也会一查到底,只要查到你说谎,决不轻饶!” 那捕快心中一急,跪了下来,“院使饶命,小人刚才是为了配合赵捕头,这才说的那些假话,并没有人过来告状!” 赵捕头浑身一颤,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第397章 判官元庆 城西,位于居民坊后面的一条发绿的小河边,几名官员正捂着鼻子巡查着。 杭州是多水之城,城内像这样的小河十分众多,最近一段时间,杭州府衙接到不少民众反应,说城西一条小河越来越臭。 这事传到元庆耳中后,他二话不说,带着手下几名官员,直奔小河而来。 元庆是个坐不住的人,自从当上判官后,不管什么事,都喜欢亲自去瞧瞧。 这便苦了他手下那些官员,这些官员之前都是徽安府和睦州的吏员,好不容易升为官员,本想着以后可以坐衙门领俸禄。 谁知跟上这样一位上官,成天都要跟着这位精力旺盛的判官跑来跑去,短短一段时间内,有几名官员都跑瘦了。 元庆沿着小河不断前行,他琢磨着小河被污染成这样,肯定是有大作坊将废料扔进了小河,只要沿着河道,一定能找到是哪间作坊! 正走着,一辆马车从后方追了上来,马车内跳下一名女子,远远喊道:“相公,你快来!” 元庆瞧了一眼,发现是自家妻子曹茵,对身旁几名官员交代了一句,便跑了过去。 “茵儿,怎么了?”元庆走近后问。 “你提拔的那名捕头出事了!”曹茵急道。 “你说赵康?他出什么事了?”元庆吃惊道。 “好像是以权谋私,私自抓了几名商人,你赶紧回衙门瞧瞧吧!” “我这边还有正事呢,回去干什么?”元庆转头望向小河。 “你不回去保他吗?”曹茵睁大了眼睛。 “保他?为什么?” “你这呆子,他是你提拔的人,你若是不保他,以后谁还敢跟着你!”曹茵没好气道。 元庆默然片刻,开口道:“他若真犯了事,就该受处罚,我不会出面的。” 曹茵又气又急,虽然在大部分事上,元庆一向听她的话,可若是顽固起来,曹茵却无法劝动他。 想了想,她说:“就算你不去保他,那也总该回去瞧瞧吧,以免事情攀扯到你身上,听说这事有明镜院的人在里面搅和呢!” 元庆伸手抓着脑袋,见妻子急的脸都红了起来,叹道:“那好吧,不过我要先去和其他官员交代一下。” 说着他走到河岸边,将剩下的任务交给手下一名官员,自己和曹茵一起向府衙返回。 一路上,元庆问起:“茵儿,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手下王录事告诉我的,我和他交代过,衙门发生什么事都来通知我一声。”曹茵目光看向车窗外。 元庆闷闷行了一声,不再开口。 没多久,二人回到杭州府衙,找名衙役打听一下后,得知案件正在二堂审理。 曹茵去元庆的判官衙等消息,元庆则独自来到二堂。 进入堂内,只见少尹魏阙坐在上首,左手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名蓝衣女子,二人正在争论什么。 元庆提拔的捕头赵康站在正中间,在他旁边还站着三名男子。 瞧见元庆后,魏阙露出喜色,站起身道:“元判官,你可来了。” “这位是明镜院蓝副院使。”他指着蓝柳依介绍。 “魏少尹,蓝副院使。”元庆向二人行了一礼,问:“我听说赵康犯了事,他是我一手提拔的,这事我也有责任,所以过来问问。” 魏阙摇头笑道:“元判官言重了,总有官吏禁受不住诱惑,走偏了道,若是全部问责上官,那张尚书恐怕每天都要受到牵连。” 元庆皱了皱眉,直入正题道:“不知赵康到底犯了什么事?” 魏阙看了赵康一眼,淡淡道:“他受人指使,私自抓捕两名无辜百姓。” “受何人指使?” “指使之人是第二军的一名指挥,叫齐晖。”魏阙回答。 “还有一人,叫李兴复。”蓝柳依补充。 “那他们人呢?抓过来了吗?”元庆问。 魏阙微笑道:“本来我正在和蓝副院使商议这事,既然赵康是元判官手下,老夫以为这事就由元判官与蓝副院使决定吧。” 蓝柳依暗哼一声,对魏阙不敢担当的行为有些不满。 元庆来之前,她希望抓李兴复和齐晖一起来问话,魏阙却不同意,反对抓捕李兴复,只说将齐晖抓来问话。 蓝柳依一眼看出,这老头是畏惧李若真监察院使的身份,为这事与他一直争执到现在。 谁知这老头又将事情推托给新来的这名判官。 元庆望向蓝柳依:“蓝副院使,我觉得应该立即把两人都抓来问话,您觉得呢?” 蓝柳依双目一亮,板着的脸舒缓了许多,轻声道:“我同意。” “元判官,那位李兴复可是监察院李院使的哥哥。”魏阙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那又如何?”元庆瞪眼道。 魏阙脸色有些尴尬,走到椅子边坐下,默默喝起茶来。 这一切都被蓝柳依看在眼里,她微微颔首,对这名年轻判官多了些好感。 在元庆的命令下,几名捕头同时出动,向齐府和李府而去。 不想捕快们刚出衙门,便在门口看到了齐晖,他竟然主动过来自首了。 倒是抓捕李兴复时废了点功夫,他并不在家。 衙役们四处打听搜捕,总算得知他去了监察院,众捕头都知道他和监察院使的身份,到了监察院门口,谁也不敢进去抓人。 “你们这帮没出息的家伙。”韦捕头嗤笑一声,大步进入监察院。 这不仅是因为他胆大。 李若真担任捕头时,他曾在对方手下做过事,对她有一定了解,觉得她不会包庇自家哥哥。 果然,他说明来意不久,几名监察院吏员便将李兴复带了出来,捕快们立刻上前,将他锁住,带往府衙。 二堂内,齐晖已经认罪,正在一五一十的交代经过。 “前两天,我请我们将军来我家喝酒,他瞧见我住的宅子后,觉得十分精美,问我多少钱买的,我如实相告,说是五百两银子买的。”齐晖缓缓叙述着。 元庆疑惑道:“五百两银子应该只能买到一个小院吧?” “想来是利用权势,强行买到的。”蓝柳依声若寒铁。 “对,肯定是和买我们家宅子一样,威逼利诱!”黎尚大声道。 他旁边的黎健急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说话。 齐晖沉默片刻,开口道:“李将军也觉奇怪,问我如何买到的,我不敢实话相告,惊慌之下,便说杭州最近有许多商人和官员离开,因此卖房人一多,价格就压下来了。有的特别急着离开杭州的,价格卖的极低,我是拜托一位商人朋友买的。” “所以他就让你帮他也买一间?”元庆冷笑。 齐晖点了点头。 “这么说,李公子与这事没什么关系了。”魏阙笑道。 齐晖看了李兴复一眼,见他紧紧盯着自己,满脸尽是紧张之色。 “不错,这事全是我一个人干的,之前我利用官职威胁赵捕头,让他配合我买下一名王姓商人的宅子,后来我又用同样手段,让他配合我买下黎家宅子!”齐晖垂下眼睑说。 李兴复擦了擦额头冷汗,松了口气。 魏阙看向蓝柳依,笑道:“蓝副院使,看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案犯只有齐晖和赵康,李兴复和那名李将军应该都与案情无关。” “不对!刚才赵康不是说,他去齐正府上时,是李兴复教唆齐正下令抓捕黎家人的吗?”元庆大声道。 “我那只是建议而已,难道向人提个建议也犯法吗?”李兴复急忙辩驳。 元庆愣了一下,眉头紧皱,尽靠赵康这几句证词,确实无法定李兴复的罪。 “好了,元判官,事情已经全部明朗了,犯罪的是齐晖和赵康,先将他们关入大牢,明日再升堂定罪。至于李兴复和那个李将军,都没有直接涉案,就不必追责了吧。”魏阙淡淡道。 说到这里,他向蓝柳依微笑道:“蓝副院使,您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吗?” “我没意见。”蓝柳依站起身,向元庆和黎尚点了点头,离开了府衙。 她明镜院的事还有一大堆等着,没时间一直在这里耗着。 第398章 王子离去 判决下来后,黎家三人被无罪释放。 回家路上,黎尚笑道:“太好了,咱们总算不用搬离杭州了。” “为何不搬?这次是运气好碰到那个蓝副院使,下次就不一定有这种好运气了,咱们应该赶紧将宅子卖出去才对。”黎舒一副后怕的神色。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看那名元判官就不错,以后出事了,去找他不就行了吗?”黎尚反驳。 听到这里,走在中间的黎健摇了摇头:“尚儿,你想的太天真了,若是老夫没有料错的话,那名元判官要不了多久就会贬职,他倒确实是个好官,只可惜这样的好官在官场是坐不久的。” “怎,怎么会?”黎尚难以置信。 “怎么不会,他得罪了监察院使的哥哥,别人岂肯善罢甘休?”黎舒冷笑。 “你幸灾乐祸个什么劲,要不是他,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大牢了!” 黎舒对弟弟的斥责不为所动,淡淡道:“这次出力的是那位副院使,可不是元判官。再说了,徽安府的官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他这话,黎健再也按耐不住怒火,“混账东西,就只知道嘴上逞强,今天这事,你弟弟应对的比你强多了!” 黎舒哼了一声,并不服气。 “父亲,那我们还要搬离杭州吗?”黎尚问。 “让为父考虑一下吧!”这位前任尚书望着繁华的街道,若有所思。 …… 戌时末,李府。 大堂之内,李兴复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依然历历在目,让他坏心情持续到现在。 虽说他早就考虑过事发的情况,因此一直没有直接参与到此事中,但现在这种结果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原本他希望通过齐晖接近李文诚,现在可好,又白白浪费了十几天功夫。 军队马上就要出发,短时间内,他恐怕都没有机会再接触到李文诚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急急冲进大堂,“公子,不好了,您快躲一下吧!” 能让长孙文露出这种惊慌表情的人,除了自家妹妹不做第二人想,李兴复转身就打算逃走,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李兴复!”一道冰冷,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怒火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若真,我好歹是你哥哥!你太无礼了!”李兴复转过身,故意装出恼怒的样子,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李若真冷冷注视着李兴复,开口道:“我来是告诉你一声的,我已经向吴王辞去了监察院院使的官位,现在是一名捕头。” 话一说完,她便大步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李兴复。 没有李若真的身份做筹码,就没有机会打入吴国上层,复国更是无从谈起。 李兴复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公子,公子!”一阵呼喊声让他回过神来。 抬头望去,喊他的人是程远山。 “公子,李文诚求见。” “他?他来见我做什么?” 若是李若真来之前,他听到这消息必定十分高兴,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与对方合作的本钱了。 长孙文沉吟道:“公子,您不必沮丧,根据小姐刚才所说,是她主动辞去的官职,属下以为只要那位吴王殿下对小姐的宠幸还在,咱们还是有操作余地的。” 一瞬间,李兴复如同拨云见雾,目光中恢复神采。 “你说的不错,官职只是表象,我那妹子身上最有用的东西,是她与吴王之间的关系,只要他们仍然是师姐弟,别人就不敢小视于她。” 李兴复得意一笑,那傻妹子以为辞去官职了,自己就不能利用她吗,还是太天真了! 站起身,李兴复整理了一下衣袖,吩咐道:“远山,请李将军进来吧。” 程远山领命而去。 没一会,一身戎装的李文诚出现在大堂。 “李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能大驾光临寒舍,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李兴复热情的说。 “李公子说的哪里话,以你高贵的血统,真正该感到荣幸的是我。”李文诚眯着眼说。 李兴复脸色大变,对方话中意有所指,莫非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了? “李将军严重了,请上坐。”李兴复平复了一下心情,做了个请的手势,决定试探一下对方。 李文诚并没有落座,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定了脚步,淡淡道: “我在来贵府之前,去了一趟杭州府大牢,见了齐晖一面。他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包括你主动接近他,诱使他以权谋私,犯下大罪。” “怎么,李将军今天过来,莫非是找我家公子兴师问罪的?”程远山冷冷道。 李文诚摇了摇头,目视着李兴复说:“齐晖自己把持不住,犯下过失,你虽然有些责任,但这不是我今天过来找你的原因。” “那你过来是想做什么?”李兴复皱眉。 李文诚咧嘴一笑:“李公子想必知道,我李某人曾经为歙州刺史江槐效过力,冒犯过当年的吴王殿下,对吧?” “我不明白你话中意思。”李兴复表情僵硬的说。 “不明白?你不就是看中这一点,所以才想利用齐晖来接近我吗?”李文诚冷笑。 “哈哈,真是好笑,我和齐指挥只是偶然认识的朋友,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和阁下的关系。” “不,你知道,并且还想利用他来接近我,然后拉拢我,成为你那愚蠢又可笑的复国计划的一枚棋子!”李文诚冷声。 他话音一落,长孙文和程远山纷纷掏出兵刃,堵住了路口。 “哈哈哈——”李文诚一阵狂笑。 “你笑什么?”李兴复脸色铁青。 李文诚望着身后的长孙文和程远山,嗤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莫非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收起兵刃。”李兴复冷冷吩咐了一声,转头望向李文诚,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文诚叹了口气:“李兴复啊李兴复,你真是蠢到家了,你可知道,若不是你妹妹,你早就被关入大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兴复一惊。 “你还不明白吗,连我都能调查出你的身份,吴国那些高层官员会不知道?你的所有行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你的目的他们也都知道,他们之所以没有动你,都是因为你妹妹李若真。” 李兴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敢说,就在你府门之外,最起码就有十几双眼睛盯着,眼下大伙都对吴国前景充满期待,谁也不会允许你继续在内部搞破坏,包括我!” “好自为之吧。”留下这么一句话,李文诚转身离去。 …… 一路出了李府,李文诚向军营方向而去。 他心中其实也有些后怕,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官场上越来越顺,导致他的野心和也不断增强。 他心中忽然想到,吴王陆原给所有官员在杭州都安排了宅子,也许就是为了防止众人控制不住,越过了红线。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顶住诱惑,一心想在杭州安置一间大些的宅子,这才有了齐晖的事,这令他十分懊悔。 不久,他回到城外军营。 瞧见军营内枕戈待旦的士兵们,李文诚摩拳擦掌,书生气早已从他身上磨灭。驰骋沙场,金戈铁马,才是他将来想要的生活! 次日,杭州城发生三件事情。 第一,李兴复带着手下离开了杭州城,向南而去。 第二,齐晖的案子惊动了吴王陆原,他在文德殿集议时讨论到这事,嘉奖了元庆,斥责了魏阙,消息很快传到民间。 黎健得知这事后下定决心,留在了杭州。 第一件事除了一些吴国高层官员,没什么人关注,第二件事关注的人也不多,大部分人都关注到第三件事去了。 秦泉率领大军向秀州进发,这是吴国建国之后,第一次对外出征。 张余率部归降徽安府后,陆原将投降的两万吴越禁军混编入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和禁军中。 如今秦泉统领的第二军和蒙孝统领的第三军各有一万四千多人,再加上俞逊的一万四千水军,总兵力有四万多。 而要攻打的秀州只有两万驻军,可以说这是徽安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以多打少的战争。 三天后,大军进入越州。 秦泉命蒙孝领第三军沿东南方向攻打石城,自己则带着第二军一路向南,攻打越州北面屏障——永兴城。 第399章 萧山设伏 永兴城。 帅帐内,镇东军左统领李平左手插在腰间,右手搭在剑柄,站立在营帐正中间。 “吴军大举来犯,诸位以为该如何退敌?”他目光向两侧将领看去。 一名将领冷哼道:“你哥哥自己带着三万人去了衢州,却留我们区区两万人对付吴国,这简直就是让我们送死!” “混账!衢州正在遭受唐国攻打,节帅这才过去救援,身为军人,保卫国家,哪里有那么多怨言!”李平斥责道。 右侧一名将领站起身,指着李平说:“你说的倒轻松,如今吴国五万人分三路而来,你让我们如何抵挡?” “所以本将军才问你们有什么好计策?”李平沉声道。 “要我说,不如效仿张余,投降吴国得了。”左侧一名将领说。 语毕,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李平。 李平心中一惊,四顾望去,只见大部分将领们都用不善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们要造反!李平瞬间意识到这一点。 这些镇东军将领原本就是肖复手下,他们不属于肖复嫡系,所以夺权时没有处置他们。毕竟所有将领全部处置的话,很可能导致士兵哗变。 若是给李平一些时间,他可以慢慢收拢军心,然而吴国突然袭来,他只能带着这些还不熟悉的部将迎敌。 李延带三万人去衢州的事,加深了这些将领的不满。 再结合他们之前对李延杀死肖复也有不满,两种不满之情结合在一起,瞬间爆发了出来。 李平明白,此刻已到了危急存亡之时。 幸好这里是自己营帐,外面都是自己的人。 李平细细思索,判断这些人应该只是突然意识到不满的人并非自己一人,这才产生作乱之心。否则他们根本不必这么多废话,直接便对自己动手了。 他瞬间做出决断,一个箭步冲到那名说要投降的军官面前,剑光一闪,将他砍倒在地。嘴里大喝:“本将军就知道你是吴国奸细!” 其他军官皆被震慑在原地,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大声嘶吼:“李将军,你说他是奸细,可有证据?” 李平冷冷瞪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帐外士兵全冲了进来,将所有将领包围。 “全部拿下!”李平面无表情道。 其他将领顿时明白,他是故意用话语迷惑众人,真实目的是用声音将帐外士兵们吸引进来。 这些将领毕竟是生死间滚过来的,当下拔剑向李平冲去,他们都明白,只有杀死李平,才能掌控事态。 一场厮杀就这样爆发! 许久后,帐内战斗结束,造反将领全部被杀,李平用铠甲擦拭了一下剑上血迹,大声道:“将这些人首级全部挂在辕门外,再通告全军,这些人密谋造反,已被本将军处死。” “是。”手下几名亲兵领命去了。 事已至此,李平已顾不得会不会兵变,决定采取铁血镇压的方式,谁敢反抗,立刻处死。 幸运的是,到了晚上,李平新任命的军官接管了各军各营,士兵们并没有哗变。 解决了内乱,李平开始考虑着怎么应付外敌。 吴国三路而来,他不得不分兵应对,在诸暨城驻扎了五千人,抵御睦州水军,石城屯兵五千,抵御另一路吴军。 他现在手上,也只有一万人防守着永兴城。 据探马来报,向永兴而来的吴军有一万四千多人,对方人数比自己多,又是多次打败唐国和吴越国的强军。 一般来说,面对这种军队,最好的办法是死守。 但李平却没有办法死守。 就算他这边守住,石城和诸暨那边也很难守住。 要想守住越州,唯一选择是主动出击,击败这支吴军,然后率兵增援另外两城。 李平没有再多想,决定破釜沉舟,在城外伏击吴军。 精心勘察地形后,李平决定在萧山设伏。 这个计划并非没有成功机会,对方携大势而来,也许不会想到他敢主动出击,这便是他唯一的机会。 只要对方轻敌大意,他便给对方迎头痛击。 伏击战有很多种,共同点都是利用地形,形成以多打少,让对方混乱的局面。 萧山并没有太窄的路段,李平选择将部队一分为二,埋伏在山道两侧。 当敌军经过时,两路军马向下方突袭,将敌军一分为二,首尾不能兼顾。 这种方法很难全歼敌方,因为两边都可以逃跑。 但李平初战的目标只想先胜一场,提振一下士气,消除吴越军对敌军的恐惧。 一切准备就绪,李平领军来到萧山,在山腹耐心等待起来。 几个时辰后,敌军的身影总算出现。 对方行军速度并不快,骑兵和步兵在一起,行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年轻将军,他一边骑行着,目光不断在两边打量着。 李平旁边的副将额头冒出冷汗,低声道:“将军,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必惊慌,他们发现不了。”李平冷静的说。 果然,那名军官不停看来看去,却也没有停下来,带着部队继续前行。 …… 秦泉骑着马慢慢前行,忽然,身后一骑加速而来,对秦泉拱手说:“大帅,此处地形适合敌军打伏击,末将以为应先派人侦查。” 说话的赫然是李文诚。 宗司大笑道:“李将军,永兴城内只有一万守军,他们哪有胆子出来伏击我们!再说,就算他们真敢伏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为何?”李文诚不解。 宗司笑而不答。 李文诚正要再问,秦泉的声音传了过来:“继续进军。” 李文诚无奈,只好返回自己所部。 又前行没多久,猛然之间,两边山腹擂鼓声响,一阵箭雨射下,与此同时,山腹两侧,两支部队如同猛虎开闸般,从下冲杀下来。 “冲啊!杀啊!” 秦泉挑了挑眉,没想到对方竟真敢在城外与自己野战,伏击地点还敢选这么开阔的路段。 “首尾分离,三百步后,反身合围。”他冷静下令。 语毕,他带着前军部队急速前行。 与此同时,后军在荆彻的指挥下,前军变后队,向来时的方向迅速后退。 由于两军分离速度极快,两边斜坡路程又太长,等敌军冲下来时,吴军前后两队已各自撤远,让敌军扑了个空。 李平做梦也想不到对方反应会如此神速。 正当他不知所措,不知该去追击哪一路时,前后两支敌军在不远处转向,向中间又冲了过来。 他们竟然被反包围了! 李平牙齿几乎咬碎,大声道:“上山坡!快上山坡!” 然而下山容易下山难,敌军跟随在后,形成追剿之势。 李平反应也算快,大声道:“相互掩护后撤!” 他亲自率领一部分士兵抵抗着追击上来的吴军,由于他们居高临下,倒也抵挡的住。 等所有部队上到山坡后,李平急急下令,命军队从另一边山坡下山,急速向永兴城返回。 一路奔行到距离永兴城十里时,李平部被吴国骑兵追上,李平率领骑兵反身与对方厮杀,下令步兵迅速返回城池。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骑兵野战,李平便损失惨重,当他带领着不到三分之一的骑兵逃回永兴城时,全身几乎虚脱。 但此时还不是放松之时,吴军很快来到城外。 李平不得不强撑着身体上到城墙,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残酷守城战。 …… 李延带领援军来到衢州时,大半个衢州已经被唐军夺去。 唐军这次越境的兵力有五万左右,其中两万安化军,三万昭武军。 在盈川,李延率领三万镇东军大破昭武军,夺得了盈川城。 随后,李延一路势如破竹,多次击败唐军,先后收复须江、玉山和信安。 然而在常山,他陷入了苦战。 防守常山城的是安化军将领谢雨尘,李延几次攻城,都被对方化解,这让他渐渐焦躁起来。 他担心自己离开越州太久,吴国会趁虚而入。 就在这个当口,他接到吴国攻打越州的消息。 他立刻向钱弘俶上奏,希望领军回越州增援。 几天后,驿卒送来钱弘俶的公文,李延的要求被驳回,钱弘俶命令他继续待在衢州,将唐军驱逐出去。 到了这里,李延总算明白,越州和明州已经被吴越王放弃了。 他很久之前就听人说过,吴越王打算定都温州,现在来看应该不会错。 越州和明州距离温州太远,吴越王已经顾不上了。 而衢州不同,只要唐军攻了进来,对吴越国南边数州都会造成威胁,若是与清源军联合起来,吴越国恐怕有亡国之祸。 李延想明白这点,所以没有再上奏增援越州,而是希望吴越王能将越州守军调到衢州,协助自己夺回衢州。 这一次,吴越王十分痛快便答应了,李延立即派人飞马向永兴而去。 第400章 攻占越州 李延派的人来到永兴城时,刚好是吴军攻打永兴的第五天。 第一天的攻城战十分惨烈,李平带领着手下士兵顽强死守,秦泉大军由于攻城器械不足,并没有打下城池。 由于第一日的攻城损失极大,这之后,秦泉没有再攻城,等待着后方攻城器械运送过来。 从时间上来看,再有一天器械就能到了。 城墙上的李平望着下方敌军,很清楚对方在等什么。 他从第一天的攻城战便明白,只要对方攻城器械充足,打下永兴城是必然的事,只可惜他苦思几日,依然没有想到退敌之策。 当收到李延的书信后,他心情有些复杂。 “将军,既然节帅让咱们退军,咱们就赶紧走吧,吴军来势汹汹,咱们兵力太少,抵挡不住的。”他手下一名将领劝道。 “若是我们就这样走了,那之前死去的那些弟兄们不是白死了吗?”李平用力抓着城墙边缘,指关节发白。 一阵脚步声起,一名斥候飞奔到城墙上。 “报!报!”斥候声音中充满着焦急。 “快说!” “将军,石城和诸暨都失手了!” 李平后退几步,靠在了城墙上。 “怎么失守的?”一名将领问道。 “诸暨守兵直接向吴国水军投降了,石城守将谭将军以为敌军要绕道,打算趁他们绕道时突袭,结果中计被俘。”斥候回答。 “石城失守几天了?”另一名宽脸将领问。 “有两天了。” 宽脸将领面色一凝,开口说:“将军,我军需要立刻撤离越州,否则很可能被吴军切断后路。” 见李平没有说话,那将领再次进言:“将军,死去的弟兄们已经死了,您更应该为活着的将士们考虑!” 李平表情总算出现变化,他咬了咬牙说:“传令,今夜从南门撤出永兴城,钱粮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全烧了!” …… 秦泉率领着部队进入永兴城时,城内已看不到一名守军。 站在城墙上,秦泉望着手下将吴国旗帜插在城墙之上,心中生出些成就感。 “大帅,敌军在昨夜撤离,可要派轻骑追击?”张余上到城墙,向秦泉请示。 “不必,按照原计划,继续攻占越州其他州县。” 张余点了点头,说:“对了,大帅,蒙副帅那边派人过来,请求攻打明州。” “答应他。”秦泉转身向城墙下走去。 张余跟在他身后,笑着说:“大帅,明州并无重兵把守,那可是块没骨头的肉,难道都给第三军吃了不成?” 秦泉轩眉一皱,他听出张余看中这个功劳。 张余是降将,在吴国还没站稳脚跟,对功劳十分热切也是情有可原,想到他进入自己麾下后一直都很配合,秦泉开口道:“等打下新昌后,由你带五千人进入明州吧。” “多谢将军。”张余喜笑颜开。 随后几天的进军中,秦泉没有再遭受到特别强烈的抵抗,一路推进到越州最靠南的新昌城。 按照之前所说,他任命张余为主将,李文诚为副将,率领五千人马向东边的明州进军。 秦泉则亲自驻守在新昌城,派部将去各个县城驻扎,要求他们发榜安民,尽快稳定越州民生。 …… 杭州,孙府。 后花园内,已升为副管家的赵动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目光四处逡巡着,显得十分焦急。 忽然,湖边一道倩影进入他的视线。 “青瑶,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找你好半天了。”赵动靠了过去。 “才刚偷懒一会就被你给逮到,人家这便去干活,总可以了吧。”青瑶白了赵动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赵动拦在她身前,笑道:“你这说的哪里话,就算你偷懒一整天,你赵哥我也不会说你半句!” “这还差不多。”小丫头抿嘴笑了笑,问:“那你找我干嘛?”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别人我信不过。”赵动说。 “什么忙,说吧。”青瑶十分痛快。 “我今天下午有点事,要请个假,想请你帮我盯个人。” “真好,想请假就能请假!”青瑶嘟哝了一句,问:“盯谁?” “王豆!” “盯他做什么?”青瑶不解。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大小姐让我盯着他的,不准他出府。”赵动回答。 青瑶想了想,说:“那也行,可他要是出去,我可拦不住。” “没事,他要是有异常举动,你去告诉陈护院,我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 “那行吧。” “多谢你了,赵哥改天请你吃饭!”赵动满脸笑容道。 “你是副管家,其实吩咐我一声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青瑶低声说。 “我吩咐谁,也不敢吩咐我的青瑶妹妹啊!”赵动嘻嘻一笑。 “谁是你青瑶妹妹!”小丫头红着脸跑掉了。 赵动哈哈一笑,迈步向大门而去,兴奋之下,嘴里忍不住唱起了戏曲。 出了孙府,他急步向家中返回。 刚一到门口,等候多时的赵青便迎了过来:“哥哥,你可回来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礼物带上了吗?”赵动问。 “带上了!”小女孩脆声道。 “好,那走吧!”拉着赵青的手,二人一起向西湖而去。 到了约定的湖岸,四顾一看,却一个人都没有,赵青嘟嘴道:“她们怎么都没来啊!” 赵动毫不在意,笑道:“别急,是咱们早到了半个时辰,慢慢等着就好,反正这边风景也挺不错。” 赵青点了点头,与赵动一起靠坐在草地上,欣赏着湖面景色。 没过多久,眼尖的赵动发现几道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其中还有一名小孩! 他立刻向另外两人看去,一名带着面纱的蓝衣女子,一名大胡子男人,并没有他期待中的那个人。 对方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 “雨瞳,你终于来了!”赵青站起身,向对方迎了过去。两名小女孩立刻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赵动心中一惊,这么说自己等的人就是他们,可为何没有瞧见那位的身影?莫非他今天不过来了? 正当赵动有些失望时,那名大胡子男子对着他微微一笑:“赵兄,好久不见啊!” “你……您是……木……陆……吴……”赵动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对方。 “叫我陆兄、木兄都可以。”陆原微笑。 “……那我叫您木兄吧。”赵动有些紧张的说。 顿了顿,他盯着对方面容问:“木兄,你这胡子……” “哦,你说这个吗?”陆原摸了摸胡子,笑道:“一个伪装,既方便,又十分有效。” “也对,确实该伪装一下。”赵动笑的有些僵硬,陆原如今的身份,在无形中给他产生的压力。 陆原注意到表情不自然,指着身边的蓝柳依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蓝柳依。” “您好,您好。”赵动殷勤道。 “赵公子好。”蓝柳依轻声道。 赵动依然有些局促,陆原许久未与他相见,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三人一时都安静下来。 忽然,赵动拍了拍脑袋说:“对了,我先去雇船吧,你们在这等我一下。” 说着快步离去。 他刚走不久,一辆马车向这边驶了过来。 廖箐钻出马车,向河岸看去,她最先看的并不是自己的两名同窗,而是那名大胡子男子。 他便是吴王殿下吗?廖箐心想。 “你在附近找个地方等我。”廖箐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快步向众人迎去。 湖岸旁,陆雨瞳正在向陆原介绍自己的朋友。 “哥哥,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赵青。” “你好。”陆原微笑。 “您好。”赵青低着头说,显得有些害羞。 紧接着陆雨瞳又介绍刚刚走过来的廖箐:“哥哥,这是我同窗,廖箐。” 陆原笑着打了声招呼,廖箐以十分标准的动作福了一礼,脸上虽带着笑容,心中却十分不满。 陆雨瞳太过分了,竟然只说自己是同窗,亏她还给对方送了一只小兔子。 这时,赵动回来了,他笑着说:“船已经雇好了,大家都过去吧。” 众人向河岸下走去,一路上,廖箐看了赵动几眼,向陆雨瞳问:“他是谁啊?” “赵青哥哥啊。” “他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许我们带家人过来吗?”廖箐狐疑道。 陆雨瞳将脑袋偏向一旁。 “那他哥哥知道你哥哥身份吗?”廖箐又问。 “知道啊。” “那我能告诉我爹爹吗?” “不行。” 廖箐气的牙痒痒的,望着陆雨瞳的小屁股,很想踹上一脚。 第401章 中吴军节度使 众人租了艘小船,荡漾在西湖之上。赵动将船划到西湖中间后,回到舱室,任由小船随风飘荡。 三名小女孩坐在船头嘻哈玩闹,陆原、赵动和蓝柳依在船舱内聊天。 聊了一些闲话,赵动渐渐放开,调笑道:“木兄,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要是能让我当一天吴王,我立刻死了都愿意。” “那你就死的太冤了。”陆原笑道。 “这是为何?” 蓝柳依轻声道:“赵公子,任何事务都有两面,你别看陆大哥表面这么风光,其实背后有很多你无法理解的烦恼。” “木兄会有什么烦恼?”赵动不以为然。 他觉得陆原的烦恼对他来说,也许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蓝柳依沉吟道:“一个人时,只用考虑自己的事就好了,如果成为一国之主,就需要考虑国家方方面面,这种压力是很大的。” 陆原暗暗点头,蓝柳依不愧是做过白莲教圣女的,在这方面颇能体会他的感受。 对现在的他来说,需要考虑的是百姓,是国家,是民族。 他希望建立一个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国家,但如果北方契丹人打了过来,那么家园将被破坏,一切都将白费。 这才是他最大的压力。 天黑前,众人在河岸分别,陆原带着陆雨瞳返回皇宫。 回到文德殿,他迅速投入到政务中。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整个吴越国陷入巨大的混乱中,许多州纷纷陷入战乱,每天都有各种情报传来。 杭州以北的三州中,湖州已被唐国江阴军占领,紧接着,江阴军在攻打秀州的过程中节节获胜,若非苏州的中吴军援助,说不定秀州也落入唐国之手。 南面情况更加复杂,唐国从信州出兵攻打衢州,一开始也是势如破竹,连克七城,不过后来镇东军增援后,被吴越国夺回四城,双方正在僵持中。 衢州北面的越州和明州正在被己方攻打,衢州南面的处州也遭到清源军攻击,而且一半已经落入清源手中,不过唐汴率军增援处州后,已经逐渐稳定住局面。 与福州接壤的温州由钱弘俶亲自领军镇守,清源军不久前在温州败给了唐汴,一时也无力再攻打温州。 温州北面的台州和婺州是唯一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至于北方局势,虽然周帝郭威死了,不过柴荣已经继位,在他的带领下,周国正在迅速恢复稳定,辽国虽虎视眈眈,但还没有动手。 趁此机会,陆原决定尽快发展军力。 首先,他决定尽快扩军,徽安五军每军编额增加到三万人,总兵力达到十五万。 其次,增加火器的研究速度。 自从打下杭州后,陆原思考最多的便是火器,要想研究火器,决不能盲目研究,而是应该针对性发展。 火药是一切火器的根本,优先级最高,陆原已经邀请了一批有名的炼丹师来杭州,等他们来了后,便可以成立一个火药司,让他们为自己做研究。 在研究火药的同时,火器也可以同步进行。 陆原发展火器的初衷是为了对抗契丹人强大的骑兵,为了这个目的,他打算优先研究对骑兵威力最大,最有效的火器——火炮。 这是打乱骑兵阵型最有效的武器,同时能极大的增强己方水军实力。 其次是手榴弹。工兵院已经研究出神火雷,只要继续摸索改进,便能研究出威力巨大的手榴弹,到时候无论是守城战还是野战,都能使用。 最后是火枪。不过火枪最难研究,以这个时代的技术,要研究突火枪并不难,但这种火枪效果并不好,需要一手持枪,一手点火,在陆原看来,根本没有研究的必要。 他准备跳过突火枪,直接研究火绳枪。 整个火枪的发展历史,其实就是点火方式的不断改进。 最开始的突火枪用人工点火,到随后的火绳枪,用火绳点火,再接着是燧发枪,用燧石点火。 这方面陆原可以利用后世知识,尽快提高火枪的研究速度。 不过眼下,还是火炮的优先度最高,只需要一个炮管和铁球,就能利用火药,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现在就等着祁广子的第一根炮管了,这些冶炼技术上的事陆原并不很懂,也无法帮上什么忙,只能全部拜托给这个时代的工匠了。 只要有了火炮,水军必将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到时候只要控制住整个海岸线,说不定能将战船开到燕云十六州! 想到这个美好的愿景,陆原有些振奋,站起身在书房内踱起了步子。 就在这时,亲卫小武进入书房,递过一根圆形竹筒说:“君上,有南方军情。” 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信纸一看。 陆原微微一笑,军报是秦泉发来的,越州已经打下来了,根据秦泉所说,明州内没有驻军,打下来也是指日可待。 这样一来,陆原手下便有五州之地了。 …… 秀州,嘉兴。 节度府中,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办,这是蔡家兄弟为感谢中吴军节度使宋宣而操办的。 宴席之上,蔡兴和宋宣坐在上首两个位置,蔡高则坐在下首陪坐,蔡眀的座位也排到了蔡荣后面。 自从来到秀州后,由于镇海军兵权在蔡兴手中,而蔡高的政治资源在秀州已完全派不上用场,蔡家兄弟的地位发生易转。 对此,蔡高十分识时务,非常自觉的接受了自己的新地位,无论大事小事,都为自家弟弟马首是瞻,这让蔡兴十分满意。 酒过三巡,下首的蔡高向长阳打了个眼色,长阳点了点头,悄悄退出了大厅,蔡高继续微笑着喝酒,目光中闪烁着精光。 没过多久,大厅内酒快喝完,门外几名下人搬着酒进来了。 蔡高目光中精光更甚,借着喝酒时,悄悄吃了一颗小药丸,向上首看去,只见蔡兴正在和宋宣说笑着,宋宣趁蔡兴没注意时,对他点了点头。 蔡高心下大定,默默等待起来。 一柱香时间后,正在饮宴的人中,有人开始感到不适,趴在桌子上。 “酒中有毒!”一人大喊了一声,趴倒在桌。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刀剑交击声和嘶喊声。 坐在上首的蔡兴摸着额头,身体有些摇晃。 “混账,是谁下的毒?外面又是什么情况?李管家,李管家!”他大声道。 “你不必喊了,他已经不会进来了。”蔡高悠悠站起身。 “是你!”蔡兴怒视着自家哥哥。 “是我。”蔡高目光阴冷。 “大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蔡荣嘶声问道。 蔡眀冷笑一声,站起身道:“你们还问为什么?自从我爹爹失势后,你们是如何对待我父子的,难道忘了不成?” “是你们主动退让的!”蔡荣大叫。 “我们若是不主动退让,还能活到今天?” 蔡兴沉默半晌,开口道:“大哥,你要杀我吗?” “二弟,别怪我,以后你和荣儿的忌日里,我会多给你们烧些纸钱的。”蔡高缓缓道。 “你别忘了,外面都是我的人!”蔡兴冷冷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快死完了。”蔡高捻着短须说。 向宋宏望去,见他微笑着,并未参与到二人对话,蔡高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蔡兴长叹一声,道:“大哥,你的倚仗,应该就是宋兄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蔡高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十几名黑衣人在廉泽带领下冲进大殿,不过人人带伤,就连廉泽身上都中了两箭。 (ps:最近这几章过度一下) 第402章 兄弟阋墙 “大公子,侯爷,宋宏的人突然对我们偷袭,我们中计了!”廉泽用沙哑的声音说。 与此同时,外面和耳门中冲出无数军士,皆手持着强弓,将蔡高一行人团团包围。 “宋宏,你出卖我!”蔡高怒视着宋宏。 “蔡高,你弟弟若是死了,你在短时间内控制不了镇海军,若是唐军攻来,秀州很可能失守,我的苏州也很难独善其身,所以我只能选择跟你弟弟合作。”宋宏缓缓开口。 蔡高死死瞪着蔡兴,难怪他中了毒还能说这么多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酒喝的少的缘故,原来他根本就没中毒。 “大哥,你不必这么看我,至少我在今天以前,从未想过要杀死你。” 蔡高大声喊道:“廉泽,掩护我冲出去。” 蔡兴冷笑一声,下令道:“一个不留!” 一阵箭雨射了过来,廉泽快速逼近蔡眀,拎着他衣领向外面杀去,蔡高愣在原地,幸好一名侍卫过来挡在他身前,用身体替他挡住箭失。 这些侍卫都是蔡高培养的死侍,对他绝对忠诚。蔡高微微安心,四顾看了一眼后,大声道:“跟在廉泽后面杀出去!” 在侍卫的保护下,蔡高总算冲出大厅,然而到了外面,他几乎绝望。 只见大厅外面密密麻麻尽是蔡兴和宋宏手下的军队,恐怕插翅也难飞。 正当蔡高打算放弃时,远处忽然闪起火光,蔡高举目望去,只见几辆点燃稻草的轮车被人推着冲了过来,硬生生冲来一条生路。 “侯爷,这边逃!”长阳的声音传了过来。 蔡高大喜,在侍卫们掩护下冲了过去,廉泽见此,带着蔡眀也跟了上去。 长阳出手营救前,已经计划好整个逃跑路线,蔡高与他会合后,在他的带领下通过一个偏门,逃离了节度府。 后方追兵紧追不舍,蔡高根本来不及回家,只得抛弃一切,连夜逃离了秀州城,期间与廉泽和蔡眀也分散了。 摆脱追兵后,蔡高身边只剩长阳和四名侍卫了,几人将离村落较远的一家农户全家杀死,暂住在农户家中。 简陋的民居中,蔡高坐在粗糙的椅子上,望着油灯上跳动的火焰,怔怔出神。 不过几个月功夫,他便从权倾朝野的长乐侯,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不禁琢磨着,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这时,长阳端着一碗鸡汤面走了进来。 “侯爷,您吃点东西吧。” 蔡高看了一眼鸡汤面,苦笑道:“这是哪来的?” “我刚才去附近村子买了只鸡。”长阳说。 蔡高叹了口气:“我现在哪里还吃的下。” “侯爷,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命,您一定能东山再起的。” “只怕天下之大,已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侯爷,您应该振作起来,您毕竟对吴越国知根知底,那些想对付吴越国的人都有可能会用您的!” 蔡高默然片刻,开口道:“那你觉得我该去投靠谁?陆原?李璟?又或者留从效?” 长阳摸着下巴说:“留从效打过几场败仗后,声势已大不如前,再加上他自立为帝,将来迟早会给他惹来祸端,投靠他并不妥当。” “那陆原呢?” “陆原虽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根据属下对他的研究,他用人太拘泥,过于看重德行,只怕……” “我知道了。”蔡高冷冷打断:“这么说,我只能投靠李璟了。” “眼下唐国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长阳颔首。 “那我们怎么过去?蔡兴和宋宏可不会让我们过去。” “咱们可以走水路。” “从苏州绕过去?” “是的。” 蔡高搓了搓后脖颈,感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语毕,端起碗,猛喝了一口鸡汤。 次日,蔡高一行人向海边而去,蔡高知道自己肯定被通缉了,不敢去码头雇船,只得找了个临海的渔村,买了艘大一些的渔船,又找渔民买了张地图。 而后扬帆出海,向秦州而去。 在海上航行了数日,某一晚忽然遇到风暴,一名侍卫不幸被海浪卷走,自此蔡高一行人只剩下五人。 又行驶了两日,船头处,长阳手持渔民的地图,望着不远处一个岛屿说:“侯爷,那座岛应该就是黑礁岛了,这说明咱们很快就能离开苏州水域了。” 蔡高闷闷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这几日的航行生活,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他觉得自己就像这艘小船,随时都有被巨浪打翻的危险。 东山再起说的容易,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念想罢了。 长阳瞧见他神色,目光中充满着忧虑。 就在这时,蔡高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问:“长阳,你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艘大船!”长阳眯眼看去。 随着黑影靠近,果然是一艘巨大的战船。 大船似乎也注意到蔡高这艘小船,驶靠了过来。 长阳注意到船上标志,吃惊道:“侯爷,好像是日本国的船!” 大船靠近后,几名日本人探出船檐,其中一人叽里咕噜的大喊一通。 蔡高知道长阳通日语,向他看了过去:“他们说什么?” “他们让我们上船。”长阳脸色有些苍白。 蔡高惊喜道:“长阳,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去投靠日本国?” 长阳摇了摇头,沉声道:“侯爷,日本人并不好相处,情况恐怕有些不妙。” 就在这时,船头上的日本人大呼大叫起来。不用长阳翻译,蔡高也知道他们在催促自己上船。 眼瞧着对方开始搭弓瞄准下方,蔡高急忙道:“长阳,快告诉他们,我们愿意上去。” 长阳点了点头,对着大船喊了几句,没一会,大船上放下绳梯,蔡高等人爬了上去。 上船后,几人迅速被围了起来,押入舱室,一名披着白色无袖长袍的日本人端坐在舱室正中间。 他冷冷打量了蔡高几人一眼,用日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家老爷是吴越国长乐侯,因杭州失陷,打算去常州避难。”长阳用日语回答, “你说杭州失陷?怎么回事?”白袍日本人用凶狠的目光逼问。 “如今的杭州被徽安府攻占,已经不属于吴越国了。” “你们中土那些国家名称我记不住,我问你,你听说过一名叫藤原义雄的日本人没?” 长阳微吃一惊,说:“听说过,原本我家侯爷还和他是好朋友,不过我最近得到消息,源义安被吴国任命为户部员外郎,藤原义雄被他抓住,关进了吴国大牢。” “八嘎牙路!”藤原义茂大怒:“吴国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徽安府,他们打下杭州后被中原政权封为吴国。” “竟敢抓捕我大日本国的人,看来需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惩罚了。”藤原义茂冷笑。 “义茂阁下,我们要返航吗?”另一名小辫子日本人问。 “立即返航,将此事禀告给实赖大人,到时候实赖大人自会派遣我大日本国的水军惩罚吴国!” “是。”小辫子日本人领命离开。 “义茂大人,这些中原人怎么处理?”一名头上绑着布条的日本人问。 藤原义茂指了指长阳,说:“除了他,其余人全部杀死扔进海里,船上没有他们的食物。” 长阳大惊道:“义茂阁下,如果您要对付吴国,我们也许能派上用场。” 藤原义茂咧嘴一笑:“中原人,你不要搞错了,如今你们强大的唐国已经灭亡了,我们日本国要更加强大,用不着你们帮忙,留着你的命也只不过是为了给实赖大人问话。” 蔡高一直听着长阳叽里咕噜的和这些日本人说话,忽然瞧见长阳脸色大变,忍不住问道:“长阳,怎么了?” 长阳咬着嘴唇说:“侯爷,您保重。” 话音一落,他拔出长剑,向藤原义茂刺了过去。 他知道,若是自杀,这些日本人很可能会阻止自己,而只要自己对他们构成威胁,他们才不会对自己留手。 果然,旁边日本人瞧见他动手后,纷纷拔剑向他刺去,六七把太刀先后刺入长阳身体里,他瞬间毙命。 蔡高瞧的呆住了,完全跟不上事态发展,他身后几名侍卫见长阳被杀,纷纷拔剑反击,然而寡不敌众,很快全部被杀死。 蔡高也被两名日本人打到在地。 藤原义茂又惊又怒,大声说:“尸体都扔出去,这个中原人先别杀,关进船舱。” 两名日本人领命将蔡高拖走。 被抓着头发拖行在地上的蔡高,目光涣散,眼角流出了泪水。 第403章 “失宠”贵妃 显德元年(公元952年),十二月末,吴国第三军都指挥使蒙孝打下明州,自此,秀州和明州纳入吴国国土。 各州不能没有刺史,陆原根据这一段时间以来手下所有县令的功绩,决定升陶融为明州刺史,张渡为越州刺史。 再加上睦州刺史孔谦、徽安府府尹董远,陆原辖下两府三州中,只有杭州府还没有府尹。 文德殿,书房。 陆原最近发现一件事,自从他成为吴王后,不少当世名儒开始给自己写信。 一开始,他每封信都会读一下。 但是后来,他发现信的内容基本上大同小异,前面都是发表他们的治国理念,后面则表示愿意到吴国出仕。 有人才自荐,本是好事,但这些人心高气傲,大部分都是冲着吴国宰相来的,要求低一点的,表示尚书或者刺史也能勉强接受。 因此陆原并不打算将这些大佛请回来。 受后世影响,他认为一个官员的才能要通过实际治理情况来判断,治理得好的提拔,不好的降职让位,这样才能挑出真正人才。 这世上,纸上谈兵之人比比皆是,除非特殊情况,他绝不会将一名没有经验的人提拔到高位。 所以后来这些信他干脆都不看了,还是利用科举来选拔人才最为稳妥,决不能断了那些寒门学子的向上通道。 当一个国家阶级稳固,那便是腐朽的前兆,明年一月,他便打算再开科举。 如今陆原手握五州,其中三州都是刚打下来不久,他决定停止用兵,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尽快稳固地盘。 等治下稳定,百姓安康,再考虑开疆扩土的事。 文德殿以南,一座巨大建筑中。 刺耳的争吵声甚至传到了站在门外的袁安耳中,他刚刚去了一趟工兵院,刚回到尚书省。 进入大殿后,他径直向户部区域走去,走近后才发现,争吵声就是从户部中传来。 由于长期养成的习惯,袁安在门外停住了脚步,向大堂偷瞧了一眼。 堂内共有三人,有两人他认识。 一人叫陈末,虽然年轻,但听人说很早就跟随吴王殿下,目前担任户部巡官。 关于此人,袁安听说过一个趣闻,据说陈末以前曾在军队任职过,后来在一场败仗中吓破了胆,主动要求转为文官,因此被吴国高层看轻,升官自然没他的分。 另一人叫铁铮,袁安对他了解不多,只知他有个貌美的妻子,之前是张德仲亲信,刚从文吏升为户部主事。 与二人争吵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陌生官员,只听他大声道:“前天拨款的公文我都给你们了,一直拖到今天也不给办理,到现在钱还没拨到我们国子监,你们可知,有多少孩子等着这笔钱才能读书吗?” 陈末挑眉道:“都和你说了,我们这边要处理的事太多,等轮到你了,自然会处理,耐心等着吧!” “那为何昨天工部上午才申请,你们下午就把钱拨过去了?”那名官员质问。 陈末脸色微变,恼羞成怒道:“你不过是名降官,少给我装出一副卖力做事的样子!” 一旁的铁铮劝说:“陈巡官,何必说这种话呢?” “干嘛,刚当上主事,就敢教我说话了?”陈末冷冷道。 袁安瞧到这里,决定不再听下去了。 他绕了一圈,从偏门进入正屋,找了名文吏询问两名郎中所在。 目前户部尚书和侍郎都空缺着,只有两名郎中,其中一人叫王轨,负责田地赋税之类的事,另一名郎中叫万天齐,负责商业方面的事。 询问一番,袁安得知王轨下乡去了,万天齐则去了凤鸣殿,于是他离开户部,向凤鸣殿而去。 他虽然官职比陈末高,但作为官场新人,对方不可能听自己的话,最好的办法是找万天齐,让他来解决这事。 凤鸣殿是一座小殿,位于养心殿旁边,里面是孙少清和秦幽谕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户部和枢密院的重要决策都会向这里汇报一下。 不过秦幽谕更多时侯是在皇城中的禁军营地,因此殿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孙少清坐镇。 万天齐是孙少清一手提拔,对她极为尊敬,三天两头就喜欢往这里跑。 袁安在凤鸣殿外通报了一声,得到许可后进入大殿,在一名侍女的带领下,进入右边一间书房。 “属下拜见清妃娘娘。”袁安叩拜。 “请起,以后这种跪拜礼,能免则免。”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书桌后传来。 “谢娘娘。”袁安站起身,抬头偷瞧了一眼,只见书案后坐着一名头戴凤冠的华服女子,容貌秀丽,气质高贵。 他迅速收回目光,四顾瞥了一眼,发现万天齐坐在书房靠左的一张椅子上。 他上前几步,拱手说:“万郎中,陈巡官与国子监一名官员争吵起来,您回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书案后的孙少清柳眉蹙起。 “是这样的……”袁安三言两语,将刚才瞧见的事说了。 孙少清默然片刻,说道:“万郎中,你立刻回去处理这事,处理完后将结果呈上来,本宫要知道为何国子监的钱拖了那么久!” 听到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万天齐急忙道:“臣知道了,那臣先告退了。” “那微臣也告退了。”袁安拱手,脚步慢慢后退。 “且慢。”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袁安停住脚步。 孙少清笑了笑,问:“我听说你来自日本国?” “是的。” “你们国家怎么样?和我们吴国相比如何?” “我的家乡是个岛国,无论资源,军队还是繁荣程度,都比不上吴国。”袁安低头说。 孙少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好了,你退下吧。” 袁安拱了拱手,退出书房。 退出凤鸣殿后,他忽然注意到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 他微微有些好奇,驻足瞧去,只见马车停在凤鸣殿旁边的养心殿门口,一名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莫非她就是那位听说失宠了的燕妃娘娘?袁安心想。他不敢多瞧,迈步离开了凤鸣殿。 养心殿门口,苏婉下了马车,向门口侍卫说出身份后,进入了宫殿。 瞧见正殿门口的宽阔平地,她暗暗点头,心想不愧是皇宫居所,这种气势是长乐候府所无法相比的。 走了没几步,得到通报的苏流莺迎了出来,欣喜道:“姐姐,你来了,快进来坐,我给你做了许多好吃的。” 一把拉住她的手便向正殿行去。 苏婉一边跟着她走着,一边问道:“妹妹,你丈夫不在里面吧?” “不在,他那么忙,每天都会很晚才回来。” 苏婉轻松了一些,笑道:“妹妹,我让你帮我问的事问了没?” “问了,相公说他忙忘记了,过两天就会给你那个手下封官。” 苏婉瞪了她一眼,哼道:“我就知道他给忘记了,赖清可是有献城门的功劳,要是就这样被他给忘了,该有多冤!” “不会的,相公只是最近太忙,以后肯定会想起来的。”苏流莺笑道。 说着话二人进入宫殿,苏婉不愿坐在大厅,非要去苏流莺房间叙话,苏流莺无奈,只好带着她进入自己居室。 房间装饰的十分华美,面积也十分宽阔,由相通的外厅和内室组成, “你们都住在这里吗?”苏婉进入外厅后,一边打量着,一边问。 “对啊。”苏流莺拉着她在一张嵌玉圆桌旁坐下。 “真奇怪,父皇当年都会给每名妃子安排一间宫殿,你丈夫有这么大一座皇宫,为何还这么小气,让你们住一起?”苏婉疑惑道。 第404章 以身事之 苏流莺取了一颗荔枝,拨好后递给苏婉,正色道:“这不是小气,分开住多没意思,整天见个面都费劲,我和其他两位姐妹都赞同住在一起。” 苏婉接过荔枝吃了,笑道:“味道还不错,是从哪儿上供的?” “是鱼儿在集市上买的。”苏流莺眨着眼说。 苏婉脸色一僵,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来的路上瞧见旁边有个宫殿,里面人来人往的,是何所在?” “你说凤鸣宫啊,那里是谕姐和清妹处理政务的地方。” “你不是说她们官职被免去了吗?”苏婉皱眉道。 “对啊,不过相公允许她们过问户部和枢密院的政务,所以给她们安排了个做事的场所。” “那不就和没免官职一样吗?” “也可以这么说。”苏流莺用食指点了点下巴。 “你竟然还说的这么轻松。”苏婉一脸焦急,抓住她手腕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失宠的前兆,再不去做点什么,将来有的你哭!” “姐姐,你又来了,对了,我听说金尚又派人来找你了,他说什么了?”苏流莺迅速转移话题。 苏婉愣了愣,开口道:“你消息倒还挺灵通的,我过来其实也是打算和你说这事的。” “是明镜院派人来告诉我的,说有几名鬼鬼祟祟的高丽人来杭州了。” “明镜院?” “就是相公手下的情报组织。” 苏婉点了点头说:“金尚派人来是和我们谈判的,他希望你能支持他复国。” “他为什么要我支持?”苏流莺疑惑道。 “我的傻妹妹,你相公是吴国国主,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了,金尚应该也是听到什么风声,所以希望你相公能支持他。” “我才不会和相公说这种事。”苏流莺垂下眼睑。 苏婉笑道:“我就知道你是这反应,所以已经拒绝他们了。” 说到这里,苏婉表情严肃了点,说:“真星,我听说前阵子高丽人趁辽国和周国大战时,趁机偷袭辽国,结果大败而归,如今王建威信大跌。” “契丹人真这么厉害吗?”苏流莺喃喃道,在她心中,高丽人灭掉自己的国家,是非常强大的,没想到依然打不过契丹人, “那是当然,连中原的周国都输给了他们。” “那姐姐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说不定你相公将来会问起高丽国情况,你总不好说什么都不知道吧。” “姐姐考虑的真周到。”苏流莺嫣然一笑,给她又剥了个荔枝。 这之后,姐妹两人说起了闲话,等到了中午时分,苏婉在养心殿吃了顿饭,便告辞离去。 离开皇宫后,苏婉命车夫先去西湖绕上一圈,她靠坐在马车内,默默沉思起来。 这次出行,确实让她意识到妹妹的丈夫是个不一样的君王,对方不讲排场,让三名妃子与自己同住,而且不限制她们自由。 而且妹妹说的没错,她确实没有受到冷落或者欺负,这一点从那些下人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她长期待在候府,知道最能够判断一个人地位的地方,就是那些下人的态度。 如果有哪位主人被冷落,那么下人们表面虽然恭敬,不经意间,却总会流露出破绽。 这让她对妹妹的生活彻底放心,与此同时,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复国念头,悄然生长。 回到普宁坊,她回到自己的酒楼,刚进门,赖清便急急迎了过来。 “怎么样?” “瞧你急的。”苏婉微笑道:“上去说话。” 上到二楼,赖清将房门关上,又问出同样的问题:“怎样了?那边怎么说?” 苏婉脱下披风,在椅子上坐下,缓缓道:“放心好了,真星已经帮你问过了,过几天应该就会有旨意过来,官职是明镜院副巡检。”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赖清欣喜若狂。 “不就是一个副巡检吗?瞧把你高兴的。” 赖清抓了抓后脖颈,笑道:“怎么着也是个从六品官职。” 以前他和廉泽一起为蔡高效力,连廉泽都没混到一个官职,他更不用提,副巡检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职位了。 “不过我听说明镜院是负责情报方面的,那不就和暗卫差不多吗?我记得你说过,不想再躲在阴影下生活了,若是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再去和真星说。”苏婉认真的说。 赖清摆手笑道:“多谢殿下关心,明镜院和暗卫只能说有一点相似,其实区别很大,暗卫是没有官职的,明镜院则不同,应该和唐国的御廷司更像一些。” “只要你没意见就好。”苏婉点头说,顿了顿,她问:“对了,高丽那边,传回消息了吗?” 赖清神色严肃了几分,点头说:“刚到,如今高丽皇帝王建已经在着手对付您弟弟和后百济王子甄龙剑了。” 苏婉感叹一声:“他以前都不把金尚他们放在眼里的,现在却开始对付他们,这说明他的实力确实大不如前,连金尚都能对他构成威胁了。” “您说的不错,这次战争失利可能对王建造成了很大影响。”赖清分析。 苏婉慢悠悠倒了两杯茶,开口道:“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看金尚肯开什么条件了。” 对金尚的使者,她虽然拒绝了,但话并没有说死,她相信金尚能够明白。 “您今天去探真星公主的口风,情况如何?”赖清问。 苏婉将一杯茶推到赖清桌前,皱着眉说:“要让她主动帮我去劝那位吴王,应该很难做到,而且我其实也很犹豫,让她去做这种事的话,若是触怒吴王,岂不是害了她?” 赖清躬了躬身,说:“那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他虽然为苏婉效力,但身为汉人,就算苏婉复国成功,他也不太想去新罗做官,再加上马上就要被封为副巡检,因此对苏婉复国的事没那么热切了。 “不行。”苏婉断然道:“如今只有依靠金尚和甄龙剑,才能搅乱高丽局势,我所等待的机会才有可能出现,就算不让真星去说,不是还有你吗?” “我?”赖清瞪大了眼睛。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把你扶上副巡检的位子?”苏婉冷冷注视着他。 “可我就算做上了副巡检,也没资格向吴王进言啊!” 苏婉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你可以先试着取得明镜院最高官员的信任,然后让他帮你去进言。” “可明镜院最高官员是个女的!” “哦?多大年龄?成家没?” “您问这个做什么?”赖清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快说!” “听说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好像还是独身。” 苏婉眼珠一转,笑道:“那很好啊,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赖清后退了一步,抱住双臂说:“殿下,属下这副尊容,只怕力不从心啊!” “少啰嗦,叫你去你就去!本公主都以身事过蔡高那老家伙,你难道就不能做点牺牲?”苏婉娇斥。 赖清不断后退,忽然他想起一事,大声道:“对了!殿下,我最近听到一个关于蔡高的消息!” “那么大声做什么!”苏婉抚了抚额头长发,问:“什么消息?” “听说他和他弟弟内斗起来,蔡高败的一塌糊涂,如今下落不明。” 苏婉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殿下,那我告退了。”赖清小声说,慢慢退到门口。 “等下!”苏婉回过神来,说:“刚才说的事尽快去办好,金尚那边说不定很快会再派人过来。” “属下领命。”赖清苦着脸说。 第405章 海上舰队 十二月末,陆原正式任命赖清为明镜院副巡检。一天后,他从苏流莺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高丽皇帝王建去了帝位,向辽国称臣。 这件事让陆原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他也没有过于在意这事,将心思都放在庆贺新年上, 这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的第三个新年。 公元953年一月,就在陆原和南方诸国享受新年时,北方辽国骤然出兵,向周国大举入侵。 周国与辽国边境线的四个州同时遭受攻击,北汉国也派出大将刘继业向周国进军,整个北方顿时陷入战乱之中。 消息传到杭州时,陆原正在工兵院北院,视察三种战船模型。 其中一种是王归的海鹘船,可搭乘两千人,另外两种都是杨寻改进的吴越国战船,分别可搭乘一千人和五百人。 陆原的目标是打造一支海上舰队,因此船只不能太小,否则很难在大海上航行。 而这三种战船大小都足够,陆原准备让它们成为吴国水军的主力。 三种战船也被重新取了名字,海鹘船命名为“飞龙船”,另外两艘分别命名为“飞虎船”和“飞豹船”。 目前,吴国战船共有四十多艘,除了四艘飞龙船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缴获吴越国的战船,加起来一共可承载三万水师。 这远远不够,因此陆原希望工兵院能在三年内,大量生产这三种战船,最起码能再供六万水军使用。 对此,王归表示有些为难。 “君上,要供六万人使用,最起码需要一百艘战船,就算船坊日夜不停的做,也不可能三年内做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吗?” 杨寻和王归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为难之色。 杨寻身后的杨义突然开口:“君上,微臣觉得民间船坞如果能帮忙制造的话,也许能赶得及。” “胡说,让他们制造的话图纸和工艺流传出去怎么办?” 陆原伸手打断了杨寻的斥责,“那可不可以让他们负责制造不太重要的部分,剩下的再由你们制造?” “可战船太大,不太好移动。”杨寻说。 陆原皱眉沉思起来。 杨义再次进言:“君上,微臣以为,可以将飞豹船交给那些船商做,派人监督保密就是,就算真被盗了,飞豹船也没那么重要。” 杨寻怒视着自家儿子,什么叫没那么重要,那可都是他呕心沥血画出来的。 不过他也不敢再出言反对,他已经看出陆原很想快点造出战船来。 果不其然,陆原开口:“杨副巡检的意见很不错,我会派人去联系那些船商的。” “君上,杭州最大的两家商船作坊分别是白家船坞和陈家船坞,微臣对他们都很熟悉,您可以将这事交给我!”杨义毛遂自荐。 杨寻皱眉看着杨义,实在搞不懂他为何对这事如此热心。 他却不知,杨义这么做,全是为了一个人——杜玄。 杨义在徽安府时,就一直四处打听杜玄,只可惜谁都不知道此人。 当初杜玄给他的推荐信是交给王归的,可当他向王归询问时,老者露出为难之色,不肯相告。 这让杨义意识到,杜玄的身份可能十分隐秘。 杨义能有现在的生活全拜此人所赐,妻子雪梅也和他看法一致,可夫妻俩连对方人都找不到,又何谈报答。 他怀疑杜玄是吴王手下暗卫之类的人物,想着若是立下大功,等吴王封赏时,再提及杜玄的事,说不定吴王殿下会告诉他。 只要他将来立的功劳够大,也许还能帮杜玄摆脱暗卫的阴暗生活,回到阳光之下。 为了这个目的,他鼓足了干劲。 “好,那就交给你了。”陆原点头同意,并不知对方这么积极的原因,却是为了回报自己。 这时,一名亲卫走到陆原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陆原脸色微变,对船坞中官员说:“我还有事,你们继续忙吧。” “臣等恭送君上。”众人俯身就要叩拜。 “这些跪拜之礼,以后能免则免。”陆原摆手说了一句,离开了船坊。 …… 作为天下间数的上的商业大城,杭州商人十分出名。 而在这之中,最有名的又要数杭州第一大商白进。 很少有人知道,杭州的陈家,论财富其实并不逊色于白家。不过陈家家主陈立是一名十分低调的老头,这才导致陈家在名气上,远远比不上白家。 陆原入主杭州之前,陈家靠山是蔡高,每年家族经商的利润中,要抽出一大半进献给候府。 蔡高倒台后,许多人都板着手指头数日子,坐等陈家什么时候垮掉,好扑上去分一杯羹。 就连陈家自己人都成天活在胆战心惊之中。他们甚至连离开杭州都不敢,生怕引起朝廷注意,提前对他们动手。 这一段时间以来,陈立的几个儿子也不是没有挣扎过。他们使尽手段,想要贿赂徽安府官员,从而打开一条门路。 只可惜银子使不出去,陈家人皆以为朝廷即将对他们动手,导致这些官员不敢受贿。 然而等了一月又一月,从八月等到了十月,两个月时间过去,陈家依然好好的。 这时,许多人才会过神来,朝廷也许并不打算对陈家动手。 不仅陈家,其他的三大巨商也都好好的。 魏家甚至在十月底冒着风险举家逃离了杭州,朝廷照样没有阻止。 后来在十二月初,魏家不知为何又搬回了杭州,这让杭州商人们完全放下了心,开始专心经营起产业。 然而好景不长,朝廷那边的危机虽然过去,徽安府商人的威胁又来了。 从十二月起,徽安府商人们似乎约好了一样,同时对杭州商人动手,想要收购他们的产业。 这些外来商人或多或少都和朝廷官员有关系,一些杭州商人禁不住压力,将产业卖了出去。 不久,陈家也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几天前,徽安府大商岳毅想要购买陈家船坞,此人来陈家拜访了几次,虽然没有明着威胁,但谈话时,时常提起在杭州府担任官员的女婿。 为此事,陈家发生了一番争吵, 陈立的几名儿子和儿媳都决定卖掉船坞,花钱消灾。 而且对方还表现的很和气,通过这事,说不定还能和对方攀上交情。 家主陈立却一力反对,坚决不肯卖,这让他的几个儿子十分焦心,几乎轮番着来找他劝说。 这一日,陈府大宅中,陈立正在书房察看一些东西,长子陈敬端着茶水推门而入。 “父亲,您喝茶。”陈敬走到书桌旁,递过茶杯。 “放下吧。”陈立头也不抬。 长子一时找不到话头,垂手站立在一旁。 不久,倒是老者先开口了。 “从明儿起,你去请几名最好的私塾先生来,在府中开设一个学堂,八岁以上的孩子都要去学堂念书。” “父亲,您不是不许咱们家的人去考进士吗?”陈敬有些疑惑。 “不,以后都要去读书,考科举!”老者十分坚决。 “这是为何?”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办你就去办!” 陈敬点头答应了,毕竟这是小事,他还想着劝说自家父亲答应岳家条件,不想在这事上触怒他。 “你又是来劝我卖船坞的吗?”老者见他没有离开,斜了他一眼, “父亲,这回您是真得卖了。”陈敬一脸认真。 “为何?” “您也许不知道,就在昨天,白家将船坞卖给了钱万千!” “那又如何?”老者不以为然。 “连白进都这样了,您何必苦苦坚持呢?如今徽安府商人势大,咱们应该想办法和他们打好关系才是。” “哦,你的意思是白进那小子屈服了,老头子我就得跟着屈服吗?”陈立用硬邦邦的声音说。 “这不叫屈服,应该叫合作才对。” “屁的合作,有这样强买强卖的吗?”陈立大怒。 长子抓了抓头,焦急道:“可我们家如今没有靠山,得罪了岳毅的话,只怕他会整治我们。” “不会。”陈立回答的很肯定。 “您怎么知道?” 老者微微一笑,指着桌上的纸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406章 赵匡胤南下 陈敬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陈立缓缓道:“这是老夫十几天来,命下人们去城中各个酒楼打听到的杭州府案件情报,全是与商人有关的案件。” “您没事去打听这个干嘛?” “不成器的东西,你可知老夫从这里面发现了什么?”陈立瞪了瞪眼。 “父亲,我在和您说正事呢!” “这就是正事!”陈立大声道:“这里面一共有三十多个案件,被抓的商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咱们杭州的?”陈敬揣测。 “不,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犯了律法!” “您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犯了法才会被抓。”陈敬越来越烦躁。 “你说正常?”陈立瞪视着长子。 陈敬心中一凛,惊道:“您的意思是说,他们中没有人是被陷害的?” “老夫就是这个意思,以前的杭州,因靠山不够强大而被陷害入狱的商人不在少数,但这些案子里一个冤案都没有!” “您怎么能确定?” “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天衣无缝!”老者淡淡道。 “那这里面有徽安府商人吗?” “有,而且比杭州商人更多!” 陈敬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愣在原地。 好半天后,他苦笑道:“那您的意思是就算咱们得罪了岳毅,他也不敢借用他女婿的权势,对咱们动手?” “他没那个胆子,你好好想想,为何朝廷这么久都没对咱们杭州商人动手?” “我听人说是朝廷太忙了,顾不上对付咱们。” “蠢货,那是徽安府商人放出的谣言,就是为了向我们施压!” 陈敬沉吟半晌,开口道:“可前一段时间,做纸墨生意的王家就被办了。听说是徽安府来的曹家看上他们家产业,审这件案子的就是曹家女婿,杭州府判官元庆。” “你当我不知道吗?”老者瞪眼道。 “那您的意思是……” 陈立指着桌上的纸:“这案子就在这里面,真实情况是王家人将作坊中的废料倒入城中河流,污染了河道,这才被办了!这种事以后不要人云亦云,花点功夫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陈敬挠了挠脸颊,赔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父亲您觉得吴王殿下为何不对咱们动手?” 陈立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开口:“老夫琢磨着,咱们杭州说不定终于遇到一位有远见的君主。” “有远见?” “还不明白吗?吴王殿下想要的是杭州商市的繁荣,而只有依法治理商市,才能形成公平公正的经商环境,杭州商业才会越来越好。” “这对咱们可是件好事啊!”陈敬搓了搓手,一脸惊喜。 “对所有人都是好事。”老者感叹道:“这样的朝廷不能让他垮掉,所以老夫才希望我陈家子弟能好好读书,将来去报效朝廷。” 陈敬嘴上称是,心中想的却是只要家中有人能在朝廷为官,自家生意自然更加安全。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二弟,怎么了?”陈敬向推门而入的弟弟问。 次子陈权对他点了点头,目视着陈立说:“父亲,工兵院的官员来了,说要见您。” 陈敬颤了一下,急问:“是不是船坞的事?” 陈权点了点头。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岳毅不会利用权势对咱们动手吗?”陈敬惊慌失措。 陈立也有些心惊,向陈权问:“岳毅也来了吗?” 陈权愣了一下,说:“你们搞错了,来的是工兵院的官员,想委托咱们家船坞为朝廷造战船。” “你怎么不早说!”陈敬拍着胸口,恼羞成怒。 陈立摆手道:“别啰嗦了,快出去招待贵客,别让人家久等了。” 说着急急跑出书房。 陈敬跟在后面出去了,心想与朝廷做生意基本上都是稳赚不赔,说不定还能趁机和朝廷官员搭上关系。 幸亏没有卖出船坞,不然这种好事就要从指缝溜走了。 几天后,陈家、钱家与朝廷工兵院达成造船契约的消息不胫而走。 听到这消息后最后悔的要数白进,他听说陈家拒绝了徽安府商人岳毅收购船坞的要求,现在屁事没有。 他终于明白,这些徽安府商人不过在装腔作势。 经此一事,白进与钱万千撕破脸皮,在商市上处处与他竞争,二人成为了商场上的死敌。 与此同时,北方局势又发生新的变化,唐国向周国出兵了! …… 柴荣发现他小看唐国了。 昨天,他忽然得到消息,唐国刘仁瞻率领十五万大军,突然对颖州发动攻击。 防守颖州的镇安军与唐国在野外交阵了一场,镇安军大败,退守颖州,向朝廷告急。 如今周国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 然而柴荣正坐镇冀州,全力应对着辽国进攻,根本无力顾及南方,只能调洛阳的忠武军和徐州的武宁军前去增援颖州。 但这并不能让他放心。 忠武军和武宁军的战力不说比不上禁军,就算在所有节度军中,也是垫底的。 连战力颇强的镇安军都输了,他并不觉得他们去了就能击退唐军。 柴荣的目光终于从北方转移到了南方,虽然他在文官的建议下,向吴国下了诏,。让他们进攻唐国,但柴荣不觉得对方会奉诏。 他当初册封吴国,也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壮大起来,多吸引一些唐国兵力,指望他们因为一个册封就听自己的号令,根本不现实。 思来想去,为了保证后方安稳,他决定从禁军中抽调三万精锐,驰援颖州。 行宫书房中,柴荣站在墙壁前,默默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张地图,就在这时,一名武将进入书房。 “陛下,您找我。” 柴荣转过身,身前站立着一名身材高大,容貌雄伟的将军,正是他的爱将赵匡胤。 “赵将军,如今国家腹背受敌,南方刚刚打了一场败仗,你怎么看?” “北方坚守,南方速决,打下唐国江北所有领土,他们就老实了。”赵匡胤迅速回答。 “如何速决?” “陛下可派一名大将领一支精锐禁军,会合南方三军,正面击溃唐军,而后乘胜追击,攻占寿州。” 柴荣紧紧注视着赵匡胤:“若让将军领三万禁军南下,将军可有把握击溃唐军。” “刘仁瞻善守不善攻,野战他不是臣的对手。”赵匡胤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强大的自信。 柴荣伸手拍在他肩膀上,“那好,朕就封你为平南元帅,由你率三万精骑,驰援颖州,南方诸军皆听你调遣。” “臣领命。”赵匡胤单膝跪地。 柴荣扶起他,微笑道:“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尽快出发吧。” “陛下,臣有一个忧虑。” “哦?什么?”柴荣有些诧异。 “敢问我军军粮可还充足?” 柴荣沉默片刻,缓缓道:“这段时间以来,国家一直处于战争之中,军粮确实消耗极大,不过宰相王溥计算过,还能再坚持一年。” “那明年呢?” 柴荣脸色微变,意识到赵匡胤的意思。 如今契丹人气势汹汹,不可能轻易击退,今年春天国家都将处于战火之中,这将影响春耕,到了明年,收成必定大减,到时候军中可能会缺粮,仗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赵将军提醒的很及时,这个问题王溥都没有注意到,你放心,朕会想办法的。” “那臣告退了。” 几个时辰后,柴荣在书房中察看各路军队的后勤路线图,冯道站在他旁边解说,这张图就是他画的。 如今周队并没有与契丹人正面交战,皆退守各个关卡城池中保存实力,任由契丹铁骑肆虐。 要想长期坚守,不仅要后勤充足,还要安排好合理的运送路线,以防被小股绕后的契丹骑兵劫掠。 二人正讨论着,太监来报,王溥求见。 进入书房后,王溥急急开口:“陛下,您是不是让赵将军率军驰援颖州,还将南方军权都交给他了?” “有什么问题吗?”柴荣挑眉。 王溥迟疑了一下,咬牙说:“陛下,臣以为让李重进将军去更合适一些。” 第407章 水军主将 柴荣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赵匡胤会重兵自立?” “不!”王溥急忙解释:“臣与赵将军相交多年,他为人宽厚,慷慨豪爽,臣十分敬佩,也相信他绝不会有异心。” “那你的意思是?”柴荣皱了皱眉。 王溥斟酌了一下措辞:“臣觉得问题就在赵将军过于宽厚了,在军中与他有私交、受过他恩惠的人太多,手下又有赵普那样的能人,将来北边若是局势不利,就算他自己不想自立,他手下人也很可能会拥戴他自立。” “你说完了?” 王溥愣了一下:“……说完了。” “你的话朕都听到了,诏令不改,你下去吧。” 王溥默然片刻,低头道:“臣知道了。” 他离开后,柴荣见冯道一脸微笑,问道:“冯卿在笑什么?” “臣在想,王宰相这回真是太糊涂了。” “哦?他哪里糊涂了?” 冯道微笑:“若是陛下北面战事不利,抵挡不住契丹人,国家恐怕都要灭亡了,赵匡胤自不自立还有什么关系?若是陛下打败契丹人,赵匡胤更不敢自立。” 柴荣不置可否,淡淡道:“好了,朕想静一下,你也退下吧。” “臣告退。” 冯道走后,柴荣的脸色凝重了几分,刚才王溥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赵匡胤太过宽厚了! 他待人为什么这么宽厚,仅仅是性格使然?还是说有意而为之? 不过冯道猜的也没错,对他来说,眼下最大的敌人是辽国,对方来势汹汹,若是稍有大意,恐怕将是灭国之祸。 与此同时,离开行宫的冯道回到府邸,连夜写了一封信,将王溥劝说柴荣的事告诉了赵普。 他就像一只狡猾的兔子,无时不刻不在给自己找退路,虽说概率很小,但只要赵匡胤将来得势,这封信就是他的进身之阶。 两天后,赵匡胤带领着三万禁军向南方进军。 而周国命令吴国攻打唐国的诏书,先一步到了杭州。 这一段时间以来,陆原正在大力发展实力,扩军、造船、研究火器、发展商业,忙都忙不过来,自然无暇理会周国命令。 不过名义上他毕竟属于周国属国,什么也不做也不太好,于是他命令蒙孝领第三军去湖州边境驻扎。 如今第一军防守徽安府和睦州,第二军防守越州和明州,第三军被调走后,杭州周边只剩下禁军和第四军。 最近陆原发现手下军队征兵速度远超预期,特别是驻扎在杭州的军队,凭借着杭州大量的人口基数,征兵速度极快。 这也让陆原产生再建立一支水军的想法。 与秦幽谕商议后,他决定将禁军分为水军和陆军,编额各三万,依然由秦幽谕负责训练。 第四军在盐官练水军,而禁军水军在钱塘江操练。 秦幽谕从未接触过水军,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便琢磨着想找个善于水战的人才帮自己训练。 这几天以来,她让赵真将吴越国所有武将档案全部拿了过来,她重点翻看的是唐汴的档案,一番看下来,她对此人多了几分敬佩。 唐汴自出道以来,几乎没有打过败仗,这样一个人才,在吴越国却一直升迁不上去,实在让人可惜。 不过秦幽谕的目的并非劝降唐汴,从清源军说降此人失败,她就看出要想让此人背叛吴越国十分困难。 她在意的是唐汴的那些对手,其中就包括了他活捉俞逊那一战。 从档案中,可以看出唐汴能够击败俞逊,存在有很大客观原因。 当初吴越国共有五千水师,而俞逊只有几百人,他是在摆脱吴越国其他水军后,被唐汴带领着五百人纠缠住,这才导致其他人将他合围。 继续往下看,一个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朱龙——与俞逊同时期的一名海盗,不过此人名气不如俞逊,但极为狡猾,连俞逊都被吴越国给捉了,他偏偏安然无事。 最后吴越国无奈之下,将他招安了。 他在吴越国做了两年官后,便辞官隐退,不知下落。 秦幽谕立刻对此人产生了兴趣,沉思片刻,她写了封信,对一旁侍立的赵真说:“帮我将这封信送给盐官俞将军那里。” …… 杭州,临安。 石崇信背着包袱,大步行走在街道上,欣赏着江南风光。 这一路上,各种消息纷至沓来,仿佛整个天下都混乱起来。 这么多消息中,他只关心徽安府和周国的消息。 以前的徽安府如今已经被封为吴国,陆原被封为吴国国主。另外,吴国在不久前,又打下了越州和和明州,如今国土已扩大到五州,这让石崇信倍感振奋。 北边周国的消息则不太好,不仅辽国大举攻击,连唐国都趁机攻打,形势十分危急。 不过担心也没用,只有尽快进入吴国官场,帮助吴王平定江南,而后才能再考虑北方的事,石崇信心想。 正想着,一声尖叫声响起。 “来人啊!有人抢劫!” 石崇信寻声望去,见出声的是一名妇人,穿着颇为华贵,身边还跟着一名丫鬟,那丫鬟也在不住大喊大叫。 石崇信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 同一时刻,另一道男子声音响了起来:“是谁抢劫?” 石崇信转头看去,问话的是一名英气逼人的青衣男子。 那妇人指着一个方向,跺着脚说:“我的镯子被抢走了,那贼人往那边逃走了!” 她话音刚落,石崇信和青衣男子便向妇人所指方向追去。 二人几乎并驾齐驱,石崇信渐渐生出些竞争心,加快了些速度,然而青衣男子刚一落后,又迅速追了上来,依然与他并驾齐驱。 石崇信微微吃惊,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一名瘦小男子正在狂奔,想必那就是贼子。 石崇信与青衣男子迅速追去,没一会就追上了瘦小男子,将他按倒在地,从他身上搜出一个玉镯子。 “两位好汉饶命,小人偷这镯子是为了给老母看病,求两位好汉千万不要将小人送到官府!”瘦小男子求饶。 “你母亲得的什么病?”石崇信皱眉。 “风寒。” 石崇信正要再问,旁边的青衣男子抛出一小锭银子:“给你母亲看病去吧。”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瘦小男子谢了两声,转身逃走了。 石崇信望着青衣男子,问:“你为何不等我问完?如果他说的是假话怎么办?” “如果是假的,我也不过损失了一两银子,如果是真的,可以治他母亲的病。”青衣男子淡淡道。 石崇信直摇头:“你错了,若是他在撒谎,你这样做是鼓励他将来继续抢劫,继续骗人。只有将他送去衙门,让他认识到错误,才有可能让他改正。” 青衣男子转头看了他一眼,默然片刻,正色道:“算你说的有理。” 石崇信顿时对他大生好感,笑道:“相逢便是有缘,不如你我二人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总得先把镯子还给人家吧?”青衣男子拿着手镯晃了晃。 “哈哈哈,说的也是,我叫石崇信,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朱继。” “好,朱兄,你我先去还了这镯子,然后去喝酒!” 就在二人向原路返回时,一队官军忽然围了过来,石崇信正觉奇怪,官军中,一名带着头盔的戎装男子走了出来。 此人虎臂狼腰,极为雄壮。 石崇信瞧见他后目光闪烁,没想到江南也有如此人物。 “你们莫非就是抢劫的贼子?”雄壮男子问。 朱继沉声道:“我们是帮忙捉贼的,手镯已被我们抢回来。” 戎装男子盯着二人瞧了两眼,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们留下失物,可以走了。” “头儿,他们说不定在说谎,不如等失主来了再放他们走吧。”男子身后一名军士说。 “你见过这样的贼子吗?”戎装男子瞪了手下一眼。 朱继递过手镯,轻声道:“石兄,咱们走吧。” 石崇信垂着眼睑说:“刚才那位军爷说的不错,我们还是等那位失主来了再说吧!” 戎装男子挑了挑眉:“怎么,你怕我昧下这镯子不成?” 第408章 英雄落幕 石崇信笑而不语,看起来像是默认了,朱继皱了皱眉,也选择留了下来。 没一会,那名妇人在几名官军陪同下过来了,瞧见镯子后她惊喜道:“太好了。” 说着向戎装男子不住称谢,口中称呼他为林校尉。 “你要谢的是他们,是他们帮你抢回来的!”林校尉指着石崇信二人。 “多谢两位壮士。”妇人福了一礼。 “不必客气,以后小心些。”石崇信说。 妇人拿了手镯便回去了,林校尉盯着石崇信问:“如何?” “在下早就知道像阁下这样的人物,是不会做这种事的。”石崇信微笑道。 林校尉紧紧盯着他,想判断他这句话是真是假。 瞧了半晌,他皱眉道:“既然你信我,为何留下?” 朱继同样疑惑的看向他。 “在下今日能遇见两位这样的人物,不过是想请两位一起喝杯酒。” 林校尉哈哈一笑:“我早有此意,就怕请不动两位。” “荣幸之至。”朱继微笑。 说笑着,林校尉将手下人打发走了,带着二人去了自己常去的酒楼。 去酒楼的路上,三人聊了几句后,发现彼此极为相投,仿佛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 林校尉叫林束,是临安县城防校尉,朱继是杭州人士。 林束二人得知石崇信是北方人后,都问起了北方战事,可以看出二人都是心系天下的豪杰,这让石崇信更想结交这二人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有意结识一些豪杰。有王质留下的信,他很可能会在吴国谋得一官半职。然而,要快速站稳脚跟,还需要有人给自己帮忙。 除了这两人外,他在城中客栈还有一名同伴,那人叫陈德,原本是周国一名低级军官,因为周帝死了后,辞官南下,也是石崇信主动结识的好汉。 酒楼中,石崇信和林束、朱继饮酒畅谈,很快,三人的话题转向了天下大势。 “如今周国岌岌可危,若是被辽国击败,那么契丹人很可能南下中原。”石崇信语气十分沉重。 “那又如何?”朱继不以为然:“就算契丹人来了,我们吴国也照样能击败他们!” “说的好,我敬你一杯!”林束大声附和。 看的出来,这二人都对吴国很有归属感,这令石崇信有些奇怪,因为吴国立国不久,杭州不久前也还是吴越国国土。 等二人碰完杯后,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束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吴王入主杭州没多久,我们临安就来了新县令,那名县令和吴越国那些官员不同,是个好官,我自然拥戴吴王。” “我听说吴王是一位勤俭节约的君主,将吴越王的后宫封锁,自己和几位妃子都住在同一间宫殿,而且严禁属下送礼,我觉得他这样很好。”朱继缓缓开口,说出自己的理由。 石崇信暗暗点头,难怪老师这么推崇陆原,他果然是个类似郭威的人物,而且他还这么年轻,有他带领,驱逐胡虏未必没有希望! 这时,朱继和林束又碰了一杯,石崇信向林束问:“以林兄这样的人物,为何仍然是个城防校尉?” 听到这话,朱继也看了过去。 林束沉默片刻,缓缓道:“实不相瞒,在吴王入主杭州之前,我不过是临安城一名都头。白县令来后,整顿吏治,查处贪官,撤了不少官职,前任城防校尉也被撤了,我这才顶了上去。” 石崇信瞧出对方不太想讨论以前的事,便没有再追问。 “石兄,不知你这次南下杭州,是有什么打算吗?”朱继问。 “我想在吴国投军。” 朱继目光一闪:“太好了,不如石兄与我一起去投禁军如何?” “求之不得。”石崇信一口答应。 朱继又转向林束:“林兄,我看你也别做这什么城防校尉了,与我和石兄一同去杭州吧!” 林束沉默了一会,喝了杯酒:“可我家中——” “朱兄说的不错,吴国正是开疆扩土的时候,现在加入吴军,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石崇信跟着劝说。 “我……考虑一下吧。”林束望着朱继:“你给我个地址,我如果考虑好了,去杭州找你。” “好,那就为我三人一同在吴国投军,干一杯!”朱继只当他已经同意。 这一顿酒,三人一直喝到天黑,在林束邀请下,石崇信和朱继去他家中歇息了一晚。 次日,石崇信回客栈与陈德会合。 本来朱继希望和他同去杭州,但陈德希望在临安多待几日,石崇信只好和朱继约好在杭州相见。 分别后,朱继快马加鞭,向杭州返回,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劝说父亲让自己投军。 刚到家门口,他发现外面停了辆马车,他父亲朱权躬着身子,恭敬的目送着马车离去。 朱继大吃一惊,父亲以前是海盗出身,一向对这些繁文缛节嗤之以鼻,以前在吴越国为官时,便常因对上官无礼被斥责。 那马车中究竟是何人,竟能让他如此恭敬? 他快步上前,“爹,那辆马车中的人是谁?” “你回来了。”朱龙瞥了他一眼,转身进入屋子。 朱继急忙跟了进去,进入大堂,却没有发现朱龙身影。 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这才在书房中找到朱权。 这让他更加奇怪,因为父亲很少会待在书房。 “爹,您今天到底怎么了?” 朱龙手中拿着几张地图,沉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吴越国附近海域的海图。” “知道就好,一个月内,你要将这些海图全部记下来。” “为什么?” 朱龙抬头望着儿子:“你不是总想着要加入军队吗?” “您答应我了?”朱继惊喜道。 “只要你背下海图,我就答应你。”朱龙一字一句的说。 …… 衢州常山城。 谢雨尘站在城墙之上,怔怔望着太阳下落,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下。 他一直精心保养的长发,此刻显得有些乱蓬蓬的,秀丽的脸庞也有些憔悴,唯有一双眼睛依然熠熠生辉。 拔出腰间长剑,横在颈前,他轻轻说了一句“节帅,属下去了”。 说完,长剑一转,脖子被划开,鲜血喷涌而出。 他强撑着身体试图保持站立姿势,却发现身体已不受控制,噗通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许久后,李延带着士兵上到城墙上,瞧见谢雨尘尸体后,叹了口气:“好好安葬了吧。” 望着城墙下的风景,李延总算松了口气,如今衢州境内的唐军被他打的节节败退,现在最棘手的谢雨尘也死了,夺回衢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采用围点打援的方法,围住常山城,不断消灭唐国过来驰援的军队,大大消灭了对方的有生力量。 最后唐军只得放弃常山。 不过,接下来攻打常山却格外的吃力,几次猛攻,都无法打下城池。 李延只得利用兵力优势,采取四门同时攻打的方法,避开谢雨尘防守的那一门,总算攻下了常山。 唯一可惜的是谢雨尘,此人是个将才,李延本来想招降此人的,没想到他如此刚烈。 望着城墙上升起的吴越国旗帜,李延有感而发。 自从杭州失守后,动荡至今的吴越国总算有了平定的迹象,吴越王钱弘俶拒绝了周国封他为越王的旨意,依然以吴越王自居。 如今温州是吴越国的临时国都,军队也在积极扩军,李延知道,吴越王打算趁闽国混乱,趁机夺回福州,立为真正的国都。 最开始,就连李延也没想到,闽国会忽然和汉国打起来。 自从留从效称帝建立闽国,旁边的汉国便十分不满,汉帝刘晟觉得留从效没资格与他平起平坐,悍然对闽国动兵。 如今形势逆转,闽国正在应对汉国的进攻,无法再打吴越国主意了,占领处州的闽国士兵也被迫撤回闽国。 平原侯唐汴被吴越王派到了北方台州,整顿那边的防务问题,以防吴国继续南下。 另外,最近有动向显示,吴国似乎打算对唐国用兵,这对吴越国也是个极好的消息。 只要李延将唐军赶出衢州,那么吴越国就拳安稳下来了。 第409章 万年县之战 在吴越国形势好转之际,驻守在信州的唐国安化军节度使黄然,最近得到一个消息。 他的爱将谢雨尘战死在衢州,这令他悲痛万分。 随后,他又得到消息,谢雨尘之所以战死,是因为这次攻打衢州的统帅——昭武军节度使张洪,对他见死不救。 他满腔悲痛瞬间化作愤怒。 张宏退回信州后,黄然立刻找上门,推开门口守卫,他直接闯入了帅帐。 “张洪,本帅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黄然充满愤怒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忽然,他注意到张洪旁边站立着一名熟人:“杨放,你怎么也在这?” “有些公事。” 黄然不再理他,瞪视着张洪:“谢雨尘是怎么回事?你为何陷他于绝境?” 张洪苦笑一声:“你可知为了救他,我折损了多少人马吗?” “那是你战术有问题!” “别吵了!”杨放大声劝止:“黄将军,张将军,陛下有旨,让我们合军一处,一同攻打建武军。” “他妈的,刚打了败仗,军士疲惫不堪,又去打仗,这什么狗屁旨意。”黄然破口大骂。 “黄将军,注意你的言辞。”杨放声音转沉。 “老子的安化军自从前年被调到信州以来,先打徽安军,后打清源军,现在又他妈叫我打建武军,如今儿郎们只剩两万多人了,这事要搁你身上,你他妈能舒服?” 杨放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老杨,我的昭武军也只有两万多人了,就只有你的奉化军完好无损,这回就看你的了。”杨洪也叫起了苦。 “我的奉化军有三万在宣州驻防,这次我只带了一万多人来。”杨放生硬的说。 “那还打个屁,老子带兵回饶州了,你们自己去打。”气冲冲留下这么一句,黄然掀帐离去。 …… 几天后,建武军皇甫晖得到消息,奉化军和昭武军共三万多人向自己进攻,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向徽安府求援。 军情紧急,驻守在开化和婺源的尉迟旦和徐前商议一番,都认为不能坐视建武军被唐国消灭。 二人将消息传回杭州的同时,决定各领两千五百人前去增援。 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 春风吹过,尘土满天飞扬,万年县郊外,两支大军相距千米对峙着。 进攻一方是唐军,共有三万多人,防守一方是建武军和吴军,建武军两万多人,吴军五千人。 皇甫晖对这场战争是有把握的,不然也不敢拿出全部家底,与对方在城外野战。 根据他的分析,唐军近来连年征战,而且败多胜少,这犯了兵家大忌。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自己能赢这一仗,就能乘胜追击,一举将信州全部占领,到时候才真正称得上割据一方。 皇甫晖打量了一阵对方阵型,心中信心更足了,敌军外强中干之势逃不过他的双眼,这一战他胜算极大。 正当他准备下令进攻时,耳边传来皇甫笙的声音。 “父亲,您快看吴军!” 皇甫晖转头向左边瞧了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离咱们近的这一支,您看远处那支!” 皇甫晖放眼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那支吴军阵型极为整齐,士兵之间的距离简直就像精确丈量过似的,让人能感受到一种非凡的气势。 士兵们抬头挺胸,精神饱满,整个方阵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皆一动不动。 再看另一支吴军,虽然也算训练有素,但瞧起来和自己的建武军没什么区别,这让皇甫晖大为不解。 都是吴队,两支军队区别怎会这么大? 另一边,尉迟旦同样感到惊奇。 他距离更近,旁边这支友军情况他看的更清楚,感受更强烈。 “真不知徐前是怎么将士兵训练成这样的。”他喃喃道。 身后一名将领不服气道:“将军,他们也就装模作样,这是打仗,又不是比谁站的直,等会真打起来,战力未必有我们强。” 尉迟旦没有说话,接下来的战斗会说明一切。 随接下来,两支大军不断靠近,一声鼓声响起,皇甫笙的大军率先冲锋了过去,他向吴军派出传令兵,希望吴军负责左翼进攻。 两支大军各放出两阵箭雨后,如同两股潮流般碰撞到一起,残酷的短兵厮杀开始了。 尉迟旦身先士卒,不断砍杀着出现在眼前的敌人。他手上用的是一把长柄陌刀,这是工兵院新研制的武器,第一军士兵虽然还没有装备,但军官基本上都装备了。 长柄陌刀属于斩马刀,手柄较长,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的刀身十分细长,除了劈砍,还能用来突刺。 刀身看起来很细,重量却一点不轻。 尉迟旦原先还担心刀身太薄,禁不住长期劈砍,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这把陌刀展现出强大的坚韧度,经常将敌军兵刃砍断。 “噗嗤”、“噗嗤”,刀枪入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带着狰狞表情的敌军一个接一个倒下,渐渐的,尉迟旦注意到敌军表情出现变化,他们开始慌了! 就在这时,一阵叫喊声如同惊雷般,平地炸起。 “杀死唐军主将了!唐军主将死了!” 尉迟旦向声音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原本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徐前部,不知何时,已经插入敌人中军之中,一名吴军用长枪挑着一颗人头,周围士兵皆大声叫喊着。 敌军开始溃逃,溃逃之势一旦形成,无论兵力还剩多少,战败的结局再也无法改变。尉迟旦率军追击,斩获极多。 然而,清点战果时,他发现徐前部斩杀了两千多名敌人,俘虏了三千多人,而他的部队,仅杀敌一千多人,俘虏五百多。 这种结果令尉迟旦有些难以置信。 他一直以为凭自己的军事才能,是可以在吴国担任更高军职的,尤其是之前跟随马空明那一战,让他对自己信心大增。 然而,今日一战,令他大受打击。 也许他太高估自己了,像徐前这样的人说不定军中还有很多,只是缺乏机会崭露头角。 再不上进自强,只怕不仅无法升职,自己的位置还会被别人抢走,尉迟旦心中敲响了警钟。 …… 万年县一家大宅中,皇甫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用来答谢徐前和尉迟旦,皇甫笙和皇甫凝也出席作陪。 宴席上,皇甫晖频频敬酒:“今日若没有两位援助,本帅未必能击败唐军,来,我敬两位将军一杯!” 徐前微笑着举杯与他对饮,尉迟旦反应慢一些,有些心不在焉。 随后的宴席上,皇甫晖不断向徐前敬酒,夸耀他练兵有方,徐前游刃有余的与他周旋着,巧妙的避过了练兵话题。 这一顿宴席吃了一个时辰左右,徐前和尉迟旦起身告辞。 回到徽安府境内,二人告别,各自回到驻守的城池。几天后,尉迟旦得到消息,徐前被封为第一军都虞侯。 这样一来,第一军都指挥使虽然空缺,都虞侯却有了两位,楚雄被调到睦州,负责睦州防务,徐前则负责徽安府防务。 对此,尉迟旦心服口服,万年县一战,徐前确实比他打的漂亮。 回到婺源后尉迟旦回顾那场战斗,他发现徐前选择切入对方中军的时机,恰到好处,这也是他取得如此战功的一大因素。 这说明对方不仅善于练兵,同样善于用兵。 经此一事后,尉迟旦每晚挑灯夜读,不到三更,绝不上床歇息。 …… 吴国,尚书省,吏部。 此时已是二月,冬去春来,吴国的科举即将召开,张德仲正在书房内规划着科举事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入书房,张德仲抬头一看,瞧见纪阑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脸孔。 “怎么了?又是谁得罪了咱们的祭酒大人?”张德仲调笑。 纪阑懒得和他嘻嘻哈哈,怒道:“我听说吴王殿下在宫城修了个道观,还请来了十几个炼丹道士过来,供他们居住,有这事没有?” “有。” “你为何不劝?” “这事有什么好劝的?” “胡说,君上年纪轻轻就开始服用丹药,这是乱国之兆,你怎能不劝谏?” “你也说了,君上年纪轻轻的,为何要服用丹药?就算再昏庸的君王也是晚年开始服用仙丹,你觉得咱们君上还不如他们吗?” 纪阑愣了愣:“也是啊,君上不应该做这种事才对啊?” “那不就是了。”张德仲不再理他,低头继续处理着工作。 “哎,你说君上为何找那帮道士过来?” “不知道,不过肯定有你我想不到的理由。” “好吧,那我走了。”纪阑来的急,去的也快。 第410章 禁军都虞侯 不久久,一名官员进入张德仲书房。 “老师,皇城外有一名男子求见君上。” “什么人?”张德仲皱了皱眉。 一般这种事下面人就解决了,根本不会惊动他,除非对方身份特别。 “那人说是君上好友的弟子,名叫石崇信,有书信呈上。”官员递上一封信。 “王质?”张德仲猛的站起身:“你派人看着他,我这便去找君上!” 接过书信,他急急起身,向文德殿而去。 …… 工兵院,火药观。 陆原坐在上首,下方左右各坐着一排道士,他环视一圈,微笑道:“诸位觉得这配方如何?” 向下看去,只见每名道士手上都有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工兵院之前所用的三硝兑二硫配方。 “这是火药配方,能产生剧烈燃烧,不过有些危险,硝石含量过多。”一名四十来岁的道士开口。 他叫孙济,是这批炼丹师中名气最大的一位。 “虽然危险,但威力也会很大,对吗?” “殿下的意思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道士疑惑道。 “诸位请随我来。”陆原带着道士们向工兵院试验火药的平台而去。 来到试验台,陆原挥了挥手,让一名吏员演示了神火雷爆炸的情况。对陆原来说威力很小的爆炸,却让这些道士们吓一跳。 “那铁球炸裂,莫非就是用这种火药配方?”孙济吃惊的说。 “不,里面是最新型的火药配方,二肖兑一硫,不过这威力我还是不太满意,我希望诸位能为我效力,研究出威力更大的配方。” 道士们面面相觑,神色间都有些不情不愿。 “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加入工兵院,领官职,拿俸禄。不愿进官场的人,我也可以按每月五十两给你们月俸。除此之外,空闲时,我准许你们研究自己的丹药,所有材料都由我负责。” 所有道士的目光瞬间变得热切起来。 “愿为殿下效力。”众人齐声道。 对他们这些醉心研究的道士来说,研究材料永远是最大的问题,为了得到材料,他们需要花费大把的时间去赚钱买材料。 如今有人主动提供材料给他们研究,还有钱拿,再加上对方是一国之主,这种种加起来,让他们无法产生拒绝的念头。 随后,陆原带着道士们向火药观返回,行至半路,他瞧见张德仲急匆匆跑了过来。 “张爱卿,何事如此慌张?” “君上,一名叫石崇信的人想求见您,他说是王质的弟子,这是他呈上来的书信。” “先生的弟子?”陆原又惊又喜,接过书信一看,欣喜道:“是先生的笔记,是他,是他……” 看到后来,陆原呆立在原地,因为信中末尾写着四个字——王质遗笔。 王质死了。 …… 翌日。 吴国官场发生一场地震,一名叫石崇信的人,忽然之间,被吴王陆原破格提拔为禁军都虞侯,这么大力度的提拔,是前所未有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叫石崇信的家伙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受吴王重用? 杭州府。 元庆抱着一打公文进入推官衙门,关贡瞧见他后,苦笑一声:“元判官,您这是?” 他刚从徽安府调过来,是杭州府新任推官。 “这些交给你了,那些刑事方面的案子交给我,你看成不?”元庆觍着脸问。 他不爱干判官工作,只爱处理推官的刑事案件。 关贡来之前,判官和推官的工作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不过他也有办法,将判官的繁琐公务交给手下幕僚处理,自己只干推官的事。 现在关贡来了,好日子似乎到了头,不过元庆依然有办法,他将自己的工作推给关贡,又将关贡的事抢过来干。 “元判官,这样不合适吧?毕竟我是推官,您是判官。” “那我上奏,和你调换个位置也行!” “那样的话,您家夫人只怕要打到我家来。”关贡扶额。 元庆一张脸苦了下去:“算了,我慢慢适应好了。”离去的背影有些落寞。 关贡虽然对他很同情,却也没有出声阻拦,他可不像元庆这样咋咋呼呼的,对他来说,干好工作,立功升职才是最重要的。 元庆刚走到门口,一名吏员忽然急急跑了进来。 “判官大人,推官大人,魏大人请你们过去一趟。” 关贡皱了皱眉,与元庆一起来到二堂。 打量了一下二堂内情形,关贡发现魏阙正热情的招呼着一名年轻将军。 “元判官和关推官来了,老夫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禁军都虞侯石将军。”魏阙笑呵呵的说。 “两位好。”石崇信微笑着行了一礼。 元庆和关贡急忙回礼。 “石将军府中出现江洋大盗,元判官,关推官,这件事影响极坏,你二人赶紧全国通缉此人,尽早抓捕归案吧。”魏阙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说。 说完还递过一张画像。 “这是?” “石将军与那江洋大盗打过照面,这是他请人画的图像。”魏阙解释。 关贡等元庆看完,接过图纸仔细看了起来。 “那此事就拜托各位了,本将军先告辞了。”石崇信拱了拱手,离开了杭州府。 …… 凤鸣殿。 所有第一次进入秦幽谕书房的人,第一感觉都会觉得奇怪。因为她的书房简直像个营帐,不仅有竖着铠甲的架子,还有兵器架、行军竹床,书架上放的也尽是兵书。 书房内,秦幽谕拿着一把长弓,瞄准着墙上的靶子,唰的一声,长箭飞出,准确的落在红心处。 她正准备再射一箭时,赵真忽然走了进来。 “娘娘,耿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秦幽谕走到武器架旁,将弓箭放好,又取出一把长枪,细心擦拭着枪头。 这把长枪是她最为心爱之物,当初她就是靠着这把枪,从虎口救下了陆原,从此改变了命运。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娘娘,末将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耿青刚一进来,便神神秘秘的说,连见礼的客套话都免了。 “何事?” “就是那个石崇信啊,我去他府上试探了他一下,发现他在军事方面,也没什么高明的见解!”耿青煞有介事的说。 “你为何要去试探他?” “他一来就被封为都虞侯,这可比当初的俞指挥使和蒙指挥使还要厉害,其实大伙都想去试试他有几斤几两。” 说到这里,他有些得意:“只不过他们都太胆小,不敢去,可我不怕,直接登门就和他交锋了一阵!” “你可知他们为何不去吗?”秦幽谕脸上多了一丝微笑。 “为何?” “因为这事若是君上知道了,必定会生气。” “不会吧。”耿青吞了吞口水。 “会。” 耿青抓了抓头,干笑道:“幸好君上不会知道,石崇信那小子应该也没那么不识趣,敢主动把这事告诉君上。” “就算他不告诉,也会有人告诉。” “谁敢?” 秦幽谕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呀。” “娘娘!您怎么能这样!”耿青委屈巴巴。 “他是我相公,我当然不能瞒他。”秦幽谕吹了吹枪尖:“除非……” “除非什么?” “我听说你前几天和空空茶楼的老板玄空起了冲突,把人家茶楼给砸了。” “您……您知道了?”耿青有些心虚。 “这事前因后果我都清楚了,我知道你的初衷是为我好,但流莺是我姐妹,你们若是再在背后说她坏话,本宫也是会生气的。”秦幽谕沉声道。 “我知道了。”耿青低下了头。 “只要你做到这点,我就不把你找石崇信的事告诉君上。”秦幽谕恢复笑容,她一向喜欢给自己部下留几分脸面。 “多谢娘娘。”耿青苦笑一声。 “好了,你下去吧。” “对了娘娘。”耿青正准备离开,忽然回头说:“石崇信调了一营禁军,说要派他们去北方将他老师尸骨运送回来。” “派十几个人去不就可以吗?” “谁说不是呢?那小子估计就是做给君上看的!好表现出自己有多孝顺!” 秦幽谕蹙眉想了想,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去吧。” 第411章 人心难测 二月末,杭州大街上一下多了许多学子,科举之日子越来越近,他们都从各地聚集到了杭州城。 其他学子都在背诵四书五经时,朱继也在家中背着海图。 不过,有件不快的事情,令他有些静不下心来,关于石崇信的事。 对方没有按照约定和他会面。 而且,他还听说一个消息,一名叫石崇信的人被吴国国主封为禁军都虞侯,从各方面推断,这个石崇信应该和自己认识的石崇信是同一个人。 对方来了杭州,却把约定抛之脑后。当初二人约在杭州江南阁见面,朱继一连去了三天,却依然没有等到对方,这让他十分恼火。 朱继认为,对方是因为身份上的转变,不屑于再与自己相交。 心高气傲的他绝不会向石崇信摇尾乞怜,既然对方看不上他,他便当不认识这个人好了。 另外,最近朱继发现一件事,他的父亲朱权忽然变得神神秘秘,经常一出去就是好几天。 家中也多了一些客人,基本上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人,朱继怀疑他们是父亲以前的老部下。 他也为此问过朱权,不过朱权只叫他好好背海图,让他跟着出海,亲自瞧瞧海图中的地形,除此之外,还为他弄来一个沙盘。至于其他事,让他什么也别管。 朱继虽然充满疑惑,但他并不愚笨,隐隐猜到父亲正在为他的前途做安排。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少爷,外面有一个叫林束的人想见你。”敲门的是管家。 “林大哥来了!”朱继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向门外奔去。 跨出门口,林束那道雄壮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林大哥!你总算来了!”朱继热情道。 林束哈哈一笑:“我听说了石老弟的事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转眼之间就成为了禁军都虞侯,我这次从临安过来,就是来投奔他的!” “哦。”朱继冷淡下来。 “朱老弟,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林大哥想去寻他就去吧,他现在住在城南大明街,吴王赐给他一座很大的宅子。” “朱老弟不和我一起去吗?实不相瞒,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一起前去。”林束笑着邀请。 “我就不去了。” 林束脸色沉了下来:“朱老弟莫不是瞧不起我林某人?” “林大哥别误会,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不过我真的不想去找他。” “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朱继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林大哥应该还记得我和石崇信约在杭州见面的事吧?” “当然记得记得。” “他没有来。” “哎,我当是多大事,这事肯定有误会,走,我们去找石兄弟问清楚就好了!” “我不去。”朱继脸色铁青。 林束抓了抓头:“这事肯定有误会,无缘无故的,石兄弟怎会和你失约呢?” “说不定他知道我是海盗之子,所以瞧不起我。” “你是海盗之子?”林束有些震惊。 “怎么,林兄也瞧不起在下吗?”朱继声音转冷。 “混账,我是那种人吗?”林束大怒。 朱继脸色缓和了些:“林大哥,你还是赶紧去吧,不必管我。” “这叫什么事啊!”林束摆了摆手:“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石兄弟问个清楚!” 说着,他大步离开了朱府。朱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 石府。 后花园,陆原走在前面,望着花园中的景致,开口道:“崇信,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臣住的非常好。”跟在身后的石崇信说。 “唉。”陆原走入一间亭子,长叹一声:“当初若不是先生在歙县帮我,说不定我连四大商会都斗不过,更不会有今天。” 石崇信默默低着头,没有接口。 陆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崇信,先生在书信中十分推崇你的水战能力,正好我打算在禁军中也组建一支水军,缺少一位统帅,我想让你来担任,不知你意下如何?” “君上放心,臣必定为君上训练出一支无敌水师。” 就在这时,侯开山插嘴:“君上,谕妃娘娘最近也在探寻水军人才,她好像已经找到一名人选了。” 陆原哈哈一笑:“那也行,崇信,到时候你就和谕妃找的人比试一下,正好借此机会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别人才服你。” “臣……臣遵旨。”石崇信回答的有些慌乱。 就在这时,石府管家快步走了过来,向陆原行了一礼后,管家开口:“老爷,外面有一名叫林束的男子求见。” “不见。” 管家领命去了,陆原微微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不久,管家又回来了。 “老爷,那人不肯走,说坚持要见您。”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石崇信大怒:“那就让人把他轰走!”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陆原盯着自己,急忙赔笑一声:“君上,您有所不知,自从臣当上都虞侯后,成天都有些不认识的人来府里打秋风,臣被他们扰的不胜其烦,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还是去瞧瞧吧,也许别人真有什么事找你,我先回宫了。”陆原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臣恭送君上。” 陆原出府后,在大门口看到一名极为雄壮的男子,想必就是那位林束。这毕竟是石崇信私事,他没有多管,在禁军护送下向皇宫返回。 他的马车刚离去不久,石府管家跟了出来。 “看见没,那位就是吴王殿下,我家老爷刚才就是在和殿下说话。”管家指着远去的马车。 “那吴王殿下已经走了,他总可以见我了吧?”林束压抑着脾气说。 “我说你这种贱民怎么就那么不识趣呢?我家老爷是不会见你的,想一步登天?做你的美梦去吧!”管家嗤笑。 说着一挥手:“来人,把他给我轰走!” 林束勃然大怒,冲着大门嘶吼:“石崇信,你个王八蛋,老子算是瞎了眼了,才会和你……” 话还没说完,他肩上便挨了一棍子,紧接着又一棍向他脑袋击来。 林束怒吼一声,抬起手臂迎了上去,两相交击之下,木棍断为两截。 上面一截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恰好落在石府管家头上,他痛呼一声,大叫:“快,快去叫官!” 林束不敢久留,狂奔着向朱继家中而去。 来到朱府之外,他敲了敲门,向开门的管家通报一声。 不久,朱继迎了出来。 “林大哥,你怎么了?”发现林束脸色难看的厉害,朱继吃惊的问。 “我来是和你告别的,我要回临安了,将来有缘再见吧。” 留下这么一句,林束转身就要离去。 朱继一个跨步拦在他面前:“林大哥,天色已晚,好歹在我家歇一晚再走吧。” 林束抬头看了看天色,叹道:“那就讨扰了。” 林束被朱继带入他的居室,刚一坐下,他便开口:“朱兄弟,有酒没?” “有。” 朱继出了屋子,没一会,左手拿着一瓶酒,右手拿着两个杯子进来了。 林束接过杯子,给自己和朱继各倒一杯,一口便闷了下去。 朱继也不多说,安静的陪着他喝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没一会,都有了几分醉意。 林束又喝了一杯,苦笑一声:“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杭州,本来是准备和你还有石兄弟干一番大事业的,谁知人心竟是如此不可琢磨。” “石崇信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朱继沉声问道。 “不,他根本不见我,还让人将我轰走。”林束望着酒杯,神色极为落寞。 “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是禁军都虞侯,结交的都是当朝权贵,自然不愿意与我们来往了。”朱继冷笑。 “你的意思是,他那一晚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 “虽然我也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去他妈的,权势真这么厉害,几天功夫就能改变一个人?”林束用力锤了锤桌子。 “那也要看是什么人,只能说我们之前都看错他了。” “不过我总算还结识了你这个朋友,来,我们喝酒,不提他了!” 第412章 鸠占鹊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少爷。”管家的声音传了进来。 “怎么了?”朱继开门问。 “刚刚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朱继皱了皱眉,接过信一看,脸色微变。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朱继打发走管家,关上了门。 “林大哥,石崇信给我写了封信,里面还提到了你。”朱继走回桌旁。 林束急不可耐的接过信,迅速扫视起来。看完后,他脸色由阴转晴,满脸欣喜:“我就知道他另有苦衷。” “林大哥,你别高兴的太早,我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苦衷会这么对我们,而且既然有苦衷,为何不在信中明言?非要我们去城外说?” “他不是说了吗?这事和吴王有关,总之我们赶紧出城吧,你有什么不满,出城问他不就知道了?” 朱继皱了皱眉:“林大哥,你觉不觉得这事有点古怪。” “古怪?”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很奇怪,他为何要如此神神秘秘的?” “好了,别多心了,赶紧走吧。”林束一把拉住他,向门外而去。 “等等。”朱继回房间取了一把长枪,这才开口:“走吧。” 林束摇头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他有什么理由会害我们?” “小心无大碍。” 说着话,二人在朱府牵了两匹马,按照约定,向城西二十里外的竹林而去。 当二人快赶到竹林时,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 林束转头一看,惊喜道:“是石兄弟,他果然来了!” 二人勒住马,没一会,石崇信骑马而来。 “石兄弟,你到底搞什么鬼?”林束急切的问。 朱继在石崇信身上打量了一眼后,吃惊道:“你受伤了?” 石崇信低头看了看自己衣领,只见血迹已经渗了出来,苦笑一声:“是受了点伤,幸好追上你们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着话,他翻身上马,将马头掉了一个方向。 “不去西竹林了吗?”林束疑惑。 “那里有埋伏,现在过去的话必死无疑。”说了这么一句,石崇信策马而去。 林束和朱继对视一眼,纷纷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骑行至城外一条小河边,石崇信这才停了下来。 “石兄弟,到底什么情况?”林束刚一下马便问。 石崇信望着湖面,喃喃道:“我犯了一个大错误。” “错误?”林束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被吴王封为禁军都虞侯了吧?” “当然知道。” “其实,那个住在石府的都虞侯,”石崇信转头望向二人:“并不是我。” 朱继浑身一阵战栗:“那他是谁?” “他叫陈德,是我来杭州路上结识的,他偷了我的信,冒充了我的名字,还一直派人追杀我。” “就是你说在客栈等你的那名同伴?” “是的。” “那他故意让我们来城外,就是为了杀我们灭口?”朱继反应很快。 “因为你们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石崇信点头。 林束勃然大怒:“我说你为何不见我,原来是那个王八蛋冒充了你,走,咱们这就去揭穿他!” 石崇信摇了摇头:“没用的,那家伙将我老师王质的信偷走了,如今,吴王殿下已经认定他便是石崇信。” “假的真不了,他根本不是你老师弟子,凭这一点不能揭穿他吗?”朱继问。 “那贼子处心积虑,一路上向我打听了很多老师的事,所以靠这个也很难揭穿他。”石崇信垂着眼睑。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鸠占鹊巢不成?”林束咬牙切齿。 石崇信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丢了那封信,既辜负了老师对我的信任,将来也可能影响吴王殿下对老师的看法,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他周旋到底!” “我帮你!”林束毫不犹豫。 “他现在是禁军都虞侯,权势滔天,恐怕会有危险。”石崇信盯着他的眼睛说。 “那又如何?” 石崇信从林束的表情中明白了,他已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决定全力帮助自己,这让他深受感动。 这时,旁边的朱继开口道:“石兄,你打算怎么做?” 石崇信深吸一口气,说:“陈德如今污蔑我是江洋大盗,正在通缉我,而且他还在黑道放出悬赏。如今捕快、江湖人都在追杀我,另外还有一队五百人的军队也在追杀我,所以我想先找个位置躲起来,等将来再慢慢找机会。” “那就躲在我家!” “只怕会给你家带去灾祸。” 朱继微微一笑:“我爹以前虽然是个海盗,但最重道义,我身为他的儿子,又怎能对好朋友见死不救呢。” 石崇信凝声道:“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从今以后,你们永远是我兄弟。”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 林束用力抓住这只手,大笑:“那还用说。” 朱继微笑着将手搭了上去:“石兄,有件事我说了你别见怪。” “你说吧。” “其实我听到你的遭遇后,内心还挺高兴的。” “这是为何?”石崇信瞪大了眼睛。 林束哈哈一笑:“我懂,你是觉得石兄弟虽然遭遇很惨,但毕竟还是我们当初一起喝酒的那个石兄弟,并没有背信弃义。” 朱继微微一笑,默认了林束的说法。 石崇信摸了摸鼻子,歉然道:“朱兄,对不住,因为我当时被人追杀,所以没法赴约。” “还说这些做什么,走,咱们回家!”朱继拍了拍他肩膀。 “对,咱们今晚喝他个痛快。”林束大笑。 石崇信眼眶渐渐迷蒙,他眨了眨眼,笑道:“那可不行,现在危机四伏,还是少喝酒为好,等大功告成,咱们再喝不迟。” 三人翻身上马,向杭州城而去。 …… 金府。 大堂内,元庆躬身道:“师傅,弟子给您请安了。” “元庆,你如今可是朝廷的五品大员,我可受不了你这么大的礼。”金木行笑道。 “师傅说的哪里话,元庆能有今天,全靠展哥和您,元庆永世不会忘记。” “怎么,你大师兄就没帮上忙?”金木行眯了眯眼。 “当然不是,也多亏了大师兄。” “好了,说说吧,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师姐的。” “哦,兰芝今天回来看她母亲,就在后院,你找她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爹,是不是元庆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娇俏的身影冲入大堂,正是金兰芝。 “师弟,你可有好久没过来了。”她埋怨了一句。 “师姐,我最近太忙,等忙完了,会来经常向师傅请安的。” “那倒也是,展哥现在也比在徽安府时要忙,哎,你快说说,当上判官的滋味如何?” “好累。”元庆肩膀一垮。 “呵呵呵。”金兰芝弯腰笑个不停:“元庆,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当官这件事,最好玩不过,要是你以后当上宰相了,想想就觉得有趣,哎哟,我快不行了!” “兰芝,怎么说话的!”金木行斥责了一句。 “师姐,你别看我这样,在其他人面前我其实也挺严厉的,很多人都会怕我。”元庆抓了抓脸颊。 金兰芝笑的更厉害了。 元庆苦着脸向金木行看去,金木行拍了拍扶手:“兰芝,别笑了,元庆找你应该是有正事。” “哦?何事?”金兰芝眨了眨眼。 元庆沉吟片刻,开口道:“师姐,你有所不知,杭州府的捕快水准,实在是太差了。远远比不上咱们徽安府捕快,虽然我从徽安府调了几个人过来,可还是没有用。为了这事,清妃娘娘把我和关贡都叫过去训斥了一顿,说有捕快收受商人贿赂,扰乱商市。” 金兰芝瞬间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收起笑容:“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第413章 杀人灭口 “我想让师姐在府衙当捕头,帮我整顿一下那些捕快。”元庆说。 金木行皱了皱眉,不悦道:“元庆,你好歹也是判官了,竟然让你师姐去做捕头?” “爹,只有捕头才能更好的管理捕快。”金兰芝帮着解释。 说完她转向元庆:“行,我答应你。” 她以前在徽安府没做捕头的原因是僧多粥少,根本抢不到案子,而杭州情况不同,正好可以大展拳脚,除暴安良。 “爹,那我们走了。”金兰芝说。 “你现在就去吗?何必这么急?” “反正我在家也没事。”金兰芝快步离开了大堂,元庆向金木行拱了拱手,跟了上去。 金木行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让女儿给元庆做属下有些不合适,但女大不中留,她不肯听,自己也没办法。 金兰芝和元庆坐着马车,一路行至杭州府。 刚下马车,一名衙役便急匆匆而来:“判官大人,您总算回来了,石将军等您多时了!” “哪个石将军?”元庆疑惑道。 “禁军都虞侯石崇信将军。” “他找我做什么?” “听说他找到了那名江洋大盗的窝点和同谋,希望衙门立刻派人去抓捕。” “好,我知道了。”元庆转头对金兰芝说:“师姐,你等我一下,我等会再陪你办手续。” “我要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想瞧瞧那个叫石崇信的人长什么模样。”金兰芝兴致盈然。 “你也听说过他?” “听展哥提过,说他是第一个被君上破格提拔的将军。” 元庆点了点头,带着金兰芝一同向判官衙而去。 刚入门,金兰芝立刻瞧见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坐在大厅内等待。 瞧见元庆后,男子站起身:“元判官。” “石将军。”元庆拱手回礼。 “这位是?”石崇信望向一旁的金兰芝。 元庆正准备介绍,金兰芝抢着说:“我是刚上任的捕头,叫金兰芝。” “女人也能做捕头?”石崇信皱了皱眉。 金兰芝瞬间对他印象跌入谷底,冷冷道:“吴王殿下鼓励女性为官,你不知道吗?” 石崇信脸色大变,自从成为禁军都虞侯以来,遇到的官员哪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怎能容忍一个小小捕头对他放肆? 他瞪着元庆,希望他对金兰芝训斥几句。 元庆对他目光视若未见,开口道:“石将军,听说你已经查到那名江洋大盗的地址?” “不错。”石崇信心情更加恶劣,冷硬的回答。 “那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带人去抓人。” “不必了,你派一百名衙役给我,本将军自己去就可以了。”石崇信淡淡道。 “那可不行,抓人是捕快的事,你身为苦主,老实等着就是。”金兰芝插嘴。 石崇信恼怒之极,狠狠向金兰芝逼视过去,金兰芝毫不畏惧,眼睛瞪的比他还大。 “好,既然你们杭州府要包庇犯人,那本将军就自己解决!” 话一说完,石崇信甩袖离去。 离开府衙后,他乘坐着马车向皇城而去,穿过宫门,直奔枢密院。 如今枢密院官职最高的是禁军都指挥使侯开山,不过他长期跟在陆原身边保护,很少待在枢密院。 除他之外,枢密院内与石崇信平级的有两人。 一人与他一样,也是禁军都虞侯,叫马空明,另一人叫金元武,是第三军都虞侯。 第三军被调到边境,金元武没有随军而去,负责在枢密院处理第三军后勤问题。 以石崇信如今的权限,只能调动一营禁军,更多禁军的调动,需要吴王殿下的旨意、谕妃娘娘的旨意、又或者侯开山的命令。 他不想去惊动那三人,敲门进入马空明书房,只见马空明正在和禁军右统领祁震讨论着什么。 马空明抬头看了他一眼:“石将军亲自来找马某,不知有何贵干?” “那个……马将军,是这样,我想调一营禁军捉拿江洋大盗,不过我前段时间已经调过一营禁军去北方取我老师的骨灰,所以……” “你想让我帮你调人?” “是的,还请马将军帮个忙。” 马空明向祁震看去,见他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事我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往,若是一名熟悉他的人,当能够明白他话中并没有恶意,然而石崇信对他并不了解,听在耳中,只觉说不出的刺耳。 他狠狠甩了甩袖,重步离去。 “祁震,你为何不让我答应他?”马空明问。 祁震望着大门方向,冷冷道:“有一次我听到他和耿青交谈时,提到咱们在婺源那一场败仗,此人嘲笑我们是江湖人,不该出现在沙场上。” 马空明大为恼火:“混账,就算我不会打仗,和江湖人有什么关系。我真不明白,此等人物,君上为何如此重用。” “这事我倒听过一种说法。”祁震悠悠道。 “哦?快说说。” “我听说君上当年刚去歙县时,举步维艰,多亏了一名叫王质的道士帮他,所以君上对那个道士十分感激,而这个石崇信就是那道士的弟子。”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 另一边,石崇信离开马空明房间后,心中十分烦恼。 要想继续现在这种生活,就必须将知情者全部除掉。他原来打算带着杭州府捕快或者禁军,直接将林束和朱继杀死,到时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们持刀反抗,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官府的力量走不通,他又不敢利用府中豢养的那些江湖人,毕竟是刚花钱雇佣的,若是被抓,必定会供出自己。 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名字。 自从他当上都虞侯后,来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他也收了不少礼,不过来的大部分是商人,官员极少,而且尽是些芝麻小官。 其中官职最大的有两人,一人叫廖山,官阶为从六品工部员外郎,眼下派不上用场。 另一人叫秦礼,是从五品的刑部郎中,手中很有能量,又掌管刑部,说不定他能帮自己。 想到这里,石崇信向秦府而去。 …… “谕儿,听说你最近找了名水战方面的人才?”陆原靠坐在椅子上,仰视着站在一旁的秦幽谕。 “是不是人才还不能确定,不过应该不会输给你器重的那名石将军。”秦幽谕抱着手臂,意有所指。 “听你语气,似乎不怎么喜欢石崇信,是不是有什么缘故?”陆原问。 秦幽谕沉吟片刻,开口道:“陆郎,你这次真的做的有些不妥当,石崇信寸功未建,你便将他封上如此高位,这不仅对其他将领不公平,对他也不好。” 陆原抚着额头,苦笑一声:“我事后其实也有些后悔,当时真的太冲动了。” “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主要是想报答王质。”秦幽谕语声转柔。 “不说这些了。”陆原摆了摆手,脸上渐渐露出微笑:“谕儿,要不要和我来一场赌约?” “赌什么?”秦幽谕奇道。 “我打算让你找的那名人才和石崇信进行一场水战演练,咱们就比比谁能获胜?” “那彩头是什么?”秦幽谕大感兴趣。 “赢得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 “好,那比试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如何?”秦幽谕急忙敲定,她对这事极有把握,已经开始琢磨着让陆原做什么了。 “没问题。”陆原信心十足,他最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秦幽谕提蓝柳依的事,这次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商议已定,秦幽谕离开了文德殿,向凤鸣殿返回,进入正殿后,她瞧见兰儿急匆匆向孙少清书房而去,喊道:“兰儿。” “谕妃娘娘。”兰儿恭敬的走了过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朝廷有名官员收受商人贿赂,有人去监察院举报,这事传到我家娘娘耳中,她派我去宫外打听一下情况。”兰儿据实而说。 “受贿的官员是谁?” “就是君上最近刚封的禁军都虞侯,石将军。” “好了,你去吧。” 第414章 贵妃动怒 回到书房,秦幽谕换了身便装,带着几名亲卫出了皇宫。乘车来到城中一个小宅子门前,赵真上前敲门。 管家开门一看,瞧见赵真身后的秦幽谕后,恭声道:“您来了,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告诉我家老爷。” 没一会,朱龙身影从屋内急窜出来,看见秦幽谕后,他恭敬的行了一礼:“秦小姐,您来了。” “咱们进去说话吧。”秦幽谕说。 朱龙急忙让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入大堂,秦幽谕在上首落座,微笑道:“本来说好是一个月后再来见令公子的,不过情况出现变化,我家那位希望令公子能在三日后,与他手下一名叫石崇信的将军比试一下,不知朱先生可愿意?” 朱龙是知道秦幽谕身份的,也知道她口中那位就是吴王殿下,这种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拱手道:“草民愿意。” “好,那就请令公子出来一见吧。” …… 林束站在窗边,向一旁的朱继调笑:“朱老弟,那位和你爹站在一起的姑娘可美的紧啊,该不会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吧?” 二人视线前方,只见朱龙一脸殷勤的招待着一名红衣女子向大厅走去。 “别瞎说!”朱继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回到桌边,朱继发现石崇信一脸忧色,问道:“石兄,你怎么了?” “我担心陈德,他知道你家位置,我担心他会有动作。”石崇信浓眉皱起。 “我们又没犯罪,就算他是都虞侯,也不能无凭无故上我家抓人吧?” 石崇信摇了摇头,他与朱继和林束不同,早已接触过官场,知道对于那些有权势的人来说,绕过律法并不是一件难事。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朱继走到门边,开门一看,问道:“姜伯,有事吗?” 老管家刚准备开口,“砰!”的一声,一道巨大的声响从大门方向传来。 一队捕快突然冲进了宅子,朱继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石崇信猛然抓住他。 “别去,是陈德!”他咬着牙,死死望着跟随捕快一起进来的一名戎装男子。 陈德身边还站着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 “简直目无王法!”朱继咬牙。 “要不,咱们冲出去把他的事抖出来,我就不信黑的真能变成白的!”林束建议。 石崇信摇了摇头:“他既然敢带这些人过来,必定不怕我们说出他身份。” “那怎么办?坐以待毙不成?” “等等,你们快看,外面情况有些奇怪。”朱继忽然开口。 石崇信和林束瞧了过去,只见那名红衣女子走出大堂。 “石崇信,秦礼,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秦幽谕冷冷开口。 正和石崇信说话的秦礼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脸色大变。 “微臣叩见谕妃娘娘!”他声音有些颤抖。 听到他的话,身后韩捕头连忙跟着跪下,大喊:“叩见谕妃娘娘。” 其他捕快有样学样,顿时,庭院齐刷刷跪倒一排。 陈德脑海一片空白,为何谕妃娘娘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假的? “朱先生,你认识这些人吗?”秦幽谕对跟出来的朱龙说。 “从未见过!”朱龙望着被踢变形的大门,恼火的说。 “石崇信,你怎么说?”秦幽谕质问。 她本来就对石崇信没什么好感,瞧见他如此张扬跋扈,愈加恼火,还以为他知道了自己和陆原的约定,要对竞争对手暗下阴手。 石崇信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谕妃娘娘,臣府中前几日遭遇江洋大盗,臣怀疑这里便是江洋大盗的窝点。” “先不说有没有这事,就算真有此事,也是杭州府的事,你跟过来算什么?” 秦幽谕望向韩捕头:“是谁派你过来的?” “这……属下……”韩捕头大为惶恐,这事是他自作主张,根本没人派他来。 今天秦礼突然带着石崇信来找他,他得知石崇信身份后,自然是极立巴结,一口便答应了这事,哪知会一头撞上谕妃娘娘。 秦幽谕明白了其中关窍,不再理他,目视着石崇信说:“这几天你好好在家做准备吧,三天后会有人和你进行水上演练。在此期间不准你出府,这是本宫的旨意,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去找殿下告状。” “臣不敢。”石崇信汗流浃背。 “退下吧!” “臣告退。”石崇信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他离去后,秦礼大声叫屈:“娘娘,我也是今天刚认识的石崇信,他到我府中求我帮他一个忙,我想着大家毕竟同朝为官,就将韩捕头介绍给了他,这事和我没关系啊!” “你们退下吧。”秦幽谕摆了摆手,秦礼毕竟是陆原老部下,她不得不念几分旧情。 “谢娘娘。”秦礼急忙行了一礼,迅速溜走。 其他捕快们也纷纷跟着离去了。 秦幽谕没心思再见朱龙儿子,交代了一句,告辞离去了。 朱继房间中,石崇信三人面面相觑,林束摸了摸后脑勺,苦笑道:“朱兄弟,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要继续瞒着我们吗?” “哪有什么身份,我已经说过,我爹爹以前是海盗,后来被吴越国招安,就这么简单!”朱继没好气道。 “那你爹怎么会和当朝贵妃走在一起?” “我哪知道。”朱继摸着鼻子,其实他隐隐猜到一种可能。 就在这时,他脑光一闪,猛然转向石崇信:“石兄,你可以去将你的身份告诉贵妃娘娘啊!” 石崇信刚才也考虑过这事,只是不清楚贵妃与朱继家中关系,担心冒然出去的话,贵妃不相信,会连累朱家。 “我……” “她已经走了!”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了石崇信的话。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露出朱龙有些苍老的身影。 “爹,您怎么来了?” “刚才那些人是冲你们来的吧?”朱龙锐利的目光在石崇信和林束身上打转。 “是冲我来的,对不起。”石崇信躬身致歉。 “爹,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朱龙打断道:“我也不问他身份,既然他是你朋友,这事不必再提了。” “多谢爹!” “我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朱龙一脸郑重道。 “何事?” “明天或者后天,那位谕妃娘娘可能会再过来一趟,到时候她会考你关于水战方面的事,你要做好准备,只要通过她的考验,三天后,你就可以和朝廷一名将军比试,赢了的话,你就可以在禁军任职了。” 朱继又惊又喜,又有点担心:“爹,和我比试的人是谁啊?” “就是刚才闯入我们家的那个叫石崇信的人,你好好准备吧。” 说完这句话,老者负着双手,离开了房间。 朱继愣在原地,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运转。 如果他的对手真是那个陈德的话,他有十足自信能够取胜,说不定能一跃龙门,取代石崇信的职位。 但紧接着,他脑海中又闪过另一个念头,尽管他试图忽略它,但这个念头反而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如果他把这个挑战的机会让给石崇信,那么石崇信不仅可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能趁机揭穿陈德的身份。 据石崇信说,他老师在信中提过他的水战能力,只要他赢了,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但这样一来,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沉吟良久,朱继缓缓低下头:“石兄,三天后,你代替我去比试,如何?” (ps:自动发布设错了时间,向各位等更新的书友致歉!) 第415章 林仁肇从军 “这怎么行,你对我仁至义尽,这是世伯为你准备的机会,我怎能据为己有!”石崇信猛摇头。 “石兄,你听我说。”朱继冷静的说:“如果由我去参加,你将错失证明自己身份的最好机会,事情拖的越久,对你越不利。” 石崇信摇头不语。 “只要石兄你能夺回自己的身份,将来我和林大哥都可以跟在你身边,前途更加稳妥,莫非石兄不愿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有情有义我知道,但这事万万不可,我相信我还有其他方法能自证身份。” 见两人互不相让,林束插嘴道:“那要不这样,你们两人比上一场,谁赢了就由谁去。” “比什么?”朱继愣了一下。 “当然是水战实演!你们不是要和陈德比一场吗?” “这提议好。”朱继拍手,转头望向石崇信:“石兄,你总说你老师夸你水战能力,我倒想见识一下,你若真比不过我,那兄弟只好对不起你了。” 石崇信皱眉不语。 林束拍了他肩膀一下:“石兄弟,你也太墨迹了吧,你不是说你有什么远大目标的吗?要是连名字都被别人抢去,还怎么实现目标?” 石崇信猛然惊醒,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道:“多谢两位兄弟好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石兄先赢了我再说吧,请跟我来。”朱继头前带起了路。 三人跟着他来到书房,只见房间正中间的桌子上,立着一个沙盘。里面不仅有水,还有小岛模型和小船模型。 “这是钱塘江水域,咱们就用沙盘演练一场钱塘江水战如何?”朱继跃跃欲试。 林束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好东西,看来我今天能看一场好戏了。” “林大哥不仅要看,最好都用心记下来,尽快熟悉海战才是。”石崇信沉声道。 看见沙盘的一瞬间,他的气质发生巨大变化。 “啊,好。”林束表情认真了几分。 他虽然水性不错,但从未打过水战。他已经意识到,不管是朱继赢了还是石崇信赢了,自己将来的前途都在水战之中。 “那就开始吧。”石崇信目光中射出炙热的光芒。 …… 杭州主干街道上,两名少年一前一后行走着,二人都长的极为高大,从外貌看,绝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一个只有十六岁,另一个只有十五岁。 走在前面的王毅停下了脚步,见身后林仁肇走的极慢,左右看个不停,皱了皱眉:“不是你说非要去紫阳书院的吗?还磨蹭什么?” “雨瞳爱吃零食,我想给她买点。”林仁肇一边张望着,一边回答。 王毅摇了摇头,独自前行。不久,林仁肇赶了上来,手上多了些不知名零食。 “仁肇,那事你和殿下说了没?”王毅问。 “我今晚说。”林仁肇微笑道:“你放心,殿下之前就答应过我,只要我十五岁,就允许我加入军队。” “那就好。” 二人之前在徽安府东区书院读书,陆原入主杭州后,将杭州白马书院改为军事学院,不少东区书院学子转了过来,林仁肇和王毅也在其中。 而且,陆原还出了新政策,凡是在军事书院学习的学子,只要能通过书院的一系列考核,就能参军,直接从军官做起。 这个政策一出,进入白马书院和北区书院的学子大量增加。 王毅早已通过考核,随时都能加入军队,因为等着林仁肇,才暂缓从军之举。 说着话,二人来到紫阳书院门外,林仁肇看了看天色,开口道:“应该快下学了,咱们等等吧。” 半个时辰后,一阵鼓声响起,从书院中涌出一大批学子,大部分都是男学子,零星也有几个女学子。 等了好久,依然不见陆雨瞳身影,林仁肇微微皱眉:“奇怪,她怎么还没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仁肇少爷。” 林仁肇顺着声音一瞧,只见一名女子站在一辆马车旁,正微笑的望着自己。 “知书姐姐,你是来接雨瞳的吗?”林仁肇快步走了过去。 这女子是养心殿四名宫女之一的知书,每天负责接送陆雨瞳上下学。 “是啊,仁肇少爷怎么也来了?” “我过来找雨瞳。” 知书点了点头,忽的一笑,指着远方说:“快看,雨瞳小姐出来了!” 转头看去,林仁肇果然瞧见陆雨瞳向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赵青和廖箐。 此时的陆雨瞳已满九岁,原来的小圆脸变尖了些,个子也长高了许多。然而瞧见她眼眶上的一个青眼圈,林仁肇大吃一惊。 “雨瞳,你怎么了?”陆雨瞳一靠近,林仁肇便急忙问。 “没什么啊。”陆雨瞳用手挡住左眼。 赵青忿忿道:“仁肇哥哥,你得替雨瞳报仇,她被人给打了!” “是谁?”林仁肇声音抬高了些。 赵青四顾一瞧,指着刚出书院的两名女孩说:“就是她们!” 林仁肇迅速望去,发现赵青指的是两名比陆雨瞳稍大的女孩。 “雨瞳,是真的吗?”他皱眉问道。 他很清楚,陆雨瞳年纪虽小,却有武艺在身,同龄小孩应该打不过她才对。 “别听赵青说,我只是和她切磋了一下,而且我也没输,主要是我手没她长,不然挨拳头的就是她了。”陆雨瞳不服气的说。 这时,那两名女孩正好从旁边经过,其中一人低着头,另一人刚好听到陆雨瞳的话,娇哼道:“才不是,就算你手臂比我长,也打不过我!” “那是因为你比我大一岁!”陆雨瞳又找了个新理由。 侯小烟正准备反驳,被侯小雨强行拉走了。 林仁肇瞧了半天,见陆雨瞳看起来不是被欺负,这才放心,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两名女孩儿是谁?” “她们是侯府的小姐,这事都是我不好。”一直沉默的廖箐开口。 “你就不该主动去找她们说话!”赵青嘟囔。 “我哪里知道她们那么没礼貌。”廖箐小声分辩。 “那你也不该说别人是养女啊!”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不是听魏小玉她们说的?我还没问你呢,最近怎么老和她们在一起?”赵青问。 廖箐低头不语。 “魏小玉是谁?”林仁肇抓住机会插了一句嘴。 “她是魏府的小姐,她爷爷是杭州府少尹,整天神气的不得了,她身边还有两个女跟班,家里都有人在朝为官,那些男学子们都喜欢围着她们打转。”赵青摆出一副不屑的神色。 “其实还蛮好玩的,自从侯家姐妹来了后,那些男学子有一部分跑去候家姐妹旁打转了,所以魏小玉经常在背后说侯小烟和侯小雨坏话。”陆雨瞳笑道。 “你瞧起来还挺幸灾乐祸的啊。” “因为读书太无聊了嘛,她们两边斗来斗去,不是很好玩吗。” “结果把自己眼睛斗成这样了?” “那是因为——” “因为她比你大一岁,对吧?” “就是这样。”陆雨瞳抱着手臂,用力点了点头。 林仁肇暗暗好笑:“对了,雨瞳,明天钱塘江会有一场水战演练,由殿下手下石崇信将军对阵谕妃娘娘手下的人,我们书院的学生都能去看,你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我们书院也能去吗?”赵青奇道。 “你们可以假扮成我们书院的学生,我帮你们打掩护。”林仁肇眨了眨眼。 “要去要去,雨瞳,快答应!”赵青兴奋道。 “其实去不去都一样啦,那个叫石崇信的家伙肯定输。”陆雨瞳抓了抓脸颊。 “你怎么知道?”林仁肇惊道。 “因为我听谕姐姐和清姐姐谈话时,说那个石崇信有问题,很可能并无真才实学。”陆雨瞳随口便将机密泄露了出来。 廖箐脸色微变,露出深思的表情。 “那也没关系啊,海上打仗肯定很好玩,去瞧瞧呗。”赵青继续怂恿。 “那书院怎么办?” “明天是沐假日,你被打糊涂了吧?”赵青白了她一眼。 “好吧。”陆雨瞳点了点头,望着林仁肇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你啊!”林仁肇作势要弹她脑门,陆雨瞳急忙闪过,伸拳向他眼眶还击。 林仁肇只要抓住她手就能把她提在半空,不过怕她丢了脸面,后退两步,笑道:“那咱们明天午时末在这里集合,我走了。” 会合了远处的王毅,二人离开了书院。 第416章 钱塘江军演 陆雨瞳拉着赵青上了自家马车,一般她会把赵青送回家,再回皇宫。廖箐与二人分开后,坐着马车向府中返回。 回家后,她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准备着明天出去玩时要吃的糕点果子,接着又打开衣柜,想挑选一件合适的衣服。 就在这时,房内被推开,廖山走了进来。 “爹爹,你进房怎么不敲门啊!”廖箐埋怨。 “你是我女儿,我敲个什么门。”廖山瞪眼道,瞧见她床上衣服,皱眉道:“怎么,明天又要出去玩?” “是啊。” “和谁?” “雨瞳和赵青。”廖箐有些心虚的说。 “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最近多和魏府的小姐多亲近吗?怎么还和之前那两个在一起?” 廖箐紧咬着嘴唇,觉得自家爹爹太笨了些,陆雨瞳可是吴王殿下的妹妹,自然该多和她亲近,只可惜陆雨瞳不准她透露身份,这让她十分憋闷。 “怎么不回爹爹的话?” “今天是林仁肇过来邀请的,所以我才答应去的。”廖箐急中生智。 “张府家那位公子吗?嗯,那倒说的过去。”廖山捻须说。 “对了,爹爹,你最近是不是和石崇信走的很近?” “你怎么知道的?”廖山吃惊道。 “我听下人说的,说他最近常来咱们府串门。” 廖山点了点头:“他是正四品的禁军都虞侯,初入官场,有许多官场上的事不懂,所以经常来向为父请教,怎么,为何突然问起他来?” “我那个同窗赵青的背景,您还记得吧?” “嗯,他哥哥在清妃娘娘的娘家里做下人。” “现在已经是副管家了!”廖箐纠正。 “说事!”廖山不耐烦道。 “就是她哥哥嘛,听到清妃娘娘提到过石崇信,言辞中似乎对石崇信非常不满,说他有问题。” “什么问题?” “好像是说他没有真才实学。” “你可以肯定吗?” “我同窗亲口说的,肯定不会错!”廖箐希望借此机会,让父亲了解到赵青的作用,这样就不会阻止她和赵青、陆雨瞳玩耍了。 廖山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离开了屋子,回房换了身衣服,出了府宅。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廖箐的话,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决定去调查一下。 乘着马车,廖山到几名关系交好的官员家中拜访,打听石崇信的事。 这一打听,还真被他打听出情况。 据一名杭州府的同僚说,两天前,石崇信与府衙捕头韩星一起闯入一户人家中,谁知谕妃娘娘也在里面。 这事引起各种猜想,据宫中传来的消息,最近君上准备任命石崇信为禁军水军都指挥使,遭受到谕妃娘娘的反对。 二人立下一个约定,由谕妃娘娘选一人与石崇信进行一场水军演练,石崇信赢了才能成为水军都指挥使。 而石崇信他们闯入的那户人家,户主叫朱龙,以前是个有名的海盗,很可能就是谕妃娘娘选中与他比试的人。 结合此事来看,石崇信这样做的行为就很明显了,很可能是没有信心取胜,这才想暗中下阴手。 了解到这里,廖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回到府中,将石崇信送的礼物封装好,送回了石府,同时颇为强硬的将自己送出的礼物全部要了回来,与他划清了界限。 …… 次日,一场海军演练,在钱塘江如约而至。 钱塘江与富春江、新安江相连。位于徽安府的新安江在睦州与衢江汇合,形成富春江。富春江在杭州汇入钱塘江,而钱塘江直接连入东海。 陆原不希望劳师动众,将军演地点设在城内的钱塘江水域。 城内钱塘江最宽广的水域旁,陆原带着官员们站立在地势极高的一处平台之上。 这里有着开阔的视野,放目瞧去,江面波涛汹涌,浪花拍打的声势远在普通江流之上。 陆原望着江面,颇有感慨。 在来这个世界之前,他一直有去钱塘江观潮的计划,没想到计划以这种方式实现。 在他左右,分别站立着秦幽谕和俞逊,另外还有几十名文武官员,皆站立在陆原身后。平台右侧一百米处,还有一个小平台,上面站立的都是白马书院的学生。 陆雨瞳站在林仁肇身旁,踮着脚尖向江面看去,却连道影子也没有瞧见。 “怎么还没开始?”她出声抱怨。 “快了,耐心等一会吧。”林仁肇回答。 廖箐心中一动,翻开身上的小包,取出糕点果品,微笑道:“我们边吃边等吧,这是我特意准备的。” 陆雨瞳和赵青从不跟她客气,抓起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林仁肇也取了块糕点吃了起来,只有王毅一动不动,紧紧注视着江面。 许久后,王毅忽然大喊一声:“来了。” 陆雨瞳抬头望去,只见江面上远远驶来十几艘船。 “怎么就这几艘船?”她大为失望。 “怎么这么小!”赵青跟着大呼小叫。 两人的声音引开一阵侧目。 “别胡说,这是飞虎船和飞豹船,分别可搭载一千人和五百人,现在距离太远所以才看起来小,靠近后很大的。”王毅沉声道。 由于他表情严肃,语气低沉,赵青被他镇住,不太敢说话了,陆雨瞳则毫不在意,伸出小手点来点去,好半天后,开口道:“一共十二艘船。” “对,两方都由一艘飞虎船和五艘飞豹船组成。”林仁肇点头。 “那要怎么比呢?” 林仁肇对这方面早有了解,熟练的说:“很容易,双方的长枪和弩失都没开锋,前方涂有颜料,凡是被击中的人身上都会留下痕迹,便相当于死亡了,不允许再动。” “那怎么才算赢?”陆雨瞳问个不停。 “看见两边飞龙船上的旗子没?” “是那个红颜色的吗?” “对,只要谁先夺下棋子,军演就结束了,双方初始各五千分,夺下棋子得一千分,结束时存活一名士兵加一分,死亡了却还在行动的士兵扣一分,最后谁的分多谁就赢!” “呀,快看,左边摆成三角形了!”陆雨瞳兴奋的呼喊。 林仁肇这才发现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失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凝神观摩着江上情形。 只见左边六艘船如陆雨瞳所说,由飞虎船打头,后面是两艘飞豹船,再后面是三艘飞豹船,形成一个三角形向右方冲去。 瞧见右方情形,林仁肇皱起眉头,右方六艘船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就打算这样迎敌。 当左边三角阵型的船队距离右边船队两百米时,右边船队竟然急不可耐的开始发射连弩。 白鹿书院的学员顿时议论纷纷。 “在搞什么啊!”有学子说。 “右边主将是猪脑子吗?那么远就放连弩,海上风可是很大的,他该不会以为是在陆地作战吧?”一名比林仁肇还高的学子说。 “听说右边船队主将就是那个石崇信,也不知道君上为什么要任命这样的人为都虞侯。”一名矮个学子说。 王毅立刻向那名说话的学子瞪了过去,大声道:“所以君上才安排了这次军演,考验他的能力!” “可这种军演有什么好瞧的,还不如回去看兵书。” 林仁肇冷冷道:“那你就回去,又没强制规定要来。” 矮个学子见他们人多势众,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呀,快看,三角形分开了!”陆雨瞳兴奋的喊。 “真的耶!”赵青尖声附和。 第417章 禁军都将 林仁肇举目望去,只见左方船队分为两支小队,左右各三艘,开始围着右方船队绕行。 右方船队急忙调头,不过因转向方向不一致,彼此离的又太近,产生的水流相互影响,远远看去,有些混乱。 左方船队迅速向右方船队冲了过去,行驶到距离两个船身时,连弩和弓箭齐刷刷发射。 射完一阵,左方船队的两艘船开始靠近右方船队舰首——飞龙船,两船将飞龙船夹在中间,放出勾锁、小船,很快爬上了敌船。 没过多久,飞龙船上的红色旗帜被扯了下来,演练宣告结束。 陆原望着旗帜落下,心中五味陈杂,有愤怒,有不解,有失望,也有悲伤。 石崇信的表现,连他这个水战外行都能看出有多菜鸡,他实在不明白王质为何会推荐这样一个人给自己。 “回宫!”他大声下令。 “等会。” 陆原向出声的秦幽谕看去。 “陆郎,这事背后有隐情,你先冷静一下。” “隐情?” “是的,你召石崇信和朱继过来就知道了。” 陆原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开口道:“好,你叫他们过来吧。” 没多久,石崇信和朱继出现在高台,躬身向陆原见礼,石崇信脸色苍白,朱继冷静沉着,陆原暗自点头,秦幽谕推荐的这个人倒还不错。 “朱继,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秦幽谕开口道。 朱继拱了拱手:“君上,草民希望您能见个人。” “谁?” “请恕草民卖个关子,他的名字您可以当面向他询问。” 陆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你让他过来吧。” 没多久,一名身材匀称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高台。 “草民石崇信,叩见君上。”他躬身行礼。 听到他这句话,所有官员皆大吃一惊。 “你说你叫石崇信?”陆原愣住了。 “君上,他……” “你别说话!”秦幽谕冷冷打断了陈德的话。 陆原指着陈德,沉声问道:“那他是谁?” “他叫陈德,是我南下时在路上结识的同伴,在路上,他盗取了老师王质写给我的信,冒充我的身份……”石崇信咬牙道。 “不用说了。”陆原打断。 “君上,石兄说的都是真的,其实刚才那场水战也是石兄指挥的。”朱继急忙道。 陆原目光分别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分别指了指石崇信和陈德:“你们随我回宫。” 语毕,他转身向皇宫返回,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一个时辰后,包括朱继在内,所有大臣都在文德殿大殿等待结果。 书房中,陆原高坐上首,秦幽谕站在他身边。 他表情凝重的向石崇信和陈德询问关于王质的事,发现陈德知道的,石崇信都知道。而石崇信知道的一些事,陈德并不知情。 至此,陆原终于确定,谁才是真正的石崇信。 不久,大殿内等待的所有人都看到陈德被拖出了书房,他嘴里仍不住喊着自己才是石崇信。 …… “干!” 岳天酒楼中,石崇信、朱继、林束三人举杯碰在了一起。 三人一连干了好几杯,朱继擦了擦嘴巴,笑道:“真是痛快,只要一想到陈德被拖下去的表情,我就觉得好笑。” “还提那小子做什么?”林束夹了一口菜,咀嚼了几口:“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君上为啥还是让石兄弟担任都虞侯。” “是水军都虞侯,不一样了。”朱继纠正。 “那也没区别啊,不是应该当都指挥使吗?” 石崇信摸了摸鼻子:“这也正常,毕竟我丢了老师的信,君上可能有些不满吧。” 他回想起刚才在书房中,陆原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你要是官职突然一下太高,说不定容易得罪人。”朱继喝了杯酒,缓缓开口。 石崇信点了点头,伸手将酒瓶拿了起来:“好了,别喝了,咱们赶紧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朱世伯吧。” “那也是,朱世伯要是知道朱兄弟也被封为都将,应该就不会生气了。”林束笑道。 朱权因为反对儿子将机会让给石崇信,憋了一肚子气,连水战演练都不愿去看。 朱继认真的望着石崇信:“石兄,林大哥的官位,你可要上心了。” “哎,没事,只要能从军,我给你们俩当亲兵都行。”林束急忙说。 “林大哥说的哪里话,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我现在的权限只能任命你为指挥,你先将就一下,等将来有机会了,我再向君上举荐你为都将。”石崇信说。 “别!”林束伸手阻止:“当个指挥我已经很满意了,至于升官的事,我要凭自己的军功升职!” “有志气!”朱继拍了拍他肩膀。 随后三人返回朱继家中,在大堂找到了朱龙。 “你们怎么才回来?军演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朱龙一见面便质问。 “您怎么知道军演结束了?”朱继笑着问。 朱龙老脸一红,哼道:“找我什么事,说吧。” 石崇信微笑着说:“朱世伯,朱兄被吴王殿下封为水禁军都将了。” “哦,是吗?那还行吧。” 瞧见儿子一脸笑意后,朱龙顿时恼羞成怒。 “不要以为做了都将就出息了,到时候如果打了败仗,可别说是我儿子,老夫丢不起那人。” “好了,行了行了,石兄都说我很有才能,您就放心吧。” 眼看着朱龙还要继续唠叨,朱继笑着说:“我们还要去枢密院一趟,就不和您说了。” 对石崇信和林束打了个眼色,当先离开了大堂。 “世伯,那我们去了。”林束笑了一声,跟了出去。 石崇信拱了拱手说:“世伯,那我也去了。” 朱龙紧紧盯着石崇信,轻声道:“世侄,希望你今后能多照应一下那小子。” “世伯放心,从今以后,朱兄和林大哥便是我最好的兄弟。” 石崇信一脸郑重的说。 …… 日本,九州。 此时的日本国处于平安时代,皇室和贵族们以平安京为中心,统治着整个国家。 除平安京外,各个地方被划分为六十多个令制国,类似于中原的州县,国府中设置守护所,最高官员为守护。 “多谢指教。”斋藤道馆中,泷川一郎躬身说道。 然而在他身前,没有一人还能保持站立,包括馆主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日本道馆是模仿唐朝武馆而形成,此时武士之风还没有席卷全国,尤其是平安京的贵族们,依然沉浸在享乐之风中。 不过那些小国,已经有守护开始蓄养武士,泷川一郎便是肥前守护朝仓直隆手下武士。 为了宣扬自己的实力,他最喜欢四处挑战道场,这已经是他在城井谷城踢的第九个道馆了,他准备再踢一个道馆就打道回府。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刚出道馆,朝仓直隆手下另一名武士找上了他。 “泷川君,直隆大人让你立刻回去一趟。” “松平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泷川一郎皱眉。 “藤原义武带着军队来了佐土原城。”松平忠康说。 唰的一声,泷川一郎将太刀拔出一截,怒道:“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你别紧张,他们不是来攻打我们的,而是奉实赖大人的命令,攻打中土国家,希望我们为他们提供后勤。” 泷川一郎收刀回鞘,冷哼道:“他们自己打仗,为何要我们提供后勤,真是岂有此理。” “直隆大人已经答应了,还有一件事你听了别激动。” “什么事?” “义武那家伙,好像看上了雅子大人,已经向直隆大人提出结婚的请求。” “什么?”唰的一声,泷川一郎将太刀整个抽了出来,怒道:“那个混蛋,我要杀了他!” “都说了让你别激动了,直隆大人并没有直接答应他,提出用比斗的方法决定,所以他让我喊你回去与对方比斗,毕竟你是佐土原城第一武士。” “是九州第一武士!”泷川一郎大声纠正。 “可你还没有击败前田雄信!” “那是迟早的事!你没发现他最近都在躲着我吗?”泷川一郎冷哼。 “那好吧,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你这次的对手很厉害。” “哦?有多厉害?”泷川一郎望着自己的太刀,微微冷笑。 “有马飞助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泷川一郎握刀的手紧了紧:“第一剑客加贺宗守的大弟子,被宗守逐出加贺流,听说在深山野林苦修,怎么,他从野林子里跑出来了吗?” “不仅跑出来了,他还把加贺宗守给杀了,现在担任藤原家的首席武士。” 泷川一郎额头冒出冷汗,他用力挥舞了一下太刀,大叫道:“那又如何?为了雅子大人,我一定会战胜他!” 之后,两人骑马回到了肥前,在守护府拜见了家主朝仓直隆。 第418章 九州武士 守护府。 “一郎,事情你应该已经清楚了,雅子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有马飞助。”朝仓直隆威严的声音响起。 “家主放心,一郎绝不会让雅子大人做她不愿做的事!”泷川一郎俯首下拜。 趁着抬头的瞬间,他偷瞧了一眼朝仓雅子,发现她低头垂目,看起来有些哀伤。 雅子大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心中这样想着,泷川一郎告退离开。 他离开后,朝仓雅子幽幽道:“父亲大人,我该怎么办呢?” “先用比斗的事拖一拖时间吧,我会想办法把消息传给义安,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在二人心中,都不认为泷川一郎能击败有马飞助,唯一的作用是用来拖延时间。 “不行的,义安大人就算能打败有马飞助,也会被藤原家捉起来的。” “你别急,说不定他还有其他办法,总之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高明大人将你嫁给义安,就绝不会反悔。” “可高明大人如今失陷牢中,您不怕藤原家对付您吗?”朝仓雅子小声说。 朝仓直隆冷哼一声:“你不必试探我,我早就看不惯平安京那帮家伙了,只知道恣意享乐,你觉得我会打不过他们吗?” “雅子不敢。”朝仓雅子轻声道。 直隆心高气傲,从未向人屈服过,朝仓雅子稍微安心了些,现在就看源义安能不能救自己脱困了。 她遥望着西方,心中充满着思恋。 …… 松平忠康在杭州码头下了船,瞧见码头繁华景象,内心受到极大冲击。 “忠康大人,这里是不是像另一个世界?”负责送他过来的日本商人浅野原长微笑道:“我当初来到这里时,也非常受震撼。” “也不算什么。”身为武士的骄傲不允许松平忠康露出没出息的样子,他强自装作不屑一顾的表情,大步离开了码头。 浅野原长快步跟在他身边:“忠康大人,咱们先去普宁坊打听消息吧,那里住了不少日本人。” “可以,你带路。” 二人沿着街道,向普宁坊而去。 半路上,松平忠康忽然注意到街对面有一名提着剑的紫衣女子,在她身后还跟着几名男子,忍不住皱眉道:“那女人是做什么的?莫非这里还有女武士不成?” “忠康大人,快收回视线!”浅野原长急忙警告:“那个女人和她身后几名男人都是一种叫捕快的官员,最好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然而他还是说慢了一步,紫衣女子注意到松平忠康对她指指点点,带着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穿着如此古怪?”金兰芝打量着两人。 “我们是日本来的商人,准备去普宁坊。”浅野原长用熟练的汉语说,一脸赔笑。 “日本商人?卖什么的?” “我们主要是买贵国的瓷器和丝绸,到本国去卖。” 金兰芝点了点头,又瞧了松平忠康腰间太刀一眼,带着人离去了。 “忠康大人,咱们走吧。”浅野原长擦了擦汗。 “真是个无礼的女人。”松平忠康哼了一句。 之后二人顺利来到普宁坊,在浅野原长带领下,来到一家日本人开的酒馆。 感受到酒馆中熟悉的日本风情,松平忠康轻松了很多,他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拍着桌子大呼小叫:“上酒,快给本大爷上酒!” 酒馆老板小岛久津听到声音,立刻招呼过来。 “这不是原长大人吗?您从日本回来了吗?” 浅野原长揉了揉肩膀:“是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佐土原守护朝仓直隆大人的武士,松平忠康大人!” “哎呀,想不到能有幸见到忠康大人,真是小人的荣幸。” 松平忠康哼了一声,显得十分得意。 “对了,不知忠康大人是否认识泷川一郎大人?”小岛久津问。 “怎么,那家伙名声都传到这里来了吗?”松平忠康笑道。 “您有所不知,最近经常有武士来中土,听说他们很多人都是败给了一郎大人,这才离开日本。” “哈哈哈,那家伙打起架来确实像条疯狗,所以,我虽然实力和他差不多,但从不和他比试。” “原来如此。”小岛久津笑着给他倒了杯酒,心中默默将松平忠康划低了一档。 松平忠康一口将酒喝干,擦了擦嘴角:“对了,这个国家的武道水平怎么样?有能做我对手的人吗?” 小岛久津脸色微变,笑道:“我去给两位上菜。” 说着快步离去。 “他怎么突然走了。”松平忠康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不过忠康大人是不是应该先问问义高大人的事?” “啊,差点忘了。” 等小岛久津端着菜过来时,松平忠康问:“小岛,你听说过义安大人的消息没?” “您是说源义安大人吗?” “对。” 小岛久津还没说话,一道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是谁在谈论义高大人?” 松平忠康向说话方向瞧去,只见远处一桌坐着名矮小男子,瞧见他容貌后,松平忠康大吃一惊。 “穴山太郎?” …… 袁安处理了一天政务,听到下衙钟声,便站起身,向府中返回。 他在户部的工作是负责外国贸易,在这之前,对那些外国商人的商税是和本国商人一起收的,现在单独将他们划分出来,全部由袁安负责,工作强度十分大。 不过袁安心志坚定,既然已向陆原效忠,只要对方没有违背约定,他就会尽全力干好自己的事,这是武士的原则。 最近,他派出望月樱子回日本收拢旧部,如今他在杭州已经稳定,他决定将那些部下召集过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无论是在杭州站稳脚跟,还是将来营救父亲源高明的计划,实力越强,做事就会越方便。 出了公房,袁安径直向大门而去,一路上,碰到许多官员都在谈论几天前水战演练和真假石崇信的事,在官员中,这件事是热门话题。 袁安当时也在场,不过他与其他人不同,当别人都在震惊石崇信是冒牌货时,他关注的是吴国战船的强大。 在日本国,最大的战船只有飞豹船差不多大小,其他都是些小船。 当年,他就听父亲说过,日本曾和中原的唐国打过一场水战,对方战船巨大,十分轻易就击溃了日本水军,如今看来,中原的造船水平依然远在日本国之上。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想法,要是将来能说服吴王出兵日本,只要能击败藤原家的军队,再利用政治施压,他相信天皇一定会放出父亲,而且说不定源家还能一举崛起。 想着心事,他回到府中,刚一进门,玉秀便急急迎了过来:“少主,穴山太郎带着两名日本人过来了,正在偏厅等您。” 她对穴山太郎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特别是袁安和王盈都不在家的时候。 袁安点了点头,向偏厅走去。 进入厅内,他目光向两名陌生者扫视过去,其中一人急忙起身:“义安大人,我是直隆大人手下的武士,松平忠康,直隆大人让我给您带了一封信。” 接过对方递来的信,摊开一看,袁安眉头皱了起来,藤原义茂竟敢向他的未婚妻朝仓雅子求婚? 这种事情,他决不允许。 但问题是他现在无法回日本,要想让朝仓雅子躲过藤原义茂的纠缠,看来得想个办法了。 “这事我知道了,日本最近发生什么大事没?”袁安问。 松平忠康迟疑了一下,说:“您的老师加贺宗守大人被有马飞助杀死了!” 袁安愣住了,那个强大的老师,不可战胜的老师竟然被杀了?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不,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马空明后,袁安冷静了几分。 武道永无止境,本来就没什么不可能,而且老师年事已高,一时失手也是有可能的。 这时,松平忠康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藤原义茂受关白大人的命令,正在九州集结水军,他们好像打算攻打中土,替藤原义雄报仇。” 袁安听后又惊又喜,藤原家居然敢派水军主动招惹吴国,这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只要藤原家大败,他们在平安京的地位必然会动摇。 想到这里,他交代道:“你们在回日本前,在我这住着吧,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语毕,他快步出府,向皇宫而去。 第419章 海上训练 石府。 石崇信打着灯笼,在宅子里转了一圈,由于宅子太大,他又打发走所有下人,所以每天睡觉前都会这样走上一圈。 回到大堂,他烧水洗脚,正准备睡下。忽然,远远传来一阵敲门声。 披上一件外衣,石崇信走到门前,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一名侍卫。 “石将军,君上召您进宫。”侍卫恭敬的说。 “好,我去换身衣服。” 不久后,石崇信跟着侍卫进入皇宫,在文德殿书房见到了陆原,另外,书房中还站立着一名年轻官员。 “臣拜见君上。” “石将军,你对你手下的水军掌握的怎么样了?”陆原开门见山。 “臣已基本接管。” “目前水军有多少人?” “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一人。”石崇信如数家珍。 陆原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赶紧做好作战准备,我刚刚得到消息,日本国即将对我国用兵,到时,我会让第四军去迎敌,你带着禁军水师也去支援一下。” “臣领命。”石崇信点了点头,问:“敢问君上,不知日本水军现在何处?还要多久到达我国海域?” 陆原看向袁安。 “他们现在还在日本,从日本到这里大概要三到五天。”袁安回答。 “他们有多少人?用什么样的船?统领是什么人?”石崇信继续追问。 袁安愣了一下,回答:“军队应该有三万人左右,大部分都是小型快穿,名为鸟船,有各种型号,能搭乘二十到一百人不等,最大的乌丸船能乘载六百人左右。” 石崇信看了他一眼,向陆原拱手说:“君上,出征前,臣想向您借用这位同僚。” “袁爱卿,你意下如何。”陆原笑道。 “臣愿意。”袁安急忙开口。 “那便好,这事你们好好去准备吧。” 二人拱手告退。 出皇城路上,石崇信继续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袁安据实而答,不过由于天色太晚,二人在皇城外便分开了。 次日,石崇信专门去袁安府中拜访,继续向袁安打听着关于日本国的各种情况。 他不仅询问军队方面的事,连民生方面,平安京形势都要刨根究底,这让袁安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他虽然希望吴国战胜藤原家,但对石崇信这样的将军又十分恐惧,吴国水军已如此强大,将领更是极为优秀,若是对日本知根知底,说不定能将日本灭国。 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避免日本在将来与吴国这样的强国为敌,为此,他需要在日本国获得决策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吴国开始整军备战。 石崇信将禁军水营搭建在钱塘江水域,他的水营与俞逊不同,显得极为正规。 他在江面上铺设有几百条木板,整整齐齐,各军各营的营帐井然有序,安放战船的船池左右各五个,帅营位于中间,士兵们每日都会开着战船在附近水域训练。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三月。 阳春三月,柳绿花红,万物复苏,整个杭州呈现一副生机勃勃的状态,城外农民们在田地里挥洒着汗水,江面上,大好男儿们在战船上演练着。 海上作战,最重要的是熟悉海浪颠簸,战船无时不刻不在颠簸,而士兵们需要习以为常,在颠簸中如履平地,做好一切工作。 “都他妈给我麻利点!” 东海,一艘飞豹船上,林仁肇听着身前的指挥大声咆哮。 没一会,船上士兵全部整齐的站到甲板上,林仁肇暗暗点头,这些士兵成为水军没多久,现在却已经表现的如此熟练,不愧是谕妃娘娘练出来的兵。 只可惜那名营指挥依然皱着眉头,显得不太满意的样子。 林仁肇如今担任这一营的副指挥,而他身前这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便是营指挥林束。 在林仁肇看来,这位林指挥勇则勇矣,练兵之法却太过拘泥常规。 为此,他也考虑过向对方进言,不过最终放弃。毕竟自己这么年轻,又刚任职,冒然提建议的话对方不仅不会听,还可能对自己心生不满。 “上午训练就到这里,中午休息半个时辰,下午再继续训练。”林束大声下令。 士兵们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林仁肇去船舱内领了一份饭菜,菜中有肉和鸡蛋,可以说相当丰富了,他如疾风般将饭菜一扫而空,舔了舔碗,这才意犹未尽的端着空盘子起身。 忽然,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没想到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也会这样吃饭。” 转头一瞧,说话的正是林束,这是他第一次在训练以外的时间向林仁肇搭话。 “我可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林仁肇拿着空碗走到一个木桶处,将碗放了进去。 林束跟着将碗放进去,笑道:“张尚书家的公子,难道不是世家子弟?” “我师傅是马空明,和张府中人并无血缘关系,我住在徽安府黄口村,是一名农家子弟。” 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林束,林仁肇离开了船舱,他顺着绳子爬上船上最高的一根桅杆之上,静静望着海面。 这时,下方传来声响,低头一看,林束竟然追了上来。 “哎,听说你还跟着俞将军学过兵法,你觉得俞将军和石将军,谁的水战指挥能力更强?”林束在林仁肇旁边坐下,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林仁肇眯眼望着远处。 “为何?” “只有实战才能得到答案,但他们永远也不会打起来,不是吗?” “哈哈,你说的对!我还以为你会说俞将军一定能赢呢。” “为何我会这么说?” 林束神情严肃了些:“因为我问的其他人都是这么说的。” 林仁肇正准备回话,忽然,他瞥见海面远处有两个小点,仔细一看,那是两艘船,一艘正在追赶另一艘! …… “樱子,他们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真柄继宏焦急的说。 “不必慌张,距离吴国没有多远了,只要上了岸,我们就安全了。”望月樱子冷静的声音响起。 船上,除了二人和几名船工外,还有另外两名日本人,其中一人埋怨道:“你不是说义安大人现在是吴国官员吗?那为何他不派人接应我们?” “义安大人刚当上官员不久。”望月樱子耐心解释。 对方是长门国小早田家的使者,是奉长门守护小早田秀秋的命令,到吴国来确认源义安现在的情况。 只有确认源义安在中原国家中确实有力量,他才会考虑与源义安的结盟。 “总之你赶紧想办法吧,还有,等会你一定要优先保护我的性命,明白吗?”小早田正男厉声道。 “混蛋!你再啰嗦我就把你扔下去,船还能跑的快一些!”真柄继宏大怒。 “怎么,这便是源义安与我们小早田家合作的态度?”小早田正男冷笑。 就在两人相互瞪眼时,一名日本人从桅杆上跳了下来:“都别吵了,有战船过来了。” 真柄继宏半是惊喜,半是担忧:“肯定是吴国水军,樱子,他们不会攻击我们吧?” “你们等会都别说话,由我和他们交涉。”望月樱子依然保持冷静。 随后,她一声令下,他们乘坐的商船收了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没一会,后方的藤原家战船先一步追了过来。 对方靠近后,并没有立刻攻击,因为迎面方向,一艘陌生战舰向两艘日本船靠近,远处,还有几艘船围了过来。 很快,三艘船交汇在一起,这时可以清楚的看出,陌生战船最大,其次是藤原家战船,最小的是望月樱子乘坐的商船。 “我们是吴国户部郎中袁安大人的部下,请不要攻击我们!”望月樱子用汉语喊道。 与此同时,藤原家战船上,一名日本人用日语大呼小叫:“我们是日本队,正在追击国家罪犯,你们不得干扰我们!” 飞豹船上,林束大声回应:“我们是吴国水军,这里是我国水域,你们都必须到军营接受检查。” “我们愿意接受检查!”望月樱子迅速说。 说话期间,又有几艘大船围了过来,两首日本船被完全围住。 林束说:“我们派小船靠过去,你们等会都要上我们的小船,你们的船暂时由我们接管。” “明白了。”望月樱子没有半点犹豫。 眼瞧着望月樱子与对方不断交谈,又听不懂对方说什么,藤原家的人有些不耐烦了,船上首领大声道:“将船靠近,射死他们!” 他手下人领命而去,没一会,日本战船动了起来。 然而在靠近过程中,日本首领注意到敌方战船上有人冲他喊了几句话,只可惜他依然听不懂。 日本首领不管不顾,继续命手下靠近,他不信这些中原人真敢对日本国的战船动手。 忽然,噗嗤噗嗤的声音不断响起,一阵密集的弩失射了过来! “混蛋,你们竟敢攻击我队,我要上禀关白大人,惩罚……” 话才说一半,日本首领便被连弩射中,掉入海中。 每艘飞豹船上搭设有四只云弩,周围共有六艘飞豹船,距离又如此之近,可想而知弩失的密度有多么猛烈,藤原家战船上的日本人顿时被射死半数以上。 剩下的人惊惧之下,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拔刀乱挥乱砍,有的直接跳入海里。 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小早田正男。 “刚才那是什么?”他用发颤的声音向一旁的望月樱子询问。 第420章 龙首陌刀 “那东西叫云弩,是中原人发明的武器,可以一瞬间射出几十只箭。” 望月樱子脸色也有些苍白,她只在城墙上看到过云弩,没想到威力恐怖如斯。 “他们中原人都用这种武器吗?” “应该是的吧。” 惊惧持续没多久,小早田纪男目光中忽然露出热切的光芒,“你说义安大人能帮我们搞到这种武器吗?” “也许可以。”望月樱子微微一笑。 小早田正男低声笑了起来,双拳击打在一起,默默计划着什么。 随后,望月樱子等人上到对方大船,不久,大船来到一处水营,他们被关在一座营帐中。 一个多时辰后,袁安出现了。 “义安大人,我是小早田家的小早田正男,以前见过您,这次是代表家父过来与您结盟的!”瞧见袁安,小早田正男比望月樱子还要激动。 袁安对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望月樱子,见她一脸风霜之色,轻声道:“这次辛苦你了。” “少主严重了。”望月樱子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袁安目光又转向另外两人,“继宏,廉之助,你们来了。” “少主,自从去年在长门与您失散后,属下一直寻找您的下落,要不是樱子忽然来找我,我都不知您去了中原。”真柄继宏热泪盈眶。 “好了,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随我回府吧。” “是。” …… 文德殿。 听到袁安的话,陆原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的海洋商业计划,这么快就开花结果了,而且是武器贸易。 “你是说他只买五千把刀和一千套铠甲吗?” “是的,君上,我们那边的名主手下军队规模都不大,他买的五千把刀中,还有许多是打算转卖给其他名主。”袁安恭敬的说。 他口中的军队其实都是那些名主治下的农民,一般的名主手下会有几百名武士作为私人武装,这些武士铠甲和武器都十分精良。 但大规模作战时,这点人数就不够用了,他们会组织手下农人参加作战,这些农人并没有良好的武器和铠甲,而日本朝廷又不允许各地名主私造武器,因此他们才会想到找别国暗中购买。 陆原沉吟半晌,问:“就只要这些武器吗?” 袁安迟疑了一下:“君上,他们还提出想购买些云弩,不知行不行?”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晚些时侯给你答复。” 袁安拱手告退。 “去让鲁院使和李署令过来一趟。”陆原向亲卫吩咐。 没多久,鲁云儿和李木一来了。 “臣拜见君上。”二人齐声道。 “李爱卿,最近军队武器更换情况如何?”陆原问。 “禀君上,目前禁军、第二军都有一半士兵装备上了龙首陌刀,再有两年,就能装备全部步兵和骑兵。” 因为李木一的新型陌刀刀柄有个龙头花纹,士兵们都喜欢称为龙首陌刀,渐渐这个名字便传开了。 目前吴国骑兵的装备是一把陌刀,一把横刀、一副铠甲和一匹马,没有陌刀的暂时用长枪替代。 步兵则只有陌刀,不过他们的陌刀刀柄可以取下来,可以随时变换攻击距离,没有陌刀的暂时用刀盾搭配。 无论长枪、横刀还是盾牌,都是从吴越国缴获的器械,至于原来徽安军的老旧装备,有些是当年冯延庭给的,有些是卢维义换的,也有从唐军缴获的,远不如吴越国装备精良。 如今这些老旧装备都被替换下来,正好可以卖出去。 “那咱们原来的兵刃,是不是都没用了?” “是的,现在都堆放在仓库,臣正准备向您申请,将这些武器铠甲都融掉,重新打造。” “融掉干嘛?多浪费啊!” “可不融掉的话,有什么用呢?” “马上就能用得上了。”陆原微笑。 说着他转向鲁云儿:“鲁院使,你能不能制造一些十连发的,二十连发和三十连发的云弩?” “能是能,但咱们造这个做什么?”鲁云儿瞪大了眼睛。 “因为有人要买,最好的咱们得自己留着,所以就卖一些次一级别的云弩,这可是高科技,好好宰一笔,研究经费不就赚回来了!”陆原眉飞色舞。 鲁云儿愣在原地,她发现自己总能从陆原口中听到些从没听过的词,难道是因为自己读书少的原因吗? “总之你先做好准备,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制造哪种连弩,只要运作的好,咱们的工兵院将来说不定能自给自足。” 几天后,工兵院获得第一份采购单,购买者——日本人小早田正男。 陆原将连弩价格定的很高,一架十连发的云弩,开价一千两银子,二十连发的两千两银子,三十连发的三千两银子,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日本人那边似乎并没不太在意,摆出一副狗大户的姿态,直接要了十架十连发的和五架二十连发的,对方要求用金子来付账,陆原自然没有意见。 至于对方紧接着又提出购买云弩制造工匠,说是要用来维护云弩,陆原一口拒绝,他知道对方想获得云弩技术,简直是痴心妄想。 除去云弩的两万两,五千把刀也卖了一万两银子,每把二两,再加上铠甲一件十两,陆原一口气赚了四万两银子。 当然,这对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小钱,毕竟杭州一年赋税就有一百多万两,但陆原着眼的是未来。 只要海洋商业发展起来,自己每年收入能扩大一笔,如今他虽然赋税多,但花钱的地方也多。 首先国家官员骤然增加几倍,俸禄支出一下就多了几倍,工兵院造船、研究火器也都要花钱,军队规模如今也有十万了,士兵军饷也是一个大头。 总而言之,要想迅速提升国力,需要经济和军事协调发展。 …… 袁府。 小早田正男一脸满足,他觉得这次来找源义安实在是一个明智之举,通过他,和强大的吴国建立起联系,这样一来,小早田家的实力便能迅速发展。 对他来说,这笔买卖可以说大赚,有了这些武器,他们就能攻打临近的高原国,抢夺他们的金矿,这样一来,钱不就又回来了吗? “义安大人,我半个月内就会带着金子和船过来,希望到时候能将武器和云弩带回长门国。”小早田正男十分恭敬的鞠了一躬。 “只要你带了钱,就能买到武器,我会派樱子护送你回去。” “那告辞了。” 在望月樱子的护送下,小早田正男顺利回到了日本。 …… 日本,长门国。 望月樱子受到长门国隆重的招待,一场酒宴后,她告辞离去,此行她除了护送小早田正男,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寝殿中,小早田秀秋一脸威严的盘腿坐在上首,左右坐了两人,分别是长子正雄和三子正男。 至于二子正辉,在与高原城的一次战争中,被杀死了。 “你说可以一次射五十只箭?这怎么可能?”小早田正雄露出不信的表情。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正男大声道。 秀秋瞪了长男一眼:“你别开口了。” 说完转向正男:“这事你做的很好,中原那边的人是值得学习的,有好东西就要学,先学会的人就能在日本成为强者,这也是我派你去中土瞧一瞧的原因。” “父亲说的不错,我也是去过才知道他们有多么强大,难怪当年天皇要派人去唐国求学。” 秀秋冷笑一声:“这事你不要传扬出去了,以免其他名主知道了。” “可如果咱们拿这种武器去攻打他们的话,他们迟早会知道!” “那就让他们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知道好了,记住,这种武器到手后,要严格保密,必须挑选本家武士亲自运送,若是路上被其他人发现,一律解决掉,懂吗?” “是。”正男低头说。 “对了,除了你说的云弩,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武器?”秀秋问。 “我没见到,不过我在去他们水军营寨时,远远瞧见一艘大船,比藤原家的乌丸号大十几倍!” 秀秋感叹一声:“他们造船确实厉害,你过几天去那边时问一下,看看能不能买。” “父亲,他们不可能卖给我们的,而且就算他们肯卖,上面可是搭载着许多云弩呢,一定很贵,咱们也买不起呀。”正男劝说。 “先问一问,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秀秋眼睛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正雄对这种眼神很熟悉,那是充满野心的眼神,正雄自己也有。 第421章 大败日本 望月樱子离开长门后,向肥前而去,守护府阁楼中,朝仓雅子面见了望月樱子。 “雅子大人,这是我家少主给您写的信。” 朝仓雅子接过信一看,秀美蹙起:“义安大人让我装病?就怕瞒不过藤原义茂。” “雅子大人不必担心。”望月樱子取出一个小瓶子:“这是吴国神医配置的药,您吃了后就会出现发热症状,就算藤原义茂让他手下医师检查,也只会认为您真的病了。” 朝仓雅子迟疑了一下,说:“我明白了。” 望月樱子将瓷瓶递了过去:“红色那颗药丸吃了就会发热,白色那颗是解药,一个月内有效,红白药丸各有五颗。” 朝仓雅子接过瓷瓶,直接吃下一颗红色药丸。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秀美皱眉。 “药效要一个时辰后才出现。” 朝仓雅子点了点头,问:“义安大人在中土还好吗?” “少主很好,最近他已经在日本联络各方势力,长门国的小早田家已经和少主结盟了。” “你说我去找他的话,会不会给他添麻烦?”朝仓雅子抓着衣角说。 “怎么会呢?少主见到雅子大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朝仓雅子甜甜一笑,埋头想起了心事。 “对了,雅子大人,您知道藤原义茂那边情况吗?不知他们准备何时进攻中原?”望月樱子趁机问道。 “他们已经出发了呀,有三四天了吧。” 望月樱子心中一惊,这么说平安京的水军,说不定都已经与吴国开战了。 …… 东海。 第四军旗舰,飞龙船上,张奋站在俞逊身后,望着远方的几百艘小船,嗤笑道:“真是不自量力,就这种破船也想与我们战斗。” “张奋,这场战斗你不用参加了。” 听到俞逊的话,张奋的笑脸凝固住了。 毕均暗暗好笑,向俞逊问道:“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 “说。” “您以往都喜欢用奇袭的战法,这次为何选择与敌军直接会战?” “谁能回答他。”俞逊虽然在对部下说话,目光却紧紧盯着敌方船队的一举一动。 与张奋、毕均同为都将的李泓扬声道:“敌强我弱,以奇致胜,敌弱我强,横扫千军!” “李泓,右翼船队你去指挥,现在就去。”俞逊下令。 “是。”李泓下了大船,带着几名军官乘坐小船上到右边一艘飞虎船。 俞逊注视着敌方船队,缓缓道:“敌军就快要进攻了,左翼船队谁愿去指挥?” “末将愿往!”萧十郎和一名黑脸将领同时出声。 “佟义,左翼你指挥。” 黑脸将领领命而去。 俞逊望着萧十郎:“你居中指挥。” 说完退后几步,让出指挥位置。 “是。”萧十郎点了点头,表现的十分冷静。 “将军,石崇信部还没到,咱们不等他们了吗?”毕均问。 “那帮蠢货,指不定在海上迷路了!”张奋嘟囔。 俞逊没有说话,望向萧十郎。 萧十郎望着前方日本水军阵型,沉声道:“敌军即将进攻,已经没时间等他们了,全军做好作战准备,传令左右翼,用鱼鳞阵迎敌,缓速推进。” 传令兵用旗语传达命令,没多久,吴军船队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日本船队上,藤原义茂拔出太刀,站在船头上大声喊道:“进攻!” 这支日本船队用的都是大型和中型船,小型船不利于远海作战,容易倾覆。所以船队数量并不多,只有几百艘船。 这让藤原义茂有些不满意,他最擅长以量取胜,利用鸟船的数量,采用鱼群战术,将敌军大船包围、击沉。 幸好敌军只有几十艘战船,日本军的几百艘战船在数量上占据着很大优势,仍然可以用鱼群战术,藤原义茂心想。 随着两军不断靠近,最前方的船上,两军开始互相射击,然而结果却是一面倒,日本水军出现大量伤亡,吴国水军却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 大船高,小船矮,再加上云弩的巨大威力,导致了这种结果,日本水军冲在最前面战船上的士兵损失惨重,船上大半人死于连弩之下。 然而日本人展现出顽强的毅力与勇气,后续船队悍不畏死的继续向前,不久,有日本小船接近吴国大船,抛出勾锁,想要爬上大船。 日本最大的乌丸船上,一名日本将领汇报:“将军,我军左翼已有士兵爬上敌军战船。” “哟西,右翼呢?”藤原义茂得意道。 将领迟疑了一下,说:“右翼士兵们还在尽力攀爬,不过损失很大,恐怕很难成功。” “八嘎,为什么左翼能做到,右翼做不到?” “义茂大人,右边的敌军太狡猾了,他们每艘船保持一百米距离,相互掩护射击,爬上敌船的士兵都被相邻敌船射死了,根本爬不上去。” 藤原义茂大怒:“传令下去,让他们死也要给我爬上去!” 与此同时,飞龙船上,萧十郎听到报告,沉声道:“毕都将,你带五艘飞豹船过去支援右翼李泓将军,将佟将军的应对方法告诉他。” 毕均领命而去。 藤原义茂慌了,刚才手下来报,不仅右翼无法登上敌船,连左翼也开始出现无法登上敌船的情况,而己方船队损失极为惨烈。 “用火箭,点燃他们的船!”藤原义茂失去理智,嘶声吼道。 “大人,敌船外侧有牛皮和铁板,从下面是点不着的!”一名小胡子日本将领说。 “那就用自杀火船,撞过去!” “吹的是北风,用火船也烧不到他们!”小胡子说。此时,日本船队位于东面,吴国船队位于西面,风向对两方来说是公平的。 “那、那……” 就在藤原义茂手足无措时,一名将领冲到船头,急声道:“义茂大人,后方出现一支敌军船队!” “怎么会这样……” 啪的一声,藤原义茂的太刀掉在了木板上。 …… 公元953年三月,日本水军与吴国水军大战于东海,日军参战人数三万有余,吴军三万左右,这一战吴国大胜,活捉日本主将藤原义茂,逃回日本的士兵不到万人,整个日本国为之震动。 望月樱子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返回肥前守护所,将消息告诉了朝仓雅子。 “我已经知道了。”朝仓雅子微笑道:“不过你这药我可不打算还你,说不定将来还有用处。” “您说笑了,这本来就是少主送您的。” 朝仓雅子走到门口,招手说:“樱子,跟我来,父亲要见你。” 本来望月樱子不过一名家将,以朝仓直隆的身份是不会见她的,然而吴国这一场胜仗,展现出强大的力量,源义安身为吴国官员,在朝仓直隆心中的份量提高,连带着望月樱子也水涨船高。 二人穿过几条室内长廊,来到一间和室,朝仓直隆盘腿坐在里面,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声,他头也不抬的指向一张坐垫。 “坐。” 望月樱子跪坐在垫子上,身子微微躬了些,以免自己的高度超过了旁边的主人。 “我想具体问一下,义安现在在吴国担任何种官职?”朝仓直隆问的比较直接。 “在吴国户部,也就是负责商业的官员中,少主官职排名第三。”并列第三,她心里补充了一句。 “哦,哦。”朝仓直隆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 “想不到义安在外国也能走到如此地步,了不起,了不起。”再次抬头,直隆威严的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您过奖了,少主如今是管理着吴国武器出售的几名官员之一,他让我跟您说,如果您需要购买武器的话,他能帮您想想办法。” “当真?”朝仓直隆急切道。 “是的,在我家少主的劝说下,吴国国主已经同意卖给长门的小早田家兵器、铠甲和云弩。” “什么?义安这小子,有这种好事为何不先找我?”直隆大声埋怨。 “您也别怪少主,是小早田家主动找上我家少主,向我们提出结盟,少主这才答应了。” “我可是连女儿都答应嫁给他了,还比不上结盟吗?” 望月樱子笑而不语,心想雅子大人毕竟还没有和少主成婚。 朝仓直隆笑呵呵道:“雅子,给樱子倒杯茶,以后樱子和义安都是我们自家人,可不能怠慢。” “好的。”朝仓雅子缓缓端起茶壶,扶着袖子倒了一杯。 “多谢雅子大人。”望月樱子低着头说。 趁她喝茶的功夫,朝仓直隆开口道:“樱子,你刚才说的云弩,该不会是吴国海军船上,那种可以连续发射弓箭的武器吧?” “您也听说过?”望月樱子微微吃惊。 “战败回来的士兵们提过这东西,太宰府的官员找那些商人们一问,这才知道这东西的名字。” 第422章 周唐大战 太宰府是日本国西京,与平安京相对,位于九州,是平安京在西面治理日本国的主要机构。 “您说的对,那东西就是云弩。” “樱子,告诉义安,我也要云弩!”朝仓直隆目光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我会和义安大人说的,不过这东西价格可不低。” “钱不是问题,你不会觉得,我连小早田家的乡巴佬都比不上吧?” “当然不会,樱子知道,您拥有的财富,九州其他国都远远比不上的。” 朝仓直隆十分满意,微笑道:“那就拜托了。” 次日,朝仓家主动派出一艘战船和十名武士,护送望月樱子回吴国。 …… 石府。 “干!” 三只酒杯碰在了一起,不少酒水潵到了桌面。 林束擦了擦嘴,笑道:“真是痛快,这样一来,石兄弟就和俞逊一样,都是都指挥使了,以后看谁还敢说咱们比不上第四军。” 朱继摇头道:“林大哥太乐观了,第四军在富春江歼灭过吴越国衣锦军,只要有这一战在,短时间内,我们还无法与第四军相提并论。” “那也没什么,我相信那一战让石兄弟去打,他一样可以打赢!” 石崇信微微一笑,给林束添了一杯酒说:“要是我手下都是林大哥这样的人,不管和谁打我都有信心能赢!” “可不是吗,林大哥直接跳入敌军一艘船上,将那些日本人可吓得不轻!”朱继笑道。 “哈哈哈,吓死那些兔崽子。”林束得意道。 顿了下,他开口道:“你们还别说,我手下有个叫林仁肇的小子还不错,才十五岁,就敢跟着我跳下来。” “你说的是俞逊那个弟子吗?”朱继问。 “就是他,不过那小子很有自己主意,并不会经常把俞逊挂在嘴边。” “那你可要好好培养人家。”朱继笑道。 “那是自然。”林束脸孔微微发热,其实一番接触下来,他发现在打仗方面,自己真没什么可以教林仁肇的,反倒是对方,经常可以给自己出些好主意。 “对了,我听说这次战斗,第四军是由左统领萧十郎指挥的。”林束扯开了话题。 “是的,所以他被升为了都虞侯。”石崇信点头说:“不过朱兄这次也被升为右统领,这次在战功方面,咱们这边还要多些。” “听说朝中那些文官,对这次这么多人升职有些不满意?”林束大咧咧道。 “打仗时期,文官往往会对武官升职速度产生不满,古往今来都免不了,我们这次能绕后活捉藤原义茂,都是朱兄的功劳,只要君上心中有数就行了。” “那倒也是。”林束哈哈笑道。 …… 在陆原对日本用兵之时,天下发生了两件大事,一南一北。 世人的目光都注意到这两件事上去了,以至于陆原这次的胜利,并没有被太多人关注,毕竟对中原诸国来说,日本不过是东边未开化的蛮夷。 北方,颖州周口。 赵匡胤率领大军抵达颖州后,在镇安军、忠武军和武宁军中挑选了两万精锐骑兵,而后与自己带来的三万骑兵组成了一支五万铁骑。 随后他带领这五万军队,主动寻找唐军主力作战,在双方都有意正面决战的情况下,很快,两支大军在周口相遇。 唐军主力共有十五万人,而周军只有五万,双方一开始都是小规模的相互试探,然而五天后,周军似乎突然对这种情况不耐烦了,尽起五万大军,向唐军压来。 唐军主帅刘仁瞻在周口东南五十里外的葫芦谷,结好阵型,等待着周军。 周军探知动向后,向葫芦谷逼近。 官道之上,周国大军如同一条长蛇,缓缓前行着,忽然,官道左侧出现一片密林,统领大军的副帅王审琦,挥了挥手,示意大军停下来。 他对身边的赵普说:“赵掌书,此处密林易于设伏,是否派人探查一下?” 赵普此时担任赵匡胤手下掌书记,因赵匡胤对他信任有加,再加上他经常能出奇谋,军中将领都对他十分敬重。 赵普望着密林,沉吟片刻,开口道:“季春时节,林中却如此安静,必有伏兵,不必查探,可直接派军从侧面进林突袭。” 王审琦点了点头,派军士绕到侧面进入密林,不久,密林中传来厮杀声,又过了许久,声音渐渐消失。 一名军官带着士兵奔出密林,拱手说:“副帅,敌军仓惶逃窜,密林中已无敌人。” 王审琦冷笑一声:“这样就跑了,看来这支伏兵应该不是想伏击我们,而是等我军败逃时,堵住我等退路。” 赵普赞同王审琦的判断,微笑道:“看来咱们这次的对手很有信心。” “不自量力罢了。”王审琦挥了挥手,大军继续前行。 前行不久,前方出现一条小河,河旁有一片草地。 王审琦转头说:“赵掌书,不如在这里歇息片刻,让弟兄们和战马喝点水,休整休整。” “且慢。”赵普表情严肃。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距离葫芦谷如此之近,刘仁瞻必定已查探过此处地形,他明知这里有水有草,能让我军得到休整,为何还要将战场设在葫芦谷。” 王审琦神色转冷,大声道:“派人检查水源!” 赵普正准备出声提醒,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草地里也检查一下为好。” 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名年轻小将,此人叫曹彬,赵普对他印象深刻,因为他年纪轻轻,就颇有谋略,十分得赵匡胤喜爱。 王审琦看了曹彬一眼,点头说:“也派人检查草地。” 很快,军士来报。 “将军,水源无问题,但草地中有这种东西!”说着他举起一颗灰色的圆形物体。 “是巴豆。”王审琦冷冷道,巴豆是一种药材,马儿吃多了会腹泻,凡是爱马之人都知道这一点。 曹彬微微一笑,道:“副帅,末将有一计。” …… 葫芦谷平地上,刘仁瞻站在战车上,目光紧紧望着前方地平线,表情严肃。 以他为中心,十几万大军结成几个正方形的方阵,如同铁桶一般,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一支黑色骑兵将地平线覆盖,如同潮汐一般,汹涌而来。 刘仁瞻面无表情,眯眼望着敌方骑兵在自己面前一千米开外集结、整队。 骑兵最佳的冲锋距离是一千米左右,刘仁瞻手下主要是步兵,在与骑兵野战的过程中是相当被动的,只能等待敌军决定战争时机。 两军没有任何对话,骑兵集结阵型,步兵严阵以待。 很快,周军轻骑兵从两翼展开,中间负责冲锋的是重骑兵,周军相当谨慎,两翼展开的速度并不快,整支大军如同一只老鹰般,慢慢展开自己的翅膀。 而对面的唐军就这样默默看着他们。 时间就这样缓慢渡过,风尘扬起,带起一阵风沙。忽然,周军阵型中某个点出现混乱,不少马匹暴躁的嘶鸣、踢腿,马上骑兵拼尽全力也无法安抚。 混乱很快扩散开来,刘仁瞻依然面无表情,静静观察着敌军的混乱,仿佛混乱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周军阵营中,已经有马儿倒在了地上,剧烈喘息着,中军混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然而远处的刘仁瞻依然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敌军两翼的轻骑兵忽然向中间靠拢,将中路保护在内侧。 瞧到这里,刘仁瞻缓缓拔出腰间长剑,斜指上空。 这是主动出击的信号。 “冲啊!” 擂鼓声猛然间响起,在几名唐军将领带领下,唐军主动出击,向周军杀了过去。 忽然,变故发生,周军两翼相互交错而过,左翼变右翼,右翼变左翼,中路的中军再次暴露出来。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原本混乱的中军竟然摆好了冲锋阵型,没有半点混乱迹象,王审琦拔出长剑,大吼道:“杀啊!” 他身先士卒,三路骑兵同时冲锋,向敌军呼啸而去,赵普紧紧控制着马,防止自己的马也跟着冲出去了,他可不擅长战场厮杀。 在他身后不远处,大量马儿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它们确实吃了巴豆,不然无法骗过刘仁瞻的眼睛。 不过,在左右翼遮挡时,被迅速拖到了后方,由早已准备好的重骑兵替换了位置。 第423章 刘仁瞻兵败 “元帅,咱们中计了,快让士兵们撤回来吧!”副帅许文镇大惊失色。 刘仁瞻摇了摇头:“现在鸣金的话,军队必然大乱,传令,命士兵原地结阵。” 立刻有传令兵将命令传出。 刘仁瞻目视着许文镇:“等会我带长枪方阵过去与敌军重骑兵正面交战,你带领左右翼有序后撤。” “大帅,咱们人数占优,未必不能一战!”许文镇赤红着双眼。 “我军皆是步兵,如今阵型已乱,敌人又是强大的周国骑兵,败局已定,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他紧紧盯着许文镇,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你必须在敌军轻骑包围前,带着左右翼撤离,我在二十里外七阳坡设下一支伏兵,你只要撤离到那里就安全了。” “那您……” “战场之上,别婆婆妈妈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儿郎们活着返回寿州,然后把军情禀明陛下,让他调燕王到寿州驻守,明白吗?” “末将明白了。”许文镇声音哽咽。 “去吧。”刘仁瞻拍了拍他肩膀。 语毕,带领着长枪方阵,向前方冲了过去。 许文镇不敢耽搁,传令左右翼后撤,最终,在敌军轻骑兵合围前,成功撤出了战圈。 然而刘仁瞻的长枪阵和步兵方阵,已被敌军团团包围在中间。 许文镇没有多看,率军向后方撤离,幸运的是,敌军轻骑兵忙着分割被包围的刘仁瞻部,并没有追击他这支逃军。 “副帅,我们就这样将大帅扔在那里不管吗?”撤军路上,一名虬髯将军忍不住怒吼。 “这是大帅的命令,你当我愿意这样做吗?”许文镇吼的比他还要大声。 “可是……”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马奔来。 “副帅,我军营帐被周军骑兵攻占!”斥候翻身下马。 “这怎么可能?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许文镇难以置信。 虬髯将军吞了吞口水:“副帅,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从芒砀山翻过来的?” “不可能,就连人翻过去都困难,更何况他们还要带着马,给他们一天一夜时间都不可能做到!”许文镇大声反驳。 且慢! 忽然,许文镇脑海中闪现一个惊人的想法,他向斥候急问:“敌军有多少人?” “只有两千骑。” “咱们大营有一万守军,怎么可能被两千骑兵攻下?”另一名宽脸将军惊呼。 其他几名将军也纷纷出声,怀疑情报是假的,出现两千骑兵本就不正常,更何况这两千骑兵还打下了一万守军的大营。 许文镇却认为情报并没有问题,他已经明白了敌军是怎么出现的,一天一夜也许翻不过去,但五天五夜的话,足够两千骑兵翻过芒砀山。 周军一开始的小规模试探是假象,他们一开始就打算袭击唐军大营。 想到这里,许文镇不顾众将军反对,下令走小道,向寿州返回。 就在他走后半个时辰,一支周军呼啸而来,向唐军营帐而去,统兵将领正是王审琦,葫芦谷的战斗胜局已定,他立刻抽调出一万骑兵,向敌军大本营而去。 因为周军元帅赵匡胤就在那里,他每逢作战,都喜欢身先士卒,虽然极大的鼓舞了手下士兵气势,却苦了赵匡胤手下的将领。 他们劝又劝不住,只能任由主帅胡来,而他们,只能拼尽全力保护主帅的安全。 几天后,周口之战的消息传遍天下,赵匡胤率领周国大军,在颖州周口,大败刘仁瞻部。 为了掩护部队后撤,刘仁瞻主动留下来断后,被周军所擒,在牢中绝食而亡。 而后,赵匡胤趁胜追击,接连打下唐国光州、濠州,攻打寿州时遇到一些抵抗,不过最终寿州城还是被他攻破,许文镇战死。 唐国举国震动,收到许文镇建议的李璟终于不再犹豫,急调李弘翼回金陵,商议退敌之策。 与此同时,在南方,拥有五州之地的闽国,也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 闽国,李子谦府。 负手站在回廊上,李子谦遥望着北方故乡的方向,心中充满着伤感。 自从陈洪进败给唐汴后,李子谦本以为留从效会对自己恢复信任,谁知他却更加重用陈洪进,对自己越发的冷淡。 李子谦突然发现,留从效变得陌生了起来。 一个多月前,汉国皇帝派人来书,要求留从效去帝号,留从效不听他劝阻,对警告不闻不问,不久后,汉国悍然入侵闽国,留从效不得不放弃攻打吴越国,回师应对汉军。 所幸清源军依然勇猛,在陈洪进和王保善带领下,接连取胜,汉国不得不暂缓攻势。 留从效和其他闽国将领都认为危机已经过去,然而李子谦却知道,闽国其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只可惜留从效对他已经失去信任,他就算想要去阻止,也力不从心。 他并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落到现在的境地,是遭受到他人的陷害,陷害他的人有两人,其中之一是一直对他不满的陈洪进。 而另一人,从杭州而来,名叫李兴复。 其实李兴复并不是有意针对李子谦,他离开杭州后,便打算另择一处良土复国,经过筛选,留从效被他选中。 于是他来到福州,以李唐后人身份投靠留从效。 为了能迅速在闽国站稳脚跟,他决定踩人上位,而且这个人必须很有影响力和地位,才够份量让他踩。 最后他选中李子谦。 然而怎么踩他上位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开始他准备直接向留从效诬陷李子谦勾结吴国,但程远山和长孙文都持反对意见。 长孙文提出一个计谋,他认为可以先调查一下李子谦在闽国有没有敌人,若是有的话,可以与他的敌人勾结,一同陷害李子谦。 这一调查收获极大,李子谦的敌人竟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于是他们找上李子谦最强大的敌人陈洪进,双方一拍即合,共同谋划了针对李子谦的阴谋。 阴谋是这样的:李子谦经同乡张德仲劝说,暗中投靠吴国。 李子谦当初之所以劝留从效不要攻打吴越国,便是吴王的意思,吴王陆原并不希望自己辛苦打下杭州,结果却便宜了留从效,所以命李子谦劝阻留从效出兵。 不过光说没用,还需要证据。 陈洪进派人去开化李子谦家中,偷取了他与张德仲的书信,请高手利用张德仲的字迹,伪造了一封二人来往的书信。 合理的推断,加上书信作为证物,又有李兴复这个人证,留从效终于对李子谦产生了怀疑。 特别是他觉得李子谦本来就是徽安府人,当初是被自己强绑架过来的,如今陆原声势浩大,李子谦投靠他也合情合理。 就这样,李子谦受到了冷落,虽然还是宰相,却没有了实权。 李兴复则受到重用,被封为门下侍郎。 …… 闽国皇宫。 留从效寝居,清德殿内,李兴复正在和留从效对弈。 李兴复落下一子,开口道:“陛下可知,吴王陆原为何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吗?” “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留从效紧跟着落下一子。 李兴复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年时间不到,他从一个小小县令,摇身变为如今的吴国国主,陛下觉得这正常吗?” “听说是冯延庭将他扶植起来的。”留从效用手托着下巴。 李兴复落下一子,摇头笑道:“冯延庭的力量都被卢维义继承,陆原并没有得到什么东西。” “哦?那他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陛下听说过玉凤寨吗?” “好像听人提过。”留从效暗暗好笑,当初他派宣飞在徽安府当山贼,就是为了玉凤寨,怎会没听说。 “玉凤寨是臣的势力,像玉凤寨这样的地方,臣手下还有很多。” “你的意思是?” 李兴复一字一句道:“陆原其实是臣一手扶植起来的,只可惜他后来背叛了臣。” 留从效微微一惊,随即摇头笑了笑,显然并不相信。 “陛下可知陆原是如何打下杭州的吗?”李兴复淡淡道。 “不知。”留从效声音变的急切了些,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陆原攻打杭州时,有人献出了城门,那人叫薛成,是臣手下八大家将之一。” 留从效死死盯着李兴复的眼睛,沉声道:“你莫不是诓骗于朕?” “陛下尽可以派人去调查。”李兴复一派从容。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如今陆原不再听你的了,你又能为朕做什么?” “臣可以帮陛下得到唐汴!” 留从效猛然站起身:“你应该知道君前无戏言吧?” “臣很清楚,实不相瞒,唐汴父亲对李唐忠心耿耿,曾让他辅佐于我,只可惜此人太不知变通,臣去找过他几次,他都不愿归顺于我。不过他是个至孝之人,只要计议得当,还是有希望的。”李兴复抬头与留从效对视着。 沉吟片刻,留从效坐了下来:“这些事朕会派人去调查的,朕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 “陛下请讲。” 你想要什么?”留从效目光锐利。 李兴复低头拱手:“等陛下一统天下后,臣希望陛下能封我为唐王,给我一块封地让我治理。” “好,朕答应你。”留从效微微一笑。 之后,二人沉默对弈,再无言语,最终,李兴复输了半子。 李兴复告退后,留从效身边太监首领躬身道:“陛下,此人心怀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无妨,只要他有用就行,朕不怕狼子野心,就怕蛇鼠两端。”留从效抚须笑道。 顿了下,他表情严肃了些:“德海,你派人去温州查一下唐汴父亲情况,再派人去杭州查一下陆原打下杭州的情报。” “是。”老太监领命而去。 第424章 闽国包围网 汉国。 五代时期,各国林立,如果要说最神奇的国度的话,除了江南汉国,不做第二国想。 其中,最令其他国家所诟病的是,汉国朝中所有大臣都是太监,全部被阉割。 不阉割的人,在汉国是没有前途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因为优越的地理位置,一直存续至今。 汉国皇宫,御花园。 凉亭之内,一名美丽女子站在石桌旁,娇躯微微颤抖着,这名女子叫尚玉楼,在她头顶之上,顶着一个西瓜。 “不要动哦,朕虽然很喜欢你,但西瓜若是掉下来,朕就不得不处死你,那可就不美了。” 尚玉楼身前,一名黄袍男子微笑着说。 他手持一柄长剑,正围着尚玉楼转着圈,似乎在寻找劈砍西瓜的合适角度。 这男子正是汉国皇帝刘晟。 就在他举着剑要动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刘晟勃然大怒,转头看去,瞧见说话之人是他十分宠爱的女侍中卢琼仙,这才微微收敛怒气:“何事如此惊慌?” “陛下,吴怀恩将军又被闽国陈洪进打败了!” “混账?朕不是已经把巨象部队调过去给他增援了吗?为何还会打败仗?”刘晟大怒。 卢琼仙眨了眨眼睛:“那应该是他指挥不利吧。” “这种废物,有不如无,传令,召吴怀恩回兴王府,朕要将他扔进豹园之中!” “陛下,吴怀恩当年伐楚时立下些功劳,不如您就原谅他一次吧。”卢琼仙娇声道。 刘晟叹了口气,皱眉道:“就你心软,好吧,看你面上,朕就饶他一次。” 顿了下,他冷笑道:“朕连马楚都解决了,就不信解决不了他一个小小的闽国,琼仙,你去招潘崇彻过来。” 女侍中领命去了,没多久,一名身穿戎装的高大男子进入御花园。 “叩见陛下。”潘崇彻俯身下拜。 “起来吧。”刘晟在石椅上坐下,向卢琼仙招了招手,女侍中嫣然一笑,坐到他腿上。 刘晟淡淡道:“潘将军,朕有意伐闽,可前面几战我军都输了,连巨象部队都没能取胜,如之奈何呀?” 潘崇彻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臣以为闽国树敌颇多,我国不如派使者与唐国、吴越国、信州建武军相约,共伐闽国,定能获胜。” 刘晟轻抚卢琼仙的手,微笑道:“倒也是个主意,琼仙,你说朕该派谁为使者好呢?” “黄门侍郎林延玉如何?”卢琼仙建议。 刘晟拍了拍她小手:“就听你的,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卢琼仙正要起身,刘晟将她拉住,笑道:“这事稍后去办,你先陪朕干点别的。” 说着站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向就近一处宫殿而去,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潘崇彻还站在亭子里,转头摆了摆手:“潘将军,你可以退下了。” “是。”潘崇彻领命退下。 次日。汉国黄门侍郎林延玉带着一支使者团,向唐国而去。 …… 唐国,金陵。 因为周口惨败,李璟脸上已经好几日没有笑容了,周军在江北势如破竹,他手下土地不断被夺走,这让他心如滴血。 这一次比冯延庭之乱严重的多,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北方还会丢掉更多州县。 更叫他心痛的是,这一次不仅打了败仗,他还失去了刘仁瞻,这是他最为倚重信任的将领,谁知就这样死了。 这一刻,李璟对周国的恐惧不断放大,惊恐之下,他也没有多的心思防备李弘翼了,命他暂停秀州攻势,领兵回到金陵。 御书房中,李璟语重心长的说:“弘翼,国家已到了危急之刻,父皇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 “儿臣会尽力的。”李弘翼低着头,看起来并不是很积极。 李璟眉头皱起,许久后,他心中做出了决断:“弘翼,只要你这一战能击退周国,收复失地,朕就封你为太子!” 李弘翼猛然抬起头:“那皇叔……” “朕会和他说的。” “儿臣领命!” 这一次声音显得热切了许多,李璟总算放下了心。 李弘翼离开后,太监来报,汉国使臣求见。 在李璟接见使臣时,李弘翼出了皇宫,回到了燕王府,一众幕僚心腹正在书房等着他。 “殿下,情况如何?”李文宣问道。 “和咱们猜的差不多,父皇让我领兵去扬州驻守,整顿防务,再慢慢找机会收复失地。” “军队方面呢?”张开问。 “除了三万多禁军留守杭州,其他五万禁军的指挥权已经交到我手上了。” 黎圣大喜:“其他节度军如今大半都向您暗中效忠,杭州城门守将也是咱们的人,只要咱们将禁军与江阴军会和,就可以发动兵变了!” “不,兵变的计划取消。”李弘翼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李文宣愕然。 “父皇已答应我,只要我击退周军,他就让我做太子。” “殿下,他这是在欺骗您!”黎圣大声道。 “行了,我意已决,不必多说。”李弘翼摆了摆手,离开了书房。 …… 另一边,黄延玉提出来意,李璟虽然没心思对南方用兵,但留从效毕竟占据着唐国的建州和汀州,便答应了出兵要求。 黄延玉与唐国约好出兵时间,又向信州而去。 上饶县,林延玉很快在节度府见到了建武军节度使皇甫晖。 “皇甫将军,我家陛下打算攻打闽国,希望贵军能相约一同出兵,不知贵军意下如何?”林延玉背负双手,鼻孔朝天,与面对李璟时的态度大为不同。 “混账,你这是什么态度?”皇甫笙大怒。 皇甫晖扬了扬手,示意儿子闭嘴:“这事能否让我考虑几天。” “还考虑?你要知道,我家陛下肯让你出兵那是看得起你,到时候攻下闽国也有你的份,白白得土地的好事,你还考虑什么?” “还请贵使容我考虑一番。”皇甫晖坚持道。 “哼,那就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吧。”话一说完,林延玉转身去了。 “父亲,您干嘛这么委曲求全,那家伙无礼太甚,应该教训他一番!” 皇甫晖长叹一声:“逞一时意气又有什么用?汉国国力强大,能不得罪,就不要轻易得罪为好。” “那咱们出兵吗?”皇甫笙问。 皇甫晖微笑道:“这事为父倒要好好想想,不过这事的关键目前在吴国。” “这是为何?” “唐国如今自顾不暇,就算出兵,数量也绝不会多,你说汉国能倚重的是谁?” “您是说吴越国?” “不错,吴越国虽然遭受重创,但实力还在,不过他们也有一个问题。” 皇甫笙恍然:“您是说他们要防备吴国,所以不敢出兵?” “对,除非吴国与吴越国讲和,否则吴越国就不可能动用太多兵力,想打下闽国就十分困难了。” “那您觉得吴国会和吴越国停战吗?” 皇甫晖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许久后,他微微一笑:“看来江南又会出现大的变局了!” “什么变局?” “诸国联合攻打闽国,说不定,这次咱们也能吃到一块肉。”皇甫晖目光闪烁着精光。 “您决定出兵了?” “不错,我想过了,在汉国调停下,吴国很可能会和吴越国达成停战,到时候唐国、吴越国与汉国一同出兵闽国,以闽国如今的实力,不可能顶得住,我们就可以趁机夺取建州!” “您认为吴国会与吴越国达成停战?” 皇甫晖取出地图,指着其中一块区域,微笑道:“不错,因为吴国的目标在这里。” 皇甫笙向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是杭州以北的三州——湖州、秀州和苏州。 其中湖州已被唐国占领,本来之前唐军一直在攻打秀州,现在因为北方赵匡胤的原因,唐国对秀州停止用兵,将兵力抽调到了北方。 而在皇甫晖看来,吴国只要能与吴越国停战,就能趁机攻打北面三州,他相信陆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425章 第一门火炮 林延玉离开信州后,又向吴越国而去。 正如皇甫晖猜测,钱弘俶虽然接见了他,但提到了北面吴国的威胁,言谈中希望汉国为两国调停。 其实钱弘俶现在一心只想夺回福州,早就不想继续与吴国交战了。 但他刚被夺下杭州,若是主动去和对方讲和,未免惹人耻笑,所以迟迟没有派使者。如今汉国使者到来,正合他意。 林延玉见此,只好又向吴国而去。 兜兜转转到了四月,当林延玉带着使者团来到杭州时,发现杭州城正处于一派热闹景象。 他正感到有些好奇,忽然发现马车停住了,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掀起车帘一看,前方街道上,三名身穿大红衣袍的年轻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街道两旁的百姓挥手,周围人群热烈回应着。 林延玉派手下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三人是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林延玉把状元杜弘璋的名字记下,便绕道向皇宫而去。 …… 皇宫,工兵院炼铁署。 陆原坐在窑室的一张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张图纸,眉头时而皱起,时而松弛。 之前他要求祁广子铸造炮管时,祁广子曾问过他,想要大些的还是小些的。 本着口径就是正义,陆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大的,于是祁广子采用铸造法开始研制炮管。 陆原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炼铁手段主要有两种:一种名为打造法,这种方法直接将铁板打造成瓦片状,将其卷成铁筒,而后接合而成,制造出圆形铁管。 不过,这种方法只能制造出小一些的铁管。 另一种叫铸造法,先制模具,而后再放入窑中炼制。 当年,陆原若是选择打造法,也许很早就能造出小口径的火炮。 为了制造大口径铁管,祁广子只能用铸造法研究,终于,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反复试验,他终于打造出第一根炮管。 陆原手上拿的就是祁广子画的铸造图纸,他也终于知道研制炮管有多么不容易,难怪祁广子废了这么长的时间。 总的来说,通过图纸方法,制造炮管要花五大步: 第一步,用干楠木制炮模。 第二步,在炮模上装上炮耳、炮箍等其他模具,再用煤灰把炮模均匀涂刷一层。 第三步,用胶黄泥、细沙、羊毛等材料调合成泥,涂糊在炮模上,接着用粗条铁线,从炮模的头部密缠至尾部。 第四步,用指头大的铁条,比照炮模的长短,摆放在炮模上作骨架。随后用一寸宽、五分厚的铁箍,从炮模头部包至尾部。 第五步,将木芯取出,把炭火放进泥模内,烧干泥模,同时把炮耳、炮箍等模具烧化成灰。冷却后,扫出灰渣,最后下窑铸造。 至此,炮管才算做好。 这五步还是陆原精简过的说法,具体来说,远不止这五步,比如上泥就要重复好几次,下窑铸造更是极为复杂繁复,可以细分为十几步,要花上近十天时间。 不过不管有多艰难,第一根炮管总算造出来了。 圆滚滚的炮管此刻静静躺在窑室中,炮管上窄下宽,为了安全起见、防止炸膛,陆原特意嘱咐祁广子将药室一侧加厚,所以这根炮管显得有些臃肿。 不过美不美观陆原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根灰黑色的金属炮管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战争之王——火炮,将要提前诞生于这个时代,而且凭借铸造法,第一门口径就达到了一尺三寸(二十厘米)左右,威力可以娉美明朝后期的火炮了。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这根炮管距离火炮来说还不算完全体,膛内还没有打磨光洁,炮口也不平整,药室处,火门、照门都没有。 但这都不是问题,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接下来只需要用镟刀扦入炮口,把火炮内膛镟光滑。再用纯钢粗钻,蘸油钻好火门,火炮就可以进入试射阶段了。 想到这里,陆原有些振奋。 “祁署令,辛苦你了。”他由衷的说。 “能帮到君上臣就心满意足了。”由于多日在窑室炼制,祁广子一张脸变得更黑,皱纹也更多了。 “君上,臣不明白,这样一根笨重的铁管,能起到什么作用?”李木一不解道。 陆原哈哈一笑,李木一用冷兵器思维去思考这根炮管的作用,自然一头雾水,他目光一扫,发现只有鲁云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其他人都有些困惑。 “鲁院使,你知道吗?”他问。 鲁云儿用手指轻轻戳着下巴,沉吟不语。 “这种铁管是搭配铁球使用的。”陆原提醒了一句。 鲁云儿目光一亮,惊道:“我知道了,这是个远程武器,利用火药爆炸的力量,将铁球射出去!” “就是这样,到时候你们就会认识到火药爆炸的威力到底有多么恐怖。”陆原满脸笑容。 李木一脑海中回想起神火雷爆炸的情景,火药威力确实很大,可以将铁炸碎,也许真能将铁球推出去。 陆原向鲁云儿吩咐:“鲁院使,这种火炮比较重,我之后会画一张炮车图纸,希望你能按照图纸制造出炮车。” “好的。”女院使轻声应了一声。 陆原又转向祁广子:“祁署令,你立刻按照我之前所说,将炮管内侧打磨光滑,炮口也必须磨平整,我希望能尽快进行火炮试验。” “臣遵旨。” “李署令,你立刻按照火炮的口径,做一些实心铁球。” 李木一躬身领命。 …… 皇城北门。 林延玉正在城门外求见,他是临时起意来的杭州,事前并未通报,否则,以他汉国使者的身份,是可以直接住进驿馆之中,等待接见。 皇城侍卫将消息传到礼部,钱裕拖着肥大的身躯,穿过一条长廊,进入礼部郎中于波办公的房间。 进门一看,只见房中除了于波外,还站着一名熟人。 “朱员外郎,您又过来了。”钱裕笑着打招呼。 如今失去皇亲国戚的身份,他不得不每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为了节省开支,他连安乐王府都卖了,目前住在一间三亩的宅子里。 “是啊,今天过来,与于郎中交接科举的事,张尚书希望能让那些考子们尽快担任官职。”朱安明笑着回答。 于波望向钱裕,问道:“钱巡官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钱裕急忙说:“汉国来了使臣,求见君上。” 于波立刻站起身,对朱安明说:“朱员外郎请稍等片刻,我先将这事禀告君上,再回来与你商议。” “于侍中请便。” 很快,房中便只剩下钱裕和朱安明了,二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仿佛不认识一般,一句话也不说,房间内氛围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于波总算回来了。 “君上不在文德殿,所以回的有些晚了。”于波致歉。 “君上莫非又去了工兵院?”朱安明问。 “是的,君上对那里似乎着迷了,连科举都没怎么关注,对汉国使臣更是见都不见,让礼部接待。”于波沉声道,语气中显露出几分忧虑。 “既然于郎中要接待使臣,那下官先告退了,明日再来与您商议科举的事。”朱安明十分识趣的告退了。 “朱员外郎慢走。” 回到吏部自己的公房,朱安明继续着工作。 这段时间以来,杭州那批吴越官员们又开始找上他了,因为他是所有降官中,唯一在吏部任职的。 对这些人,朱安明全然不予理会,这倒并非他不想培植势力,而是他深知头顶上,吏部尚书张德仲一直盯着自己,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工作到酉时初(5点),钟鸣声响起,朱安明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到府中。他刚进大堂,得到消息的朱佐便奔来了。 “父亲,科举授官的事定好了没?”他急促的声音响起。 他这次也去参加了科举,考了四十三名。 “已经定下来了,名次前十位的,授正七品到从八品官职不等,接着依次往下,最差的也可以获得一个吏员。”朱安明喝着茶说。 “谁会去做吏员啊!那还不如重考!” 朱安明摇头:“现在是因为国家官员缺口太多,所以科举才会有这么多官员,等以后官员饱和,我怀疑所有举子都会从吏员做起。” “不会吧?”朱佐吃惊道。 “应该不会错,我听人说君上之前一直在致力于降低官员和吏员的界限,最近又准备提高吏员俸禄,降低官员俸禄。” 朱佐紧张的问:“那以我的名次,这次能分到官员吗?” “应该能分个九品官吧。” 朱佐松了口气,笑道:“对了,范玉平今天被明镜院的人带走了。” “怎么回事?”朱安明猛吃一惊。 范玉平是去年徽安府科举第二名,如今担任吏部郎中,是朱安明顶头上官。 朱安明担任员外郎后,为了能尽快升职,开始调查吏部其他官员的性格和喜好,其中范玉平是他调查的重点。 这一调查,倒让他发现些蹊跷的事,范玉平行事极为神秘,似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朱安明对他更感兴趣了,派出更多人手调查跟踪他,凭借在杭州经营多年的力量,他终于发现范玉平的秘密——他竟然是敌国安插在吴国官场的奸细。 只要揭穿他的身份,那便是一件巨大功劳,朱安明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但他还有一个疑虑,这件事有可能会暴露他隐藏的力量,说不定会让吴王对他心怀芥蒂。 就是这么一耽搁,范玉平竟然被明镜院抢先一步。 第426章 休养生息 “不错,此人隐藏在官场那么久,我却一无所觉,没想到被你给挖出来了。”陆原称赞。 “这事其实还要感谢朱安明。” “哦,为何?” 蓝柳依手臂撑在御案上,笑着说:“本来我是派人盯着他的,却发现朱安明在派人追踪范玉平,我还以为他要加害范玉平,便偷偷派人保护,谁知范玉平竟然是唐国奸细!” “你干嘛要派人盯着朱安明?” “他是降官啊,而且以前是吴越国宰相,我担心他造反嘛。”蓝柳依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他是否有反意?”陆原问。 蓝柳依一脸严肃的说:“目前还看不出迹象,不过他手中掌握着一批很精干的人手。” “养这样一批人很花钱吧?”陆原若有所思。 “那是当然!” 陆原默默沉思起来,朱安明以前当过宰相,按理说有这样一批人很正常,但陆原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相信若是张德仲做宰相,就不会养这些人,不过毕竟这次朱安明也算无意中帮了他的忙,他也不想过于追究。 “你继续顺着范玉平调查,看有没有其他细作,朱安明那批手下,只要没有违法乱纪,就不必再追究了。”陆原说。 “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亲卫来报,礼部郎中于波求见。 “让他进来吧,”陆原坐正了身体,蓝柳依也站回书桌前方。 没一会,于波进入书房,拱手道:“臣拜见君上。” “于爱卿,你来见我,是不是关于汉国使者的事?” “君上明鉴,汉国使者希望我国能与吴越国达成停战协议。” 陆原沉吟片刻,颔首说:“答应他们。” “君上,汉国使者还说了,如果哪一国违反协议,汉国将与另一国共伐之。”于波提醒。 “无妨。” “臣明白了,臣告退。” 离开文德殿后,于波回到礼部,让人将林延玉叫了过来。 “于大人,怎么样?吴王殿下答应了吗?”林延玉急问。 于波淡淡道:“君上同意了你们的要求,希望贵使转告吴越王,让他在边境上安分一点,若他们敢在边境挑衅,就莫怪我国不守约定了。” “于大人放心,我一定转告,那条约由于大人签吗?” “怎么,本官没资格吗?” “于大人说的哪里话。”林延玉连连摆手,将停战条约从袖中取了出来。 于波拿起协议细细看了一遍,发现钱弘俶已经在上面签名盖印了,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 林延玉接过协议打量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微笑,有了这个,他这次出使的任务算是圆满结束了。 “于大人,本使还急着回国向我家陛下复命,就先告辞了。” “恕不远送。” 至此,由汉帝刘晟主导,针对闽国的包围网就此形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各国都开始暗中调动兵力,陆原对此并没有过在意,一门心思都放在火炮上。 他现在只想养精蓄锐,发展军力和商业,研究火炮。等火炮研究成功后,再开始扩张领土。 杭州在手,他已经可以稳坐钓鱼台了,暂时就让其他国家打吧。 不过,他虽然想闲着,却还是有人找上了他。 这也没办法,以他如今在江南的实力和威望,各个势力想做点什么,都很难绕过他。 …… 五月份的一个沐假日,皇城一座小院内,金兰芝打量着屋内环境,皱眉道:“若真姐,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她本想着李若真住在皇城,住所必定十分奢华,哪想到如此普通。 “这里不好吗?”李若真从一间通室走了出来,手上端着盘子,里面装着水果。 “也不是不好,但我瞧着皇城内应该有许多更好的地方吧,吴王殿下怎么让你住这里啊。”金兰芝有些为她抱不平。 “本来师弟给我安排的是附近一间宫殿,但我住不习惯,就般来这里了。”李若真淡淡道。 金兰芝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有好好的宫殿不住,非要住在这么个小院子里,难道她要出家不成? 撇了撇嘴,她抓起一个果子咬了起来:“若真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吴王殿下叫你师姐?”金兰芝瞪着一双亮闪亮闪的眼睛。 李若真朱唇微启,正要回答。 忽然,她向大门方向看了一眼,笑道:“你不如问他本人吧?” 金兰芝眨了眨眼,正有些奇怪,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师姐,在家吗?” 金兰芝急忙向大门方向瞧去,没一会,只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师姐,在的话倒是应个声啊!”陆原瞧见李若真后一阵埋怨,手上还提着一个小食盒。 “师傅好。”陆雨瞳甜甜叫了一声。 “我在招呼客人。” 这时,陆原才注意到金兰芝,微笑道:“难得看到有人来找你,这位小姐是?” “吴王殿下,我叫金兰芝,以前见过您,现在在杭州府当捕头!”金兰芝激动的满脸通红。 “……哦,金小姐好。”陆原摸了摸鼻子,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她。 “她是展元妻子。”李若真提醒,目光盯着陆原手上的食盒。 “展元那小子好福气啊!”陆原调笑了一句,将食盒递了过去:“这是流莺做的凤尾鱼翅和八宝鸭,特意给你带来的。” 李若真嗯了一声,将食盒接过,打开盖子瞧了起来。 就在这时,陆雨瞳插嘴道:“师傅,你的八宝鸭刚才被哥哥偷吃了一块。” “雨瞳,你怎么能出卖我?”陆原痛心疾首。 “谁叫你不给我吃。”陆雨瞳嘟嘴说。 “今天的份量太少,吃多了会被看出来的!” 小女孩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 陆原抬头看去,只见李若真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自己。 “师姐,你听我说,其实……其实雨瞳以前也偷吃过。” 小女孩瞪了陆原一眼,拉着李若真的手臂撒娇起来:“师傅~” 李若真向旁边惊呆了的金兰芝说:“兰芝,你今天先回去吧。” “……啊,好的。”金兰芝急忙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离开后,屋内顿时只剩三人。 “师姐,手下留情。”陆原一脸悲壮。 “师傅,别打我。”陆雨瞳一脸可怜兮兮。 李若真望着二人,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 陆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都是自家人,谢什么。” “我希望师傅能开心起来。”小女孩说。 “我其实……”李若真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她知道陆原和陆雨瞳刚才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自从得知李兴复去了闽国后,她心情就一直不好。 “他毕竟是你哥哥,我能理解。”陆原轻声安慰。 李若真摇了摇头:“他以前在北方时,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也不知为何,这次他去了闽国,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陆原沉吟片刻,开口道:“如今汉国、唐国和吴越国已结成联盟,闽国确实陷入危急,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块吴国官凭,你派人给你哥哥送去,也算是给他留一条后路,如果他被其他国家捉到,这块官凭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不,不行,我不能……”李若真连连摇头。 “师姐,我知道你怕给我添麻烦,但对我来说,一块官凭不算什么,相反,你要是每天这样闷闷不乐,我才真的头疼,我还指望你帮我维护杭州治安呢。”陆原语重心长的说。 “是啊,师傅,你还要帮哥哥捉坏人呢!”陆雨瞳脆声道。 “师弟,谢谢你。”李若真低声说。 “还和我客气什么,那我先走了,这些菜要趁热吃,晚上我让雨瞳把官凭给你送过来!” 留下这么一句,陆原牵着陆雨瞳离开了。 第427章 闽国灭亡 陆原离开李若真小院,一路向养心殿返回,半路上,一名亲卫急急跑了过来。 “君上,宁使者求见。” “知道了。”陆原将陆雨瞳送回养心殿,随后返回文德殿。 上次徽安军攻打杭州时,唐军趁机偷袭,秦幽谕以他的名义向宁求救过。 卢维义表现的十分仗义,派出援军支援,虽说并没帮上什么大忙,但这份情谊陆原记在心中。 文德殿中,陆原接连了宁使者许达。 见过礼后,许达开口道:“吴王殿下,我家节帅打算对信州建武军用兵,希望能得到殿下的许可。” 陆原沉吟不语,他明白宁的意思,对方是担心他也插手进去,所以才派人打声招呼,问清他的想法。 陆原并不打算介入,他的目标是统一江南,无论池州还是信州,将来都是他的目标。 想到这,他开口道:“贵军尽管动手,我不会干预的。” “多谢吴王殿下。”许达躬身退下。 他离开后,陆原摊靠在椅子上,开始思考将来扩张方向的问题。 首先,优先攻打北面三州,这不需要多像。秀州、湖州和苏州都是商业州,特别是苏州,人口和赋税相比杭州来,也差不了多少,打下之后将极大增强吴国的实力。 问题是拿下北面三州后,他该继续对南面的吴越国用兵,还是对北面的唐国用兵? 思索间,侍卫来报,袁安求见。 袁安过来的目的依然是关于武器交易,他将朝仓直隆想购买武器的事说了,陆原一口便答应了,不过这次他要求对方用矿产来购买。 虽说吴国矿产也不少,但这些都是国家资源,他并不想过度消耗。 商议完毕,袁安领命告退。 陆原站起身,准备回养心殿。一路回到正殿大堂,陆原四顾一看,发现只有鱼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东西。 向她问了下,才知陆雨瞳一回家就出门了,她这个年龄,正到了爱玩的阶段,陆原也不想将她管的太严。 秦幽谕和孙少清也都出了门,她们的事虽然不如陆原多,但做事勤快,反而显得比陆原要忙碌。 苏流莺也出宫了,去看她姐姐苏婉,正殿内,就只剩下陆原和几个丫鬟了。 在偏厅搬了张靠椅,搬到正殿外的长廊上,陆原侧躺在上面,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惬意的扇着风。 在他悠哉之时,南方,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 六月初,汉国、唐国、吴越国和建武军同时向闽国发动攻击,闽国五个州县,全部陷入战火之中。 其中建州遭受建武军攻击,汀州遭唐国入侵,福州面对的是吴越国大军,汉国水陆军齐出,攻击着闽国根基泉州和漳州。 这一战彻底打消了留从效的帝王之梦,不得已,他重新启用了李子谦。 李子谦不负所托,在泉州大败汉国水军,又在漳州大败汉国陆军,击败汉国名将潘崇彻。 但其他几州战况极为惨烈,留从效亲自带领陈洪进和王保善镇守福州,虽然在陆路抵挡住了吴越国大将李延的进攻,但水军败给了唐汴,被吴越国从海上登陆,福州再次被吴越国夺了回去。 宣飞镇守的建州败给了建武军,赵魁镇守的汀州败给了唐国安化军,留从效瞬间回到解放前,只剩下原来的清源之地,漳州和泉州。 泉州,清源军节度府。 自从退守泉州后,留从效再次冷落了李子谦,也冷落了陈洪进,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李兴复身上。 “陛下不必担心,我虽然与陆原有些不合,但他毕竟受过我大恩,只要我写的书信一到,他一定会答应与您结成同盟,向吴越国进军!”李兴复装成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他现在是有苦难言,本来留从效兵败后,他便打算找机会溜走,谁知留从效竟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根本不给他逃走的机会,整日里,都催促他想办法让吴王陆原对吴越国出兵。 留从效的想法很简单,眼下虽然四面楚歌,但真正的心腹之患,是吴越国那一路,其他几路皆不足为惧。 只要吴国对吴越国出兵,吴越国必然回师救援,他有信心击退其他几路敌军,只要泉州和漳州不丢,他就有信心东山再起。 “李爱卿,这次就全靠你了,只要你能助朕击退这次进攻,朕就封你为闽国宰相。”留从效死死盯着李兴复。 “……哈哈,陛下尽管放心好了。”李兴复勉强道。 “不,你的丞相做不成了!”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嘭”的一声,陈洪进踢开大门,带领着一群人进入了书房,右手上还提着一个白色包裹。 “陈洪进,你这是做什么?想造反不成?”留从效厉声道。 陈洪进怒气腾腾道:“我才要问你,如今大兵压境,你不思退敌之策,却整日里与这种佞臣在一起,你想做什么?” “混账,朕自然是为了谋思退敌!” 陈洪进冷笑道:“躲在节度府里就能退敌?我看你不如退位让贤吧。” 留从效浑身一阵战栗。 听到这里,他明白陈洪进已经打算造反。目光向他身后扫去,瞧见王保善他并不吃惊,然而王保善身旁还站立着赵魁、冯解和宣飞,这让他感到心寒。 “朕自认待你们不薄,为何你们都要背叛朕?”他嘶声道。 赵魁大声道:“留大哥,兄弟们跟着你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也是没办法。” “你只知重用李子谦,哪里还将我等的话听进耳里。”冯解冷冷道,李子谦来之前,他是清源第一谋士。 宣飞叹了口气,说:“留将军,你不听人劝,非要称帝,我等实在无法再追随你了。” 陈洪进将白色包裹丢在地上,冷冷道:“留大哥,不要怪兄弟无情,要不是你当初非要重用李子谦,让他将咱们的清源军带废了,我也不会输给唐汴,局势更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如今我打算带着弟兄们向汉国投降,还需借你人头一用。” 白色包裹在地上滚动,露出李子谦的人头,留从效望着地面,默然无语。 陈洪进不再多言,目光一厉,拔出腰刀,向留从效走去。 留从效闭上双眼,没有反抗。 咔嚓一声,陈洪进将砍下的人头包住,阴狠的目光看向李兴复。 “慢……慢着,我是吴国官员!”李兴复惊恐无措,一边后退一边尖叫。 “你当我是三岁婴儿吗?”陈洪进慢慢走近,扬起长刀。 “这是官凭,你可以看!”李兴复急忙将官凭取了出来。 然而,陈洪进的刀还是落了下来。 “当”的一声,一把剑架住陈洪进的刀,出手的是宣飞,他急忙道:“官凭好像是真的。” 陈洪进皱了皱眉,夺过官凭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禁军都将”几个字,背面写着李兴复的名字和一个“吴”字。 “是真的。”陈洪进沉声道。 赵魁急忙开口:“陈大哥,吴国可不好惹。” 冯解也连连点头:“杀了此人,必定惹下大麻烦。” 王保善道:“陈大哥,不如把他带去汉国,听汉帝发落吧。” “好吧。”陈洪进收刀入鞘。 三日后,陈洪进献漳州、泉州向汉国投降,汉帝刘晟大乐,接受了投降,陈洪进和王保善皆被封侯,其他投降之人也都被封官。 自此,闽国包围战就此结束,闽国也在这场战争中消失。 参战几国各有收获,吴越国得了福州,唐国得了汀州,汉国得了泉州和漳州,建武军得了建州。 另外,在建武军出兵期间,宁突袭信州,信州一半落入宁手中,建武军回师救援,与宁在信州大战。 战事胶着,最后两方各自占下信州一半土地。 第428章 火炮试射 大兴府,汉帝刘晟在皇宫最华贵的寝殿内接见了李兴复。 刚一见面,刘晟便围着李兴复转了一圈,笑道:“你是皇室血脉,朕也是皇室血脉,就不知你和朕,谁的血脉更高贵?” “当然是陛下的血脉高贵。”李兴复赔笑。 “不……不不!”刘晟举起食指摇了摇:“这种事情还是要验证一下为好。” “如何验证?” 刘晟神秘一笑:“朕有一只豹子,十分通灵,只要遇到血脉高贵之人,就会匍匐在地,俯首膜拜,当初朕就亲自试过,不如你也去试一试如何?” 李兴复勃然变色,急忙道:“在下怎敢与陛下相提并论,只怕会被那豹子吃了!” “那也不一定啊,朕很看好你哦?”刘晟拍了拍他肩膀,大声道:“送李公子去豹园。”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李兴复跪在地上,不住叩首。 “哈哈哈哈哈……”刘晟一阵大笑,抱着肚子说:“瞧你那胆小样,朕逗你玩儿的!” 顿了下,他收起笑容,淡淡道:“陆原答应朕与吴越国停战,很给朕面子,所以朕也不会杀他的人,你暂且留在汉国吧,等陆原向朕要人时,朕再放你走。” “谢陛下。”李兴复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几天直面死亡的经历,让他深刻感受到复国的艰难。 在刘晟吩咐下,李兴复被扣留在大兴府一间小院里。 两日后的一个夜里,李兴复正在院子里看书,忽然听到什么声音,起身一看,发现门开了一条缝。 他走上前去,在门外查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发现。 将门关上,他刚一转身,浑身忍不住一颤,只见屋内多了一名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见他要出声,急忙开口:“李公子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说着拉下面罩,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 “宣将军!”李兴复吃惊道,来人正是宣飞,李兴复在闽国时与他说过几句话。 “我现在不过是汉国一个小官罢了,哪还是什么将军。”宣飞苦笑。 “你刚才说要救我,这是何意?”李兴复问。 宣飞跪倒在地,拱手道:“在下愿追随在公子身边,还请公子收留。” 李兴复微吃一惊,眼光闪烁起来:“你是想让我举荐你在吴国为官吧?” “是。”宣飞低头承认。 李兴复嘴角扬起,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 “我妹妹是吴王师姐,其实和亲姐也差不多,要说我举荐你在吴国为官,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在汉国也可以做官,为何非要去我吴国为官呢?” “公子可知,在汉国为官有一个条件吗?”宣飞咬牙。 “你是说阉割?”李兴复恍然大悟。 宣飞点了点头,沉声道:“汉帝已经下令,要求我们这些降官一个月内必须阉割,我堂堂男儿,怎肯受此羞辱。” 李兴复冷哼一声:“这种荒唐国家,迟早我要亲自带领吴军灭了他。” “李公子,此处还是险地,你我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如何离开?” “公子放心,我和冯先生已经安排好一切,您请随我来。” “慢着。”李兴复沉声道:“我还有两名属下,我必须带他们一起走。” “公子放心,汉帝早就放了那两人,想让他们去杭州报信。” “他们走了?”李兴复吃惊道。 “不,他们并没有去杭州,反而找上了我和冯先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兴复更加困惑。 宣飞叹了口气:“其实要不是公子手下那名叫长孙文的家将点醒我,宣某恐怕已经逃离大兴府,错过了向公子效力的机会。” 李兴复大喜,难怪宣飞会来主动投效自己,原来是长孙文和程远山在背后鼓动,他再无疑虑,大声道:“那就走吧。” 宣飞带着李兴复翻墙出了院子,走了没几步,前方驶来一辆马车,在宣飞示意下,李兴复上了马车,在车中见到自己的两名家将。 “冯解拜见公子。”一名中年文士也在车中。 李兴复笑着回礼,心中十分得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就是这种情况吧。 冯解和宣飞早已打点好一切,马车一路畅行,顺利离开大兴府,向杭州而去。 宣飞并不知道,他和冯解策划的逃离,害苦了其他人。 得知李兴复逃离后,刘晟大怒,一边派兵追赶李兴复,一边派人调查逃离原因。一查之下,他发现是降将宣飞和冯解放跑李兴复的,一怒之下,便要将闽国降官一起降罪。 陈洪进和王保善率旧部反抗,逃往海外,不得已成为了海盗。 …… 几日后,汉国边境官道上,李兴复将宣飞和冯解叫到车中。 “两位,经过我这几天观察,我相信你们确实是真心投效于我,因此我打算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他语气低沉的说。 “公子请讲。” “其实我去闽国,是奉吴王之命,从内部搅乱闽国,从而为他将来统一江南做准备!”李兴复一脸郑重。 宣飞和冯解面面相觑,若李兴复说的不错,那他这个任务可以说完成的相当完美。 李兴复叹道:“吴王殿下刚刚又传来命令,让我去蜀国,继续执行同样的计划。” “吴王殿下难道不让您休息一下吗?”冯解困惑道。 “你们不了解情况,如今吴国虽然也有些人才,但皆不如我。更何况君上最相信的便是我,他如此信任,我辛苦些又算得了什么。”李兴复大义凛然。 “那我们……”宣飞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的事我已经和君上说了,君上命你们辅佐我在蜀国上位,只要这次计划成功,你们便立下大功,将来回国必有封赏!” “我明白了。”宣飞点头。 他想的很清楚,如果没有李兴复举荐,他很难在吴国出仕,眼下自己孑然一身,不如拼上一拼。 “在下也愿辅佐公子,只希望将来立下功劳,公子莫要忘了我二人。”冯解和宣飞想的差不多,决定向李兴复效忠。 “你们放心,只要大事一成,本公子绝不会亏待你们。”李兴复大声道。 …… 杭州,城东郊外。 望着眼前这门火炮,陆原感叹不已。 距离造好火炮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在那之后,祁广子和手下铁匠将炮口和炮膛打磨平滑,钻出火门和照门,这花去大半个月时间。 与此同时,李木一也造出了十颗实心铁球,每颗重十斤(约十二磅)。 鲁云儿根据他给的炮车图纸,也成功做出一辆炮车。 其实,陆原给的图纸很多地方都画的不完整,只在旁边标明需要实现什么功能,鲁云儿却完美的实现了陆原的要求,展现出非凡的技艺。 她做出来的炮车已经十分接近后世炮车的样式,左右两个半人高的轮子,撑起中间一块长方形木板,木板中间有一个圆形凹槽,火炮安置其上。 木板后方延伸出一根支架,用来固定木车,圆形凹槽中还有几根可以上下移动的圆木棍,旁边有机关操控,可以将火炮顶高放低,调整射击角度。 当陆原第一次看到火炮搭在这辆炮车上时,那种喜悦之情无以言表,他当即决定将火炮拉到城外试射。 不过在这之前,陆原还是让祁广子将木车改进了一下。鲁云儿毕竟没见过火炮威力,木车坚固程度还有些欠缺。 当祁广子将木车受力部分加固铁条后,陆原便带着手下文武官员来到城东郊外一块平地上,准备火炮试射。 这次试射也是一次展示。 陆原知道最近有不少官员对他成日待在工兵院的行为有些不解和困惑,他要通过这次试射让他们明白,自己并非在无所事事。 随行参加试射的官员,除了来自枢密院和工兵院外,只有秦幽谕、孙少清、张德仲和苏轻哲四人。 当亲兵将一个穿着铠甲的靶子安放在百米开外后,陆原缓缓开口:“开始吧。” 第429章 恐怖射程 白石应了一声,带着几名亲卫走到火炮前,由他负责这次试射。 按照陆原制定的火炮使用方法,他先用照门固定好角度,接着取出一根裹着白布的木棍在炮膛内清理了一下。 火炮是前装上膛,白石将包在油纸中的火药包塞入炮管,用木杆捅入底部,接着将沉重的铁球塞入炮管,同样用木杆捅入底部。 接下来的一步十分重要,通过火门将钻杆刺穿火药包,再将引线插入火药包中,如此一来,发射前的准备才算做完。 在白石点火之前,陆原提醒了一句:“点完火后迅速后退,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属下明白。” 眼瞧着白石用火把点燃引线,围观的众人眼睛都睁大了。 工兵院的官员们见过神火雷,因此都露出期待的目光,尤其是祁广子,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研制这根铁管,很想知道这铁管到底能有什么用。 枢密院的官员,除了俞逊外,其他人都表现的很平静,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 秦幽谕、苏轻哲和张德仲皱着眉头思索着,孙少清脸上带着微笑,对这个古怪东西十分感兴趣,纪阑神情凝重,对陆原热衷于这种东西的行为,透露着几分忧色。 就在众人心情各异的时候,轰隆一声,铁管中爆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纪阑一个趔趄,若非马空明眼急手快扶住他,险些摔倒在地。 抬眼望去,只见炮管前方冒出一阵灰白色烟雾,火炮前方尘土飞扬,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纪阑四顾一看,发现枢密院的武官和自己一样茫然,工兵院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殿下,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孙少清问,她俏脸苍白,显然被吓得不轻。 “声音是从炮管中发出的。”秦幽谕还算冷静。 陆原微微笑着,没有去解释,他很想多观察一下众人此时的反应。 石崇信指着标靶的方向,沉声道:“我刚才注意到那边有尘土扬起。” 他话音一落,一道身影急速向远方标靶跑去,正是俞逊。其他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纷纷跑了过去。 陆原慢悠悠跟了过去。然而瞧见靶子后,他脸色微变,作为靶子的盔甲完好无损。 “铁球呢?”有人四处张望,他们都已经猜到铁球被发射到这里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纪阑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表情有些茫然。 耿青四处找了一圈,疑惑道:“铁球会不会还在铁管里?” 秦幽谕向站在火炮旁边观察的金元武大声道:“金将军,瞧瞧铁管里面有没有铁球!” “没有!”金元武远远回答。 就在这时,一道透着兴奋的声音响起:“铁球在这里!”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俞逊从远处走来,手上拿着一颗黝黑铁球。 他是从标靶后面走过来的,这说明铁球一瞬间就被打到标靶后方。 石崇信又惊又喜,这么远的射击距离,简直就是水战神器,其他水军官员也都表现的极为兴奋,陆军将领虽然也面有喜色,但还算平静。 “君上,这东西能大量制造吗?”俞逊双眼闪烁着光芒。 “可以。”陆原微笑道。 “可惜准头不足。”耿青评价。 “准头我可以慢慢调准!”祁广子大声道,他此刻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那么重的铁球,飞出去时速度快的几乎看不见,可想而知威力会有多强,他挑衅的向李木一看去,发现他正望着火炮发呆。 “我也会帮忙的。”鲁云儿有些沮丧的说,她的云弩被这根铁管比了下去,这令她有些失落。 “殿下,这东西为何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力量,将这么重的铁球都投出去?”秦幽谕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他们纷纷向陆原看去。 “其实很简单,利用的就是铁管里面的火焰爆炸。”陆原回答。 “火药爆炸有这么大威力吗?”纪阑怔怔道。 “普通的火药自然没有这种威力,但铁管中用的是经过改进的火药,这多亏了火药观中的各位官员。”陆原望向道士们。 孙济急忙出列:“君上说的哪里话,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并没有研制出更好的配方,实在是惭愧。” “不,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火药研究十分危险,你们中有人因此受伤,这我都知道。研究火药本来就是个积累的过程,我相信你们只要继续努力,一定能得出成果!” “多谢君上。”道士们十分感动。 纪阑与张德仲对视一眼,总算知道自家君上找这些道士来是做什么了,想到自己先前以为他是为了研究仙丹,不禁感到有些羞愧。 接下来,试射继续第二轮。 这一次,众人都死死盯着炮口,随着轰鸣声响起,有的眼尖之人勉强能看到火炮出来时的影子。 这一次由陆原亲自调整角度,火炮成功打中靶子,盔甲完全变形。被打中的地方,不仅前后甲贴在一起,还被射出一个巴掌大的洞。 “如何?诸位以为这东西能挡住骑兵冲锋吗?”陆原望着枢密院的官员。 “一定可以!”金元武振奋道。 “恐怕这东西打过来,百步之内,天下无人能躲过。”马空明苦笑一声,这句话由他说出来,十分有信服力。 刚全皱了皱眉:“君上,这东西操作起来太复杂,似乎要几个人才能操作,而且骑兵冲锋速度太快,估计千米之外的骑兵冲过来时,只来得及发射两次。” 他的言外之意是这东西在野外并不实用。 “而且这东西太笨重,遇到不好走的泥坑,恐怕要陷住。”耿青补充,不知为何,他对这东西有些恐惧,不太想用。 “但守城时可以用。”金元武反驳。 “依我看,野战也能用,就看主将使用的技巧。”秦幽谕说。 “骑兵速度太快,末将还是觉得仅靠这玩意儿,无法挡住骑兵冲锋!”刚全坚持己见。 “娘娘不是都说了吗?要看主将使用的技巧。”听到秦幽谕发言,耿青立刻跳反。 “全靠火炮当然不行,但如果将火炮与骑兵结合起来,先发射一轮铁球,我们的骑兵再冲锋如何?”秦幽谕解释。 “娘娘说的对,这样一来,我军骑兵将产生很大的优势!”耿青附和。 石崇信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觉得,这种火炮守城还行,野战的话阻挡不住契丹人的铁骑,让他们混乱恐怕也很难做到。如果火炮不慎落入敌人手里,还可能被他们仿制,用来攻打我们的城池。” 他是在场唯一见过契丹骑兵的人,对契丹铁骑的可怕,他至今心有余悸。 陆原心中一惊,石崇信提醒的很对,契丹人善于野战,不善攻城,可不能将火炮落到他们手上。 “契丹人是多两只手还是多两只脚?有火炮相助的情况下,骑兵要是还打不过对方,那只能说明统帅失职!”俞逊淡淡开口。 石崇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在他看来吴军战力虽然不错,却还比不过辽国和周国,但眼下这些话说出来并没有什么用,只会惹来其他将领对自己的不满。 这时,苏轻哲开口道:“君上,这种武器需要点火才能点燃,雨天时会不会无法使用?” “是的,雨天使用时可能会有问题。”陆原颔首, 耿青顿时有些失望:“那就太不稳定了。” “我已经明白了火炮原理,我会尽快设计出其他稳定的点火方式。”鲁云儿小声说。 祁广子瞪了她一眼:“我可以在炮上做个挡板,挡住雨水,这不就行了吗?” “还是按鲁院使说的,从点火方式上面改进吧。”陆原急忙开口, 历史上火炮就是在点火方式上不断改进发展,他可不希望祁广子将研究方向带偏了。 总的来说这次火炮试射还是很成功的,有了火炮相助,将极大的增强吴军防守能力和水战能力。 至于野战方面,石崇信提醒的对,除了攻城时可以用一下,与辽国人作战时,还是尽量不要拖到野外作战,以免被他们缴获。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只要持续投入经费,火炮就能不断发展。 陆原自知能力有限,只能把握一下大的方向,工业发展的任务,还是要交给这些专业的工匠们来推动才行。 第430章 金城起义 刚来这个世界时,陆原曾想过,要是成为一方诸侯,一定要迅速将现代化思想灌输在这个时代的人们身上,快速提高文明水平。 不过后来他渐渐意识到这个想法错了。 文明的发展,是与生产力挂钩的,当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时,你去和他们说平等,让他们读书,那都是扯淡。 自己真正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提高生产力,只要生产力提高了,自己什么也不用做,文明自然就会进步。 科技发展同样如此,陆原想靠自己脑海中一点知识就让这个世界的科技力量迅猛发展,研究出各式武器,那是天方夜谭。 他这次研究火炮时,耗时如此之久的最大问题,不是火药或者火炮本身的问题,而是冶炼技术跟不上。 就算现在研究成功,生产速度也很慢。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提高工匠地位,让工匠们摇身成为受人尊敬的科学家,由他们来全面而系统的提高国家的技术水平,这样不仅科技会进步,生产力也会大大提高。 说不定工业时代也能先一步出现在中华大地之上。 …… 众人回到皇宫后,官员们各司其职,张德仲也回到尚书省自己的公房。坐下后,他脑海中依然回闪着刚才火炮发射的场景。 他这个年纪的人,就算再开明,在接受新事物上依然比不上年轻人,虽然他不像纪阑那样排斥,但至今也没有搞懂火炮为何能那么快发射出去。 不过不清楚原因不要紧,至少今天这次试射让他明白两件事,第一,吴国又出现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这将进一步增强吴军的战力。 第二,君上并没有玩物丧志,反而积极研究军事力量,这说明他依然胸怀大志。 陆原曾经和他讨论过志向,但他当时毕竟只是个府尹,又很年轻,许多有志向的年轻人随着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很可能会安于享受,满足于获得的东西。 同时还会因为害怕失去而举足不前,这次试射证明吴王并不是这类人。这对老尚书来说,比研究出新武器更加重要。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段兴走了进来,拱手道:“尚书大人,新罗王子金尚派了使者来到杭州,他希望能面见君上,礼部郎中于大人想问问您,这事要不要禀告君上?” 一般外国使臣求见,由礼部官员处理,本国官员求见,才有吏部处理。不过张德仲是六部中唯一的尚书,因此各部官员遇到大事,都会向他请示一二。 张德仲沉吟片刻,开口道:“新罗早已灭国,哪还有什么王子,这种小事不必打扰君上,让于侍中自行处理即可。” “是。”段兴领命去了。 于波得到张德仲指使,派人问了问那使者来此目的,那使者不愿回答,只说要见吴王,于波懒得再理那名使者,埋头处理起自己的工作。 皇城外,新罗使者济法敏等到腿脚都站麻了,里面却毫无动静,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知道对方应该不会见他了。 他对着城门方向做了个踢脚的动作,发泄着心中不满。 忽然,他瞧见有名皇城士兵正死死瞪着自己,搞不好刚才的动作被对方瞧见了,他心中一惊,转身提着裤子便跑了。 一路跑到大街上,转头一看,见没有人追来,他撇了撇嘴,放慢脚步,向普宁坊而去。 进入坊内,他很快找到真德公主的酒楼,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昂首走了进去。 跨过门槛,他目光扫了一圈,停留在扫地的店掌柜身上,抬着下巴问:“林春吉,真德公主在吗?” 林春吉转头一瞧,扯了扯嘴角:“这不是‘上大等’大人吗?怎么,又被金尚王子派过来了吗?” 金尚虽然还没登基称王,手下官员却已经任命不少,济法敏被他封为‘上大等’,类似于中原国家的宰相。 “愚蠢的林春吉,若是公主殿下知道你用这种下贱的语气对我说话,她一定会惩罚你的。”济法敏冷冷道。 林春吉大怒:“你这个猪猡,还真把自己当‘上大等’了,告诉你,我家真星公主如今是吴国贵妃,只要我在她面前说你一句坏话,你就别想活着离开吴国!” “你太卑鄙了!”济法敏大叫。 就在这时,二楼一间房门被推开,丫鬟金顺美走了出来,娇斥道:“林春吉,殿下说你再吵一句,就把你嘴巴缝上。” 话刚一说完,她注意到林春吉旁边的济法敏,吃惊道:“你怎么来了?” “上大等大人不会叫吗?没规律的东西。”济法敏不再理会林春吉,昂首挺胸上到了二楼。 金顺美被他骂愣住了,在她印象中,济法敏蠢是蠢了点,但一向笑嘻嘻的,从没像现在这样嚣张过。 “让开!”济法敏将站在门口的金顺美推到一边,大步进入房间。 只见房内苏婉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公主殿下,王子殿下派我过来与您商议一件事情。”济法敏不客气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苏婉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开口道:“何事?” “在说这件事之前,另外有件事我觉得您最好知道一下。”济法敏笑着说。 这时,林春吉和金顺美进入房间,林春吉见济法敏如此无礼,大声道:“殿下,要不要我把他扔出去?” “先让他把话说完,再仍不迟。”苏婉瞪视着济法敏。 济法敏冷笑一声,大声道:“你们听好了,金尚王子已经在金城起义了,还击败了高丽国派来镇压的军队!” 苏婉大吃一惊,猛然站起身:“这不可能!金尚怎么可能打败高丽军队?” “殿下不信的话,可以派愚蠢的林春吉去金城看看,而且再过几天,在日本国的帮助下,甄龙剑也会在全州起义。” 苏婉心中一动:“日本国?莫非金尚是在日本国的帮助下起义的?” 济法敏脸色微变,急忙说:“主要还是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日本军队的战力很差,只起到了很小很小的作用。” 苏婉自语道:“这不对啊,日本国刚刚败给吴国,怎么会出兵帮助金尚?” “等会,你刚才说日本国败给了吴国,这是怎么回事?”济法敏急道。 “你不知道吗?就在一个多月前,日本国水军与吴国水军在东海决战,日本国大败而归。” “这不可能,日本军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败!”济法敏大声道,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说日本军战力很弱。 苏婉没有再理会他,细细思索起来,很快,她便想通其中关窍。 日本国刚刚大败给吴国,藤原家必定受到影响,地位有所动摇。为了稳固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来一场战争,并且获胜,所以他们才决定帮助金尚起义。 话说回来,日本人竟然打败了高丽人,这令苏婉很吃惊,因为日本军队惨败给吴军,她原本还以为日本人很弱。 现在看来,并不是日本人太弱,而是吴国太强大,苏婉心中热切起来,要是将来能从吴国借兵,复国的梦想说不定真能实现。 想到这里,苏婉决定帮助金尚,可以先利用他消耗一下高丽人的实力,这将有利于自己将来行事。 “济法敏,说说金尚这次派你过来的目的吧。” 济法敏在她思考期间,也转动了一下脑袋,他想的很简单,吴国能打败日本,说明他们更强大,那么真德和真星俩姐妹的地位,在他心中自然水涨船高。 他脸上恢复了笑容,微笑道:“公主殿下,王子派我过来,是希望能和吴国结成同盟,可以的话,希望吴国能在物资和武器上援助我们一下。” 第431章 辽州失守 苏婉暗暗冷笑,金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想想自己这点实力哪配做人家的同盟。 “既然你想与吴国结盟,应该去找吴国朝廷啊,找我做什么?” “那些吴国官员太无礼……啊不对,太忙了,所以还要请公主殿下帮忙引荐一下。”济法敏强挤着笑容。 苏婉沉吟片刻,开口道:“真星虽然是吴国贵妃,但她也不好直接与朝廷官员打交道,这事我帮你张罗吧,你们需要什么东西,我来想想办法。” 她打定主意,由自己做金尚与吴国之间的中间人。 “……这,王子殿下要的是武器和铠甲,还有粮食,您恐怕……” “既然瞧不上我,那你们另找他人吧。”苏婉冷冷道。 “殿下别生气,臣绝没有那个意思!” “实话告诉你,你要的这些东西,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到,不过你们要用钱来买。”苏婉淡淡道。 “当真?”济法敏双眼一瞪。 “混账,我家殿下什么身份,还会骗你不成。”林春吉怒道。 济法敏眼珠子一转,笑道:“殿下,王子殿下现在并没有那么多钱,要不我们先欠着,将来……”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要是你们失败了,你们欠的钱我还能拿到吗?”苏婉面无表情道。 济法敏抓着脑袋,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是他太抠门,而是他们手中积攒下来的钱财早就作为出兵报酬,献给日本人了。 眼下金尚虽然掌握金城,但已经强行收了几次税了,再收税的话,那些原本支持他的新罗人恐怕都要造反了。 苏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会,皱眉道:“你们有没有矿?” 济法敏眼前一亮,大叫:“有,我们得到了几处高丽人的矿场,铜矿和铁矿都有!” “那行,你们用矿来购买。”苏婉说。 她最近从赖清那里得到消息,日本人袁安负责与外国人的商业,就在不久前,在他穿针引线下,吴国将两笔军事器械卖给了两名日本名主。 苏婉打的主意就是从吴国朝廷那里买武器,再卖给金尚,自己做中间人赚取差价,这样既帮助了金尚,自己还能聚敛钱财,为将来复国做准备。 吴国朝廷那边也收矿石,其中一名日本名主就是用矿产购买的武器,既然金尚没有钱,苏婉便想到用矿产交易,她同样可以赚取差价。 “好的!好的!”济法敏连连点头,喜不自胜。那些矿石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要是能换成武器和粮食,那简直太美妙了! 生意谈成,苏婉对济法敏热情了许多,尽心招待了他一番,次日,让林春吉将他送到码头,济法敏坐船离开了杭州。 皇城内。 陆原并不知道自己的海洋贸易正在开花结果。 最近有件事让他颇为忧虑,他手下的年轻官员比例太高,许多都缺乏经验。 而且,他发现科举录取的官员们在处理政务的能力上,远远比不上吴越国那十几名降官。 这让他产生多招用一些降官的想法。 但降官怎么选取是个大问题,细细思索后,他决定开一个弘文馆,只要有过当官经验的人都可以在弘文馆通过实习的方式进行考核。 考核的事由吏部、国子监和礼部共同负责,标准是筛选出一些德行不亏,有能力又有经验的官员出来。 除了文德馆,陆原还同时开了个农研馆,挑选天下善于种植粮食的人才,提供经费让他们做研究,提高粮食产量。 这也是陆原很早就有的想法。 他用笔将两件事都记了下来,准备明日召集一些文官集议一下,若是没什么问题,便施行下去。 处理完政务,他又开始思索起军事上的事。 北方最近传来几份军情,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中原战场上,辽国与周国的大战出现变化。周国辽州失守,契丹人在周国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 大量骑兵从北汉借道,通过辽州向周国长驱直入,如今周国形势十分危急。 另外,赵匡胤又打下唐国三州,如今唐国江北之地,有一半已落入赵匡胤之手。 唐国虽然派出李弘翼领军北上,但李弘翼仅在扬州守城时,击退过一次周军。在城外的几次野外对决中,全都输给了周军。 最近一次战斗中,李弘翼手下张开部被赵匡胤手下曹彬部全歼,张开战死,自这一战后,李弘翼便龟缩在扬州城内,再不敢与周军野战。 陆原觉得自己要加快动作了,周国看起来已经无力回天,被辽国击败的日子也许不远了。 到时候整个中原大地都将受到辽军铁骑的肆虐,人口被屠杀,城市被破坏,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 金府。 饭桌上,金元武和付文德对坐着吃饭,夏玉容端着菜出来时,正好瞧见金元武给自家外公夹菜,这让她十分高兴。 将刚做好的菜放在桌子上,她轻轻笑道:“你们吃这么急做什么,弘文馆又不会跑掉。” “元武那么忙,难得能够回家一趟,这次错过了,不知下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老者说。 夏玉容在两人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托着腮问:“相公不是说您自己就可以去吗?为何一定要他带你进去呢?” “你这丫头,哪里明白其中关窍。官场上最讲究的就是人情二字,元武是第三军都虞侯,他带我过去和我自己过去,效果能一样吗?”付文德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金元武默然不语,他并不喜欢做这种事,但之前付文德多次让自己举荐他为官,都被他想办法推托了。 若是这次的事也不答应,可能会让老者生出怨恨,让妻子夹在中间难做。 付文德见金元武停下筷子,急忙起身道:“咱们赶紧出发吧。” “祝您顺利。”夏玉容笑道。 老者哈哈笑了两声,得意道:“老夫为官多年,又做过一州司马,再有元武从中牵引,怎么着也能活动到一个官员吧。” 离开府宅,二人向皇城而去,弘文馆和农研馆都位于尚书省附近。 行走在皇城大道上,付文德满怀欣喜,自从睦州被打下后,他在家中沉寂了一年多,本来他是没指望能再入官场。 谁知朝廷忽然建立一个弘文馆,相当于是另一种形式的科举,不过考的不是书本上内容,而是实践和经验,这让付文德又看到了希望。 吴国越来越强,在这样的国家为官,没有人会不愿意。 两人正走着,一名侍卫快步而来,对金元武拱手:“金将军,君上召您去文德殿议事。” 金元武愣了一下,回头向付文德看去。 “既然是君上找你,那你赶紧过去吧,我在这等你。”付文德摆了摆手。 “好,那我过去了。”金元武点了点头。 一个多时辰后,金元武依然没回来,付文德年纪大了,等的有些疲惫,他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家,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文德!” 付文德转身一看,惊呼道:“方刺史!” 叫他的人竟然是原睦州刺史方英。 方英哈哈一笑,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 “老夫外孙女婿说最近朝廷开了个什么弘文馆,便非要带着老夫过来试试。”老者淡淡道。 “那可真巧,我刚从弘文馆出来。” “你去弘文馆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选官。”方英有些不悦道。 谁问你这个啊,付文德心想,他想知道的是方英哪来的信心去弘文馆。 虽然对方进士出身,又有做刺史的经历,但当初睦州就是他丢的,这样的无能之人,吴国朝廷怎么可能会用他? 方英眉头一皱,从付文德表情中明白了什么。 “你莫不是以为当初丢掉睦州,是我的责任?” 难道不是吗?付文德总算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方英语气僵硬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吴越国官员都是这么想的,不过幸好吴王雄才大略,目光如炬,他知道罪责并不在我和席琅身上,所以才会重新启用席琅。” “你说席琅被启用了?”付文德更吃惊了,席琅是当初的睦州府兵中郎将,就是他指挥的水军败给了俞逊,这才丢了睦州。 “不错,他被第四军都虞侯萧十郎举荐,如今在第四军担任一名指挥。”方英抬了抬下巴。 付文德简直难以置信,吴军善战,将军必然不可能会差,那个叫萧十郎的将军既然举荐席琅,莫非丢掉睦州的责任真的不是因为方、席二人无能吗?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决定先不想这些。 “方兄,你刚才去过弘文馆,不知里面是怎么选用官员的?”他问。 方英没有计较他之前的无礼,据实回答:“这几天,他们让我在各个衙门以临时官员的身份处理政务,想来会根据我处理政务的能力来决定吧。” 付文德暗暗点头,这个办法不错,只要负责评判的人公平公正,确实能选出最有能力的官员。 想到这里,他向方英拱手告别,大步向弘文馆而去。 他决定不等金元武了,自己去尝试一下。 第432章 登州战略 金元武来到文德殿,发现正殿中已经坐下不少官员,连秦泉和蒙孝都出现在殿中,显然是被急召回来了。 他意识到这次集议必定十分重要,急忙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久,陆原携秦幽谕和孙少清进入正殿。 “臣等拜见君上。”官员们全都站起身。 “诸位爱卿免礼,请坐。” 等官员们坐下后,陆原环顾一圈,微笑道:“一年多前,当我还是徽安军节度使时,我便和在坐的不少人讨论过徽安府的发展战略,有谁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当时大伙敲定南攻北守的策略!”张万德大声道。 每次集议时,他发言都最为积极,不像其他官员那样瞻前顾后。 “不错,如今我军已打下杭州、越州和明州,南攻战略十分顺利,但北方局势出现变化,特别是有一件事,令我很担心。”陆原沉声道。 “君上担心什么?”苏轻哲问。 “燕云十六州!” 张万德抓了抓头,不解道:“君上,臣不明白,燕云十六州有什么好担心的?” “君上肯定是担心那里的汉人被辽人虐待!”展元大声道。 立刻有不少官员点头赞同。 “君上心怀百姓,是全天下百姓的福气啊!”秦礼用高昂的嗓音说。 不少坐在后面的官员出声附和,大拍马屁,然而瞧见坐在前头的官员们都没怎么附和,他们急忙闭上了嘴巴。 金元武暗暗不屑,这些官员们以为拍几句马屁就能讨得君上欢心?简直是做梦! 秦幽谕瞧了瞧陆原神色,轻声道:“君上担心的,应该是时间越拖越久,燕云十六州的民心彻底归附了辽人,到时候再想打下燕云十六州,就十分困难了。” “不错。”陆原微微颔首。 石崇信暗暗点头,陆原果然和郭威一样,是心怀天下的人物,察觉到燕云十六州的危机。 这一点石崇信和王质讨论过,燕云十六州地理位置太关键了,若是不能尽快夺回,辽国将永远对中原政权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本来辽人一直在燕云十六州采取血腥镇压的策略,这只会让汉人抵抗到底,只要汉人民心还向着中原,那么迟早能夺回来。 但后来契丹人转用温和手段,采取南北分治的方法。 郭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担心再不出手,燕云十六州只怕永远也夺不回来,这才悍然向辽国开战。 石崇信极为振奋,陆原和郭威一样,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收回燕云十六州,完成他的夙愿。 不过石崇信并不希望陆原操之过急,步上郭威后尘,因此出声反对: “君上,臣以为我们眼下应该继续拓展土地,积蓄实力,燕云十六州只能缓图,决不可操之过急。” “我知道。”陆原点头说:“我并没有说要立刻打下燕云十六州,不过咱们可以想办法让那里的人民知道,中原王师并不遥远,中原汉人没有忘记他们。” 俞逊目光一亮,笑道:“君上莫非想派兵去一趟燕云十六州?” “中间可隔着唐国和周国呢,怎么去?”马空明愕然道。 “可以走海路。”蒙孝缓缓开口。 “水军就算去了也未必有用,有用的话周国早派水军去了。”袁弛撇嘴。 “我们的水军和周国不同,也许可以给辽人一个难忘的教训。”俞逊眯了眯眼。 “有何不同?” “我们有火炮!” 石崇信急忙道:“君上,从杭州去燕云十六州,海路太过遥远,而且要经过唐国和周国水域,补给也有问题。” 秦泉淡淡道:“所以咱们接下来的战略便是将这些问题一一解决,让战船能够开到燕云十六州。” 石崇信细细思索一番,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确实可以拖慢契丹人的脚步,又不必冒太大风险。 一阵热血沸腾的感觉席卷他全身,他能感觉到,这些吴国将军们和他并没有太大区别,心中也都记挂着燕云十六州,这让他极受鼓舞。 苏轻哲沉吟道:“只要我军打下苏州,水军就能从苏州出发去燕云十六州,路程大概要十五天左右,再考虑回来的路程,主要问题还是在补给上。” “而且登州水军必定会拦截,要击败他们又会耽误些功夫。”石崇信急忙补充。 张德仲抚须微笑:“这么说,石将军是觉得我国水军能够击败登州水军了?” “若论水战能力,周国不是我们的对手,如果战船能迅速列装火炮,单凭禁军水军,就能击溃整个周国海军!”石崇信声音中透露着强大信心。 他这句话顿时点燃了吴国官员们的自豪感,特别是文官,他们对吴队的战力还不是那么了解。 “君上,臣有一个想法。”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一直目不斜视的袁安向出声之人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这人叫杜弘璋,是新科状元,被任命为户部巡官,是袁安手下官员。 杜弘璋是这次参加集议的官员中,官职最小的,袁安对他在这种场合说话十分不满。 在袁安心中,吴国朝廷等级分明,只有最高等级的官员有资格在这种场合发言。 经过他的观察,情况也的确如此,目前开口的人,最小的也是侍郎。 就连他这个郎中都差了一个级别,不能随意发言,可杜弘璋竟敢发表意见,实在是太自大了! 杜弘璋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来袁安这么多小心思,他见陆原和官员们都向自己看来,从容道:“臣以为咱们可以打下登州作为据点,然后就可以派水军靠近燕云十六州了。” 耿青愣了一下,大声道:“你说的倒轻巧,打下登州很容易吗?而且就算打下来,登州距离我们这么远,如何守的住?” 杜弘璋不紧不慢的说:“登州有一城叫荣城,三面环海,是一座水城,石将军也说了,咱们水军能击败登州水军,那么打下荣城易如反掌。” “登州荣城确实三面环海。”纪阑出声赞同,他年轻时,曾去过此城。 陆原温言道:“杜爱卿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只用打下荣城,作为补给点就足够了,是吗?” “臣就是这个意思。”杜弘璋躬身说。 “你们觉得如何?”陆原向其他大臣看去。 展元迟疑道:“周国陆军很强,就怕荣城很难守住。” 萧十郎朗声道:“水城只有一面城墙,再有水军和火炮相助,防守并不困难,就算周军调大军来攻,我们也可以退居海上,等大军走后,再夺回来。” 展元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反驳了。 陆原环目一扫,见没有人再出声质疑,大声宣布:“那么我军接下来的战略就是攻打北面三州。等拿下这三州后,再向登州进军,取荣城作为补给点,向燕云十六州进军,让那里的汉人知道,王师距离他们并不遥远。” “臣等领命!”众官员齐声道。 陆原继续道:“这个战略由第三军、第四军和禁军水师负责。” “臣领命。”俞逊、蒙孝和石崇信出列道。 “第二军做好备战准备,登州战略完成后,开始进行下一个战略,统一江南!” “臣领命。”秦泉出列。 就在这场集议一个月后,吴队向秀州发动了进攻。 (ps:天气转冷,大家注意保暖。) 第433章 进兵秀州 杭州通往秀州共有三条官道,其中一条官道必须经过海宁县。叶守雄率领的一路吴军,接到的命令就是从这一路向秀州进军。 作为归降吴国后的第一战,叶守雄行军十分谨慎,每到险要之地,都会停下来探查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会通过。 这也导致攻打秀州的四路大军中,他的速度最慢,这让他手下将领们十分不满,都觉得他在白白错失功劳。 此次出征大军,由蒙孝担任元帅,石崇信担任副元帅,三路人马从陆地进攻,一路从海上进攻。 陆路三支人马中,一路由蒙孝亲自统领,走海盐县;一路由叶守雄统领,走海宁县;还有一路由禁军右统领祁震统领,走德清县。 三支大军各有一万多人,再加上走水路的石崇信一万多水军,五万左右的兵力向秀州大举压境。 叶守雄带领着部队,缓缓前行在官道上,忽然,一骑斥候奔驰而来,拱手汇报:“将军,祁将军已打下了德清,正在向乌墩县进发。” “知道了。”叶守雄挥了挥手,领着大军继续前行。 前行没一会,又有斥候来报,蒙孝打下海盐,叶守雄没有多加理会,继续保持着原来的速度行军。 不久,前方出现一处山谷,叶守雄挥手示意大军停下,对身边传令官道:“派人去山谷查探。” “叶将军,您这种行军速度,要到何时才能打下海宁,你这是在葬送弟兄们的功劳!”王信终于忍耐不住开口。 他被蒙孝派过来给叶守雄担任副将,也算是一种保险措施,毕竟叶守雄是降将,出了事的话蒙孝要担责任。 “对啊,叶将军,功劳都快被其他两路军抢光了。”有将军附和。 叶守雄环目看去,见大部分将军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目光一沉:“那也可以,王将军,我将指挥权交给你,由你来统领军队,如何?” 王信冷哼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没有要讨军权的意思。” “那好,既然你不要军权,那主将还是我,你们就必须听我的,你若是再不听号令,叶某人就让出军权,返回杭州。” “你回杭州做什么?”王信急问。 “当然是将情况向吴王殿下据实而告。” 王信暗暗生怒,吴法严明,他若真落了个不听上令的罪名,就算蒙孝也很难保住他。 “叶将军误会了,您是主将,我是副将,我当然听你的。”王信低声服软。 “你们呢?”叶守雄瞪视着其他将军。 这些将军见王信都服软了,哪还敢造次,纷纷拱手表示听令。 叶守雄点了点头,挥手道:“传令官,刚才的命令还用我说第二遍吗?” 传令官连道不敢,急忙去了。 没多久,一名斥候急急奔行而来,大声道:“将军,山谷两侧埋伏有人马。” “你没搞错吧?”王信大吃一惊。 斥候急忙道:“绝不会错。” “他们发现你们没?”叶守雄问。 “没有。” 叶守雄点了点头,默默思考起来。 其他将领听到前方真有埋伏,对他也信服了几分,默默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传令。”叶守雄大声道: “本将军亲自率领两千步兵进入前方山谷,引诱敌军伏兵;王将军率领五千骑兵等候在入口处,等敌军全部冲下山谷时,向敌军发起进攻;林将军率领剩下步兵,绕到山谷两侧,尽快封堵住山谷出口。” 王信吃了一惊:“将军,您怎能担当诱饵,不如由末将统领步兵做诱饵,您来统领骑兵掩杀。” 叶守雄一直板着的脸缓和了一些:“多谢王将军好意,不过敌军主将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他们都认识我,没有我去当诱饵,他们是不会上当的。” 王信默然半晌,凝重道:“将军请小心。” 叶守雄笑了笑:“执行军令吧。” 不久,叶守雄率领一支步兵向山谷而去,山谷两侧坡道上,一名黑脸将领对身前的戎装男子说:“沙将军,您快看,叶守雄来了。” 沙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下方的敌军没走多久,忽然停了下来,前队和后队互换,急忙向入口处返回。 “将军,他们发现了。”黑脸将领急忙道。 沙臻冷哼一声,大声道:“攻击!” 一阵箭雨向下方射去,与此同时,由几名将领带领着一部分士兵们向下方冲锋,沙臻带领另一部分人停留在山坡上。 瞧着下方情况,沙臻眉头渐渐皱起,敌军步兵遇到袭击后不慌不忙,结成阵型防守。 就在这时,从山谷入口处冲出一支骑兵! “中计了。”沙臻猛然站起身。 一名斥候急行而来,大声道:“将军,有敌军绕到山谷后方,正向山坡而来。” 沙臻紧紧盯着下方战况,下面已经陷入厮杀中,己方和敌方的军队形成相互包夹的局面,己方士兵将敌军一支步兵包夹,同时,己方的一半士兵,也被敌军步兵和骑兵包夹。 这种局势就要看哪边被包夹的部队先被歼灭,问题是敌军有备而来,被包夹的步兵手持巨盾,龟缩在阵型中防守,而他们另一边是骑兵,正以恐怖的速度杀戮着己方士兵。 输了,沙臻迅速做出判断,传下命令,让没有被包夹的那一路迅速撤退,他率领着山坡上的部队有序撤离。 至于被包夹的那一支人马,已经不在沙臻的考虑范围内。 战斗一个时辰后结束,叶守雄静静听着手下将领汇报战斗结果。 这一战歼灭敌军两千人左右,但敌军主力成功后撤,并没有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叶守雄瞧着地上的一面沙字旗,开口道:“我们这次的对手是中吴军,他们的战力远在镇海军之上。” 王信脸色有些凝重:“他们的主将好狠,竟然放弃了这支被围的部队。” “敌军主将叫沙臻,是宋宣手下大将,此人不仅狠辣,还十分果断,壮士断腕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大家在之后的战斗中决不可大意。”叶守雄沉声道。 众将领齐声领命,对他们这些沙场男儿来说,战争是最能够让他们了解彼此的方式,通过这场战斗,他们对叶守雄已然心服。 接下来的行军中,再没有人质疑叶守雄的决定。祁震一路军马频频传来捷报,倒是蒙孝一路军马忽然断了消息,这让叶守雄有些担心。 两天后,叶守雄的大军终于出现在海宁城外,望着眼前又高又厚的城墙,叶守雄叹了口气。 这种城池是不可能迅速打下来的,只能等待着攻城器械送过来了。 他在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一边派人向本地人打探附近地形,一边等待着攻城器械运送过来。 这一日,叶守雄站在一棵树下,一边喝着水,一边注视着远处的城池。旁边一道脚步声响起,转头一看,来人是王信。 他手里也拿着一个水袋,咕噜噜喝了一口,埋怨道:“蒙帅也真是的,将一门火炮分配给禁军水军也就罢了,另一门竟然也分配给禁军,太不公平了。” 才几天功夫,他就开始站在叶守雄副将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这一次出征,陆原将刚刚赶工好的三列火炮全部拨给了军队。 这三门火炮中,一门被安放在禁军水师旗舰船上,一门蒙孝留着,还有一门调给了祁震,只有叶守雄部没有分到。 “我毕竟是个降将。”叶守雄苦笑。 “可您比大部分将军都会带兵!”王信大声道。 “那也未必,我看那个祁震将军就很厉害,之前都很少听人提起他。” 王信摸了摸下巴:“这事说来也奇怪,祁震那家伙是马空明的人,按道理来说应该没……” 他话说一半就停住了,只见远处一名斥候向这边急行而来。 斥候脸色有些难看,拱手道:“将军,刚刚得到消息,祁将军率领的禁军中了敌军埋伏,在虎丘山遭到四面围击,损失惨重,正向德清方向溃逃。” 王信勃然大怒:“那个废物,我就知道他有问题,君上就是太偏爱祁震和马空明这些江湖草莽了,老是让他们这种不会打仗的家伙领兵。” 叶守雄要平静许多,他望着斥候,冷静道:“击败祁将军的将领是不是叫冯之效?” “是的。”斥候急忙点头。 “叶将军,您怎么知道是冯之效?”王信疑惑道。 “祁将军统领的禁军战力不弱,能击败他们的必定是中吴军。” 那也未必,禁军虽强,可统帅太弱,输给谁都是有可能的,王信心想。 叶守雄继续道:“中吴军节度使宋宣手下有两元虎将,其中一人就是与我们交过手的沙臻,宋宣本人应该会去对付蒙元帅那一路,那么只有冯之效有这个能力了。” 第434章 两份塘报 王信撇了撇嘴,他觉得叶守雄太瞧得起祁震了。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急忙道:“火炮没被他们缴获吧?” “没有,听说祁将军亲自护送火炮突围。”斥候回答。 “总算他还没蠢到家。”王信哼了一声,他见叶守雄眉头紧皱,问道:“叶将军,怎么了?” 叶守雄沉声道:“祁将军那一路败了,冯之效很可能增援宋宣或者沙臻,接下来的仗恐怕不好打了。” 王信不以为然:“叶将军,你太小看蒙元帅了,有他在,我们一定能赢。” 叶守雄没有答话,吴国将军中,他只服秦泉、俞逊和石崇信,前两人都打败过他,而且战绩彪炳,最后一人也显示出很强的能力,打败过日本水军。 至于蒙孝,叶守雄虽然听很多人推崇他,但毕竟没看到他展现过能力,攻打越州时也是秦泉的功劳,因此对他并不那么有信心。 次日,斥候传来的最新消息加深了叶守雄的担忧。 蒙孝部被宋宣围困于临平县以西的平山。 “将军,咱们必须过去救援元帅!”王信得知这个消息后,开始变得十分暴躁。 “不行。” “为什么?”王信双眼赤红。 “之前我们一直没有得到蒙元帅消息,很可能就是因为他被围困于平山,现在突然又有消息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一名短须将领惊呼:“您的意思是消息是敌人故意放出来的,诱使我们去救援?” 王信厉声道:“那又如何,蒙元帅要是败了,咱们就全完了!” “你给我冷静一点!”叶守雄怒吼:“你之前不是一直那么相信蒙元帅的吗?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相信到底,也许他有什么办法能逆转形势,咱们的任务是打下海宁,只要咱们的仗打好了,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王信死死盯着叶守雄,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许久后,王信收回目光,望向地面。 接下来的一天内,叶守雄一直待在帅帐中等待消息,攻城器械再有两天就能送到,可如果蒙孝部被敌军击败,他会选择放弃攻城,领军后撤。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 翌日清晨,叶守雄背负着双手,凝神看着地图,他看的是平山。 越是观察,他越觉奇怪,平山地理偏僻,他实在不知蒙孝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被人逼入此地。 到了下午,叶守雄去巡视军营,发现大军士气越来越低,将领们也都愁眉苦脸,这加深了他的忧虑。 回到营帐,他开始提前制定撤军方案,就在这时,帐幕被掀开,王信一脸欣喜的冲了进来,手上还拉着一名斥候。 “叶将军,元帅打赢了!” “你的意思是蒙元帅打败了宋宣?”叶守雄又惊又喜。 王信咧嘴一笑:“还是您判断的准,蒙帅被困平山的消息其实是假的,是冯之效故意传出的假消息,他想引诱我们去救援,伏击我军。” 叶守雄眉头一皱,越听越糊涂了:“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蒙帅派来的斥候告诉我的。”王信得意道:“大帅在临平县击败了宋宣,后来从敌军降将口中得知了冯之效伏击我们的计划。他立刻带兵在常县突袭了冯之效部,如今宋宣和冯之效都已退回了苏州。” 叶守雄被这消息震的有些晕,好半天后开口:“你是说他们退守苏州?他们为何不退去嘉兴?” 王信哈哈一笑:“石崇信副帅率领水军,三天前大败镇海军,在平湖县登陆,半天时间打下平湖,一天时间打下嘉兴,活捉了蔡兴,镇海军已经完了,秀州已经是我们的了!” 叶守雄愣在原地,默默消化着消息。 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做好攻城准备,明日器械一到,便立刻攻城!” 次日。 帅帐前,叶守雄望着眼前的四轮投石车,很有些吃惊,他见过不少投石车,还是第一次见到做工如此精良的投石车,也是第一次听说吴国有这种投石车。 向王信问起,王信哈哈笑道:“叶将军,您应该见过云弩吧?” 叶守雄点了点头。 “这东西叫云车,和云弩一样,都是工兵院的小鲁院使制造出来的,不过云车用的比较少罢了。” 叶守雄望着城池,沉声道:“那今天就试试它的威力吧。” 然而,当他手下军队做好攻城准备时,城门忽然大开,一队骑兵出了城门,沙臻行在最前头,在他身后,一名旗兵手中拿着白色旗帜。 “将军,他们投降了。”王信吃惊道。 叶守雄心中一沉,若是对方在嘉兴还没被打下时,归降自己,那么功劳自然算在自己头上。 但如今嘉兴被石崇信打下,所有归降的敌军,都会被算到石崇信的功绩里。 他长叹了口气,根据他以前带兵的经验,上头只看结果。将来关于吴国攻打秀州的记载中,他这一路的评价很可能是一座城池都没有打下,寸功未立。 吴王对他的印象也很可能只剩下两个字——平庸,想到这里,他有些郁郁不乐。 收降沙臻部后,叶守雄接到命令,带着人马到嘉兴与蒙孝部汇合。 …… 杭州,皇宫。 吴国打下秀州的消息很快传遍杭州,这让杭州百姓们对朝廷的归属感增强了些,朝廷官员们则有忧有愁。 武官们表现的十分高兴,文官们则各怀心思,有不少文官开始主张劝降。 站在君主的角度上,陆原忽然发现一件事。以前了解历史时,他发现武将主战,文官主和,总以为是文官软弱的原因。 现在看来,并非完全如此。 武将主战是因为武将唯有在战争中获取功劳,而文官瞧见武官们的官职坐火箭一般蹭蹭的上涨,心中自然会有不满。 主张和谈不仅可以减少武将立功机会,和谈成功还能落到功劳,他们自然热衷与此。 这次的战争胜利,在外人看来,功劳最大的是石崇信,祁震则是唯一的战败将军。 然而当陆原读完手中两份塘报后,发现战争的真实情况并不像表面那样。 两份塘报分别是蒙孝和石崇信送来。 蒙孝的塘报中,是关于陆面部队的作战情报,里面写到这次作战中,他们的对手是中吴军。 塘报中,蒙孝强调了叶守雄和祁震的功劳,本来中吴军的防守计划中,打算最先击溃叶守雄那一路,然后再包夹蒙孝一路。 至于祁震那一路,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敌军计划是这样的:由中吴军的沙臻部和冯之效部各领一万人马伏击叶守雄。 击溃叶守雄后三路围击蒙孝,最后收拾祁震。 然而他们的计划并不顺利,叶守雄进军十分谨慎缓慢,将两支中吴军精锐都拖在海宁这一路。 另一个变故是祁震,被派去对付祁震的中吴军接连败给祁震。 祁震部进军神速,很快逼近嘉兴,中吴军不得不调整战略,让冯之效带领人马去阻拦他。 冯之效用骄兵之计,引诱祁震上钩,在虎丘山设下四面埋伏,成功击溃了祁震这一路。 不过因为冯之效的离去,沙臻那一路实力大减。 伏兵被叶守雄识破,在野战中叶守雄击败了沙臻,包围了海宁城。 围城期间,冯之效放出蒙孝被困的假消息,想要引诱伏击叶守雄部,再次被叶守雄识破。 此时,蒙孝经过一番苦战击败宋宣,从降将口中得知中吴军计划,带兵突袭了冯之效,中吴军退出秀州。 陆原看完这份奏报,心中颇为感慨。 蒙孝将自己的胜利一笔带过,着重强调了部下功劳,颇有大将之风。 叶守雄两次识破敌军计谋,作战沉着冷静,可堪大用。 至于祁震,若非他打乱敌军部署,也许战局不会那么顺利,但他手下的禁军损失惨重,总的来说功过皆有,还需磨练。 第435章 劝降中吴军 相比蒙孝的奏报,石崇信的奏报剪短的多,他只提到了两点,第一,镇海军战力很差,连日本海军都不如,并没有为自己居功。 第二,火炮虽然只有一门,但在水战中起到了很大作用,一开始便在气势上压制了对面。 陆原对此松了口气,毕竟蒙孝的作战报告中没有提到火炮,显然是没起到作用,要是水军情况也一样,那他真的要重新评估一下火炮的作用了。 另外,对于这次作战牺牲的士兵,陆原打算发放抚恤金,举办追悼会。 除此之外,在杭州郊外建立一座更大的烈士园,皇城内,也要建造一座烈士碑,让所有为国家牺牲的士兵们,得到最高的荣誉。 正想到这,亲卫来报,张德仲求见。 “君上,老臣举荐一人,可劝降苏州宋宣。”老尚书一进门便进言道。 …… 秀州,嘉兴。 帅帐之中,蒙孝高坐上首,在他左右,坐着这次出征的所有大将。 叶守雄坐在右手第一位,双拳紧握,因为蒙孝右手拿着一封信纸,是君上给这次所有作战将士的嘉奖令。 叶守雄迫切的想知道吴王殿下是如何评价自己的这次作战,这将决定着他将来的前途。 然而蒙孝拿着嘉奖令却自顾说着些废话,这让他有些烦躁。 “……凭借诸位的勇猛精进,我军击败中吴军,拿下秀州,其中石将军的水军……” 蒙孝依旧说个不停,一道声音忽然打断道:“元帅,您能不能先把君上嘉奖令的内容念给大家听一听。” 叶守雄转头瞧去,发现出声的是名高壮军官,他站在石崇信身后,想来军职不高,没有资格落座。 坐在靠后的王信大怒:“放肆,你一个小小指挥也敢打断元帅讲话?” 不少将领都对高壮军官怒目而视。 石崇信急忙开口:“是我御下不严,还请诸位将军不要见怪。” “这位兄弟只是心直口快了些,相信他并无恶意,大家还是继续听元帅说话吧。”叶守雄也开口帮了一句。 经过之前一战,他在军中说话也算有了份量,不少将领将目光收了回来。 “可这家伙也太……”王信却不肯放过。 “行了,王信,一件小事而已。”蒙孝微笑着说,看起来并没有见怪。 “是本帅没考虑到大家心情,既然大伙都急着听嘉奖令,那就先读嘉奖令,王信,你来念。” 王信拱手上前,接过公文,大声念了起来。 “闻诸将……” 叶守雄凝神倾听,前面内容主要是夸赞全体将士的,到了中间,才开始详细到个人,出乎叶守雄预料,最先嘉奖的是蒙孝,而不是石崇信。 信中夸奖蒙孝部作战勇猛,主将蒙孝指挥得当,不与部下争功,颇有大将风范。 叶守雄总算知道蒙孝为什么这么高兴了,原来是受到君上称赞。另外,信中提到蒙孝不与部下争功,这让叶守雄心跳加速起来,那个部下该不会指的是自己吧? 接着嘉奖的是石崇信部,说他善于把握战机,作战灵活,不仅精于水战,陆战也不逊色,不居功,不自傲,胸怀广阔。 最后,终于轮到叶守雄。 “……第三军左统领叶守雄,机敏果敢,冷静沉重,可堪大用。” 不过十几个字,却令叶守雄有些热血沸腾。 后面还嘉奖了许多将领,叶守雄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了,“可堪大用”四个字已经牢牢占据了他的脑海。 许久后,王信总算念完,叶守雄也恢复冷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能受此赞誉,很可能与蒙孝的军报有关,心中不禁对他产生由衷的感激。 这时,他听到石崇信开口:“元帅,关于苏州作战,君上可有下一步指示?” “据说朝廷准备派人去劝降宋宣,君上让我们在嘉兴候命。”蒙孝沉声道。 叶守雄暗道一声可惜,他现在求战心切,只能寄希望于宋宣拒绝归降了。 …… 苏州城,节度府。 宋宣自从退守苏州后,便积极筹措防务,摆出坚守到底的姿态,这让他手下的文武官员都十分不满,不少文官已经在暗中计划,打算逃离苏州了。 之前中吴军长期与唐国的江阴军交战,本来损失就不小,再加上这次秀州大败,沙臻又率部投降,如今宋宣手上的兵力只剩下一万五千人左右。 正面对抗的话,肯定不是吴军对手,因此宋宣放弃了苏州其他地方,派冯之效镇守昆山,自己死守苏州,两城互成掎角之势。 书房中,宋宣放下毛笔,望着自己刚写下的一个字,久久不语。 忽然,房门被推开。 “之效,你怎么回来了?”除了冯之效,没人敢不经通报就闯入宋宣的书房。 冯之效脸色沉重的说:“节帅,李从硅想要率部叛变,刚刚被我镇压。” “连他也……”宋宣有些失神,除沙臻和冯之效外,李从硅是他手下最得力的部将了。 冯之效情绪也有些低落,忽然,他瞧见宋宣桌上写的字,吃惊道:“节帅,您也打算投降吗?” 桌上雪白的宣纸之上,写的正是个“降”字。 “败给蒙孝后,我便想着投降吴国了。”宋宣苦笑。 “那您为何还要摆出一副死守之态?” 宋宣长叹一声:“投降也分两种情况,主动投降是没资格谈条件的。我之所以摆出防守姿态,是希望吴国会派人来劝降我,只可惜……” “那咱们再等一段时间吧,也许吴国还会派人来劝降的。” 宋宣摇了摇头,叹道:“事到如今,再等下去只怕兵变之人会越来越多,之效,就由你代表我去吴国走一趟,向吴王归降吧。” “节帅……”冯之效正要再劝,忽然,一名亲卫进入书房,急道:“节帅,有吴国使者前来。” 宋宣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快请他进来,之效,你亲自去迎接使者!” 冯之效领命而去。 书房内,宋宣踱着步子,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待会可不能表现的过于急切,只有保持冷静,才有通过谈判获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没多久,冯之效领着一名中年男子进入书房,瞧见此人,宋宣大吃一惊:“方刺史?” “节帅,别来无恙?”方英微笑道,他在担任睦州刺史前,曾在苏州担任刺史,是宋宣的老部下。 当他在杭州听说秀州战况后,主动找上了张德仲,毛遂自荐,来苏州劝降。 “你是来做说客的?”宋宣声音转冷。 “不,在下是来救节帅的。”方英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哦?那你不妨说说看,若是说的不好,哼哼……”说着将腰间长剑抽出,插在桌上。 方英大惊失色,额头冒出冷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这,节帅,我……您看……” 宋宣暗叫不好,看来表现的强硬过头了,他连忙向冯之效打眼色。 冯之效会意,劝说道:“节帅,方刺史毕竟是您的老部下,这次过来也是担心您的前途,您何必生气。” “嗯,那倒也是。”宋宣借坡下驴,收回长剑。 方英总算松了口气,擦了擦汗,说:“节帅,当今吴王是人中之龙,他十分爱惜您的人才,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您又何必再为吴越钱氏效力呢?” “你说吴王很看中我,是他亲口所说?” “正是!”方英脸不红心不跳,其实他根本没见过吴王。 “那如果我归降吴国,吴王准备授我何官职?” 方英急忙道:“叶守雄和张余刚刚归降吴国时,都被授予统领之职,您地位能力远在他二人之上,职位肯定会在他们之上!” “那我的中吴军还能由我统领吗?” “这恐怕不行。”方英皱了皱眉,他也知道,有的话可以撒谎,有的话不能乱说。 “你让我考虑一下吧。”宋宣沉声道。 方英不敢过于催促,告退离去。次日清晨,他在节度府再次见到宋宣。 “方兄,我答应归降吴王殿下,不过我有个请求。”宋宣缓缓开口。 第436章 组建新军 杭州。七月盛夏。 杭州城的百姓们已经完全从战火中恢复过来,近一段时间来,吴国连战连捷,成为了许多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由于陆原没有开朝会,吴国官员们要轻松许多,每天早上辰时初(7点)到下午寅时末(5点)在皇城内工作,晚上休息时间颇长。 最近朝廷实施了几项政策:第一,全面实施租田制,没收了所有私田。 第二,在杭州城外,每三个村子之间,开办一所村学,所有农村村民可以在村学免费读书三年。 第三,调整官员和吏员的俸禄。 这三项政策若是在和平年代,实施起来必定十分艰难,因为利益分配已经固化。 眼下,政策却十分顺利的通过了。 对官员们来说,俸禄虽然降低,但朝廷赐了宅子,俸禄依然能让他们过上体面的生活。 而吏员不同,他们一个月的俸禄太少,还要为住房担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选择其他的生财之道。 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但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却是因为小鬼生活太过艰难。 如今吏员俸禄提高了一到两倍,俸禄最低的也可以保证衣食无忧,这才是真正杜绝小鬼形成的办法。 清晨,张德仲吃了早饭,披上官袍,乘坐马车向皇城而去。来到城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方英迎了上来,二人一起向尚书省而去。 很快,张德仲出了尚书省,直奔文德殿,通报之后,他进入书房。 “君上,方英劝降成功,苏州宋宣已同意归降我国。”老尚书微笑道。 “他做的很好。”陆原称赞了一句。 “君上,宋宣归降时,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希望君上能允许他向湖州进军,他想打下湖州,进献给君上。” “准了!” “君上,方英这次出使有功,以前又担任过苏州刺史,臣以为他可以担任苏州司马。” “准奏!”陆原从善如流。 “那老臣告退了。” 张德仲刚离去不久,亲卫呈上一份军报,里面是蒙孝上奏攻打湖州的奏书, 从内容来看,蒙孝已经知道宋宣请求攻打湖州,他自然不愿意将这功劳让宋宣白白得到。 陆原大手一挥,同意了蒙孝的请求。 只要三州到手,陆原便有八州之地,与刚收复福州的吴越国一样了。 而且,陆原的八州更为富裕。 不过眼下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陆原面前,他发现土地越多,需要用来驻守的士兵也越多。 如今第一军负责徽安府、睦州防务。第二军负责越州、明州防务,如今北面又打下三州,估计需要第三军去防守。第四军负责海岸线的防御。 这样一来,陆原能动用的兵力只剩下禁军了,这让他又产生新建一军的想法。 原来的第五军被改为禁军,陆原打算重新建立第五军,他计划从禁军中抽调一万人,作为第五军的基础。 这是陆原扩军的习惯,无论是第三军还是第四军,都是以当初的近卫军为基础组建,近卫军忠诚度最高,这样出来的军队才能让陆原放心。 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由谁来担任第五军指挥使了。 论资历,侯开山、马空明和金元武都可以,但他们都不善于打仗。论能力,萧十郎、徐前都还不错,但他们资历和功劳又太浅。 忽然,一个人选在陆原脑海一闪而过,他微微一笑,做出了决定。 …… 睦州。 梅枝抱着一坛酒向家中返回,明天就是沐假日,按照惯例,楚雄今天晚上会来找她,这坛酒便是为楚雄准备的。 自从她当初去徽安府看过楚雄后,楚雄对她的态度大不相同,与她来往不再有任何遮掩,调到睦州时甚至将她也接了过来。 梅枝自然是满心欢喜,将徽安府的酒馆卖了,在睦州重新开了个酒馆。 她是个寡妇,本来对生活毫无期盼,是楚雄的出现让她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 而且在楚雄的保护下,也再没有混混恶霸敢来她店里捣乱,这种依赖感,是她以前的丈夫也无法给予的。 怀着甜蜜的心情,梅枝向家中行去。 然而,经过一条街道时,两道身影一闪而过,梅枝浑身一阵颤抖,只觉一股凉气爬上后背。 她脚步有些发软,身子一蹲,才总算没有摔倒。 刚才那两道人影中,左边之人正是楚雄,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而楚雄身边的是名女子,光从背影,梅枝就能断定那必定是名美貌女子。 他另有新欢,梅枝心中一阵凄苦。 不行,她要跟去瞧个清楚,她外表虽然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 站起身,梅枝向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没一会,二人的背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瞧见二人靠的极近,梅枝紧握拳头,手心被指甲刺出血来都没有察觉。 没一会,二人进入一间茶馆,梅枝悄悄跟了进去,在角落坐下。 在她斜前方,楚雄正满脸笑容的与那名女子交谈着,两人说着说着,竟然还站起身抱在一起,梅枝再也无法忍耐,抱着酒坛向二人走去。 “梅枝!”楚雄立刻注意到她。 “啪”的一声,梅枝将酒坛率在地上,嘶声道:“姓楚的,你可对得起我?” 楚雄猛吃一惊,站起身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碰我!”梅枝后退两部,躲过楚雄的手。 这时,那名与楚雄同坐的年轻女子微笑道:“楚大哥,不错啊,为我找到个这么美的嫂子。” “你这狐狸精……”梅枝话说一半,忽然愣住:“……嫂子?你……你……” 年轻女子站起身,微笑道:“我是楚雄的义妹蓝柳依,你好。” “义妹?”梅枝没有伸手。 楚雄急忙道:“梅枝,她是原楚国宰相义女,我以前和你提过,你忘了吗?” “呀!”梅枝双手捂住脸颊,当初楚雄向她提过在楚国的事,确实说过有个义妹。 “我……我再去给你拿酒。”梅枝脸色通红,慌慌张张的就要逃走。 楚雄一把拉住她:“不用了,咱们今天就喝茶。” “这位姑娘……对……对不起。”梅枝低头致歉。 “我义妹叫蓝柳依,如今是君上身边的红人,你和我一样叫她柳妹就行。”楚雄笑道。 “什么叫红人,多难听。”蓝柳依没好气道。 梅枝有些吃惊:“蓝姑娘也在朝廷任职吗?” “她是明镜院副使,正四品,和我同级。” 梅枝暗暗吃惊,将头又低下了一些。 “楚大哥,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些正事。”蓝柳依知道梅枝还有些怀疑,决定直入正题,不再与楚雄叙往事。 “你说。”楚雄坐直了些。 “殿下决定新设第五军,由你担任第五军指挥使,你做好准备回杭州吧,这里的防务会有姜云将军接手。” 楚雄又惊又喜,急忙对着北边方向拱手:“臣谢恩!” 梅枝也有些惊喜,然而惊喜之后,不知为何,她多了些不踏实的感觉,目光向楚雄看去,只见他红光满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另一件是私事。”蓝柳依轻声道:“我在金陵见过黄错,他如今在周朝为官,我瞧着周国形势有些不太好,我觉得你应该给他写封信,让他来杭州。” “好,我今晚就写。”楚雄点了点头,他很早就从王秉口中得知了黄错的消息,因此并不如何吃惊, 蓝柳依笑了笑,站起身道:“那我先回杭州等你了。” 说着转身出了茶楼。 楚雄望着蓝柳依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大哥,你会带我去杭州吗?”梅枝有些忐忑的问。 “当然。”楚雄笑道,一把抓住梅枝的手说:“等国家稳定了,我就娶你为妻。” “嗯。”梅枝声若蚊蝇,心中踏实了下来。 第437章 唐皇之死 唐国,扬州城外。 赵匡胤以席卷之势,打下唐国十几州,如今江北之地,只剩下扬州还在坚守。 不过赵匡胤神色却并不轻松。 北面周国已有溃败之势,在辽州失守后,接连又丢了三州,从北方来的消息说周帝柴荣忧心如焚,经常几夜不睡觉,如今身体大不如前。 柴荣已经发了好几次召令,命赵匡胤带军北上救援,但赵匡胤迟迟没有行动, 他向手下人是这么解释的:如今周国随时可能溃败,若是他带兵北上的路上,周军便已经败了,那么所有人也会跟着陪葬。 而他留在南方的话,只要尽快打下江南,便有机会与辽国隔江对峙,等实力强大后,再想办法收复北方。 因此,赵匡胤现在是一分一毫都不想耽搁,然而扬州却死死拖着他的脚步。 他已经攻打扬州城十天,护城河早已被填满,然而却依然无法拿下这座城池,这让他十分焦躁。 为此,他又从其他州调了五万多人马,今日清晨,援军终于到了。 城墙上,黎圣望着下方军马,咬牙道:“咱们的援军还没到,他们的援军倒先到了。” 李弘翼默然道:“就算父皇派出援军,也会被周军击溃,不必指望援军了。” 黎圣用力一拳打在城墙上:“要是当初兵变,哪会落入如今这种境况。” “混账,周军来势汹汹,你以为躲在杭州就有用吗?”李弘翼怒道。 黎圣心中升起一阵怒火,自从张开战死后,他对李弘翼不再像原来那么尊敬,他深吸几口气,总算将怒火平息。 忽然,他听见城下又响起擂鼓声,周军又打了过来,他紧握长枪,准备迎接一场生死之战。 战斗持续到夜晚,周军这才退去。 这一战,李弘翼右肩中了一箭。 回到营帐,他脱下衣服,在亲兵的帮助下包扎起伤口。 忽然,几声细微的声音响起,帐内几名亲兵全部倒在了地上。李弘翼急忙起身,手刚搭到剑柄上,脖子一麻,和亲兵一样倒在了地上。 不久,李文宣走入帐内,望着地上的李弘翼,他轻声道:“希望这样能让你死的不会太痛苦。” 另一处帐中,黎圣挥舞着长枪,发泄着心中情绪,忽然,帐帘掀开,李文宣走了进来。 “怎么了?”黎圣将长枪杵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我杀了李弘翼。”李文宣面无表情的说。 黎圣愣了一下,长枪猛然向李文宣刺去,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文宣躲过长枪,漠然道:“为了让血脉延续下去。他今天早晨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再跟着他赴死,不如和我……” “住嘴,你这贪生怕死的懦夫!”黎圣再不留手,长枪连连刺去。 李文宣叹了口气,躲过一枪后,射出一根淬毒飞针,黎圣倒在了地上。 这之后,李文宣接连找上几名将领,希望他们和自己一起投降,却全部遭到拒绝,这让他十分恼怒。 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没法控制军队的,无奈之下,他只好带领本部人马,打开城门,将周军放了进来。 这一夜,扬州城血流成河。 唐国,金陵。 与柴荣一样,李璟也连续几夜失眠了,他此刻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眼圈中布满血丝。 李弘翼被围困扬州后,他接连派出援军,却全部被周国击溃,这让唐国的实力不断被削弱。 明明是盛夏,他却觉得座下的龙椅透着阵阵冰凉。 朝中大臣也都是一片悲观之色,以韩熙载为首的不少官员,已经连续几天不上朝了,李璟也没有多问责。 如今周国大举压境,楚国旧地又有人作乱,各地节度军也不怎么听从号令了,李璟耳中仿佛能够听到国家在坍塌的声音。 这时,一道急匆匆的身影进入御书房。 “皇兄,吴国正在向湖州进兵,咱们在湖州只有弘翼留下的两万江阴军,恐怕守不住啊!”李景达急道。 “撤,都撤回来吧。”李璟疲惫的摆了摆手。 “难道将湖州拱手相让?” “那还能怎么办!”李璟勃然大怒,只可惜声音依然有气无力。 李景达撇了撇嘴,有些不悦。 忽然,又一道脚步声响起,年轻的六皇子魏王李煜进入御书房。 他原本是吴王,后来因为陆原也被封为吴王,李璟怕得罪陆原,就加封李煜为魏王,从郡王变为亲王。 “怎么进来了不说话?”李璟瞪着李煜问。 李煜脸色极为苍白,眼眶隐隐有泪水渗出。 “父皇,李文宣那奸贼杀了大哥,将扬州城献给了周军!” “李文宣!”李璟一声怒吼,晕了过去。 …… 俗话说病来如抽丝,短短几天时间,李璟就变得极为虚弱,尽管御医尽力施药,但李璟心中抑郁难消,常常气的吐血,这让病情不断恶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煜一直守在病床前,既要服侍李璟,又要承受他的怒火,对此他毫无怨言,依然将李璟照顾的无微不至。 这一日,李璟病情似乎好转了些,他靠坐在床上,向李煜问道:“你皇叔呢?怎么一直看不到他身影。” 李煜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皇叔可能有事忙去了吧。” “他是忙着拉拢大臣,等朕死后好登基吧。”李璟冷笑。 “父皇,也许……” “你不必替他说话了。”李璟伸手打断:“来人,宣韩熙载、王楷、傅温、宋丘齐觐见。” 太监首领领命去了,没多久,四名大臣齐至。 李璟沉声道:“朕恐怕时日无多,你等皆为国家栋梁,朕死后,国家还需要诸位撑起来。” “陛下……”宋丘齐老泪纵横。 “传旨。”李璟使出全身力气,大声道:“即刻起,废去李景遂皇太弟之位,朕死后让他给朕守十年皇陵,立皇六子李煜为太子,朕死后由他继承皇位!” “臣等遵旨!” “父皇……”李煜泣声道。 李璟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微笑道:“煜儿,朕将这烂摊子留给你了,希望你能将国家撑起来,与周边诸国议和,放弃中原的念想,不要学朕……” 说到这里,语声顿住了。 李煜抬头一看,只见李璟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表情却凝固住了。 “父皇!” “陛下!” 寝宫内,从内到外,所有人全部跪伏于地。 公元953年八月,唐国皇帝李璟死于病榻之上,由皇六子李煜继位。 李煜刚一登基,便向周国派出使臣,愿意去除帝位,向周国称臣纳供,只可惜被赵匡胤拒绝。 赵匡胤虎据扬州,命部下大肆造船,打算渡江攻打杭州。另一边,正对吴越国福州虎视眈眈的汉国,瞧见唐国有可趁之机,顿时转向唐国进兵。 池州卢维义和建州皇甫笙暗中达成停战,也准备趁机在唐国攫取一些土地,而且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向杭州派出了使者,希望陆原同意他们对唐国用兵。 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把自己当做了吴国附属,二人都打着相同算盘,要是将来能够坐大,再逐渐摆脱吴国,若是将来兵败,还有投靠吴国这样一条后路。 陆原此时正筹备着登州计划,唐国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唐国失去江北之地,杭州南下之路被池州和徽安府堵住,北面只剩下杭州、常州和宣州这三州了。 三州中驻扎着四万奉化军、两万江阴军和三万禁军,兵力接近十万,而且都是善战的精锐。 陆原允许卢维义和皇甫晖攻打唐国,不过只准他们进攻南方。 而他自己则一边准备着登州计划,一边让第三军做好作战准备,又传令俞逊的第四军,让他盯好长江,不要让赵匡胤渡过长江。 陆原希望赵匡胤能留在江北,作为对抗契丹人的第二道防线,因此不想让他渡江,如今苏州在手,陆原可以通过苏州直接进入长江。 凭借着强大的海军,他打算逐渐控制长江水域,就算辽国打到江北,他也能凭江据守。 第438章 韩熙载投吴 八月的一个沐假日。 陆原正睡的香甜,他梦到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纪,躺在海滩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海风。 忽然,整个地面震动起来,他惊慌的站起身,只见沙滩上的人们四散而逃,海浪掀起巨大的波涛,一只独角怪兽从海中站起身,冲着他走了过来。 “哥哥!”怪兽大声嘶吼。 陆原立刻被惊醒,睁眼一瞧,旁边陆雨瞳正用力摇着自己,嘴里不停的喊着:“哥哥,快起来!” 陆原伸手在这只罪魁祸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没好气道:“今天是沐假日,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不行,你答应过今天带我们去工兵院玩的。”小女孩振振有词。 陆原抓了抓额头,顿时想了起来,前几天确实随口答应过陆雨瞳,带她和她的两名小伙伴去工兵院瞧瞧。 唉,小孩子的要求真不能随便答应,陆原心想。 他不情不愿的爬起身,在陆雨瞳的监督下洗漱口脸、换衣服。 吃饭时,陆雨瞳跑出了门,说是去接赵青她们。陆原趁机向身旁的锦儿问:“贵妃她们都起来了吗?” “还没呢,今天殿下和雨瞳小姐起的最早。”锦儿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陆原抚了抚额头,难怪说天色这么暗。 陆雨瞳这小家伙平常早上起来时,都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一到了沐假日,连睡魔都不是她的对手,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陆原不得不佩服她强大的玩性。 他刚吃完饭,一阵咚咚的声音响起,陆雨瞳带着赵青和廖箐进入偏厅,催促道:“哥哥,快点快点,我们都准备好了!” “陆哥哥好。”赵青甜甜的打着招呼。 正准备喊“殿下好”的廖箐急忙改口,跟着道:“陆……陆哥哥好。” “都吃过早饭没?”陆原点了点头,温言道。 “我准备了吃的,等会我们在里面吃。”廖箐小声说,取出一快糕饼,问:“您要不要吃?” “不用了。”陆原迅速将一碗红枣汤喝完,站起身说:“好了,出发吧。” “出发咯!”陆雨瞳兴奋道。 “耶!”赵青跟着喊道。 四人出了偏厅,向门外而去。 一路上,赵青和陆雨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廖箐则安静许多,表现出良好的教养。 众人行至一处大门,这里原本是皇城与宫城的分界门,如今成了工兵院的外门,因为工兵院属于吴国最机密的地方,门外把守十分森严。 进入工兵院,越往里走,戒备就越加严密,到处都是站岗的士兵,陆原忽然瞧见远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急忙开口:“鲁院使。” 鲁云儿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她行了一礼。 “今天是沐假日吧,你怎么也不在家多休息一下。”陆原温言道,鲁云儿这种模范员工,他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我在家也没事做,所以就过来看看。”鲁云儿小声说。 陆原想了想,开口道:“雨瞳,你们跟着白叔叔一起去玩吧,注意安全。” “哦。”小女孩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白石,照顾好她们。”陆原对亲卫队长嘱咐了一句。 “殿下放心。” 三名小女孩跟着白石远去后,陆原和鲁云儿一起向作坊区而去。 一路上可以看到有许多工兵院的官吏和鲁云儿一样,加班加点的工作,这让陆原十分欣慰,决定回去后增设一个加班费制度。 工兵院中最大的工作区间叫坊区,比陆原的文德殿正殿还要大上少许,不少工匠们在坊区内加工着各种木材,相互之间配合的十分默契,隐隐有生产线的感觉。 他们制造的是云弩,陆原虽然已经成功研究出火炮,但火炮生产速度太慢,云弩依然是主要的远程武器。 工兵院规模也在不断扩大,从一开始的八百多人,已经扩大到几千人,这次科举中,就有不少吏员被分派到工兵院中。 如今,陆原已经大大提高了工匠们的地位,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些工匠们一定能用他们的智慧,推动生产力的进步,进而推动国家的强大。 在工坊区视察许久,陆原来到鲁云儿的公房,开口问道:“鲁院使,最近神火雷研制的如何了?” 正在给陆原泡茶的鲁云儿停下动作,有些愧疚的说:“还是不行,就算铁球设计的再薄,也只能对两米内的人造成伤害,而且威力也不大。” 见识过火炮威力的她,眼界已大不相同。 “这不怪你,是火药的威力还不够。” 火药配方比陆原想象的还要难配,火药观他也去过好几次,那些道士们并没有偷懒,甚至在研究上称得上狂热,然而进展依然缓慢。 “君上,我有一名师兄,我想让他过来给我帮忙,可以吗?”鲁云儿冷不丁开口。 “师兄?怎么没听你提过?”陆原有些吃惊。 鲁云儿将泡好的茶递了过去:“我和他关系不太好。” “能和我说说吗?”陆原将茶放到一边。 鲁云儿望着窗外,悠悠道:“当初爷爷死后,师兄希望我将云弩和云车的制造方法告诉他,但爷爷死前交代过,这两样东西的制造方法不能外传。” “不能外传?”陆原大为吃惊。 鲁云儿笑道:“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我可以传授给别人,我相信爷爷也会同意的。” “哈哈,那就多谢鲁院使信任了。”陆原笑道。 鲁云儿继续道:“因为此事,他便一直对我心怀不满,后来他在周国效力,周国的连环弩就是他研制的。” 陆原还是第一次听说连环弩,如此看来,仅靠连弩,确实挡不住契丹人。 “自从我在徽安府安定后,便和他写过信,不过他一直没有回复我,所以我就没有再联系他了。” “那你现在联系他,他愿意过来给你帮忙吗?”陆原疑惑道。 “会的,其实他几个月前就主动联系我了,问我是不是还在为您效力,还有目前担任的官职,我写信据实告诉了他。几天前,我又收到他的来信,他说愿意过来给我帮忙。” 陆原微微颔首,看来鲁云儿的师兄是见周国势微,所以才想来吴国效力,这样的人才陆原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也不会像对鲁云儿那样重用。 “那行,你让他过来吧,他叫什么名字?” “周海。” 陆原点了点头,将这名字记下。 与鲁云儿又聊了一会后,他又去火药观和炼铁署视察了一番。 临近中午,他在工兵院内的湖岸附近找到三名小女孩,带着她们回到养心殿,饭后,陆雨瞳三人出了皇宫,去廖箐家玩。 廖府。 寅时末,陆雨瞳和赵青告辞回家,廖箐吩咐下人收拾房间,自己则跑到书桌旁读起了书,没多久,有下人过来通知她吃饭。 她一路行至偏厅,在饭桌前坐下。 廖家共有五口人,家主廖山坐在上首,左右各坐着廖箐的两名后娘。 廖箐的亲生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去世了。 她坐在二娘旁边,两岁的弟弟廖勇坐在三娘旁边。 众人坐齐后,廖山说了声“吃饭”,一家五口便默默吃了起来,三娘负责喂廖勇,二娘也会经常给廖箐夹菜。 廖山满脸红光,情绪看起来极好,吃了几口菜后,他大声道:“上酒!” 立刻有下人端上一瓶酒,二娘端起酒瓶替他满上,微笑着问:“老爷,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你们还记得韩熙载吗?”廖山语气中透着得意。 廖箐吃了一惊,韩熙载这个名字在家中可是禁忌,决不可当着廖山面说。她亲眼见过有一次二娘不小心提过一嘴,便被父亲在院子里抽打。 二娘回想起往事,脸上表情凝固,不敢再开口。 倒是廖箐胆子大上许多,问:“父亲,韩熙载怎么了?” “我昨儿个忽然收到他给我写的信,他想要我举荐他在咱们吴国为官。” 廖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种事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幸好廖山几杯酒下肚,自己就说了起来。 “哼哼,想当年韩熙载的父亲韩光嗣卷入平卢节度使王公严之乱,被朝廷所杀,韩熙载不得不逃离后唐,当初他打算经正阳渡淮河进入吴越,是我全力相助,他才成功逃脱。” 说到这里,廖山示意二娘给他倒酒。 二娘倒满后,他一口饮尽,继续道: “我帮了他如此大忙,后来我逃难去唐国找他求官时,他却说什么‘公私有别,不便相助’,简直是岂有此理,如今他总算也有求我的时候了。” “父亲,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帮他?”廖箐不解。 廖山冷笑道:“他当初让我在歙州黟县做一个小小的主簿,如今我也举荐他去做一个主簿,这样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三娘小声道:“老爷,韩熙载那么大名声,只怕君上会重用他。” 廖山大笑:“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这位君上可不是李璟那种蠢货,他最看重老爷我这种有实学的人了。就说鼎鼎大名的钟谟吧,张尚书亲自举荐,君上还不是让他去明州做县令去了,韩熙载这种沽名钓誉之徒,也就适合做个主簿。” 廖箐默默吃着饭,心中觉得爹爹太小气了,她被陆雨瞳和赵青气过不知多少回,还不是原谅她们了。 当晚,廖山给韩熙载回了封信,语气十分热情,一口答应保举他在吴国为官。几天后,信送到了金陵城。 第439章 迁都江州 午时刚过,韩熙载离开宋齐丘的府邸,向家中返回。刚一到家,管家告知徐士廉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进入书房,徐士廉立刻迎了上来:“侍中大人,情况如何?” 韩熙载微笑道:“陛下总算答应了我和宋大人的建议,迁都江州。” 徐士廉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二人的计划可以说成功了一半。 李璟死后,李煜接替皇位,李景遂被免去一切官职,去皇陵给李璟守灵,李景达也失了势,成为一个无职无权的太平王爷。 作为李景遂一党,韩熙载和徐士廉都很不好过,幸亏李璟死前将韩熙载叫到了榻前,这让他在官场中还保留了话语权。 关于唐国将来的大方略,目前朝堂上出现三种声音,第一种以傅温为首的少壮派将军,建议唐国一面防守周国,一面向池州进攻,夺回池州,打通唐国南北通道。 第二种是以王楷为首的老臣,他们主张全力防守杭州,广派使者,与其他各国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北方周国。 第三种以宋丘齐为首的文官,主张迁都江州,先离开险地,再慢慢恢复元气。 韩熙载附和了宋丘齐的意见,在御书房中据理力争,终于让李煜选择了第三种方案,迁都江州。 然而韩熙载这么做的目的李煜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打算将金陵献给吴王陆原。 “侍中大人,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徐士廉开口前迟疑了一下。 “你问吧。”韩熙载走到椅子旁坐下,向徐士廉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何选择了陆原,而不是赵匡胤。”徐士廉一脸认真。 韩熙载微微一笑:“那徐侍郎又为何要选择吴国呢?” 徐士廉没有多啰嗦,直言道:“我曾出使过徽安府,当时徽安府百姓的表情令我印象深刻,我认为吴王是一位有为之君。” 韩熙载默然片刻,缓缓开口: “放眼当今天下局势,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来,周国和唐国皆已濒临灭亡,中原即将大乱,这也是你我献出金陵的原因,是吗?” “不错。”徐士廉默默点头。 “那么我的原因就很简单了,谁更有希望阻挡辽国,我就选谁。” 徐士廉扬了扬眉:“可从目前情况来看,赵匡胤的军队实力更强,他只用了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打下江北十几州。” “你错了,这并不能证明赵匡胤更强,这反而是他的弱点。” “这是什么道理?”徐士廉愕然。 “自从刘仁瞻十几万大军被赵匡胤击败后,江北已经没有能抵抗赵匡胤的力量了,被他横扫并非难事,陆原的军队也能做到这一点。”韩熙载徐徐开口。 徐士廉眉头皱起,暗自沉思。 “为何说这是他的弱点?”他问。 “很简单,时间问题,赵匡胤占领这些地方的时间太短,根基很浅,而陆原一步一个脚印徐徐推进,根基雄厚的多。” 这时,一名婢女端着茶进来了,徐士廉等她离去后,开口:“可这不能怪赵匡胤,他毕竟刚来南方。” 韩熙载喝了一口茶,感叹道:“是不能怪他,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以他如今的形势,想在辽国人打来之前统一江南根本就不可能,只有陆原有机会做到这一点。” 徐士廉感叹一声,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韩熙载皱了皱眉,上前打开房门,敲门的是韩府管家。 “李管家,何事如此惶急?” “老爷,陛下派人招您立刻进宫。”老管家急道,他知道自家老爷与吴国在暗中联系,还以为此事被朝廷知道了,派人过来问罪。 韩熙载脸色微变,今日是沐假日,这种时侯相召,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知道是什么事吗?” 老管家摇了摇头。 韩熙载沉默片刻,对徐士廉说:“如果我今晚没回来,你立刻去吴国。” “我知道了。”徐士廉沉声道。 就在这时,韩府副管家也远远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 徐士廉瞧见那名男子后吃惊道:“蒋管家,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子正是徐府管家,他急道:“少爷,陛下召您进宫。” 徐士廉心中一凛,向韩熙载看去,只见他露出思考的表情。 没一会,韩熙载开口道:“不必担心,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不然的话陛下派来的人应该会跟着你的管家一起过来。” 徐士廉立刻会意,如果真是派人抓自己,不可能放自家管家一个人来报信。 “那我先回府了。”徐士廉转身和管家一起离去了。 换了官服,韩熙载乘车向皇宫而去,脑中思考着会发生什么紧急大事,然而一琢磨,这才发现可能发生的大事太多了。 如今唐国南面局势一片混乱,楚地叛乱,汉国出兵偷袭汀州、虔州,建武军和宁也都在暗中调兵,吴国也可能出兵攻打常州和宣州,一时之间实在不好猜想。 他收起思绪,闭不养神,不再多想。 没多久,马车行驶到皇城门外,韩熙载下了马车,步入朝会大殿,只见殿内已站立着许多官员。 他们表情都显得十分焦躁,看来发生的一定是坏事。 他刚走几步,一名太监迎了过来,急道:“韩侍中,陛下让您来了后随奴婢去御书房。” 韩熙载点了点头,跟在了太监后面。 到了御书房,傅温、王楷和宋齐丘已经都在了,新皇李煜坐在龙椅上,在他身后还站立着一名美丽女子,正在给他按摩肩膀。 “臣韩熙载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这女子正是皇后周娥皇,李煜一登基就立她为后。 “平身吧。”李煜伸手示意。 韩熙载站起身,问:“陛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煜放在御案上的手紧了紧,说:“刚才奉化军节度使杨放派人传来军报,赵匡胤正在集结水军,可能要渡江攻打金陵。” 韩熙载心中一沉,赵匡胤速度也太快了吧,之前唐国开朝会讨论过赵匡胤的出兵时间,众官员都一致认为他会先操练水军,最快应该是明年春季出兵。 “陛下,赵匡胤仓促进兵,对我军来说是好事,臣以为只要赵匡胤敢过江,就让杨节使与他在江上决战!”韩熙载给出意见。 “朕已经给杨放下了命令,让他找机会击溃赵匡胤水军,这一战关系到国家存亡,所以朕希望众位爱卿们能与朕一起在此等待前方军情。”李煜声音中透着些惊慌。 韩熙载叹了口气,李煜毕竟太年轻,他这种精神状况,若是出现什么变故,恐怕很难做出正确判断。 想来他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叫大臣过来,好随时商议对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煜越来越焦躁,开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反倒是皇后周娥皇安静的站立着,不时轻声安慰他两句。 韩熙载向其他几位大臣看去,傅温脸沉如水,王楷双目半睁半闭,看起来像睡着似的,只有宋齐丘背负双手,显得还算平静。 “噗通”,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众人向大门方向看去。 只见王德恭领着一名将领跑入御书房,那将领浑身血污,走路一瘸一拐的,帽子也歪到一边,韩熙载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 “陛下,我们的水军……败了!”那名将领话一说完,便俯首跪在地上。 第440章 长江混战 李煜脚步一软,向后倒去,周娥皇急忙扶住他,轻声道:“请陛下保重龙体。” “国家都要没了,身体还有什么用!!”李煜伏在周娥皇肩膀上,痛哭起来。 傅温一把将那名将领拎了起来,怒道:“曾翔,你们奉化军是唐国水军精锐,怎么可能在水上输给北方人!” 曾翔嘶声道:“是右统领胡诚暗中投靠了周国,在战场上临阵倒戈,再加上敌军远程武器精良,我军这才落败。” “那个王八蛋!”傅温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什么远程武器?”韩熙载问。 “有一种连弩,一次能射出几十支箭,还有一种火箭,射程是弓箭的两倍,威力巨大,能轻易点燃我军战船!” “我军损伤如何?” “四万水军只剩五千多。”曾翔惨然道。 “可恶!”傅温低吼一声,恼恨无比,既恨胡诚可耻的背叛,又恨杨放治军无方。 宋齐丘沉声道:“陛下不必过于担心,就算周军过了江,我军也可以死守金陵。” 李煜仿若未闻,依然低声哭泣着。 就在这时,又一名太监匆匆进入书房,手中还拿着一份军报。 “陛下,前方又传来军情。”太监说。 傅温一把夺过军报,看了两眼后脸色有些变换不定。 “傅将军,怎么了?”韩熙载急问。 “杨放上报,说赵匡胤的水军刚刚被另一支水军击溃,如今已经退回了江北。”傅温心情有些复杂。 “莫非是吴国水军?”韩熙载不动声色的问。 “应该是他们了。”傅温低头思索着。 李煜转过身,擦了擦眼泪问:“吴国为何要帮我们?” 王楷沙哑着声音说:“陛下,他们并不是帮我们,陆原和赵匡胤都是豺狼,他们只不过是在争夺金陵。” 李煜脸色煞白,喃喃道:“父皇当初要是杀了这贼子就好了。” 韩熙载暗暗冷笑,要是没有陆原,赵匡胤说不定马上就打到金陵了。 “傅将军,不知吴国水军现在在何处?”他问。 “他们退走了。”傅温回答。 一阵脚步声起,又一名太监进入书房汇报。 “君上,常州刺史有军报送上。” “莫非吴国开始攻打常州了?”李煜惊呼一声,接过军报一看,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 “君上,常州那边说什么了?”傅温沉声问。 “他们是提醒朕吴国水军经过常州,向杭州而来。” 韩熙载暗暗摇头,唐国各地官员越来越不用心了,吴国水军都打完一仗回去了,常州的军报这才姗姗来迟,看来唐国崩溃的速度会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他需要加快动作。 “陛下,臣以为我们应该立刻迁都。”他进言。 傅温大声道:“这个方案现在不行了,陆路被堵,去江州必须走水路,如今奉化军损失殆尽,周国、宁和吴国都有可能在水上封堵我们。” “可以让禁军和江阴军护送。”韩熙载反驳。 “军队都走了,那金陵、常州和宣州怎么办?拱手让人不成?”傅温怒道。 韩熙载冷冷道:“不赶紧迁都的话,将来丢的就不止是三个州,国家也要灭亡了!” 傅温更加恼怒,大声道:“我看你已经投靠了吴国或者周国,想将金陵拱手让人!陛下……” 他转头向龙椅看去,却发现李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御书房。 …… 扬州,刺史府。 赵匡胤蹲着身子,对跪在身前的将领问:“吴国水军出现在扬州水域,你为何不立刻上报,反而擅自带领水军过去迎击?” 跪在地上的将领叫许魁,是武宁军节度副使,赵匡胤攻打扬州时将他调来,打下扬州后,他便一直驻扎在扬州郊外。 王全斌率领水军与唐国水军交战时,他带领本部两万人马,作为后备军,在水营集结,准备随时支援王全斌部。 也是他最先发现吴国水军从东面而来,他立刻带领水军迎战,被吴军击溃。 “元帅,末将派人向您禀告了啊,末将之所以出击,是担心这支水军影响到前方的作战。”许魁低声说。 “你禀告我有什么用,为何不第一时间将情况告知前线部队?” 许魁默然无语。 赵匡胤长叹一声,拍了拍他肩膀道:“起来吧,这次的事先给你记下,希望你能戴罪立功,明白吗?” “多谢大帅。”许魁感激道。 等他离去后,王审琦冷冷道:“大帅,许魁擅自出兵,很显然是因为您不让他参加这次作战而心生不满,想要抢功,您为何不办他?” “他是张敏越的人,眼下我还需要借助那些节度使的力量,暂时先忍忍吧。”赵匡胤摆了摆手,问:“全斌呢?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赵普笑道:“他正在外面受刑呢,您赶紧去看看吧?” “受刑?谁给他上的刑?” “是他自己,他自觉领兵不力,要打自己一百棍。” “混账,胜败乃兵家常事,一百棍那还不给打死了,快带我去瞧瞧。” 三人快步出了二堂,穿过大堂,只见庭院内,一名浑身的汉子趴在一张椅子上,身后两名士兵拿着两根粗木棍,不断击打着他的后背。 赵匡胤一个箭步过去,刚好一棍就要落下,他伸手挡住,嘭的一声,木棍打在他手臂上。 那名来不及收手的士兵吓坏了,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大帅饶命,大帅饶命。” “不关你们的事,下去吧。”赵匡胤温言道。 王全斌挣扎着爬起身,望向赵匡胤的手臂,惊道:“大帅,您没事吧?” 赵匡胤扶住他,笑道:“这算什么,倒是你,干嘛如此作贱身体?” 王全斌用手遮住脸孔:“末将指挥不利,导致三万水军损失过半,无颜面见大帅。” 赵匡胤叹了口气,搬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沉声道:“这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吴国已经拿下苏州,我就应该想到他们可能会派水军过来插手的可能性。” “大帅,王将军,你们也别抢着担责了,咱们现在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吴国这个对手了,王将军与他们战斗过,不知有何感想?”赵普严肃道。 “赵掌书说的是。”王全斌吃力的爬起身,开口道:“吴国水军训练有素,战船精良,战力在唐国水军之上,而且最关键的是武器,他们的连弩比我军连弩威力还要强大,而且……” 说到这,他脸色有些苍白。 “而且什么?” “他们还有一种射程极远的武器,比火狼箭射程还要远,在我军攻击不到他们时,他们就可以先一步攻击我们了。”王全斌心有余悸。 火狼箭是周军一种威力强大的远程武器,类似于连弩,但一次只能发射一支箭,箭身庞大,箭头涂有油脂,点燃后射出,很容易点燃敌军战船。 “射程有多远?”赵匡胤沉声道。 “超过火狼箭两倍!” 赵匡胤猛然站起身,急问:“可以肯定吗?” “绝不会错,末将亲眼看到附近一艘船被他们的武器在两百丈(六百米)左右击穿。” “击穿?莫非他们射的不是箭?”赵普疑惑道。 王全斌点了点头,凝重道:“他们射出来的是一种这么大的实心铁球。”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巴掌大的圆圈。 “怎会有这种事?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赵匡胤露出茫然之色。 赵普能够理解赵匡胤的心情,如果说话的不是王全斌,估计他绝不愿相信。 赵普同样也难以相信,但身为谋士,他必须强迫自己相信。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元帅,如果吴国真的有这种武器,我们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水上打败他们的,必须采取另外的方案渡江了。” 赵匡胤微微颔首,暂时将吴国新武器的事抛到脑海:“你说的不错,看来只能用你当初提出的第二方案,从宁入手了。” “那我这就去安排出使宁的事。”赵普说。 “辛苦了。” 当天晚上,赵匡胤手下名仕窦伊乘坐一艘商船,进入池州。 第441章 连夺两州 池州。 经过两年时间的休养生息,池州已渐渐恢复元气,人口开始增长,吃不饱饭的百姓越来越少。 然而卢维义是个枭雄,他积极向徽安府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强大,然后获取更多地盘。 只可惜周围动乱虽没停过,他却并没有捞到太多好处,眼睁睁瞧着与他相邻的陆原一步步发展壮大,他心中又是羡慕又是烦躁。 陆原奇袭杭州后,他曾召集部将商讨奇袭金陵的可能,结果遭到所有部将一致反对,闽国包围战时,他利用信州空虚,总算夺取了半个信州土地,这也是他两年来唯一的收获了。 卢维义手下也有一个工兵院,院使是当初仿造出连弩弩失的王磊。 这两年时间,王磊成功仿制出十六连发的连弩。建武军反扑信州时,这种连弩便在守城战时起到了不错的作用。 唐皇李璟死后,卢维义本还以为可以趁机攻占些唐国土地,然而大量北军出现在长江北岸时,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危机。 赵匡胤军队的战力在与唐国交战后,威震整个江南。卢维义和唐国禁军打过仗,深知他们战力强大,结果却完全不是赵匡胤的对手,这让他有些胆寒。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在陆战上与赵匡胤一较高下,北军不善水战,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他们上岸。 因此卢维义放弃了向唐国进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池州布防,当他得知赵匡胤派使者过来说降自己时,心中很有些动摇。 营帐中,卢维义召集手下部将,将赵匡胤派人招降的事说了。 “你们怎么看?”他一双虎目在众人中扫过。 贾武最先开口:“卢大哥,赵匡胤一年内就打下唐国北边十几州,这等英雄人物,我等不如归降了吧。” 谢让立刻反驳:“唐国之所以败的这么惨,是唐皇李璟决策失误,并非赵匡胤有多强。池州城兵精粮足,又有长江天险,怎能不战而降?” 卢维义烦躁的抓了抓头,他发现每次集议时,手下总会出现两派吵来吵去,也不知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手下的问题。 “好了,你们别吵了。”他吼了一声,目光转向许达,“你的看法如何?” 许达沉吟道:“末将以为不必理会赵匡胤的招降,我们可以先守着长江天险,如果守不住,还可以向吴国求援。” “吴国就算派兵救援,也未必打的过赵匡胤。”贾武瞪眼道。 “放屁,前几天吴军就在长江上大败周军!”谢让冷笑。 卢维义用力拍了拍桌子,怒道:“你们俩给我闭嘴,听他说!” 许达凝声道:“就算将来形势真的危机,节帅也可以去投靠吴国,咱们出兵帮过吴国,节帅与陆原也算旧交,投靠他总比投靠赵匡胤强。” 卢维义拍案道:“好,就听你的,赵匡胤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我宁,那也太瞧不起人了。” 谢让大声道:“节帅,咱们不如杀了赵匡胤使者祭旗!” “蠢货,平白和赵匡胤结下死仇有什么好处?”卢维义没好气道:“许达,你去派人好好招待使者,就说本帅有病在身,不便接待。” 许达领命出了营帐。 …… 杭州。 陆原手下石崇信部已经完成了进攻登州的准备,然而杭州局势的变化,让他暂停了登州计划。 几天前,萧十郎率领两万水军接连击败周军,这让陆原心中踏实了许多。 赵匡胤威名太盛,陆原一直对他心存忌惮,这次水军的胜利极大的提高了他的信心,让他击败辽国、收复河山的心愿也更加迫切起来。 根据前线军情,唐军奉化军败给了赵匡胤,这让唐国的实力虚弱了很多,除了杭州城的三万禁军和几千奉化军外,常州、宣州都只剩下一万江阴军驻守。 这种机会陆原自然不会放过,他传令第三军继续向常州靠近,第一军也做好攻打宣州的准备。 第三军如今编制已满,共有三万人,全部是骑兵,装备精良,骑兵中有一半是装备了重甲的重骑兵,可以说是陆原手中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了。 蒙孝得到命令后,大军迅速开拨,他早已打听过常州虚实,知道守军并不多,命叶守雄带一万骑兵为先锋,向常州火速逼近。 叶守雄一改攻打秀州时的谨慎,进军神速,两天便来到常州义兴城下。 “将军,城墙上好像没人。”副将沙臻说。 叶守雄冷笑道:“看来是放弃义兴了,传令,大军不做停留,继续向无锡城前进!” 众将士齐声应命。 两日后,叶守雄来到无锡城外,发现又是一座空城。叶守雄进驻无锡,命斥候将消息传回后军,望着西边金陵城方向,目光有些火热起来。 唐军如此不堪一击,让他看到夺取金陵的希望。 …… 杭州,文德殿。 陆原接到徐前的塘报后,心中很有些感慨,徐前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宣州,再加上前几天蒙孝的奏报,他已经兵不刃血就拿下两州。 想当初他攻打睦州时的艰难,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渐渐体会到以势压人的感觉。 陆原以前弱小时,必须时刻防备别人来打他,就算击退来犯之敌,人家依然死盯着徽安府,而到了现在,几乎没有敢再打他的主意,只有他攻打别人的份。 一切都是从打下杭州后,局面开始产生根本变化。 此时的陆原胃口也与以前大不相同,常州和宣州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野心,比杭州更加繁荣的金陵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手下的将军们频频请战,想要攻打金陵,陆原也觉得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或许可以拿下这座人口大城。 正思索间,一名亲卫进入书房:“君上,工部员外郎廖山求见。”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穿着青色官服的廖山进入书房。 “臣廖山拜见君上。” “廖卿有何要事?”陆原问。 “臣想向陛下举荐一人。”廖山一脸肃然。 “何人?” “唐国侍中韩熙载!” “韩熙载?”陆原微微有些吃惊,这可是历史名人。 “是的,他希望在吴国入仕。” 陆原沉吟半晌,开口道:“可以让他去德文馆,之后再给他安排官职。” 这阵子,陆原收到过很多投效自己的书信,其中就有很多是其他国家的重臣,甚至包括周国宰相冯道。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对历史名人也没当初那么有兴趣了。再加上韩熙载在唐国危难时投靠自己,让他对此人印象并不太好,因此没有直接给他授官。 廖山瞧见陆原态度冷淡,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暗暗喜悦,他开口道:“臣知道了,不过韩熙载提出想见君上一面,不知君上是否愿意接见?” “让他进来吧。”陆原迟疑了片刻,开口。 “是。”廖山躬身离开书房,一路行至工部,韩熙载早已在他公房等候多时。 “如何?吴王殿下可愿见我?” 廖山淡淡道:“本来君上十分繁忙,是没时间见你的,是我一再进言,君上这才同意见你一面。” 韩熙载大喜:“多谢廖兄,还请快快带路。” 廖山并没有动,他低沉着声音说:“等会面见君上时,你最好小心说话,不要卖弄你那些诗词,否则惹恼了君上,我也救不了你!” 韩熙载并没有意识到廖山话中的敌意,笑道:“不会的,廖兄尽管放心。” 廖山暗哼了一声,说:“跟我来吧。” 进入文德殿,廖山还没开口,韩熙载便急忙说道:“吴王殿下,在下有重要情况想向殿下单独汇报。” 陆原点了点头,示意廖山退下。廖山心中有些不满,瞪了韩熙载一眼,躬身退下。 回到工部后,廖山憋着闷气干活,一直到了下衙时,也不见韩熙载来找他,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几天里,廖山再没见到韩熙载一面,去皇宫找其他官员询问时,也都说没见过他,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442章 攻占金陵 九月初九,夜。 戌时初,金陵城外的长江上,几十艘大船静静停靠在岸边。 金陵西门,一支巨大的马队悄悄出城,马车中,李煜将头探出窗外,默默望着逐渐远去的金陵城。 他已经决定迁都江州。 随行的除了皇室成员、文武百官外,还有三万禁军,两万江阴军。 这五万军马是李煜最后的倚仗,他们将保护年轻的皇帝平安抵达江州,同时还要保证皇权的稳固,防止皇帝被拥兵自重的节度使控制。 本来有大臣劝李煜走之前,将金陵城献给赵匡胤或陆原,李煜没有采纳,他更希望这两方人马争的头破血流,两败俱伤,方能一出他心中闷气。 等到了江州后,他决定用最快的速度稳定朝局,与各方罢战,休养生息。 恢复元气后再整兵秣马,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夺回金陵。 马队一路行至江岸边准备好的大船前,不久,这支载着唐国所有高层的船队向江州缓缓而去。 几个时辰后,船队安全渡过和州,又过了几个时辰,船队进入池州水域。 李煜有些紧张起来,这是最后的阻碍,只要过了池州,计划就成功了。 他站起身,披了一件黄色披风,行至船头甲板,只可惜天色太暗,无法看清江面情形。 抬头望着明月,李煜长叹一声,这些日子以来,国家存亡的重担一直压在他肩头,让他本就消瘦的肩膀看起来更加潺羸。 …… 几十里之外,卢维义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是不是周国水军?” “现在还不能确定。”谢让回答,他刚刚得到手下通报,说有船队出现在池州水域,便立刻冲进卢维义卧室汇报。 卢维义站起身,利索的穿好衣服。 当他赶到港口时,朝阳已经升起,江面情况隐隐可见。 “情况如何?”他向贾武问。 “斥候回报,说看起来像是唐国水军,对岸港口的周国船队并没有出动。”贾武回答。 长江宽度并不算太宽,站在南岸就能看到北岸情况,只要周国船队一动,池州这边的斥候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长江之所以被称为天险,并不是因为它的宽度,而是能够供大部队登陆的港口太少。 例如赵匡胤在和州的水军,距离对岸不过十里,但对岸没有登陆点,水军必须先向上游走个几十里,然后才能登陆池州的九江港。 在这个过程中,足够池州船队驶出港口,在上游拦截了。 卢维义紧紧握拳,总觉得有些诡异,唐国水军怎么会忽然过来?该不会是周国的诡计吧。 “唐国船队距离我们还有多远?”他问。 “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看到了。” 卢维义大声下令:“让士兵们都上船,随时做好拦截准备。” 就在这时,远处一骑斥候奔驰而来。 “报!报!报!”大老远的,斥候就喊个不停。 靠近后他翻身下马,差点摊到地,谢让快步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急问:“什么情况?” 斥候喘着粗气说:“动了,周国水军出……动了!” “传令,水军出港,拦截周国水军!”卢维义大声道。 “且慢!” 卢维义转头望去,出声的是许达,他望着斥候问:“周国船队是在唐国船队前面还是后面?” “后面!” 许达后背一凉,咬牙道:“节帅,情况有些不妙,周国水军应该是想利用唐国水军冲破封锁。” 卢维义此刻也会过来了,不错,现在去拦截的话,将先遇到唐国水军。 莫非唐国和周国结盟了?他心中十分不安。 “唐国水军反应如何?”他向斥候问。 “周国水军出动后,唐国水军加快了速度。” 许达急道:“节帅,我明白了,唐国水军中定然有唐皇李煜,他想迁都逃到南方!” “这混蛋,害死我了。”卢维义大为恼火。 谢让惶急道:“节帅,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卢维义沉吟不语,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守港口,要么退守池州。考虑之后,他决定还是退守池州稳妥些。 不过在这之前,他决定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变故会发生,也许唐军与周军会打起来。 一个时辰后,他失望了,周国水军如同赶鸭子一般,将唐国水军驱赶了过来。 当视线中出现唐国水军大船后,卢维义下了两道命令,退守池州,以及向吴国求援! …… 池州九江港,赵匡胤瞧见最后一艘运送战马的船上了岸后,彻底放下心来,有了这支强大的骑兵,他有信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唐国疆土据为己有。 而后再一一解决掉南方诸国,与辽国决战。 这时,一名斥候来报,说金陵已被吴国将领蒙孝先一步占领。 “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赵普有些遗憾的说。 当赵匡胤发现唐国水军出现在和州水域时,赵普便断定唐国打算迁都,他立刻建议赵匡胤向金陵出兵,同时利用唐国水军,登陆池州。 “无妨。”赵匡胤摆了摆手:“我们还能夺回来的。” 说着他望向身后的王全斌,笑道:“全斌,你之前输给了吴国人,报仇的机会来了。” 王全斌沉声道:“从吴军水战实力来看,他们陆战应该也不会太弱,末将会全力以赴。” 赵匡胤微微一笑,王全斌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不会小看敌人,很多敌人都是败在他一点上。 就在赵匡胤大军向池州进攻时,一个坏消息让他心头蒙上了阴影,被他派去占领金陵的王审琦军队回扬州时,又在长江上与吴国水军相遇,王审琦部被再次击溃。 这已经是周军在水上第三次输给吴军了。 …… 金陵城外。 韩熙载和徐士廉在城门口耐心等待起来。 在杭州时,韩熙载将进献金陵的计划告诉陆原后,便被陆原秘密护送回唐国。 唐皇李煜带着文武百官离开西门时,他和徐士廉从车队中溜了出来。 不久,一名男子骑行到二人旁边,拱手说:“老爷,船队已经出发了。” 韩熙载点了点头,与徐士廉一同向城内而去,回到府中歇息。按照计划,吴军明天才会到。 次日清晨,二人乘坐马车向东门而去,韩熙载掀开车帘,向大街看去。 从外表来看,金陵城一如往常。 甚至在不少衙门中,一些低级官员和胥吏们依然还在忙碌着,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唐国高层舍弃了。 不过城内车马相比平时还是要多一些,一些消息灵通的富商们,已经得知金陵即将易主,开始悄悄转移产业。 整个金陵城中,韩熙载的官职目前最高,他来到东门城墙之上,准备按照计划行事。 令他有些吃惊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百多名官兵驻守。 也许李煜是怕将全部人撤走后,百姓们会生出疑心,产生混乱。 城墙上的最高将领认识韩熙载,快步走了过来,躬身道:“侍中大人。” 韩熙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静静望着城外。那名将领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不久,官道上有百姓向城门方向急速跑来,嘴里不住大喊:“吴军来了,吴军来了!” 那名将领吃了一惊,联想到韩熙载的行为,惊愕道:“侍中大人,莫非真的是吴军袭来? “是的。”韩熙载点了点头。 “还请您赶紧告诉陛下,调士兵过来守城!”将领急切道。 “你还瞧不出来吗?陛下早已经将金陵献给了吴国,如今已经迁都到江州去了。” 那名将领呆若木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让士兵们打开城门。”徐士廉斥责道。 将领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听韩熙载和徐士廉的号令行事了。 不久,蒙孝的大军出现在视野中。 韩熙载和徐士廉亲自迎出城门,引大军入城。 第443章 周军渡江 夺得金陵的消息飞马传到了杭州皇宫里,陆原得知后喜上眉梢,一个金陵府就相当于三个州,有了这座人口大城,他的实力进一步壮大。 他立刻下达一道军令,扩大军队编制,允许第一军到第五军扩编到五万人马,禁军水陆各五万。 这样一来,若是编制满员后,吴国将来的兵力将达到三十五万人。 人数扩大的同时,陆原也打算调整一下每军结构,每军多设立两名都虞侯,最高指挥官由指挥使改名为元帅。 持节的指挥使便是节度使,陆原深知节度使的危害,因此希望这种名称上的变化,能让所有统帅明白,他并不打算再设立节度使。 传令的亲卫刚离去不久,秦幽谕进入了书房,一脸的凝重表情。 “陆郎,赵匡胤在池州登陆,卢维义派人求援。”她简明扼要的说。 陆原用力拍了一下扶手,感叹道:“还是让他过江了,这下不好办了。” “你也不必过于担忧,还有个消息,萧十郎又在长江上击败了周军,咱们在水战上,还是很有优势的。”秦幽谕安慰。 “嗯,他没有令我失望!”陆原微微颔首,萧十郎这个年轻将领已经是第三次击败周军,足以证明可堪大用。 水军的强大战绩增强了陆原的信心,他心中一动,道:“谕妃,你说让萧十郎领兵封锁长江的话,他能不能做到?” 秦幽谕抱着胸沉吟起来,片刻后,她开口道:“赵匡胤军队在江北分布比较集中,萧十郎手下有一万多水军,如果再加上金陵城作为补给的话,应该可以做到。” “那再加上俞逊部呢?”陆原目光灼灼。 “那就万无一失了。” “好,你即刻传令,调俞逊部进入长江,我要让赵匡胤得不到补给。” 秦幽谕迟疑了一下:“陆郎,这样一来,登州计划可能又要推迟了。” “我知道,但眼下赵匡胤的威胁更大,登州计划先放一放吧。” “那池州那边呢?要出兵救援吗?”秦幽谕问。 “当然要救,不然让赵匡胤站稳脚跟的话,将直接威胁到徽安府和金陵。” “周军陆战十分强大,若是救援的话,必有一番苦战。”秦幽谕语气凝重。 “这是免不了的,将来咱们可是要和辽国人打仗的,如果连周军都打不赢,那怎么行?”陆原扬了扬眉。 “是。”秦幽谕笑着颔首:“那你准备派哪支军队去救援?” “你觉得呢?” 秦幽谕沉吟道:“第二军在越州,不能轻离,那就只能派第三军了。” 本来,陆原最开始有意让禁军成为陆战王牌,然而征战至今,禁军在陆战的表现一直差强人意,陆原手下最精锐的陆军,还是要数第二军和第三军。 “那好,就让第三军从金陵驰援吧。”陆原颔首。 “陆郎,赵匡胤兵多将广,仅靠蒙孝一路的话恐怕还不够。” “那你的意思是?” “抽调两万禁军走徽安府,作为第二支援军,策应蒙孝!”秦幽谕说出心中方案。 “可以,那由谁做主将为好?” 秦幽谕斟酌道:“如今杭州城中,能力最强的将军应该是宋宣了。” “楚雄也比不上他吗?”陆原有些吃惊。 “楚雄善攻不善守,不如宋宣全面。”秦幽谕谈论问题时,很少带入私人感情,这也是陆原喜欢找她商量事情的原因。 “那派宋宣去,他会不会趁机造反?”陆原有些担忧,宋宣毕竟是降将。 秦幽谕挑了挑眉:“陆郎,禁军士兵都是我亲自训练的,宋宣只要稍有反意,下面的军官就会控制住他。” 陆原笑道:“那我就放心了,那副将派耿青吧,这样就更稳妥。” “不可。”秦幽谕急忙道:“如果耿青担任副将,指挥权很可能落入他手中,他作战虽然勇猛,但太冲动了,不可为帅。” “那你觉得谁做副将合适?” 秦幽谕将弯曲的食指放在嘴边,沉吟道:“可以让徽安府祁门守将罗泰担任。” “罗泰?”陆原眨了眨眼,这名字好熟悉。 “他有什么问题吗?”秦幽谕问。 “没有,没有。”陆原连连摆手:“那就听你的,让宋宣为主将,罗泰为副将。” …… 不久,一道旨意传到枢密院。 冯之效快步穿过枢密院大堂,进入一间房间,瞧见屋子里那道熟悉身影后,欣喜道:“将军!” 宋宣站起身,微笑道:“你来了。” “将军,我听说君上要让您带兵。” 宋宣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是这样,池州卢维义被赵匡胤所围,君上打算派我领两万人马去救援,君上问我有什么要求时,我别的都没提,只说希望将你调入出征队伍里。” “将军!”冯之效跪倒在地,感激涕零。 他投靠吴国后并没有受到重用,被安排在枢密院后勤司中,担任一名后勤将军,能重返战场,正是他所希望的。 宋宣扶起他,沉声道:“之效,我们这次的对手是威名赫赫的赵匡胤,我不想辜负君上对我的信任,希望你能帮我。” 听到赵匡胤之名,冯效之心中一沉,他咬牙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竭尽全力。” 一日后,宋宣带领着大军乘船向徽安府而去。 …… 徽安府,祁门县。 罗泰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吴王殿下给忘记了,自从节度府搬去杭州,他就一直被留在徽安府镇守祁门城。 与徽安府其他几个边境县城不同,如今的祁门城很难遇到战事。 北面绩溪的傅雷和唐军打过一仗,南面婺源、开化的徐前和尉迟旦也和唐军打过一场,徐前还因战功,升为了都虞侯。 而罗泰带着三千守兵镇守祁门,唯一可能的敌人只有宁,然而,就算给宁一个胆子,他们此时此刻也不敢跟吴国动手。 这让罗泰陷入无仗可打的困境。 打不了仗就没有战功,第二军和第三军的同僚们官职蹭蹭的升,原来的竞争对手金元武已经升为都虞侯,自己却还只是个都将。 连萧十郎这种小将都升为都虞侯,还不断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这让罗泰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为了磨练意志,他每天只能在庭院中挥舞长枪,以免自己消沉下去。 直到今日,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吴王殿下没有忘记他,不仅任命他为援军副将,还将他的实职从都将升为右统领,看来之前不过是在磨练自己。 面对这场战争,罗泰跃跃欲试,尽管敌人是威名赫赫的赵匡胤,他也无所畏惧。 几天后,宋宣的大军来到祁门县,还带来了三门火炮,这是用来加强祁门县防守用的。 又过了几天,大军依然停在祁门,这让求战心切的罗泰有些不满。 他进入帅营,向宋宣质问:“宋将军,您准备何时向池州进军?” 帅帐内,宋宣和冯之效正对着地图讨论,听到罗泰的质问,宋宣皱眉一皱:“那依罗将军的意思呢?” “立即进军!”罗泰毫不迟疑。 “罗将军可知池州现在情况?”宋宣问。 罗泰愣了一下,摇头说:“咱们可以一边进军,一边派斥候打探消息。” “罗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赵匡胤打算围点打援,我们很可能遭受伏击?”冯之效插嘴。 “多派斥候,经过险地时小心一些就是了。”罗泰不以为然。 宋宣沉声道:“罗将军说的轻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被赵匡胤击溃,徽安府很可能落入险境?君上让我们来不仅是作为池州援军,同时也是为了加强徽安府的防守!” 罗泰深吸一口气,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虽然求战心切,但毕竟还是有大局观的,对方说的合情合理,他无法辩驳。 两天后,斥候回报了一个重要消息,让宋宣不得不出兵了。 蒙孝已经在池州以北与周军遭遇,宋宣作为策应部队,这时候必须起到分担赵匡胤兵力的作用,防止他将兵力全部用来对付蒙孝的第三军。 第444章 铜陵会战 池州北,铜陵县郊外。 蒙孝率领三万骑兵已进入池州地界三天了。 官道之上,蒙孝策马前行,在他身后,三万骑兵如同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报!”一名斥候疾驰而来:“大帅,前方发现周军斥候。” “再探,再报。” 斥候领命去了。 大军继续前行,没多久,前方经过一条浅河,木桥太窄,大军直接涉水而过。 叶守雄骑在马上,手上拿着一张地图,开口道:“大帅,再前行十里,是一处开阔平地。过了平地后,会出现一段临山窄路,周军若是想伏击我们的话,可能会选在那里动手。” “嗯。”蒙孝微微颔首,露出思索的表情。 大军继续前行,不久,如叶守雄所说,前方出现一条狭窄的路段,宽不到两丈。 蒙孝挥了挥手,大军停了下来。 时值秋季,秋风正劲,蒙孝正准备派人去前方打探,一阵烟尘扬起,前方山路中奔出一支人马。 蒙孝就队列摆开阵势,与对面那支人马对峙着,谁也没有动手。 “蒙帅,有些不对劲。”叶守雄眉头深皱。 蒙孝也察觉到了,他本以为这支人马会故意与自己交战,然后诈败而逃,引自己去追,奇怪的是,他们毫无动作。 这是蒙孝第一次看到周军士兵,这些来自北方的士兵人高马大,神情肃杀,一看就是杀出来的军队,这让他心情莫名的沉重。 “报!报!”身后有斥候疾驰而来:“大帅,两侧有敌军袭来,距离我军不到五里。” 蒙孝恍然大悟,原来敌军埋伏在平地两侧,因为没有掩体,所以他们必须埋伏在比较远的位置,而山道中这支人马不过是用来拖延时间。 “蒙帅,快撤吧!”王信一听有埋伏,不由的惊慌起来。 叶守雄望着前方那支人马,进言道:“大帅,后方有河流阻路,现在撤退必然会在河岸处被追上,到时形势将对我军极为不利,这也是他们在此处设伏的目的。” 蒙孝点了点头,平静道:“金将军,你带领五千人留守原地,挡住这支人马。” “是。”金元武拱手领命。 “叶将军,你带领一万人马去左方迎敌,只可阻挡,不可追击。” “明白。”叶守雄点头,挥了挥手,大声道:“传令下去,第九到十二军跟我来!” 蒙孝的第三军共有三万人,分十二厢军,每支厢军两千五百人。 叶守雄领兵离去后,蒙孝带领一万五千人向右方迎敌。 两支大军刚一离去,前方山道中的部队立刻动了起来,向金元武率领的剩余部队冲锋而来。 金元武挺了挺长枪,带领大军与对方厮杀起来。 刚一交战,金元武便感受到周军的勇猛,他们出手十分利落,没有多余花招,每一次攻击都以杀死敌人为目的。 不过金元武手下的第三军士兵也不甘示弱,死死维持住阵型,与敌人血战厮杀。大约半个时辰后,一阵号角声响起,敌军从前方窄道退去,金元武微微喘着气,制止手下追赶。 不久,蒙孝传来军令,让金元武去河岸边会和。 金元武一声令下,大军向后方撤去。 与蒙孝会合后,金元武询问战况,得知蒙孝和叶守雄面对的周军也是稍战即退。 “他们这是在试探我们。”蒙孝表情十分严肃,周军战力极强,又十分谨慎,这种敌人最为难缠。 “传令,在河对岸扎营!”他挥手道。 接下来几天,蒙孝不断派出斥候,打探周军情况。三天后,他将自己对手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 周军主将叫王审琦,手下有两万骑兵一万步兵,兵力与己方相当。 据第四军的消息,周军渡过长江的总兵力有近十万,蒙孝召集手下商议后,决定主动出击,先消灭掉这支周军。 铜陵郊外,正午时分。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似乎即将到来。 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周军和吴军两支大军各自摆好阵型,一场大规模会战即将开始。 一般来说,这种正面会战,只有在双方主将都有意决战的情况下才会发生,周军主将王审琦似乎和蒙孝的想法一样,希望正面决出胜负。 吴军方面,蒙孝让叶守雄领五千轻骑作为左翼,金元武领五千轻骑作为右翼,王信带领五千轻骑作为预备兵压阵于后,自己统领一万五千重骑兵,作为中军。 这种阵型是以中军为主的冲锋阵型,左右翼较为薄弱。 周军方面,王审琦带领一万枪兵作为中军,左右翼各一万轻骑,这种阵营又命“口袋阵”,中军缓慢前进,左右翼迅速展开包围,将敌人包在口袋中。 蒙孝十分清楚,这一战的关键,在于是自己的重骑兵先击破对方的中军,还是对方的左右翼先击败自己的左右翼完成包围。 正常来说,一万五千重骑兵冲锋一万步兵,远比一万骑兵击败五千骑兵容易的多,然而瞧见对方肃杀的长枪方阵后,蒙孝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长枪阵的战斗力在于意志和坚韧,只要士兵在任何情况都不后退一步,那便是骑兵的死敌,周军在这两点上似乎都不差。 到了这一步,不容蒙孝多想,他抽出长剑,怒吼道:“全军冲锋!” 旗手听到命令后开始挥舞着进攻的旗语,蒙孝带领着重骑兵缓缓加速起来,当距离敌人两百步左右时,骑兵进入最高速态,如同一股黑云,向敌军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敌军两侧的轻骑兵以更快的速度向吴军两翼冲去,一场血肉淋漓的厮杀就此展开。 蒙孝带领的骑兵距离敌军枪兵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到敌人的表情,那是冷漠、嗜血的表情,眼神中没有半点恐惧。 冲锋期间,敌军箭雨袭来过两次,蒙孝低伏着身子,将头躲在戴着头盔的马首之后躲避。 对重骑兵来说,这种箭雨的作用并不大。 眨眼间,两军距离越来越近,骑兵奔驰如电,马蹄踩在地上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咆哮,枪兵坚如磐石,无数尖锐锋利的枪头闪烁着寒光。 狭路相逢勇者胜,当两军碰撞在一起后,一阵马鸣声最先响起,有骑兵被密密麻麻的长枪连人带马刺穿。 没一会,士兵的惨叫声盖过了马鸣声,有骑兵被长枪刺成筛子,有步兵被马蹄踩成肉饼,两军都没有动摇,这是一场血与意志的战斗! 随着骑兵不断冲锋,步兵开始被挤压后退,便如同铁锤击打在铁板上。 长枪阵最中间部分,被强行挤压着后退,只要这支重骑兵击穿步兵,胜利就属于吴军的了。 长枪兵的意志如同铁一般顽强,尽管他们被不断击退,却依然充满着不屈的斗志。 在这种坚强的意志下,骑兵速度被枪兵拖了下来,最前方的骑兵几乎已经从冲锋变为近身厮杀,不过他们骑在马上,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近身厮杀中依然占据着优势。 不知过了多久,蒙孝渐渐焦躁起来,为何敌人的枪兵阵还没有被击穿,杀了一个敌人后,立刻有敌人补充上来,这让他越来越不安。 就在这时,旁边有将士嘶喊道:“蒙帅,后方出现混乱。” 蒙孝猛然回头,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不知不觉中,敌人的轻骑兵已经完成合围,他被敌人包了饺子。 后方的重骑兵正在遭受猛烈的攻击,举目望去,他的左右翼骑兵已经看不到了,后备军也找不到身影。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被击溃了?蒙孝难以置信。 这种情况下,敌军轻骑兵可以轻易绕到步兵后方,填补步兵防线,他永远不可能再击破对方防线了。 一股苍凉的心情涌上蒙孝心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葬身此地。 一霎那,他收起悲伤,决定在生命最后一刻,也要贯彻对国家的忠诚。就算是死,他也要为吴国减少一些敌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蒙孝再次爆发出斗志。 “杀啊!”他嘶吼一声,带领着士兵们继续冲杀,手中陌刀不停挥舞,一个又一个敌人死在他刀下。 长时间的战斗让他疲惫起来,他手臂越来越沉重,也许下一刻,就会因抬不起手臂而被敌军斩杀。 杀!杀!杀! 他思绪渐渐空白,脑海变得机械起来,手臂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了。眼前的视野似乎也愈来愈模糊。 第445章 炮兵小队 危机之时,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蒙帅,敌人混乱起来了!” 蒙孝被这道声音惊醒,奋力抬头看去,发现包围自己的敌军果然变得有些混乱。 尤其是后方,不少敌人都在试图转身,蒙孝作战经验何等丰富,立刻明白了有援军在外围支援。 他迅速下令,向后方突围。 在求生的下,蒙孝爆发出巨大的潜力,命令队伍调头向后方突围,其他士兵也和他一样,展现出顽强的毅力。 没过多久,冲在前方的士兵打开缺口,整只大军如同激流一般,从缺口冲了出去,蒙孝冲在最后面。 此时,他已经能看清外面情况,果然有一队己方的士兵在攻击周军,其中一部分是他的轻骑兵,由金元武率领着。 主力部队却是一支步兵,蒙孝很快瞧出步兵的来历——第一军徐前部。 令他有些吃惊的是,徐前等人厮杀的敌人中,除了手持王字旗的部队,还有赵字旗的部队。 莫非赵匡胤也在此处?他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眼下不是多想的时侯,蒙孝带领残余部队向徐前部、金元武部靠拢,三军合并在一起,缓慢后退。 然而,对面追击的十分凶猛,为了防止部队溃败,蒙孝又不敢撤的太快。 此时的他几乎已到了强弩之末,然而他必须强撑下去。想了想,他做出决定,让徐前先撤退,自己和金元武断后,毕竟徐前部是步兵,断后的话逃不过骑兵追杀。 他驱马靠近徐前身边,大声道:“你先撤退,我来断后。” “不,再坚持一会,我另有布置。”徐前冷静的回答。 看到他的表情,蒙孝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部队继续指挥着作战。 …… 周军一方。 眼瞧着吴军在这种情况,依然没有形成溃逃之势,赵匡胤眉头皱了起来:“想不到他们这么顽强。” 王审琦沉声道:“与我交阵的那支吴军战力之强,恐怕比契丹人也差不了多少,我刚才虽然赢了,但损失极为惨重。” 赵普暗暗摇头,王审琦太过心高气傲了,在赵普看来,若不是赵匡胤带骑兵从后方突袭,王审琦未必能胜。 这次作战,赵匡胤在蒙孝派斥候探查虚实时,亲自带三千轻骑走小路迂回,而后耐心等待。 两军交战时,他精准的把握住时机,从侧面出击,端了吴军营寨,而后从敌军后方突袭。 王信的五千预备兵被赵匡胤轻易击溃,接着,赵匡胤与己方右翼部队夹击叶守雄的左翼骑兵,叶守雄的五千轻骑全军覆没,仅带着十几人突围逃走。 位于右翼的金元武见势不对,主动后撤,因为他的撤退,周军立刻将蒙孝部包围。 然而没多久,金元武部竟然去而复返,而且人数变多了很多,这支吴军主动向包围圈冲击,企图救出蒙孝部。 而蒙孝部也展现出坚强的战斗力,被包围后不仅一直坚持着,瞧见周军的混乱后还能迅速抓紧机会,逃出了包围圈。 这是周军南下后,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军队,通过这一战,赵普不禁对吴军高看了几眼。 凝神关注着战线,赵普渐渐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来说敌军应该让步兵断后,骑兵撤退才是。为何步兵还要和骑兵一起后撤?这样下去,等着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没这一种结果。 “大帅,我感觉他们似乎有什么图谋。”他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赵匡胤心中一动,说:“莫非他们是想利用前方那条浅河?” 王审琦冷冷道:“想的倒美,我军追的如此之紧,他们过河,我们也能过河,他们休想逃掉。” “大帅,河宽多少,弓箭能射到对岸吗?”赵普问。 “你是担心对方在对岸留了弓兵?” 赵普点了点头。 赵匡胤笑道:“不必担心,那条河虽然不是很宽,但弓箭从对岸射过来威力大减,效果并不大。” 赵普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大帅,我想加入战斗,那些吴人杀了我那么多弟兄,我要为他们报仇。”王审琦请战。 “不行,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战局胶着时,可以身先士卒,但战局已定的情况下,居后指挥更加重要,否则很可能被对方反败为胜。”赵匡胤斥责。 王审琦低头不语。 随着战斗不断进行,吴军在后退的路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不久,前方一条河流出现。 赵匡胤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里是唯一可能存在变数的地方。 他跟在队伍后面,渐渐向河流靠近,准备随时应变。突然,没来由的,他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右眼皮跳个不停。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声响起,声音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赵匡胤反应极快,立刻向声源看去,只见一道奇怪的黑影从他眼角闪过。 一阵混合着士兵哀嚎生和马匹的嘶鸣声在他侧面响起。 等他转头看过去时,不远处,一名将士倒在地上哀嚎,他的整只大腿竟然不见了! 在他旁边还倒着一匹马,马身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圆形血洞,血水不断从伤口中渗出。 尽管经历过无数战斗,然而瞧见那名士兵和马匹身上的古怪伤口时,赵匡胤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哀鸣声并不仅仅是这一人一马发出的! 赵匡胤目光继续后移,在那名失去大腿的士兵后方一条直线上,可以说人仰马翻,尽是受伤的人和马。 他们身上仿佛都被野兽咬了一口似的,伤口令人不忍直视。 赵匡胤感到一阵茫然,到底发生了何事,攻击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他旁边的王审琦和赵普也愣住了,二人看的是另一处方向,看到的情景和赵匡胤几乎一样,同样的断臂残肢,哀嚎一片。 …… 时间稍稍往回。 当蒙孝带领大军向池州前进时,徐前带兵进入金陵驻守,他还下令傅雷领兵在宣州待命。 自从徐前进入金陵后,他便一直派人与蒙孝大军联系,好掌握前方最新的情况。 当他得知蒙孝将与周军在铜陵决战后,他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带领大军向铜陵方向进军,同时还向宣州下达了一道军令。 不仅如此,他离开金陵时,将三支炮兵小队也一起带上了。 自从陆原研究出火炮后,便专门训练了一批炮兵来操作火炮。 为此,他写下一本炮兵使用指南,成为炮兵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将内容全部背下来,就有资格成为炮兵。 炮兵被列为高级兵种,俸禄高,又不用前线厮杀,还容易拿功劳,是白鹿书院和北区书院毕业后的学子们最喜欢选择的兵种。 虽然普通士兵立功后也有资格转炮兵,然而在背书能力上,他们哪里比得上书院学子,于是第一批炮兵小队中,大部分都是白鹿书院和北区书院的学子。 每列火炮配备五名炮兵,其中一人负责指挥;一人负责放火药包和实心铁球;一人负责清理炮内残渣;一人负着调整角度;一人负责射击。 徐前将这三支炮兵小队带到浅河处,命令他们在河岸做好炮击准备,若是敌军追了过来,便用火炮瞄准敌军中的高级将领。 当时有炮兵不明白怎么区分高级将领,徐前是这样回答的。 “听好了,看头盔就行,金头盔级别最高,接着是银头盔、白头盔和铜头盔,只要能打死一个金头盔或者银头盔,你们就立下大功了!” 留下炮兵小队和五百名步兵后,徐前带兵过河。 炮兵们开始寻找地势高的地方架设火炮。 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书院学生极为贪生怕死,为了防止对方弓弩射过来,还在火炮旁边堆了两排石头,用来当做掩体。 当炮兵第一小队的队长程志远瞧见大批军队向这边靠近后,压下心中惊慌,将他引以为豪的目力开展到极致,努力寻找着金头盔。 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其他两支炮兵小队也很快发现金头盔,而且那名金头盔还不断向河岸靠近。他们早就做好了炮击准备,金头盔刚一进入炮击距离,便毫不犹豫的点燃引线射击。 火药爆炸产生的巨量气体将实心铁球推了出去,带着巨大的呼啸声向敌军射去。 只可惜在第一轮炮击中,炮兵小队一个比一个射的偏,没有一炮击中金头盔。 炮兵小队成员迅速开始做第二次炮击准备。 炮兵第一小队中,一名队员用裹着白布的木杆清理炮膛,另一名最壮的队员将火药包和实心铁球塞入炮管。角度调整好,一名瘦猴般的队员兴奋的插入引线,点燃。 轰隆—— 这一次,第一小队的火炮最先射出,只可惜射在距离金头盔几步距离的一名铜头盔身上。 (ps:感谢最近几位书友打赏!) 第446章 池州易主 第一次炮击后不久,赵匡胤便找到了攻击己方的敌人,就在河对岸地势颇高的地方。 看起来似乎是一根架在木车上的铁管,每根铁管旁边有四五名士兵,铁管口子全都对着他的方向,这让赵匡胤心中有些发毛。 忽然,他想起几天前王全斌曾和他提过,在与吴军水战时,对方有一种射程恐怖的远程武器。 莫非就是这东西?赵匡胤死死瞪着铁管。 就在这时,轰隆声再次响起,赵匡胤暗叫不妙,只见管口中似乎射出一道黑影。 “啪”的一声,一道撞击声在他旁边响起。 赵匡胤转头一看,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名将领躺在地上,穿在身上的铠甲被击穿,肚子上出现一个圆洞,内脏流了一地。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赵匡胤立刻反应过来,他伸手抓住赵普,滚落下马,大声吼道:“全都下马!” 他太大意了,忽视了王全斌的报告,忽略了敌人这种武器在地面上使用的可能性。 趴在地上想了一会,他认为敌军这种武器应该和弓箭一样,准确度受距离影响。 他目前距离对方一里左右,对方前两次都射偏了,那么只要自己后退一段距离,他们就很难击中自己。 想到这,他拉着还有些茫然的赵普,向后狂奔,旁边的周军将士瞧见主帅这种行为,纷纷效仿,跟着后撤。 浅河里,吴军下河后,就没有再往后撤退一步,与周军在河水里直接厮杀起来,这条河流成为了新的防线。 不过,周军依然占据很大的优势,就在周军士兵要冲破吴军的防线时。 忽然,有周国士兵注意到身后的大部队跑到很远的地方,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些士兵没有多想,急忙跟着后撤。 吴军趁机全部上岸,在河岸上防守着。 赵匡胤逃到距离河岸三里的地方,才总算停了下来,放目望去,整只队伍都跟着自己撤了回来,阵型十分混乱。 瞧见士兵们茫然不解的眼神,赵匡胤叹了口气,下令撤军。 …… 河岸边,蒙孝艰难的脱下铠甲,躺在地上,浑身仿佛虚脱。 在战斗过程中,叶守雄带着几名残兵回到大军,加入到战斗中。 此战责任不在他,因此蒙孝没有斥责于他,命他和金元武收整残军。 这时,徐前走到他身旁坐下,目光紧紧望着赵匡胤大军离去的方向。 “徐将军,这次多谢你了。”蒙孝艰难的将头偏了过去。 “蒙帅不必客气,我来支援您时,本打算与您一起合力击败周军,没想到周军战力竟如此强大。”徐前脸色凝重。 “幸好你还留了一手,谕妃娘娘说的不错,火炮只要运用得当,在野战中也能产生奇效。”蒙孝感慨。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徐前微笑。 “要是打死赵匡胤就更好了。”蒙孝有些遗憾。 这次火炮的实战效果,让他对这种铁管武器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火炮数量如果太少的话,面对大军冲锋时,杀伤力有限。 然而,今天一战,他发现火炮真正的作用在于打击敌军士气。 凭借超远的射程以及凶残的威力,足以令敌人胆寒,他相信赵匡胤最有体会。 徐前望着前方,沉声道:“蒙帅,您在这里休整一下,摆好防守阵型,我要领兵去追击了。” “你带步兵去追?这是为何?”蒙孝震惊道,如果说话的不是徐前,他肯定认为对方疯了。 “我在前面还有布置,这次能不能反败为胜,就看傅将军的了。”话一说完,徐前站起身,去集结自己的军队了。 蒙孝强撑着站起身,默默思考起来,徐前说傅将军,那肯定是驻扎在宣州的傅雷,考虑到宣州位置,蒙孝立刻明白了徐前的作战计划。 他过来支援自己时,肯定向傅雷传了命令,让他从宣州出发,进入池州铜陵,埋伏在周军后方。 只要他们击败周军,傅雷再堵住周军退路,那么便可以全歼周军。 徐前这个计划也太大胆了,而且他很可能没有得到君上的命令,擅自行事,若是计划失败,金陵和宣州都将落入周军之手。 不过蒙孝细细一想,如果徐前今日没有来救援自己,那么自己这三万人就全完了,仅凭宣州和金陵的兵力,若是赵匡胤全力进攻,同样守不住。 徐前这个计划看似冒险,实则要更安全稳妥,君上的布置看似稳妥,其实却暗藏危急。 蒙孝微微一笑,思绪回倒几年前。 当初徽安府防御战时,徐前在他的游击军中担任校尉,那时徐前还时常向他请教,然而到了今日,蒙孝知道徐前的作战计划后,心情充满了倾佩。 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 池州。 站在东门城楼之上,卢维义双眉紧皱,远远观察着城外的周军。 池州城已经被围困好几天了,然而周军却一直围而不攻,卢维义心中隐隐猜到,周军打的是围城打援的主意,至于目标,自然是吴国的援军。 这让卢维义十分担忧,如果援军被击退,他将坐以待毙。只可惜他派出去的斥候,至今没有一个回来的。 身后一阵脚步声起,一身戎装的许达上到城楼,拱手说:“节帅,北面的周军又调走了一些人。” 卢维义正准备说话,忽然瞧见下方的周军也调动起来,他双眉都快连在一起了,沉声道:“许达,你怎么看?” “末将以为周军很可能正在与吴军作战。” 卢维义咬牙道:“吴军来救我们,我们总不能作壁上观吧,本帅想领兵出去冲杀一阵,试探一下城外周军虚实,你觉得如何?” 许达正准备回答,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 “节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话音刚落,谢让的身影从石梯口窜了上来,他几步跑了过来,惊惶道:“节帅,有斥候回来了,说吴国蒙孝带领的援军在铜陵败给了周军!” 卢维义浑身一震,事到如今,如果援军被击退,他将必死无疑。 “节帅,咱们赶紧突围吧!赵匡胤既然能击败吴军,必定将主力带过去了,我们必须趁他们还没有回到池州,立刻突围。”许达进言。 “朝哪个方向?” “徽安府!” 卢维义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陆原几次派军救援他,只要他举兵投靠,卢维义相信对方会善待自己。 “传令下去,每名士兵携带一日军粮,然后将粮食都烧了,全军向东门突围!”卢维义大声道。 …… 赵匡胤带着部队向池州返回,脸上表情有些难看,这一战他虽然赢了,但最后关头却功败垂成。 他原来的计划是全歼敌军主力,再向金陵城挺近,只要拿下金陵,吴军想封锁长江就很困难了。 而且,只要有了金陵这座人口大城做根基,他统一江南的路就会轻松许多。 可结果是敌军主力逃脱,他这边也损失惨重,特别是军队士气,受到很大的打击。 赵普也没有说话,他脑袋里挥之不去的是吴国那种远程武器。 他很快联想到这种武器在守城时将是多么可怕,恐怕他们再想打下金陵城,希望十分渺小了。 大军前行没一会,前方斥候来报,曹彬带领一支人马过来支援。 赵匡胤传下命令,让曹彬部在前方等待。 第447章 阻断粮道 半个时辰后,赵匡胤与曹彬会和,瞧见曹彬灰头土脸的样子,赵匡胤浓眉皱起:“你这是怎么了?” 曹彬看起来虽有些狼狈,脸上表情却神采奕奕:“大帅,我刚才经过麓山时,受到吴军埋伏。” 赵匡胤心中一沉,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深思表情。 “战况如何?”王审琦问。 “交战一个多时辰,开始我军处于劣势,不过后来成功扭转战局,吴军见事不利,便撤退了,两边战损情况差不多。” “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宣州。” 赵普叹道:“我明白了,他们这支人马是用来堵住我军退路的,若是我们在铜陵战败,逃到此处时被他们堵住,恐怕要全军覆没。” 王审琦冷笑:“只可惜他们输了。” “不,若是没有曹将军帮我们顶了这波伏击,以我军现在状态,恐怕还是要吃大亏。”赵普凝重道。 王审琦脸色微变,赵普说的不错,与吴军正面那场决战,令士兵们体力消耗极大,对方以逸待劳,也许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赵匡胤忽然开口道:“王将军,你派斥候去我军后方察看一下,斥候尽量放远一些。” 王审琦脸色再变,点头道:“我知道了。” 大军停留在原地等待着,赵普脸色十分凝重,吴军的难缠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想,恐怕吴国将成为他们一统江南的最大阻碍。 不久,斥候回来了。 “大帅,后方发现吴军踪迹,不过他们已经在往回后撤了。”斥候说。 “知道了。”赵匡胤挥了挥手,下令大军继续向池州进发。他决定尽快打下池州作为据点,重新筹划一下江南战略。 前行没多久,前方一名将领来报,卢维义引宁向徽安府方向突围,负责包围池州的李处耘因为兵力不够,被他突围而去。 赵匡胤摸了摸鼻梁,按照计划,此时王全斌应该正带领两万军队与徽安府方向派来的援军作战。 若是卢维义这支部队突然从后面加入战场,恐怕王全斌的情况会十分不妙。 “李处耘将军没有带兵追击吗?”赵匡胤问。 “李将军占据了池州后,便派末将将情况告诉大帅,请示下一步行动。” “这种情况还请示什么?”赵匡胤大怒:“曹彬,你立刻带本部人马,去支援王将军。” 曹彬领命而去。 赵匡胤引大军继续前行,来到池州城外时,只见城墙上早已插上了赵字旗。 “大帅,您回来了。”李处耘带兵出来迎接。 赵匡胤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领大军进入城池。 入夜时分,王全斌和曹彬都回来了。节度府书房,王全斌汇报着战况。 “我军在石台县与吴军交战,经过一番鏖战,击败吴军,他们向祁门撤退。” “吴军十分狡猾,连连用假情报扰乱王将军,还想诈败引诱王将军追击,不过全部被王将军识破。”曹彬笑着说。 他这次过去时,战争已经结束,得知战况后,他对王全斌十分钦佩。 “为何不追击?”王审琦冷冷道。 “彼时,斥候汇报,宁从后方而来。所以我没法追击,只能设下埋伏,与宁交战。”王全斌回答。 “也就是说你让卢维义跑了。”王审琦语气不善。 曹彬皱眉道:“副帅,王将军只有两万人马,而宁有近五万人,他在伏击战中,歼灭宁一万多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您……” “你闭嘴!”王审琦怒道。 嘭! 赵匡胤用力拍了下桌子,虽然没有说话,警告的意味却十分浓厚,王审琦脸色通红,甩袖离开了书房。 王全斌皱了皱眉,据他了解,王审琦虽然一向自视甚高,对人刻薄,但也不至于会有刚才那种态度。 再看赵匡胤和赵普的神色,看起来都不太好看,他询问道:“大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匡胤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吴军加强了长江封锁,我军的粮草已经无法运送过来了。” “那打下池州,应该会有粮草吧。”王全斌急问。 “卢维义那厮,离开池州时,将粮食全烧了。”赵匡胤声音低沉。 “那池州其他县城” “没有,所有府库中的存粮,都被他转移到池州了。”赵匡胤语气中蕴涵着怒气。 “那我军粮草还能坚持几日?” “半个月。”赵匡胤开口前迟疑了一下。 王全斌心中一沉,也就是说,若是半个月内,他们无法打下城池获得粮草补给,将要不战自溃了。 …… 祁门县,将军府。 罗泰实在不明白宋宣刚打了败仗,为何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大堂内,一张圆桌上摆了一桌接风宴席,这是为宁节度使卢维义准备的, 他率领三万多宁投奔吴国,极大的增强了徽安府的防御力量。 宴席上,卢维义和宋宣相谈甚欢,二人都是一方节度使,如今又都归降了吴国,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早就听闻宋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想不到今日能在此处与宋兄把酒言欢,真是人生一件快事!”卢维义大声道。 “卢兄客气了,卢兄当年在池州被唐军围攻一个多月,却仍能守住城池不丢,这一战天下闻名,宋某人早就想结交卢兄了。”宋宣夸赞。 “宋兄过誉了,只可惜池州还是丢了。” “卢兄当机立断,撤离池州,实乃明智之举。而且若非卢兄来的及时,让周军无暇追击我军,只怕我军损失还要更加惨重。”宋宣语气诚恳。 卢维义摆了摆手:“宋兄客气了,你们本就是为救我而来,我若是还龟缩在城中,那像什么话。” “卢兄虽然丢了池州,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依我宋某人来看,吴王殿下雄才大略,迟早能统一天下,将来开国功臣之中,必有卢兄一席之地。”宋宣微笑道。 “说的对!”卢维义大声称赞:“实不相瞒,我卢某人这辈子就佩服吴王一人而已,能在他麾下效力一直是卢某平生的心愿!” “来,干!”宋宣举杯。 “干!” 罗泰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觉得十分荒唐。 明明打了败仗,却在这喜笑颜开的喝酒,嘴上虽然说的好听,可真想为吴王殿下效力,难道不是应该想办法吸取战败教训,下次再设法取胜吗?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说:“两位将军,我有些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离开大堂,他径直来到城楼之上,站在此处吹着冷风,他心中的抑郁总算减轻了一些。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副将潘跃。 “将军,您刚才怎么走了?”潘跃不解。 “有些烦闷。”罗泰随口道。 潘跃笑道:“将军,您可知刚才宋将军和卢将军说的那些话,主要都是说给您听的?” 罗泰猛然转头过去,愕然道:“为何要说给我听?” 潘跃暗暗一笑,他之前就猜测罗泰没意识到这点,果然被他猜中。 “您可知道,在他们眼里,您是君上的亲信,他们想借您之口,以表忠心。”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他们在偷偷看我。”罗泰抓了抓头。 “将军,末将以为您应该给君上写一封塘报,相比宋将军的塘报,君上应该更希望看到您的。”潘跃提议。 罗泰明白了什么,看了潘跃一眼,开口道:“你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事吧?” “这只是其一。”潘跃认真道:“刚刚斥候传来消息,周军尽起八万大军,向饶州而去,池州只留下两万人,由王审琦镇守。另外周军向百姓强征粮食,池州不少百姓向咱们徽安府逃来了。” “看来周军缺粮了。”罗泰望着西边方向,忽然想到了萧十郎。 真不知是他指挥得当,还是本国战船精良的缘故,竟然能逼得周军运不来粮食。 当夜,他写下一封战报,将作战情况和周军动向汇报给了杭州。 第448章 平策论 极乐坊,牡丹园。 牡丹姑娘紧紧捏着手中方帕,咬着嘴唇,盯着大门方向。 “嘭!嘭!嘭!”踢门的声音不绝于耳。 牡丹房间这扇门以前就被小王爷钱伦踢坏过,后来她专门让人换了一扇更坚固的门。 可再坚固的门也禁不住人这样踢,眼瞧着大门就快要到极限,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不久后,门外安静了下来,踢门的声音不再响起。 “女儿,赵公子已经被衙门捕快带走了。”门外响起妈妈的声音。 “我知道了。”牡丹垂下眼睑,有些疲惫。这段时间以来,她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杭州换了一位新主人,本来这种大事和她这样的女子是没有关系的。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新君到来,不少官员变成了平头百姓。这些官员和他们的子女们,因为无法接受这种地位上的落差,终日来青楼借酒消愁。 本来这也是好事,青楼多了生意,钱也赚的多了。 然而不成想,那些借酒消愁的世家子弟变得格外敏感,总觉得这些青楼姑娘们对他们态度变了,心中在笑话他们。 顿时,他们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这些妓女身上,牡丹首当其冲,因为找她的公子哥最多。 这些人虽然没势力了,但钱还有很多,青楼也无法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们每日都将心中负面情绪发泄在牡丹身上,牡丹实在受不了,开始减少见客,结果就变成这种踢门的局面。 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人过来踢她的门,这让她濒临崩溃。 趴在桌子上,牡丹无声的哭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颤颤的坐起身,擦了擦眼泪,她通红的双眼变得决然起来。 她决定去找雪梅! 雪梅成为官家太太的消息整个极乐坊的人都知道,牡丹刚开始听说时,心中虽然羡慕,但骄傲的性子让她将这份心情藏在心底,从没有去找过她。 但这一次她实在没法子了,决定放下自尊,去向雪梅求助。 她想离开青楼,但她知道妈妈绝不会放过她,因此她希望有相同经历的雪梅能帮上她一把。 下午时分,牡丹谎称去庙里上香,乘坐马车向杨府而去。 杨府外,通报之后,牡丹安静的等待着,心脏砰砰直跳。 等在自己前方的会是什么,冷漠的拒绝?又或者是残酷的羞辱? 两者都不是,雪梅并不在家。 牡丹有些绝望,她没有信心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来这里第二次,一串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拖着步子转身向马车返回。 忽然,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牡丹姐姐?” 牡丹寻声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车窗处伸出一张俏丽的脸孔,正是雪梅。 马车停在牡丹面前,雪梅跳下马车,一脸欣喜的抓住她的双手:“牡丹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从她的笑容中,牡丹能够看出她现在过的美满而幸福。 她很想扭头就走,不让这位昔日的对手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 然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踢门声阻止了她,低下头,她低声啜泣着。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身前响起,牡丹抬头一看,视线中出现一名娇小的陌生女子,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陌生女子旁边,雪梅用同样关切的眼神望着她,牡丹心中一阵委屈,伏在雪梅肩头,泣声道:“妹妹,求你帮帮我!” …… 杨府,雪梅房内。 雪梅和娇小女子正在听着牡丹的倾诉,通过雪梅的介绍,牡丹已经知道娇小女子名叫平红袖,是监察院使苏轻哲的妻子。 听完牡丹的话,雪梅表情严肃的说:“牡丹姐姐放心,只要你想离开青楼,我一定会帮你。” “青楼这种地方确实应该趁早离开,姐姐放心,我也会出力的。”平红袖轻声开口。 “谢谢你们。”牡丹轻拭着泪水,以平红袖的身份,只要她肯说上一句话,妈妈就绝不敢再为难自己。 接下来,三人开始闲谈,牡丹得知平红袖也出身青楼后,极为震惊,心想难怪雪梅能和她成为朋友。 寅时末,平红袖起身告辞,牡丹也跟着告辞离开。离去前,平红袖又安抚了牡丹几句,乘坐着马车向自家府邸返回。 苏轻哲下衙很准时,只要没有紧急事情,每天都会在酉时三刻到家,平红袖看了看天色,决定开始准备晚饭。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牡丹的事,在这之前,向管家交代了一句,让他去一趟极乐坊,告诫青楼妈妈,不准强留牡丹。 来到厨房,平红袖开始忙碌起来。 虽说是做饭,但所有饭菜都是由下人们做好,她每天的任务是做一碗苏轻哲最爱喝的银耳汤。 半个时辰后,饭菜做好,端到了大堂桌子上。平红袖依然守着银耳汤,直到婢女来报,说苏轻哲回来了,她才端着银耳汤向大堂而去。 她故意放慢脚步,听到大堂内传出声音后,这才穿过耳门,端着银耳汤进入大堂,仿佛这一桌菜都是她做好的一样。 迈入大堂时,她脚步停了一刹那。 苏轻哲并非一人回来的,同来的还有两名男子,这两人平红袖都认识,皆姓韩。 看起来二十多岁,实则三十有余的男子叫韩熙载,另一人叫韩阜,二人都是当世才名远播的才子。 本来韩熙载刚来吴国出仕时,不少人都以为他会和韩阜相处不好,毕竟二人并称“大韩小韩”,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因名而交恶。 然而令众人诧异的是,二人不仅没有交恶,还成为了好朋友,这只因两人都与苏轻哲交好。 苏轻哲在吴国官场的地位仅次于张德仲,因为他的缘故,二韩虽是降官,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他们的闲话。 二韩感激之余,都时常来府上拜访。 “苏夫人好。”韩熙载和韩阜行礼。 平红袖福了一礼,放下银耳汤,款步离开大堂。 自从离开青楼后,她最不爱抛头露面。 “请坐。”苏轻哲伸手向两名客人示意。 三人落座后,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起国家大事。 韩阜瞧见韩熙载有些心不在焉,笑问:“韩兄莫非还在想调往秀州之事。” “不瞒两位,在下确实不愿离开杭州。”韩熙载坦言。 他被陆原封为秀州司马,这令他十分焦急。如今正是风云变幻之际,只有留在杭州,才能有所作为。 苏轻哲沉吟片刻,开口道:“就算我去为韩兄说情,恐怕也很难让君上改变主意。” 韩熙载早有准备,他取出一卷竹简,递了过去,说:“不必苏兄求情,只希望苏兄能帮我将此物进献给君上。” “能看吗?”苏轻哲接过后笑问。 “当然。” 苏轻哲摊开竹简,细细看了起来,竹简最上面写着《平策论》三个字,往下看去,他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好!”看完后,苏轻哲忍不住称赞起来:“韩兄放心,有此一论,我相信君上会改变主意的!” “如此就全仰仗苏兄了。”韩熙载拱手。 韩阜接过苏轻哲递过来的竹简,看后也是赞不绝口。 酒过三巡,三人又谈论起前方战事。 “周国赵匡胤果然名不虚传,我吴国战力最强的第三军都输给了他,不过幸好他去打唐国饶州了,否则我国就危险了。”韩阜语气中透着几分庆幸。 苏轻哲吃了口菜,笑而不语。 “赵匡胤是不得不去打唐国。”韩熙载一边喝着酒,一边开口。 “这是为何?”韩阜不解。 “我国水军封锁了长江,赵匡胤得不到补给,而卢维义又烧了池州粮草,赵匡胤粮草必然不足。他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打下我国州县,因此只能转战南方了。”韩熙载侃侃而论。 “韩兄高论。”苏轻哲拍手称赞。 韩阜心中有些不乐,转移话题道:“赵匡胤死咬着唐国不放,也许唐国要亡国了也说不定。” 韩熙载脸色微变,不再言语。 第449章 户部侍郎 次日,苏轻哲带着韩熙载的“平策论”来到文德殿。 陆原这段时间十分忙碌,赵匡胤打下池州后,他不得不重新部署与池州接壤的徽安府、金陵和宣州防务。 这次救援池州的战争,让陆原对赵匡胤的实力有了更准确的了解。 客官来说,他手中的陆军战力还比不上赵匡胤。 不过话说回来,他新得到金陵、常州和宣州,现在坐拥十一州的地盘,人口多达五百多万,一两场败仗对他的影响已经没那么大了。 另外,因为战略得当,吴国的地盘连成一体,十一州中半数背靠江海,前线州只有六个。 这让他兵力部署起来轻松许多。 赵匡胤表面看似强大,实则没有根基,只要陆原一直追着他消耗,他相信自己迟早能击败对方。 不过由于赵匡胤的原因,陆原的登州计划暂时无法展开,这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陆原手下目前只有两支水军,第四军和禁军水师。 第四军被派去封锁长江,禁军水师若是此时出发,海岸线的防御将出现漏洞。 若是日本、汉国、吴越国水军袭来,情况将十分危险。 此时此刻,要继续登州计划,就只能再组建一支水军了。 刚好卢维义带三万多人归降,再加上正在组建的第五军,陆原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打算将卢维义的三万多人打散到第一军到第四军。 再分别从第一、二、三、四军中抽调五千人,加上禁军的一万人,他手上立刻就多了一支三万人的军队。 陆原对第五军的要求是能打水战,也能打陆战,水战能力相对第四军和禁军水师弱一点也没关系,但陆战一定要强。 类似后世的“海军陆战队”。 要实现这一点,第五军除了让楚雄担任元帅外,还需要一位精于水战的都虞侯。 陆原决定将萧十郎从第四军调到第五军,担任这个职位。 思绪刚到这里,亲卫来报,苏轻哲求见。 “让苏卿进来吧。” 片刻后,苏轻哲进入书房。 “苏卿,有什么事吗?”陆原抬头问道。 “君上,有件东西希望您能看一下。”苏轻哲将平策论递了过去。 若是别人拿东西过来,陆原也许会让对方放下,待会再看,但苏轻哲在他心中地位不同。 他立刻停下手头工作,接过竹简看了起来。 渐渐的,他表情严肃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全部看完后,陆原靠坐在椅子上,闭目思索起来。 良久,他睁开眼,面带微笑。 “苏卿,你的这份平策论上,关于农业改革的地方写的很好,我打算让你担任户部尚书,主持农田方面的改革,你可愿意?” “君上,这份平策论不是我写的。”苏轻哲急忙开口。 “那是谁?”陆原奇道。 “是韩熙载所写。” 陆原皱了皱眉,开口道:“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下去忙你的吧。” 他已经知道韩熙载呈上这篇竹简的用意。 苏轻哲行了一礼,退出书房。 陆原目光再次回到竹简,平策论是一篇提高生产力、增强国力的策论。 主要观点有七条: 其一,统一税收,废除各种不合理的苛捐杂税和口税,减轻农民负担。 其二,为国捐躯者,家属有孩子的,领抚恤钱十五年。 前面两点都和陆原不谋而合,特别是第二点,考虑的更周到。 陆原本打算终生发放抚须钱,但这样未必是好事,很可能养出寄生虫来。 而十五年抚恤钱更加合适,若是家中有孩子的,足够孩子长大自食其力。 没有孩子只有老人的,也足够老人安养天年。 其三,田税按田好坏定租税,由收钱改为缴纳谷物,以防农民以谷换钱时遭受商人盘剥。 其四,奖励垦荒,一丁垦田十亩,赐钱四贯,无论桑田,农田,都免税五年。 其五,废除过于残忍的刑法。 其六,废除无名额的僧尼寺院和道观。 其七,君王需带头提倡节俭,禁止各地向皇宫进奉美食及地方土特产品。 从这七条,可以看出韩熙载在为政上颇有才能,再考虑他进献金陵的功劳,陆原沉吟许久,终于拿定主意——将此人留在身边。 …… 两天后,韩熙载在自己的府宅中受到朝廷的任命书。 他被任命为户部侍郎,成为非徽安府官员体系中的第一位侍郎。 在杭州待的这段时间里,韩熙载对吴国官场已有所了解,目前吴国官场情况可以说十分微妙。 若说没有党派吧,那些徽安府过来的官员,相互间会有一种特殊的亲密感,这是其他官员比不上的。 若说有党派,这些官员对其他官员也不会过于排斥,就比如苏轻哲对他就非常友好。 韩熙载最清楚党争对国家内部的破坏。 唐国就是因为党争而让国家实力衰退,最终导致濒临灭亡的局面。 吴国是个新建立的国家,党争的问题暂时还比较遥远,但为了做到防微杜渐,最好能减弱那些出身徽安府的官员势力。 韩熙载脑中虽有这个想法,但眼下只能将其藏在心中。 目前,徽安府系官员势力强大,而且其他官员跟随吴王时间太短,很难取得吴王信任,时机并不成熟。 …… 唐国,江州。 江州的皇宫还在修建,唐皇李煜暂时住在奉化军节度府中,得知赵匡胤又向饶州攻打而来后,他气的直跺脚。 他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放弃了金陵,迁都江州。 可赵匡胤仿佛盯着他似的,穷追不舍,不给他半点喘息时间,让他暗恨不已。 如今,江州的局势还没有完全控制下来。 虽然李煜靠着军队暂时压下了不满的声音,但江州附近的四支节度军中,有两支已经不怎么听他号令了。 再加上不少官员在迁都过程中外逃,其中甚至包括韩熙载和王楷这样的大臣,一人跑到吴国,一人跑到汉国。 连他们都跑了,下面的官员跑的就更多了。 对年轻的唐皇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先安抚不听号令的武昌军和安化军,再开科筛选一批官员,这都需要时间。 只可惜赵匡胤不给他时间。 无可奈何,李煜只好召宋齐丘和傅温商议对策,宋齐丘目前担任宰相,傅温担任枢密使。 书房中,宋齐丘沉声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破赵贼!” “是何主意,快说!”李煜急道。 “陛下可还记得闽国留从效是怎么灭亡的吗?”宋齐丘反问。 “你是说联合他国一同讨伐赵匡胤?” 宋齐丘微微颔首:“赵匡胤实力强大,老臣相信其他诸国也都很忌惮他,就比如吴国,一直都在和赵匡胤交战。” 傅温恼火道:“我国金陵刚被吴国夺去,就去和吴国同盟,这岂不是笑话吗?” 宋齐丘皱了皱眉:“如今赵贼才是切身之害,我国目前已经没有土地与吴国接壤,与他们同盟又有何不可呢?” “我反对,大不了和赵匡胤决一死战,也决不能向吴国派出使者。”傅温大声道。 眼瞧着二人要吵起来,李煜有些烦躁。 这时,一名太监忽然进入书房,在李煜耳边小声道:“陛下,汉国派使者过来了。” “让他过来吧。”李煜点头。 李璟死的时候,汉国趁火打劫,派潘崇彻偷袭了汀州和虔州,这让李煜对汉国印象很坏。 然而眼下唐国势弱,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还要想办法与汉国达到和解,这也是李璟死前交代他的。 第450章 联兵抗赵 汉国这次的使者又是林延玉,不过与上回面见李璟时的尊敬态度不同,他这次来时神情傲慢了许多。 进入书房后,他一双三角眼四处打量了一眼,嘴角挂着莫名的笑容。 将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林延玉开口道:“唐皇陛下,你的遭遇我家陛下都听说了,周国的赵匡胤太过猖獗,欺我江南无人,我家陛下十分愤怒,因此决定再次组成同盟军,一起讨伐赵匡胤!” “那太好了,朕……” 李煜喜出望外,他正准备答应同盟,忽然瞧见宋齐丘向自己连打眼色,急忙停住话头。 “贵国想必有什么条件吧?”宋齐丘缓缓开口。 林延玉伸手摸了摸鼻子,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家陛下希望贵国皇帝能去了帝号,再将抚州让给我国来管理,那么同盟就可以达成了。” “混账,你们简直是强盗,比赵匡胤还狠!”傅温怒不可遏。 林延玉冷冷道:“如果贵国不同意也行,我国自会出兵攻打抚州,等贵国被周国灭国时,帝位也一样保不住!” “贵使不妨在江州住上几天,给我们时间考虑一下,如何?”宋齐丘开口道。 对于汉国的无礼要求,他也十分愤慨,不过当此国家为难之时,他只好压下脾气,以大局为重。 “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留下话后,林延玉离开了书房。 …… 深夜,通往徽安府婺源的官道上,皇甫笙坐在地上,用手按着右胸的伤口,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笙儿,你没事吧?”旁边传来皇甫晖关切的声音。 “父亲,我没事。”皇甫笙颤抖着嘴唇说。 皇甫晖刚要说话,一阵马蹄声响起,他举起长枪,警惕的向后方看去。 瞧见那道娇小的身影后,皇甫晖放下长枪,急忙上前:“凝儿,你没事吧。” 皇甫凝翻身下马,焦急道:“父亲,大哥,你们怎么还在这,周军就快要追过来了!” “你们走吧,不必管我了。”皇甫笙苦笑一声。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不断冲击着他的认知,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比如在今天之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家妹妹竟然有一身好武艺。 刚才他们被周军追上时,要不是皇甫凝带着幸存的十几名建武军士兵奋力抵抗,他恐怕已经死在当场。 “别胡说!”皇甫凝娇斥道:“我背着你,爹爹,你还能骑马吗?” “没问题。”皇甫晖大声回应,他虽然也受了伤,不过没皇甫笙那么严重。 皇甫凝将皇甫笙背在背上,上马动作依然矫健。 “父亲,大哥,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婺源城了。” 皇甫笙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就算到了婺源又如何,建武军没了,吴王未必会收留他们。 前段时间卢维义投靠吴国时,皇甫晖和皇甫笙还暗暗欣喜,他们迅速出兵占据了信州全境。 至于池州的赵匡胤,他们也提高了警惕,将兵力大部分调回信州防守。 不过就算如此,皇甫笙和皇甫晖都不认为赵匡胤会真的攻打信州,毕竟赵匡胤正在和吴国和唐国作战,没理由再和建武军起战端。 后来得知赵匡胤向饶州而去时,皇甫父子都松了口气。 谁知赵匡胤攻打饶州不过是虚晃一枪,南行没多久,忽然调头直奔信州。 虽然建武军奋力死守,却完全不是周军对手,没有一座城池能守住一天时间。 短短几天功夫,信州全境就被赵匡胤占领。 皇甫父子在万年县防守时,被王全斌攻破城池,最后的兵力也损失殆尽,只得带领残余人马向徽安府逃离。 皇甫父子就是在这一战负的伤。 直到现在,皇甫笙也不相信父亲手下的建武军会如此不堪一击。 三人一路骑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后方又追来了十几名周军,皇甫凝奋力杀死了这些士兵,身上也多了两道伤口。 幸好最后一段路程上,没有周军再追来。 又走了许久,夜色下,前方的婺源城如同一团黑影,出现在视野中。 巨大的黑影上,几只火把如同鬼火一般,让城池显出几分阴森。 来到城墙下,皇甫凝大喊:“开门,快开门!” 城墙上,有士兵的声音传了下来:“城门已关,尔等明天早上再进城吧!” “我是建武军的皇甫晖,与你们尉迟将军相识,还请通传一声!”皇甫晖大喊道。 城墙上安静了一下,片刻后,有人开口道:“等着。”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皇甫笙一直瞧着身后方向,生怕周兵又追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是建武军的皇甫将军吗?” “是我,尉迟将军,快开门!”皇甫晖嘶声道。 城墙上的声音说:“皇甫将军,请接下火把。” 皇甫笙正有些疑惑,只见城墙上放下一只吊篮,上面插着一支火把。 他们还真小心,皇甫笙心想。 皇甫晖接过火把,照在自己脸孔上,大声道:“现在看清了吗?” “请皇甫将军稍等。” 皇甫笙还以为他们要开门,谁知他们放下一条绳索,一道人影顺着绳索爬了下来。 那人走到皇甫晖面前,笑道:“请将火把给我。” 皇甫晖依言递过火把,那名军士拿着火把向皇甫晖等人来的方向走去,仔细的搜索着城外情况。 良久后,男子回到城墙下,大声道:“将军,没问题。” 上面没有回话。 不久,城门打开,皇甫笙三人总算进入婺源城。 城内军营中,尉迟旦见三人身上都有伤,便让郎中给他们包扎了伤口。 包扎伤口时,他从皇甫晖口中得知赵匡胤占据了信州,吃惊之下,他连夜部署防务,放出哨马。 同时,派出驿卒将情况飞马上报给杭州朝廷,以及金陵的徐前。 几天之后,赵匡胤打下信州和建州的消息传到杭州。 陆原得知皇甫晖归降后,下旨封他为第五军右统领,又按照蓝柳依的要求,将皇甫凝调到了明镜院。 另外,陆原命令第三军和第四军做好作战准备。 眼下赵匡胤兵力已经分散,只要一有机会,他便会出手攻打池州。 江南其他诸国的反应比陆原要紧张得多,赵匡胤打下建州后,直接和吴越国、汉国接壤,钱弘俶和刘晟终于坐不住了。 …… 唐国,江州。 距离林延玉上次与唐皇李煜会面已经过了快十天,唐国君臣还没有给林延玉答复,林延玉也没有急着离开唐国。 这只因局势发生变化,赵匡胤主力到了建州和信州,对汉国产生威胁。 汉帝刘晟向林延玉发了一封密信,让他务必达成同盟,条件可以放宽。 再次面见李煜时,林延玉态度好了许多,而唐国君臣态度则冷淡了许多。 为了达成同盟,林延玉只得放弃所有条件,唐国这才答应一同出兵。 之后,林延玉前往吴越国,十分轻易地便说动了吴越国加入联盟,接着,林延玉又向杭州而去。 第451章 退敌之策 杭州,真际寺。 一间禅房内,陆原与一名白眉老僧下着围棋,李若真和马空明在一旁观看。 瞧见陆原下了一招臭棋后,马空明暗暗一笑,出了禅房,决定到外面透透气。 陆原棋艺不怎么高明,方诲大师又刻意相让,客观来说,这种棋局实在没什么好瞧的。 不过李若真倒是瞧的津津有味,以前小时候,她便常常旁观萧君行教李兴复围棋。 她已经从蓝柳依那里得知李兴复安然无恙,而且靠的正是那枚官凭,这让她放下心中包袱。 目前,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杭州城维护治安、破案,有时候案子牵扯到外州,她也会亲自跑到外州去调查,越来越有成为女神捕的潜质。 不过,有时候感到疲劳时,她也会在陆原身边做做保镖。 棋局下到一半时,陆原见方诲大师依然笑眯眯的,丝毫不问自己为何要来找他下棋。 他只得自己开口:“大师,我听人说您与葛玄道长相识,不知可有此事。” “老僧确实认识葛玄。”老和尚微笑道。 “那大师知道他人现在在哪吗?” 老和尚落下一字,缓缓道:“知道。” “在哪?”陆原抬起头。 “青州龙霞寺。”方诲大师没有卖关子。 见陆原沉吟不语,方诲大师问道:“殿下找葛道长有什么急事吗?” “实不相瞒,我希望他能为我效力。”陆原直言。 方诲愣了一下,葛玄并不通政务,他不太明白陆原想让葛玄为他做什么。 不过他依然没有多问,微笑道:“老僧与葛道长颇有私交,殿下若有差遣,老僧可以给他写一封信,让他来杭州。” “如此,多谢大师了。”陆原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 “殿下客气了。”老和尚急忙起身,双手合十。 坐下后,二人继续下棋,陆原以半子取胜,他知道方诲大师在让着自己,对他的高超棋艺深为敬佩。 下山路上,陆原把乔装的胡子带上,向一旁的李若真问:“师姐,最近江湖上发生什么大事没?” 以他如今的身份,已经很难接触到江湖上的事了,今日难得微服出巡,正好可以抛开政务,换换脑筋。 “有啊,黑白双侠中的黑侠当上了一国之主。”李若真罕见的调笑了一句,黑白双侠正是陆原当初去杭州的路上,随口为二人取得外号。 陆原脸上露出缅怀的笑容,问:“那如今咱们黑白双侠在江湖上的名声怎么样?” “你觉得呢?”李若真似笑非笑。 “殿下,这事要怪蔡离,听说是他杀了冯无信,不然通过冯无信那小子的嘴,您在江湖上应该也小有名声了。”马空明在一旁替陆原分析。 陆原摇头失笑,马空明竟然也学会拍马屁了。 “对了,唐国如今迁都江州,那齐恒现在情况如何?”陆原问道。 “他跟着李煜一起去了江州,目前受到李煜重用,担任禁军统领。”马空明回答。 “北边那两位宗师呢?” “郭威死后,慕宇就归隐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辽国那边没什么关于摩罗的消息。” 陆原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何,当初这些对他很有吸引力的江湖之事,现在听起来有些索然无味。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回宫处理政务,说不定又有前线军情传来。 刚到文德殿,礼部便传来消息,汉国使臣再次来访,而且是商议对付赵匡胤的。 陆原大感兴趣,亲自接见了使臣。 文德殿内,林延玉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吴王殿下,周国赵匡胤在江南肆虐,让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我家陛下心系江南百姓,决定起兵讨伐赵贼。” “贵国陛下宅心仁厚,我十分佩服,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陆原微笑道。 林延玉恭声道:“吴王殿下过誉了,我家陛下是担心赵贼势大,我国独自征讨,恐力有不竭,所以我家陛下希望联合江南诸国,一同征讨赵贼!” “好。”陆原一口答应,“不知贵国打算何时出兵?” “我家陛下的意思是明年初,大家一同进兵。届时,吴越国会从衢州由南向信州进兵,贵国由北向信州进军,我国从南向建州进兵,唐国从西向建州进兵。”林延玉说。 “那打下的土地如何分配?”张德仲问。 “谁先打下来,就归谁的!” “吴国愿意加入联盟。”陆原颔首道,这种以多欺少的好事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虽然林延玉出使之事十分隐秘,然而十几天后,四国联军攻打周国的事,还是被赵匡胤知道了。 …… 信州。 原建武军节度府,赵匡胤将手下文臣武将召集一堂,商议退敌之策。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白守义冷冷道。 赵匡胤这次过江的人马中,除了他自己的本部五万多人外,忠武军和武宁军各两万多,白守义正是忠武军节度使。 “吴国可不是乌合之众。”王全斌语气凝重。 赵普提醒道:“吴越国的唐汴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不可小视。” 白守义闷哼一声:“那就放弃防守,找准一个方向进攻。” 武宁军节度副使许魁出声赞同:“我同意,建州和信州位置太差,四面都是敌人,不如放弃。” 其他几名武将都点了点头,赞同这个方案。 “那你们觉得进攻哪个方向为好?”赵匡胤环视一圈。 “可以继续攻打唐国,如今唐军对我军已生畏惧之心,一战即溃。”许魁说。 王全斌提议:“汉国也可以,汉国刚刚吞并闽国,那里的百姓应该还未归附汉国,我等可取清源之地为根基。” “你是说泉州和漳州?” “不错。” “这怎么行,泉州和漳州邻海,我军不善水战,将来其他国家的水军打过来怎么办?”白守义大声反对。 “不然,我军将来若是想与辽国隔江对峙,就必须训练水军。”王全斌说出自己的理由。 赵普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吴国不会坐视我等发展水军,眼下还是先打下江南,将来再练水军不迟。” 王全斌不再开口,默认了赵普的说法。 “那赵掌书以为该攻打哪一边?”白守义问。 赵普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在下以为,我等应该坚守信州、建州和池州,经营起来,以为根基。” “这是为何?”白守义扬了扬眉。 包括赵匡胤在内,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赵普沉声道:“信州和建州几乎与江南所有国家相连,看起来是最不好的位置,然而换一个角度来看,反而是最好的位置!” “先生的意思是……”曹彬若有所思。 赵普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张他自己画的迷你地图,瘫在桌案上。众人纷纷靠了上来,赵普用手指在信州和建州上画了一个圈,说: “纵观江南局势,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统一全境,位于江南中心地带的信州和建州,是最好的根基,只要我们能守住各国的进攻,再摆出不进攻的姿态,各国联盟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随后……”他手指指向唐国:“我们一边经营信州、建州,一边蚕食唐国土地。” 紧接着,他又指向汉国:“拿下唐国全境后,大军挥师南下,一举拿下汉国,再由南向北,攻下吴越国和吴国,掌握江南之地,再与辽国打持久战!” 赵匡胤专注的望着地图,问:“那池州呢?” 赵普将手覆盖在池州上:“池州必须守住,这是我军江北力量转移过来的通道,决不能丢。” “可有吴国水军封锁长江,江北的军队依然过不来。”王全斌皱眉。 赵普微笑着说:“局势是不断变化的,将来也许会出现机会,就像我军渡江时的机会一样,实在没有机会,我军可以攻打金陵,制造出机会。” 白守义目视着赵普,称赞道:“果然不愧是大帅的智囊,我们都只想着眼前,而您想的更加长远。我赞同这个方案,我们真正的敌人,还是在北方!” “只怕防守起来并不容易。”王全斌沉声道。 曹彬缓缓道:“先难后易,只要能顶住第一波攻击,规划得当,说不定会比想象中的容易。” 赵匡胤微笑道:“你既然说容易,必定是有什么计划吧?” 曹彬微微一笑:“其实联军攻打也有坏处,我军可以主动出击,先迅速解决掉唐军那一路,必将会对另三路产生心理影响。” 许魁欣喜道:“不错,先让他们失了锐气,我军再依次击退汉国和吴越国,最后想办法围歼吴队,削弱他们的实力!” “好!”赵匡胤拍案而起:“那就这样决定了。” 第452章 先破一路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陆原与家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共度新年。看到她们在饭桌上喜笑颜开的表情,陆原感倒十分满足。 吃完饭,陆雨瞳、鱼儿、兰儿蹲在地上玩烟花,苏流莺、孙少清和秦幽谕坐在不远处,微笑着交谈。 锦儿、知书、知礼在收拾桌子,彩珠和彩霞在挂灯笼。 陆原躲在一根廊柱后面,悄悄看着她们。 每到这个时侯,他便会回想起关于那个世界的一些事情,独自找个角落待着,静静想着心事。 一阵脚步声起,转头望去。似乎不管陆原躲在哪里,秦幽谕都能够找到他。 “你在担心赵匡胤吗?”她轻声问。 就算她再善解人意,这一刻也绝猜不到陆原的心思。 “是的,周军战力确实让我担心。”陆原笑着撒了个谎。 秦幽谕轻轻靠在他身上,柔声道:“你不必担心,赵匡胤赢不了我们,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哦?为何?”陆原知道秦幽谕是极为理性的人,说这种话一定有她的理由。 “无论在人口和财力上,他都远远比不上我们,我们的军队也并不比他差多少,水军还要远胜,这种情况下除非你是个昏君,否则我们怎么可能输。”秦幽谕脸颊在陆原肩上摩擦着。 “其实我还挺想做个昏君的,至少不会这么累。” 秦幽谕微微一惊,抬头向他看去,见陆原神色中带着狡黠,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陆郎,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必须夺回北方家园。”她用明亮的目光望着陆原。 “你放心,我很清楚我肩上担负的使命。”陆原缓缓点头。顿了下,他开口道:“你和秦泉应该都和赵匡胤认识吧。” 秦幽谕心中一动:“你是希望将来打败赵匡胤后,让我和弟弟劝降他吗?” “有这个可能吗?”陆原期待的问。 秦幽谕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毕竟快十年没见过他了,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去试试。” 陆原微微颔首,将手搭在秦幽谕肩膀上,静静望着明月。 半晌后,他忽然开口道:“谕儿,柳依的事——” “等我们打败了辽国再说,好吗?”秦幽谕低声道。 “……也好。” 新年之后,全国有三天假日,陆原抓紧时间,在家中陪伴着家人。他知道,新年之后,他很可能迎来更加忙碌的一年。 …… 大年初四。 越州,清晨,李文诚从床上坐起身,感觉脑袋有些发晕。 昨晚,他和严石等几名高级军官在城中包了间厢房,大家一起喝酒喝到半夜。 一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的,到了后来,都忍不住抱怨起来。如今吴国正在开疆扩土,可他们却一直在南方防御吴越国。 尤其是第三军不断的攻城掠地,这让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抱怨了大半夜,众人才相互搀扶着回到军营,李文诚喝的还算少的,洗了把冷水脸后,精神好了很多。 来到训练场,他本部的两千五百人早已站列整齐。 李文诚视察了一圈,发现有两人迟到了,这让他一向严肃的脸孔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 没一会,迟到的两名士兵到了。 “将军,我们……”其中一人吞吞吐吐,另一人低头不语。 “中午不用吃午饭了,晚上多训练两个时辰。”李文诚冷冷道。 “是,是。”二人低头应道。 “归列。”李文诚在二人屁股上各踢了一脚。 正当他准备开始操练时,忽然注意到远处一名传令官向这边急行而来。 “李将军,秦帅让您去帅帐议事。”传令官说。 李文诚点了点头,向自己的副官招呼道:“你带着他们训练。” 语毕,和传令兵一起向帅帐而去。 掀开帐帘,进入营帐,帐中已站着十几名将领。 李文诚在左边站好,向秦泉打量了一眼。 虽然他看起来面无表情,但凭借李文诚对他长期的观察,秦泉现在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看来有好事,李文诚心想。 不久,都将以上的军官到齐,秦泉缓缓开口:“各军做好行军准备,时间为三天,三日后清晨,大军开拨。” “秦帅,我们去哪?”左统领张余问。 “徽安府。” 右统领宗司惊喜道:“是不是君上要派我们打仗了!” “是的,我们这次的敌人是信州的周军。”秦泉点头。 “秦帅,我们离开越州的话,越州的防务怎么办?”许达问。 他随卢维义投靠吴国后,被调到第二军担任都将,而且是秦泉亲自找陆原要的人。 “由楚雄带领第五军接手越州和明州,荆将军会过来与我们会和,这次第二军全部出动。”秦泉解释道。 荆彻带领着一万多人驻扎在明州, 李文诚有些奇怪,今日才大年初四,朝廷昨日应该也在沐假,按理说调兵的命令没那么快过来。 唯一的可能是朝廷在过年前就下了调兵命令,让大军年后出动,这说明这场作战筹谋已久,必定是一场影响重大的大战。 影响越大,功劳越大。 虽说周军威名广播,但李文诚对自己所在的第二军信心十足。他相信在秦泉的带领下,他们能打赢这一仗。 三日后,第五军来到越州。 城门外,秦泉亲自带领将士迎接楚雄。 望着前方与秦泉相谈甚欢的楚雄,李文诚眼神极为热切。 楚雄以前和他一样,不过是秦泉手下一名部将,如今却成为了一军元帅。 他希望自己将来也有这么一天。 换防后,第二军向徽安府挺进,一路进入到婺源城后,受到第一军都虞侯徐前的迎接。 赵匡胤拿下信州后,婺源城受到威胁,徐前便亲自领军驻守在婺源。 两日后,荆彻带领第二军另一路人马过来婺源会和。 秦泉一声令下,三万四千多人的大军向信州而去。 凭借着吴国强大的财力,第二军全军装配为骑兵,武器也都换上了新式陌刀。 加上全军将士求战心切,整个部队透露着一股强大锐气。 一天后,秦泉带领大军进入信州。 “秦帅,我军是否要扎下营寨,放出斥候,查探情况后再做打算。”荆彻进言。 秦泉转头望向他:“荆将军,你可知骑兵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 建州。 傅温带领着三万唐军,在距离建州地界不远处安营扎寨,令斥候前去打探情报。 他有自己的打算。 如今虽说四国共同伐周,但周军战力彪悍,他决定先让其他国家与周军交战,而唐国到时候捡捡便宜就成。 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唐国实力大不如前,为了保存国家实力,他只能精打细算。 到了夜间,最先回来的斥候报告,说汉国五万大军一路向建州高歌猛进,至于周军的部署情况,还没有打探到太多情报。 这一晚,唐军在抚州过夜。 深夜,傅温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刚披上一件袍子,一名亲卫便冲了进来。 “将军,周……周国人来了,周国人来了!”亲卫满脸尽是恐惧。 被袭营了! 傅温又惊又惧,自己都还没进入建州地界,怎么会被袭营?总不可能他们一直在建州边境等着自己吧! 他无暇细想,披上盔甲跑到营帐外, 放目望去,只见黑夜之下,尽是奔走的唐军士兵,他们脸上表情都充满着恐惧,仿佛跑的慢了就会立毙当场。 “不可混乱,违令者斩!”傅温大声嘶吼。 他的声音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士兵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依然乱作一团。 等了许久,也不见过来向他汇报情况的人。 傅温呆呆立在原地,亲身作战后,他终于明白为何唐军与周军的作战屡战屡败。 恐怕唐军士兵们的骨子里,已经对周军产生恐惧了吧。 渐渐的,有周国骑兵出现在帅帐附近,几名忠心的亲兵拉过一匹马,护送着傅温突围。 傅温如同一个重伤的病人搬,任由亲卫们将他扶上一匹马上。 忽然,一名周国骑兵注意到这边,猛冲了过来,骑兵满脸狰狞的杀气惊醒了傅温。 然而为时已晚,他刚抽出腰间长剑,对方的长枪已经刺入他的胸膛。 屁股一松,傅温坐下骏马与屁股分开,他的身体被对方长枪挑在半空中。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傅温嘶吼一声,想将长剑投掷过去。那名周军士兵经验丰富,手上松了松力,傅温立刻落到地上。 对方用长枪顶着他的身体,策马前行。 傅温后背摩擦着地面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对方这才放过他,抽回长枪,向下一名唐军杀去。 躺在地上的傅温脑袋偏向一侧,双目圆瞪,右手紧紧握着剑柄,已经死去多时。 第453章 兵贵神速 不久,王全斌带领着手下将领来到傅温尸体旁,一名白头盔将领用剑柄挑了挑傅温的脸,笑道:“这家伙看起来死的还有些不甘心呐。” “这些唐国人,见了咱们就和老鼠见到猫一样,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胆敢攻打我们。”另一名黑头盔将领用粗犷的声音说。 “都别废话了,传令下去,不必再追击那些逃跑的唐军,立刻整军向南进发。”王全斌沉声道。 黑头盔将领笑道:“将军,您何必着急,赵大帅亲自带三万人对付汉军,哪有不赢的道理。” “潘崇彻是汉国名将,多谋善战,不可小视。”王全斌瞪了那名将领一眼。 “再说,我担心的不是大帅,而是信州,如今信州空虚,只有尽早破了潘崇彻一路,我军才能尽快回师增援。” 黑头盔将领大咧咧道:“信州有咱们两万弟兄,又是白节帅亲自防守,就算给那些南人三个月时间,他们也休想攻破信州!”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去集结本部军队吧!”王全斌暗暗生怒。 若非这名黑头盔将领是白守义的人,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 唐军被击溃的第二天,汉国征北大元帅潘崇彻率领五万大军进入建州,在建州边境扎下营寨。 深夜,潘崇彻坐在树林中的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 不久,副帅谢贵走了过来,笑道:“将军,鱼儿上钩了。” 潘崇彻睁开双目,望着不远处自己的营帐,沉声道:“传令下去,按照计划行事。” 谢贵领命而去。 …… 汉国营帐外,一阵擂鼓声响起,周马冲入营帐,赵匡胤身先士卒,带头猛冲。 然而刚一进帐,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敌军有所准备,大家做好作战准备。”赵匡胤并没有惊慌失措。 他身经百战,并非第一次劫营失败。 霎时间,一阵阵呼喊声猛然响起,汉队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冲入营帐,将周军团团包围,时机配合的天衣无缝。 “想不到汉国中也有如此优秀的将领。”赵匡胤称赞了一句,淡淡道:“发信号吧。” 一名将领应了一声,向空中射出一支火箭。 此时,汉军已经冲杀过来,赵匡胤长枪一抖,带领手下将士迎了上去。 汉军营帐外围的一处高地上,潘崇彻目光看向空中那支火箭,缓缓道:“看来他们在外围有人马接应。” 谢贵抓了抓脸颊,苦笑道:“周军果然难缠,将军,可要暂时后撤?” 潘崇彻目视着下方战况,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一名金头盔的将军,他早已派细作调查过周军,知道那人就是赵匡胤。 看到赵匡胤在乱军中势不可挡,所向披靡,潘崇彻冷笑一声:“传令,让军中神箭手射杀那名戴金头盔的将军!” 传令官领命退下。 赵匡胤战斗经验何等丰富,不断驱马移动,从不在一处地方长留,神箭手根本无法瞄准他,射了三箭,全部射空。 不到半个时辰,外围周军便打通了汉军的包围,与赵匡胤会合。 潘崇彻叹了口气,挥手道:“按照计划,向梅岭后撤。” 命令下达后,汉军开始仓惶撤退,因为天黑,以及对地形不熟,赵匡胤下令部队不得追赶,在汉军留下的空营中驻扎。 帅帐中,赵匡胤召集手下将领,商议接下来的作战。 “今晚这一战,是本帅有些轻敌了,汉军利用我军求战心切的心理,布下埋伏,我军险些吃了大亏。”赵匡胤自我检讨。 赵普道:“当年楚国内乱时,汉帝刘晟派潘崇彻出兵楚国,此人便先后击败楚国和唐国,今日一见,果然是善于用兵之人。” 曹彬摸着下巴说:“我听人说汉国皇帝刘晟昏庸无能,可否用反间计,调走潘崇彻?” “大兴府离这里太远,反间计太过耗时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赵普摇头。 “何必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我军今日不过是中了埋伏而已。”一道声音响起。 “那许将军的意思是?”赵匡胤向声音的主人望去。 “末将以为正面对决汉军绝不是我军对手,明日应寻找汉军主力会战!”许魁说。 “潘崇彻已摸清我军求战心切的心理,恐怕会避而不战。”赵普依然摇头。 “只要计议得当,让他想不战都不行!”许魁坚持。 赵普笑了笑,没有继续与他争论。 赵匡胤眼见天色已晚,众人一时也想到什么好办法,便散了帐,让各人回营帐休息。 他亲自布置大营夜间防务,防止汉军去而复返,这才回到营帐内睡下。 …… 杭州,深夜。 陆原在睡梦中被吵醒,揉着眼眶坐起身,皱了皱眉说:“谕妃,怎么了?” 叫醒他的正是秦幽谕,她此刻表情极为凝重。 “陆郎,蓝副院使求见,正在书房等你。” 陆原点了点头,披了件衣服向书房走去。 出了寝殿,他脑袋渐渐清醒过来,蓝柳依在这个时侯来找自己,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这让他有些不安起来。 来到书房,只见蓝柳依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负手站在书架前,浏览着架上藏书。 陆原定了定神,问:“柳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蓝柳依靠近几步,递过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陆原接过纸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消息属实吗?” “绝不会错。”蓝柳依回答。 “陆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秦幽谕问。 陆原在房间踱了几步,沉声道:“先给秦泉和楚雄去信,让他们小心戒备,你再派人把石崇信召进宫。” 秦幽谕领命去了。 …… 信州,上饶城。 “白将军,快做决定吧,不然就晚了。”李处耘站在城墙上催促。 “敌军人数加起来是我们三倍,这时候分兵出去不是给他们送吗?还是坚守上饶,等大帅回师救援吧。”白守义不为所动。 “正是为了拖延时间,才应该分兵出去,拖延吴军和吴越军进军速度!” “那么点人马,怎能拖延的住?” “起码能让他们心生忌惮,不敢进军过快!” 白守义冷笑一声:“只派两千人去骚扰,反而会暴露我军虚实,此时当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就在二人争论之时,一名斥候急速跑上城墙。 “报!报!” “说!” 斥候喘了口气,说:“吴军已占据乐平!” 李处耘急忙道:“白将军,趁他们在乐平休整,快决定吧,不然敌人进军将更加肆无忌惮!” 白守义沉吟不语。 “报!报!” 城墙石梯处又传来声音,一名斥候奔行而来,急道:“白将军,吴军已攻占万年!” “混账,刚刚才攻占乐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跑到万年县去了!”白守义大声斥责。 “只有一种可能。”李处耘声音凝重。 “什么?” “他们没有在万年县做任何停留!” 白守义愣了愣,恼火道:“这群混蛋,用兵如此大胆,早知当初就应该建议大帅先伏击他们就好了!” “也许他们正是预料到我们会先对付唐国,这才进军神速。”李处耘说。 “若真是如此,咱们这次只怕要麻烦了。”白守义右手不自觉握在剑柄上。 万年县与上饶之间再无阻隔,白守义猜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能看到这支进军神速的吴军。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时间会那么快。 半个时辰后,北方扬起一阵烟尘,白守义向下方望去,只见极远处,可以看到一个小黑点向这边狂奔而来。 黑点之后是一团黑云,几乎覆盖整个地平线。 “那是什么?”白守义指着前方黑点。 “应该是我方斥候。”李处耘吞了吞口水。 白守义看了一眼斥候与后方吴军的距离,面无表情道:“传令,关城门,从东门调五千人过来!” 传令官领命去了。 北门外,吴国大军来到城墙下,那名斥候已经不见了,似乎被黑云吞噬。 秦泉望着城墙上周军身影,目光灼灼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两个时辰后攻城!” 第454章 撕毁盟约 上饶城内。 乔装后的宇文萧行走在街道上,瞧见城内大街上的混乱情况,陷入沉思。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他身后一名瘦猴般的男子问。 此人是明镜院在信州负责收集情报的小队长。 “你手下有多少人?”宇文萧问。 “明镜院的兄弟只有五人,不过卑职有不少线人,能调动的总人数有五十多人。” 宇文萧停住脚步:“好,你立刻去散播北方人欺压南方人的消息,多编些故事,想办法激起百姓们对北人的不满。” “明白!”瘦猴男子领命退下。 宇文萧继续前行,一路来到上饶城最大的酒楼中。 在一楼转了一圈后,只见酒楼中顾客皆一脸忧愁之色,默默吃着东西,十分安静。 宇文萧有些失望,向二楼而去。 还在楼梯口,他便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这帮天杀的混蛋,一来咱们南方,就知道四处烧杀抢掠。” 宇文萧嘴角上扬,加快脚步上到二楼。 “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说我们周军的坏话?”他怒吼一声。 他曾去过北方,一口北方话说的唯妙唯俏。 二楼人群顿时噤若寒蝉,都低下了头。 “他妈的,告诉你们,我们周国大军所向无敌。不管唐国、汉国、吴国还是吴越国,迟早都会被我们灭掉,整个江南都将臣服在周国脚下!”宇文萧粗声粗气的说。 “你做梦!”一名三十多岁的壮汉对他怒目而视。 宇文萧一个箭步过去,给了他一巴掌。 “你再说一遍?” “狗东西,我和你拼了!”壮汉扑了过来。 宇文萧轻松躲过,伸脚一跘,男子倒在地上。 “知道厉害了吧,你们这些软弱的南人,哪是我们北人的对手。”宇文萧冷笑。 “混账!”一名穿着丝绸长袍的商人猛然站起身:“如今江南四国正联军剿灭你等,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笑。” “我周军在江北打的唐国人哭爹喊娘,渡江以来,又打败吴国。什么四国联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宇文萧不屑道。 “大家别和这兔崽子啰嗦,一起干翻了他!”先前那名大汉大叫。 “干嘛,你们以为人多就能打赢我?”宇文萧主动出击,踢在两名向他靠近的男子身上。 他用力并不大,那两名男子被踢的后退了少许,顿时怒吼着向他冲来,其他人也都冲了过来。 宇文萧奋力与众人周旋着,最后装作气力不足,被推下楼道。 等众人追到一楼时,他早已逃之夭夭。 离开酒楼后,宇文萧又马不停蹄的又向城内最大的医馆而去。 他要趁周军忙着对付城外来犯之敌时,激起百姓们对周军的怒火。 …… 建州。 潘崇彻采用避而不战的策略一直与赵匡胤部队僵持。 赵匡胤几次设计,他都没有上当,后来周军曹彬部率一万骑兵迂回包操了汉军后路,潘崇彻率军逃入深山之中。 等周军退走后,他又从深山中钻了出来,继续向建州进军,让赵匡胤头痛不已。 就在这当口,赵匡胤等人得到消息,吴军已到了上饶城,正在攻城。 “大帅,汉军占据了地利,我军在这种多山之地水土不服,战力锐减。末将以为不必管汉军了,吴军才是劲敌,我们应当火速往信州增援。”曹彬进言。 “在下以为,大帅可以将帅旗留在此处,让一名大将领五千人在此处迷惑汉军,我料潘崇彻必不敢冒进。”赵普沉吟。 赵匡胤微微颔首:“杨治,就由你领五千人马在此处与汉军周旋,不得主动出击。” “末将领命。”一名将领出列。 紧接着,赵匡胤又传下命令,让王全斌部直奔信州。 去信州路上,赵匡胤暗暗反省, 他还是太小看了江南诸国,想着速战速决,一举解决掉建州之患,这才让信州出现危急。 早知如此,当初他应该让王全斌击退唐军后,直接去信州才对。 返回信州途中,与吴军在铜陵的那场苦战不断回想在赵匡胤脑海中。他有些焦急起来,决定率轻骑先行。 奔行一日后,赵匡胤领轻骑进入信州地界。 前行没多久,前方斥候来报,一支己方部队正向这边而来。 赵匡胤吃了一惊,加快了速度。不久,他与前方部队汇合。 看到灰头土脸的白守义后,赵匡胤心脏如同被人捏了一下。 “上饶城丢了?”他声音有些发颤。 “是的。”白守义低着头,一脸沮丧之色。 “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可能丢这么快?” “大帅,城中百姓不仅不帮助守城,还到处搞破坏,想要偷偷打开城门,外面又有吴军猛攻,卑职是防不胜防啊!”白守义大声叫苦。 赵匡胤用力挥舞了一下马鞭,心中恼怒之极。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北方人忽然来到江南,必然受到南人排斥,只是没想到影响这么大。 还是赵普说的对,要想在江南站稳脚跟,必须先安稳发展一段时间才行。 “大帅,可要夺回上饶?”先一步与白守义会和的王全斌问道。 上饶是信州最重要的城池,也是最坚固的城池,而且与其他县城相通,失去上饶,信州大半县城可以说都将落入吴国之手。 赵匡胤沉寂片刻,开口道:“不必了,吴军把守的上饶没那么容易打下来的,只怕上饶还没打下来,建州又丢了。” 王全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赵匡胤打算放弃信州了,他此刻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因此没有不再开口。 …… 秦泉打下上饶城后,下令关闭城门,士兵们养精蓄锐三天。 他已经做好了继续南下攻打建州的准备,就等朝廷那边的命令了。 信州以西一百多里,吴越国李延的三万大军驻扎在信州边境。 李延大军比吴军还要早一步向信州出兵,然而到边境后,他们便停止了一切动作。 李延在等待。 站在帅帐的地图前,李延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信州,而是盯着睦州,那里才是他这次真正的目标。 钱弘俶打下福州后,心心念的只有杭州。 汉国使臣林延玉来到福州时,劝说钱弘俶联军攻打赵匡胤,钱弘俶出于对周国的敬畏,本打算拒绝。 然而,新任宰相黄谷给他出了一个计谋:假意答应同盟,麻痹吴国。趁吴国攻打周国时,偷袭睦州、越州和明州。 钱弘俶对这个计划大加赞赏,决议采纳。 他命唐汴率领三万禁军做好攻打越州准备,陈飞领两万禁军做好攻打明州准备。 又命李延带三万镇东军假意攻打信州。等吴军和周军打的不可开交时,再调头向睦州而去。 李延虽然进言反对过这个计划,只可惜钱弘俶没有采纳,他只好领兵出发。 正当李延望着地图思索进攻睦州的策略时,营帐外一名将领进入帅帐。 “节帅,吴军已兵临上饶城。” “好快。”李延微吃了一惊,顿了顿,他沉声道:“传令,大军开拨,秘密向睦州进军,营中留一千士兵,做个假营帐。” 将领领命离去。 李延目视着睦州所在,喃喃道:“成败就此一举了。” 只要拿下睦州,便能通过水路威胁杭州,在战略上,吴越国才能对吴国形成优势。 …… 三日后,信州。 秦泉终于等到了朝廷消息,然而看过朝廷公文后,他脸上仿佛笼罩上一层寒霜。 “秦帅,怎么了?”荆彻问。 秦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传令,大军做好作战准备,整甲缮兵,两日后出击!” “是打建州吗?”张余问。 “打衢州!”秦泉声若寒铁。 众将领都大吃一惊,不过瞧见秦泉阴沉的脸色,都不太敢发问。 秦泉将公文递给了荆彻,径直离开了营帐。众将领一拥而上,争抢着看公文中的内容。 “他妈的,吴越国这是找死!”宗司看后破口大骂。 “灭了吴越国,活捉钱弘俶!”严石怒火中烧。 李文诚看后倒是颇能理解,国与国之间本来就只有利益,尔虞我诈、背信弃义都是常有的事。 既然吴越国敢主动挑衅,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吴越国地盘不小,第二军若是与他们作战,必有数不尽的功劳等着他。 两日后,徐前带领一支军马过来接管了上饶城,秦泉如同猛虎出柙,三万多骑兵向衢州奔驰而去。 第455章 连失两城 越州。 城墙上,楚雄从斥候口中得知吴越军攻打而来时,并没有太吃惊。 两天前,他便从朝廷得到密报,知道吴越军会偷袭越州。 不过当得知攻打自己的军队主将是唐汴时,楚雄心中还是感受到一股压力。 唐汴的大名早已传遍江南,连吴王陆原都对他赞不绝口,楚雄不得不将心中的弦绷起来。 他手下有两万多人,来犯的唐汴部有三万人左右。 楚雄作为守城一方,影响并不大。 遗憾的是第五军还没来得及配备火炮,不然守城把握更大。 次日上午,吴越军兵临城下,站在城墙上,楚雄向下方敌军看去。 瞧见他们整齐的军容后,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两个时辰后,擂鼓声响起,杀声震天,吴越军向城墙冲杀而来。 楚雄拔出长剑,当敌军接近城墙一百步时,大声道:“放!” 连弩和弓弩如同雨点般向下方倾泻而去,箭雨过后,敌方跑在前面的士兵倒下一大片。 不过后面的士兵紧跟其后,迅速填补了空位。 几个时辰后。 楚雄一脚将一名爬上城墙的敌军踢下城墙后,下方的擂鼓声停了下来。 他向下看去,吴越军开始后撤了。 经历了这场攻城战后,楚雄渐渐放下心来。 唐汴手下军士虽然勇猛,但凭借着云弩的强大威力,攻城的吴越军损失惨重,能登上城墙的士兵很少,对城池没有构成太大威胁。 他有信心能坚守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里,吴越军没有再攻城。 然而到了第三天,楚雄站在城墙上,发现吴越军士兵在城池东南方向的一个高地处,放上了大量干草。 紧接着,他们又在干草旁边围上湿草。 楚雄正有些奇怪,他身后的都将张横惊呼一声。 “楚帅,他们想用烟熏我们!” 楚雄心中一惊,抓起披风一角试了试风向。 是东南风!烟雾正向己方吹来! “你等可有应对之策?”楚雄急问。 众将领皆低头不语。 此时,吴越军已点燃干草,火焰迅猛燃烧起来。 靠近旁边湿草后,一阵浓烟升起,在东南风的作用下,烟雾飘了过来。 没多久,城墙上的守军开始咳嗽起来,眼睛更是难以睁开。 便在这时,下方擂鼓声响,等候多时的吴越军扛着云梯冲了上来。 “挡住他们!守住!咳咳咳……” 楚雄大声嘶吼着。 然而士兵们受到烟雾影响,视线受阻,操作云弩变得十分困难。 没过多久,有吴越国士兵跃上了城墙。 楚雄奋力拼杀着,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到城墙的敌军越来越多,楚雄意识到大势已去。 若是以前的他,定然会拼杀到底,血溅沙场。 然而此时他身为一军统帅,肩负着吴王的信任,必须以吴国利益为首。 现在战死在这里,只会让吴越军迅速占领越州。 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他咬牙下令,全军向城北撤退。 一日后,楚雄带领着残余的一万多人马,退守到了新昌城。 他一面命士兵加固防御,一面向朝廷发出塘报,将军情如实汇报上去,希望朝廷能派援军过来。 朝廷的回复还没来,吴越国的大军先一步来到城下。 为了应对敌人再用烟熏之计,楚雄已经想好应对之法。 他命手下士兵们全都在脖子上围上一块打湿的布,只要敌人再用烟雾攻击,便将湿布系在鼻子上。 城墙上,楚雄向下方敌军看去,发现他们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 这次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吴越军大营,绝不放过他们一切动作。 整个白天就这样过去,吴越军仍然毫无动作。 楚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营帐,随意洗了洗脸便躺在木床上睡下。 迷迷糊糊中,他被一道呼喊声惊醒。 “大帅!大帅!” “怎么了?”楚雄立刻爬起身。 “吴越军在攻城!”进帐的亲兵说。 楚雄猛然站起身,拿起长枪,大步出了营帐。 帅帐就设在城门口,他几步跑上城墙,向下看去。月光和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大批吴越军士向城墙奔来。 楚雄不及细想,指挥着士兵们守城。 夜间防守并不容易,然而攻城更难。一夜攻打下来,吴越军并没有对城池造成多少威胁。 清晨,吴越军退去,留下一地尸体。 楚雄眼眶深陷,布满血丝,不过心情还算不错。 敌军以为趁夜就能打下城池,简直是痴心妄想!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一边喊着“报”,一边飞奔上城墙。 “大帅,明州萧将军在镇口郊外,采用诱敌之策,伏击了吴越国陈飞部,陈飞带领残余部队已经退出明州。” “很好!”楚雄手掌拍在城墙上。 副将张横笑道:“末将听说萧将军在长江上将周军打的溃不成军,这种人才都被君上调过来给大帅做副手,足见君上对大帅的器重。” 楚雄心情不错,哈哈笑了一声:“昨晚大家守城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将领领命退下,楚雄也下了城墙,吃了些东西后,准备去睡一会。 中午时分,他又被亲兵吵醒。 “怎么了,是不是吴越国又在攻城?” “禀大帅,是斥候传来衢州的消息。” “情况怎么样?” “秦大帅带领第二军打下了衢州,攻打睦州的吴越军得到消息后返回衢州,试图夺回衢州,现被秦大帅围困于常山。 “好。”楚雄用力拍了拍大腿,又问:“城外吴越军有什么动静没?” “没有任何动静。” 楚雄皱起眉头,一时搞不清吴越军又在打什么主意。 到了晚上,他没有去休息,怀疑吴越军又会趁夜攻城。 结果还真被他猜对了,在子时末,吴越军又来攻城了! 这次攻城比昨晚猛烈一些,不过依然被楚雄轻松击退,楚雄对吴越军的行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清晨,吴越军如潮水般退去,楚雄也去营帐中休息,他怀疑唐汴想用疲兵之策。 他自然不愿让对方得逞,抓紧白天时间休息。 到了下午,楚雄醒了过来,吃了些东西后上到城墙,城外吴越军的营帐还在。 楚雄有些不解,城外的唐汴大军应该也得到了吴越国另两路军战败的消息。 他为何还不退兵?难道不怕孤军深入被己方围困住吗? 黄昏缓缓流逝,夜色降临,楚雄知道,他又将面临一场守城战了。 入夜,吴越军如期而至开始了进攻。 战斗持续一段时间后,楚雄有些奇怪,吴越国这次的攻城猛烈程度,还比不上前天,这让他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冲上城墙,焦急道:“楚帅,吴越军进城了!” “这不可能,他们难道是飞进来的?”楚雄怒吼。 “他们……他们挖了地道!” 楚雄愣了一下,懊恼的一跺脚。 他终于明白吴越军为何要夜间攻城,原来是为了在晚上挖地道不被自己发现,自己还是大意了! “大帅,咱们快撤吧!”张横劝道。 楚雄握着兵刃的手紧了紧,怒吼道:“随我冲下去,向北门突围。” …… 楚雄下城墙时,通过地道进入城内的吴越军还不算太多。 他带兵顺利逃离新昌,退守会稽,若是连这里也丢了,越州便相当于全部丢了。 楚雄从来没想到带兵打仗会变得这么陌生起来,他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打赢对面那支吴越军。 这里是他最后的防线,他决定与会稽城共存亡。 第456章 越州失守 下午时分,楚雄正站在城墙上指挥士兵加固防御,一名驿卒急步走了过来。 “大帅,朝廷来信!” 楚雄接过一看,看完后心中有些羞愧。 信中吴王并没有过于斥责他,只说要他尽量拖住唐汴部。 这时,那驿卒又道:“大帅,这里还有一封清妃娘娘的信。” 楚雄伸手接过,这封信的言辞要比吴王那封严厉许多。不过在信中结尾,孙少清嘱咐楚雄决不准轻易赴死,这不仅仅是为他自己,也为了她和吴王。 楚雄默然许久,将信塞入衣服中。 入夜时分,吴越军再次兵临城下,楚雄整夜都站在城墙上,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城下军队。 一直到天明,吴越军都没有攻城。 一天后,会稽城东和城西都出现吴越士兵,楚雄暗暗冷笑,就算吴越人将四面全部包围,也休想打下会稽城。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敌人还没攻打,手下的吴国士兵便开始溃逃。 逃跑方向正是还没有被包围的北门。 “将军,不仅李克带领本部人马从北门逃了,连王齐将军也带人逃了!眼下军心低迷,大伙都想趁吴越军还没有堵住北门前逃离。”张横咬着牙汇报。 “你也想逃吗?”楚雄喃喃道。 “末将誓死跟随将军!” “好。”楚雄拔出长剑,大喊一声:“那咱们就跟会稽城共存亡” …… 临近傍晚,吴越军打下会稽城,楚雄和张横皆被活捉。 唐汴策马进入会稽,脸色十分沉重,眉宇间还有些疲惫。 “节帅,咱们接连打败吴国守军,前天又趁夜袭营,击溃了前来救援的萧十郎部,您为何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节度副使姚震问。 “吴越国已陷入亡国之危,我怎能不忧。”唐汴语气低沉。 姚震双眉一紧:“您是担心其他两路战事不利,我们会被吴军围困?” 唐汴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解释。 “传下下去,全军休整一个时辰,然后整军向杭州进发!”他发出一道命令。 “节帅,这几天弟兄们接连作战,早已疲惫不堪,何不多休整几日?”姚震劝说。 “眼下正是最关键时刻,咱们必须争分夺秒,趁着李延将军还能拖着吴国第二军时,尽快打下杭州,这是唯一的希望!” “明白了。” 姚震没有再多问为什么,在跟着唐汴的这段日子里,他对唐汴早已心悦诚服,知道对方定然有着深远的考虑。 一个时辰后,唐汴大军向杭州进发,消息传到杭州城时,陆原正在文德殿处理奏折。 眼下形势虽然危急,但比这危险的多的情景陆原也遇到过很多次。 因此,他并没有过于惊慌。 石崇信率领禁军水师已经向吴越国都城福州而去。 从时间来看,应该已经在攻打福州了,他相信吴越王钱弘俶迟早会招唐汴回师救援。 另外,秦泉的第三军解决李延部也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杭州的两万守军,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文武百官,无论是徽安府官员还是吴越国降官,都没有表现的过于惊慌。 不过,隐藏在杭州的各方细作,都开始悄悄运作起来。 …… 袁安府。 书房中,袁安正在熟悉吴国和日本的各种商品。 他最近决定扩大吴国与日本的商业来往,这样不仅是职责所在,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乡能繁荣起来。 敲门声响起,望月樱子端着茶走了进来。 放下茶杯,她开口道:“少主,藤原家的细作有动作了。” “哦?” “那家伙向码头而去,很可能是打算将吴国情况报告给本家。” “嗯。” “少主,若是藤原家知道后,他们说不定会趁火打劫,派水军过来偷袭。”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袁安终于抬起头。 望月樱子来的路上早已想好主意,进言道:“属下以为可以让我们的人假扮海盗,将他抓起来。” “抓起来?” 杀了那名细作就是,为何还要如此麻烦?望月樱子从袁安的表情中读出这个意思。 望月樱子微笑道:“您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重创藤原家的机会。” “你打算引诱藤原家攻击吴国?”袁安反应很快。 “是的,只要咱们把那名细作抓起来,过一段时间再放,您说会怎么样?” 袁安摸着下巴:“原来如此,让藤原家晚一些出兵,那时吴国水军已经回来了,我们再把藤原家出兵的消息告诉吴王,藤原家必败无疑!” “就是这样。”望月樱子露出笑容。 她不笑时表情冷漠,让人不敢靠近。然而笑起来的时候,两眼眯起,如同月牙一般。 “可以。” 袁安细细思索后同意了这个方案。 …… 泉州。 在吴越国撕毁同盟协议,偷袭吴国的时候,一支海盗暗中登陆泉州,从后方偷袭了汉国潘崇彻部。 潘崇彻大军失惨重,被迫撤到漳州。 偷袭潘崇彻部的正是陈洪进和王保善,二人抓住机会夺回泉州,再次割据一方。 自此,攻打赵匡胤的四队中,唐国被消灭,吴越国和吴国内讧,汉国也被迫撤退。 赵匡胤包围网宣告失败。 消息传到建州时,赵匡胤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那帮蠢货,果然内讧起来,我就知道他们成不了气候。”许魁大笑。 “本就是一个松散的利益联盟,出现这种结果也是正常。”赵普冷静分析。 王全斌挑了挑眉:“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大帅,我们应立刻行动。” “对,打回信州,连通池州!”曹彬附和。 “信州现在情况如何?”赵匡胤问。 “现驻扎着吴军一万三千多人。”一名负责情报方便的将领回答。 “守将是谁?” “徐前。” 赵匡胤挑了挑眉,这个名字让他不太舒服。 “一万多人哪挡得住我们,大帅,下决定吧!”许魁兴奋的搓着手掌。 “不然,徐前是吴国良将,信州背靠徽安府,吴军随时可以派军增援,若是攻打失败,我军将十分危险。”赵普反对。 “打信州不如打唐国,他们实力弱,土地多,我军应该尽早吃下这块肥肉。”王全斌说。 许魁没有反驳,其他将军也没有插嘴,赵匡胤拍案而起。 “那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出兵准备,目标唐国抚州!” …… 唐汴带领着大军已经进入杭州境内。 然而转头望去,士兵们疲态尽显,这让他十分沉重。 但他没有办法,只有打下杭州,才有可能扭转局面。 相比吴越国其他人,他更加明白吴国水军的强大。 吴王陆原手上有两支强大的水军,第四军在封锁长江。至于禁军水师,如果不出他所料,现在一定在攻打福州。 吴越王钱弘俶身边只有五万静海军,这支水军是他训练过的,战力虽然不错,但还远远比不上吴国水军。 更何况钱弘俶身边已经没有猛将能指挥这支水军了。 唯有他打下杭州,才能切断这支水军的补给,逼迫他们后撤。 而且打下杭州的速度必须要快,他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收到钱弘俶紧急召他回师的命令。 旨意比他想象的还要来的快。 下午时分,一名将领传来了福州的旨意。唐汴接过诏书,直接放进了胸口衣服里。 “继续进军!”他平静的说。 那名将领震惊:“平原侯,君上诏书你为何不看?” 唐汴没有理他,带着大军继续前行。那名将领要继续追问,被几名亲兵挡住了。 半个时侯后,大军来到萧山,过了这座山,杭州城就不远了,唐汴继续催促军队前行。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唐汴心中一沉,对现在的他来说,所有消息都是坏消息。 “将军,吴军从后面追来了,都是骑兵,距离我军不足五十里!”消息比他想的还要坏。 唐汴抬头望着天,长叹一口气。 良久,他拔出长剑,大声道:“结阵,准备迎敌!” (ps:多谢各位的支持,今日四章奉上。) 第457章 唐汴兵败 追击唐汴部的正是秦泉。 剿灭李延大军后,他亲自率领五千轻骑,不带任何辎重,从衢州出发,急行八百里,追击而来。 半个时辰后,秦泉率领轻骑追上了唐汴大军。 远远观看了一阵,他没有下令大军上前厮杀,反而退后十里,扎营休整。 唐汴也趁机休整。 三个时辰后,眼瞧着天要黑了,唐汴令姚震领八千兵马在此阻挡吴军,他带领着剩下的一万人继续向杭州进发。 唐汴刚离去,秦泉便带兵袭来。 骑兵轻易撕开姚震手下的步兵阵型,来回切割了一次后,姚震手下的步兵便开始溃败而逃。 秦泉追击二十里后,再次追上唐汴。 通过刚才与吴越军的交手,他意识到这支吴越军已到了强弩之末。 这次他没有再等待后方大军,直接与吴越军厮杀在一起。 两军交战半个时辰左右,从杭州方向来了一支五千人骑兵,由禁军都将耿青带领。 唐汴手下的步军本就处于劣势,耿青率领的五千骑兵加入战斗后,迅速击败了吴越军。 耿青更是勇不可挡,在乱军之中将唐汴活捉。 秦泉驱马上前,看了一眼被捆缚在地的唐汴,开口道:“是殿下让你活捉此人的吧?” “不错!”耿青脸上笑开了花。 这次不仅立下大功,还能抓到唐汴这种鼎鼎大名的人物,他自然乐不可支。 秦泉翻身下马,走到唐汴身前。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知道你为何要强打杭州的原因。只要你答应我不逃跑、不自尽,我就松开你的绳索。” 唐汴望着秦泉,沉默不语。 秦泉没有再多说什么,拔出长剑,砍断了他的绳索。 随后,又拉着他来到自己坐骑面前:“这是我的爱马“黄泉”,借给你骑。” “这名字可不吉利。”唐汴终于开口。 “行军打仗就是与死为伴,我觉得很合适。” 话一说完,秦泉转身向另一匹马走去。 “你不怕我跑了?”唐汴对着他背影问。 秦泉没有回话,跨上另一匹白马,挥了挥手,大军向杭州前行。 唐汴回头看了一眼南方,叹了口气,驱马跟了上去。 距离杭州城十五里时,只见尘土飞扬,远处一骑向这边奔来。 “那家伙是谁的斥候啊,骑术可真差。”耿青不客气的嘲讽。 他身后一名眼力颇好的将领喃喃道:“好像是吴王殿下。” 耿青愣了一下,擦了擦眼睛。 随着来人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来者正是吴王陆原。 “刚才那句话,你们要是谁敢告诉君上的话,我撕了他!” 耿青恶狠狠的瞪着身后将领。 众人连说不敢。 耿青哼了一声,策马向陆原迎了过去。 同样迎过去的还有秦泉,耿青让秦泉过去后,卡在了第二骑的位置,紧跟在后。 秦泉和众武将翻身下马,向陆原躬身行礼。 这时,陆原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马空明和侯开山带着禁军亲卫追了上来。 “免礼。”陆原抬手,称赞道:“秦将军,你回来的很及时,解了杭州之围,做的很好。” “君上过誉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我听说你抓住唐汴了?”陆原兴致勃勃的问。 “君上,是臣亲手抓住唐汴的。”耿青大声邀功。 陆原点了点头,下马向前走去,众人急忙让开一条路。 四顾看了一眼,陆原发现一名被捆住的戎装男子,上前问道:“阁下莫非就是唐将军?” “在下姚震,见过吴王殿下。”戎装男子有些尴尬。 “君上,此人才是唐汴。”秦泉指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男子。 陆原笑容不减,向唐汴走了过去。 耿青见唐汴依然端坐马上,大怒:“君上在此,还不下马?” 陆原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接着,向唐汴拱手一礼:“久闻唐将军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之望。” 唐汴翻身下马,拱手回礼:“败军之将,何敢当吴王之赞。” “我手下第五军可是被你打的溃不成军。陆原笑着说:”而且,我知道你强攻杭州,是为了救吴越国,战败之责并不在你。” 唐汴默然片刻,缓缓道:“唐某此生不事二主,若是吴王殿下想劝降唐某的话,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 众将领顿时向唐汴怒目而视。 陆原盯着唐汴看了一会,称赞道:“将军对吴越王忠心不二,令人钦佩。也罢,我也不勉强将军,就委屈将军先做我的俘虏了。” …… 福州,东南海域。 吴越国水军正在收降俘虏。 就在刚刚,石崇信率领水军,利用此处岛屿众多的特点,将水军隐藏在一座岛屿后面。 当吴越国水军经过时,他打了一场海上伏击战,击败吴越国武宁军。 不仅如此,十天前,他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海域,还击溃了静海军。 自此,吴越国在福州附近的有生力量,已全部被他消灭。 海战不同陆战。 海上打输了,逃跑的士兵想逃都逃不了。 吴越国的大船全部被击沉,士兵们除了投降外,只能选择游泳到附近岛屿才能存活。 这些士兵很难再聚集成军,可以说,吴越国的静海军和武宁军已经全完了。 面对如此战果,林仁肇对石崇信打心底里佩服。 十天前,他们打败静海军后,在福州登陆,一路直逼福州城。 石崇信传下命令,对福州城围而不攻, 三天后,在处州防守的武宁军被吴越王调到福州增援。 石崇信部与武宁军在城外打了一仗,吴军诈败,向海边逃跑。 武宁军紧追不舍,一路上,石崇信又与武宁军打了几次小规模战斗,全部战败。 一直到了海边,石崇信部登上大船,逃到海上。 武宁军也不知是受到钱弘俶命令,还是被胜利冲昏头脑,大肆征调渔船和商船,继续追击。 石崇信将武宁军引诱到群岛附近,利用地形优势,这才有了刚刚的胜利。 林仁肇十分清楚,石崇信如果只是想击溃武宁军,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将敌人引到此处,真实目的是为了俘虏更多的武宁军。 这一战下来,吴军被俘的士兵多达三万人。加上与静海军那一战的俘虏,总俘虏人数达到四万左右。 石崇信将这些俘虏全部安置在几座小岛上,这些岛屿成为了吴军天然的牢笼。 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俘虏,吴军再次登陆福州,向福州城挺进。 这时,石崇信受到一份来自杭州的命令。 …… 钱弘俶眼眶深陷,步履沉重的在御书房踱着步子。 攻打吴国的决定仿佛捅了马蜂窝一样,三路大军已败退了两路,只剩唐汴一路。 更严重的是,吴军走水路直奔福州而来。 静海军被对方击溃,幸好武宁军战力强大,赶走了吴军,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现在唯一希望是唐汴。在他记忆中,唐汴从没让他失望过,他一定可以打下杭州,让局势扭转过来! 虽说福州危急时,他下过命令调唐汴回来。 不过唐汴明智的拒绝了他的旨意,他虽然当时气的跺脚,现在却觉得唐汴拒绝的太对了。 “君上!君上!”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老太监魏恢奔入御书房,脸色苍白如纸。 “混蛋,为什么你每次来都露出这种表情,你就不能进来时,脸上挂一次笑容吗?”钱弘俶勃然大怒。 魏恢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还不快说!又是什么坏消息?”钱弘俶大声催促。 “君上,唐将军战败,被吴国人给活捉了。” 钱弘俶一个酿跄,坐倒在地上,脑海中一阵嗡鸣声响起。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停嘶吼着,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野兽。 夜神从暗处走出,轻轻在钱弘俶肩膀上打了一下,钱弘俶昏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老太监惊呼。 “君上情绪失控,若是放任不管,对身体有极大损害。” 说着话,夜神将钱弘俶扶到榻上休息。 第458章 刑部大牢 几个时辰后,钱弘俶悠悠醒转。 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魏恢和夜神后,他颤了颤嘴唇说:“魏恢,寡人刚才做了个噩梦,你告诉寡人说唐将军战败了。” “君上……”老太监哽咽。 “这么说不是梦了。”钱弘俶惨然一笑。 老太监垂泪道:“君上,刚才又传来消息,武宁军也被击溃了,吴军兵临城下了。” “完了,全完了……”钱弘俶喃喃道。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进入御书房,双手高举着一封书信。 “君上,这是吴军将领写给您的信。” 钱弘俶呆呆坐在榻上,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语。 夜神几步走了过去,接过书信一看。 “君上,吴国人提了一个条件。”她说。 钱弘俶依然没什么反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又一名太监跑入书房,急道:“君上,宰相黄谷带人打开东门,献城投降了!” 钱弘俶终于有反应了。 他脸孔瞬间涨的通红,怒吼道:“都是那个混蛋劝寡人偷袭吴国,他现在竟敢献城投降,寡人要将他乱刀分尸!” 说着爬起身,他就要去取墙壁上的宝剑。 还没拿到剑,又有太监飞奔而来。 “君上,吴军没有进城,不过他们派了人将平原侯一家给带走了。他们还说,给您一个时辰考虑,只要您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退军。” “条件?什么条件?”钱弘俶转过身。 “君上,吴王希望您能下一道旨意,让唐汴为吴国效力,只要答应这个条件,他们就退兵。”夜神清冷的声音响起。 “当真?”钱弘俶猛吃一惊。 “从他们没有进城的举动来看,应该是真的。”夜神分析。 “好,好,寡人这就下诏,这就去……” 钱弘俶急忙跑到御书房,拿着毛笔舔了舔,慌慌张张便写起了诏书。 顷刻间,一份诏书写好。 盖上了印信,钱弘俶将诏书递给魏恢:“快,你快拿去给吴国人!” 魏恢正要伸手去接,钱弘俶手一缩,将诏书又收了回来。 “给你的话,等会说不定又是坏消息。”钱弘俶皱着眉头说。 他目光在书房转动着,最后停留在夜神身上。 “还是你办事让寡人放心,这事你去办吧。” 夜神领命而去。 钱弘俶站起身,又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不时走到门口瞧两眼。 许久后,夜神的身影终于回来了。 他仔细打量着夜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最终放弃通过表情来判断情况。 “情况怎么样?”他急问。 “他们撤军了。” 钱弘俶长松了一口气,慢慢向御案走去。 忽然,他猛然转身,怒吼道:“夜神,你立刻带人去把黄谷抓起来,寡人要让他生不如死!” …… 福州海域,石崇信带领着大军登上战船,准备前往俘虏所在的岛屿。 在回杭州前,他还需要将这些俘虏运送回吴国。 舰首甲板上,林束皱着眉头说:“我真不明白,就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书信就放弃大好的福州,君上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然是为了唐汴。”石崇信回答。 “唐汴真有那么厉害?我就不信他比得上你!” 石崇信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石大哥,我有一计,可得福州,又不用违抗君上命令。”朱继忽然开口。 “说说看。” “我们可以将福州虚实透露给泉州陈洪进。他得知后必定引军来攻,等他拿下福州,咱们再请战攻打福州,君上必定同意。” “好主意,借陈洪进的刀杀死钱弘俶,我们再解决掉陈洪进!”林束称赞。 石崇信沉默了一会,说:“这样做瞒不过唐汴,他若是因此不愿投效吴国,君上只怕会怪罪我等。” 朱继想了想,叹道:“那也罢了,反正以吴越国如今的力量,迟早会被我国灭亡,只可惜这攻下福州的功劳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你刚才那主意的前面部分,倒是可以一试。”石崇信微笑。 “你是说将福州虚实透露给陈洪进?” “不错。” “那不是白白便宜了陈洪进那小子吗?”林束皱眉。 “福州与建州相连,眼下赵匡胤正在攻打饶州,无暇顾及,不如让陈洪进占据福州,以免将来被赵匡胤所占。”石崇信说出理由。 “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将消息传到泉州。”朱继点了点头。 他离开飞龙船后,林束也跟着离开,返回自己的飞豹船。 石崇信静静望着海面,尽管这次立下大功,他心中却波澜不惊。 对他来说,真正的战场在北方,而不是南地。 …… 刑部大牢,齐晖倒立着身子,双脚靠在墙面之上,两只粗壮的胳膊一伸一缩,锻炼着手臂肌肉。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名狱卒押着一名犯人走了过来, 犯人被押入他旁边的牢房。 齐晖看了犯人一眼,见其勇武矫健,面色刚毅,暗暗揣测此人或许是名军人。 狱卒们离开后,齐晖继续锻炼着。 一个多时辰后,他气喘吁吁,坐在牢房中的木床上,拿着一块布巾擦拭着身体。 忽然,远处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齐晖抬头一看,大喜道:“李将军,您怎么来了?” 李文诚右手提着两只羊皮酒袋,左手提着一个油布纸袋,微笑着说:“今天刚回杭州,过来看看你。” 走到牢门外,李文诚冲远处一名狱卒喊了一声:“兄弟,帮我拿张矮桌和矮椅过来。” “您稍等。” 狱卒转身跑了,没一会拿着桌椅回来,摆放在牢门之外。 “谢了。” 李文诚将提着的油布纸放在矮桌上,解开细绳,里面是几斤切好的牛肉。 “来,我们喝酒。” 李文诚坐在矮凳上,将一只羊皮酒袋递了过去。 齐晖接过酒袋,连抓几片牛肉放入嘴里,咀嚼了几口后,往嘴里灌入一大口酒。 “将军,您怎么回杭州了,第二军的弟兄们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李文诚抓了片牛肉放入嘴里,说:“最近四国同盟共伐赵匡胤的事,你知道吧?” “听说过,战况如何?” “别提了。”李文诚喝了口酒说:“本来我们已经打下信州,谁知吴越国那帮混蛋竟然背弃约定,偷袭咱们!” “那帮畜牲!”齐晖破口大骂。 隔壁牢房的犯人听到这,忽然向这边看了一眼。 李文诚冷哼道:“他们哪里是咱们的对手,三路大军中两路被我们轻易击退了。” “还有一路呢?” 李文诚停顿了一下,开口道:“还有一路是唐汴率领的,那家伙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人说过,是吴越国第一名将。”齐晖一边嚼着口中食物,一边说。 “对,那家伙很厉害,一路差点打到了杭州,最后距离杭州城不足三十里,才被击败。” 正在喝酒的齐晖闻言咳了起来, 好半天,他才止住咳问:“怎么会,就算他再厉害,咱们那几位元帅也不会输给他吧?” “要是秦帅自然不会输他。”李文诚咂了咂嘴:“蒙大帅和俞大帅应该也不会输,可这次对付唐汴的是第五军。” “您是说与唐汴作战的是楚雄将军?” “就是他,楚将军毕竟还是差了那么点,只能说唐汴运气好,要是碰到咱们秦帅,早就败了。” “那可不,那狗贼运气倒好。” 李文诚左右看了一眼,急忙道:“别乱说话,君上好像很看中此人,亲自跑到城外想要招降他。” “不会吧。”齐晖惊呼。 “我是听宗统领说的,他跟着秦帅参入了击败唐汴那一战,据说君上骑着一匹马亲自奔到城外,就为了那家伙。” 齐晖低声嘟囔:“君上也太礼遇那些外来将领了吧,先是石崇信,又来一个唐汴。” “你还别抱怨,君上的眼光岂是你我能比。就说这次反击吴越国的战争吧,君上派石崇信从海上进攻福州,你猜怎么着?” “石崇信打了大胜仗?” “不仅打了胜仗,他的水军接连击溃静海军、武宁军,直接兵临福州城,听说钱弘俶那蠢货直接吓昏了。” 旁边牢房的犯人听到这里,缓缓闭上了双目。 齐晖称赞:“果然厉害,难怪君上如此看中他,这样看来,唐汴想必也不差。” “那是当然,只可惜他不肯归降。”李文诚叹道。 “不会吧,那君上不是很失望?他现在在哪?” “听说君上将他关进了刑部大牢。” “那不就是……” 说到这里,两人目光向旁边那名犯人看去。 “喂,兄弟,你该不会是吴越国的俘虏吧?”齐晖问。 那名犯人闭着眼,淡淡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唐汴。” 第459章 劝降唐汴 二人愣了一下,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李文诚站起身。 “齐兄弟,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齐晖迟疑片刻,强笑道:“唐将军,我刚才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您别介意。” “败军之将,哪敢谈这些。” 齐晖偷偷打量了唐汴几眼,很想亲口问一下他为何拒绝了君上的招揽。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时,又一道脚步声传来。 齐晖转头望去,与来者目光刚一交汇,便急忙低下头。 “秦帅。”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来者正是秦泉。 …… 寅时末,钟声响起,皇甫晖站起身,离开了枢密院。 他如今的官职是禁军右统领。 只身来投,还能被封为统领,对此,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怨言。 不过,他毕竟做了快十年节度使。 乍然之间,变成一名普通将军,很有些不习惯。 因此在枢密院的这几天里,他显得比较沉默。 行走在皇城中,皇甫晖一路向明镜院走去, 到了殿外,他走到一棵树下,负手等待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明镜院内才有人员出来。 皇甫晖目光盯着大门方向,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凝儿!”他远远喊了一声。 皇甫凝正在跟一名女子说话,闻言转头一看,瞧见是自家爹爹后,快步迎了过来。 “爹爹,您怎么又来了。”皇甫凝埋怨道。 “我要是不来你就不知道回家,走,和我一起回家吃饭。” “人家在外面吃,吃完还要回明镜院做事呢。” “你这孩子,都已经下衙了,还做什么事?”皇甫晖眉头深皱。 皇甫凝有些不耐烦道:“人家以前无聊没事做时您也不陪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事做了,您又啰嗦,不和你说了。” 她一路小跑,迎上那名正在等她的女子,二人说说笑笑离去了。 皇甫晖叹了口气,独自向家中返回。 如今皇甫一家三口住在杭州北区,一间两亩的小宅子里。 皇甫晖兵败信州时也没带什么金银财物,这宅子全靠皇甫凝当掉首饰才买下来的。 回到家门口,看到大门上的锁,皇甫晖皱了皱眉。 都这么晚了,儿子竟然还没回来,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本来皇甫晖担任统领后,想把皇甫笙安插入禁军。 但皇甫笙说什么也不愿从军,只说要做点别的事。皇甫晖知道建武军兵败的事很可能给儿子造成了阴影,也就不再多劝。 进入大堂,皇甫晖躺靠在椅子上,一边等着子女回家,一边回想着以前往事。 忽然,敲门声响起,皇甫晖起身过去开了门。 “父亲,我给您和妹妹带吃的回来了!”皇甫笙扬了扬提着的纸袋,笑着说。 “下次回早点。”皇甫晖叮嘱了一句。 关上大门,进入大堂,皇甫笙将几个纸袋摊开,里面有烧鹅,面饼,还有一壶酒。 “你买这些做什么,咱们现在不比以前,钱要省着点用。”皇甫晖斥责。 “父亲,您放心,孩儿找到一条财路,以后咱们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什么财路?”皇甫笙狐疑道。 “我最近认识了几个朋友,我们准备一起买一批货,去日本做生意。” “你疯了,跑去日本经商,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皇甫笙惊怒。 “父亲,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很流行去日本经商。那边有很多金银,而且什么东西都缺,去过那里的人都发财了!” “是可能发财,但也可能丧命!”皇甫晖语重心长的劝说。 “您多虑了,我认识的朋友中就有去过日本的,他们说那里的人对咱们吴国人很尊敬,不会伤害我们的。” “那只是运气好!” “父亲,他们要真敢伤害我们,难道不怕吴王殿下派军队攻打他们吗?”皇甫笙不以为然。 “唉。”皇甫晖知道劝不动他了,仰望着天花板。“你啊,总有吃苦头的那天。” “对了,父亲,我听说这次第五军败给了唐汴那小子,连最高指挥官都被人捉了。”皇甫笙转移话题。 “幸好您因为伤势没有上前线,躲过一劫。”又补充了一句。 “楚雄已经回来了,被俘虏的士兵也都放回来了。”皇甫晖望着头,感叹一声:“唐熊有子如此,在地下也算瞑目了。” 皇甫笙面色有些不快。 “唐汴也没多厉害,还不是被活捉了。” 皇甫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父亲,我听人说第五军的楚雄比不过其他几名元帅,您跟着他恐怕没前途,最好想办法调到其他军队去。” “如果真如你所说,为父待在第五军才是最好的选择。”皇甫晖笑道。 皇甫笙正要追问原因,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敲门的是皇甫凝。 “爹爹在家吗?”皇甫凝急问。 “在,你有什么事吗?” “等会和你说。”皇甫凝从他身边绕过,快步进入大堂。 皇甫笙刚跟进大堂,便听到妹妹急切的声音响起。 “爹爹,您知道唐伯伯的儿子唐汴被抓的事吗?” “我刚刚还跟你哥哥讨论过呢,怎么了?” “您不知道吗?君上十分看中唐汴,想要招降他,以您和唐伯伯的交情,可以去劝劝他呀!” “我说你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做什么。”皇甫晖失笑一声。 “没用的,我见过唐汴几面,那孩子不是一个会听人劝的人,而且我上次见他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您想想办法啊!”皇甫凝急道。 “女儿,你干嘛对这事这么上心?” “该不会是妹妹喜欢上人家唐汴了吧?”皇甫笙打趣。 皇甫凝啐了他一口,银牙紧咬。 “我不管,这事我已经向蓝院使打了包票,反正您一定要想办法劝唐汴归附吴国!” “你这丫头,怎能随便向上官许诺?”皇甫晖斥责。 “我也没办法嘛,蓝院使不肯让我去登州,只要我帮她办成这事的话,她高兴之下说不定就同意了。”皇甫凝小声说。 “你去登州做什么?”皇甫晖嗓音抬高。 “这是机密,您就别问那么多了。”皇甫凝一点不怕他,摇着他手臂说:“您赶紧帮我想办法劝唐汴归附!!”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皇甫晖抽出手臂,站起身,在大堂内踱着步子。 皇甫凝看到皇甫笙在吃烧鹅,快步过去,坐在他旁边一起吃了起来。 边吃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跟着皇甫晖移动着。 许久后,皇甫晖一拍手:“有了!” 皇甫凝一口咽下嘴里食物,急问:“什么办法?” “我去劝虽然没用,但有个人也许可以。” “谁?” “于波。”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没听说过这名字。 “此人是唐熊好友,唐熊死时,我去吊唁过,当时就是于波为唐家操办的后事。”皇甫晖解释。 “那此人现在在何处?”皇甫凝又问。 “就在吴国为官,前几天我还在皇城内碰到过他。” “那咱们快去找他吧!”皇甫凝催促。 皇甫晖瞪眼道:“你这孩子,只管自己吃饱了就行了是吧?为父可还没吃东西呢。” 皇甫凝赔笑一声:“那您慢慢吃,不急不急。” 说是不急,却不断将食物往自家爹爹手里塞。 第460章 吴越灭亡 入夜,皇甫家三人来到于府,恰好在门口遇到一身便装的于波。 皇甫晖说明来意,于波笑道:“实不相瞒,我正准备去刑部大牢。” 于是,四人一同向大牢而去。 临近大牢门口,皇甫晖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开大牢,压低声道:“是楚大帅。” “糟了,楚大帅肯定是因为打仗输给唐汴,去大牢找他报复。”皇甫笙惊道。 “别胡说。”皇甫晖斥责了一声,不过也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皇甫晖让兄妹二人在外面等待,和于波一起进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二人走了出来。 “爹爹,怎么样?”皇甫凝急问。 “看爹爹和于大人的表情,自然是成功了。”皇甫笙笑道。 于波语气欣慰的说:“当初吴王称我为伯乐,我实在是愧不敢当,今日能说服唐贤侄为吴国效力,总算不负吴王之赞誉。” …… 次日,石崇信将钱弘俶的信送到了杭州,陆原拿着信,准备去大牢找唐汴。 他刚起身,刑部侍郎展元求见,陆原心中一动,坐回了椅子上,宣展元觐见。 “君上,唐汴求见您。”展元进入书房说。 “哦?快带他过来!” 不久,唐汴穿着囚服进入书房,陆原站起身,笑道:“唐将军,又见面了。” 唐汴单膝跪地,拱手道:“拜见吴王殿下。” “不知唐将军找我何事?” “冒昧问一句,不知吴王殿下是否还想招降唐某?” “是!” “如此,唐某愿为殿下效力。”唐汴低下了头。 “前几日,我亲自去城外相迎,你却不愿归降,为何今日忽然改变态度?”陆原奇道。 “唐某之前不肯归降,考虑的是死后的名声,然而如今北族入侵,天下大乱,大丈夫应该考虑的是黎明苍生,而不是一己之得失。” “说的好!” “不敢当殿下赞誉,实不相瞒,唐某是受人点醒,这才明白这个道理。” 陆原微微一笑,将手中钱弘俶的书信递过去。 “唐将军看看这个。” “这是?” “我以从福州退兵为条件,让钱弘俶写下了这个。” 唐汴看完后,俯下身子,行了一个叩首礼。 陆原急忙扶起他,肃然道:“唐将军,人皆有私心,我也不例外,你杀了我那么多第五军士兵,我对你其实也是有所不满的。” “殿下,臣有罪!” “你有你的立场,所以我压下了私心。”陆原拍了拍他肩膀,说:“你跟我来。” 唐汴站起身,跟随陆原走到一块墙壁面前,陆原将墙上一卷羊皮拉开,是一张地图。 陆原指着地图说:“如今周国黄河以北的地方已经全部丢失,根据我得到的密报,周队已无战心,官员们各自作寻找着自己的退路,这个国家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些我也有所耳闻。”唐汴沉声道。 “如果周国垮了,辽人必定大举南下,到时候我会带领吴国与他们交战,将他们赶出中原。” “殿下之志令人倾佩。” 陆原手指抚摸着地图上的山河,轻声道: “这场决战关乎重大,我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增加一分胜算也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唐汴单膝跪地:“君之所指,吾之所向!” “我就知道将军不会让我失望,我打算将第五军交给将军统领,暂时挂职都虞侯,将军可愿意?”陆原一脸的欣慰。 “臣定不负所托!” “我已经命人护送将军一家老小来杭州了,相信用不了几天,你们就能团聚。”陆原微笑道。 “多谢君上。”唐汴闭上双目,脸色坚毅如磐石。 这时,一名亲卫进入书房,递过一封信。“君上,第四军送来的军情。” 陆原取过一看,是俞逊写的信。 他提议第四军不必再封锁长江,赵匡胤失去信州后已经和池州断开。 只要放开封锁,池州内的周军一定会趁机渡河回到江北。 陆原回到书桌旁,写了一封回信,同意了俞逊的提议。 写完后,他抬头对书桌前的唐汴说:“唐将军,时不我待,我希望能尽快统一江南。” “末将愿领兵拿下吴越国全境,献给君上。” “好,第五军兵力不足,我再给将军一万禁军,一切就拜托将军了。” 唐汴领命退下。 …… 公元954年三月,俞逊得到陆原许可,放开了长江封锁,王审琦部趁机渡江北上,池州落入吴国之手。 与此同时,陆原命唐汴统领第五军为前军,秦泉统领第二军为后军,向吴越国大举进攻。 …… 福州。 大街上一片混乱,陈洪进率领着军队,向皇宫不断逼近。 这就是乱世的好处,谁都不清楚第二天会发生什么,陈洪进心想。 一个月前,他还在海上飘荡,住在海岛之中,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 现在却已经夺回泉州,马上,福州也将落入他手中。 只要能得到福州,给他一年时间发展,他就能再建立一支强大的清源军。 到时候,就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了。 …… 皇宫。 “君上,快逃吧,清源贼子已经杀向皇宫,再不逃就来不及了!”老太监魏恢追在钱弘俶身后说。 钱弘俶没有回话,闷声向自己的小花园跑去。 到了花园,望着琳琅满目的各色花草,他一时不知该带哪几盆花草与自己一同避难。 这时,夜神姣好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外。“君上,清源人已经到了皇宫外面。” 钱弘俶跺了跺脚,将最喜爱的两盆花抱在手中,叫道:“走吧!” 在暗卫的保护下,钱弘俶向皇城东门逃去。 一路上,不时会碰到零星的清源士兵,皆被暗卫解决。 快到城门口时,一队数百人的清源兵堵在大门处。夜神沉声道:“君上,跟在我后面,我们杀出去!” 话音一落,她带头向清源兵杀去。 钱弘俶紧紧抱着两盆花,跟在夜神之后,几名太监跟在他身后,十几名暗卫保护在两侧。 周围尽是嘶喊、惨叫的声音,钱弘俶紧紧咬着下唇,不去看左右场景。 忽然,一道哀鸣声从侧面传来:“君上!” 这道声音是如此熟悉,钱弘俶侧头看去,只见老太监魏恢倒在血泊之中,向自己伸出了右手。 在他旁边,一名清源士兵举起长刀,唰的一声砍下,老太监的声音消失了。 钱弘俶惊呼一声,一盆花摔落在地。 暗卫们拉扯他继续前行着,他的脑袋却死死盯着老太监的身影,心中充满着悲伤。 接下来的时间里,钱弘俶如同一个人偶一般,被暗卫们拉扯着前进,目光紧紧盯着夜神的背影。 忽然,前方视野一松,夜神终于杀出一条生路。 生机一现,钱弘俶恢复了几分力气,脚步加速了几分,跟着夜神穿过皇城大门。 夜神回身挡在他身后,说道:“留五名暗卫和我一起守住大门,其他人带着君上逃……” “嗤”的一声,夜神向前一个趔趄,一支长箭射穿她的身体。 “快逃!” 夜神拔出长箭,酿跄着向城门口追来的士兵杀去。 几名暗卫跟着她冲了过去,其他几名暗卫搀着钱弘俶离去。 钱弘俶转过头,愣愣望着夜神的身影淹没在敌人围攻之下,手上一松,另一盆花也掉在地上。 他浑身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几乎是被暗卫们架着走的。 第461章 坐拥十九州 接下来的逃亡过程,如同梦靥一般,陈洪进似乎铁了心要抓住钱弘俶。 暗卫们为了保护他,不断减员。 这一日,钱弘俶和最后一名暗卫逃到了海岸边。 二人准备了一条小船,船上已经堆满了食物和水源,他们打算扬帆出海。 但茫茫大海之上,钱弘俶不能没有花草作陪。 他命令那名暗卫去挖一盆花过来,随便什么花都行。 然而,暗卫刚离去不久,水面忽然上涨。 一个浪花打来,绳索断裂,小船向大海飘荡而去。 钱弘俶大吃一惊,想要过去拉住小船,但他力气太小,拉不住船,反而被拖到水里。 回头看了一眼海岸,钱弘俶一咬牙,翻身爬上了小船。 躺在小船上,他紧紧缩着身子,没有向外面再看一眼。 在海上飘荡三天后,钱弘俶喝完了船上的水,躺在船上,开始闭目等死。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响起。 坐起身,他向海面上望去,顿时又惊又喜。 海上居然出现另外一只船,船上一名男子正在冲着他喊话,不过说的话他听不懂。 莫非是蛮夷,钱弘俶心想。 “喂,我没水了,你有没有水,我可以买!”他大声呼喊。 那名男子沉默了一下,用汉语说:“我有水,你那边有几个人?” “就我一个!” “那好,你划过来。” 钱弘俶拼命划着船桨,向那条船靠近,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激烈的运动了。 靠的近了,才发现对方的船比他的船大的多。 两船刚靠在一起,那名男子居高临下的说:“咱们用绳子把两条船捆在一起,免得又被风浪吹散了。” 说着抛下一根绳子。 钱弘俶急道:“你有水没,我一天没喝水了,快给我水。” “先捆绳子,再给你水。”男子坚持。 钱弘俶无奈,只好接过男子抛过来的绳子,绑在了船头。 “绑好了,快给我水!”钱弘俶有气无力道。 男子脸色一厉,手持一把太刀跳到钱弘俶小船上,狞笑道:“老子割点血给你喝,好不好啊?” “你,你要做什么?”钱弘俶浑身颤抖。 男子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大爷我孙子信长,是日本人,刚从海盗那里逃出来。你若是识相,把船上所有东西都给我,我可以暂时不杀你。” 钱弘俶愣了一下,笑着讨好:“常先生,您是日本人吗?看起来真年轻。” “八嘎!谁是长先生,大爷我孙子信长!” “常大人?”钱弘俶试探。 “你找死不成,都说了,大爷叫我孙子信长,再敢乱叫,大爷剁你一只手。”我孙子信长凶狠的说。 钱弘俶不敢再多问,忙不迭道:“知道了,知道了。” “快把东西都搬过来!” “是,是!”钱弘俶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另一只小船上的食物和金银都搬上大船。 我孙子信长瞧见一满袋金银,眼睛放光,大喜道:“哟西,你还不错,这次回日本的路上只要食物充足,大爷就不杀你!” “谢谢您!”钱弘俶瘫坐大船上,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我孙子信长不再理他,调整了一下风帆的方向,大船缓缓向东北方向驶去。 福州。 没有抓到钱弘俶,令陈洪进有些失望。 本来他打算利用钱弘俶残余的影响力,招揽一些吴越旧部,现在也只能作罢。 坐在钱弘俶的龙椅上,他开始琢磨着怎么尽快稳定福州。 这时,王保善大步走进御书房。 “陈大哥,咱们在后宫捉到十几名钱弘俶的妃子,兄弟们挑了两名最美的,已经送到您房间了。” “我的房间?” “吴越王寝宫啊,弟兄们都把住所划分好了,您住皇宫里,我住宰相府,其他兄弟们也都挑好宅子了。” “你们动作倒快。”陈洪进笑了笑,并不在意。 “那可不,弟兄们在那海岛上都快憋疯了,好不容易回到这花花世界,总得享享福吧。” “弟兄们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享点福是应该的。”陈洪进沉声道:“不过咱们要想守住这处好所在,也不能过于沉浸在享乐中。” “陈大哥你就放心吧。”王保善摆手说:“弟兄们上床能享乐,上阵能杀敌,耽误不了事。” “行吧,你去忙吧。” 王保善笑着拱了拱手,离开了御书房。 陈洪进屁股向下滑了点,瘫坐在龙椅上,闭着眼,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入书房。陈洪进睁眼一看,却是王保善去而复返。 “大哥,大事不好了!”他一脸惊慌。 “怎么了,说清楚点!” “吴军来了!” 陈洪进几乎跳了起来,急促道:“这怎么可能,前几天不是还说他们在攻打台州吗?怎么可能这么快?” “大哥,吴军主将是唐汴,吴越国各地官员看到他后都直接投降了,他们一路平趟过来的!”王保善苦着脸说。 “又是那混蛋,他距离福州城多远了。”陈洪进咬牙切齿。 他数次败于唐汴之手,对他切齿腐心。 “刚刚斥候来报,已经到三十里开外了。” “混账,斥候是干什么吃的,都到三十里了才回报!”陈洪进勃然大怒。 “大哥,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打吗?” “打个屁,我们现在一万人不到,打一点少一点,不能再损失实力了,叫弟兄们把能抢的东西都抢走,撤回泉州!” 王保善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陈洪进望着这奢华的书房,越想越气,一脚将龙椅踢翻,拔剑将书桌砍成两半,这才忿忿离去。 唐汴大军进入福州城时,整座城池哀鸿遍野。 大街上一片狼藉,大部分商铺都被士兵们抢了,敢反抗的商人血溅当场,尸体还躺在商铺之内。 “这帮王八蛋,简直没有半点人性。”楚雄冷冷道。 皇甫晖感叹道:“早听人说清源军暴戾恣睢,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唐汴没有接两人的话,开口道:“楚将军,你带一万人马接管四城城防,重点防御西门和南门。” “领命。” 楚雄挥了挥手,带着一万人离去。 唐汴目光转向皇甫晖。“皇甫将军,你带领三千军士清理街道,救治伤员。” “是。”皇甫晖也领命去了。 接着,唐汴派出几名将领,让他们占据福州几座重要县城,又派斥候向泉州和建州打探消息。 因为战乱,福州百姓春耕受到影响,唐汴又命令士兵帮助百姓们春耕。 短短时间内,吴军便获取了福州百姓们的好感。 派出去的斥候也回来了,据他们汇报,南面泉州正在遭受汉国攻击,。 这一点唐汴已经预料到,汉国一向睚眦必报,陈洪进偷袭泉州,他们不可能不报复。 另一边,建州的赵匡胤还在攻打抚州,这一点让唐汴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唐国能坚持这么久。 两面情况摸清后,唐汴这才向杭州发出捷报。 几天后,陆原收到这份令人振奋的战报。 唐汴这一战下来,一共拿下五州之地,至此,整个吴越国十三州皆落入陆原之手。 此外,陆原还占据着原属于唐国的六州,加起来共有十九州之地,而且都是富庶之地,实力可以称得上江南之首。 唐汴还在捷报中进谏,认为吴国应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尽快将打下的土地稳固下来。 陆原同意了他的建议。 眼下实力越来越强大,让陆原对自己愈来愈有信心,不再像以前那么急切。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实力稳固下来,为将来更大的战役做好准备。 第462章 五军元帅 下午时分,一队骑兵从西门进入杭州,为首之人正是第四军元帅俞逊。 他吩咐其他将士各自回家,仅带着一名亲兵向府宅急行。 刚入家门,得到消息的水梦瑶飞扑而来,与他抱在一起。 俞逊在大堂内耐着性子与她说了一些闲话,安抚好她后,换了一身衣服。 “我进宫一趟。”他对妻子说。 “早些回来,今晚父亲和弟弟都要过来,全家人一起吃顿饭。”水梦瑶嘱咐。 结婚后,她身上渐渐多了几分贤妻良母的气质。 “好。” 俞逊离开府宅,向枢密院急行,步伐比回家时还要快上一些。 刚进入枢密院大堂,一名矮壮男子向他招呼。“俞兄,你也回来了。” 俞逊转头看了一眼,迎了上去。 “蒙兄,听说你战败给赵匡胤。” 蒙孝苦笑一声:“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错,我是输了。” “他真这么厉害?”俞逊双眼放光。 “确实很厉害。”蒙孝脸色严肃了一些,认真的说。 “能否和我说一下你们交战的详细过程?” “不说的话,你估计是不会放过我了。”蒙孝摸着鼻子苦笑。 “能否让在下也听一下。”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二人看去,出声的是石崇信。 “行,跟我来吧。” 蒙孝转身向一间房间走去。 二人跟了进去,房间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沙盘。 蒙孝取了红蓝各三十只小棋,开始重演当日作战。 随着他不断讲解,不停有武将进入房间,站在后面围观。 房间门口处,马空明抱着手臂,对旁边人说:“老侯,你怎么不过去看看?” “我没有打仗的才能,看了也没用。”侯开山低声说。 这话也说到马空明痛处,他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沙盘上,红色和蓝色小旗隔着一条蓝色水流对峙着,蒙孝指着用石头替代的火炮,说: “就是在这里,火炮狠狠打击了周军士气,他们只能退兵。” 俞逊右手拇指和食指拖着下巴,微笑道:“赵匡胤果然不错,真期待将来能和他交手。” “厉害的不仅是赵匡胤一人。”蒙孝有感而发。“他手下的将领都不可小觑。” 石崇信抱着手臂说:“徐将军运筹帷幄,处处料敌先机,令人敬佩。” “他确实不错。”蒙孝颔首赞同。 “蒙将军,你只是一时大意罢了,我相信你将来会有机会一雪前耻的!”一名围观的将领说。 蒙孝转头看去,出声之人额宽面阔,他并不认识。 那名将领笑着介绍:“鄙人卢维义,还要多谢蒙将军出兵驰援池州。” “原来是卢节帅,失敬。” “哈哈,我被君上封为禁军都虞侯,蒙将军休要再以节帅相称。” “蒙兄,你知道唐汴在哪吗?”俞逊打断了二人的寒暄。 蒙孝摇了摇头,只说不知。 俞逊又连问数人,有人说在枢密院见过唐汴,不过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我知道他在哪。”一道声音响起。 俞逊转头望去,开口的是侯开山。 “刚才君上派人召他觐见,他应该在文德殿。”侯开山说。 俞逊道了声谢,大步离开了房间。 侯开山跟着离开房间,回到枢密院自己的办公房间,瘫坐在椅子上,想起了心事。 前一段时间,陆原将所有指挥使升为了元帅。但禁军有两位指挥使,结果石崇信被任命为元帅,他成为了副元帅。 侯开山自知自己没有半点战功,能力也不怎么样,就算当上元帅也无法服众。 然而,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四年前,他还只是个江湖卖艺的,现在成为吴国朝廷的副元帅,按理说他应该天天放鞭炮庆祝才对。 可看到俞逊、蒙孝等人不断立下战功,受到众人敬仰,他心中十分羡慕。 他私下里也看过许多兵书,只可惜都看不太懂。 他也想过向陆原申请领兵作战。 但想到连马空明和祁震那样的人物,都屡战屡败。 他自认为比不上这两人,想着还是莫要自取其辱,坑害了将士们为好。 在矛盾的心情中徘徊着,不知不觉,下衙的钟声响起。 侯开山拿起头盔,向家中返回。 刚进家门,两道身影向他冲了过来。 “爹爹!” 侯开山抱起侯小烟和侯小雨,阴郁之情一扫而空。 “乖女儿,今天回这么早?” 侯小烟抢着说:“小雨本来说要去找李中哥哥,是我把她拉回来的!” “真乖!”侯开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时,两道身影走出大堂,其中一人笑嘻嘻的说:“爹爹,好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 侯开山吃了一惊。 “好小子,你怎么来杭州了?” “君上调我过来的,我现在被调到禁军了。”侯越话语中透着得意。 “侯世叔,您好。”侯越旁边的女子福了一礼。 侯开山不禁露出笑容。“世侄女,你也过来了,你父亲还好吗?” “父亲很好,他让我代他向您问好。”陈芷垂着眼睑说。 她身上已经完全洗去江湖气,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侯开山与她寒暄了几句,交代下人出去又买了些菜,决定在家中设宴为儿子和陈芷洗尘。 饭桌上,基本上是父子二人说着话。 侯越大咧咧谈论着徽安府的事,侯开山不时询问一下徽安府一些老友的近况。 管家忽然来报,吴王殿下召侯开山入宫。 侯开山不敢耽搁,交代了一句便拿起头盔入宫了。 大约在酉时末,他回到家中,神色有些不乐。 …… 水积春塘晚,阴交夏木繁。舟船如野渡,篱落似江村。 不知不觉,春去夏来,已到了五月。 距离陆原拿下福州已过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以来,吴国又开了一次科举,弘文馆中也挑选了一批官员,填补到各州之中。 在朝野齐心协力之下,各地正在努力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 江南北地尽落陆原之手,南地也进入短暂的和平期。 赵匡胤打下唐国抚州后,进攻的步伐停了下来。 陆原将第五军、第二军部署在福州和处州,第一军、第三军部署在信州和池州。 对赵匡胤的建州形成包围之势。 赵匡胤不得不把主力部队留在建州防御,抚州只剩下一万多人,已无力再攻打唐国。 汉帝刘晟因为潘崇彻丢了泉州,将他撤职,命谢贵领汉军攻打泉州陈洪进。 谢贵连战连败,最终被陈洪进赶出了泉州,汉国也暂时停止了作战。 江南迎来了极为宝贵的短暂和平。 …… 杭州,明镜院。 蓝柳依握着一把谷物,正在给房间内的鸽子喂食。 笃笃笃,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有事吗?”蓝柳依头也不回,淡淡道。 “院使,我前几日去徽安府时,买了一些不错的茶叶,您尝尝。”赖清笑着说。 他的形象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 鼻间铜环不见了,头发整齐的束了起来,衣着也讲究了许多。 “放桌上吧。” 赖清应了一声,将抱着的茶盒放在桌案,一双眼睛在桌案上滴溜溜打转。 一支玉箫吸引了他的注意,莫非院使喜欢音律,赖清心想。 “还有事吗?” “有件事属下觉得应该和您汇报一下。” “说。” “五军元帅都受到召令,现在都在回杭州的路上。” “这事我知道。”蓝柳依终于转过身,回到椅子上坐下。“他们是回杭州接受册封的。” “册封?君上真的要登基了吗?”赖清惊喜道。 “登基?你听谁说的?”蓝柳依凤眉皱起。 “大家都在这样说。” “别听他们瞎说。” 赖清有些失望,小声询问:“那您刚才说的册封是?” “明天你就知道了。” 蓝柳依伸手拿起赖清带来的茶叶,闻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赖清知到蓝柳依这句话代表着谈话结束,拱手告退了。 第463章 封侯拜相 脚步声走远后,蓝柳依拿起玉箫,出门离开了明镜院。 她一路行至工兵院门口,出示腰牌后,穿过大门,一路向右行走。 走在青石小路上,望着沿途优美的景致,她心情好了起来。 又前行不久,前方出现一片小湖。站在湖边,她静静欣赏着美景。 前几天,她来工兵院找陆原时,不小心迷路来到此处,立刻便喜欢上了这里。 自此之后,她便经常偷空来这里休息。 拿起玉箫,放在嘴边,她正准备吹奏一曲。 忽然,远处忽然传来什么声音,她急忙收起玉箫,隐身在一颗树后。 没一会,两名女子快步而来,当先一人催促道:“鱼儿,你快点!” 后面那名微胖的女子嘟囔道:“您没拿东西,当然走的快。” 她手上抱着一个木架子和木板,行走的十分吃力。 苏流莺脚步轻盈的在湖岸的草地上走来走去,显得极为兴奋。 树后的蓝柳依叹了口气,心想这地方以后不能再来了。 “小姐,我真……佩服您。”鱼儿气喘吁吁的说。 “佩服我什么?” “殿下都要称帝了,您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谁说他要称帝了?” “大家都这么说!” “就算他称帝了,又有什么好在意的。”苏流莺没有多纠结消息是否正确。 “可殿下如果做皇帝了,皇后可是只有一位!” “他不会立皇后哦。” “您怎么知道?” “他偷偷和我说过。”苏流莺显得十分得意。 鱼儿撇了撇嘴,顿时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将木架在湖前搭了起来,又将一张画纸放在木板上。 瞧到这里,蓝柳依总算知道她们要在此处作画,悄然离去。 出于某种心理,她一直有意避开陆原的三名妻子。 不过,刚才那名胖丫头的话引起了她的遐思。 莫非陆原真打算称帝,赖清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她决定直接去找陆原问个清楚。 蓝柳依不愿去养心殿。回到明镜院后,她派了一名手下去养心殿问了一下,得知陆原在文德殿。 一路向文德殿而去,通报一声后,她进入书房。 “最近都没打仗了,你怎么不趁着沐假日多休息一下。”她有些责怪的说。 “为明天的事做准备。”陆原抬头对她笑了一下,继续处理着手头事务。 “我听说你要称帝,是不是真的?”蓝柳依目光盯着他眼睛。 “你希不希望我称帝?”陆原与她对视。 “不希望。”回答很干脆。 “为什么?” “眼下江南还没有统一,称帝后只会让那些南方势力心生忌惮,说不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眼下局势大好,我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错,不愧是我的女诸葛!”陆原称赞一声。“其实在你来之前,谕妃也来过,她和你的意见一样。” “我是女诸葛,她是什么?”蓝柳依注意力开始跑偏。 “这有什么好比的。”陆原哭笑不得。“不止谕妃,张德仲、苏轻哲和韩熙载也都来过,他们三人都劝我不要称帝。” “那你是怎么想的?”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当然不会称帝。其实如果不是周国封我为王,我说不定现在还是楚安侯。” “你的楚安侯可是已经被唐国撤回了。”蓝柳依眼中露出笑意。 “我可以拒绝他们撤回!就像钱弘俶一样。”陆原也笑了。 “那我走了。”蓝柳依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等会!” 蓝柳依露出探询的表情。 “你不问问这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吗?”陆原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从哪?” “我。” 手指指着自己,陆原一脸得意。 “你干嘛要这么做?”蓝柳依奇道。 “我想试探一下手下官员。”陆原举起一打奏折说:“这些官员都是劝我称帝的,他们要么是因为私心,要么就是缺乏远见,我需要对这些人心里有数。” “你又要进行官员调整吗?” “反应很快啊。”陆原称赞了一句。“不错,就在明天,我要对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人的功劳,做一次封赏。” “也有你的。”他笑着补充了一句。 “谁稀罕。”蓝柳依转身离去,脚步轻快。 …… 陆原在大庆殿开了第一次朝会,大殿空间有限,能进去的最低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坐在宝座台龙椅之上,陆原向下俯视下去,颇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臣等拜见君上。”文武官员齐齐躬身。 “众位爱卿免礼。”陆原伸手抬了抬。“自从打下杭州以来,众爱卿与我齐心协力,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日新月异,如今吴国占据江南十九州,各位劳苦功高。” 环视一圈,陆原继续道: “以前我在徽安府时就说过,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一段时间以来众位的功劳我都记在心中,今日便一并赏罚,白石,宣读诏书!” 听到这里,下方官员全都紧张起来。 亲卫首领取出袖中诏书,大声念了起来。 “朝廷机构调整如下: 新设御史台,负责监督百官。 新设中书省,负责决议朝政。 新设功名阁,凡对国家有大功劳之人,皆可入驻功名阁,武将赐剑一柄,文臣赐玉笔一支,另赐黄金百两。” “朝廷职位调整如下: 吏部尚书张德仲长期整顿吏治,劳苦功高,擢升为尚书令,加封大学士,入驻功名阁。” “老臣谢恩。”张德仲脸色红润,文人拜相,是为最高荣誉。 “监察院院使苏轻哲,夺取杭州立下首功,擢升为中书令,加封大学士,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苏轻哲微笑出列,成为吴国第二位宰相。 “国子监祭酒纪阑治学有功,为人清正廉明,擢升为御史大夫,加封大学士,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纪阑一脸肃然。 “工兵院院使鲁云儿研制火炮有功,入驻功名阁。” “谢……谢恩。”鲁云儿有些紧张。 “工兵院院使王归研制飞龙船有功,入驻功名阁。” “老臣谢恩。”王归出列,他近年来精神头越来越好,倒显得年轻了一些。 “明镜院副使蓝柳依侦知吴越国情报有功,擢升为明镜院院使。” “谢恩!” “户部侍郎韩熙载擢升为户部尚书……礼部郎中于波擢升为礼部侍郎……工部侍郎袁弛贬为工部郎中。” “臣等谢恩!”升职的官员同时出列。 被贬职的官员有好几个,不过能站在大庆殿的只有袁弛一人,他愣在原地,脸色如同猪肝色。 在他旁边,原本因没升为尚书而有些失落的展元,瞧见这副神情后,心情畅快了许多, 想当初跟随陆原打天下的最早一批人中,基本上都位极人臣,众人也都十分知足,恪守本分。 展元在担任刑部侍郎时,从不收受贿赂,从不徇私情。 据他所知,其他几人也差不多都是如此,唯有袁弛在暗中收取贿赂。 而且朝廷赏赐的宅子中,展元几人的宅子都没什么变化,唯有袁弛的宅子翻修过。 展元有时实在不理解袁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吗? 朝会上,封赏仍在继续,文官封赏完之后,终于轮到武将。 “军队调整如下:禁军陆军改为羽林卫,编制三万人,负责守卫皇宫。禁军水师改为第六军。” “职位调整如下:第二军元帅秦泉攻打越州、明州、衢州有功,封为幽州侯,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秦泉出列。 “第三军元帅蒙孝夺取金陵、常州有功,封为顺州侯,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蒙孝出列。 “第四军元帅俞逊击败日本,封锁长江有功,封为蓟州侯,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俞逊出列。 “第五军元帅唐汴打下吴越五州有功,封为瀛洲侯,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唐汴出列。 “第六军元帅石崇信攻打福州有功,封为武州侯,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石崇信出列。 “第一军都虞侯徐前与周军作战有功,擢升为第一军元帅,封为应州侯,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徐前紧紧握住双拳,身体微微颤抖。 “第五军都虞侯萧十郎,与周军作战有功,擢升为第四军副帅,封为云州侯,入驻功名阁。” “臣谢恩。”萧十郎微微一笑,向义父张万德看去,发现他正欣慰的望着自己。 接下来的封赏虽然也有人升官,却再无一人封侯。 叶守雄叹了口气,虽然明知自己功劳不够,还是心存着一丝希望,最后他被升为第三军都虞侯。 第464章 先国后家 封赏完后,陆原勉励了群臣几句,告诉众人功名阁所在位置,让他们自己去领赏。 叶守雄和其他人一样,都迫不及待的向功名阁所在的皇城北门而去。 在距离北门三百步距离处,众人找到刚刚新建的功名阁。 那是一座中型宫殿,落座于两层白色高台上,叶守雄快步登上石梯,进入殿堂。 阁内十分空旷,最上首设有两案,分别供奉着姜子牙和张子房,左右墙壁上各挂着几副画像。 看到这些画像,叶守雄表情复杂。 左边墙壁上有七副画,画像唯妙唯俏,正是被封侯的七名武将。 从前到后分别是秦泉、俞逊、蒙孝、石崇信、唐汴、徐前和萧十郎。 每张画像下设有一案,案上有一柄精致的宝剑,还有一卷文书,上面记载着各人功绩。 右边墙壁上有五张画像,分别是张德仲、纪阑、苏轻哲、鲁云儿和王归。 看到画像挂在墙壁上,入阁的十二人都有些心潮澎湃,其他官员则充满着艳羡。 萧十郎快步走到自己画像前,桌案上除了文书、宝剑外,还有一只锦盒。 他伸手准备去取,一只手先一步拿起锦盒,打开一看,笑道:“这回发财了。” “义父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是。”萧十郎微笑道,锦盒中是一百两金子。 张万德瞪眼道:“当然是我拿,这些金子加上我之前存的钱,你成婚的彩礼也就差不多了。你赶紧去娶个媳妇回来,我急着抱孙子呢!” “义父,你注意到君上给我的侯爵名号没?”萧十郎罕见的没有立刻答应张万德的话。 “云州侯?” “不错,其他六人的名号也都是以燕云十六州取的名,由此可以看出殿下希望我等能夺回燕云十六州,驱逐胡虏。” “原来如此。”张万德微微颔首。 “所以孩儿想等到打下燕云十六州后,再成家不迟,希望义父答应。”萧十郎单膝跪地。 “你连殿下都搬出来了,我能不答应吗?”张万德没好气道。 “多谢义父!” “行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回家好好吃上一顿,你去把关贡那小子也叫上!” 萧十郎笑着应是。 …… 距离这场册封大会三天后,石崇信率领第六军从苏州出发,向登州进军。 陆原准备在休养生息的同时,开展登州攻略。 …… 与此同时。 蜀国,尚书省一间房间中。 “王昭远那混蛋,竟然又鼓动陛下对外用兵,李尚书,咱们这回可一定要劝住陛下。” 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员满脸愤慨的说。 在他对面,坐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官员,矮矮胖胖,看起来像弥勒佛。 “可是,宇文尚书,陛下只怕不会听我们的。”李尚书面露苦色。 “那也要劝,决不能将战争带到蜀地!” “没用的。”李尚书很悲观,“除非……” “除非什么?” “你知道陛下现在最爱听谁的话吗?” “你是说李兴复?可是他……”宇文尚书有些迟疑。 “他怎么了?” “当初不就是王昭远将他举荐给陛下的吗?他怎肯帮我们对付王昭远?” “那也不一定。”李尚书神秘一笑。 “你有办法?” 李尚书捻了捻短须,开口道:“我听人说此人爱财如命,我们可以去贿赂他。” “这,”宇文尚书抚了抚额头:“如此有辱斯文之事,只怕要遭人耻笑。” “陛下不爱听我等说话,这也没办法。” 宇文尚书脸色数变,咬牙道:“就算听你的,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去贿赂此人?” “不用担心,我那里还有一件陛下赏赐的七宝琉璃盏,就用此物去贿赂李兴复。” “……唉,如此,就全赖李尚书了!”宇文尚书长身一揖。 “宇文尚书说的哪里话,老夫也是为了蜀地百姓着想。” 计议妥当后,二人各自回到办公房间,处理着政务。 到了晚上下衙,两人一起去了一趟李尚书家中,取了七宝琉璃盏,直奔李兴复府邸。 经过通传,二人在大堂见到了李兴复。 寒暄几句后,陈尚书进入正题。 “李奏使,王昭远打算明日朝会之上,劝陛下出兵中原,你可听说?” 李兴复目前的官职是通奏使。 “有这等事?”李兴复皱了皱眉。 “还希望李奏使念在蜀国百姓的份上,明日与我二人一同反对此事,这是我二人的一点小小心意。”李尚书递上琉璃盏。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李兴复接过琉璃盏,拿在手上转了几圈。“两位请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此全仰仗李奏使了。”两名老者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公子,你真要答应他们?” 长孙文、程远山、冯解和宣飞从侧门进入大堂。 李兴复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那您刚才……” “我只说知道该怎么做了,又没答应他们什么。”李兴复把玩着琉璃盏,不以为然。 冯解望着琉璃盏,捻须笑道:“公子,这东西你最好不要留下。” “为何?”李兴复抬起头。 “你应该连夜进宫,把他交给孟昶,这样一来,又能增添他对您的信任。” 李兴复抚摸着琉璃盏,有些不舍。 “公子,不过一件器物而已,眼下已到了关键时刻,您可不能因小失大。”冯解提醒。 “什么关键时刻?” 冯解靠近几步,低声道: “吴王殿下已经占据吴越国全境,想必不日就能夺取整个江南。我们必须尽快让蜀国混乱,好让殿下将来攻打时容易些。” “……啊……嗯……是这样。”李兴复含糊其辞。 “冯先生以为我们如何才能让蜀国混乱呢?”长孙文怕二人瞧出破绽,急忙插嘴。 “现在不就是个机会吗?鼓动孟昶出兵中原!”冯解脱口而出。 长孙文向李兴复打了个眼色,李兴复开口道:“嗯,好,我等会就入宫一趟,冯先生,宣先生,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公子可想好等会如何向陛下说琉璃盏的事?”冯解又问。 “直言不行吗?” 冯解附耳道:“等会公子可以这样这样……” 交代一番后,冯解和宣飞离开了大堂。 游廊上,宣飞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冯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三人好像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事?” “没有啊,是你多心了吧。”冯解随口道。 宣飞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大堂内。 程远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已经走远了。” 长孙文立刻进言: “公子,这两人再继续与我们在一起的话,恐怕随时可能发现您是在骗他们,到时候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很难预料,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 “……唉,这两人一文一武,都很有能力,要不是冯解几次出谋划策,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在蜀国站稳脚跟。”李兴复有些犹豫。 “我们可以先控制住他们,问他们是否愿意为您效力,说不定他们会答应。”程远山提议。 李兴复来回走了几步,摇头道:“眼下我实力还不强大,这两人还有利用价值,等我握有实权后,再处理他们的事吧。” “公子……” “不必再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要进宫了。” “公子,您真打算劝孟昶进兵中原?” “不错。”李兴复捏了捏拳头,“我还要想办法争取到领兵权,只有掌握军队,才有希望建立自己的势力!” “您说的虽不错,可以您如今的职位,要想获得兵权恐怕难如登天。” “一步一步来吧,咱们先把机会制造出来,再想办法得到机会。” 语毕,李兴复拿着琉璃盏向皇宫而去。 第465章 蜀国入关 李兴复在短短时间内,便成为了孟旭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最主要的法宝有两样。 第一,高贵的血统。 像李兴复这种李唐后裔,会天然吸引各国君主的兴趣,孟昶也不例外,第一次见他时就充满好奇。 接下来,就依靠他的第二件法宝——甜言蜜语攻势,彻底征服孟旭的虚荣心。 甜言蜜语人人都会说,但身份不同,效果也不同。 李兴复有李唐皇室血统加成,说起好话来效果自然不一样。 再加上他经历丰富,接触过闽帝留从效、吴王陆原和汉帝刘晟。 他时常将这三人与孟昶进行对比,尽数每人的优缺点。 最后通过总结,得出这三人都比不上孟昶的结论,一番话说的蜀帝孟昶心花怒放! 不久,他就被孟旭封为身边近臣“通奏使”,就为了多听他说话。 通奏使可以随时进宫,不必通传,李兴复通禀后,在寝宫见到了孟旭。 孟旭正在寝宫用膳,一般只有这时候,他身边才不会有妃子。 “李爱卿,深夜来找朕,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孟昶挪了挪肥胖的屁股。 “陛下,有朝中大臣向臣行贿,臣职微人轻,不敢拒绝。可若是收下,又恐对陛下不忠,只好将此物转赠给陛下。” 李兴复将琉璃盏双手奉上。 “朕认得这东西,朕记得将它赏赐给了李昊,莫非是他向你行贿不成?” “除了李尚书,还有宇文尚书。” “他们为何如此?”孟昶表现出的惊讶超过了愤怒。 “他们希望臣劝说陛下不要进兵中原。他们却哪里知道,陛下英明神武,行事自有主见,根本无需旁人多言。” 孟昶眉开眼笑。 “话虽如此,但朕对出兵之事,确实想多听听旁人的意见。你见多识广,对中原情况又比较了解,不妨说说你的意见。” 李兴复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陛下可知两位尚书为何不希望您出兵中原吗?” “为何?” “因为就算陛下成功入主中原,对他们来说变化也不大,他们依然是尚书。可如果陛下不慎兵败,蜀地为他人所夺,他们将失去现在的荣华富贵。如果陛下是他们,陛下会怎么选?” “不错,不错,他们考虑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孟昶脸色转冷。 “相比两位老尚书,王节帅看中的则是名声,他希望能成就不逊色于诸葛武侯之名,所以才力主出兵中原。” “那你呢?”孟昶盯着李兴复。 “臣本前朝之孤魂野鬼,得蒙陛下赏识留在身边,只希望能为陛下进一点绵力,以报陛下厚恩。” “你的忠心朕知道,你就直说吧,朕有没有能力入主中原?” “若是连陛下都没有这个资格,恐怕全天下都无人有资格了!”李兴复斩钉截铁道。 “当真?”孟昶眼冒精光。 李兴复微微一笑,说:“陛下虽雄才大略,但因长期在蜀地,对“中原正统”的影响力,理解还有些不足。” “……中原正统?”孟昶喃喃念了一句。 “不错,“中原正统”影响极大,郭威、柴荣本庸碌之辈,得到这四个字后,实力立刻超过了唐国。” “可是,朕常听人说他们都是当世人杰。”孟昶皱了皱眉。 李兴复脸色不变。 “那是与普通人相比,与陛下相比,他们只能算庸碌之辈,和陆原是一个档次,至于刘晟、李煜等人,根本不配和陛下相提并论。” “陆原的吴国和刘晟的汉国都很强大,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孟昶笑呵呵的说。 “陛下!陆原之所以能击败钱弘俶,靠的并不是他的能力,也是因为中原正统四个字” “怎么说?” “陆原被周国册封前,地盘不过三州,手下士兵不过五万。然而被中原政权册封之后,他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扩大到十九州,兵力超过十万,这才是根本所在。” “……是这样。”孟昶露出思考神色。 “至于刘晟,臣料定,三年之后,江南之地,再无汉国。” “那爱卿的意思是,朕应该出兵中原,夺得这中原正统的名号?” “不错,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再加上蜀队能征善战,只要入主中原,天下都将臣服在陛下脚下!” “可周国也有中原正统,为何现在落到如此境地?”孟昶说出心中疑问。 “原因不在外,而在于内,在于周国君臣!如果当初郭威不强行攻打辽国,根本就不会死,若非他身死,周国怎会有今天?” 孟昶露出微笑。 “爱卿之言甚合朕意,朕意已决,出兵中原,争夺这中原正统,爱卿明日朝会时,可附和王将军的出兵提议。” “臣领命。”李兴复低下头,一股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 …… 次日蜀国朝会之上,山南节度使王昭远上奏出兵中原,遭受到以李昊为首的文官反对,支持王昭远的武将与文官们争论起来。 关键时刻,李兴复站了出来,陈说出兵利弊。 他一番出兵不利的观点说出来后,李昊等人还出言支持他。 谁知他最后语调一转,大声道: “……虽说出兵有些不利影响,但只要我军能挥师中原,必能获得中原正统,一统天下也指日可待。相比起来,出兵那点不利影响,臣以为不值一提。” 孟昶不等文官继续反对,大声道:“朕意已决,出兵中原,卿等不必再议!” 显德元年(公元954)夏,蜀帝孟昶令王昭远为行军大元帅,赵崇韬为副元帅,领兵十万,叩关中原。 …… 开封,尚书省。 身为兵部侍郎,黄错的工作是和其他朝廷部门协调,处理军队的后勤问题。 然而时至今日,整个朝廷都沉浸在一种绝望的氛围中。 各级官员都没有了做事动力,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有时候要拖上个十天八天才能完成。 皇帝柴荣操劳成疾,已经卧病在床。宰相冯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目前国家大事全靠宰相王溥一力支撑。 然而,一人之力怎能抵挡大势,失守河北之地后,辽国大军几天就成功渡过黄河,已经向开封袭来。 目前全靠枢密院使李琼率领十万禁军在郑州抵御辽国主力。 若是郑州也丢了,开封将完全暴露在契丹人铁蹄之下。 如今整个开封城人心惶惶,许多百姓逃离开封,向江南而去。 黄错最近也时常收到自家兄长楚雄和蓝柳依的来信,二人都十分关心他,希望他尽快逃去江南。 黄错虽然也有些心动,但想起郭威对自己的知遇之恩,还是决定留在开封,与周国共存亡。 拿起一封公文,黄错向兵部尚书郑何的房间行去。刚推开门,便听到郑尚书暴躁的声音传来。 “前军将士们在厮杀,你却告诉我没粮,你让他们吃什么,吃草吗?” “老郑,你别朝我撒气,如今粮食紧缺,户部刚调了一批军粮给长安的李将军,你给我几天时间,你要的粮食我会筹措好的!” 户部杨尚书回答。 “你调军粮给李重进做什么?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蜀国突然出兵入关,李将军又要应付契丹人,又要应付蜀国人,那边战事十分吃紧,李将军派人过来要粮,我总不好不给。” 郑尚书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你不优先提供军粮给李琼元帅,却擅自将军粮划给李重进,分明是有私心!” “我有什么私心?”杨尚书冷哼一声。 “你别当老夫不知道,你女儿前段时间嫁给了李重进弟弟。如今国家都快亡了,尔等却还在计较自己的私利,老夫要去王宰相那里告你!” “那你就去告吧。”杨尚书恼火的挥了挥袖子,经过黄错身边,离开了房间。 “李尚书,我……” “你在这等会,老夫要去找王宰相。”杨尚书打断黄错,跟着离开了房间。 黄错叹了口气,将公文放在桌子上,垂着肩膀离开了房间。 第466章 开封失陷 几天之后,李琼兵败的消息传来时,黄错并没有太意外,郑州失守,开封府将再无屏障。 最近几天,来朝廷上衙的官员骤然少了一大半,连黄错的老上官杨尚书也没有再来。 黄错望了望皇宫方向,怀疑周帝柴荣已经死了,这个曾经强大的国家,即将坍塌。 黄错每天照常去皇宫上衙,不过已经没有工作需要他处理了。他每天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回想着楚国时侯的往事。 一阵推门声忽然响起,黄错抬头一看,吃惊道:“王宰相,您怎么来了。” 王溥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开口道:“你在这种时侯还能留在这里,忠义可嘉,跟我来吧。” “去哪?” “见陛下。” 除了黄错外,还留在皇城中的官员只剩下十几名,众人跟在王溥身后,一路来到皇宫一座寝殿中。 瞧见病榻上的柴荣,黄错心中一阵凄苦。 只见这位大周皇帝眼眶深陷,脸颊消瘦,双眼黯淡无神,呼吸沉重,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他有些吃力的抬头向众人扫视过来,缓缓道:“朕自问一心为国,然而力不从心,让国家亡于……外族之手,有愧……先皇所托。” “尔等皆是国家肱……骨之臣,朕怎能忍心……让你们与国家陪葬,朕这里有手书一封,你等去江南投……靠赵匡胤吧,他必会善待你等。” “陛下!”黄错与其他官员一样,匍匐于地,大声哀鸣。 “朕有愧于天下……” 一声拔剑出鞘的声音响起,黄错抬头一看,正好看见柴荣横剑自刎的动作,他想要起身去阻拦,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哐当一声,长剑落于地上,柴荣倒在床上。 “陛下!” 众人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许久后,王溥最先恢复过来。“大家都起来吧,陛下已薨,我等先处理陛下的葬礼,然后去江南找赵将军。” 葬礼一切从简,众官员将柴荣安葬在早已准备好的陵墓,动身向江南而去。 众人打扮成百姓模样,随着难民的队伍,向南前行。然而,前行没多久,在官道上发现不少百姓返回。 “大哥,你们为何向北走?”黄错向一名百姓问。 “别提了,前面有契丹人封路,不准我们去南方。”那名百姓向路边吐了口唾沫。 一名随行官员吃惊道:“他们怎么跑前面去了?” 王溥沉声道:“应该是攻打其他州的契丹骑兵绕过来的。” 众人无奈,只好返回最近的县城休息,情绪都有些茫然。 这时,黄错忽然想起蓝柳依曾和他提过,如果被契丹人抓住,将来想去江南时,可以从登州走海路。 他立刻将这事告诉了王溥和其他官员,众人都决定试一试。 他们一路向东,赶了一个多月路后,来到青州。 然而,青州早已被辽人占领,他们入城时,柴荣的那封信被搜了出来,众人全被关押入大牢。 黄错与王溥等人分开,关押在一间幽暗的牢房中,牢房内除了他外还有七八名犯人。 “娘亲,我要娘亲!”一名小孩的声音忽然在牢房中响起。 黄错寻声望去,只见一名三岁多的孩子蹲在地上抽泣着,旁边一名老道士轻声安慰,然而,小孩依旧哭喊个不停。 “喊个屁,再喊老子把你嘴巴堵上!”一名光头大汉不耐烦道。 小孩受惊之下,哭的更大声了。 光头大汉猛然站起,恶狠狠向小孩走去,老道士拦在身前,劝说道:“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与他计较。” “去你的,老东西。”光头一把将道士推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住手!” 光头转头一看,怒道:“他妈的,你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抓住黄错的胳膊,就要扯开,然而,扯了半天,胳膊纹丝不动。 光头大汉知道遇到硬茬了,闷哼一声道:“你放手,老子不动手就是。” 黄错松开手,光头吐了口唾沫,回身坐下了。 “多谢壮士出手。”老道士开口。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黄错在老者旁边坐下。 牢房中沉默了一会,一名矮个子突然怒骂一声:“他妈的,早知道就不来北方了,竟会遇到这种事!” “你是南方人?”一名麻衣男子问。 “我是吴国人!”矮个子挺了挺胸。 “现在大伙都往南方跑,你倒往北方来,这可稀奇了。” “老子还不是想把北方的产业料理一下,不然谁还会来这里?”矮个子气急败坏。 “南方情况如何?”麻衣男子有些好奇。 “那还用说,日子安生的不得了!老子真是太蠢了!”矮个子依然陷在懊悔之中。 “我听人说那边也在打仗。” “那是其他国家,我们吴国境内早就没有战争了,只有我们打别人的份!”矮个子抬了抬下巴说。 “吴国最近又在攻打其他国家吗?”黄错开口询问。 矮个子看了他一眼,说:“最近好像没有。” “那周国赵匡胤将军呢?” “他呀,唐国和汉国好像在联手对付他,他那么小的地盘,估计迟早要被干死。”矮个子不屑的说。 “赵将军还是占据着建州和抚州吗?”黄错问的很仔细。 “应该是的吧。”矮个子模棱两可。 这时,一名黑衣男子插嘴道:“我听说吴国正在登州与辽人和高丽人作战,你们谁听说过吗?” 矮个子笑道:“这谁不知道,我们吴国水军将高丽人打的落花流水,已经占据了荣城!” “高丽人?他们也来了登州?”黄错有些吃惊。 “你不知道吗?”黑衣男子斜了他一眼:“就是因为高丽人的帮助,辽人才这么快占据青州、莱州和登州。” “那吴国水军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突然来了登州?”黄错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形势。 “那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黑衣男子有些兴奋的说:“喂,你们说吴队会不会打到青州来,救我们出去!” 他目光盯着矮个商人,显然主要是在问他。 矮个商人摸了摸下巴:“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 “别做梦了?”光头大汉泼冷水道:“你们吴国人水上也许还行,陆地上打仗不可能打赢辽国人的!” 矮个商人大怒:“谁说不行,我们南方人才不像你们北方人这么窝囊,我们吴国迟早会将辽人赶到北方!” “说的好!”黑衣男子大声喝彩。 他这一声喊的太响,吸引了一名辽人过来,那辽人叽里咕噜的喊叫了几句,又对着牢门栏杆抽了几鞭子,这才离去。 接下来,众人停止了交流,牢中安静了下来。 不久,几名辽人开始发放晚饭,每个牢房中放一只大陶碗,里面放了五个馒头。 相比每个牢房中犯人的数量,五个馒头哪里够吃,犯人们顿时争抢起来。 牢门内的犯人如同野狗争食,牢门外的辽人人哈哈大笑。黄错眼瞧着他们牢房中的犯人也开始争抢起来,心中一阵恼怒。 他快步过去,加入了争抢的行列,旁人都不是他对手。很快,五个馒头都落入他手中。 牢有八人,他将四个馒头对半一分,给了每人半个馒头。最后一个,他分成两半,给了老道士和那名孩子。 “他们一个老,一个小,为什么比我们吃的还多!”光头大汉不满道。 “你闭嘴,他做的对!”黑衣男子斜视着光头大汉。 就在这时,牢门打开,几名契丹人面无表情的站在牢门外。 “米梯细!”一名契丹人指着黄错。 黄错叹了口气,走出牢房,很快被契丹人捆住双手带走了。 “他们不会杀了他吧?”矮个商人神色中透着恐惧。 “怎么不会?”光头大汉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妈的,你这混蛋还是不是人!”黑衣男子怒道。 “我是你爷爷!”黄错不在,光头大汉再无忌惮,猛然向黑衣男子扑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麻衣男子加入战斗,与黑衣男子合力,将光头大汉按在了地上。 良久,三人分开,光头大汉鼻青脸肿,老实了很多。 又过了许久,黄错被拖了回来,脸上和身上都多了些鞭痕。 除了光头大汉,牢中众人都对黄错很有好感,他们合力将稻草铺了一层,让他躺在上面。 “孩子,把这个吃下,对你会有些好处。”老道士递给黄错一颗药丸。 黄错接过吃下,感觉药丸化作一股暖流,确实让身体好受了一些。 第467章 登州之战 在大牢中关押了十几天后,黄错身上的伤已经结了疤,渐渐好了起来。 这段时间,牢中又来了不少新的犯人,也有不少犯人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黄错计算过,契丹人转移犯人是按照牢房顺序,再过两天,就轮到他们这间牢房了。 黄错对契丹人十分了解,如果他们是落在南院大王耶律屋质手中,绝不会被一直关押。 很显然,他们是落到契丹北院大王耶律洼的手中,等在他们前方的命运很清楚,他们将被带到契丹北地,成为奴隶。 对此,黄错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次日,牢房中多了一名男子,那男子十分壮实,敞开的胸口上露出许多伤疤。 “这位兄台,你莫非是吴人?”黄错开口问道。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回答:“我是周国王审琦将军手下的斥候。” 黄错吃了一惊。 “王将军莫非在和辽人作战?” 斥候男子点了点头:“王将军被吴国逼到江北,如今江北的周军都在他统领之下,已经和辽人打过几战了。” “战况如何?” “全赢了。” 牢房中人纷纷叫好,麻衣男子大笑道:“希望王将军能一路挥师北上,杀死这些辽人!” 黄错注意到斥候男子脸色有些沉重,问道:“兄台,是不是情况有些不妙?” “你倒颇有见识。”斥候男子又看了他一眼,叹道:“王将军一共只有十万不到的军队,之前击败的都是辽人的零星部队,等辽人主力一到,王将军估计……” 众人兴奋的脸色顿时消失一空。 “辽人主力现在到哪了?”黄错问。 “在开封,不过最近有不少兵力向登州转移。” “登州?莫非是为了对付吴国?”黑衣男子欣喜道。 “你们也知道登州有吴军?”斥候男子有些惊讶。 “登州现在情况如何?”矮个商人点了点头,急问。 “我只听说辽人一直在攻打登州,但从他们调兵情况来看,应该还没打下来。” …… 登州荣城。 最近,耶律横刀对南方汉人的看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契丹勇士悍不畏死,当初河北冀州安阳城号称河北第一坚城,为了打下安阳,辽国牺牲了两万多人。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打下那座雄城。 然而今日,在一座并不怎么坚固的小城面前,他们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困难。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当时,辽国水军从蓟州出发,在高丽水军的帮助下,轻易打下周国的青州、莱州和登州。 正当辽人准备继续南下时,从南方来了一支水军,突袭登州荣城。 经打探,这支水军是吴国水军,有三万多人。辽国主将耶律横刀立刻调集一万骑兵,决定灭了这支南人军队。 在辽人印象中,南方汉人的军队如同绵羊,根本不可能阻挡住契丹人的铁骑。 荣城三面环海,只有一面有城墙, 当一万辽国骑兵来到荣城唯一的城墙外时,直接进行攻城。 然而,战斗结果出人预料。 不仅一万辽国骑兵损失大半,就连被耶律横刀下令策应的高丽水军也被击溃。 从那之后,耶律横刀亲自攻打了一次荣城,依然战败。 他将结果上报到开封,只说登州汉人有一种十分恐怖的远程武器。 不过开封的辽国上层都认为他不过是在找理由,谁也没有太注意他的警告。 辽国南伐元帅耶律洼撤去了耶律横刀主将职位,派遣了一名更年轻的将领耶律斜替代。 帅帐之中,耶律斜接过主将狼符,嗤笑道:“我常听人说你是个勇士,怎么,连弱小的南方汉人都打不过,已经老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如果想证明比我强,那就打下荣城,再来和我说这种话!”耶律横刀冷笑。 契丹人实行半部落制,耶律横刀虽然失去主将职位,不过他手下的战士都是他部落中的人,依然听他指挥。 所以他并不需要对耶律斜太客气。 “那你就瞧好了。” 耶律斜大步离开了营帐,关于汉人的情报,他既没有问,耶律横刀也没有说。 次日,耶律斜率领本部两万骑兵来到城外,看了一眼城墙高度,他嗤笑一声,准备直接让骑兵冲锋。 这是辽军常用的一种攻城方式,尤其是面对矮城,士兵们骑马迅速靠近城墙,让马儿并排站在一起,士兵站在马背上堆人梯上去。 冲锋之前,耶律斜回头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一里多远的耶律横刀,耻笑道:“老东西被绵羊吓破胆了。” 话音刚落,他隐约听到一阵轰鸣声。 “啊啊啊!!” 一阵哀嚎生忽然响起,骑兵阵型混乱起来,耶律斜一时搞不清状况。但可以肯定,一定是那些狡猾的汉人做的。 他怒吼一声:“杀死他们!” “嗷呜!嗷呜!嗷呜!” 契丹骑兵一边像狼一样嚎叫着,一边冲了上去。 耶律斜视野顿时开阔许多,这时,他才发现地上有很多辽人在哀嚎,身上的伤口极为恐怖。 “去帮他们一下。”耶律斜面无表情的说。 身后几名辽人领命,走到那些伤员面前,伤势轻一些的,他们用刀将伤口割平,伤重的,直接帮他们结束了生命。 “首领,您快看,军队情况不对劲!”一名契丹将领指着前方。 耶律斜抬头看去,眉头皱成了八字行。 前方冲锋的骑兵队,在距离城墙五百步时,遭受到猛烈的攻击。 远远看去,攻击他们的似乎是一些黑色的物体,威力极为恐怖,被击中的骑兵连同他身后好几名骑兵都会受到伤害。 不仅如此,当骑兵奔行到距离城墙两百步时,敌军城墙上,一阵密集的弓弩倾泻而下,他手下勇士如同被割麦子一样,倒下一大片。 是连弩!而且看起来比周国的连弩威力更大,耶律斜心中暗暗冷笑,就算连弩威力再大,也不可能阻挡住他手下的勇士。 他没有猜错,没过多久,便有辽兵杀到了城墙之下,正当他们开始堆人梯时,从城墙上落下一些小铁球。 一名辽国士兵盯着一颗滚到他面前的铁球,正有些疑惑,轰的一声,爆炸声猛然响起。 辽国士兵只觉脸上、胸口和大腿上都传来剧痛,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旁边许多辽人和他遇到相同的遭遇。 在这一刻,辽人的凶狠性体现了出来。 尽管遭遇不明攻击,他们却如同嗜血的勇士一般,更加迅速的堆起了人梯。 更为难得的是他们驯服战马的能力,在这混乱之中,战马依然能听从指挥。 城墙上的吴军很快发现辽人的意图,开始扔石头和巨木攻击,减缓了辽人堆人梯的速度。 几个时辰过去,辽人人梯越堆越高。最上面的辽人距离城墙顶端已不足两尺。 就在这时,一阵喊杀声忽然响起,城门外左右两边忽然冲出两支人马,向攻城的契丹人杀去。 “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耶律斜怒道。 “首领,两侧是海,他们应该是坐船从海岸登陆的。”一名辽国将领解释。 “传令下去,别理他们,继续给我攻城!”耶律斜嘶吼,地上海量的辽军尸体,让他情绪十分暴躁。 然而辽军的缺点此刻展露无遗,他们虽然越战越勇,悍不畏死,但愤怒之下,不再听从号令,恨不得撕碎身边一切敌人。 在左右两支吴军的引导下,辽军渐渐被分散,不久,两支吴军开始后撤,辽军狂追不止。 然而,到了海边,吴军直接跳入海中, 等候在海岸附近的战船将火炮中的铁球倾泻出去,辽军在岸边大吼大叫,最终还是屈服在火炮威力下,逃离了岸边。 另一边,当超过一半的辽人被引走后,城门忽然被打开,一支吴军冲了出来,与城外的契丹人厮杀起来。 辽军好不容易堆起来的人梯被吴军毁坏,完成任务后,吴军便退回城中。 不久,追击的辽军回来了,与城门外的辽军会和后继续攻城。 紧紧几个时辰过去,耶律斜竟然发现攻城的军队变得稀疏了很多。 地上的尸体堆积如山,伤亡之惨烈,令他心脏都抽紧起来。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观察,他终于知道敌人有种可怕的武器,可以让铁球比弓箭更快的速度射出来。 不能再等了,耶律斜大声呼喊一声,带领着身后的五千预备兵一起冲锋,无论敌人使用的是什么武器,也休想阻挡他! 第468章 周军入蜀 “杀啊,杀死他们,一个不留!” 一边高声呼喊着,耶律斜高举长枪,向城门方向冲锋,他身后的辽国将领也受到刺激,没有阻拦他,跟着他一起冲锋。 奔行没多久,一道黑影在耶律斜眼前闪过,他只觉胸口被铁锤狠狠锤了一下,屁股与马分离,身体凌空向后飞去。 落地后,他感觉浑身力气被抽空,勉强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身体右侧腹部出现一个血窟窿。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双目圆瞪,停止了呼吸。 前方的辽国士兵们依然在拼死堆人梯,丝毫不知道他们的主将已经死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损伤已经接近半数。 就在这时,一阵号角声响起,大部分辽军听从命令撤退了,只有少部分杀红眼的士兵依然在攻打城墙。 很快,这些辽军尽数被杀死,城墙外只剩下不计其数的尸体。 城墙上,石崇信满脸红润,自从参军以来,他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兴奋过。 “他妈的,这些契丹人简直像野兽似的,完全不怕死。”林束心有余悸的说。 “其实,无论是前几天的契丹人,还是今天的契丹人,都还只是普通部队,他们的精锐部队要更加可怕。”石崇信说。 “莫非还能比今天这些狼崽子更凶残?” “是的,而且最精锐的辽国部队不仅仅是战力更强,更可怕的是他们听从号令。若是今天的对手是他们,我们就无法将他们引诱到海岸边,最终只能放弃荣城了。”石崇信回答。 “那倒也是。”林束点头表示同意。 “大帅,辽军一直盯着荣城不放,咱们攻打燕云十六州的计划怎么办?”朱继问。 “没办法了。”石崇信摇头:“恐怕殿下也没料到辽人这么快就占领了登州,我昨天已经给殿下写信,要求暂停计划,以守住荣城为优先。” 林仁肇忽然开口:“大帅,我以为可以在城外挖一条护城河。” 他如今已升为副都将。 石崇信摇了摇头:“没用的,如果辽国精锐打过来,我们是守不住荣城的,眼下应该做好弃城的预备方案。” 说到这里,他目光向西南方看去,他记得登州以南,有一个海阳县,也许那里可以作为己方下一个据点。 …… 文德殿,陆原正在看石崇信的军报。 通过这场战斗,陆原再次确定了辽军的战力,要想击败辽军,还是要依赖火器。 根据信中描述,这次守城战神火雷的效果并不太好,这让陆原有些遗憾。 因为火药原因,神火雷威力一直不上不下,他令工兵院生产一批的目的,也是想试试效果。 现在来看,火药配方如果无法取得突破性进展,暂时不能指望神火雷了。 另外,在火枪方面,祁广子有了制造炮管的经验,研究枪管会快上许多。 然而,陆原现在欠缺的是生产力,尽管工兵院人数已经有数千人,但手工生产毕竟太慢,他准备先等火炮数量超过一百门,再研制火枪。 在火枪大规模列装之前,陆原打算面对辽国时,暂且采取守势。 为此,他需要加快统一江南的步伐,以长江为屏障,利用水军优势,以拒北军。 江南剩下的敌人中,唐国和汉国他都不担心,唯有赵匡胤,陆原不敢对他有丝毫大意。 因此,他决定先对赵匡胤下手。 自从打下吴越国后,吴国陆地上的前线州反而变少,只有福州、处州、信州、池州这四州。 唐汴的第五军在福州,秦泉的第二军在处州,徐前的第一军在信州,蒙孝的第三军在池州。 蒙孝的第三军之前与赵匡胤那一战,损失惨重,还未恢复元气。 陆原决定让第三军继续休整,由另外三军对赵匡胤进行围剿。 经历过吴越国一战,吴力有所增强,目前,第一军有三万人左右,第二军四万多,第五军也有四万。 不过单论战力,还是秦泉的第二军战力最强。 这次陆原便打算让第二军作为进攻主力,第五军和第一军作为策应,共同攻打建州。 几日后,陆原的命令传达到各军大营,三支人马都开始暗中调动。 建州斥候很快得到这一消息,飞奔回到建州后,将消息告诉了赵匡胤。 得知消息后的赵匡胤眉头紧锁,心情沉重。 近日,他已经感受到来自北方的沉重压力,他虽然两个多月前拿下抚州,但吴国却拿下了整个吴越国,实力暴增,如今对建州形成包围之势。 为了防御建州,他已将大半兵力调了回来,抚州只留一万人防守,导致唐国和汉国都在悄悄蚕食抚州。 抚州兵力不够,根本无力阻止。 对他来说,建州已经成为一个包袱,他很想放弃建州。但这样一来,他将很难在辽国南下前统一江南,眼下的形势已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帅帐中,赵匡胤召集手下文武议事,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些愚蠢的吴国人,为何非要阻碍咱们统一江南?”许魁大声抱怨。 “也许在他们看来,我们才是他们统一江南的障碍。”曹彬垂着眼睑说。 “可笑,就凭他们,哪里敌的过契丹人?” “他们陆军并不比我们弱多少,水军远胜我军,也许赢得机会还更大一些。” 赵匡胤大吃一惊,曹彬言辞中隐隐透露出的态度,令他有些发寒。 “混账,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许魁对曹彬怒目而视。 “我只是就事论事。”曹彬语气平静。 “曹将军,大帅叫我们过来,是商议退敌之策,你打击大家士气,对退敌有何益处?”王全斌沉声道。 曹彬低了低头,不再开口。 这时,赵普缓缓开口:“大帅,与吴国硬拼没有任何好处,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放弃建州了。” “当初建议留守建州的也是你。”李处耘怒道。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赵普沉声道。 “什么路?”赵匡胤望向他。 “入蜀。” 赵匡胤凝视着赵普,没有开口。 “蜀国哪有那么好打?我们没有根基,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只怕会被蜀国拖死。”王全斌反对。 “再难也只有走这条路,如果留在建州与吴国大战,就算我们赢了,也将元气大伤。不如将江南留给吴国,我等入蜀。以吴国的水军战力,应该可以拒辽人于江北,我等则在蜀国休养生息。” “我同意。”曹彬附和。 “如何入蜀?你可有全盘计划?”赵匡胤问。 “有。”赵普点了点头说:“最近蜀国出兵中原,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唐国已经混乱,无力阻止我们西进,我们可以先向长沙府进军,那里名为唐国治地,实则已被地方军阀割据。” “为何去长沙府?” “那里是楚国旧都,地理位置极好,我们可以在那里积蓄实力,收服一些小势力,然后再向江陵进军。” 赵匡胤沉吟不语,入蜀之道极为难走,江南地区从江陵走夷陵,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为何不直接走江陵?”许魁问。 “那样太冒险,若是我军进军出现意外情况,很可能粮草不济。” “不必再议,就依赵普之言,先取长沙,再取江陵。”赵匡胤拍案做出了决定。 次日,卯时初,建州的周军将能带走的一切都带走了,向抚州而去。 五天后,秦泉军最先进入建州,得知赵匡胤离去后,他立刻带领大军向抚州追击,如他所预料,抚州的周军也已离去多时。 他立刻发出塘报,将消息传回了杭州。 第469章 出使日本 皇宫,文德殿。 赵匡胤的主动离去,让陆原信心大增,他立刻召集手下文武大臣,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大庆殿中,吴国君臣齐聚一堂。 “君上,臣以为我军应先攻取汉国,汉帝荒淫无道,百姓皆恶之,以我军之精锐,定能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汉国。”韩熙载最先发言。 “胡说,眼下唐国一片混乱,我等应先攻打唐国才是!”张万德反驳。 “唐国虽乱,但军队实力尤在,汉国虽稳,不过外强中干,他们连楚国那些割据的小势力都打不下来,战力之低可以想象。”韩熙载坚持。 “我赞同韩尚书的意见,汉国刘晟残虐不仁,我国正该挥义师,解救那里受苦的百姓。”张德仲开口。 苏轻哲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军善水战,攻打汉国可以水陆并进,臣也赞同攻打汉国。” 陆原将目光看向秦幽谕,只要她点头,他便决定攻打汉国。 然而,秦幽谕却摇了摇头。 陆原心中一凛,开口道:“此事改日再议,散朝。” 回到文德殿,陆原望着秦幽谕问:“你不赞同先攻打汉国?” 秦幽谕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既然要开战,何不听一下前线几位元帅的意见?” “好吧。” 陆原知道秦幽谕内心是反对的,他立刻写下几封书信,送到前线。 十几天后,他受到五封回信,信中内容让他有些吃惊。 五名元帅一致认为先攻打唐国为上策,他们给出的理由也惊人的相似:汉国虽弱,但道路崎岖,极难行走,攻打起来耗时耗力,而唐国则可以更快拿下。 其中唐汴还建议,可以向汉国去书一封,邀其共同伐唐。 陆原采纳了唐汴的建议,向汉国谴使,一同攻打唐国。 他没有等汉国答复,传下命令,让第一军攻打洪州、第二军、第五军攻打饶州,第三军调到福州休整。 第四军要保护海岸线,还要保护登州第六军的补给线,陆原便没有派他们参与作战。 几天后,吴国十几万大军攻打唐国的消息传到了江州,唐国君臣急忙谴使求和,皆被陆原拒绝。 统一江南的步伐,在这一刻踏上了关键一步。 …… 杭州,袁府。 一间日式房间内,袁安跪坐在地上,正在听望月樱子的汇报。 “……除了九州朝仓家外,本州西边的小早田家也不断吞并着周围势力,所以藤原家目前没有能力再攻打吴国了。” 袁安沉默了一会,开口道:“看来日本马上就要经历一段混乱时期。” “少主……”望月樱子少见的露出迟疑之态。 “怎么了?” “这种局面是因我们而促成,属下不知这样做对不对。”望月樱子小声说。 “当然是对的,日本要想进步,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袁安目光坚定。 “属下明白了。”望月樱子轻声道:“对了,少主,您听说了高丽那边的情况吗?” “嗯,听说了,高丽水军在登州被我军击败了。”袁安点了点头。 “您知道吗?这事在高丽国影响很大,如今高丽国有两股反叛势力,分别是新罗王子金尚和后百济王子甄龙剑,他们借此机会,正在不断壮大,王建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 “高丽这种小国,也敢卷入大国之间的争斗,有此下场理所应当。”袁安冷笑。 “您知道金尚和甄龙剑为何发展这么迅速吗?” “你是说苏婉?” 望月樱子吃了一惊:“您也知道她?” “那是自然,她在我这里买连弩、武器,还找了些商人购买粮食、衣服等物资,然后转手卖给高丽那边过来的人,我岂能不知。” “您为何不阻止她?” “我为何要阻止,反正她宰的是那些高丽人,我的职责是促进这种交易,他们交易额越多,我们就能收取更多税收。” “可她低买高卖,收敛钱财,这属于扰乱商市!” “没那么严重。”袁安摆了摆手:“再说了,你知道她妹妹是什么人吗?” 望月樱子摇了摇头。 “皇宫里的燕妃娘娘。” “您是说那位被冷落的娘娘?” “先不提她到底是不是被冷落,就说咱们君上一共只有三位妃子,这种人物就不该去招惹。” “属下明白了。” 袁安喝了口茶,缓缓道:“樱子,过几天我可能要去一趟日本,你让直隆他们几个准备一下。” “您为何突然要回日本?现在回去恐怕还不太安全。”望月樱子急忙劝说。 “最近吴国很多商人都去了日本,君上很关切他们在那边的情况,所以命我过去瞧瞧。” “可九州那边一大半的名主仍然是藤原家的人,您去的话也许会有危险。” “你放心,君上会派五千水军护送我过去,光靠一张嘴可解决不了问题。” 望月樱子转忧为喜。 “少主,您说咱们可不可以趁机救出家主大人?” “随机应变吧。”袁安遥望着东方,露出缅怀之色,不知不觉,他已经离开日本两年多了。 …… 九州,太宰府。 一间日本民居内,钱弘俶蹲坐在角落内,尽量节省着体力,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急忙爬起身,向门口跑去,刚好看见我孙子信长一脸恼怒的向屋内而来。 钱弘俶心中一惊,一般对方露出这种表情,便意味着他要挨打。 果不其然,我孙子信长经过他时,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怒道:“还不快拿食物过来!” “是,是。”钱弘俶强忍着疼痛,在一个柜子里取了个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全是腌萝卜。 他将腌萝卜放到我孙子信长面前,后退几步,跪在一边。 我孙子信长抓着腌萝卜干大嚼起来,钱弘俶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等待着他扔几根萝卜干给自己吃。 这是他唯一能吃到东西的机会。 然而,这次我孙子信长一次都没有扔食物给他,这是前所未有的。 钱弘俶颤声道:“我孙子大人,小人肚子好饿。” “是吗?”我孙子信长狞笑一声:“你放心,马上就不饿了,我会帮你解脱的。” “饶命!我孙子大人饶命!求求您了……” “你偷吃了食物,这次必须杀死你。”我孙子信长面无表情的说。 “没有,小人这次绝没有偷吃!” 钱弘俶大声叫屈,他之前偷吃了一次,被我孙子信长发现后砍了根手指,从此之后再不敢偷吃。 “就算你没有偷吃,这次我也非杀你不可了,要怪就怪那阵风浪吧,不然凭你献给我的那些财富,我倒也可以留着你做我的奴隶。” 钱弘俶颤抖不已。 “你知道我为何留你到现在吗?甚至在大船翻了后,还把你救到小船上。” 我孙子信长语气低沉。 “因为您是个好人!” “呸!你全家都是好人!” 我孙子信长一脚踢在他脸上,恶狠狠道:“要不是看中你那什么王的身份,大爷早杀了你,可如今不成了,上头不让我去吴国了,那么你也就没用了。” 语毕,他拔出刀,一步步向钱弘俶靠近。 钱弘俶躺在地上,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眼睛闭得死死的。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我孙子信长冷哼一声,收刀回鞘,正准备去开门。 忽然,嘭的一声,大门被踢开,一道姣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者是名女子。 “你是什么人!”我孙子信长大怒。 “请问你见过一名这么高,这么胖的汉人吗?”那女子用两手比划了一下高度和宽度,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日语问。 躺在地上的钱弘俶听到这声音,猛然睁开双眼,嘶吼道:“夜神,寡人在这里!” 第470章 冤家路窄 那女子一个箭步窜入屋内,瞧见地上的钱弘俶后,快步走了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君上,我来晚了。”瞧见钱弘俶瘦成了皮包骨,夜神自责道。 钱弘俶强忍着委屈,总算没让自己哭出来,他咬着嘴唇问:“你身上有吃的吗?” 夜神从衣服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两个窝窝头,其中一个还被咬过。 夜神正准备将那个没咬过的窝头取出,钱弘俶的手猛然伸过来,一把抓住两个窝头,狼吞虎咽起来。 由于吃的太急,忍不住咳了起来。夜神一手拍着他后背,一手取下腰间水袋。 钱弘俶喝了口水,这才止住咳。 “八嘎,小钱,你有食物竟敢不留给我?”我孙子信长跟进屋时,正好看见钱弘俶狼吞虎咽。 “夜神,杀了他!”钱弘俶指着他怒吼。 我孙子信长大怒,伸手去拔太刀,右手刚碰到刀柄,一道白光闪过,他脖子一凉,倒在了地上。 钱弘俶总算解了一口恶气,转头看向夜神,“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您还记得我们当初分开时的情景吗?”夜神轻声道。 “记得,我看到你被清源兵包围,还以为你死了……” “我被清源人捉住,关在牢里,本来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清源人忽然都撤走了,吴军攻占了福州,是唐汴下令放走我的。” “他……他真的投靠了吴国吗?” “您都命令他向吴王效力,他当然会投靠吴国。”夜神语气有些责怪。 “那后来呢?”钱弘俶急忙跳过话题。 “我一路寻找您的下落,后来在福州沿海一个村落中找到一名暗卫,他说您扬帆出海了。我根据您出海的时间,向渔民询问,他们说您应该被吹到西北方向。 我一路寻找,先去了一趟琉球,接着又到了日本,询问本地百姓,有人说看到过类似您的汉人,我就一路追踪了过来。” “嗯,做的不错,我会……” 话说一半,钱弘俶闭上了嘴,他已经不是吴越王了,也没东西可以赏给手下了。 “君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回中土,还是待在日本?”夜神问。 “先待在日本吧,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夜神从腰间取出钱袋,“里面还有十两银子。” “怎么这么少。”钱弘俶抱怨了一句,“算了,咱们先想办法在日本生存下去吧。” 二人将我孙子信长的尸体埋在后院,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在了他家中。 由于我孙子信长一直待在吴国,与周围邻居不熟,倒也没有人起疑。 次日,二人上街寻找着可以做的营生。一路上,钱弘俶脑袋不停的转来转去,只可惜毫无所获。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几名汉人。 其中一人瞧见夜神后,眼前一亮,快步迎了过来。 “夜姑娘,你昨天去哪了?” “他是谁?”钱弘俶狐疑道。 “这位是皇甫公子,我来日本时,小船在海上颠覆,多亏他和黎公子救了我。”夜神解释。 这时,其他几名男子也走了过来,一名胖墩墩的男子拱手笑道:“夜姑娘,你昨日去哪了,我们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跑了,皇甫兄都急坏了。” “我找到我家公子了。”夜神面无表情的说。 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向钱弘俶看去,黎尚隐隐觉得这男子有点眼熟。 钱弘俶冷哼一声,拉住夜神,从几人身旁快速离去。 皇甫笙对着他背影大喊:“这位公子,咱们异乡相遇,不如一起去吃顿饭吧?” 钱弘俶不仅没有回话,反而走的更快了。 拐过一个街角,钱弘俶这才放慢速度,皱着眉问:“这里怎会多了这许多汉人?” “都是吴国商人,他们最近很多都来日本经商。”夜神回答。 钱弘俶闷哼一声,只要看到这些汉人,他就会想起亡国之痛。 忽然,二人与一名老者擦身而过,夜神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上多了些惊讶之色。 “君上,刚才那人好像是蔡高。”她说。 “你说谁?”钱弘俶嗓音抬高。 “蔡高!” 钱弘俶猛然转身,向那人看去,然而从背影看去,那老者身影佝偻,与当年不可一世的长乐侯没有半点相像。 “你该不会看错了吧?” 夜神没有说话,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搭在老者衣领上,直接将他拎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老者用不太流利的日语质问。 然而,当看到钱弘俶的脸孔后,他浑身一震,愣在原地。 瞧见他面容后,钱弘俶爆发出滔天怒火:“还真是你这狗贼,寡人落入如今的境地,都是拜你所赐!混蛋,寡人要杀了你!” 一边说着,一边对他又打又踢。 蔡高不断发出闷哼,并不还手。 发泄了好一阵,钱弘俶咬牙道:“狗贼,你可还有什么遗言可说?” “老夫早已心如死灰,死在你手上也好。”蔡高神色淡漠。 经过刚才的发泄,钱弘俶的怒火消散许多,看到蔡高此时的表情,不知为何,他竟然升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问你,你为何也会在这里?”他冷冷问道。 蔡高在钱弘俶脸上端详了一阵,开口道: “杭州失守后,老夫去了秀州,与我弟弟蔡兴争权时落败,被日本人掳掠,在太宰所为奴。后来捉我的日本人被吴国人打败,再也没有回来,我便偷偷溜出御所,也没有人管我。” 钱弘俶脸色变幻不定,许久后,他站起身。 “现在杀了你倒还便宜了你。” 留下这么一句后,钱弘俶迈步离去,夜神紧紧跟在他身后。 蔡高站起身,左右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和钱弘俶刚才的冲突。 忽然之间,一种深刻的孤独袭入他心田,他怀疑自己就算是死了,这些人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紧了紧拳头,他快步向钱弘俶追了过去。 “君上,你们有住的地方没?” 钱弘俶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蔡高,我虽然不杀你,但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知道。”蔡高苦涩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个消息,也许对你有些用处。” “什么消息?” “我听人说,吴国派了使者船队来日本国,使者团成员中,有您的弟弟钱裕。” “他在吴国做官了?”钱弘俶脸色大变。 蔡高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个消息,听说肥前守护朝仓直隆的军队正在逼近太宰府,很可能会攻打这里,您如果有住所的话,最好多买食物,赶紧回家躲着,如果没有食物的话,可以去我家躲避。” “你在这有房子?”钱弘俶有些意外。 “是的,我学会日语后,在这里教人汉语,不少日本贵族现在都以学汉语为乐,多亏这点,我勉强能养活自己。” “好,我们去你家!” 钱弘俶心中做出权衡,眼下生存最为重要,他打算向蔡高学日语,作为将来在这里生活的谋生技能。 第471章 辽国双壁 开封。 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城,如今已经被辽军肆虐的不成样子,一部分百姓逃离了开封,一部分被辽人随意屠杀。 就连庄严雄伟的皇宫,也被辽人毁坏,凡是值钱的东西,就算是龙椅,也被他们拆卸瓜分。 本来,若是辽国皇帝入主开封,绝不会允许手下士兵如此破坏这座雄城。但十几年前的辽国皇帝耶律德光南下中原,最后被逼北返,病死在路上。 这一任的辽国皇帝耶律阮吸取教训,决定等消灭了中原反抗力量后,再入主中原。 这次南下的契丹人分别由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北院大王耶律洼率领。 其中,耶律屋质占据的汉人城池全都完好无损,他还严令手下兵丁不得扰民。 而耶律洼率领的辽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相比之下,耶律洼手下军队是耶律屋质的三倍,所以北方大部分城池都遭到契丹人的破坏,开封便是其中之一。 他大肆屠杀汉人的行为,无论是耶律屋质还是皇帝耶律阮都没有做声。 他们虽然都支持汉人和契丹人平等,但内心深处也觉得汉人太多了,将来会对契丹人的统治造成威胁。 为此,耶律屋质特意留在了河北,没有渡河南下。 耶律洼如今坐镇开封指挥,虽然他已经拿下了周国都城,但周队仍然在抵抗,特别是长安的李重进和寿州的王审琦,依然手握重兵。 从战况来看,辽军势不可挡,周队士气低迷,辽军与周军的战斗,大部分都是辽军获胜,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最近从登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令耶律洼有些不太高兴。 军营帅帐内,耶律洼正在听传令兵传来的登州军情。 “你说耶律斜被南方汉人的军队杀死了?” 耶律洼声音虽然平静,但浑身肌肉微微颤动着,如同猎豹一般,似乎随时要择人而噬。 “是的。”传令兵吞了吞口水。 “把那个汉人降官带过来。”耶律洼面无表情的说。 几名契丹人领命离去,不久,一名留着小胡子的汉人被带到了营帐。 “大王,您……找我。” 小胡子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个头,契丹话说的还有些生疏。 耶律洼走到他身边,用马鞭将他的下巴勾了起来。“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南方汉人如同绵羊,不堪一击,是这样吗?” “对对对!他们绝不是大契丹勇士的对手,说绵羊都是抬举他们,和咱们契丹勇士相比,他们就是老鼠!” “可你口中的老鼠,已经杀死了我两万勇士,你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我等大意,从而造成我军更大的伤亡吧?”耶律洼寒声道。 “不不不,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南人连周国都打不过,不可能打赢我们契丹勇士的!” 一名契丹将领上前几步,一脚踢在小胡子身上,怒道:“软弱的汉人,别我们我们的,老子听了就恶心。” 他这一脚踢的颇重,小胡子倒在地上后嘴角流出鲜血,不过他脸上依然堆着笑容。 “是小的说错了话,您别生气。” “真他妈贱骨头。”契丹将领对着他吐了口唾沫。 耶律洼站起身,淡淡道:“不管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两万契丹勇士不能白死,我会杀死二十万汉人给他们报仇,你就作为第一个吧。” “不,不要!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胡子浑身颤抖。 “砍断他双腿,用绳子将他系在马尾,绕着军营跑三圈。血债需要用更多的血来偿还。” 耶律洼双眼闪烁着冷光。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们了!”小胡子在喊叫中被拖出了营帐。 耶律洼回到主位上坐下,开口道:“现在,我们该讨论一下怎么消灭那些登州的汉人了。” “大王,请让我去吧。” 一名两耳留着长发的髡发男子开口,他是契丹北院太保耶律闽,是耶律洼手下第一大将,与南院太保耶律宏并称为辽国双壁。 “你去的话,本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耶律洼微微一笑。 “大王,杀鸡焉用牛刀,何劳太保亲往,末将愿带本部两万人马前往登州,将那些汉人杀的干干净净!”一名魁梧大汉开口。 “兀颜将军!”耶律洼双目一亮:“好,本王就派你去登州,希望你能让那些软弱的汉人明白,我们契丹人是不可战胜的。” “大王等我的好消息吧!”魁梧大汉兀颜骨咧嘴一笑,离开了营帐。 登州,荣城。 自击败耶律斜的进攻后,辽军没有再进攻荣城,反而是一大批百姓向荣城涌来。 石崇信没有让他们入城,令他们去附近海岸线上,让战船分批送他们南下。 他将登州军情和民情全部汇报回杭州,希望杭州派出更多的运输船过来,运送这些汉人。 同时,他还在策划一场对登州境内辽军的大规模反击。 两天后,一支吴国补给船队到达荣城,石崇信的计划开始展开。 码头。 “祁将军,劳你亲自护送,辛苦了。”石崇信拱手。 “事关重大,我不亲自跟着不放心,这次除了给你带来八千石粮食,还有君上特意交代的二十门火炮。”祁震回答。 “多谢祁将军了。” 石崇信微微一笑,这二十门火炮是他上次发送塘报时申请的,多了这二十门火炮,他的反守为攻计划才能展开。 祁震在码头卸完货后,便打算离开,石崇信提出一个请求,希望他能在杭州运输船队到来前,运送一批流民到南方。 “君上只让我运输物资,并没有让我运送流民。”祁震露出为难神色。 “祁将军可愿随我去城墙上瞧瞧。”石崇信目光凝重。 祁震皱了皱眉,点头跟他过去了。二人来到城楼上,祁震向下方看去,顿时有些触目惊心之感。 只见城墙之下尽是流民,他们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有的甚至靠在城墙上。 “为何不放他们入城?”祁震声音中透着些恼怒。 “就算放他们进去了,我也无法立刻送他们去南方,而且这些人中很可能有大量的辽国细作,若是放他们进城又不送走,很可能会给整座城池带来危险。”石崇信回答。 祁震长吸一口气:“好,这些人我会送他们去吴国。” “拜托了。” 石崇信派出一支军队出城,让流民分成两队到城外海岸等待,再让祁震船队绕过去接人。 一直忙到下午,城外的流民才总算被安全送走。 回到营帐,石崇信下令擂鼓聚将,不久,所有将级以上将军都进入营帐。 站在营帐中央,石崇信背负双手,徐徐开口:“今日召集各位,是为了执行一次作战,消灭登州境内所有辽军。” “大帅,辽军陆面作战实力远在我军之上,末将以为我军还是坚守城池为好。”一名将领进言。 “你说的不错,所以要想击败他们,我军只能以智取胜。”石崇信挥手制止那名还要开口的将军,转头望向朱继。 “朱统领,你向各位将军说一下登州辽军情况。” “是。”朱继拱了拱手说:“如今登州辽军主将叫耶律横刀,他本部人马原有两万,几次攻城后,只剩一万人左右。不过,最近他又整合了耶律斜的一万人,目前人数仍在两万左右。” 石崇信环顾营帐道:“我军人数也不过三万左右,要想正面击溃辽队,确实难上加难,所以本帅决定诱使辽军进攻荣城,我军击败他们后再进行反击。” “请大帅下令!” 所有将领齐声道,就连那名最先持反对意见的将领,听到他的计划后,脸上的担忧表情也消失不见。 第472章 诱攻之策 石崇信点了点头,朗声道:“高照,由你带领五百军士,明日子时之前,要在城内东、南、北三处地方堆积干柴堆,外面用湿柴围着,明日辰时,点燃干柴。” “末将领命!” “王毅,明晚辰时后,百姓们看到浓烟,必定陷入混乱,由你带领五百军士,维持城内稳定,戒严街道,让百姓们都待在家中,明白吗?” “末将领命!” “马群,明日由你带领一千人防守城墙,午时左右,你带五百人离开城墙,明白吗?” “明白!” “林仁肇,明日辰时,你带领五百人在湿柴堆旁边熏半个时辰,然后去城墙下等候,等契丹人来攻城时,你带领五百人上城墙支援,明白吗?” “末将领命。” 唰的一声,石崇信拔出长剑,走到一根木杆挂着的地图前,用剑尖指着地图某个地方。 “朱继,明日你带领五千人坐船绕到距离“离石坡”最近的海岸,午时一过,你便登岸,埋伏在离石坡两侧,伏击经过的契丹人。” “大帅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林束,明日契丹人攻城败逃后,由你带领一万士兵在后面远远追击,不要靠的太近,这是计划最艰难的一部分,若是一小部分契丹人反身攻击,你必须吃掉他们,若是契丹主力返回,你必须撤回荣城。” “末将领命!” “好了,你们都去准备吧,明天之战,谁若是出现疏漏,军法处置,绝不容情!”石崇信将长剑插在地上。 众人齐声领命。 …… 当夜,登州辽军大营,耶律横刀得到一个消息,荣城外的流民全部消失。 “哈哈,首领,那些汉人果然还是那么天真,这下好了,突里奇他们都混进城,咱们攻城的时候,他们就可以里应外合了。”一名独眼契丹将领大笑道。 “可以肯定突里奇他们是入城了吗?”耶律横刀经过几次败仗,变得谨慎了很多。 “那些流民不见了,除了入城还能去哪,总不可能飞上天吧。” “那也是。”耶律横刀冷着脸,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让勇士们都做好战斗准备吧。” 翌日清晨,一匹辽国斥候飞马进入帅帐,大声汇报:“首领,荣城内冒出大股浓烟,城内很可能失火了!” 独眼将领大喜:“首领,肯定是突里奇他们得手了!咱们赶紧趁机进攻吧!” “可我没让他放火啊?”耶律横刀狐疑道。 “肯定是突里奇他们找到汉人存粮的地方,这才一把火烧了,反正他们失火,对咱们进攻有利,您还犹豫什么?” “好罢,传令勇士们,向荣城前进。” 辽军行军速度极快,在午时之前就赶到了荣城外,耶律横刀摄于火炮威力,不敢靠的太近,在距离城池三里远的位置便停下了。 这时,一名斥候来报,说荣城城墙上的守兵少了一半,这让耶律横刀彻底去了疑心。 望着城墙上稀疏的守军,耶律横刀正准备下令进攻,独眼将领插嘴道:“首领,是不是让外部人马先打头阵。” 他说的外部人马指的便是整合的耶律斜部下。 耶律横刀瞪了他一眼:“这种事也要问,自然是要把立功的机会先给他们。” “您说的对极了。” 在耶律横刀的命令下,耶律斜的部队开始向城墙进攻, 炮火声再次响起,听到这轰鸣声,耶律横刀心中很不舒服,特别是亲眼瞧见耶律斜被铁球射死,让他对汉人这种卑鄙的武器,极为痛恨。 “首领,您快看,他们支援城墙的人并不多,而且都像是被烟熏过,这说明城内火势很大!”独眼将领指着城墙说。 “突里奇这小子还挺能耐,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也进攻吧,总不能功劳全让给别人,让咱们自己的勇士寒心。” “您说的太对了。” 随着命令传下,耶律横刀本部奔出五千人马,向城墙冲去。 然而,越是靠近城墙,辽军冲锋的速度就越慢,能杀到城墙一百步的士兵极少,而且很快就会被射杀。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咱们这次进攻比上次还难?”耶律横刀有些烦躁。 “首领,咱们这次距离城墙比上次远多了,士兵们冲过去花的时间要长些。”独眼将领解释。 另一名高瘦的契丹将领插嘴道:“不止这个原因,你们没发现吗?那些汉人的铁球武器多了许多,有四十多根,咱们的勇士恐怕……” “恐怕什么?”耶律横刀低着头问。 他没有抬头看那些铁管,总觉得那些铁管像眼睛一样,如果与它对视,它就会向自己射出一颗铁球来。 他不想落得和耶律斜一样的下场。 “恐怕害怕了,所以他们冲锋的速度变慢了。”高瘦契丹人沉声道。 “胡说,契丹勇士永远不会害怕!”独眼将领狂怒。 “说这种话有什么用的!”高瘦契丹人怒气比他还大。 “那些铁管武器太过凶残,咱们契丹人也是肉长的,怎么能挡得住铁球,勇士们现在相当于是靶子一样,怎能不怕。” “那你说怎么办?”耶律横刀低沉着声音问。 “撤退!” “首领,不能撤退啊,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您看城墙,他们守军并不多,若不趁今天打下荣城,只怕以后更加难打。”独眼将领劝道。 耶律横刀看了看城墙上为数不多并且有些狼狈的守军,咬了咬牙说:“再看看吧。” …… 堪述是耶律斜手下勇士中骑术最好的几人之一,被誉为疾风勇士。 他此刻展现出惊人的骑术,明明看起来在全力冲锋,却不知不觉落在了后头,谁也没有发现。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挑选了军中最壮的一名勇士作为自己的盾牌,他悄悄跟在那名勇士身后,对方一无所觉。 每当“嘭”的声音响起,堪述还会使出绝技,抱住马脖子,整个身体贴在马腹上,与地面平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被铁球射中。 作为疾风勇士,他本不该如此,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一名好友脑袋被铁球射中后,他对铁球的恐惧超过了嗜血的本性。 他决定放弃荣耀,为生存而战。 随着不断前进,前方骑兵的速度越来越慢,这让他很焦急,他目前正处于最容易受铁球攻击的范围。 “嘭!嘭!嘭!” 又是一阵怒吼声响起,堪述身体反应极快,立刻做出标准动作。 就在这时,一颗沾着鲜血的黑色物体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带起的劲风让他脸颊有些生疼。 抬头看去,前方的大个子契丹人倒在地上哀嚎,他失去了一只脚,身后也有哀嚎生传来。 堪述不想去看了,他调转马头,决定逃离这里。 很快,他与一匹迎面而来的骑兵撞在一起,在相撞之前,他腾空挑起,一脚踢飞一名辽军,夺了他的马,继续向反方向前行。 像他这样的契丹人一开始还只是少数,然而不少人看到他们的行为后,纷纷效仿起来。 没多久,整个大军如同被分裂一般,相互碰撞在一起,一片混乱,无数被撞下马的士兵,惨死在马蹄之下。 就在这时,撤退的号角声响起,除了少数杀红眼的士兵,其他士兵都纷纷调头逃离。 而那些杀红眼不肯调头的士兵,最终都淹没在马蹄之下。 辽军士兵们简直疯了一样,离开城池后,依然不管不顾逃窜着, 耶律横刀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中了敌人诱攻之策,敌方城中并未混乱。看起来松懈的防守其实坚如磐石。 他没有多犹豫,跟着队伍逃离,心中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去攻打这座城池。 第473章 青州救囚 辽军撤退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到了离石坡,只要过了这个山坡,距离大营就不远了。 就在耶律横刀琢磨着怎么向北院大王交代时,山坡两侧忽然射下箭雨,几阵箭雨下来,最前面的辽军倒下一大片。 紧接着,一阵喊杀声响起,两侧山坡冲下无数吴国士兵。 “他妈的,这些汉人疯了,敢和我们在野外作战。”独眼将领大声咒骂。 耶律横刀露出嗜血的冷笑:“那就让这些汉人瞧瞧我们的厉害,传令下去,杀光这些汉人!” 然而,命令下去后,包括堪述在内的不少辽军不顾命令,依然向大营方向逃窜,基本上都是原属于耶律斜的士兵,他们对耶律横刀并没有多少忠诚。 剩下的辽军挥舞着骨朵、长矛,与吴军厮杀起来。 此时的辽军人困马乏,士气不高,又受到伏击。 然而,就算是在这种不利情况下,他们也仅仅混乱了一阵,很快就开始反击。不久,辽军开始占据优势,吴军伤亡十分惨烈。 就在这时,辽军后方忽然陷入混乱之中。 “怎么回事?去看看!”正提着骨朵厮杀的耶律横刀向身旁一名亲兵下令。 那名亲兵骑马奔行而去,不久,他迅速向耶律横刀所在位置奔回。 然而,在返回过程中,他被几名吴军包围住了,他嘶吼一声:“首领,后面也杀来了一支敌军!” 话音刚落,便被一名吴国士兵刺下马,倒地之时,他甩出腰间弯刀,投刺在一名吴兵身上,紧接着,又一名吴军挥刀斩下,结束了他的生命。 耶律横刀如同陷入绝境的狼一样,发出“呜呜呜!”的呼啸声,一骨朵拍死一名吴军后,开始向大营方向撤离。 沿途不断有吴军过来阻挡他,皆被他杀死。 “辽狗,留下命来!”一道吼声响起,林束策马狂奔而来。 此时耶律横刀正在与三名吴军交手,无暇理他。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加上天生怪力,三名吴军都被他杀死。 这个时侯,林束也已冲到近前。 他挥舞骨朵向林束横扫而去,林束挥舞龙首陌刀迎了过去,嘭的一声,两把兵刃猛烈撞击在一起。 耶律横刀暗暗叫苦,他这把骨朵是用镔铁打造,一向无坚不摧,但今天与这群汉人交锋以来,半点武器上的便宜都没有占到,让他打的十分吃力。 尤其是眼前这名汉人,力量极大,刚才那一击让他双手有些发软,不等他多想,对方细长的斩马刀又砍了过来。 耶律横刀奋力与林束交手了几个回合,渐感气力不足。 他一夹马腹,利用高超的骑术将林束甩在身后,然而前行了没一会,前方两名吴军挡路,他奋力杀死一人,将另一人也拍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身后一道劲风袭来,急忙伏下身子,躲过了林束的攻击。 他正准备再次加速甩开林束,一条绳索忽然缠住他的脚,将他脱下马背,却是那名被他拍到地上的吴军所为。 耶律横刀大怒,一骨朵向对方脑袋砸去,林束急忙滚下马背,横起一刀,将他手中骨朵挑飞,接着,陌刀狠狠向他咽喉刺下。 耶律横刀翻身一滚,躲了过去。 林束横刀一扫,耶律横刀正要继续闪躲,脚上的绳索一拉,让他迟疑了片刻,就这么一耽搁,陌刀扫过,在他胸口上划过一道恐怖的伤口。 耶律横刀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嘶吼一声,拔出鞋子上的匕首,想要向那名拉绳索的吴军扑去。 林束陌刀狠狠向他刺去,扎在咽喉之上,末了,还一旋转,耶律横刀终于死透。 这一战,吴军虽然击败了辽军,然而辽军最后的反扑,让吴军伤亡极其惨烈。辽军方面,在攻城时死了八千多人,其中有半数是逃亡时自相践踏而死。 在离石坡,辽军逃跑了五千多人,剩下的七千多人被吴军歼灭,然而吴军也付出了五千多伤亡的代价。 经此一战,石崇信驱逐了登州境内的辽军势力,为汉人流民南下创造了更为安全的条件。 …… 青州前往齐州的官道上,一支囚犯队伍在辽人的押解下缓慢前行着。 黄错步履蹒跚,缓缓走在队伍当中,他咬着牙,正在积蓄力量,准备第三次反抗。 他被辽人转移出大牢时反抗过一次,结果被辽人制服。 囚犯队伍中一名男子因为走不动路,被辽人打死时他反抗了第二次,依然被对方制服。 他不知道辽人为何不杀他,但这阻止不了他反抗到底的决心。 押送他们这支队伍的辽人共有十三名,后面四人,前面三人,左右各三人。 队伍又前行了一阵,前方出现一座木桥,黄错咬了咬牙,决定在桥上动手,若是这次还是失败,他宁愿落水淹死。 随着队伍不断前行,前面的辽人已经上了木桥。 就在这时,一道撕裂声响起,木桥从中断开,桥上的三名辽人掉入水中,一开始他们还剧烈挣扎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其他几名辽人走到河边大呼小叫起来,似乎在呼喊着水中同伴,他们还以为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这种行为葬送了他们最后一丝生机。 几名黑衣人骤然从水中冒出,他们手上拿着一种小型连弩,一阵噗嗤噗嗤的声音过后,岸上的十名辽人全部被射死。 涉水声响起,黑衣人全部爬上了岸,一共有五人,全部是女人。她们扯下面巾,向黄错等人走了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目光紧紧盯着老道士。 “您是不是葛玄道长?”她问。 “……老夫是叫葛玄,你们是什么人?”老道士有气无力的说。 “姑娘,救救我们吧!”另一名犯人大喊。 “闭嘴!”女子怒斥了一句,转头望向葛玄:“我们是来救您的。” 老道士只点了点头,他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衣女子向手下挥了挥手,两名女子从辽人身上搜出钥匙,解开了老道士身上的锁链。 黑衣女子又对着人群喊道:“你们之中,有人叫黄错吗?” 黄错吃了一惊,大声道:“我就是黄错!” 那女子走近几步,问:“你可认识蓝柳依?” “你们是依依派来救我的?”黄错大为惊喜。 “看来没错了。”黑衣女子微微一笑,向手下示意了一下,黄错的锁链也被解开了。 随后黑衣女子又让手下将其他犯人的锁链全部解开,淡淡道:“你们自由了,自谋生路去吧!” “姑娘,以他们此刻的状态,恐怕很难活下来!”黄错插嘴。 黑衣女子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好心,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这几个人,可救不了他们那许多人。” “姑娘可以先让他们吃点东西、喝点水,再给他们指明一条生路。”黄错提议。 “看在你是院使朋友的份上,就给你点面子。”黑衣女子哼了一声:“你让他们跟我来吧。” “多谢姑娘。” 不久,众人牵着辽人的马,跟在黑衣女子身后,来到一片偏僻的林子。 第474章 辽国兀颜部 又前行少许,林中深处出现一间竹屋,黑衣女子从竹屋中取出一大包食物和水,让众人饱餐了一顿。 “……这可是我们一个月的食物。”黑衣女子瞧见众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低声埋怨了一句。 “但你救了几十条人命。”黄错笑道。 黑衣女子不以为然道:“说不定他们过几天还是会死。” “所以还希望姑娘给他们指条生路。” “这还用想吗?这年头,只有去吴国才有机会活命。” 黄错心中一动,问:“那要如何过去呢?” “走登州,我们的军队刚刚在那里打败了辽人,去那里应该希望最大。” “吴队还留在登州吗?”黄错大为惊喜。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吴队已经打赢了辽国好几次了,只要我们不想走,就会一直在那!”黑衣女子语气透着得意。 “你说的是,吴军战力确实强大。”黄错讨好了一句,问:“不知周国情况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越来越不行了。”黑衣女子挽了挽耳边秀发。 “还请姑娘仔细说明一下。” “看在你是院使朋友份上,告诉你也无妨。”黑衣女子斜了他一眼,说: “长安的李重进还在长安死守,听说他在和北汉国暗中联系,不过北汉国如今自身难保,辽国似乎也打算对他们动手了。” 黄错长叹一声:“辽人留着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对付我们周国,如今周国灭亡,他们自然没必要再留着北汉国了。不知南方王审琦将军情况如何?” “他在陈州和徐州两次败给辽军,现在退守颖州。”黑衣女子神色漠然,看起来非常瞧不起周队。 “那赵匡胤将军呢?” “他打下了长沙,正在和汉国作战。” 黄错正准备再问,忽然,另一名女子走到黑衣女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黑衣女子脸色一变,点头说:“我知道了。” “怎么了?”黄错急问。 “有一大支辽国骑兵正向青州而来,我要立刻把你和葛玄道长送去登州。” “等等,你能不能再帮我救一批人。” “不行。”黑衣女子一口拒绝。 “他们都是些周国官员,其中还包括了宰相王溥,你如果救了他们的话必定是大功一件。”黄错急中生智。 “这算什么大功?”黑衣女子狐疑道。 “你们吴王殿下扩张那么快,必定需要官员,而这些人是周国官员中最优秀的一批,你想吴王殿下如果得到他们,能不高兴吗?” 黑衣女子权衡片刻,问:“他们在哪?” “应该也在去齐州的路上。” “好罢,我先派人打听一下,不过要是三天内还打听不到消息,我们就必须去登州。” 两天后,黑衣女子的手下打探到王溥和几名官员下落,他们和黄错一样,也被十几名辽人押送着,向北而去。 黑衣女子等人根据地形,在林子里设伏,静静等待着押送犯人的队伍经过。 趁着等待时间,黄错开口问道:“皇甫姑娘,你们那天用的手弩好生厉害,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们吴国工匠制造的,你还不是我们吴国的人,少打听这些!”皇甫凝凶巴巴的说。 黄错苦笑一声,不敢再问。 没过多久,十几名辽人押解着几十名犯人缓缓而来,皇甫凝几人骤然突袭,凭借手弩的威力,迅速解决了大部分辽人,有一名想逃跑的辽人被黄错截住。 二人交锋时,弩失射来,那名辽人也被射死。 “黄错,是你吗?”囚犯队伍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黄错快步迎了过去,欣喜道:“宰相大人,我来救你们了!” “好,好……”王溥不住点头。他此刻精神萎靡,神情狼狈,早不复往日风采。 黄错解开众人锁链,又将准备好的食物给了众人,告诉他们可以去登州走水路下江南。 除了王溥和十几名周国官员留下来,其余人都离开了,黄错将外面局势和赵匡胤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你说吴队已经多次打败辽军?”王溥难以置信。 “是的,就在登州,吴国的实力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这次救我们的也是吴国的人,所以我以为,我们应该去吴国为吴王陆原效力。” “可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投靠赵匡胤。”一名官员皱眉道。 “陛下若是知道现在的形势,也会让我们去投效吴王的。”黄错说。 王溥点头赞同:“不错,连陛下都输给了辽国,赵匡胤更不可能赢,眼下我们唯一的希望是吴国!” 之后几天,众人在皇甫凝的保护下,向登州而去。因为登州的几场大战,辽国在登州、莱州和青州的兵力都空虚了许多,众人一路倒也顺利。 然而,当他们来到莱州时,得知之前进入青州的那支辽国大军也已经进入莱州,正向登州进发。 众人不敢再去登州,商议后决定躲在深山之中,静待登州交战结果。 …… 兀颜骨带领两万骑兵,一路直奔登州,在青州时,他便从斥候处得知耶律横刀兵败身亡的消息。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手下的兀颜部,是辽国最勇猛的五支军队之一,他不相信有汉人能阻挡自己。 大军在文登城外扎下大营,文登城中有一只千余人的辽军,是耶律横刀派遣在此处管理城池的, 耶律横刀身亡后,他们便一直待在文登,等待新的命令。 兀颜骨命文登守将向大营运送了许多食物,然后,在营地内大肆饮宴了一番,饮宴后,士兵们休整了一日。 次日,大军轻装出发,直奔荣城。 兀颜骨作战风格十分简单,最喜欢硬碰硬。 他径直带领大军来到荣城下,高举狼牙棒,长吼一声:“碾碎他们!” 话音刚落,骑兵们便冲锋过去。 然而,骑兵的马蹄声被一阵轰隆声压下,几十颗铁球从城墙上的火炮中射出,向下方激射而来。 炮击后,辽军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鲜血横流。 辽军虽然混乱了一些,不过大部分士兵都没有去想这些攻击是从哪来的,如同恶狼一般,呼喊着向城墙奔去。 兀颜骨毕竟是一军统帅,不得不多想些。 他一生都在征战中渡过,刚才队伍受到攻击时,距离城墙那么远,按道理来说,不管是什么武器,也不可能攻击到这个距离。 这让他暗暗心惊。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而且还缓缓向城墙靠近着,以安众人之心。 前方战场上,随着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响起,辽军不断倒下,而且一次倒一列,后方的士兵要想填补上来,还要花点时间。 当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靠的近了,城墙上的连弩也“突突突”发射起来,辽军又倒下一大片。 如此强大的守城力量,或许与南方诸国的士兵战斗时,能让他们靠近不了城墙。 然而,面对辽军,尤其是这支精锐的辽军时,纵然是火炮,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冲锋。 很快,便有辽国士兵冲到城墙角下。 兀颜部的士兵靠近城墙后,手持钩爪,站在马背上奋力一跳,用钩爪勾在墙壁上,如同壁虎一样向上攀爬。 城楼上,石崇信反应极快,立刻让士兵们将准备好的猪油倒在城墙上。 墙壁倒油后变得极为腻滑,勾在城墙上的辽兵顿时滑了下去。兀颜骨瞧见这一幕,皱了皱眉,继续向城墙靠近。 他身后一名辽国将领瞧见不少辽国士兵被铁球砸的血肉模糊,进言道:“首领,汉人这些武器有些古怪,您还是在后方督阵为好。” “笑话,老子征战多年,从来只有杀在前面,几时躲在后面过?” 第475章 荣城失守 话音刚落,一支连弩激射而来,射在兀颜骨肩膀上。 由于他身形过于巨大,比羽箭细些的弩箭插在他身上,看起来显得格外的小。 “哈哈哈,他们这是在给我挠痒痒吗?”兀颜骨嗤笑一声,抓起连弩,塞入口中大嚼起来。 嚼了一阵,呸的一声,将铁质箭头吐了出来。 众人瞧见他的行为,都露出钦佩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一颗铁球击中兀颜骨肩膀上,他巨大的身体在空中凌空翻了好几圈,嘭的一声,倒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狗。 “首领!!”辽国亲卫们纷纷下马,大呼小叫,因为兀颜骨整只左手连带着手臂都不见了。 他们还没靠近,兀颜骨便自己站了起来,他仰天怒吼一声,用右手抓着狼牙棒,向城池大门冲了过去。 一路上运气倒也算好,没有连弩或者铁球再射中他。 “嘭”的一声,兀颜骨将狼牙棒狠狠砸在大门之上。 大门虽坚固,并没有被他砸破,但他的这一举动,彻底点燃了辽人的斗志。 有辽军士兵开始堆叠人梯。 兀颜部与耶律斜的大军不同,他们没有将马垫在最下面,而是士兵主动伏在地上,让其他士兵踩在自己背上。 人梯一层叠一层,越叠越高。 最下层的辽兵被踩的吐血,不过他们双手死死撑在地面上,手臂依然挺的直直的。 不久后,有辽人接近城墙顶端。 就在这时,城墙上有火把扔下,下方的猪油顿时猛烈燃烧起来,靠近城墙的一排辽军发出凄惨的叫声。 然而下方的辽军很快用土压下火势,继续堆人梯向城墙上攀爬。此时城墙滚烫如火,不少辽兵被烫伤。 他们大声喊叫着,强忍着痛处,继续攻城。很快,有辽兵攀登上城墙。 石崇信意识到这支辽军的不同,急忙传令下去,让士兵们转移火炮和连弩。 他准备放弃城池。 此时登上城墙的士兵还不多,火炮和连弩很快被工兵院特制的运输小车搬走。 没有火炮和连弩压制,攻上城墙的士兵们越来越多,石崇信一声令下,士兵们有序退下城墙,向码头撤退。 荣城宣告失守。 城墙下,兀颜骨大吼一声,挥舞短刀在断臂上砍了一刀,手臂伤口变得平整了些。 “动手!”他用野兽一般的声音嘶喊。 旁边一名辽国将领举着火把,在他手臂上灼烧起来。 “嗞嗞嗞”,烧焦的声音不断响起,兀颜骨满脸汗水,死死咬着牙关,不发一声。 良久,伤口烧好,不再有鲜血流出,兀颜骨脸色苍白的说:“入城!” 进入荣城后,兀颜骨得知吴军全部撤离到海上,城中百姓也一个没瞧见,心中极为气恼。 本来他打算屠城泄愤的。 在搭起的营帐中,兀颜骨一边吃着烤全羊,一边听取战报。 听到手下阵亡五千多人,他仅剩的单手用力锤在桌案上,怒吼:“放屁,才打了多久,怎么可能死这么多人?” “大帅,他们守城武器杀伤力太大,加上我们攻城时人员太密集,所以……”负责后勤的辽人说。 “那他们呢?他们死了多少人?” “……三百多。” 兀颜骨猛然站起身,走到后勤士兵面前,用来割羊肉的匕首一挥,后勤士兵倒在了地上。 “这家伙胡说八道,再叫个人过来汇报战况。”兀颜骨冷冷道。 不久,另一名辽兵说出了和之前那名辽兵一样的数字,兀颜骨怒不可遏:“混账,都滚,都给我滚!” 其他将领行礼告退,兀颜骨独自坐在营帐内生着闷气,他觉得这场胜仗打的太过憋屈。 那些懦弱的汉人简直卑鄙到了极点,自己好不容易打下城池,他们竟然不与自己厮杀,反而逃到海上去了。 真是些懦弱的家伙,兀颜骨心想。若是让他抓到对方首领,他一定生吞活剥了那家伙。 这一夜,他睡的十分难受,左臂不时传来刺痛感,让他心烦意乱。 次日清晨,他被手下吵醒。 “首领,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一名辽国将领冲进营帐,大喊大叫。 “什么被包围了?”兀颜骨站起身,由于身体还没适应平衡,险些跌坐回去。 “那些汉人,他们……他们堵住了城门口。” 兀颜骨大步离开营帐,上到城墙上,终于明白那名将领的意思。 只见城门之外,尽是吴队,他们还真把自己包围了。 他们距离城墙近两里,将昨天架设在城墙上的武器全部架在地上,有火炮、有连弩,围成一排。 那些家伙找死,兀颜骨怒吼道:“还磨蹭什么,让勇士们出击,碾碎他们!” 在他的命令下,城门大开,辽国骑兵们挥舞着手中武器,嘴里“呜呜”的吆喝着着,向吴军冲去。 一阵熟悉的轰隆声响起,十几颗铁球全部朝着城门洞射去,由于城门狭窄,骑兵们在城门中挤成一团。 这一阵火炮射来,他们无一幸免,几乎被射成了筛子,地上尽是残肢断骸。 “不要怕,他们射球之间有间隙,继续冲!”城墙上的兀颜骨嘶吼。 城门口的骑兵们再次嘶吼起来,一批胆大的士兵又冲了起来。 刚进入城门洞中,轰隆一声响起,一阵血雾弥漫,圆拱形的石洞中,地面被鲜血染成红色,宛如人间地狱。 兀颜骨并不知道石崇信将炮兵分成四队,分开射击,弥补了射击的空挡。 他怒吼道:“再冲,再冲!” 然而下方的辽人已经胆寒,明知是死,而且死的惨不忍睹,就算意志再坚定的战士,此刻也会动摇。 城墙上的兀颜骨大怒,吼道:“射死他们,射箭!” 一阵箭雨下去,只可惜都射在了吴军前方空地上,弓箭的射程怎能与火炮相比。 兀颜骨愤怒之下,拿起一支重弓,就要亲自射一箭,然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少了只手,根本无法射箭。 “可恶!”兀颜骨将弓箭丢在地上,愤怒的下了城墙,只觉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释放。 “让他们堵着吧,等大王那边得到消息,会派人来支援我们的。”兀颜骨闷声闷气。 若是在几天前,他绝不会相信这种没出息的话会出自自己的嘴里。 “首领,恐怕咱们撑不到那个时侯。”一名辽国将领颤声道。 “为什么?”兀颜骨对着他怒吼,口水射他一脸。 “咱们没粮食,怎么撑下去!”那将领反吼一声。 兀颜骨浑身一颤,他离开登州大营时,让每名士兵只带了一日粮食,当时的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反困在城里。 “城里面没有粮食吗?”兀颜骨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离开时全带走了,没带走的也烧了,一粒粮食也没有留给我们!” “押运官!”兀颜骨怒吼一声。 站在很靠后的一名辽国将领挤到了前面:“首领,我在。” “昨晚我们打下荣城时,你没有派人去运送军粮过来吗?”兀颜骨死死盯着他。 “派了,本来他们今早就能到的,但现在……”押运官低下头颅。 兀颜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运粮队伍自然是被汉人劫了,是他太大意了,没想到汉人竟然会反扑一波。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能想到吴军会反过来包围他们,最可气的是这座该死的城池,只有一面城门,但凡多一道城门,他们也不会被堵的死死的。 一名辽国将领大叫道:“首领,大营那边还有两千人,再加上文登县中的一千人,加起来也有三千人左右,他们说不定会来救我们!” “别傻了,这些汉人和以前的汉人不同,你以为三千人能敌的过他们吗?”有辽国将领反驳。 “那怎么办,难道在城中等死吗?” “要不让勇士们一起把城墙破坏掉吧!没有这该死的城墙,他们一定挡不住我们的冲锋!” “没有工具,你让勇士们怎么破坏?而且等破坏完了,大家都筋疲力尽,到时候怎么对抗汉人?” “都别吵了!”兀颜骨怒吼一声:“跟我来!” 说着,他带领着众将领,重新回到城墙上。 第476章 大获全胜 来到城墙上,兀颜骨向下方看了一眼,城墙距离地面接近二十尺(6米)。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从城墙上跳下去,只要能冲到他们面前近身厮杀,让他们的铁球武器不能使用,骑兵就能从城门口冲出去了!” “不愧是首领,您这招太妙了!”一名辽军将领大声称赞,其他辽军将领也纷纷叫好,都没有把这二十尺的城墙放在眼里。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不少辽军士兵上到城墙,没有多犹豫便跳了下去。 此时,他们展现出强大的身体素质,落地后打了个滚便站起身,向吴军冲了过去。 火炮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不过,当这些士兵靠近到两百步时,连弩齐射而至,冲锋的辽军士兵顿时倒下一大片,剩下的人也在第二阵射击下全部被射死。 “再跳,再冲,给我动作麻利一点!”兀颜骨拍着城墙大吼。 在他的命令下,不断有士兵上到城墙,然后跳下去向吴军冲锋。 然而,城墙本来宽度就有限,一次只能跳下几百人。城墙上能容纳的总人数也有限,跳下几波后,就需要等城下的士兵跑上来。 这导致冲锋的辽军并不密集,简直成了吴军的活靶子。 也幸亏是兀颜部的勇士,面对这种明知必死的结果,依然悍不畏死的往前冲,若是其他辽军部落,说不定已经不敢冲锋了。 兀颜骨瞧见下方惨况,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冲锋,骑兵冲锋!” 城门口的骑兵,透过城门洞,将外面的情景瞧的一清二楚,看到同胞在厮杀,勇气又回到了他们身上。 夹了夹马腹,他们向大门冲了出去! 轰隆一声—— 十几颗铁球对着大门射了过来,血腥的景象再度出现,进入城门洞中的辽军发出凄惨的叫声。 射击过后,洞内又多了一些残肢断骸,一阵血雾笼罩在洞中,仿佛是一条通向地府的通道。 这些火炮对跳下城墙的契丹人不管不顾,却死死盯准了城门洞。 这让城门口的辽军骑兵刚恢复的勇气再次被恐惧所替代。 “首领,再等一下,等下面的士兵与敌人短兵相接,他们就不能用那种铁球武器了!”一名辽国将领建议。 兀颜骨愤怒的将狼牙棒敲在城墙上,他简直快气疯了。 先是断了只手臂,接着又被这些汉人如同宰杀羔羊一般杀戮着手下勇士,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的愤怒已经冲破了理智,大吼道:“传令下去,让勇士们跳下去后堵在铁球武器和城门中间!” 负责传令的辽军将领拱手应是,然而退下后,他绕了一圈便回来了,假装已经传达了命令。 他也是没办法,刚才那种命令传下去,恐怕他立刻就会被愤怒的士兵们群起而杀之。 不久,兀颜骨发现下方的士兵没有听从他的号令,气的哇哇大叫。 眼瞧着己方士兵始终无法靠近敌军三十尺内,兀颜骨庞大的身躯高高跃起,跳下城墙,也加入到冲锋的队伍中。 其他将领纷纷跟随着他跳了下去,只有一名较为冷静的辽军将领留在城墙上。 他要等兀颜骨带领着将士们冲到吴军面前时,向骑兵传达冲锋的命令。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然而,下方的兀颜骨毕竟受到断臂影响,灵活度大减,接连被几只弩失射中后,他酿酿跄跄又前进了几步,最终倒在了地上。 兀颜部首领兀颜骨阵亡! 其他辽军将士瞧见首领阵亡后,士气大减,冲锋速度慢了下来,最终纷纷被射杀。 城墙上的最后那名辽军将领眼见希望消失,怒吼一声,跳下了城墙,向吴军冲去。 最终也倒在了吴军的弩失之下。 在他身后,兀颜部的辽军勇士们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源源不断的向吴军冲去,直至最后一人。 最终,这支号称辽军最强的五支部队之一的兀颜部,被石崇信利用战术和地形优势,全歼于荣城之外。 除此之外,他还缴获了辽军一万多匹战马。 这一战,让石崇信和所有第六军的士兵们都明白了一件事,没有战马的辽军,便如同没有牙齿的老虎,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而打碎这支猛虎牙齿的,正是强大的火炮! …… 莱州,深山之中。 负责去登州打听消息的情报人员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登州之战的消息。 “你说兀颜部被全歼在登州?”黄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身为兵部侍郎,对前线战况十分了解,兀颜部的强大是所有周军所共知的,没有任何一个周国将领想与兀颜部作战。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被吴军全歼。 “这有什么?你当我们吴队也像你们周军那么弱吗?”皇甫凝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王溥沉默不语,他已经从皇甫凝那里得知,吴国在登州的主将名叫石崇信,他知道王质有名弟子也叫石崇信,这让他有些不安。 “老道好友方诲大师曾给老道写过一封信,说吴国国主是仁义之主。仁者必胜,如今来看果然不错,中原苍生有救了。”老道士葛玄捻须微笑。 “别那么多废话了,你们赶紧随我去登州。”面对老道士的恭维话,皇甫凝一点也不客气。 在她眼中,这里的所有人不过是她的功劳而已。 次日,众人向登州急行,此时正值秋天,一路走下来,万物消逝的苍凉之感进入每一个人的心头。 消逝的不仅是树木,还有生命。 前往登州的一路上,尸骨随处可见,再加上逃难的流民、劫道的盗贼,国破家亡的感觉深深印入黄错等周国官员的内心。 终于,在经过了几天的日夜兼程后,众人来到了登州荣城之外。 皇甫凝出示明镜院令牌后,被放进了城,进城后王溥心情十分忐忑,幸运的是石崇信并没有特别针对他。 在石崇信的安排下,众人乘坐着一艘战船,向杭州而去。 …… 江州,皇宫。 玉景宫内,李煜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凋零的落叶,心中生出一阵落寞之感。 皇后周娥皇款款走到他身边,将头轻靠他肩头。 “……陛下。”她幽幽轻语。 枢密院使夏言催促道:“陛下,您还是赶紧同意了吧,否则到了城破之时,你我都将成为阶下之囚。” 李煜愤怒的向夏言瞪视过去,夏言却毫不畏惧,与他坦然对视。 李煜目光一转,夏言旁边的三名大臣都没有帮他说话,就连宋齐丘也低头不语,这让李煜大为失望。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飞奔入御书房,急切道:“陛下,安化军的援军到了城西!” 李煜愣了一下,随即大喜道:“快去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 “且慢。”宋齐丘急忙出声:“还是先去城墙上看看再说。” “嗯,也好。”李煜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离开了书房。 就在几天前,江州城被吴国大军包围。 东门外是徐前的第一军,南门外是秦泉第二军。 洪州被唐汴第五军占领,第五军正在向江州后方的鄂州进军,打算堵住江州后路,让李煜逃无可逃。 对于吴军的入侵,唐军抵抗十分微弱,只有百胜军在洪州与唐汴的第五军打了一仗。 百胜军一向号称唐国最精锐的军队,然而当初清源叛乱时,百胜军和昭武军被清源军大败,自此一直在重建中。 不久前,赵匡胤攻打抚州时,也是由百胜军防守。 尽管百胜军十分顽强,坚守了十几天,最终还是被打败,丢了抚州,同时也被再次打残。 尽管如此,百胜军在镇守洪州时死战不降,最终被第五军击败。 这一战后,唐国的昭武军几天后就归降了第二军,安化军也不再听从调遣,导致江州很快被吴国大军所围困。 城中只剩下五万禁军防守,唐国群臣都劝说李煜投降,就在这危急之时,安化军忽然来增援,李煜怎能不喜。 第477章 唐国归降 唐国君臣一路乘车赶到西门,上城墙一看,门外果然林立着一支大军。 “黄将军,你可是来救援江州的?”宋齐丘高声问道。 黄然挺枪上前,大声道:“李煜,我已投靠吴王殿下,劝你赶紧开门投降,否则城破之时,别怪黄某人不念昔日之情!” 李煜身体往后一跌,被几名内侍扶住,他脸色苍白的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陛下,现在怎么办?”宋齐丘出声道。 “宋卿,就由你替朕写表向吴国投降吧。”李煜声音中透着一股恨意。 宋齐丘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写降书是要留下骂名的,李煜让他来写降书,显然是对他的一种报复。 …… 公元954年十月,唐皇李煜向吴国投降,唐国自此灭亡。 陆原接到降书后,并没有太过喜悦。 唐国早就只剩一个空架子,被他打下来十分正常,而且唐国虽然投降,但西边的楚国旧地已经不受唐国控制,他还需要自己去派兵平定。 不过这一战得了十几万降兵,倒是极大的提高了他手下军队数量。 前几天秦幽谕提醒他杭州城中的守军太少,容易形成隐患,陆原深以为然。 虽然他不相信自己手下哪个将军会背叛自己,但小心无大碍。 因此,他准备把这些新得的士兵全部划入羽林卫,由秦幽谕训练。 接下来,陆原决定让第五军和第二军继续西进,平定楚地。第一军调到金陵防守,辽国大军已经距离长江越来越近,他不得不小心防备。 处理完南方军情后,陆原靠坐在椅子上,轻轻捶打着肩膀,开始思考着火器的事。 最近工兵院的研究遇到瓶颈,问题还是出在火药威力上,火药配方始终无法取得突破,这导致神火雷的研究、更大口径的火炮以及空心弹等都不能够进行。 这让陆原有些焦躁,虽然他知道火药的最佳比例,但如果无法找到合适的配方,强行组合,很可能会在组合过程中产生爆炸。 陆原并不想拔苗助长,也不想拿这些研究者的性命去冒险,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另一方面,随着工兵院工匠们越来越熟练,火炮的生产效率倒是大大提高了,如今陆原已经拥有超过一百门火炮。 这也让陆原将目光瞄准了火枪,几天前,他便已经让祁广子着手研制枪管,相信很快就能够有成果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秦幽谕的身影出现在书房。 “陆郎,有北方军情。”秦幽谕扬了扬手中塘报,脸上挂着笑容。 陆原直起身,接过塘报一看,感叹道:“石崇信不愧是先生举荐给我的人才!” “石将军这几场胜仗的意义十分重大,不仅极大的挫了辽人锐气,也会让我军面对辽军时不再有心理压力。”秦幽谕也忍不住称赞道。 陆原点头赞同。 忽然,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蓝柳依走进了书房。 她默默对秦幽谕行了一礼,走到陆原案前,递过一张纸说:“殿下,我的人找到了葛玄道长,再过几天就能到杭州了。” “葛玄道长?”陆原猛然站起身,这可是不亚于石崇信打胜仗的好消息。 陆原拿着信纸看了下去,当看到信中的一个名字后,吃惊道:“怎么还有王溥?” “是的,这次皇甫凝不仅救回了葛玄道长,还救了一批周国官员,王溥就在其中。”蓝柳依解释。 陆原又惊又喜:“不错,你这个手下非常能干,替我好好嘉奖她。” “知道了。”蓝柳依低声应了一句,退出了书房。 秦幽谕等她离去后,开口道:“陆郎,你准备怎么处理那批唐国官员?” “这事我还在考虑。”陆原抓了抓头说:“你可有什么好建议?” “最好重用一两个。” “我明白你的意思。”陆原微微颔首:“我们眼下正是统一江南之时,做这样一番姿态的话,确实有利于将来招降其他势力。” “而且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秦幽谕提醒。 “也罢,你再让我考虑考虑。” …… 几天后,李煜乘坐着大船来到杭州,他如今被贬为虞侯,挂职羽林卫统领。 来杭州的路上,除了妻子周娥皇与他说话外,其他唐朝官员瞧见他后,都会绕道而行,仿佛他是瘟疫一般。 下了大船,在吴国官员安排下,他住进了一间馆驿中,等待着吴王召见。 然而几天下来,他迟迟没有受到召见,这让他十分不安。 后来,让一名随从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杭州来了一批周国官员,吴王正在招待他们。 李煜在失落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说实话,他其实也还没做好与陆原见面的准备,某种意义来说,这场见面将决定他后半生的生活。 如此又过了两天,整日关在房中的李煜渐感烦闷,他实在忍不住了,走到大门口,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出门, 令他意外的是门外看守的军士并没有阻拦他。 在大街上走了一阵,李煜心情渐渐好转了些,进入一间茶楼,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茶客们谈天说地。 其中有一桌茶客的话让他心情变得恶劣起来。 宋齐丘竟然被吴王封为工部尚书,而且当初背叛他的韩熙载如今也在吴国担任户部尚书,这让他十分愤怒。 丢下一粒金珠在桌上,李煜大步离开了茶楼。 他刚离开,一道矮小的身影一个箭步跃到桌旁,一把抓住金珠,用牙齿咬了一下。 “他娘的,这次发了!”确认是真金的珠子后,矮个子大喜。 “大力,快过来帮忙。”从茶楼后堂传来一道呼喊声。 “来了。”王大力将金珠揣入口袋中,向后堂而去。 走了几步,他将金珠又取了出来,将其塞进鞋子里,这才心满意足的向后堂走去。 …… 李煜回到馆驿,刚一进门,发现一名官员从自己住所里走了出来。 这名官员他认得,几天前就是对方安排他住在此处,叫陈权,担任礼部主事。 “陈主事,你这是……”李煜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官只是来看看侯爷住的可还安好。”陈主事神色不变。 “朕本侯住的很好。” “那便好,下官告辞了。”陈主事迈步离去。 对方刚一走远,李煜便急急进入院中,在大堂找到周娥皇的身影后,急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周娥皇低着头,有些惊慌。 李煜勃然大怒:“是不是刚才那个吴国官员轻薄你了。” “不是!”周娥皇急忙分辩。 见李煜一脸不信的样子,她小声开口道:“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李煜目光喷火。 “他是来告诉我,说吴王殿下后天会召见我们。”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是韩熙载派他来的……”周娥皇声音越来越小。 “那个卖主求荣之徒,朕不需要他卖好!”李煜忿忿道。 周娥皇低着脑袋,默然不语,她就知道李煜会是这反应,所以才瞒着他。 一整个下午,李煜在房间乱砸东西,发泄着怒火,周娥皇不敢劝说,默默整理着被他弄乱的屋子。 次日,果然如周娥皇所说,吴王召见李煜夫妇入宫。 文德殿中,陆原隆重的招待了李煜,在他身边还坐着秦幽谕等三位贵妃,以示对李煜夫妻的尊重。 “参见吴王殿下。”李煜低沉着声音说。 陆原知道他现在心情必定不好受,微笑道:“请坐。” 李煜夫妻坐在左侧,周娥皇不时悄悄打量一下陆原,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她的小动作被孙少清注意到了,她哼了一声:“怎么,周小姐以前见过我家殿下不成?” “……不……不是。”周娥皇低下头,有些窘迫。 “其实,我确实与两位有过一面之缘。”陆原微笑着开口。 “哦?”李煜抬起头。 “三年前,在宣州和金陵交界处的一家荒郊野店,我当时刚从金陵天牢逃出,便是在那里与两位见过一面。” 李煜皱眉苦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坐在角落里。”周娥皇捂着小嘴,一副惊喜的表情。 “是的。”陆原微微一笑:“两位请尽管安心住在杭州,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能保证你们过上安生日子。” 李煜怔了怔,开口道:“多谢。” “多谢殿下。”周娥皇语气要诚恳的多。 “好了,咱们开宴吧。” 接下来吃饭的过程中,陆原吃的很快,一吃完他便离开了文德殿,让自己三位妻子招待客人。 第478章 火药配方 自从葛玄来到杭州后,他去工兵院的次数便更多了,在与葛玄的交谈中,他可以明显感受出老道士与其他炼丹师的不同。 葛玄研究喜欢刨根追底,各种药物中的组成成分他都要搞得明明白白,这与其他道士一知半解的研究有本质区别。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许阿男这种跟他没多久的孩子,能够有能力改进火药配方。 如果说鲁云儿、王归属于这个时代的物理学家,葛玄就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化学家。 陆原有种感觉,这名老者也许不仅能为自己带来更好的火药,也许还能在农业生产方面,取得更大的成就。 “君上,那个……葛司使一下衙就回去了。”陆原向鲁云儿询问葛玄所在时,对方小声回答。 陆原愣了愣,他还以为葛玄是那种为了研究舍生忘死的类型,哪谁他竟然下班这么准点。 …… 北安门位于工兵院以北,是刚修建的一扇大门,供工兵院的所有工匠和官员们进出使用。 沿着门外的北安大街向东走一千步左右,有几处居民坊,朝廷划给葛玄的住所,就位于其中一处民坊中。 这次从登州而来的周国官员中,除了王溥外,其他官员都没有住所,朝廷只给每人拨了五十两银子,让他们自行在城中租房居住。 在葛玄的再三要求下,正准备找房居住的黄错与葛玄住在了一起。 黄错在青州大牢中相救的行为,老道士一直没忘,在他心中,已将黄错当做了自己的孙子辈。 昨天黄错说今晚会有一位好朋友来家中吃饭,老道士立刻将此事放在心上,一下衙就跑到集市中买菜,回到家中做饭。 当黄错带着蓝柳依回到家中时,大堂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 “葛爷爷,我都说了我回家弄饭,您怎么把饭做好了。”黄错吃惊道。 “今天司里事比较少,所以我提前回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饭做了。”葛玄解释了一句,说:“好了,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吧!” “葛爷爷,这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蓝柳依,她在明镜院做事,在青州救我们的人就是她的部下。” 黄错一边介绍着,一边将提着的菜放在另一张桌子上。 “好孩子,快坐吧。”葛玄露出慈祥的笑容。 “是。”蓝柳依轻轻点头。 三人坐下后开始用到饭。 半晌后,蓝柳依开口道:“葛爷爷,您是不是非常擅长火药方面的事?” 葛玄正微笑着着二人吃饭,闻言开口道:“老道也说不上擅长,不过对火药的成分有过一些研究。” “那您对火器了解吗?例如火炮还有最近正在研究的火枪?” “老道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东西。”葛玄摇了摇头。 “你问这些做什么?”黄错不解。 “就是想了解一下。”蓝柳依没有看他,继续向葛玄发问:“葛爷爷,您能和我说一些关于火药的事吗?为什么那种粉末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威力?” 老道士捻着胡须,缓缓道: “具体原因老道也不知道,这是前人炼丹时无意中发现的现象,当时的炼丹师将硝石和硫磺这两种药物混合在一起后,发现只要再混入木炭或者松脂等可以点燃的物体,就会猛烈燃烧。” “当时并没有什么威力,古人主要用这种方法炼制其他药物,当时他们发现硝石比较多时,燃烧会比较猛烈,有时火焰会爆射出来。” “不过因为人们主要是为了研究药物,所以炼制时都控制着硝石的数量。后来炼丹师孙思邈开创出‘伏火硫磺法’时,发现硝石、硫磺和皂角子混合在一起后,能产生火爆现象,他将这方法记载下来,这也就是最早的火药配方了。” 葛玄一时说的太投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这才猛然想起这是在家中,而不是火药司。 抬头看去,只见黄错闷头吃饭,蓝柳依却紧紧盯着自己,露出思索的表情。 他笑道:“这些事对你们来说应该很无聊吧,还是吃饭吧。” “不,我觉得很有趣。他每天嘴里经常念叨着什么火药配方,我之前一直不懂,今天听了您的话才总算明白了。”蓝柳依急忙开口。 葛玄愣了愣,露出困惑的神色。 “依依指的是吴王殿下。”黄错解释了一句。 葛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开口道:“目前吴国使用的火药配方我也看过。” “我听说研究出这配方的人,当年给您做过道童,据他说,火药配方就是从您这里学到的。”蓝柳依说。 正在吃饭的黄错猛然抬起头,看向了葛玄。 “你说的是许阿男那孩子吧,当年我的配方并不是为了研究火药,他只是借鉴了一些,主要还是靠他自己的努力研究出来的。”葛玄微笑道。 “那您能做出更好的配方吗?”蓝柳依目光灼灼。 “这问题吴王殿下也问过我。”葛玄笑了笑,露出深思表情:“要想威力更大,殿下认为要继续增加硝石含量,这与老道的看法一致。” “按照现在的配方,主要含量是硫磺一斤四两,硝石二斤半,粗炭末五两,沥青二两半,干漆二两半,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桐油、小油各二两半,蜡二两半。如果增加硝石,必须增加其他材料压制硝石燃性,干漆和黄丹也许可以试试,窝黄和定粉说不定也有效……” 说到后来,葛玄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拿着一根筷子在桌子上划来划去,蓝柳依和他说话他也没反应了。 “你干嘛非要和葛爷爷说这个话题。”黄错抱怨了一句。 “你没见过火炮,所以不明白。”蓝柳依轻声回了一句。 她又吃了几口饭,站起身道:“我走了,多谢款待。” 黄错连忙起身,将她送到府外。 “我送你回去吧?”黄错站在大门口说。 蓝柳依轻笑一声:“算了吧,若是我真遇到危险,你跟着也不过多搭一条性命。” 黄错抓了抓头,有些窘迫。 半晌后,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依依,我听说唐皇李煜也在杭州,被贬为虞侯。” “那又如何?”蓝柳依反应平淡。 “你不去找他吗?”黄错有些奇怪,依着蓝柳依以前的脾气,早就将对方抓到她义父墓前忏悔了。 “我找他干嘛?” “咱们楚国当年不就是毁在唐国手中吗?” “当时下令攻打楚国的是李璟。”蓝柳依没好气道:“再说了,时至今日,我已经明白楚国覆灭的原因并不在唐国身上,而是楚国自己的问题。” “依依,你真的变了好多。”黄错心有感慨。 “别说这些废话了,我走了。”蓝柳依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大街上。 第479章 第一支火枪 长沙府。 一支有些狼狈的军队行走在官道之上,向永州撤退,大军中旗手扛着的大旗上要么写着“汉”字、要么写着“潘”字。 这支军队正是汉国大将潘崇彻所统领的军队。 潘崇彻阴沉着脸,行走在队伍中间。他身边的副帅谢贵一路上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帅,咱们这样回去的话只怕陛下不会轻饶。” “那你说怎么办?”潘崇彻向他扫去。 自从吴王陆原给汉帝刘晟写信共伐唐国后,刘晟大喜,不顾大臣劝阻,立即向唐国所控制的楚地进攻。 其实,早在唐皇李璟身死之时,汉国就在慢慢蚕食唐国土地,已经向北扩张了好几州,唯独到了长沙就无法再向前了。 长沙城当时被楚国旧将李行奉占据,手下有一万五千多人,汉军多次攻打都告失败,这次汉帝又派潘崇彻带领五万大军攻打。 潘崇彻围困长沙城一个多月,谁知斥候突然传来消息,赵匡胤带领大军直奔长沙而来,潘崇彻不敢与周军正面交战,退到长沙边境。 后来,潘崇彻得知赵匡胤也是冲长沙而来,已经在攻打长沙。他将军情告知汉帝,建议汉帝先暂缓攻打长沙,瞧瞧赵匡胤打的什么主意,再从长计议。 汉帝刘晟却认为不能让赵匡胤得到长沙,下令让他与周军交战,潘崇彻无奈之下,只好在长沙城外与周军大战一场,结果大败而归。 谢贵叹了口气,潘崇彻虽然善于作战,但不通政治,而且在朝中没有人帮他说话,这次兵败,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但想到潘崇彻的性格,他若是劝对方拥兵自重,只怕对方不仅不会听,还会问罪于他,摇了摇头,谢贵没有再开口。 在永州等了几天后,赵匡胤打下长沙的消息传到永州,紧接着,汉国朝廷的旨意也传了过来,潘崇彻被问罪,押送大兴府。 谢贵替代他成为了征北元帅。 …… 潘崇彻被问罪的消息传到了长沙府,赵匡胤得知后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刚刚得到一个更坏的消息——唐国向吴国归降了。 “早就知道唐国那帮废物没用,只是没想到没用成这样,这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竟然就向吴国投降了!”营帐中,许魁破口大骂。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在长沙继续耽搁下去了。”王全斌沉声道:“若是被吴队先一步占领江陵,我们就很难入蜀了。” “说不定吴军已经入驻江陵。”曹彬神情凝重。 “不可能,楚地大多数地方都已形成割据形势,他们不会理会唐国的投降,也不会轻易让吴军进入楚地。”李处耘反驳。 赵匡胤四顾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不见赵掌书?” 他话音刚落,一人便掀开帐帘,进入营帐中,正是赵普。 “大帅,刚刚传来消息,吴国唐汴部已经入驻了江陵,我们恐怕无法入蜀了。”赵普脸色苍白的可怕。 “他怎会如此之快?”赵匡胤猛然站起身。 “听说唐汴手下有一名叫楚雄的将领,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招降了一大部分楚地小势力,所以他们进军几乎没有阻碍。”赵普低声说。 这件事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力的感觉。 “我不明白,楚地那么大,唐汴为何会直奔江陵?”李处耘皱眉道。 “他应该是猜到我们的意图。”赵普双目低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匡胤盯着赵普。 许魁大叫道:“叫我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咱们休整几天,继续向江陵进军,打下江陵就是。” “你说的倒轻松,吴国要是那么好打,我们会落到如今这地步吗?”李处耘冷笑。 “我认为,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向南进攻了。”王全斌提议。 “你的意思是攻打汉国?”李处耘问。 “不错,汉帝不是刚把潘崇彻问罪了吗?没有此人,我们或许能打下汉国。” 赵匡胤依然看着赵普,然而赵普却低着头,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们还有一个选择。”曹彬忽然开口。 “什么选择?” “投降吴国。” “混账!”许魁大怒:“老子真想不到你是个这么没骨气的东西!” “许将军,曹将军说的也是实情,何必如此动怒。”白守义淡淡道。 “屁的实情,我堂堂周队,怎能向南国投降。” 曹彬沉声道:“周国已经灭亡了,被辽国灭亡,眼下辽国即将南下,我们应当齐心协力对抗辽人!” “够了!”赵匡胤拍了拍扶手:“就按照王将军的提议,进攻汉国,大家回去做好作战准备吧,赵掌书留下。” 等众人离去后,赵匡胤走到赵普身前,缓缓道:“王将军提议攻打汉国时,你为何不说话?” “将军,大势已去矣。”赵普长叹一声。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赵匡胤咬牙。 “成功机会不到一成。” “那就够了!”赵匡胤大步离开了营帐。 次日,赵匡胤得到一个消息,昨日晚上,白守义带领着本部兵马离开了长沙城,向东而去。 赵匡胤没有派兵追赶,立即下令,向汉国的永州进军,大军行进到一半,作为后军的曹彬部也消失不见,军队士气变得极为低迷。 然而,赵匡胤将令不改,依然带领着剩余部队向永州进发,两日后,他得知赵普病了。 赵普营帐中,赵匡胤传下命令,营帐百步之内,不得有人。 望着躺在竹床上、憔悴许多的赵普,赵匡胤有感而发:“我们为何会落入如今地步?” “将军,我们太小看吴国了,当初就不该渡江。”赵普说完,微微喘着气。 赵匡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开口道:“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归降吴国。”赵普凝视着他。 赵匡胤没有说话,目光望着帐帘,陷入了深思。 “将军,您还记得我和您说的关于秦家姐弟的事吗?” “记得,他们在吴国得了势,一个做了贵妃,一个做了元帅。” “您归降之后,可以多多与二人走动,您的志向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实现。” “你觉得陆原会给我留下机会吗?” “会,此人宽厚更甚于柴荣,而且不善军事,与辽国的战争必将是个长期过程,您只要多立战功,就能获得他的信任。再慢慢掌控军队,静待时机。” 赵匡胤长叹一口气,颔首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杭州。 陆原一手捏着木制枪柄,一手托着枪身,闭上左眼,右眼通过照门,对准了旁边的蓝柳依。 “你干嘛?”蓝柳依后退了一步。 “放心,里面没子弹。”陆原笑了笑,对手中这支火枪大为满意。 这是工兵院制造出的第一支火枪。 从外形来看,相当于是将一根细长的铁管嵌在长方体木托上,看起来与明朝时期的鸟铳有些相似。 根据陆原画的设计图,由祁广子做出铁制铳管,鲁云儿做出曲形木托。 相比炮管,铳管制造起来要容易多了,但也容易失误。 一个细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炸膛,不合格的火枪对己方的伤害甚至还要超过敌方。 因此陆原对祁广子多次嘱咐,让他不仅要制造出铳管,还要划分出严格的步骤,这样大批量生产时,才能保证质量上过关。 陆原已经在工兵院试射过这把火枪,总体来说效果还不错。 不过与火炮不同,火枪只有大规模装备,才能产生效果,否则还比不上连弩和弓箭。 因此,陆原决定先将这种武器保密,暗中制造,等生产一定数量后再装备到军队之中。 “子弹是什么?”蓝柳依问。 “就类似火炮的铁球,不过要小的多。”陆原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大小。 蓝柳依看了看枪头的小洞,疑惑道:“射出来的炮弹这样小,还有什么威力?” “没有威力吗?那你想象一下,这种小型火炮打到人身上,会怎么样?”陆原笑问。 “应该和弓箭差不多吧,射准了可以杀人,射偏了就没什么威力。”蓝柳依一本正经的说。 “话虽如此,但火枪相比弓箭有两个优势。”陆原伸出两根手指。 “威力更大?” “这是其中之一,火枪可以轻易击穿轻甲,弓箭却做不到。” 不等蓝柳依问,陆原继续说: “其次,弓箭手训练起来很困难,而且作战时极为消耗体力。但火枪不同,不仅训练容易,作战也省力,更适合持久战。” 蓝柳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可这东西生产起来比弓箭麻烦多了。” “现在确实是这样。”陆原叹了口气,毕竟现在都是手工生产,也只能继续增加工兵院人手,扩大生产规模了。 打下唐国后,他已经控制了江南大半土地,手中资源丰富,到时候再多建几个生产工厂也是可行的。 第480章 声威日盛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响起,秦幽谕突然进入书房。 她穿着红色棉袍,披着白色狐裘披风,似乎刚从军营回来。 “那我先走了。”蓝柳依冲秦幽谕行了一礼,离开了书房。 秦幽谕快步走到案前,罕见的露出激动之色。 “陆郎,赵匡胤向我们投降了。” “不会吧?我们都还没劝降他,他怎么会突然投降?”陆原吃了一惊。 他之前确实真心想招降赵匡胤,然而当对方真的投降时,他却觉得有些担心。 “你来看。”秦幽谕走到书房地图前,指着长沙说:“你知道赵匡胤为何攻打长沙吗?” “为了攻打汉国?”陆原猜测。 “不,他是为了入蜀。”接着,她指向了江陵:“唐将军以极快的速度攻占江陵,阻止了他的入蜀之路,所以实际上,他已经被逼到绝境。” “他不是还可以攻打汉国吗?”陆原问,在他心中,汉国就是个弱鸡,赵匡胤应该可以轻易击败。 “汉国山多路少,易守难攻,不是短期内可以打下的,再说,你也不会给他占领汉国的机会吧?” “那倒是。”陆原微微一笑。 先不管以后怎么安置赵匡胤,但他的归降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陆原相信自己很快就能一统江南了。 …… 日本,九州。 呼啸的海浪击打在岩石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袁安站在峭壁上,眺望着远方,脸上表情淡漠,透露着一种拒人之外的气场。 “义安,这次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朝仓直隆缓缓开口。 “朝仓叔叔,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但这支军队是负责保护我安全的,指挥权并不在我手中。”袁安冷淡的回答。 自从朝仓直隆占据了太宰府后,平安京大为震动,藤原家派出了七万大军向九州而来。 一路上,一些忠于平安京的令制国派出军队加入征讨大军,如今藤原家的大军已经达到了十万人以上。 正积极扩张势力的小早田家处于平安京与九州之间。 小早田秀秋知道藤原家肯定会借机将他一起消灭。 于是,他派出使者与朝仓直隆结盟,希望两家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藤原家。 朝仓直隆答应联盟,同时目光还盯上了袁安手中的五千吴军。 他希望这支吴军能与两家一同对抗藤原家。 “义安,你别忘了,日本本土还有几百名吴国商人,如果被藤原家占据九州,他们的安全恐怕很难得到保证。” 朝仓直隆换了一种说服方式。 这句话倒让袁安脸上多了些表情,他被派来日本的任务,就是为了保障这些吴国商人在日本的安全。 如果朝仓家真的被击败了,他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义安,只要这一战击败藤原家,他们在平安京的地位将受到极大影响。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向朝廷施压,说不定你父亲就能放出来了。” 朝仓直隆发现有机可乘,赶紧趁热打铁。 “你给我点时间吧。”袁安说:“我会向吴王殿下请示一下。” “好,不过时间不多,你最好赶紧派人回吴国请示。”朝仓直隆催促。 “我知道了。” 朝仓直隆离去后,袁安又在峭壁上站了一会,这才返回港口船队。 保护袁安的军队主将佟义对日本人并不放心,一直住在大船之中。在一艘飞龙船上,袁安找到了佟义,将情况告知了对方。 “袁大人莫非想让我军参入到日本人的内战中吗?”佟义挑了挑眉。 袁安不置可否,缓缓道:“佟将军还记得你的任务吗?” “君上让我保护你的安全。” “不,你的任务不仅是保护我,还要辅助我完成君上交下来的任务,如果我的任务失败,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袁安目视着对方。 “可君上交代的任务,与日本国内战何干?”佟义不以为然。 “只有九州的名主愿意让吴国人在这里经商,而藤原家不同,如果他们击败了九州的名主,我们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佟义沉默了一会,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我希望佟将军与我一起联名向朝廷上奏,请求朝廷允许我们参与到日本国的战争,最好还能派些援军过来。” “援军就不用了。”佟义大手一挥:“只要朝廷肯调五门火炮过来就行。” “那佟将军是同意了?”袁安微微有些欣喜。 “是的。”佟义点了点头,语气低沉道: “袁大人,虽然你是日本人,但目前是我吴国的官员,若是让本将军发现你有私心,别怪我到时候在君上那边参奏你。” 袁安脸色微变,点头道:“我很明白自己的立场。” 沉默了片刻,袁安问道:“对了,钱副使呢?这事也应该和他说一声。” “他没有回这里,应该还在太宰府吧。”佟义随口回答。 …… 蔡高的破旧居所内,钱裕额头冷汗直冒,在他身前,钱弘俶用吃人的目光盯着他。 本来他今天是受一名日本贵族女子邀请,去对方府邸品茶。 二人聊天中,钱弘俶发现对方汉语很不错,便多问了两句。 那日本女子便说请了名汉人先生教她汉语,钱裕好奇之下便提出要见一见那名汉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名汉人竟然是蔡高。 从蔡高口中,他得知钱弘俶也在此处,而且如今十分落魄。 钱裕没有多犹豫,便决定来看望自家哥哥,他刚一进屋,手下侍卫便被夜神打到,他也落到此刻的境地。 “说!你是不是当初就和陆原勾搭上了,一起谋夺杭州?”钱弘俶厉声道。 “没、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钱裕慌忙否认。 蔡高劝道:“弘俶,你弟弟得知你困境后就立刻要来看你,而且根据我掌握的情报,他应该与陆原没有勾结。” 钱裕吃惊的看向蔡高,难以置信他竟然和钱弘俶关系这么好了。 “那为何吴王封他为官?”钱弘俶质问。 “应该是为了稳定局势吧。”蔡高继续说着好话。 钱弘俶哼了一声,盯着钱裕道:“我现在处境艰难,当初我赏赐你那么多东西,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回报我一些?” 钱裕急忙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摆到桌子上,还包括了那名日本女贵族送给他的茶叶。 “我身上就这些,你若是不够,我船上的船舱中还有一些。” 钱弘俶目光在桌上物品上扫了一眼,冷哼道:“不必了。” 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起,大门被人踢开。 紧接着,一群吴国士兵在望月樱子的带领下,冲入房间,将众人团团包围。 夜神急忙护在钱弘俶身前。 “大胆贼人,竟敢绑架我吴国副使,简直不知死活!”望月樱子娇斥。 “别动手,他们是自己人。”钱裕急忙开口。 “副使大人,这是……”望月樱子有些疑惑。 “他们都是我朋友。” 望月樱子没有深究,开口道:“副使大人,这里有些不安全,我家少主让您立刻回船里。” “我知道了,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 等军士们全部离去,钱裕低声道:“王兄,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语毕,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钱弘俶望着钱裕消瘦一大圈的背影,忍不住抬起右手,然而到了嘴边的“弟弟”两字,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第481章 敦贺港水战 半个月后,九州港口又来了一支吴国船队。 船上共三千水军,另外还带着五门火炮。 “佟将军,袁大人,君上同意了你们的请奏,让我护送这五门火炮过来支援,不过君上传下口谕,只准参加海战,不准进入陆地作战。” 甲板上,援军主将席琅开口。 “臣领旨。”佟义躬身道。 袁安慢了一拍,躬身道:“臣领旨。” 吴国援军到来的消息很快传到朝仓直隆的耳朵里,第二天,他便找上了袁安,希望袁安立刻加入到联军中。 此时,藤原家的陆军距离小早田家的长门城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水军已经逼近小早田家的敦贺港了。 其中陆军八万多人,水军四万多人。 “我们可以帮你们对付藤原家的水军。”袁安淡淡道。 “那太好了,我派去支援的五千水军已经在路上了,加上敦贺港的一万人和贵军八千人,加起来就有两万多人,可以和藤原家一战了。”朝仓直隆大喜。 商议妥当,袁安又派望月樱子亲自去一趟长门城与小早田家联系。 次日,吴国战船离开九州港口,向敦贺港进发,袁安随军参战,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他十分清楚日本水域的危险。 很多时候,击败军队的并不是敌人,而是海上风浪。 所以,尽管朝仓直隆催促他尽快行军,袁安却没有太急切。 他花重金请了几名经验丰富的渔民随军而行,在确保没有风暴的情况下,才会出航。 几天后。 长门城,守护所中,家主小早田秀秋坐在上首的主家位置上,脸色阴晴不定。 大厅内,除了小早田家的人外,还有不少客人。 位次最高的客座上坐着朝仓直隆。 秀秋、直隆,再加上坐在第三位次客座上的渡边水康,三人是唯一在明面上敢于反对藤原家的名主。 三人中直隆实力最强,秀秋次之,水康实力相比二人要弱上许多。 也是这个原因,他的位次被安排在代表源义安的望月樱子之下。 “源君的军队为何还没到,藤原家的水军已经过了周房,明天可能就会攻打过来了。”小早田秀秋的语气中透着不满。 “只怕是不会来了吧。”渡边水康阴阳怪气道。 望月樱子冷冷瞪视着渡边水康:“既然我家少主答应要来,就一定会来。” 说完她目光又转向秀秋:“军队是吴国的军队,不是少主的军队,少主是吴国官员,秀秋大人请慎言。” 秀秋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照我看,咱们三家联合起来就足够打败藤原家了,源义安来不来也无所谓。” 渡边水康被樱子顶了一句,说话也就不再客气了。 “再等等吧,也许义安过会就到。”朝仓直隆打着圆场。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吴国的水军依然没有到,小早田秀秋大失所望,决定不再指望这支军队。 他又开了一次作战会议,不过,这次会议没有再邀请望月樱子。 次日辰时左右,望月樱子从朝仓直隆的部下那里得知藤原家的水军已经逼近。 朝仓直隆邀请她上朝仓家的战船,一同参与作战,望月樱子没有拒绝。 敦贺港水域,朝仓家最大的战船上,望月樱子站在船尾,目光紧紧盯着海面,期盼着吴国战船出现。 “看来义安真的赶不上了。”朝仓直隆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少主肯定在来的路上。”望月樱子语气坚定。 就在这时,松平忠康来到朝仓直隆身边。 “直隆大人,藤原家的船队来了。”泷川一郎被有马飞助秒杀后,松平忠康成为了朝仓家第一武士。 “那就和他们一决高下吧。”朝仓直隆整理了一下衣领,向船首而去。 望月樱子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发现脚下战船开始动了起来,身后传来厮杀声,似乎战斗已经开始。 叹了口气,她取出两把匕首,转身向船首而去。 与船尾方向如同蓝色锦缎一样的海面不同。船首方向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战船填满了视野。 藤原家和反抗军最靠前的战船已经厮杀起来。 由于日本这种小型战船长的都差不多,很难区分敌我。所以水战时,各家军队都会带上特别的标记。 比如朝仓家的士兵,额头上都绑着白布条,藤原家的水军都在手臂上绑着红布条。 交战双方使用的武器并不统一,有的用弓箭,有的用飞镖,有的用飞斧。 更有甚者,拿着凿子跳入水中,游到对方船底,试图将船凿穿。 望月樱子站在朝仓直隆身后,默默看着眼前的战况。 一直到了天黑,两军才各自收兵。 由于缺乏足够的远程武器,日本军队在水战中杀伤力有限。再加上两军规模巨大,因此这种大型的水战要想分出胜负,往往需要几天时间。 整个战斗过程中,朝仓直隆的船和另外两名‘名主’一样,都停在最靠后的位置观看指挥。 到了晚上,三人又开起了作战会议,望月樱子依然没有被邀请,被小早田家的人安排在客房居住。 虽然望月樱子不知道这一战具体的战况伤亡数字,不过在朝仓直隆的船上时,她经常听到有武士向直隆汇报战况。 从武士汇报的战况来看,局势并不乐观。 直隆手下士兵伤亡很大,根据她的猜测,另外两家的伤亡应该也很大。 而且,根据望月樱子远远观察的战局情况来看,似乎藤原家的军队要更加勇猛一些。 这让望月樱子有些担心起来。 她并不关心朝仓家或者小早田家的死活,但如果藤原家赢了,救出家主源高明的希望就很小了。 到了第二天,天刚亮,望月樱子便受到朝仓家的邀请,去朝仓家战船上观战。 战斗从清晨便开始打响。 这一战,比昨日还要惨烈,当夕阳接近海平线时,藤原家的军队已隐隐形成了包围趋势。 幸好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否则,朝仓直隆等三家联军很可能已经战败了。 到了第三天,联军已经没有再出海,三位名主决定将士兵部署在港口,做最后的抵抗。 大约中午时分,望月樱子最先注意到出现在海面上的吴国船队。 海面上,十几艘吴国战船从北方乘风破浪而来,原本走复行阵的船队驶近后,改为单行阵。 十六艘战船排成一排。 轰隆—— 一阵火炮声宣告了他们的到来。 藤原家的船队发现海面上的新敌人后,将军队一分为二,一半继续攻打港口,一半去阻挡吴国水军。 然而,接下来战斗过程彻底改变了日本人对海战的认知。 “樱子!” 朝仓直隆快步跑到望月樱子身边,急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您指的是什么?” 朝仓直隆正要答话,远方又跑来了两名男子,一高一矮,正是小早田秀秋和渡边水康。 “樱子小姐。”秀秋喘着粗气问:“源君的船啊不对吴国的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轰鸣声传来?” 渡边水康指着海面,嘶声道:“为什么藤原家的船沉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距离那么远!” “樱子!这是吴国最新的连弩对不对!”朝仓直隆咬着牙说:“明明还有这种武器,你们为何不告诉我?” 三人问题一个接一个,望月樱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火炮发射的威力。 沉吟半晌,她优先回答了朝仓直隆的问题。 “这是吴国最新式的武器,叫火炮,是最近才研究出来的。” 朝仓直隆正要再问,却被渡边水康打断。 “快看!藤原家的乌丸船被打沉了,他们开始混乱了!” “藤原家撤退了!咱们快追!”小早田秀秋话一说完,便跑回自家队伍中,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渡边水康和朝仓直隆也下令追击,吴国船队也同样加入到追击中。 日本水军战船都差不多,航速也差不多,因此追击战果并不大。 但吴国战船不同,不管是飞虎船还是飞豹船,船体都参战了风浪的阻力,结构更加合理,船速要快于日本战船。 一路追击之下,吴军对藤原家的水军造成恐怖的伤亡。 一直到了傍晚,追击的船队才返回到敦贺港。 第482章 楚国少帅 长门守护所中,小早田秀秋设下宴席,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源君,这次若非你前来救援,敦贺港说不定已经被攻占,我敬你一杯。” 小早田秀秋向坐在最高位客座的袁安举杯。 “秀秋阁下客气了,因为几天前有渔民说前方海域可没会有风暴,所以耽搁了几天时间,险些来迟了,还望见谅。”袁安致歉。 “义安这是说的哪里话,海上行军自然安全第一,大家都能理解。” 被秀秋安排到袁安下首位置的朝仓直隆笑呵呵的说。 接下来的饮宴中,朝仓直隆三人都有意无意将话题转到火炮上,甚至希望能近距离看一眼火炮。 然而,全部遭到袁安拒绝。 他推说军队方面的事需要得到佟将军的许可,秀秋又提出希望宴请佟义,也被袁安推掉了。 他与佟义相处多日,很清楚对方对日本人怀有极强的戒心,平日几乎都不下船,想说服他比登天还难。 接下来几日,藤原家的水军停止了进攻,不过袁安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等待陆军。 当藤原家的陆军到来时,将会有一场更大规模的战斗。 …… 楚地,长沙。 下午时分,西门外忽然出现一支马队,在最靠前的一名戎装男子带领下,马队行至城内最有名的酒楼门口,进入一间豪华包间。 不久,又一支马队从南而来,也停在酒楼门外。 为首之人向小二问了两句,便在小二的带领下进入包间。 “张老弟,你来了。”在包间中等候许久的男子起身拱手。 后来男子挥了挥手,让手下人把守在包间外。 关好门后,他这才开口:“曹大哥,你有什么最新情况吗?” 曹姓男子坐回椅子上,给张姓男子倒了杯酒,慢悠悠道:“我派人去江陵打听过,吴国那个副元帅应该就是黄老元帅之子黄致,这一点不会错。” “那他这次写信给我们,莫非是希望我们归附吴国?”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曹姓男子抽了抽嘴角。 “难道咱们就这样乖乖投降?” “那还能怎么办?”曹姓男子搓了搓后脖颈,说: “长沙的李行奉实力一向是我们中最强的,可结果呢,被赵匡胤给轻易干掉。如今连赵匡胤都投降了吴国,咱们除了投降还能怎么办?” “再说,不是还有黄少帅那曾关系吗?”曹姓男子补充了一句。 “曹大哥,你长我几岁,见识一向最广,依你看,咱们投降吴国有前途吗?” 曹姓男子捻了捻他那几根几乎看不到的短须,沉吟道:“根据之前投靠吴国的将领来看,吴国对待降将也还算优待,而且……” “而且什么?”张姓男子给他添了杯酒。 曹姓男子正色道:“而且依我看,这天下以后估计都要姓陆,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说吴王能统一天下?”张姓男子瞪圆了眼睛。 曹姓男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 “我最近听人说,吴国在北面与契丹人干了几仗,都打赢了,契丹军队你是没见过,那可是个个壮的跟熊似的,吴国能打败他们,你说他们该有多强。” “我的乖乖。”张姓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如果咱们投降了,吴王不会让我们去和契丹人打仗吧?” “不会。”曹姓男子拿着酒杯一饮而尽,笑道: “咱们这点实力哪是契丹人对手,吴王殿下心里应该有数,不会让咱们送死。顶多派咱们兄弟打打汉国那些废物。” “汉国的潘崇彻可厉害得很。”张姓男子缩了缩脖子。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刘晟那蠢货撤职关了起来。” “哈哈,那倒也是。” “老弟,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攻打汉国的战争,咱们必须尽量争取,这可是最容易拿到手的功劳。” “兄弟记住了。”张姓男子又给对方添了一杯酒。 大约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两人离开酒楼,向长沙府衙而去。 通报后,他们被带到二堂,堂内已坐着几名戎装男子。 二人挑了个位置,耐心等待起来。没一会,二堂中,人越来越多,又过了片刻,楚雄的身影出现在二堂。 “邓老将军,好久不见。”楚雄扫视一圈后,向一名五十多岁的白发老将走去。 “少帅,果然是您,我还以为您死了。”白发老将热泪盈眶。 曹姓男子暗暗鄙夷,这老头也太会装模作样了吧。 他快步迎了过去,拱手道:“少帅,末将曹修,以前是跟着祁副元帅的。” “嗯,不愧是祁叔叔的部将,果然英武不凡。”楚雄上下打量了曹修一眼,称赞一句。 “少帅,我以前是跟着枢密院刘副使的。”张姓男子也赶紧上前,慌急之中连名字也忘记报了。 楚雄点了点头,虎目在大厅扫视了一圈,缓缓道:“大伙都到齐了吧?” “少帅,就差张昆和邵超两人。”一名高个将领开口。 曹修怒道:“午时已过,这两个混蛋竟敢不来,少帅稍待,末将这就去调集人马,提他们的人头来见!” 说着就要冲出二堂。 “不必了。”声音是从二堂外传进来的。 一名高大男子大步走进二堂,一把推开挡路的曹修,走到楚雄面前。 “少帅,张昆那厮狗胆包天,竟然想让末将与他联手攻打长沙城,被末将一刀宰了,特将此贼人头献于少帅。” 来者正是邵超,他右手一松,提着的包裹滚落在地,露出一颗人头。 “好,你帮助本帅平定楚地有功,这份功劳本帅会替你上报到朝廷的!”楚雄拍了拍他肩膀。 “谢少帅!”邵超单膝跪地。 “起来吧。”楚雄神色一凝,开口道:“我现在是吴国第五军副帅,再不是楚国少帅,你们以后称呼时别再搞错了。” “是!”众人齐声道。 “本帅叫你们过来的目的想必你们都清楚,你们都是我楚地豪杰,楚某人在这里保证,只要你们真心归降,楚某人绝不会让你们吃亏。” “末将等愿意归降!” …… 几日后,楚雄收编楚地降兵三万余人,上奏杭州后,朝廷再次放开编制,每军人马扩编到十万人。 这些降兵被打散分配到其他几军中,加上不久前收编的赵匡胤军队,陆原手下的六支军队,大部分都超过了六万人。 再算上杭州城中的十几万羽林卫,总兵力接近五十万。 楚地降兵有一半被分配到第三军,考虑到第三军的位置,许多将领都意识朝廷要对泉州动手了。 …… 福州。 第三军营帐中,蒙孝正在与叶守雄商议泉州事宜。 忽然,门帘掀起,王信急匆匆而入。 “蒙帅,朝廷给咱们送来了两万多匹战马!” “这事我知道。”蒙孝反应平静。 “我还以为君上把咱们给忘了,好东西都只顾着第二军。”王信笑道。 “别说混账话。”蒙孝板着脸斥责:“第二军和第三军都是骑兵队,君上自然会给我们都配上战马。” “可君上先给第二军配足的战马。” “那是因为他们正在作战!” 瞧着蒙孝脸色越来越严厉,王信不敢再争辩,转移话题道:“对了,君上又调了一名将军到咱们军中。” “是谁?”叶守雄问。 “就是之前来福州投降的曹彬曹将军。” “他被封为什么官职?”叶守雄又问。 “右统领。” 叶守雄沉吟不语,眼下他正在争取第三军副帅的位子,与他同为都虞侯的金元武有勇无谋,肯定是争不过他的。 而蒙孝手下其他将领中,除了沙臻外,没一个能打的。 而沙臻又是他的嫡系,本来再打几仗,这副帅的位置,他是手到擒来。 谁知突然又来了个曹彬。 他对曹彬有所耳闻,听说赵匡胤打唐国是,他立下无数战功,这才从一众年轻将领中脱颖而出。 这种人物来到第三军,虽然还只是个右统领,但也让他感受到几分威胁。 第483章 泉州战事 几日后,曹彬和两万多匹战马一起到了福州,蒙孝亲自在军营中设宴为他洗尘。 宴席上,蒙孝问起赵匡胤情况。 曹彬迟疑了一下,回答:“赵将军被封为宋侯,挂职羽林卫统领。” 蒙孝心中一动,他注意到曹彬用的是“挂职”两个字。羽林卫如今改了编制,有大统领一人,由侯开山担任,下面有十名统领。 但尽管有十名统领,也有实职和虚职之分。 实职可以在军营中领兵,虚职则不必去军营,只用在枢密院报到。 这其中的差别全在吴王陆原一念之间,之前投降的李煜也是挂职羽林卫统领。 如此来看,赵匡胤被吴王冷落了,蒙孝心里想。 “那其他人呢?”问话的是叶守雄。 “白守义将军被调到第一军担任右统领,王全斌、李处耘、许魁等将军都在羽林卫挂职。”曹彬垂着眼睑回答。 看来不仅是赵匡胤被冷落,除了先投降的曹彬和白守义,赵匡胤手下将领都被冷落。 这让蒙孝有些奇怪。 据他了解,陆原一向心胸广阔,无论谁来投靠,只要有才能,他都会来者不拒,委以重任。 为何唯独对赵匡胤如此忌惮? 翌日。 蒙孝收到朝廷旨意,攻打泉州陈洪进。 他早有准备,立刻尽起大军,向泉州三路并进。 陈洪进得知吴军动静后,立刻献书投降。蒙孝拒绝了陈洪进的投降,继续进军。 前往德化的官道上,金元武所率领的左路军缓缓前行着。 这支人马共有一万两千五百人,已经超过了泉州陈洪进所拥有的总兵力。 然而,金元武行军却十分谨慎,逢山遇林都会停下,派斥候打探。 曹彬被任命为他的副将,一开始他还以为金元武有什么其他考虑。 后来发现他仅仅是出于谨慎,才行军如此缓慢,终于忍不住进言: “将军,泉州陈洪进人数不过万人,除了一些特殊地形外,就算我军受伏也能击败他们,末将以为可以行军更快一些。” 金元武沉吟不语。 曹彬察言观色,又道:“末将有一策,可以防止被敌军伏击。” “何策?” “我们可以将大军分为前后军,末将带领五千人为前军,将军带七千五百人押后,若是末将中伏,您可以从后方支援。 金元武细细思索了片刻,终于点头:“好吧。” 随后,大军分为前军和后军,向德化城而去。 次日,金元武刚上路,便有斥候来报,说曹彬在德化郊外的山谷遭到敌军伏击。 金元武紧急下令,让大军急速前往驰援。 然而当他在下午时分赶到战场时,等着他的只有曹彬留下的斥候。 “将军,曹将军已击败伏兵,向德化而去。”斥候说。 金元武松了口气,继续向德化前进,准备和曹彬会和。 然而,他才走没多久,又有斥候来报,说曹彬已经打下德化,直接向泉州城去了。 金元武微吃了一惊,下令提高了速度,在入夜前终于赶到了德化城。 城墙上已经插上了吴国旗帜,城中还有曹彬留下的五百军士,金元武让大军在城中休整了一晚。 次日清晨,当金元武刚起床洗脸时,斥候又来报,说曹彬打下泉州城,活捉了陈洪进。 金元武愣了一下,感叹道:“曹将军动作好快。” “将军,蒙帅的中路军和叶将军的右路军也都到了泉州城。”斥候小声说。 “知道了,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做好准备,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拨,向泉州城进发。”金元武用面巾擦了擦手,开始穿戴盔甲。 …… 打下泉州的奏报很快传到杭州城皇宫,与此同时,汉帝刘晟给陆原写了一封书信。 信中刘晟言辞友善,说支持陆原称帝,希望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陆原看了一眼,便将信扔到手炉中烧了。 眼下第五军和第二军还在稳定楚地,打下的十几州官员也都还在赴任的路上,他还没功夫对汉国动手。 不过,等唐国局势稳定一些后,他便会立刻对汉国进兵,一统江南,这岂是一封小小书信能阻挡的。 就在这时,亲卫来报,袁弛求见。 “让他进来吧。”陆原回到书桌后坐下。 袁弛进入书房后,小心翼翼的开口:“君上,臣想向您举荐一人。” “何人?”陆原头也不抬。 “冯道冯老先生。” 陆原猛然抬起头。 最近一段时间,向他举荐冯道的官员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说什么此人是天下第一大才。 然而,陆原在后世时,对冯道有些了解。 此人一共事过十名君主,还向辽国称过臣。写过一本书叫《枯荣鉴》的书,堪称厚黑学的始祖。 凭借极强的政治投资眼光,他让自己在官场始终屹立不倒。 同时代的学者们都对他大为推崇,可作为后世人的陆原,对他却没什么好感。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陆原语气冷淡。 “是。” 袁弛偷偷看了陆原一眼,低头退下。 …… 酉时刚至,下衙钟声响起。 中书省,王溥每次出宫门后,都习惯性在大街上转几圈再回府。 杭州城人口虽然比不上开封,但商铺云集,论繁华程度,还要在开封之上。 以前王溥也来过杭州,当时只觉得杭州文风过剩,武风不足,江南之人打仗一定打不过江北人。 然而,吴队通过实际战绩,让他知道自己错了。 南人身体虽不如北人雄壮,但他们心灵手巧,能够发明火炮和云弩这样的强大武器。 凭借这些武器,吴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让世人刮目相看。 在街上转了一圈,王溥回到朝廷给他安排的府邸。刚一进门,从管家口中得知有客人来访。 进入书房,看到那名熟悉的身影,王溥脸色有些复杂。 “你什么时候来的杭州?” “怎么,不欢迎老夫吗?”冯道微笑道。 “你来杭州做什么?”王溥语气有些僵硬。 冯道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既然主人不欢迎,老夫便告辞了。” “且慢。” 冯道止住脚步。 “虽然我对你做的事不认同,但当初在周国时,你确实帮过我大忙。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说吧!”王溥垂着眼睑说。 “老夫究竟做了什么事,让王相公不齿了?”冯道瞪眼道。 “周国危难之时,你弃国家而去,这难道还不够吗?”王溥抬头与他对视。 冯道来回踱了几步,长叹一声: “当时周国倾塌之势已成,老夫年事已高,承认自己不够坚强,心灰意冷之下,这才离开了周国。” 听到冯道的“心里话”,王溥暗叹了口气,倒也能够理解,毕竟对方年事已高,锐气自然不比当年。 “然而。”冯道话锋一转,目光中闪烁着精光: “你知道老夫得知吴国击败辽人后,有多么高兴吗?我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吴国,唯一的心愿便是能为抗辽大业出一分力量!” 王溥盯着冯道看了许久,缓缓道:“我明白了,我会向君上举荐你的。” “多谢。” 顿了顿,冯道有些担忧的问:“我听人说王质在吴王还未崛起时,便辅佐过他,而你和王质关系不合。” “是的。”王溥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以你现在的处境向吴王进言,会不会——” “老先生不必担心。”王溥淡淡道:“吴王殿下虽然不喜欢我,但他既然封我为中书舍人,就说明他还是看重我能力的。” “说的也是。”冯道长身一躬道:“如此就全仰仗王相公了。” 冯道离去后,王溥心情有些烦闷,负手在走廊上踱着步子。 没过多久,管家又来报,赵匡胤求见。 第484章 候府设宴 王溥眉头深皱,以赵匡胤如今的处境来找他,目的根本不用多想。 他眼下刚入吴国,又因为王质的事没有被吴王重用。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多做事,尽量不与周国官员有牵扯。 然而,无论是冯道还是赵匡胤,他都没办法拒之门外。 “带客人来书房吧。”王溥摆了摆手,回到书房等待。 不久,赵匡胤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中。 “不知赵侯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王溥站起身,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赵某人想邀请王舍人明日来我府中赴宴,不知可否赏脸?” 赵匡胤进屋后一动不动,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王溥。 “赵侯爷,在下如今一心只想做好本职差使,不辜负吴王对我的信任,还请侯爷见谅。”王溥委婉拒绝。 “怎么,王舍人以为我设此宴,是有什么目的不成?” “难道不是吗?”王溥抬眼与他对视。 赵匡胤笑了笑:“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些用意,不过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王舍人。” “此话怎讲?” “王舍人以前是周国宰相,宋齐丘以前是唐国宰相,你二人几乎同时在吴国入仕,结果宋丘齐是工部尚书,而你却是个小小的中书舍人,你不觉得很委屈吗?” “此事另有缘由,赵侯爷不会不知吧。”王溥加重了语气。 “话虽如此,但我与王舍人毕竟同朝为官多年,不忍王舍人如此才华遭受到埋没。” “那赵侯爷的意思是——” 王溥语气平淡,赵匡胤如今无职无权,他根本不信对方真是为了帮自己。 赵匡胤从他态度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冷笑道:“不错,本侯眼下确实是个闲散侯爷,不过——” 见王溥没有搭腔,赵匡胤只好继续道:“不过本侯在这吴国,倒还有些人脉。” 王溥暗暗寻思,和赵匡胤一同归降的部下中,除了曹彬和白守义,基本上都没有实职。 而曹彬和白守义很早就与赵匡胤划清界限,他又哪里来的人脉? “王舍人也许不了解,当朝谕妃娘娘和第二军元帅秦泉都曾在我府中住过,他们是我当年在涿州时的一位老师的子女。” 赵匡胤缓缓开口。 王溥心头一震,不过依然没有开口。 “明日宴席上,我邀了谕妃娘娘赴宴,到时候就看王舍人的本事了,只要能获得娘娘的青睐,有她在君上跟前美言,王舍人将来自然有施展才能的机会。” “如此多谢了。”王溥躬身一拜。 赵匡胤这个办法光明正大,依靠的也是王溥自己的本事,他没有理由拒绝。 赵匡胤缓缓走到一盏油灯前,望着跳动的火苗不语。 王溥顿悟,急忙说:“不知赵侯爷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今日赵某给王舍人一个机会,只希望王舍人他日高升之时,也能给赵某一个机会。”赵匡胤背着身说。 “什么机会?” “领兵的机会,一次就好。” 赵匡胤转过身,一字一句道。 当晚,赵匡胤要么登门拜访,要么发去请帖,邀请了许多人赴宴。 大部分人本来都不打算去的,然而得知谕妃娘娘也会到场,便都同意了赴宴。 …… 皇宫,养心殿。 床榻上,秦幽谕将明日去赵匡胤府中赴宴的事说了。 “你去他府上做什么?”陆原嗓音不知不觉抬高了些。 秦幽谕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陆郎,你当初不是提过让我劝降赵大哥吗?我有些不明白,为何他归降后,你却将他冷落?” 陆原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后世而来,历史上赵匡胤窃夺了周国,建立了宋国吧。 “俞逊、蒙孝、石崇信和唐汴,这些人你都能接纳,为何就接纳不了赵大哥呢?” 秦幽谕语气有些埋怨。 “一口一个赵大哥,叫的倒亲热,我记得你以前都是直呼其名的!” “他以前是敌人,我自然要以国事为重,压住心中感情。可现在他是自己人了,我念着旧情叫他一声赵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秦幽谕转了个身,将后背对着陆原。 “好了好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总行了吧?”陆原将手搭在她肩上。 秦幽谕扭了扭身子,将他手抖了下来。 “明天你别去了。”陆原声音冷淡了些。 秦幽谕没有回答,似乎在无声抗议着。 陆原恼火起来,他第一次觉得秦幽谕有些蛮不讲理,掀开被子,就要去书房睡。 然而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瞧见秦幽谕裸露在外的肩膀后,他叹了口气,又坐回床上。 “赵匡胤做过让我很不喜欢的事。”陆原拉起被子,盖在她肩膀上。 “何事?”秦幽谕转过身,眼睛有些红红的。 “当初周帝柴荣战局不利时,曾调他回军救援,他却置之不理。” “可他当时就算回去,也难以挽回大势呀!” “如果柴荣是我,秦泉是赵匡胤,同样情况下,秦泉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回军救援!”秦幽谕急忙道。 “那如果是侯开山、徐前、蒙孝、俞逊、石崇信和唐汴呢?” “除了俞逊,其他人应该都会回军救援。”秦幽谕思索了一会,开口。 “不,俞逊也会回师救援。” “何以见得?” “就从他培养萧十郎就能看出来,如果他真有野心,会更加重用自己当初带来的那些老部下。” 秦幽谕叹了口气,趴在陆原背上:“那我明天不去了吧。” “算了,你都答应别人了,我怎能让你做无信之人,不过注意点就是。”陆原拍了拍她肩膀。 “嗯。”秦幽谕轻轻点头。 …… 翌日清晨,沐假日。 秦幽谕起身时,陆原还在酣睡。她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后,出了大殿,向军营而去。 羽林卫如今有近二十万人,这么多人,不可能都安置在皇宫。 因此秦幽谕将其分为三营。 其中一营在皇宫的北面大营,由秦幽谕亲自训练。 另外两营分别驻扎在杭州北面和西面,分别由侯开山和马空明持虎符,掌管两营大军。 秦幽谕来到大营后,骑着马在各个营地中巡视, 距离午时半个时辰左右,她这才返回养心殿,换了一身宫装,向赵匡胤府邸而去。 赵匡胤所住的宋侯府是原来的代王府,论奢华程度,还要在李煜的虞侯府之上。 旁人因为这个原因,时常议论说吴王殿下对赵匡胤不薄。 除了没有实权外,又是封侯,又给这么好的住宅,可以说十分恩宠了。 赵匡胤却认为是秦幽谕在暗中使了力。 他来杭州城有段日子了,但也只在凤鸣殿向秦幽谕请过一次安,当时两人也只说了一些客套话。 本来他以为对方会找自己,谁知这么久了,秦幽谕都没有宣他入宫过,这让他十分焦躁。 这才忍不住让侍卫给秦幽谕带了封信,邀请她来府中赴宴。 秦幽谕没有让赵匡胤失望,答应了邀请。 最开始,赵匡胤是打算低调设宴,就请秦幽谕一人。 后来他又觉得不妥,秦幽谕之前表现出的冷淡让他有些不放心。 他不想把筹码都压在她一人身上,便决定利用秦幽谕赴宴的机会,为自己积攒一点人脉资源。 午时将至,前来赴宴的宾客纷纷到来。 赵匡胤亲自出门迎客,没一会,客人差不多到齐了,唯独秦幽谕还未到来。 赵匡胤正等的有些焦急,忽然,远处一辆马车驶来。 马车边跟随着一队羽林卫,能有这待遇的除了吴王陆原外,便只有几位贵妃娘娘可。 马车在府门外停下,一名宫装女子下了马车。 赵匡胤欣喜的迎了上去:“臣拜见贵妃娘娘。” “赵侯免礼。”秦幽谕抬了抬手。 在赵匡胤的殷勤招待下,秦幽谕步入府中。 趁着其他官员向秦幽谕行礼的功夫,赵匡胤向一名手下询问:“还有谁没来?” “虞侯李煜和兵部员外郎黄错未到。” “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将府门关上吧,”赵匡胤摸着下巴说。 李煜不来他虽有些遗憾,却并不奇怪,本来他是希望借这个机会与李煜和解的,如今看来只能作罢。 黄错竟然也没来,倒令他十分意外。 当年在周国时,他虽然与黄错接触不多,但他自问没有向其他官员一样,歧视黄错楚国人的身份。 再加上秦幽谕的面子,对方没理由不来啊! …… 第485章 辽国二皇子 大街上,黄错跟在蓝柳依身后,皱着脸,如同苦瓜一般。 “怎么,陪我逛街还委屈了你不成?”蓝柳依斜视着他。 “我哪敢呐。”黄错小声道。 “我不让你赴宴并不是害你,别露出那种表情了。”蓝柳依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黄错心中一动。 蓝柳依没有回答,继续在大街上逛着。 她不时会在一些饰品摊贩前驻足,最后却一件东西也没买。 每次黄错打算为她付钱购买时,她便会立刻离开摊位。 不久,二人离开闹市区,来到西湖湖畔。 蓝柳依终于开口:“根据我的观察,殿下应该不喜欢赵匡胤,而且咱们这位宋侯也太过招摇,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可今天谕妃娘娘也去了。” “那又如何?”蓝柳依语气转冷:“殿下只让她参与枢密院之事,她却公然赴朝廷官员的宴会,难道她还做对了?” 你对我发脾气做什么?又不是我让她去的!这话黄错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按照习惯,他出言附和:“你说的对,吴王殿下别的都好,就是在后宫管理上有些不太好,就连——” “你胡说些什么,这明明是秦幽谕一个人的错,你干嘛说上这么一大堆,难道做君王的就必须把他的女人都关在皇宫中吗?” 蓝柳依怒气更甚! 黄错不禁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二人不知不觉走到杭州断桥处。 “要不要上去?”黄错问。 蓝柳依看了眼断桥中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黄错见此,以为她肯定会说‘去’。 谁知她摇了摇头,沿着湖畔继续前行。 黄错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想,只辈子他估计都猜不中蓝柳依的心思了。 …… 宋侯府,走廊之上,赵匡胤跟在秦幽谕身后,脸色难看之极。 秦幽谕在宴席上十分沉默。 而且才坐了一柱香时间,便推说宫中有事,起身打算离开。 赵匡胤本来还打算酒宴之后单独和秦幽谕长谈一番,现在来看,估计没这个机会了。 他此刻也顾不得秦幽谕身边的侍卫了,开口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看来谕妃娘娘已经忘记当初在涿州的事了。” 秦幽谕脚步停顿了一下,轻声道: “赵大哥和赵伯父当年收容我们一家人,本宫绝不会忘,只要赵大哥在杭州安分守己,本宫可以保证,绝不会让人欺负你、为难你。” 听到安分守己四个字,赵匡胤心中一惊,他苦笑一声:“娘娘是希望赵某人下半辈子做个逍遥侯爷吗?” “这不好吗?” “可我半辈子都是在沙场上走过来的,在军营中睡觉的时间远远超过在屋檐下睡觉。实不相瞒,赵某人不愿、也不想离开军营,请娘娘替我转告吴王殿下,赵匡胤有对付辽国人的经验,渴望为他效力!” 秦幽谕轻声道:“赵大哥,你还记得当初柴荣调你回师救援时,你是怎么做的吗?” 赵匡胤悚然一惊,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这事在他当初来看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在其他君王眼中,这就是大逆不道之举。 只可惜他当初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再向他人效命的时候。 秦幽谕离开府宅,上马车离去。 赵匡胤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露出深思之色。 …… 开封,辽营。 营帐中,耶律洼正在听手下将领汇报各方战报。 “耶律猛然将军攻下寿州,周军王审琦部主力已被我军歼灭,江北一带已经没有可以阻挡我军的力量了。”一名契丹将领说。 “听说江南之地最为富庶,我们应该尽快渡江,将江南之地尽快纳入我大辽国土!”另一名光头契丹将领兴奋道。 他叫耶律光,是耶律洼之子。 耶律洼没有理会自家儿子,问:“长安情况如何?” “李重进依然死守长安,曲利珍将军没有再攻城,改用围城、困城的办法。” “嗯,他一向脑子灵活,懂得变通。”耶律洼夸赞了一句。 “对了,大王,曲利将军说有一次攻城时,一支汉人军队突然从后方袭击,被曲利将军击败后,逃入深山之中。” “知道是哪里的汉人吗?” “听说是蜀国人。” 耶律光哈哈大笑:“这些汉人国家,除了周国勉强能做咱们的对手,其他国家都不堪一击!” 耶律洼依然没有理他,开口问道:“派去江南的细作回来没?” “回来了。” “父亲,为何还要派细作去江南,直接渡江杀死他们不就行了吗?”耶律光不解道。 “你闭嘴听着!”耶律洼斥责了一句,向那名汇报的将领说:“情况如何?” “江南原来一共有吴国、吴越国、唐国、闽国和汉国,其中闽国——” “其他国家情况本王不想听,你就说吴国情况,他们在江南有没有敌人?”耶律洼打断。 “吴国消灭了唐国和吴越国,目前占据江南大半土地,唯一的对手是汉国。” “你派人去联系汉国,只要他们帮助我们渡江,我国愿意和他们联盟,一起对抗吴国,灭掉吴国后共分土地。”耶律洼沉声道。 “大王,汉国在最南方,恐怕帮不上我们。” 耶律洼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掀开帐帘,大步进入军营,身后还跟随几名随从。 男子穿着华贵的大氅,头戴高体金冠,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是名难得的契丹美男子。 “耶律留守,你怎么来了?”耶律洼吃惊道。 来人叫耶律晓,是辽国皇族,担任南京留守。 “是陛下派我过来的,这是陛下给你的旨意。” 将圣旨交给耶律洼后,耶律晓行了一个契丹礼节,转身离开了营帐,似乎不愿在军营多待片刻。 耶律洼知道耶律晓行事一向如此,没有多想,拿着圣旨仔细看了起来。 渐渐的,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父亲,陛下说什么了?”耶律光问。 “陛下指责我轻视了江南汉人,这才导致兀颜部在登州被全歼。他派了熟悉汉人的二皇子耶律景德带领十万援军驰援我军,南院的耶律宏也会带五万人马渡过黄河。” “兀颜部被灭的消息不是误传吗?陛下为何因这个责怪您?”耶律光大叫。 “蠢货,要真是误传,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耶律洼大怒。 虽说一开始他也以为是误传,甚至到现在都难以相信兀颜部会被汉人全歼,这才导致不少军中将领都依然以为这是假消息。 可事到如今,消息都已经传到上京去了,皇帝耶律阮显然不认为这是误传,耶律洼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大王,耶律宏不是在与汉国交战吗?怎么也被派过来了?”耶律闽问,他对与自己齐名的耶律宏一向比较关心。 “他已经打败了汉国,占据太原。”耶律洼低沉着声音回答。 耶律屋质在河北立下战功,而他却在中原被汉人击败,这让他觉得很丢颜面。 “若是二皇子过来,那指挥权将由谁掌控?”耶律闽又问。 “名义上还是由我掌控。”耶律洼闷声回答。 也就是说实际上,军队要听二皇子指挥了,耶律闽心想。 他听说二皇子很倾慕汉人文化,这让他担心在对待汉人问题时,这位皇子殿下会心慈手软。 …… 第486章 弑主之人 几天后,辽国二皇子耶律景德带领十五万大军来到开封。 耶律洼设宴为其接风,宴席过后,耶律景德召集所有将领在帅帐内军议。 耶律景德一身戎装,与耶律洼并座上首。 在他身后,站立着南京留守耶律晓和大祭司耶律羽。 “诸位将军,眼下周国已不足为惧,我大辽唯一的对手是江南吴国。然而,吴国仅仅派出一支水军在登州登陆,我大辽铁骑竟然始终无法消灭他们,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辽国?” 耶律景德一开口便有兴师问罪之意。 “二皇子殿下,南国汉人一向战力羸弱,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他们以前连周国都打不过,谁也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耶律闽说。 “对啊,说不定他们只是侥幸赢的!”耶律光跟着说。 “蠢货,你给我出去!”耶律洼对自家这个蠢儿子,很有些怒其不争。 耶律光摸了摸光头,悻悻出营。 耶律晓却并不放过,冷笑一声:“败了一次还可以说是轻敌,可你们在登州败给吴国可不止一次。” “末将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立刻打下荣城,就怕二皇子殿下不同意。”耶律闽话锋一转。 “你说说看。”耶律景德望向他。 “末将详细打听过,那些汉人战力之所以变强,依靠的是投射武器。只要二皇子允许末将用驱羊战术,末将有十足把握打下荣城。” 驱羊战术是让汉人百姓在前,辽国士兵在后的一种战术。 “不行。”耶律景德连连摇头: “父皇说过,要想真正统治汉人,必须用怀柔手段,你这样做只会激起他们对我们的仇恨。” 耶律闽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耶律洼暗暗点头,耶律闽不动声色便化解了耶律景德的兴师问罪,而且,将他对汉人软弱的一面暴露在众将领面前。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开口道:“二皇子殿下可知汉人数量吗?” 耶律景德知道他问话的意思,没有回答。 “汉人数量是我契丹人的十几倍,二皇子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的太宗是怎么死的吗?”耶律洼自顾说着。 耶律羽冷冷道:“眼下是讨论攻打登州吴军的事,你扯那么远做什么?” “既然二皇子殿下不愿意用驱羊战术也无妨,末将愿领军三万,拿下荣城,将吴国人驱赶出登州。” 耶律闽做出让步的姿态。 话说到这里,耶律景德自然无法再追究耶律洼的责任。 “可以。”他缓缓开口。 “殿下,我以为不妥。”一人忽然插嘴道。 众人望去,发言之人赫然是南院太保耶律宏。 他刚刚灭亡汉国,在辽国声望很高,他的发言众人都不敢轻视。 “哪里不妥?”二皇子问。 “我国士兵不善水战,就算打下荣城,吴军也可以坐船退去,等我军离开登州后,他们随时可以再犯。” “有理,那太保以为,我军眼下该如何应对?” “尽取江北之地,造船操练水军,待时机成熟,再渡江与吴国开战。” “太保说的时机成熟,不知要多久?” “少则三五年,多则上十年。” 他这话一落,大营中好几人脸色都变了,包括二皇子耶律景德。 “笑话,汉人不过是发明了几样武器,我们就要等上这么久,哪有这种道理。”耶律洼气急而笑。 “我国如今局势大好,应当慢慢收复江北汉人之心,稳固实力,再徐图江南,方为上策。”耶律宏耐心劝说。 耶律景德暗暗摇头,这计划就算再合适,他也不会用。若是等上几年,夺取江南的功劳还不知会落入谁人手中。 他不再看耶律宏,目光转向其他将领:“诸位可还有良策?” 耶律景德带来的一名将领开口道:“末将以为应该尽快南下。” “不错,我军擅长的是陆战,长江不过一条小河,我们只要渡过这条河,便能一举消灭吴国,又何必去练什么水军?” 另一名辽将附和。 “你怎么看?”耶律景德看向耶律闽。 “末将认为耶律宏将军前半句还是可取的,我们应当尽取江北之地,至于渡江之策,再慢慢想办法就是。” “那登州吴军呢?” 耶律闽笑了笑:“很容易,吴国人所仪仗的,不过大海而已。我们只需派一名猛将领两万人驻扎在登州文登县,只守不攻,他们就没什么威胁了。” “好,就依北院太保所言。” 耶律景德拍案做出决定,丝毫不问耶律洼意见,这让耶律洼大为不满。 …… 冬去春来,年末之际,江北周军因为王审琦战败身死,目前剩余的周军由张敏越统领,占据着扬州。 然而张敏越很明白,若是辽军打过来,仅凭他手下的一万多人根本守不住扬州。 因此,他决定向江南吴国投降。 为了投降后能获得更好的待遇,派出的使者人选十分重要。 为此,张敏越召集手下大将商议,想要挑选一名合适的使者。 李文宣得到召集命令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帅帐而去。 他向赵匡胤献出扬州城后,并没有得到赵匡胤重用,渡江南下时也没有带上他。 后来王审琦回到江北后,因手下将领不足,提拔他为都将。 在与辽军战斗的过程中,李文宣虽然没立什么功劳,但每次战争都能幸存下来,倒也慢慢混到统领的位置。 在如今的周军中,他还算有一定的发言权,有资格参加这种军议。 进入帅帐后,他在右边一案坐下。 没多久,将领到齐,军议开始。 “本帅召你们过来的原因相信各位都很清楚,这次出使将决定本帅与诸位将军以后在吴国的前程,希望诸位能推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张敏越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位置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大帅,末将愿意出使。”李文宣最先开口。 “哦?你在吴国有什么人脉吗?”张敏越问。 “实不相瞒,吴国监察院副使张守良是我表弟,末将可以让他在吴王面前替我们美言,一定能为我们争取到最大利益。”李文宣答。 张敏越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不行,不能派李将军去!”一名矮个将领出声反对。 “说理由。”张敏越目光向他看去。 “李将军是唐国叛徒,他当初献出扬州城,杀死李弘翼,必定得罪了唐国所有君臣。” “那又如何?我出使的是吴国,而不是已经灭亡的唐国!”李文宣脸色铁青,向矮个将领瞪视过去。 “可我听说,唐国许多旧臣如今都在吴国担任要职,要是他们知道李将军出使,必定从中作梗。”矮个将领冷冷道。 “不错,李将军毕竟有过弑主的行为,吴王殿下要是看他不高兴,说不定一气之下不接受咱们的投降,到时候咱们找谁哭去?” 另一名将领插嘴。 这一番话下来,反对李文宣的声音越来越多,张敏越伸手向下压了压。 “好了,那诸位可有更好的人选?” 众人顿时纷纷说出心中人选,张敏越眉头微皱,感觉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就在这时,一名年纪颇大的白发将领开口道:“大帅,您还记得周监制吗?” 张敏越愣了愣,没有开口。 “就是兵器监的周海,您忘了吗?他两个月前连同家属在光州被城门兵抓住,从他身上搜出与吴国私通的信件,被赵元帅给关在大牢里。”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张敏越拍案而起。 “当时我驻守光州,看过他的信,从内容来看,他师妹在吴国担任工兵院院使,有他出使吴国,绝对没问题!”白发老将信誓旦旦的说。 “此人现在在何处?”矮个将领问。 “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老夫从光州撤退时,将他带到扬州关押。” “太好了,周老将军,这事你做的很好。”张敏越称赞道:“走,咱们一起去大牢请周署令出来。” 李文宣跟着众人出了帅帐后,并没有跟着去城中大牢。 他独自向自己的营帐返回,步履比进帐前更加沉重。 回到营帐,担任他亲卫的玄武立刻迎了上来。 “宗主,您争取到使者的位置吗?” 如今李文宣已经成为雎鸠宗主,前任宗主柳相在一次刺杀辽军将领的任务中被辽人射死。 手下杀手们也在战争过程中不断消耗,李文宣手上这支杀手组织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李文宣摇了摇头,缓缓道:“玄武,我可能犯了一个大错。” “宗主?” “我不该杀李弘翼。” “这是为何?” “在天下人眼中,我是个弑主之人。天下虽大,恐怕已经没有我等容身之地了,我们还是效仿慕宇,归隐山林吧。” “您终于想通了。” 玄武不惊反喜,他早就劝过李文宣不要继续牵扯到国家间的战争。 李文宣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着不甘之色,他身怀皇家血脉,若是还有半分选择,又怎愿孤老山林。 第487章 屯兵扬州 杭州。 朱雀大街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马车夫面容刚毅,身材健硕,曾在军中担任过营指挥。 整个杭州城降将中,能有这等人物甘愿做马车夫的,除了赵匡胤外再无第二人。 “张兄弟,你这次派周海当使者,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吴王醉心于工匠之术,最喜欢这种人物,听说还亲自在文德殿接见了他。” 马车内,赵匡胤一边透过车窗望着大街,一边说。 “那又如何,还不是只封了一个禁军统领的闲职。”张敏越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张兄弟何必泄气,禁军共有二十万人,而都将以上武官不到百人,等朝廷与辽国大举开战时,你还怕不会被重用吗?” “侯爷,您的意思是朝廷马上就要和辽国开战吗?” “不错。” “可我听说朝廷打算屏江据守!” “那只是——” 赵匡胤话刚说一半,马车忽然一震,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低沉的怒斥声:“这是宋侯爷的马车,还不快让开!” 一道响亮的声音跟着响起:“那又如何,这是我家虞侯爷的马车,你等才该让道!” 赵匡胤眉头一皱,走下了马车,向前望去,前方正是虞侯李煜的马车。 “侯爷,这个虞侯是什么来头?”跟着下车的张敏越问。 “李煜!” 俗话说投降的皇帝不如官,张敏越自然不会怕他。 “侯爷,我去帮您教训他一下。”张敏越冷笑道。 “且慢。”赵匡胤拦住他,对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些家伙可都盯着呢。” 张敏越转头看去,发现是两名捕快。 “不过两名捕快而已,您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惊愕道。 “你知道许魁为何被关入大牢中吗?” 张敏越摇了摇头:“这事我正准备问您呢。” “半个月前,李煜那小子也像今天这样,堵住本侯去路,许魁将李煜手下几名家丁打了,结果就被捕快抓到衙门里去了,要关一个月才能放出来。” “那些捕快疯了不成,您怎么不去找杭州府府尹?” “没用的。”赵匡胤摆了摆手说: “杭州府有两名女捕头,这两人一人是兵部侍郎展元的妻子。一人住在皇宫,听说和吴王殿下关系密切。” “还有这事?”张敏越吃惊道:“可她们是女人,又是这种身份,为何要去做捕头?” “我哪知道。”赵匡胤脸色难看的说:“因为她们的缘故,杭州府的捕快一向嚣张跋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照抓不误。” “那咱们怎么办?” 赵匡胤望着对面依然不肯让路的马车,冷笑一声:“本侯还犯不着和李煜这种黄口小儿计较,咱们改步行吧。” 张敏越微微颔首,经过李煜马车时向车窗内看了一眼,隐约可以看见车内有两道人影。 行走在大街上,张敏越被杭州的繁华所吸引,左顾右盼起来。 忽然,一道吆喝声钻入他的耳中。 “卖米啊,新米不生虫啊!” 张敏越寻声望去,发现卖米的是一名老头。他双手插在衣服里,身前两个竹篓,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大米。 一名老妇人经过时,老头笑着说:“买点米吧,都是新米,不生虫。” 那妇人望了一眼,努着嘴说:“不要不要,我家米都堆成山了。” 张敏越瞧见这一幕,微吃一惊,上前问道:“老丈,这米怎么卖?” “不贵,二十文一斗。”老头笑呵呵的说。 张敏越默然不语,扬州的米价接近三百文一斗,与杭州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片刻后,他将自家府邸的位置告诉老头,让他送过去,敲门后自有人会购买。 老头答应一声,用扁担挑着竹篓去了。 “人人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我今日才算见识到了。”张敏越感叹。 “不只是这个原因。”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匡胤开口道:“我去打听过,杭州在吴越时期,米家是五十文钱一斗。” “那应该距离现在没多久吧,而且杭州还经历过战乱,为何米价还会下降?”张敏越有些吃惊。 “距离仅两年时间,我听说吴王入驻杭州时,推行了一种谷物,播种时间早,与现有谷物配合可以提高产量。再加上朝廷减少税收,所以百姓手中的粮食很多,这才导致米价下降。” 赵匡胤说出这些话时,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若是与辽国战事一起,估计价格又会涨起来了。”张敏越感叹道。 “也许吧。” 赵匡胤情绪越来越低沉,朝廷很可能马上就会与辽国开战,他却无法参战,只能在杭州看着。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张敏越问:“侯爷,吴王殿下还不准备登基吗?” “灭了汉国,应该就会登基吧。”赵匡胤随口道。 “您说朝廷会派谁攻打汉国?”他又问。 赵匡胤迟疑了片刻,这才开口: “应该是第三军和第二军吧,他们是骑兵,所在位置距离汉国也很近,最为适合。” “也要看统帅。”张敏越抬了抬下巴,展现出几分武人的高傲。 赵匡胤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第二军元庆秦泉和第三军元帅蒙孝,都久经战事,并非庸将。” “我可听说过,蒙孝是您的手下败将。”张敏越不服气道。 “若是让我领兵,我有信心能更快打下汉国,只可惜——” 后面的话赵匡胤没有再说下去,他加快了脚步,向府中返回。 …… 迷迷糊糊中,陆原感觉自己躺在一处十分柔软的地方,鼻间萦绕着一阵香味,这味道他很熟悉,是苏流莺的味道。 如此温柔乡之下,让陆原有些不想起身。 他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坐起身子,发现自己刚才是躺在苏流莺膝盖上。 苏流莺坐在他旁边,衣裙上有些水渍,是陆原刚才躺在她腿上流的口水。 “燕妃,你什么时候来的?”陆原用手柔了柔眼睛。 “有一个时辰了,殿下,您最近看起来总是很疲劳,是不是前方战事不利?”苏流莺关心道。 “还没开战呢。”陆原笑道:“不过接下来确实会有一场苦战。” 苏流莺轻轻点头,将桌旁的莲子汤端了起来。 “臣妾再去热一下。” 她不像秦幽谕和孙少清,关于朝政方面的事很少多问。 “辛苦爱妃了。” 苏流莺离去后,陆原甩了甩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今日召开朝会讨论了两个多时辰,讨论应对辽军的战略,朝堂上议论纷纷,许多官员都献言献策。 陆原第一次感觉到献策之人太多也有坏处。 一个人脑力有限,若是每条策略都去分析的话,脑子会变成一团乱麻,很难分辩出谁的方案更好。 不过最后,他还是采纳了卢维义的献策,因为他的策略,得到包括张德仲和韩熙载在内的很多文官认同。 卢维义的办法很简单:派一名善于守城的将军(暗指他自己)据守扬州,利用扬州与杭州的运河作为补给,将辽军耗死在扬州城外。 吴国擅长守城,登州荣城的几次战争,也证明了这种战术的可行性。 另外,根据前线消息,辽军前锋已到了寿州。 虽然主力还在开封,不过以辽国骑兵一向的进军速度,大军南下恐怕用不了多久。 陆原在书房中又细细考虑了一下卢维义的计策,终于下定决心,让卢维义统领十万大军驻守扬州。 另外,他决定让第四军布防长江,第一军驻扎金陵,第五军驻扎江陵。 除此之外,攻打汉国的命令,也要尽快下达到第二军和第三军。 自攻打下杭州以来,陆原既将面临最为艰难的一场战争。 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一旦战败,整个中原将被外族占领。 长叹一口气,陆原抬起头,发现桌案上摆放着一碗莲子汤。碗下还有个小火炉,也不知苏流莺是何时端过来的。 (书友群,,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加进来。) 第488章 秦州都督 江陵。 深夜,楚雄走到帅帐外,挑起帐帘看了看,只见唐汴在灯下正襟危坐,凭几看书。 他暗暗赞叹了一下对方风采,进入帐中。 唐汴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说:“楚副帅回来了,莫非长沙诸事皆已定?” “回禀大帅,楚地二十余州皆已平定。”楚雄拱手道。 “辛苦楚副帅了,请坐。”唐汴伸手示意。 楚雄在一张矮椅上坐下,问:“我听说王审琦在寿州被辽军大败?” “是的,剩下的周军在张敏越带领下已经投靠了我朝。”唐汴皱着眉说。 “大帅似有疑虑?莫非对张敏越有怀疑?” “那倒不是。”唐汴摆了摆手说:“只不过张敏越归降后,扬州也落入我国之手,我有些担心君上会派大军在扬州镇守。” “屯兵扬州不好吗?” “决不能在扬州驻军!”唐汴语气凝重起来:“否则,无论驻守多少人,都将会全军覆没!” …… 十二月初,由卢维义挂帅,祁震为副帅,羽林卫十万大军离开了杭州,乘坐战船走水路,向扬州挺进。 同一时间,泉州蒙孝的第三军,建州秦泉的第二军,都拔营而起,向汉国进军。 汉帝刘晟得知后,派谢贵和吴怀恩各领五万大军迎敌。 …… 大兴府。 后花园内,刘晟手持长弓,瞄准着五十步外,一名宫女头顶上的苹果。 “嗤”的一声,弓箭射歪,从宫女头顶飘过。 刘晟冷哼一声,又取过一支长箭,就要再射。 噗通,那名宫女双腿一软,坐倒在地,苹果也掉在地上。 刘晟大怒:“来人,给我架住她!” 两名太监屁颠颠跑过去,其中一名年纪大些的太监给了那宫女一巴掌,尖声道:“陛下让你顶着苹果,那是你的福气,赶紧起来!” 说着将宫女强行拽了起来,将苹果又摆在她头上。 然而他刚一松手,那宫女又瘫倒在地。 “你们就这样架着她别动!”刘晟不耐烦道。 那两名太监顿时脸色苍白,他们没有胆量违抗命令,只能倾斜着身体,尽量将脑袋离苹果远一点。 “嗤”的一声,长箭射出,一道惨叫声跟着响起。 却是那名年纪大些的太监被弓箭射中脸颊,血流如注,叫声凄惨。 刘晟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挥手道:“这么多血别浪费了,拖下去,扔进豹园。”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太监拖走,全然不顾太监的惨叫。 刘晟一时没了射箭的兴致,将长弓随手一丢,大步向豹园而去,豹子吃人的场景,他百看不厌。 正走着,一道声音远远传来:“陛下,陛下!” 刘晟转头看去,微笑道:“琼仙,是不是朕的仙丹炼好了?” “哪那么快,最起码还要两天呢。”卢琼仙娇声道:“是吴尚书和李将军求见。” “他们又有什么事烦朕?”刘晟脸上笑容消失。 “好像是前线有军情传来。” “这么快?”刘晟吃了一惊,他有些忐忑的问:“琼仙,你替朕问问上仙,咱们这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待奴婢试试。”卢琼仙闭着眼睛,手上捏了一个姿势。 好半晌后,她惊呼一声:“陛下,不好了,上仙说咱们打输了!” “那怎么办,还有救吗?”刘晟急道。 卢琼仙抿了抿嘴说:“陛下,您不如先召两位大人觐见,奴婢再与上仙问问,看有没有办法。” “好,好,那就辛苦你了。”刘晟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对一名太监吼道:“去叫他们过来!” 不久,兵部尚书和内使侍李屿来到后宫,二人脸色都极为难看。 刘晟没有理会二人,目光盯着闭目掐算的卢琼仙。 “陛下。”两人躬身行礼。 “是不是前线打了败仗?”刘晟虽然在问话,目光却没有看向二人。 李屿低声道:“陛下,谢贵将军败给了吴国大将秦泉,已经投靠了吴国,吴怀恩将军败给吴国大将蒙孝,兵败身亡。” “传令下去,将谢贵全家处死,尸体全部喂狗!”刘晟咬牙切齿。 一名太监应了声,缓缓退下。 “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刻赦免关押在天牢中的潘将军,由他领兵,方能拒敌于外。”兵部尚书进言。 “琼仙,怎么样,上仙怎么说?”刘晟根本没理会他,目光紧紧注视着卢琼仙。 “啊,啊。”卢琼仙装模作样叫了几声,忽然双目一睁,欣喜道:“爪哇,爪哇国!陛下,上仙说爪哇国!” “难不成是要朕派人向爪哇国求援?”刘晟愕然。 爪哇国位于汉国以南的大海上,人口只有几万人,是一个海洋小国。 “当然不是。”卢琼仙微笑道:“这只是上仙给奴婢的提示,还需要解读一下。” “那你快快解读!”刘晟催促。 卢琼仙点了点头,来回踱着步子,露出深思的表情。 “陛下——” 兵部尚书刚一开口,便被刘晟打断:“闭嘴,别打扰琼仙解读上仙提示。” 好半晌后,卢琼仙惊喜道:“陛下,奴婢知道了,爪哇国是海外番邦,海是水的意思,加番便是个潘字,上仙提示的是个潘字!” “莫非是潘崇彻?” “对,肯定就是潘将军!” 刘晟长呼一口气,微笑道:“朕总算放心了,来人,传旨,立即赦免潘崇彻所有罪责,让他领兵十万,前去抵挡吴军。” “陛下,潘将军只有一人,吴军却是两路来袭。”兵部尚书提醒。 “哦?那军中还有没有姓潘的将军?” 卢琼仙急忙道:“陛下,上仙提示的应该只有潘崇彻将军一人。” “可敌军有两路人马,如之奈何?” “可让潘将军举荐一人。”卢琼仙建议。 “那好吧。”刘晟点了点头道:“传旨下去,让潘崇彻来见我。” 卢琼仙趁机告退,她一路向刘晟修建的仙观行去,面有忧色。 半路上,林延玉忽然从后方追了上来,急道:“琼仙,刚才陛下赦免了潘崇彻!” “我知道。”卢琼仙面无表情的说:“是我建议陛下这么做的。” “你疯了,潘崇彻以前在陛下面前说过我二人坏话,你为何还要救他?” “那也没办法,吴国大举入侵,汉国到了危机之时,只有潘崇彻能救国家。”卢琼仙低着头说。 “那也不一定,我就不信除了潘崇彻,其他将军就打不了仗!!” 卢琼仙白了他一眼,说:“潘崇彻名震江南,哪是其他将军能比的,这时候就别那么死心眼了,若是汉国没了,咱们也活不成了!” “到时候,咱们还不是可以投靠吴国,凭借你的——” “笨蛋!你以为全天下君王都是傻子不成?除了陛下,不会再有君王肯信我了,也不可能对我这么好。以后别让我再听到类似的话!” 话一说完,卢琼仙甩袖离去。 …… 蜀国,秦州。 都督府中,李兴复坐在书房中,处理着秦州大小事务,心情极为愉悦。 在成都时,他听从冯解的谋略,向孟昶上奏说王昭远用兵过于冒进,恐有兵败的风险,应当派遣一名监军。 孟昶驳回了他的奏折,而且派人专门斥责了他几句。 结果不久后,王昭远先后被李重进和辽国击败,灰溜溜领兵回到了汉中。 孟昶勃然大怒,撤去了王昭远所有官职,其他主战官员都被降职。 至于李兴复,因为之前上奏提醒过王昭远会兵败,孟昶便没有责罚他,而且将他从文职转为军职。 半个月前,李重进突围失败,被辽军活捉,长安沦陷。 更糟糕的是,辽军打败李重进后,没有南下,反而向蜀国进军。 孟昶惊慌之下,匆忙布置各地防御,李兴复被任命为秦州都督,领三万人镇守秦州! 坐在书房中,李兴复看着地图,正琢磨着向哪个方向扩张。 吱呀一声,长孙文推门而入。 “都督,辽军已经打下凤州,驻守凤州的朴将军战死。” 李兴复大吃一惊:“他们不会朝我们过来吧?” “那倒没有,辽军向汉中去了,汉中刘元帅希望我们向汉中驰援。” 李兴复松了口气,微笑道:“没来打我们就好,不必理会他们,咱们要趁着这个宝贵的时机,壮大起来!” 长孙文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都督,冯解和宣飞他们想见您一面。” “他们愿意投效我了吗?”李兴复眉毛抽动了一下。 “没有。” “那就让他们继续在大牢待着吧,等想清楚了我再见他们。不过饮食方面,也别怠慢了他们。”李兴复吩咐。 “知道了。”长孙文眼睑低垂。 李兴复招了招手,说:“长孙,你过来瞧瞧。” 长孙文走到近前,李兴复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你觉得,咱们应该先向哪个方向扩张为好?” 长孙文大吃一惊,急忙进言: “都督,咱们应该先把秦州的官员都替换成自己的人,再慢慢收复民心、积攒粮草,等这些都做好后,才能考虑对外用兵之事啊!” “那就晚了!”李兴复耸了耸眉毛说:“你说的那些可以一边扩张一边做,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向西面扩张比较好。” “都督,西面可是吐蕃国!!”长孙文惊呼。 “我当然知道。”李兴复横了他一眼,说:“眼下中原已经被辽国和吴国占据,咱们现在还很弱小,没办法和他们争锋,不如先往西边发展力量。” “都督!”长孙文加重了嗓音:“吐蕃国地势比蜀国还要险峻,山多路少,而且实力也很强大,咱们与他们作战几乎不可能取胜的!” 李兴复哼了一声,摸了摸鼻梁说:“那只有向蜀国动手了。” “绝对不行!”长孙文急道:“都督,咱们还没有收复军心,眼下对蜀国倒戈,只怕下面的士兵会哗变。” “我不是很早就封你和远山为左右统领了吗?怎么还没收服军心?”李兴复责怪道。 长孙文低下了头。 “好了。”李兴复语气温和了一些,说:“你们赶紧收服军心,我也会去想几个好政策收服民心,过段时间咱们再扩张吧。” “都督英明!”长孙文有些无奈的说。 李兴复摆了摆手,又埋头看起了地图,目光依然盯着西面的吐蕃国。 第489章 隋唐大运河 日本,长门。 自从吴国水军在敦贺港大败藤原家水军后,整个日本国局势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不少还在观望的名主纷纷加入到朝仓直隆三家的联盟,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 这些名主本来就对藤原家有所不满,只不过慑于藤原家的实力才不敢轻举妄动。 当得知源义安、朝仓直隆、小早田秀秋和渡边水康的联军竟然击败了藤原家大军,他们再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名主们共同成立南部联军,与藤原家发生了几次战争。 在陆战上藤原家占据优势,但海上之战,凭借吴军的帮助,南军节节获胜。 随着战争继续,加入南军的名主越来越多,平安京开始恐慌起来,决定派人与南军谈判。 一番谈判下来,天皇答应收回藤原实赖关白的职位,还答应释放源高明,封其为周防守护。 这场大战这才平息下来。 周防守护所。 袁安时隔四年多,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源高明。 “父亲大人!”袁安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哽咽。 “家主大人!”望月樱子等家将跟着跪下。 “我引以为傲的儿子啊,站起来吧。”源高明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 经过一番梳洗后,父子二人在居室中述说着离别之情。 “父亲,我明日就要回吴国了。”闲聊许久后,袁安突然说。 “怎么这么急,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你呢。”源高明吃惊道, “吴王殿下已经传下命令,让我尽快返回杭州,眼下吴国即将与辽国大战,我也该回去为殿下效力了。”袁安低声说。 源高明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义安,你打算将来一直待在吴国吗?” “是的,父亲,我已经向吴王效忠,而且吴国太过强大,为了日本的安全,我必须待在那里。”袁安目光斜视着地面。 “若非你在吴国为官,我恐怕也不会被放出来。我没有立场让你离开吴国,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有时间能多回日本。” 袁安点了点头,问:“父亲,你将来有何打算?” “你是说周防守护的事吧?” “是的,平安京让您做这个周防守护,可没安什么好心!”袁安声音转冷。 “我知道,周防位于南军和北军之间,平安京是希望我能作为两边之间的缓冲。” “那您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源高明摇了摇头。 “父亲,以您的名望,再加上我现在的名声,只要振臂一呼,应该会有许多武士前来投靠。您可以先慢慢积累实力,然后向东扩张,避开——” “义安呐!”源高明出声打断。 “父亲?” “如果我在日本国的实力壮大起来,你在吴国怎么办?” 源高明目光中充满慈爱。 “什么怎么办?”袁安瞪大了眼睛。 “我刚才问过樱子了,你在吴国负责外国贸易,是吗?” “是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日本人为什么会获得吴国君臣的信任?让你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源高明脸色严肃了些。 袁安脸色变得苍白了些,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你的父亲被日本朝廷关押,你与日本朝廷有仇恨,所以他们才对你放心!”源高明一字一句道。 袁安怔怔不语,好半晌,他苦笑一声:“您说的对。” “眼下我被平安京放了出来,这已经对你很不利,若是我的实力强大起来,义安呐,我的儿子,你在吴国可怎么办?” 袁安咬牙不语,他很想说自己会有办法,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睿智的父亲。 源高明微微一笑:“义安呐,你知道父亲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 袁安摇了摇头。 “成为日本国第一棋手。”源高明脸上露出缅怀的笑容。 “父亲,您——” “我已经决定了,向朝廷辞去周防守护的职位,搬到太宰府居住,义安,你会支持父亲的决定吧?” “父亲!”袁安叩首于地,泣不成声。 就算孤身一人离开故乡,他也不曾落泪,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如孩童般哭泣着。 “好孩子,别哭了。”源高明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脑袋。 次日,源高明留书离开了周防,乘坐着吴国战船与袁安一同到了九州太宰府。 袁安将望月樱子和真柄继隆等家将留在源高明身边,乘坐着战船返回了吴国。 回到熟悉的码头上,袁安感到一丝怀念之感。一下船,他便和佟义一起去皇宫复命。 文德殿中,袁安简明扼要的将日本国大声的事汇报了一下,佟义也将日本国战事说了一下。 陆原嘉奖了二人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了。 眼下,战争的氛围越来越凝重,陆原已经将所有精力放在与辽国的大战上。 卢维义屯兵扬州已经半个月了,辽军的五万先锋部队也已经到了扬州城外五十里。 他们没有立刻进攻,驻扎在郊外。 根据明镜院探查到的消息,辽国大军兵分三路,一路由二皇子和北院大王耶律洼统领,先锋五万,后军十五万,直奔扬州而来。 第二路由耶律猛然统领,十万铁骑几天前便已占据和州,若非有池州的第四军挡着,可能早已渡过长江。 第三路由耶律闽统领,领兵十万,向黄州进发。 陆原此刻深刻感受到辽军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 他们将兵力分的很开,光凭第四军封锁长江,几乎不可能做到。 陆原最担心的是黄州,按理说第五军驻扎在江陵,得知辽军直奔黄州,一定会做好防守准备。 但他还是很难将心完全放下来。 这边是古代战争的不便之处,江陵距离杭州太过遥远,消息来回一趟就要大半个月。 就算哪边出现意外情况,他也要很久才能得到消息。 就在他等待江陵消息时,辽军攻打蜀国的消息先一步传到了杭州。 “陆郎,你别担心,他们应该只是报复蜀国进攻他们,而且就算他们拿下蜀国,对我们影响也不大。”秦幽谕轻声劝说。 “可如果他们有了蜀国,就算过不了长江,也可以从蜀国绕过来。”陆原眉宇间充满忧色。 秦幽谕轻轻一笑:“你想多了,若是他们真这么做,只怕粮草补给上,就能把他们耗死。” “我的意思不是说他们都从蜀国绕过来。”陆原摇头说:“他们可以派一支部队从蜀国攻打江陵,然后江北部队就能趁机渡江南下。” “除非他们收服蜀国民心,否则他们从蜀国向江陵进军就很难得到足够补给,陆郎,你太小看蜀国人了。”秦幽谕正色道。 陆原心中一动,想起了后世的川兵,他们确实是汉人中最有血性的一部分。 “南方有军情传来吗?”他换了个话题。 “还没呢。”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急步进入书房。 “君上,俞元帅求见!” …… 隋唐大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北至幽州,南至杭州,后又通过浙东运河延伸至会稽。 在古代交通不发达的时期,这条大运河可以说是整个中原的经济命脉。 陆原站在河岸边,望着河面上来往的商船,缓缓开口:“俞卿,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臣听说君上让卢将军带兵驻守在扬州城。”俞逊说,他一进皇宫,便要求陆原来大运河看看。 “不错,有什么问题吗?”陆原转头向他看去。 “君上不担心扬州城被围困吗?” 陆原挑了挑眉。 他刚准备说有这条横穿扬州的运河作补给线,怎么可能被围困? 然而话刚到嘴边,又收住了。 俞逊特意让他来运河河岸,不可能不知道运河的作用,然而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这必然有原因。 “俞将军,你是担心运河过窄,辽军在运河两边设伏?”秦幽谕问。 “贵妃娘娘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吗?”俞逊反问。 “就算他们在两岸设下埋伏,但以我军连弩和火炮的威力,吃亏的也是他们。” “不错,若是仅仅如此的话,他们是无法封堵住我们对扬州的补给。” “俞卿,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原抬高了嗓音。 第490章 群起上奏 “君上,娘娘,你们有没有想过运河被堵住的情况。”俞逊语气凝重。 “堵住?怎么堵?用什么堵?”陆原连连发问。 “用船堵住!” “那要多少船才能办到?”陆原向运河上望去,这么宽的运河,哪那么容易堵住! “确实需要不少,但以辽国的资源,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俞逊斩钉截铁的说。 “那也不可能,运河是活水,不断流动,河岸边还能抛锚固定住。可河中心水很深,很难固定住,就算有再多的船也会散开。”秦幽谕出声反驳。 “娘娘可还记得三国时期的赤壁之战?” “你是说铁索连环?”秦幽谕吃惊道。 “不错,用铁索将运河中心的船连在一起,再连到河岸边固定住的船只上,这样一来,便可以将运河堵住一段时间。” 秦幽谕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我们没有火炮,他们确实可以这样做,但凭借着火炮的威力,我们可以击沉敌方堵路的船只。” “娘娘说的虽然不错,但他们只需堵住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俞逊回答。 “这段时间他们又能做什么?”陆原问道。 “臣以前做过海盗,君上和娘娘可知道海盗最擅长的是什么吗?”俞逊忽然话锋一转。 秦幽谕与陆原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凿船!” “你是说他们派人在运河水下凿穿我们的战船?”秦幽谕惊呼。 “不错,我军战船坚固,只要处于移动状态,就没有人可以凿穿。但只要他们设下船障,让我军战船停下来,他们就有可能凿沉我们的战船!” 秦幽谕低下头,蹙眉思索起来。 “君上,娘娘,与辽国这种强大的敌人作战时,运河是无法作为补给线的。” 俞逊说出最终结论,凡是精于海战之人,都明白这一点。 一直默默倾听的侯开山插嘴道:“俞将军,你说的这种情况需要很多条件,辽人未必会想这么多。” “骄兵必败,战场上怎能小看敌人?” 俞逊冷冷道,他性格一向张扬,也只有对陆原和秦幽谕时才这么有耐心。 侯开山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好了。”陆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俞卿说的有理,我们不能把选择权交到敌人手中,传令下去,让卢将军退守金陵吧。” “且慢。” 陆原转头向俞逊望去,眉头皱成八字行。 俞逊微笑道:“君上,臣有破敌良策献上。” “这里风大,咱们回去说吧。”他微微一笑,他忽然想起俞逊当初献策攻打睦州时的场景。 …… 杭州皇城内,宫殿林立,最开始一大半都被废置。 然而,随着陆原在皇宫中居住的时间越来越长,吴国朝廷机构越来越完善,皇宫中各处设施又渐渐启用。 其中最重要的机构是殿中省,殿中省本有六局,陆原目前只启用了四局,分别是尚食局、尚衣局、尚药局和尚车局。 文德殿内,陆原与俞逊商议完时,外面天色已黑。陆原传令尚食局准备晚膳,让俞逊陪他还有秦幽谕一起用膳。 戌时左右,俞逊告退离开皇宫,向府中返回。 他如今身负长江防御的重任,这次若非为了说服陆原采用他的计策,按理来说是不该离开池州的。 他打算回府与家中妻子见上一面,明天清晨就返回池州。 回到俞府,水梦瑶大为惊喜,抱着他手臂将他迎入大堂。 “你回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她欣喜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嗔怪之意。 “这次回来是有要事与君上商议,明天我就要回池州了。”俞逊解释道。 “何必这么急,多休息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眼下辽国大兵压境,这种关键时刻,我身负重责,岂能有半分大意。”俞逊正色道。 水梦瑶叹了口气,有些不乐。 “最近家中发生什么大事没?”俞逊问。 “家里没什么事,不过我听大哥说,朝廷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何事?” “前几天开朝会时,许多文官一起联合起来向君上举荐冯道,惹得君上勃然大怒,将所有举荐之人都贬职了,听说冯道得知后连夜逃离了杭州。” “这些文官。”俞逊冷笑道:“君上就是对他们太客气了,这才让他们胆子长到脖子上。” “也是。”水梦瑶点头说:“听说这是君上第一次在朝会时,发这么大脾气呢,马大哥为这事气的不得了!”水梦瑶笑道。 “他气什么?” “你不知道,这次联合的官员都是那些刚投靠的官员,比如王溥、韩熙载等人,马大哥说他们这是想夺权!” “就凭他们。”俞逊嗤笑一声。 顿了顿,他脸色严肃了些,摸着下巴说:“这些人眼下虽无法构成威胁,不过以后说不定真能成为朝廷的隐患。” “既然如此,君上为何还要用他们呢?”水梦瑶眨了眨眼睛。 “这也没办法,吴国疆土越来越大,管理起来不容易,自然就需要更多的官员。而我们扩张的也有些太快了,导致官员数量无法跟上来。”俞逊感叹。 “这么说,等以后多几次科举,君上就能清理掉他们了?” 水梦瑶语气显得十分开心,似乎对这些降官没什么好印象。 俞逊摇了摇头,心想哪有这么简单。 “粮价现在如何?”他问。 水梦瑶愣了一下,开口道:“还是二十文一斗呀。” 俞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来说,只要粮价低,就说明财政状态良好,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在前线作战。 对于这次献策,俞逊很有信心。 只要计划成功,他相信吴国与辽国的力量对此,即将发生易转! …… 翌日清晨。 杭州城西门,俞逊带着十几骑快马离去,他刚离去不久,一名驿卒飞马进入城内。 驿卒将塘报传到枢密院,侯开山拿到塘报后送去了凤鸣殿。 当秦幽谕手持塘报,走进书房时,陆原正在审批奏折。 “前线又有紧急军情吗?”他问。 “是第五军传来的。”秦幽谕将塘报递了过去,轻声道:“唐汴已经在鄂州布防,你不必担心黄州的辽军了,另外——” “另外什么?”正读着塘报的陆原抬头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秦幽谕情绪有些不佳。 陆原低头将塘报全部读完后,感叹道:“看来唐卿也发现了运河的问题。” “陆郎,对不起。”秦幽谕低下头说:“这次运河的问题我没有发现,险些酿成大祸!” “别说这种话了,谁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陆原温言道。 顿了顿,他转移话题道:“对了,唐汴不是在塘报中也提出一份计划吗,你觉得怎么样?” 秦幽谕将拳头放在嘴边,沉吟起来。 唐汴的计划她也看过,相比俞逊的计划,他的计划非常简洁。 他认为登州来的流民中必有辽国细作,可以利用这些细作想办法传递假情报给辽人,引诱他们在长江决战。 “陆郎,俞将军的诈降计划中,不是要派诈降之人主动联系辽国人吗?如果流民中真有辽国细作,咱们可以直接让诈降之人与细作搭上线。”秦幽谕说。 “可明镜院并未向我汇报,说流民中有细作。”陆原眉头皱起。 说到这里,他向旁边亲卫吩咐道:“小武,你去将蓝院使请过来。” 第491章 黑狼部 没多久,蓝柳依进入书房,瞧见秦幽谕也在书房中时,她微微有些吃惊。 “参见殿下,参见贵妃娘娘。” 作为前楚国宰相义女,蓝柳依除了与陆原独处时,基本上都展现出良好的礼数。 “别多礼了,你快瞧瞧这个。”陆原将塘报递了过去。 趁着蓝柳依看塘报的功夫,陆原问道:“唐汴说从登州来的流民中有辽军细作。” “他没说错,我已经发现了几个。”蓝柳依一边看着,一边回答。 “怎么不向我汇报?” “本来我想顺藤摸瓜,将所有细作都挖出来后,再向你汇报的。”蓝柳依声音低了几分。 “你还没对他们动手吧?”秦幽谕插嘴。 “没有。”声音又抬高几分。 “那唐汴的计划你觉得怎么样?”陆原问。 “既然知道这些细作的身份,向他们传递消息就不难了,只需要做一个局。” 蓝柳依眯了眯眼,似乎脑袋里面已经开始构思怎么做局了。 陆原摸着下巴说:“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该采用唐汴的计划还是俞逊的计划了。” “俞将军也有计划吗?”蓝柳依问。 “这是他的计划。”陆原将自己记录下来的俞逊作战计划递了过去。 俞逊的计划要详细的多,甚至还利用到登基大典、火炮,甚至还有暗中生产的火枪。 以蓝柳依素来的胆大,看完后也不禁有些心惊。 “我觉得俞将军的计划很好,唐将军的计划可以和俞将军的计划结合一下。”蓝柳依沉吟道。 “你是说让诈降人选与辽国细作搭上线吧?”陆原笑道。 “看来你们已经想到了。”蓝柳依声音低沉了些。 “是谕妃想到的。”陆原说:“不过他们两人的计划虽然都是诱敌,但后半段不同。” 蓝柳依微微颔首,唐汴希望诱敌后,在长江决战。 而俞将军希望放辽人过江,再封锁长江,据守城池,将四十万辽军全部饿死。 “这部分,我觉得唐将军的计划更好,若是让辽人过江,必定会对沿江百姓造成巨大伤害。” 蓝柳依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秦幽谕眉毛动了动,从军事角度上来说,俞逊的计划能消灭所有辽军有生力量,将来夺回中原将易如反掌,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而唐汴的计划会让一部分敌人逃走。 “那好!”不等秦幽谕变态,陆原便拍案决定了,“这个计划前半部分就按照俞逊的计划,后半部分用唐汴的计划。” “我同意。”蓝柳依赞同。 “我也没意见。”秦幽谕终究还是没说出那番话。 “那么接下来,需要挑选出一名诈降人选。”陆原微笑道 “陆郎,我有一个人选。”秦幽谕开口。 “我也有一个人选。”蓝柳依不甘示弱。 …… 突里奇习惯性的在拐弯时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跟踪,很好。 他笔直向前走着,在经过一家瓷器铺时,取出一张纸条看了看,见面地点正是这家铺子。 不过按照纸条要求,他没有立刻进铺子,而是继续前行。 他刚离去,瓷器铺子里面走出一名伙计,那伙计目光盯着大街,打量着每一名经过铺子的人。 不久,突里奇按照纸条要求,再次出现在店铺门口,他向那名伙计看去,伙计向他点了点头。 突里奇心中一阵激动,迈步进入了瓷器铺。铺子里面的掌柜瞧见他后,二话不说,向后堂而去,突里奇快步跟上。 “你就是突里奇?”进入一间昏暗的房间后,店掌柜转过身,用契丹话问,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着突里奇。 “是,我就是突里奇!” “为何你长的像汉人?”掌柜面有疑色。 “便是因为这副容貌,我才被派入汉人中做细作的,我是克烈部的纯正契丹人,这一点你不需要怀疑。”突里奇恼火的回答。 “克烈部吗?哼,已经没有克烈部了,你的首领耶律横刀被汉人杀死,克烈部被康刺部吞并。”掌柜冷笑一声。 “你又是哪一部的?为何突然让我来这里见面?”突里奇咬牙问道。 他早已从汉人那里知道耶律横刀战败,那么部落被吞并是必然的结果,因此并不惊讶。 “这你没必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和你的手下以后都要听我的命令就行了。”掌柜傲然道。 “凭什么?”突里奇低吼。 “这个你应该认识吧。”店掌柜取出一块令牌扬了扬,“我受二皇子所派,负责在杭州建立情报点。” “黑狼令?”突里奇吃了一惊。 这是辽国的情报机构黑狼部所持有的令牌。一般辽国只有对付强大敌人时,才会动用黑狼部收集情报。 “你认识就再好不过。”店掌柜将令牌放在桌上。 “我叫琼摩延,从今天起,你就是黑狼部的一员,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 “您请问。”突里奇语气恭敬了许多。 “我听说你原本是被派往荣城,后来被荣城的吴军当做难民,运送到了杭州。” “是这样。” “你来杭州应该有几个月了,为何不返回军队,还是说,”琼摩延声音猛然抬高:“你已经投靠了吴国!” “他们又没抓住我,我有什么理由投靠吴国?”突里奇急忙分辩。 他知道一个答不好,可能就会死在这里。 “说不定你已经被他们抓住过。”琼摩延阴恻恻道。 “如果我真被他们抓住过,他们也应该派我回大辽打探消息,又怎么会让我继续留在杭州?” “那你留在杭州的理由是什么?” “为了火炮!” 琼摩延脸色大变,急问:“你能接触到那东西?” 上面交给他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得到火炮的情报,若是能得到制造图纸,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突里奇点头说:“在来杭州的路上,我与一名难民交谈时,无意中得知他有亲戚在吴国为官。” “后来呢?”琼摩延为突里奇倒了杯茶。 “我自然是有意与他亲近,每次分食物时,我还会将自己的食物分一部分给他,就这样,我得到了他的信任。”突里奇语气中透着得意。 “这和火炮有什么关系?” “后来到了杭州后,他邀请我住在他那名亲戚家里,你知道他亲戚是谁吗?” 这他妈的,我上哪知道。琼摩延将话憋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叔叔是前吴越国宰相朱安明,现在担任吴国的吏部员外郎。” “吏部员外郎?这和火炮有关系吗?” “没关系。”突里奇在琼摩延破口大骂前,急忙补充了一句。 “不过他儿子朱佐在工兵院担任官员,火炮就是工兵院生产的。” 琼摩延从笑到怒,接着又从怒转回笑,表情变化太快,脸部差点抽了筋。 他揉了揉脸颊,问:“那你是想让他帮你偷出火纸吗?” “这不可能。”突里奇摇了摇头:“他除非疯了,不然不可能冒这种灭族的风险帮我做这种事。” “你可以利诱他?或者用美色,黑狼部有不少训练过的美人!”琼摩延提议。 “他是世家子弟,而且根据我和他的接触,此人不好美色,很难买通他。”突里奇予以否决。 琼摩延皱眉思索起来。 “而且就算他真的肯帮我偷图纸,也带不出来。”突里奇说。 “为何?” “你不知道,打造火炮的工兵院位于皇宫里面,进出都会搜身,极为严格,不可能从里面带出东西。” “那你准备怎么办?”琼摩延问。 “我想先想办法借助朱家的势力,混入工兵院,之后再随机应变。” “好,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向我提。” 琼摩延伸手拍了拍突里奇肩膀,心中已将他当做获取火炮情报最重要的棋子。 第492章 顺天书院 朱家,灵堂中,朱安明和朱佐一前一后,跪在牌位前。 朱安明脸色凝重,朱佐挂着忧色。 “父亲,我们真的要答应吗?”朱佐仍然不死心,再次劝说。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们还有的选吗?”朱安明语气沉重。 “您好歹也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明镜院就算再怎么霸道,也不能逼着咱们去帮他们捉细作吧?” “不,绝不是捉细作那么简单。根据我的判断,她让我们做的事,只是一个大计划中的一部分。” “什么大计划?”朱佐心惊道。 “眼下对吴国来说什么事最重要?” “与辽国的战争!” “她说跟朱廉一起来咱们家的那个萧奇是细作,你觉得会是哪国细作?” “一定是辽国!”朱佐恍然。 朱安明缓缓点头:“现在你明白了吧。” “父亲!”朱佐声音更加忧愁,参与到这种危险的事情中,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 “别露出这种没出息的样子,与辽国细作打交道虽然危险,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朱安明眼中闪着光芒。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爷,少爷。”是管家的声音。 父子二人站起身,来到门边。 “何事?”朱安明问。 “堂公子和他那位朋友萧奇前来拜访。”管家回答。 朱佐脸色微变。 “你带他去偏厅,好生招呼着。”朱安明淡淡道。 管家领命去了。 “父亲,那我过去了。”朱佐深吸一口气。 “知道该怎么做吗?” “孩儿会隐隐表现出对朝廷的不满。” 朱安明满意的点点头,说:“去吧。” 偏厅之中,一名身材匀称,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在笑着说话,在他旁边,化名萧奇的突里奇做出凝神倾听的模样。 实则,他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大门方向。 朱佐进入偏厅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景象。 “堂兄,萧兄,你们来了。”朱佐微笑着拱手。 “怎么这么慢。”朱廉埋怨一句,一把抓住他袖子,向大门外走去。“今天难得你休息,咱们一起去听戏吧。” “那我去换身衣服。” 换上一身常服后,朱佐三人一同向杭州最有名的鹂馆戏楼而去。 这家戏楼因经常被燕妃娘娘请到皇宫中唱戏,因此,成为杭州城达官贵人们的最爱。 这个时代的戏曲一般是歌舞戏和参军戏,虽然也有人物情节,但故事内容十分简单通俗,一曲戏曲的时间并不长。 朱佐等人听了两曲后,便离开了戏楼,在他提议下,三人准备去距离此处不远的‘大力茶楼’吃饭。 进入茶楼时,楼内早已人满为患,三人上到三楼,才找到一处座位。 “为何要来这里吃?”朱廉刚一坐下,便出声抱怨。 “这里是杭州的消息海,一般发生什么大事,在这里都能打听到。”朱佐一边回答,一边四处打量着。 萧奇心中一凝,默默将茶楼的名字记在心里。 “朱公子,您来了!”一名茶小二端着托盘招呼过来,将一壶茶放在桌上。 “顺子,这两天发生什么大事没?”朱佐随口问道。 “倒还真发生了几件大事。”顺子将手放在嘴角一侧,用一贯的神秘兮兮口吻说。 说完还左右看一眼,似乎生怕有人在偷听似的。 萧奇耳朵如同兔子一般竖了起来,心中催促着朱佐快问。 朱佐给每人倒了一杯茶,这才不紧不慢的问:“什么大事,说说看。” 顺子轻咳一声,开口道:“听说福州最近出现一个邪教组织,叫萨弥教,专门——” “这种事不必说了,还有没有别的。”朱佐取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 顺子接过银子,道了声谢,笑道:“还有个消息,听说那个顶有名的老头冯道,就在几天前,投效了辽国。” “当真?”朱佐猛然抬起头,差点将茶水喷出来。 他本来是想随便打听些朝廷上的事,好在萧奇面前表现出对朝廷的不满,谁知竟然听到这种消息。 他突然产生一个怀疑,该不会冯道老先生也是暗中受命,这才投效辽国的吧? “那还有假,听说冯老头被辽国封了大官,他还在寿州开学演讲,说什么打仗伤害的是天下百姓,我们吴国不该和辽国打仗。”顺子哼道。 “混蛋!这老狗简直胡说八道,明明是辽国侵略我们,不打仗难道拱手投降不成?” 朱廉大怒,他从北方流落至此,对辽人的暴行最是愤恨不过。 “粗鄙之徒,怎敢出言辱骂冯老先生!”一道呵斥声忽然响起。 三人转头看去,发现出声之人是旁边一桌的一名锦衣公子哥。 在他旁边尽是些锦衣华服的读书人,每人身后还都站着家丁。 “不错,冯老先生一心为了天下黎民,你等怎敢出言不逊?”另一名公子哥附和。 朱佐正准备出言帮腔,忽然注意到旁边眯着眼睛的萧奇,急忙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投靠辽人还有理了?”朱廉孤军奋战。 “冯老先生虽然身在辽国,心却在我们汉人身上,他投效辽国也不过是为了劝辽国皇帝善待汉人,有什么错!”锦衣公子理直气壮的反问。 “你、你们胡说八道,你们可知北方多少汉人被屠戮?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朱廉气急道。 “他们不反抗不就好了吗?听说辽人一向善待汉人,只要不和他们作对,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吗?”锦衣公子冷笑。 “混账东西!”朱廉气的快要失去理智。 “口出秽言。”锦衣公子面色一冷,向身后家丁吩咐道:“教训他一下。” 几名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向这边冲了过来。 萧奇正准备作壁上观,忽然想起自己的立场,急忙站起身,向这些家丁迎了过去,嘴里说道:“朱兄莫怕,我来帮你!” 没一会,他便将这些家丁全部打到在地,那几名公子哥脸色都有些苍白,其中一人咬牙道:“我这就去报官,你们有种就在这等着。”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般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他妈的,是谁敢在老子的茶楼打架?” 说话之人五短身材,正是酒楼老板王大力。顺子站在他身后,身高比他还高一些,不过气势却远远不如。 王大力目光转了一圈,瞧见那些公子哥后,大怒:“我说是谁,原来又是你们这些顺天书院的混蛋学子,我不是说过,不准你们来我茶楼吗?” “我们有钱,凭什么不能来?”一名学子冷哼道。 “他妈的,我有钱,能不能去你家,在你床上拉泡屎啊?”王大力怒吼。 “粗鄙!”那名学子伸手捂住鼻子,仿佛已经闻到屎臭味一般。 “还不滚!” 几名学子瞪了朱佐几人一眼,快步离去。王大力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如同驱赶老鼠一般。 朱佐三人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朱廉冷静后才发现,刚才自己与那些学子争论时,朱佐连个屁都没放。 他目光在朱佐身上看了一会后,起身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萧奇巴不得他早点走,站起身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说:“朱兄慢走。” 朱廉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后,萧奇故意装作一副气愤的模样,问:“刚才那些顺天书院的学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朱佐明知故问。 “就是,他们看起来对朝廷……”萧奇斟酌着措辞。 在他心中,这些学子是一批做线人的好人选。 朱佐淡淡道:“这很正常。” “正常?” “萧兄是从北方而来,所以不大清楚。”朱佐将声音压的很低,说: “咱们吴国这位国主,自从入主杭州后,一直在降低读书人的地位,抬高工匠的地位。” “还有这等事。”萧奇发现今天的收获简直不要太丰富。 “是的,你说那些读书人能乐意吗?”朱佐左右看了一眼,继续道: “年轻人还好,勉强能接受。可那些上了年龄的读书人,心中都怀有怨愤,不太喜欢这位吴王殿下,包括杭州很多书院的院长。” 萧奇又惊又喜,想不到吴国还有这么大的隐患。 第493章 攻心为上 这时,顺子过来了,二人随便点了几个菜,打发走了他。 “既然如此,吴王殿下为何不撤换那些书院院长,否则不是很危险吗?”萧奇问。 “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吧。”朱佐随口回答。 “倒也是。”萧奇的理解是读书人都不支持他,那么换谁都一样。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吴国似乎可以做很多事。 不久,顺子端着盘子过来了。 将菜摆上桌子后,顺子说了声“请慢用”便准备退下。 “对了,顺子,除了冯道的事,最近还有没有发生什么别的大事?”朱佐问。 “……这个嘛,是有个事,不过也有人说是个谣传。”顺子吞吞吐吐。 “说来听听。” 朱佐又取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 “得嘞。”顺子接过银子,神秘兮兮的说:“听南方来的人说,咱们吴国派去攻打汉国的军队,得了一种怪病!” …… 南汉国,潮州,金平。 李屿端起茶杯,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问:“你能确定吴军得瘴毒的人很多吗?” “不会错的,听说连吴军统帅秦泉都中了瘴毒。”一名将两侧头发绑成辫子的将领回答。 “哈哈,大帅,这些吴国人不知道咱们这里瘴气的厉害,以为凭借军力就能打败我们,简直是活该!”一名光头将领大笑。 这名将领不仅头上没头发,脸上也没有半根胡须,不止是他,大堂中所有将领都没有胡须。 李屿沉声道:“我久闻秦泉是吴国名将,当初四国攻打周国时,赵匡胤的信州就是此人攻下,而且唐汴也是败于此人之手。” “统领的意思是?”辫子将领问。 “这等人物,必定诡计多端,说不定他是故意装作中了瘴毒,好引诱我军去攻打。我们只需死守就是,不必理会他们!” 李屿说出结论。 “可统领。”光头将领叫道:“如果他们没有中瘴毒,为何不来攻打我们?” “也许……”李屿想不出理由,摆了摆手说:“别管为什么,咱们只用死守就是!”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大堂。 光头将领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哼道:“胆小鬼。” 又过了两天,斥候来报,说吴军开始撤军。 “李统领!不必怀疑了,他们一定是中了瘴毒,再不追就让他们跑了!”光头将领催促道。 “可……可是潘将军多次嘱咐我,决不能出城作战。”李屿犹豫不定。 “那你给我一万兵马,我去追击,这总可以了吧?” “好、好吧,沙将军追击时务必小心。”李屿嘱咐道。 光头将领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点齐一万骑兵后,他如同开闸的猛虎一般,气势汹汹的奔了出去。 傍晚。 光头将领带着残军回来了,满脸血污,神色萎靡。 “快开门!”他在城墙下大喊了一句。 “将军请稍等。”城楼上的士兵认出了他,赶紧去向李屿禀告。 不久,李屿来到城楼上,望着下方的残兵,吃惊道:“沙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怪你。”光头将领大怒: “我追上吴军时,他们惊慌而逃,被我斩杀不少,后来他们反身与我厮杀,我手下人马太少,最终只得退兵,让他们给逃了!” 旁边众将领本来就对李屿不怎么心服,听到光头将领的话,顿时都生出不满之心。 “那吴军现在在哪?”李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继续发问。 “还能在哪,自然是向虔州逃去了!”光头将领越来越不耐烦。 “为何不见斥候回报?”李屿追问。 “我怎么知道!”光头将军怒吼。 “统领,有话也该让沙将军进城后再问吧。”一名将领冷声道。 李屿想了想,挥手道:“将城门打开吧。” 城门刚一打开,光头将领脸色一变,大声吼道:“杀啊!” 他手下残兵立刻向城门冲了进去,混在其中的李文诚挥舞着长枪,斩杀着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汉军。 片刻功夫,城门便被夺下。 李屿急忙带领将士下城楼,试图夺回城门,然而没过多久,吴国骑兵大举袭来。 面对秦泉的第二军,汉军完全不是对手,金平城很快被吴军占领。 城内县衙之中,李屿被绑住手脚押送到大堂。 瞧见坐在大堂内的沙延,他怒吼一声,向他冲了过去。 不过很快被身后士兵制服。 “沙延,你这混蛋,早就投靠吴国了吗?”被压在地上的李屿愤怒道。 “不,沙将军是在领兵追击时,中了我军伏击,这才弃暗投明。” 李屿向说话之人看去,冷笑道:“原来是你!谢贵,像你这种卖主求荣之徒,你以为在吴国就会受到重用吗?” “刘晟杀我全家,我难道还要继续为他效力不成?”谢贵冷冷道。 他生子后就被阉割,将来注定无后,对刘晟可以说恨之入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你叛国在先,又能怪谁?” 谢贵正要反驳,坐在上首的秦泉先一步开口:“李将军,你可愿归降我军。” 李屿看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就是秦泉?” “是。” “你们根本就没中瘴毒,全是为了诱惑我军出城?”李屿咬牙道。 “不。”秦泉摇了摇头:“之前我军确实中了瘴毒,不过有能人相助,这才得以解毒。后来我将计就计,确实想赚你出来。” “什么能人?”李屿大声道。 “是一名叫邓节的长者,他主动来我军中,为军士们解毒。”秦泉回答。 李屿愣在原地,邓节是汉国名医,长期生活在汉国,确实善于解瘴毒。 他想不通的是为何邓节要主动去秦泉军中,为对方解毒。 “还不明白吗?”谢贵冷冷道:“刘晟倒行逆施,早已为汉国人所恶,吴国大军南征以来从不扰民,老百姓们自然知道该帮谁了!” 李屿低头不语。 “李将军,可愿归降我军?”秦泉再次问道。 “别做梦了,你杀了我吧!”李屿昂起头,闭上双眼。 秦泉沉默片刻,抬手道:“来人,给他松绑。” “你放我走?”李屿愕然。 秦泉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谢贵和沙延。 “此次能打下金平城,两位将军并列首功。” “多谢元帅。”二人齐声道。 李屿咬了咬牙,大步离开县衙大堂,发现果然没有人阻拦后,他抢了匹马,投南门而去。 大堂内,谢贵和沙延已经告退离去。 荆彻不解道:“秦帅,您为何放了李屿?揭阳还驻扎着汉国一万多士兵,他只怕会继续领兵顽抗。” “他不会再有领兵机会了。”秦泉淡淡道。 荆彻心中一动,很快明白秦泉话中意思。 “为何?”宗司却还不明白。 “汉帝刘晟不会放过他的。”荆彻解释了一句,又向秦泉进言: “秦帅,我们要不要在金平休整一日,将士们这段时间跋山涉水,已显露出疲态。” 秦泉点了点头:“最近一段时间,我打算让大军会一直驻扎金平。” “秦帅,咱们不继续进军了吗?”宗司吃惊道。 “对。” “那攻打汉国的功劳岂不是会被第三军抢走?” “要想打下汉国,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必急切。”秦泉端着茶杯,语气平静。 第494章 忠奸难分 兴王府。 金平失陷,李屿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到皇宫。 消息传来时,刘晟正在一位宠幸的贵妃寝宫中,为繁衍皇室血脉而奋战着。 正行好事之时,却收到这么一个坏消息,让他脾气越发的暴躁。 若非传消息的是卢琼仙和林延玉,他说不定已经开始杀人了。 外厅中,刘晟强压住怒火,平伸双手,一边让卢琼仙伺候自己穿衣,一边听取林延玉的汇报。 “你说什么?居然被敌人给俘虏了?”听到林延玉更详细的汇报,刘晟大为光火。 “是的,李统领被俘虏了,不过听说他后来又被吴国人给放了。” “放了?为什么?” “臣怀疑李统领已经投靠了吴国人,所以吴国人才放了他,想让他策反更多人!”林延玉猜测。 “这逆贼!”刘晟勃然大怒,他用仅存的理性向身边的女侍中问:“琼仙,你觉得呢?” “奴婢也觉得有此可能!”卢琼仙将眼睛瞪圆,表现出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这番话的。 “祸害,这是个祸害,不能留着了,琼仙,你立刻派人去将李屿押回大兴府。啊不,直接杀了吧,以免出现意外。” “陛下,这事可以让国师派人去做,他手下有不少好手,办这种事不容易失手。”卢琼仙提议。 汉国国师正是景教教主阿罗本。 “好,就让他们去办。”刘晟点了点头,又问:“齐昌府那边情况如何?” “吴军依然是每隔三天攻打一次,而且每次就攻打一个时辰。”卢琼仙据实回答。 “吴国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刘晟狐疑道。 “陛下,臣总觉得吴国人和潘将军像有默契一样,会不会——” 卢琼仙急忙打断林延玉的话。 “别瞎猜,潘将军一向忠心,不会背叛陛下的!” “琼仙,你最近似乎总在帮潘崇彻说话啊。”刘晟怀疑的目光看向女侍中。 卢琼仙大惊,刘晟多疑成性她最为清楚。 眼下她自身难保,顾不得再管潘崇彻了,急忙认罪道:“陛下,潘崇彻确实有些可疑,奴婢有罪。” 刘晟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延玉,你继续说吧。” “是。”林延玉第一次在刘晟面前压过卢琼仙,暗暗有些得意。“从潘将军的行为来看,要是他投效了吴国,应该立刻带兵投降才对。” “对啊。”刘晟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他没有背叛朕?” “还有一种可能。”林延玉阴恻恻道。 “快说!” “潘崇彻手下的将士还是忠于陛下的,所以他没有办法带着他们投降!” “对,对!一定是这样,那些将士们一定是忠于朕的!”刘晟用力点着头说。 卢琼仙很想开口质疑两句,然而担心又惹刘晟怀疑,话语停在嘴边,却不敢吐露出去。 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陛下,如果潘将军真的背叛了您,他可以直接带领军队进入敌人陷阱,齐昌府又怎么能守到现在呢?” 说话之人是刚刚与刘晟共赴巫山的丽贵妃,她在寝室中穿戴整齐后,这才进入外厅。 “他、他肯定还有什么别的阴谋!!”林延玉急切道。 不知不觉,他从怀疑潘崇彻变为了一口咬定。 “是什么阴谋呢?”丽贵妃威严的目光向林延玉望去。 刘晟来回看着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就在这时,一名女官快步进入外厅。 “陛下,不好了,吴队正在攻打春州。”女官娇嫩的嗓音中充满着惶急。 丽贵妃和卢琼仙听到这消息后都有些花容失色。 春州位于汉国中部,就在兴王府旁边。 林延玉却狂转着眼珠子,想着怎么把这事和潘崇彻联系到一起。 “你说什么?他们如何过来的?”刘晟又惊又怒。 “他们是走海路而来的!”女官十分恐惧,她恐惧的倒不是吴队,而是被皇帝迁怒。 “陛下,臣知道了!”林延玉大叫一声。 “你知道什么了?”刘晟注意力被他拉了过去。 “这肯定是潘崇彻的阴谋!” “什么阴谋!!” 刘晟体内的怒气仿佛实质化一般,让丽贵妃没有勇气再劝说。 “潘崇彻一定是故意在那里拖延,好让走水路的吴军打下兴王府,杀害陛下您!到时候他手下的士兵只有投靠吴国一条路了!陛下!此人其心可诛啊!” 潘崇彻估计做梦也想不到,林延玉如此诬陷他,只是为了在刘晟面前压倒卢琼仙和丽贵妃。 “传令下去,将潘崇彻押回兴王府,朕要亲自问他,延玉,这事你亲自去办。”刘晟声若寒铁。 “臣领旨。”林延玉低下的脸孔上,表情并不好看。 他本以为刘晟会直接杀了此人,若是押回来问清楚的话,小命不保的就是他了。 “陛下,那春州那边怎么应对。”卢琼仙小声提醒。 “让内侍副使郑昊领五万人去增援吧。”刘晟大手一挥。 “陛下。”卢琼仙声音有些发颤:“兴王府中只有五万禁军了,如果全派过去,恐怕——” “你说什么?” 自从坐上皇位后,只知愤怒而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刘晟,又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滋味。 “兴王府中只有五万人了。”卢琼仙低下头,不敢看他。 “这怎么可能!”刘晟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用力摇晃:“朕可是有五十万大军,怎么可能用的这么快!” “陛下!”卢琼仙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开口道: “咱们之前连续不断的与楚国、清源、唐国还有周国作战,已经损耗了二十多万人了!” “那也还有三十万!”刘晟急不可耐。 “与吴国交战又损耗了近十万,齐昌府潘将军手下有五万驻军,潮州还有一万多守军。” “还有十五万!”刘晟目光开始充血。 “还有十万大军在西南方向震慑着静海军(越南),若是撤回,静海军必定会入侵我国。” “还管什么静海军,先保住兴王府要紧呐!!”刘晟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嘶吼着。 “是,是。”卢琼仙急忙点头,随即小声道:“可就算调西南军过来勤王,也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到。” 刘晟后退几步,瘫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陛下,要不派两万禁军驰援春州,兴王府留三万。”卢琼仙提议。 “不行。”刘晟仿佛回魂一般,大叫:“此时此刻,兴王府最重要,传旨下去,将潮州和齐昌府的士兵都撤回兴王府!” “陛下,恐怕潘崇彻不会同意。”林延玉抓住一切机会陷害潘崇彻。 “那就先免了他的职,再传旨意?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逼反潘将军?”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后,刘晟的心境发生变化。 卢琼仙最先瞧出这种变化,急忙进言:“陛下,潘将军也许并没有背叛您,说不定有些误会。” “陛下,潘崇彻以前被您关过,必定心怀怨恨,再加上他在前线的可疑举动,决不能继续让他领兵!”林延玉急忙道。 卢琼仙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陛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潘将军是咱们汉国第一名将,其他国家都很怕他,还请您三思。” 因为潘崇彻之事,她和林延玉算彻底撕破脸皮。 “臣妾也以为临阵换将有所不妥。”丽贵妃轻声附和。 刘晟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后,说: “那这样吧,传旨让潘将军回兴王府,他如果领命,就不问他的罪。如果他敢抗旨,那就免去他的职位,押回问罪,如何?” “陛下圣明!”卢琼仙和丽贵妃齐声道。 林延玉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说了句“陛下圣明”,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坐实潘崇彻通敌之罪。 他已经将潘崇彻得罪死了,不害死对方,他估计晚上睡觉都很难睡安稳。 第495章 忠臣良将 后宫之外,汉国官员们站成了好几排,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虽然皇帝这些年遇事一向独断专行,很少和大臣们商议,但这次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可能会有亡国之危。 大臣们认为皇帝说不定会想起他们,来与他们商议对策,这才主动在宫外求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太监慢悠悠走到宫门口,他将手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说:“诸位大人请回吧,陛下没时间见你们。” “李公公,不知陛下正在做什么?”兵部尚书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总之陛下不会见你们的,赶紧散了吧。”话一说完,李公公迈着小碎步,向皇宫返回。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各自回衙办公了。 在汉国,有骨气和血性的官员,坟头草最矮的也有一尺多高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胆小怯懦的官员。 这样的官员虽然不敢反抗,但最懂得趋利避害之道。 不少人暗自决定,回家后便悄悄收拾好行李,做好逃离兴王府的打算。 也有热衷名利的,准备与吴国暗通款曲。 当然也还有着极少数仍对汉国忠心耿耿的官员。 户部尚书吴文阳便是其中之一。 回户部后,他继续处理着手中的政务,他目前主要精力都放在前线大军的后勤之上。 办公房内,吴文阳正埋头案间,手下一名官员忽然进入屋中。 “尚书大人,李屿将军兵败被俘。”那名官员急急道。 “怎么会……”吴文阳吃了一惊。 “不仅如此呢,后来李将军又被吴国人给放了,陛下怀疑他投靠了吴国,已经派人去了潮州,要将他直接处死!”那名官员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将军真投降了?”吴文阳急道。 “哪有此事,下官听兵部官员的人说,李将军——”那名官员将前线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李将军被吴国俘虏,拒不投降,与沙延之流相比可以说是忠肝义胆,陛下怎能如此做?”吴文阳拍案而起。 那名官员叹了口气:“尚书大人,下官知道您与李将军私交甚好,可这事陛下已经决定,恐怕无法挽回了。” 吴文阳长叹一声,摆手道:“你下去吧。” 那名官员退去后不久,吴文阳站起身,离开了尚书省。 他一路直奔自家府邸,命一名家丁快马加鞭,抄近路先一步向李屿告密,让他赶紧逃走。 做完这事后,他有些忐忑的回到户部,继续处理着政务。 几天后,李屿收到了吴文阳的警告,他将自己关在帅帐中,不许任何人靠近。 到了第二天,当一名亲兵进入帅帐时,发现自家将军不见了。 …… 同一时间,刘晟派出的传旨官员进入齐昌府,在营帐中见到了潘崇彻。 传旨官员大声念着刘晟的圣旨,在他身后,一名男子悄悄打量着潘崇彻。 他是林延玉派来的,若是潘崇彻愿意领兵回兴王府,他便要想方设法陷害潘崇彻勾结吴国。 然而陷害这样一位手握大军的将军十分危险,那男子更希望潘崇彻抗旨。 他没有失望,潘崇彻真抗旨了。 “还请回禀陛下,春州的吴军不足为虑,只要齐昌府不丢,兴王府稳若泰山。”潘崇彻这样回答。 “这么说,潘将军是要抗旨了?”宣旨官员眯了眯眼。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宣旨官员冷笑一声,取出另一份旨意,大声念道:“潘崇彻若敢抗旨,立刻免去一切官职,押往兴王府!” 帐内其他将领顿时喧哗起来。 “岂有此理,若是潘元帅走了,还怎么抵挡吴军?” “先让我们守齐昌府,现在却要我等将齐昌府拱手相让,陛下到底想让我们怎么样?” “定是有奸臣蛊惑陛下!” “对,肯定是林延玉那个狗东西出的馊主意!” 传旨官员后退两步,大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想造反不成?” 将领们更加愤怒。 “造反又如何?” “他娘的,你们这些文官就会扣帽子,老子今天就反了,先杀你祭旗!” “对,杀了这狗东西!” 将领们越说越怒,将传令的一行官员团团围住。 “都别吵了!”潘崇彻终于出声,他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元帅,杀死他!”有将领鼓动。 潘崇彻冷冷注视着传旨官员,一字一句道: “你给我听好了,我潘崇彻一生对汉国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一点绝不会变。不过陛下让我领兵回兴王府,那是坐以待毙之举。既然要死,我宁愿死在敌人阵前,你将我的人头拿回去给陛下复命吧!” 话音一落,他横剑斩在脖颈上,鲜血飞溅而出,身体缓缓倒在了地上。 “大帅!” 众将领大声嘶喊着,向他尸体扑去,粗犷的哭泣声在帐内回荡着。 好半晌后,传旨官员吞吞吐吐道:“众、众位将军请节哀,还请随我一同回兴王府。” “老子剁了你!”一名将领怒吼一声,拔剑向传旨官员扑去,却被另一名将领扯住了。 “大帅一世清明,不能毁于你我之手。”说着,他目光狠狠瞪向传旨官员: “你把今天的事据实告诉刘晟,若有半句欺瞒,全军五万将士都不会放过你,明白吗?” “明、明白。”传旨官员颤巍巍的说。 “滚吧!” 传旨官员哪还敢多说,一溜烟便逃出了军营。 营帐中的将领们将潘崇彻厚葬,次日,众将领经过商议,一致决定投靠吴国。 …… 几日后,皇宫,兴龙殿。 刘晟特意让工匠打造的大床正在微微颤动着,只可惜大床四面被帐帘挡住,让人看不清里面情况。 卢琼仙站在帐帘之外,侧耳倾听着里面动静。 不久,她判断刘晟应该已经充分释放了,这才轻声开口:“陛下,有前线消息。” “是不是潘将军答应领军回兴王府了?”帐内安静片刻,刘晟有些忐忑的声音响起。 “不是潘将军,是李屿。” “哦,已经处死他了吗?”声音冷淡下来。 “没有,李屿提前得到消息逃走了。” “什么?”帐帘猛的被拉开,露出刘晟那张充满怒气的脑袋。“怎么会走漏消息的?” “奴婢已经调查过,是兵部尚书吴文阳悄悄向李屿告的密。” …… 一个时辰后,一支禁军小队冲进了吴文阳府邸,将他全家老小关入天牢。 吴家人在天牢没住多久,次日就被押入集市,全部斩首。 这件事斩断了所有汉国官员对朝廷的最后一丝忠心,不少官员直接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离大兴府。 皇宫中的刘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潘崇彻消息迟迟不到,让他心烦意乱,唯有通过纵欲,他才能让自己暂时忘掉这些烦心事。 下午时分,卢琼仙再次来到龙兴宫,满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她一进寝殿,便嘶声喊道:“陛下,陛下!”声音十分的仓皇无助。 “怎么了?”刘晟从帐帘中探出脑袋,脸色红中透白。 “陛下!这次真的不妙了!”卢琼仙声音中带着哭腔。 “是不是潘崇彻背叛了朕?”刘晟咬牙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潘将军是忠心的,可他说带兵回兴王府是坐以待毙之举,所以他” “他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吗?” “他自杀了!他手下五万士兵也都投降吴国了。陛下,我们该怎么办?”卢琼仙哽咽道。 刘晟沉默良久,忽然长叹一声:“别哭,别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陛下,您的意思是?”卢琼仙挂着眼珠的睫毛眨了眨。 “琼仙,去把你给朕配置的升天丸取过来吧。”刘晟淡淡道。 “陛下,您要服用升天丸?”卢琼仙大吃一惊。 升天丸吃了后会有飘飘欲仙之感,但爽了之后直接去黄泉报到。 “朕这一生享受过的东西,别人十辈子也未必能享受到,就算死了也值了。”刘晟低着头说。 “陛下,咱们还可以向西逃,那边还有十万大军!”卢琼仙劝说。 “没用的,朕一向用铁血手段镇压下面的人,事到如今,朕已经压不住他们了,他们不会放过朕的。”刘晟惨然一笑。 卢琼仙默默的望着他,许久后,轻声开口:“陛下,奴婢和您一起服用升天丸。” 语毕,她转身离开了大殿。 “陛下,升天丸是什么?”帘帐中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刘晟没有理会那女子,爬下床,平生第一次自己穿起了衣服。 手忙脚乱了好一阵,他才总算将衣服穿好。 当他出门时,正好碰到取了升天丸过来的卢琼仙。 抓住女侍中的手,他迈步向丹室而去。 第496章 江南统一 齐昌府,吴军大营。 叶守雄背负着双手,站在自己营帐的门口,正在向一名斥候官询问春州战况。 得知曹彬还没有打下春州后,叶守雄松了口气,在原地思索片刻,他迈步向帅帐而去。 南伐至今,可以说大局已定。 蒙孝在攻打齐昌府失利了几次后,改变策略,打算用反间计。 大军改为三天攻打一次,而且每次都只攻打一个时辰就撤走。 这个计划利用的是汉帝刘晟多疑的性格,叶守雄和曹彬一样,都十分赞同这个办法。 曹彬更是主动请战,独领一军走海路,攻打兴王府附近的春州,给刘晟施压。 计划进展的很顺利,潘崇彻自杀,汉军五万人尽数投降,到了这一步,汉国灭亡的命运已不可改变。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份功绩,便是谁最先领兵进入兴王府。 叶守雄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份功绩。 进入帅帐,却没有瞧见蒙孝,叶守雄向驻守在帅帐门外的士兵问了问,才得知蒙孝又去与那些汉国降将一起勘察地形去了。 在帅帐中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蒙孝终于回来。 “叶将军,你找本帅有事吗?”蒙孝已经从门外亲卫口中已经得知,叶守雄等了他一个多时辰。 “蒙帅,我们已经在齐昌府驻扎了三天,如今汉国兴王府空虚,属下有些不解,为何不继续进军?”叶守雄开门见山。 蒙孝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拿起一叠信纸,微笑道:“叶将军可知,这些信是谁写给我的?” “莫非是汉国官员?” “不错。”蒙孝点了点头:“如今汉国人心浮动,咱们不必过于急切。” “可蒙帅。”叶守雄上前两步:“我国北面即将与辽国大战,当此时刻,越快打下汉国越好。” “那你有什么建议?” “末将愿领一万轻骑,直取兴王府,只要大兵压境,我相信能让汉国更早崩溃。”叶守雄拱手请战。 “第二军中瘴毒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南地多瘴气,你若是进军太急,恐会和第二军一样。”蒙孝走到案前坐下。 “蒙帅不必担心,末将早已派人请了几位善于解瘴毒的郎中在军中。” “看来你早有准备。”蒙孝抬头说。 “还请蒙帅成全。” 蒙孝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我同意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简易地图, “这是我最近几天和几位将军勘察的地形图,你拿去抄录一份吧,应该有些帮助吧。” “多谢大帅!”叶守雄接过地图。 次日天还没亮,叶守雄便带领一万轻骑直奔兴王府。沿途州县见到大军后,大部分选择投降。 少部分抵抗的,也被叶守雄迅速击溃。 然而就在他接近循州时,汉帝刘晟在皇城道观中身亡的消息传了过来。 叶守雄吃惊之下,又加快了行军速度,终于在四天后抵达了兴王府。 瞧见兴王府高大的城墙上已经插上了吴国旗帜,叶守雄对着半空挥了挥马鞭,发泄着心中怒火。 不用想,打下兴王府的一定是曹彬。 皇帝,都城被攻占,汉国宣告灭亡! …… 蒙孝领军入驻了兴王府,第二军则继续驻扎在潮州,等待着新的命令。 不久,朝廷传来旨意,第二军调往江陵,第三军留在兴王府,负责剿灭汉地其他反抗力量。 旨意中除了新的调令,还有对全军的封赏。叶守雄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第三军副帅,这让他烦恼尽消。 而作为第一个攻入兴王府的将领,曹彬被升为了都虞侯。 …… 一个月后,攻灭汉国的消息在杭州传开,吴国一统江南,杭州百姓皆与有荣焉。 而对官员们来说,最关心的是吴王登基称帝的事。 这几日以来,官员们群起上奏,希望陆原早日登基。 如今汉人统治的国家中,除了蜀国外,已经没有皇帝,登基称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汉人们也需要这样一位皇帝,带领着大家驱逐胡虏,收复山河。 然而所有大臣的奏折都如同石沉大海,陆原迟迟没有宣布登基的具体日子。 …… 朱府。 朱安明得到通报,急忙向府中一个隐秘房间而去。 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屋内一名披着蓝色披风的的美丽女子,正负手背对着他。 “蓝院使,您来了。”朱安明拱手。 “最近进展如何?”清冷的女声响起。 “还算顺利,目标最近几乎每天都会来我家府上,我父子二人已经取得他的信任。” “他有没有表露出希望你们背叛吴国的意图?” “没有,下官以为,目标应该只想将我父子二人当做探听朝廷消息的线人。” “不,他的目的是工兵院的火纸!” 朱安明看不到蓝柳依表情,但从声音来看,她似乎在冷笑。 “那咱们可以给他一个假图纸,从而获取他的信任。”朱安明建议。 “不必。” 蓝柳依终于转过身,烛光射在她晶莹的脸孔上,显得十分娇艳。 “你明天将这份奏折呈上去。”蓝柳依递过一本奏折。 “下官能看吗?” 蓝柳依点了点头。 朱安明摊开奏折浏览起来,看完后,他语气平静的说:“蓝院使,奏折中提到运河无法作为扬州的补给命脉,不知是否属实?” “是。”看到朱安明反应冷静,蓝柳依暗暗点头。 心理素质越好的人,执行计划时就越不容易出错。 朱安明沉吟片刻,问道:“呈上奏折之后,下一步做什么?” “你要想办法让目标知道内容,不过不能做的太明显。” “下官明白了。” “还有,你要让目标知道,君上看完这份奏折后,与谕妃娘娘还有张德仲商议过,张德仲提议让扬州守军立刻放弃扬州,撤回金陵。” “而谕妃娘娘认为不必撤退,她说只要辽人发现这个破绽,她立刻就能知道,到时候再撤退不迟。” “下官记住了。” “很好。” 蓝柳依走后,朱安明与朱佐在密室内商议了一番。 次日上朝时,朱安明呈上奏折后,被单独叫到文德殿书房。 等他出来时,他从吏部员外郎升为了兵部郎中,朱安明暗暗欣喜。 正所谓福祸相伴,还真是一点不假。 若非参与到这种计划中来,他这种降官,绝不可能这么快得到升职。 等他下衙回到府中后,向管家询问了两句,得知萧奇正在府中,他立刻让管家吩咐厨房设下宴席,庆祝升官之喜。 萧奇很快受到朱府宴会的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 饭桌上,萧奇得知朱安明升官后,恭喜两句后,打听起朱安明升官的原因。 “这事事关朝廷机密。”朱安明颇为歉意的说:“若是泄露,恐怕扬州的十万大军都会有危险,还请世侄见谅。” 萧奇桌下的手立刻紧握成拳。 “哈哈,我也就随便问问,既然是朝廷机密,我就不瞎打听了。”他强笑着说。 “父亲,是何大事,竟能影响到朝廷在扬州的大军。”朱佐露出好奇的神色。 “别多问!”朱安明斥责了一句。 朱佐如同一个被宠坏的世家子弟,对朱安明的斥责毫无畏惧,继续追问个不停。 然而一向对朱佐宠溺的朱安明,这回却说什么也不松口,这让萧奇更加肯定朱安明上奏的,必然是一件大事。 接下来,朱安明转移话题,讨论着登基大典的事。 萧奇表面上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暗地里,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样才能探知朱安明上奏内容! 第497章 逃离扬州 当天夜里,萧奇去了一趟瓷器店,琼摩延得知后十分关注此事,要求萧奇一定要想办法探知奏折内容。 本来还有些为难的萧奇,第二天到朱府拜访后,大松了一口气。 昨天他离去时,朱佐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今天早晨却眉开眼笑起来。 不用说,一定是朱安明拗不过他,将上奏内容告诉他了。 从这名世家子弟嘴中套出情报可就容易多了。 “朱兄弟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啊。”萧奇用言语试探。 朱佐果然露出得意的表情,笑道:“还行吧,萧兄,咱们今天去城外打猎吧?” “我听说江南阁最近又酿出一种好酒,咱们不如去喝两杯,再去打猎不迟。” “好,那就去瞧瞧。” 二人乘坐着马车,一路向江南阁“西府海棠”而去。上到二楼后,因为时间比较早,楼中客人不多。 两人刚坐下,几名学子模样的男子站起身向这边拱了拱手,萧奇拱手还礼。 “萧兄,那几位是?”朱佐不动声色的问。 “他们是顺天书院的学子,与在下还算相熟。” 朱佐暗暗冷笑,萧奇果然搭上了这些学子。 他不再多问,向店掌柜询问起酒的事,掌柜却说没有。 “萧兄,你不是说有新酒吗?”朱佐不满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看来是被那混蛋骗了。”萧奇装出一副恼火的表情。 “反正来也来了,我今天请朱兄喝酒,就当做赔罪了。” “好吧。” 二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起来,萧奇有意挑起朱佐谈话兴致,说起几天后的登基大典,朱佐却反应冷淡。 萧奇话锋一转,又说起草原上的生活,朱佐露出大感兴趣的样子,还频频询问关于辽国方面的事。 萧奇忽然有种感觉,就算朱佐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出卖他。 接着,他一边描述着辽国的好处,一边劝酒,没多久,朱佐便有些醉醺醺的了。 “朱兄,你说像令尊这样的人物,却只能担任一个小小的郎中,实在叫人惋惜。” 萧奇开始将话题引到朱安明身上。 “说起这个就来气!”朱佐用力拍了拍桌子。 “我父亲以前是吴越国宰相,韩熙载是唐国宰相,他韩熙载明明投效朝廷的时间更晚,如今却被封为尚书,而我爹爹却还是郎中,哪有这种道理!” 萧奇又给他倒了杯酒,说:“令尊才名远在韩熙载之上,这事确实让人惋惜。” “可不是吗?就说这大运河的事吧,满朝文武谁也没看出隐患,就我爹爹瞧出来了,就论这份眼力,朝廷中人谁能比得上!” 听到大运河三个字,萧奇心脏加速起来。 “大运河有什么隐患吗?”他语气颤抖的问。 “倒酒!”朱佐拍了拍桌子。 “好,好。”萧奇忙不迭给他满上一杯,再次问道:“朱兄,大运河到底有什么隐患?” 朱佐得意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将手放在嘴边说:“这事父亲告诉我时,说决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将引来大锅。我告诉你后,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萧奇强忍着难闻的酒气呼在自己脸上,一脸正色的说:“那是自然,我这个人别的不敢说,嘴巴最严密了,朱兄尽管说。” 朱佐打了个酒嗝,压低声音道:“萧兄知道咱们吴国在扬州驻守的十万大军吧?” “知道,知道。”萧奇心跳越来越快。 “萧兄可知,为何朝廷敢派十万大军去驻守扬州这座江北孤城?” 萧奇摇了摇头。 “因为大运河!扬州与金陵通过大运相连,有大运河相通,扬州就能不断获得补给,就像登州荣城一样!” “原来如此。”萧奇目光中闪着精光。 “不过父亲瞧出大运河有隐患,只要……” “只要什么?”萧奇急不可待。 朱佐又左右看了一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只要用铁索将大量船只连着,便可以堵住运河。” “堵的住吗?我听说吴国水军很厉害,又有火炮。”萧奇露出怀疑神色。 “谕妃娘娘当时也问过这问题,你猜我父亲怎么说的?”朱佐撇了撇嘴。 “谕妃娘娘?” “对啊,听父亲说,他向殿下上奏此事时,谕妃娘娘和张宰相也在一旁。” 萧奇快速的点了点头,问:“你爹怎么说的?” “父亲说吴军火炮确实可以打沉阻路的船只,但需要很长时间,这段时间内辽人完全可以派精通水性之人凿沉我军战船!” 萧奇双目一亮,双手微微颤抖着。 “还有没有?”他问的很急,恨不得立刻将这消息上报到二皇子那里,趁扬州军队还没有撤回来时,堵死他们。 “有件事父亲说很奇怪。”朱佐皱眉。 “何事?” “父亲上奏此事后,张宰相建议立刻将扬州军队调回来。” “那吴王同意了?”萧奇心中一沉。 “没有,因为谕妃娘娘反对,她说辽人蠢笨如猪,根本察觉不到运河的隐患,还有……”朱佐又停住了。 这个贱人!萧奇心中骂了句,问:“还有什么?” 他发现朱佐这小子也贱的很,说话吞吞吐吐,等灭了吴国后,他要亲手撕烂他的嘴。 “谕妃娘娘还说,就算辽人知道隐患了,她也能立刻得到消息,到时候再撤退也不迟。”朱佐神神秘秘的说。 有鬼!莫非那个贱人在辽国高层中也安插了眼线? “那吴王什么态度?” “父亲说殿下听信了谕妃娘娘的话,决定暂时不撤军。” 好!萧奇拳头紧了紧,又耐着性子继续向朱佐劝酒,没过多久,朱佐便倒在了桌子上。 萧奇出门将车夫叫来,将朱佐搬回马车上,而后回府换了身衣服,向瓷器铺而去。 通过辽国黑狼部的消息网,很快,关于大运河的消息传到了二皇子耶律景德耳中。 此刻,他和耶律洼带领着十几万大军,刚刚到达寿州。 黑狼是他派去的,能这么快立下功劳,让他十分满意。 他立刻传令,让大军加快进军速度,直奔扬州。 同时还传下命令,让位于滁州的先锋部队,以及和州的耶律猛然部大量征集船只,做好封堵运河的准备。 半个月后,辽国大军抵达扬州,二十万大军将扬州城团团包围,同时,开始悄悄施行封堵运河的准备。 然而,就在辽国源源不断的将船只,通过支流运送到运河上时,扬州大军通过运河,向金陵跑了。 辽军试图派出水军封堵,却被接应的吴国水军击败。 扬州城外,辽军营帐中。 一名亲兵刚进入帅帐,就被帅帐内凝重的氛围吓了一跳。 “二皇子殿下,大王,耶律光大人已经率部进入扬州城。”亲兵说。 耶律景德挥了挥手,示意亲兵退下。 “黑狼部好不容易探得一个这么重要的消息,若是计划成功,不仅可以消灭扬州城十万守军,还能给吴国水军重创,然而——” 二皇子阴冷的目光在营帐中扫视一眼。 “在这关键时刻,扬州城大军竟然逃了,谁能告诉本王消息究竟是怎么泄密出去的吗?” “会不会,”一名辽将揣测道:“调集船只的事,让吴国人起了疑心?” “混账,我军四十多万人要渡江,征调些船只有什么好奇怪的!”耶律洼怒道,征调船只的事就是由他负责的。 “是不是杭州城的黑狼部中,有人被吴国人抓到,这才泄露了消息?”又一名辽将猜测。 “一派胡言,别说黑狼部行事谨慎,不会被轻易抓到。就算被抓到,他们也不可能吐露半个字。”大祭司耶律羽回答,黑狼部一向由她负责。 耶律景德拍了拍桌案,怒道:“就知道推卸责任!你们知不知道,黑狼部在传回运河消息时,还传回了另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耶律洼不满的声音响起,这种重要事情,耶律景德竟然事先不告诉他! “吴王的一个妃子说,只要我们辽人知道运河消息,她便会第一时间知道。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夸口。”二皇子冷笑道。 “你是说有叛徒?”耶律洼声音转沉。 “不仅如此,那个叛徒职位还很高,很可能就在我们中间。”耶律晓冷冷道。 “会不会是投降的汉人泄密的?”大祭司蹙眉道。 “除了冯道和杜诚义,其他汉人都不知道这事!”耶律洼说。 “那一定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泄的密,当初就不该让他们知道这计划!” 一名辽将斩钉截铁的说,其他辽将也纷纷出声赞同。 第498章 恐怖的火枪 耶律景德皱了皱眉,当初是他决定让这两人参与到计划中来的。 他主张以汉制汉,冯道为他拉拢了一批投降的文人,杜诚义则是汉国降军首领,所以他一向很重用这两人。 不过事到如今,在没有查处叛徒是辽人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把最大嫌疑先放在这两人身上。 “你让黑狼部暗中调查一下这两人。”他向耶律羽说。 “是。”大祭司点了点头。 翻过这个话题后,耶律景德又道:“眼下扬州已落入我军之手,接下来如何对江南用兵,还请各位畅抒己见。” 一番议论下,有人主张强渡长江,有人主张先稳定江北之地,也有人主张继续向蜀国增兵,通过蜀国,绕道江南。 这些建议耶律景德都不是很满意。 汉人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耶律景德深以为然,这次就是通过探得吴国机密,取得大胜。若非消息泄露,战果绝不仅仅是得到扬州。 结束军议后,他向耶律羽吩咐,让她再向吴国派一批黑狼部细作,让他们继续打探吴国情报。 与此同时,他命令大量征调汉人壮丁,修建战船。 黑狼部刚派出去不久,从吴国传回的众多消息中,有一个消息引起了耶律景德的注意。 吴王陆原似乎打算近期登基! …… 卢维义将大军驻扎在金陵城外,骑着马飞速向金陵城而去,脸色阴沉无比。 他自从被调到扬州后,天天带人加固城墙,强化防御。又采取坚壁清野的办法,将扬州城外百姓迁到江南,命人毁坏城外道路。 然而,就在他做完这一切时,朝廷竟然传下调令,让他放弃扬州,带兵进入金陵。 他怎能不怒! 金陵城中,卢维义直奔徐前的元帅府,刚进入大厅,他便气急败坏的问:“徐元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朝廷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将军稍安勿躁,请坐。”徐前伸手示意。 “还坐个屁,这段时间我没日没夜的强化扬州城防御,朝廷倒好,一道命令下来,就拱手让人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为军者,服从命令就好,将军请慎言。” 看到徐前冰冷的目光,卢维义猛吃一惊,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椅子上坐下。 “看看这个吧。”徐前从胸口衣服中取出一份公文。 卢维义急忙取过一看。 “大运河有问题?”他惊呼一声。 “就是这样。”徐前返回上首坐下。 卢维义沉默了许久,叹道:“看来是我误会了,告辞。” 当夜,徐前给杭州写了一封密信,内容是:卢维义桀骜不驯,不可为帅。 陆原接到这份密信后,在书房中考虑良久,传下召令,召卢维义回杭州。 如今正是最关键之时,他不能留下一点隐患。 “去让蓝院使来见我。”陆原向身边亲卫吩咐。 如今扬州大军撤回,朱家父子应该已得到了辽人信任,那么接下来,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 经过几年发展,吴国工兵院的规模已经极为庞大,人数达到一万以上。 工兵院南院负责生产武器,院内分五司一署,五司分别是火药司、火炮司、火枪司、火雷司、连弩司和炼铁署。 这些都是保密事项,萧奇也是混入工兵院后,才得知这些的。 当然,他已经将这些消息都传回了辽国。 这段时间,萧奇一直在加强与朱佐的关系。 凭借着黑狼部的资源,他帮了朱佐几件忙,赢得朱佐完全的信任,朱佐这才介绍他进入工兵院。 进入工兵院的筛选十分严格,背影身份都必须调查的一清二楚。 不过萧奇背后有整个辽国资源,伪造一个没有破绽的身份并不困难。 今天是他混入工兵院的第三天,他被分配到朱佐所在的连弩司,这让他十分遗憾,他更希望分配到火炮司。 下衙后,萧奇约朱佐一起去江南阁吃饭,饭桌上,他急忙打听起来:“朱兄,连弩和火炮我知道,火枪和火雷是什么?” 朱佐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左右看了一眼,说:“这种话别在外面说,你忘记进工兵院前,签署了保密令吗?若是泄密,会被关入大牢的。” “知道,知道。”萧奇笑嘻嘻道:“这不是和你说吗?对别人我可不会提半个字。” “先吃饭,回去再谈。”朱佐坚持道。 萧奇无可奈何,陪着他吃完饭,乘坐马车返回朱府后,二人一起回到朱佐房间,萧奇又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其实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朱佐摆摆手说。 “骗人的玩意?”萧奇疑惑道。 “对,火枪、火雷和火炮,都是骗人的玩意。” “怎么说?” “那些火枪司的人说,火枪射程是弓箭的十倍,威力也要大上几倍,这不是吹牛吗?”朱佐用小指抠着耳朵说。 “十倍?”萧奇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他们还说火枪才是吴国最强武器,火炮不过是临时模仿的大号火枪。” “大号火枪?”萧奇感觉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听他们说火枪是人手一把,炮弹只有指甲盖大小,只有制造出几万把之后,才能投入军中使用。” “几万把——”萧奇咽了咽口水。 “火炮炮弹比较大,所以几门火炮就能用了。不过呢,照我说,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为什么?”萧奇急问,心想着,也许这些东西有什么弱点。 “火枪就不说了,我也没见过。但火炮的铁球炮弹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几十斤重的铁球,搬都难得搬动,他们却吹牛说可以飞出去几百尺,你信吗?”朱佐露出嘲讽的神色。 老子战场上亲眼见过,还能不信? 萧奇强忍住在对方脸上揍一拳的冲动,问:“你没见过火炮吗?” “没有,各个司之间是不能相互走动的,这些话都是火炮司和火枪司吹牛的,他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司的武器最强,不过依我看,还是我们连弩司最强!” 萧奇自动忽略了朱佐后面的话,问:“火枪已经在制造了吗?” “是啊,听说有五千多支了。” “为何不用?”萧奇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听火枪司的人吹牛,好像上面是希望他们制造的越多越好,还说什么要是让辽人提前得知,肯定会发疯一样攻打过来,简直是胡说八道。” 萧奇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想象了一下,火枪炮弹比火炮轻的多,射程绝对比火炮更远,火枪司的人也许没有吹牛。 如果吴国的人真的有一大批这种武器,辽国骑兵还没冲到他们面前,就会被全部射死! 可恶,这些汉人太可恶了!他们一定是想生产足够火枪后,一举消灭掉四十多万辽军。 不能让他们得逞,自己必须将这消息传回去,尽快! 他勉强又和朱佐扯了几句闲话,然后装作身体不舒服,告辞离开了朱府。 萧奇衣服也没换,便向瓷器店急行,几乎都要跑起来了。 直到将消息告诉琼摩延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全看上头怎么决定了。 第499章 登基日期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有这种事!” 辽国大营中,耶律景德得到火枪情报,惊呼出声。 “我也觉得不可能。”耶律晓点头赞同。 “这么说,火炮也是假的,对吗?”大祭司用嘲讽的语气说。 “我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火炮!”耶律晓冷冷道。 “那登州阵亡的勇士怎么说?他们都是被汉人用石头砸死的不成?还有,那些逃回来的人都在撒谎不成?”大祭司连连发问。 耶律晓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营帐中沉默了许久,耶律景德终于开口。 “看来汉人真的又发明了新武器,我们现在必须尽快与吴国交战,同时,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想办法得到这种武器!让我国工匠仿制!” “可吴国人很狡猾,他们根本没有在军中使用这种武器!”耶律晓沉声道。 “别忘了黑狼部传回的消息中提到一句话?”耶律景德眯眼道。 “什么话?” “火炮是大号火枪,我们可以从火炮入手。” “您是说登州吴军?”耶律晓反应很快。 “不错,咱们可以让攻打蜀国的耶律宏去攻打登州,想办法夺几门火炮!” “那蜀国怎么办?”大祭司皱眉道。 “蜀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没有时间再从蜀国绕道,必须尽快渡江与吴国决战,时间现在对我们很不利!” 耶律羽和耶律晓都不再反对,若是吴国真有这种武器,他们必须在敌人大量制造前,尽快与对方决战。 不久,耶律景德传下命令,召集所有将领议事。 营帐中,耶律晓将黑狼部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不可能!” “绝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我不信!” 大部分将领听到后都条件反射似的反驳。 耶律景德没有理会他们,将目光看向耶律洼。 “北院大王,你怎么看?” “我也不信!”耶律洼眯着眼说。 “别自欺欺人了,火炮大家都见过,火枪炮弹小,飞的更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耶律晓冷冷道。 “本王不信的就是火炮!”耶律洼冷哼一声。 “莫非那么多从登州战败回来的士兵,都在撒谎不成?” “本王征战一生,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你若是说将铁球用投石车抛那么远,本王还勉强能相信。你说铁球能像弓箭一样直线射出来,本王就是不信!” 老东西,耶律景德暗骂一声,开口道:“如果你亲眼瞧见呢?” “本王正想亲眼见识一下。”耶律洼冷哼道。 当天下午,一支五千人的辽国水军从扬州港口出发,向金陵港口而去。 这是只炮灰队伍,任务是引诱吴国发射火炮,五千水军全由小渔船组成,上面都是些投降的汉军。 在距离水军后方几百米处,一艘负责观察的船只上,载着大祭司耶律羽和耶律洼的亲信。 北院大王所说的亲眼所见,也不过是让自己的亲信用眼睛瞧一瞧。凡是坐到他这个位置的人,都是很惜命的。 不久,吴国水军出动。 战斗仅持续一刻钟,辽国水军便被击溃,四散而逃。辽国的观察船更是早早调头,向扬州港口返回。 “吴国火炮射程最少有两百五十尺!(750米)”营帐中,耶律羽将观察的结果说了出来。 耶律洼向自己亲信看去。 “祭司大人没有说错。”亲信点头赞同。 “耶律元帅,你现在怎么说?”二皇子不善的目光看了过去。 “还有什么好说的,立刻向耶律猛然和耶律闽下令,尽起辽国大军,强渡长江,能过去多少算多少,再向陛下求援!”耶律洼大声道。 他是那种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的人。 耶律景德暗暗冷笑,耶律洼身为一军统帅,却有勇无谋,令他十分鄙夷。 虽说上午的时候,他也和对方有相同的打算,但冷静之后,他已改变了主意。 “眼下就算我们渡江,船只也还不够,不如再等等。”他说。 “船只再征调汉人的船就行了,还有什么好等的?”这回倒是耶律洼急了起来。 “再过一个月,吴王陆原将会登基,我认为那才是最好的时机。”耶律景德说出真正原因。 “他登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大典之时,必有松懈,而且说不定各军统帅还会返回杭州参加大典。” “两军交战,他们还回去参加大典?”一名将领惊奇道。 “汉人最重视这些虚礼,没什么不可能的。”耶律景德长期研究汉人文化,他说出的这番话让众人都觉得可信。 “哈哈,既然他们这么蠢,就趁着他们登基的时候,大举进攻!”一名将领大声说完后,立刻得到其他将领的附和,耶律洼这次也没有反对。 商议结束后,耶律景德下令继续征调船只,同时向黑狼部下达了两个命令。第一,让黑狼部想尽一切办法,偷出一支火枪! 另外,让黑狼部再次确认,吴王陆原登基的具体日期。 …… 文德殿。 陆原正在听礼部侍郎于波汇报关于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蓝柳依迈步进入书房。 于波告退后,蓝柳依开口说:“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辽国细作在打听登基之日的消息,不出意外,应该会在那一日进攻。” “辛苦了。”陆原温言道。 蓝柳依走近几步说:“我觉得计划中有个地方可以改一下。” “哪里?” “扬州兵马及时撤退,辽国高层必定会以为他们中间出了叛徒,泄露了情报。”蓝柳依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心。 “你的意思是?” “咱们可以将这名叛徒导向某人。” “你想陷害谁?”陆原微笑。 “冯道!” “为何要指向他?就算他被辽人抓起来,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陆原疑惑道。 “那个臭老头,经常在背后鼓动读书人诋毁你,据我调查,那几个书院的院长之所以这么反对你,也是他在背后推手!”蓝柳依眉角生怒。 陆原沉默片刻,开口道:“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提高了匠人地位,减弱了读书人地位。他们反对我也情有可原。” “可那些读书人经常在外面说朝廷坏话,我真想把他们都抓起来!” “这怎么行。”陆原摇头失笑:“治大国若烹小鲜,决不能什么事都一刀切。若是因言获罪,这个问题倒是解决了,以后又会冒出一堆问题。” “好吧。”蓝柳依有些遗憾的说。 陆原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柳依,登基后我会搬到后宫去住,谕妃她们三个都会有单独的宫殿。” “这样很好呀,若是当皇帝了还和妃子住在一起,其他国家会笑话的。”蓝柳依低头说。 “我并不在意谁会笑话。”陆原解释说:“主要是大臣们联名劝说,我也不好全然不顾他们的意见。” “嗯。” “另外。”陆原盯着蓝柳依:“我在后宫给你也安排了一个宫殿,规格和她们一样。” 蓝柳依猛然抬头。 好半晌后,她微笑道:“我现在是你的臣子,住进后宫像什么话。” “我会说服大臣们的,谕妃那里你也放心。我虽然答应她打败辽国后再娶你,但其他事上,我不想太委屈你。”陆原轻声说。 “不用了,我现在住在明镜院挺好。”蓝柳依脸孔微红,将一缕秀发挽到肩后。 陆原望着她娇艳的脸孔,有些怦然心动。 “对了,工兵院的那个辽国细作最近鬼鬼祟祟的,经常偷偷进入火枪司,被工兵院的人抓到送到我那了。”蓝柳依低声说。 “他已经没什么用了,你按照律法办就行。”陆原回过神说。 “那朱家怎么处理?” “朱家?” “对呀,我们捉到那名细作,如果不处理朱家,肯定会引起怀疑。” “嗯,你提醒的很对。”陆原沉吟片刻,说:“将朱家全家抓入天牢,对外说秋后问斩,等大战结束后再放出来吧。” “另外,在大牢中照顾好他们,他们这次有功,告诉朱安明,事后我会嘉奖他。”陆原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 几天后,兵部郎中朱安明一家人因为勾结辽国细作,被打入天牢。 琼摩延得知后并没有太大反应,他连突里奇都放弃了,更何况朱家人,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确认吴王陆原登基的具体日期。 第500章 国号大吴 二月十五。 下衙后,展元快步出了皇宫,坐着马车回到家中,刚到家门口,早已等待多时的金兰芝便迎了上去。 金兰芝今天难得的化了淡妆,显得十分俏丽,展元伸手将她拉上马车。 车夫调转马头,向金府而去。 为了庆祝朝廷一统江南,金木行今天在府中设下宴席,金兰芝和展元便是去赴宴的。 金府大堂中,最靠里的一张圆桌上,金木行大马金刀坐在最上首,在他左右,分别坐着展元夫妻和元庆夫妻。 圆桌外面,有两张方桌,坐的都是些镖局的弟子。 金木行二弟子王荃旁边坐着一名娇艳的红衣女子。这女子是王荃心上人,两人虽认识时间很短,但一见钟情,而且门当户对,因此关系进展很快。 红衣女子目光温柔的注视着王荃,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上首那一桌。 随着金木行站起身对众人客套了几句后,宴席开始了。 “爹爹,您不是说还邀请了鲁妹妹和王爷爷吗?他们没来吗?”金兰芝夹了口鱼,边吃边问。 “他们说有事,来不了。”金木行有些遗憾的说。 “听说大师兄所在的第三军被命令驻扎在兴王府,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元庆一边说着,一边给曹茵夹了几颗她爱吃的红枣。 金兰芝瞧见后向展元望了过去,目光中充满着期盼。 “那也没办法,武将常年征战在外,我也很久没见大师兄了。”展元丝毫没有察觉到妻子的视线,自顾吃着菜。 “听说第三军副帅落到叶守雄那个降将头上,也不知道君上怎么想的。”金木行喝了杯酒,有些不高兴的说。 “岳父,大师兄虽然武艺高,但打仗的话可比不上叶守雄。我找兵部张万德问过,叶守雄立的功劳比大师兄多多了。”展元说。 元庆附和道:“对啊师傅,大师兄能做到都虞侯已经很厉害了,您想想,就连以前的唐国皇帝现在也不过是个禁军统领。” “哈哈,那也是。”金木行心情好了些,说:“听说殿下登基日期定在三月初一?” “对,今天君上在大庆殿召开朝会,商议登基之事,登基之日就在三月初一。”展元肯定的回答。 “今天还商讨了国号,展师兄还提了一个建议呢。”想起朝会之事,元庆满脸尽是笑容。 “你提议的什么?”正对着食物生闷气的金兰芝问。 “别提了?反正没被采纳。”展元脸孔微红。 “快说!”金兰芝不依不饶。 “展师兄提议的是‘大元’。”元庆出卖了他。 “啊哈哈哈……”金兰芝笑弯了腰,就连曹茵都抿嘴偷笑起来。 “这有什么,我觉得很好啊,元儿,岳父支持你。”金木行笑呵呵道。 “张万德还提议用“大武”作国号呢!”展元立刻拉出一个挡箭牌。 “展哥,我觉得“大武”也比“大元”要好哦。”金兰芝捂着嘴巴,用充满笑意的大眼睛望着丈夫。 “想必君上肯定是采纳了张宰相或者苏宰相的建议了。”金木行为女婿解围。 “那倒不是,张宰相提议的“大睿”和苏宰相提议的“大庄”都没有被采纳。”元庆说。 “莫非采纳了韩熙载或者宋齐丘的提议?”金木行皱眉。 “也不是,韩尚书提议的“大乾”和宋尚书提议的“大宣”也被否决了。”元庆越说越有兴致。 “别卖关子了,到底采用了哪个国号?”曹茵清冷的声音响起。 元庆急忙开口:“是王舍人提议的“大吴”。” “这算什么,不是没变吗?”金木行不满道。 “王舍人认为君上自从被封吴王后,势力迅速扩大,说明这个国号运势很好,不应轻易更换。其他大臣们听了他的话,也都很赞同。”元庆说。 “呀,这样一说还真是。”金兰芝笑道。 “只是凑巧罢了。”金木行淡淡道。 “那年号呢?”曹茵问。 “永民,张宰相提议的。”元庆迅速回答。 “嗯,不错,这个好。”金木行眉间终于舒展开来。 …… 宴席结束后,王荃骑着马,护送着心上人的马车驶入一间大宅院。 目送着马车进入二门,王荃这才离去。大约一柱香时间后,二门打开,从宅子里驶出一辆不同的马车。 车轮在大街上滚动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间瓷器铺外,一名披着黑斗篷的人下了马车,进入瓷器铺中。 陆原三月初一登基的消息,很快从杭州传到了耶律景德耳中。 另外,偷火枪失败的消息也传了过去,耶律景德并没有太意外,他给黑狼部的时间本来就少,也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试一试。 眼下,辽国三路大军都已准备就绪,就等着三月初一的到来。 …… 二月二十五,蜀国,秦州。 都督府大堂中,李兴复负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焦急之态尽显无遗。 在他旁边,长孙文一语不发的望着他的身影,等待他的决定。 “真的没有半点机会吗?”李兴复停下脚步,再次确认。 “都督,虽然我和远山镇压了几次军队叛变,但底层士兵还是忠于蜀国的,现在与蜀国交战,我们必输无疑。” 长孙文语气凝重的说。 “可恶,那些辽人好端端的,为何说走就走!”李兴复恨声道。 “也许是与吴国交战到了很激烈的地步。”长孙文说:“都督,快做决定吧,蜀国大军马上就到了,咱们必须立刻放弃秦州!” “离开秦州还能去哪呢?”李兴复低着头,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 “咱们可以去西边。” “攻打吐蕃?”李兴复大吃一惊。“你不是说咱们打不过吐蕃国吗?” “打吐蕃九死一生,但留在此处十死无生!” “长孙,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选择?”李兴复期待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两个选择他一个也不想选。 长孙文皱眉道:“殿下,我昨晚已想了一夜,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自己的势力,才几个月时间,难道就要失去了吗?”李兴复语气中充满着不甘。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殿下!蜀军退军了!”伴随着这道声音,程远山进入大堂。 “当真?”李兴复喜出望外。 “对,听说吴队正在向蜀国逼近,他们已经没功夫顾我们了!”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李兴复眉飞色舞。 长孙文却一脸忧愁之色,问:“远山,有江南的消息吗?” 程远山摇了摇头。 “长孙,你在担心什么?”李兴复问。 “都督,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辽军退出蜀国,吴军逼近蜀国,这说明什么?” “你是说辽国与吴国之战,吴国占据了优势?”程远山反应快一些。 “我是这样猜想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是辽军还是吴军,只要能缠住蜀国不就行了?”李兴复不以为然。 “都督,吴军和辽军不一样。”长孙文肃然道。 “有什么不一样?” “辽国是外族,他们就算实力强大,击败蜀国容易,控制蜀国却很难,至少要好几年时间。” 李兴复脸色微变。 长孙文继续说:“吴国不同,他们也是汉人,很快就能稳定蜀国,到时候,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发展。”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李兴复大声道:“至少我们眼下的危机解除了!” 长孙文叹了口气,劝说李兴复投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501章 登基称帝 公元955年三月初一,吴国国主陆原登基称帝,定都杭州,国号大吴,年号永民。 称帝后,按照惯例,陆原的父亲、祖父、曾祖父和高祖父都被尊为皇帝,陆雨瞳被封为清云公主,李若真被封为昭仁公主。 整个杭州城沐假一天,共同欢庆这一盛典。 然而在长江两岸,一场角逐中原霸主的大战即将展开。 参战双方分别为辽国和吴国。 光从参战人数来看,辽国实力更为强大,除了四十多万辽军外,还有十几万投降的汉军,船只更是多达几万只。 吴国总参战人数只有三十万不到,虽然陆原在杭州还有十万军队,不过就算把这些士兵送过去意义也不大,因为战船数目不够。 算上缴获的汉国、吴越国和唐国战船,吴国水军目前也只能搭载三十万人不到。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相比辽国的水军,吴国的水军战船无疑要精良许多,缴获的南方诸国战船也比辽国缴获的周国战船好。 这一战,双方各有优势。 此时,距离杭州千里之外的长江江面上,弥漫着浓浓的雾气,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雾气被东南风吹散。 如果从高空俯瞰,此时的长江如同一条腹部盘起的长蛇。在长蛇的头、腹、尾三个地方,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黑点。 这些黑点便是辽国战船。 头部黑点是二皇子和耶律洼的主军,这一路人马最多,有三十多万人,因此战船规模也最大。 中部黑点是耶律猛然的十万大军。 尾部黑点是耶律闽的十万大军,不过这一部分黑点却格外的少。 “太保大人,咱们只派一万人渡江,二皇子殿下和大王不会怪罪下来吧?” 黄州最大的港口附近,一名七尺高的辽国将领对他身前的耶律闽问。 “听令就是。”耶律闽冷冷道。 他此刻情绪并不好,江对岸的那名对手军力情况,此刻还未打探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冒然进攻,他内心是非常抗拒的。 然而,从二皇子那里传来的消息也确实让人后怕,吴国人竟然在研究一种比火炮更可怕的武器。 若是不知道火炮的存在,耶律闽绝对会认为这是吴国人在虚张声势,引诱辽军渡江。 然而只要一想到那种可以将铁球射出弓箭几倍距离的武器,他便不敢那么肯定了。 因此他也找不到理由劝二皇子不要出兵。 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一战,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 不久,一万水军从港口出发,向吴国港口而去。耶律闽骑马跟在岸边,目光紧紧盯着江面。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看见上游的吴国水军迎了上来。 吴国水军都是大船,辽国水军则以小船居多,统兵将领按照耶律闽的吩咐,向吴国船队猛冲。 战斗瞬间展开。 河岸边,耶律闽默默望着江面上的战斗,吴军战船坚固,武器精良,几乎每艘船上都有一门火炮,辽国水军正面打的话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吴国战船数量不足,尽管他们有优势,但己方战船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因为辽军的目的不是打败敌人,而是冲过敌军防线,在港口登陆。 只要成功登陆,胜利就是他们的。 战斗持续一个时辰后,江面上战事已明朗,辽军冲击防线失败,开始败逃。吴军紧追不舍,甚至追到了港口外,大有堵住港口的意思。 跟回港口的耶律闽不仅没有生气,嘴角还多了些笑容。 “传令下去,留一万士兵在港口,其余的所有将士都做好出击准备!” “太保大人,吴军气势汹汹,咱们要不要先观察一下?”那名七尺高的辽国将领劝说。 “你刚才不是还希望全军出击吗?” “……这。” 耶律闽微笑道:“汉人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眼下气势汹汹,反而证明他们确实准备不足,我怎会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尽管听不太明白,高个将领还是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不久后,除了港口还留着一万守兵,其余辽兵全部登上战船。耶律闽也坐在一艘小船上随军指挥。 他知道吴国水军作战时,火炮会优先击攻击大船,所以他决定在小船上指挥。 耶律闽一声令下,数不胜数的辽国战船向包围港口的吴国水军冲了过去,刚进入火炮射程,对方就开始了先一轮进攻。 辽军顶着火炮靠近,然而,当两军距离不足一里时,吴国战船开始后撤。 耶律闽皱了皱眉,下令大军停止追击。 这时,拉开距离的吴国水军也停了下来,继续利用射程优势向他们炮击。 显然,他们是打算一直和辽军保持着距离,让辽军弓箭射不到他们,而他们的火炮可以尽情攻击。 耶律闽冷笑一声,再次传令大军前进,靠逼近吴国战船后,他们又开始后撤,一边后撤一边攻击。 一个时辰下来,辽军有了几千伤亡,而吴军毫发无伤。 耶律闽咬着牙,命大军顶着火炮继续前行!他的目标是港口,到了那里,他倒想看看吴军还能怎么后退! 大军正追击着,耶律闽忽然想到什么,对身边一名将领说:“你带五百人去下游看看,队伍分成三队,每队间距一里。” “太保大人,您是怀疑他们在下游也藏了船队?”辽国将领吃惊道。 “总要确认一下才放心。” “末将知道了。”辽国将领领命而去。 耶律闽继续带领着大军追击,随着距离港口越来越近,吴军撤退速度越来越慢,辽军最前面的船只已经插入吴军船队中。 又前行了一会,远方的港口已隐隐可见,吴军战船完全停了下来,与辽国战船近身厮杀起来。 虽然战况依然是吴军占据优势,然而辽军兵力占优,渐渐的,已有不少辽国战船突破防线,向港口逼近。 耶律闽命一名目力最好的军士爬到桅杆上察看港口情况。 没一会,军士滑下桅杆,报告道:“首领,敌军港口处船只并不多。” 耶律闽点了点头,虽然目前战况顺利,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艘小船靠近耶律闽的指挥船,上面跳下来一名士兵。 “首领,萧将军派人传信,说下游出现吴国大批船队,正在向我军港口逼近!”那名士兵急急说。 “中计了!”耶律闽跺了跺脚,不及多想,他便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向港口撤退!” 命令下去不久,还没有穿过吴军防线的辽军开始调头后撤。 至于过了防线的船,命令根本传不过去,他们依然在向港口奋力前进,并不知道后方大队已经逃了。 这时,从吴国港口上游来了一支吴国船队,与防线上的吴国船队夹击,将越过防线的辽军全部剿灭。 这一切,都被耶律闽看在眼里。 他脸色阴沉的站在船尾,紧紧注视着追击而来的吴军。 吴国战船速度比他们快很多,剿灭那些越过防线的辽军后,迅速追了过来,而且与己方战船不断拉进。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自己中了敌军诱敌之策。敌人隐藏实力与他作战,就是为了引诱他们进攻,若非他一贯谨慎,派人去下游看了一下,结果很可能是全军覆没。 现在就看他能否在下游敌军封住港口前,先一步撤回港口了。 若是做不到,还是一样要全军覆没。 短短一个时辰的逃亡过程,耶律闽仿佛经历了一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契丹勇士这么脆弱的一面。 在吴军追击下,士兵们仓惶逃窜,手忙脚乱,有的没调整好方向,向岸边峭壁上撞了上去,有的划船动作不整齐,船只在原地打转。 落水者不计其数,辽人不通水性,落水即亡。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辽军的伤亡已经超过半数。 江面上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所幸,港口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更幸运的是,吴军还没有封堵住港口。 最终,三万余辽军成功逃回港口。 然而,上岸并不代表结束,吴军跟着登岸了! 耶律闽陷入了犹豫,若是之前,他会立刻下令与吴军厮杀,不会有半分迟疑。 然而经历过刚才的噩梦,他不能确定手下士兵们还剩多少战斗意志。 最终,耶律闽放弃了黄州,向北而逃。 第502章 大破辽军 长江,和州水域。 辽国大将耶律猛然的水军被第四军前后包围,港口也被封堵住,陷入了绝境。 舰首上,俞逊听着手下将领汇报。 “俞帅,敌军派出插着白旗的小船,想向我军投降。” “不必理会,继续进攻。”俞逊面无表情的说。 “大帅,敌军既已投降,为何……” “需要我再下一次命令吗?”俞逊冰冷的目光看向他。 “……末将领命。” 得知投降被拒绝后,耶律猛然率部拼死反击,然而江面并不是他的战场。几个时辰后,耶律猛然的十万大军被全歼于长江之上。 与此同时,扬州水域的辽军也在江面上被徐前击败。 不仅如此,辽军撤回港口后,与登陆的吴军又大战了一场,辽军再次战败,向濠州撤离。 五十余万辽军最终仅剩下十几万人北逃,这一场长江水战,彻底改变了辽国与吴国的力量对此。 …… 几天后,耶律闽的大军与二皇子耶律景德的军队汇合在了一处。 耶律闽在营帐中瞧见二皇子时,发现他憔悴了许多。不止是他,整个营帐中的辽国将领都显得有些茫然,似乎到现在还没有接受现实。 这也难怪,这场败仗太惨烈了,损失十几万投降的汉军也就罢了,还死了二十多万契丹人。 战马物资损失更多,这已不仅仅是元气大伤,而是动摇国本了! “大王,二皇子殿下,吴国这一战胜利后,必定会趁势追击,如何抵御吴军,还需商议一下。”耶律闽用他低沉的声音,打破帐内的沉默。 “我已将消息传回给父皇,现在咱们什么都不要做,一切等父皇裁决吧。”耶律景德有气无力的说。 这一战后,皇位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吴军打过来怎么办?”耶律闽追问。 耶律景德低头不语。 耶律洼冷笑一声:“既然殿下不愿指挥,那就由本王指挥好了。” 耶律景德还是不说话。 “耶律闽,你有什么建议?”耶律洼不再理二皇子。 “末将以为,陆战的话,我军战力还是要强过吴国,我军如今还有十几万铁骑,可以分兵据守,先采取守势。等陛下援军到来后,再徐图计议。” “可吴国正在生产火枪,等他们大量装备火枪后,我们还有胜机吗?”大祭司耶律羽问。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眼下就算没有火枪,他们都未必能胜。 耶律闽四顾看了一眼众人表情,心想再这样下去,军队士气必定一蹶不振。 他想了想,大声道:“事到如今,各位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耶律羽向他看来。 “这是个巨大阴谋!吴国根本就没有火枪,他们不过是想引诱我们与他们在水上交战罢了!” “不错,若有这种武器,他们早拿出来了!”耶律洼配合。 “原来是这样,他妈的,这些汉人真狡猾!” “迟早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我就说这事不对劲,怎么可能有这种武器!” 众将领议论纷纷,也不知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耶律洼站起身,大声道:“吴国人只会用些卑鄙的手段,并不敢与我军正面决战,勇士们,陆地是我们的战场,我们要让那些懦夫明白,辽国铁骑是不可战胜的!” “不可战胜!不可战胜!不可战胜!”众人齐声高呼。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进入帐中,拱手道:“殿下,大王,刚刚蓟州来报,吴队偷袭蓟州,攻占了刺史府。” 耶律洼疑惑道:“他们怎会出现在那里?” 若是大战前得到这个消息,他必定会十分愤怒,不过经历长江之战后,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火气。 “应该是登州的吴军。”耶律闽提醒。 “太保说的不错,正是登州的吴军。”那名将领说。 “那后来呢?”耶律洼问。 “南院大王得知消息后,派兵进入蓟州,赶走了他们。” 耶律洼默然无语,若是以前的他,耶律屋质掌管的地方出事了,他会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感。 然而直至今日,他已深刻感受到吴国的压力,再也没有这份心情。 “耶律宏的大军现在到哪了?”他问。 “已到了洛阳,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就能抵达登州。”一名将领做答。 “传令下去,让他不用去登州了,立刻来寿州与我等会合。” …… 永民元年,三月十二。 普宁坊一间酒楼外,苏婉正指挥下人往马车中装一些新罗土特产。 前段时间,她去了一趟高丽国。 此时的高丽国局势已大为不同,自从王建败给辽国并且称臣后,他的威望直线下降。 随后,他与辽国一同对付吴国时,手中水军被吴国击溃,这导致他元气大伤。 趁着这个机会,新罗王子金尚和后百济王子甄龙剑都悄悄壮大起来。 苏婉觉得时机成熟,本打算返回高丽,利用自己手中的财力去发展势力。 然而,到了高丽国她才发现,原来的新罗势力已经都加入金尚阵营,金尚气候已成,而她,已经错失良机。 不过她也没有过于心灰意冷,反正自己的妹妹在吴国做贵妃,她复国的心思也没以前那么重了,买了些土特产后,便返回了杭州。 装入马车的除了土特产外,还有一些衣服,都是婴儿穿的,她那个妹妹糊里糊涂的,她希望通过这种办法,提醒对方一下。 装完一整车东西后,苏婉进入前面的空马车,向皇城而去。 一路上,她注意到大街上有许多百姓在放鞭炮。她微微有些疑惑,莫非今天是汉人的什么节日不成? 凭着苏流莺给她的令牌,她顺利进入皇城。 朝廷设立殿中省后,皇城中不许行车,苏婉将东西留在门口,由羽林卫帮她将东西送到云燕宫。 带着侍女,苏婉在皇城中行走着,不久便来到后宫门口。 此处一共有两扇大门,左边一扇是通往工兵院,右边一扇通往后宫。 苏婉通过右边的圆门,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进入后宫。 后宫并不大,住人的也只有五、六间宫殿。 苏婉没走几步,便来到一间宫殿外。这是武英殿,皇帝居住的宫殿。 从武英殿旁边经过,前面出现几条岔路,三人向靠右边的小路走去,没一会,一间宫殿出现在视野中,殿门上写着“云燕宫”三个字。 这里她已来过一次,带着侍女踏步进去后,一名宫女立刻迎了过来。 “苏夫人有礼,娘娘在玉泉宫,奴婢这就去通知她您来了。”宫女恭敬的说。 苏婉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进入寝殿中等待。 等了没一会,苏流莺带着鱼儿进入寝殿。 “姐姐,您来了。”苏流莺在她旁边坐下,脸上挂着笑容,心情看来极好。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怎么这么开心。”苏婉调笑。 “姐姐!你知道吗?咱们朝廷的军队在长江上打了场大胜仗呢!”苏流莺满眼放光。 “是和辽国吗?”苏婉问,她倒也听说过辽国与吴国隔江对峙的事。 “对呀!听说消灭了二十多万辽队呢!” “二……十多万?”苏婉简直听呆了。 金尚现在实力强大,一共也才八千多人,高丽皇帝王建最强大时,也不过才十万人。 据她所知,金尚与王建的战斗,每次都是几百人与几百人的交锋,大一点的战斗才会达到几千人。 而吴国与辽国作战,竟然一次就消灭二十几万人,那种战斗场面,她简直不敢想象。 “听说还投降了十万人呢。”苏流莺补了一刀。 “……嗯……挺……挺厉害的。”苏婉倒了杯水喝下。 就在这时,鱼儿快步进入寝殿,喊道:“娘娘,昭武宫刚才传来消息,工兵院葛主司研制出新的火药了,谕妃娘娘问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帮我谢过谕妃姐姐,就说我不爱看这些。”苏流莺说。 “娘娘,那我——”鱼儿露出期盼的神色。 “你想去就自己去吧。” 鱼儿应了一声,欣喜的离开了房间。 “站住。”苏婉喊住鱼儿,转头望向苏流莺:“妹妹,能带我过去瞧瞧吗?” 苏流莺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说:“可以是可以,不过工兵院内有很多机密之事,进去后可不能随意走动。” “妹妹放心,我理会得。”苏婉喜笑颜开。 第503章 后宫是非多 二人先去了昭武宫,在那里会和了谕妃秦幽谕,另外,清妃孙少清也在那。 苏婉与二人早已见过面,恭敬的行了一礼后,一起向工兵院而去。 随着不断靠近工兵院,各种嘈杂的轰鸣声隐隐可见,苏婉心中充满着好奇,她知道火炮便是在那里生产的。 吴国大败辽国,充分说明了吴队的强大,而吴军强大的原因,很可能就隐藏在这座工兵院之中。 跟在三位贵妃身后,一路自然是畅通无阻,苏婉很快来到一间房间。 房间内极为宽阔,外高内低,是一间专门用来试爆的屋子。 苏婉四顾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不久,一名工兵院官员在秦幽谕的吩咐下,拿着一颗神火雷去中间试爆。 那名官员点燃引线后将神火雷抛入最中间的试爆区,几息后,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在房内响起。 除了秦幽谕还能保持镇定,其他女性都有些花容失色。 苏流莺揉了揉耳朵,埋怨道:“声音怎么这么大,简直像打雷一样嘛!” “这也没什么,火炮爆炸时声音更大呢。”孙少清强笑道。 苏婉摸着胸口揉了揉,慢慢平复心情。刚才那声爆炸太可怕了,地上的尘土被扬起两米多高,吴国有这种武器,难怪辽国也不是对手呢。 在这之后,苏婉又跟着众人去瞧了瞧火炮试射,听秦幽谕和孙少清讨论中,她得知还有一种名为火枪的新式武器。 不过火枪似乎比火炮还要厉害,连试射都不允许随意观看,这让苏婉有些遗憾。 在工兵院参观许久后,一名亲卫忽然走到秦幽谕身边,耳语了几句。 “陛下有事召见我,你们继续参观吧,我过去一趟。”秦幽谕笑着说。 “清妃妹妹,姐姐,这地方乱糟糟的,咱们也回去吧。”苏流莺提议。 孙少清点了点头,微笑道:“也好。” 苏婉看的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反对。和苏流莺一起将孙少清送到玉泉宫后,二人返回云燕宫。 “妹妹,你知道陛下为何召见谕妃吗?”回去的路上,苏婉趁机发问。 “应该是商议战事吧,陛下最喜欢找谕妃姐姐商议军务。” “你就不担心吗?谕妃和清妃都可以过问国事,你要知道,陛下的恩宠是有方向性的,她们现在便如此受宠,以后只会越来越受宠,到时候你在宫中哪还有地位?” 苏婉几乎每次来,都要劝自家妹妹一次。 苏流莺停住脚步,轻声道:“姐姐,你与她们应该也熟悉了不少,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表面虽与你和善,但依我之见,她们都是极有城府之人,心里怎么想就拿不准了。” “那姐姐觉得我与她们相斗,能斗得赢吗?”苏流莺幽幽道。 “有我助你,未必不能赢!” “赢了会怎么样,输了又会有什么下场?姐姐想过没,这样做值得吗?”苏流莺漆黑的眸子凝视过来。 苏婉愣了愣,张了张嘴,不知该怎样回答。 …… 玉泉宫 “……那位苏小姐听完燕妃娘娘的话后,就没再谈论这方面的事。”一名宫女小声汇报着。 躺在软榻上的孙少清慵懒的翻了个身,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云燕宫去吧。” 那名宫女应了一声,退出了玉泉宫。 “娘娘,要不要派人警告一下苏婉?”一名宫女进言。 孙少清没有回答,挥了挥手说:“都下去。” “是。” 几名宫女离去后,寝殿内只剩下孙少清和兰儿。 瞧见兰儿欲言又止的表情,孙少清奇问:“你怎么了?” “小姐,我总觉得您派人安插在燕妃娘娘身边有些不妥,若是陛下知道的话,恐怕……” 孙少清叹了口气,说:“我又何尝想用这种手段。” “可燕妃娘娘性子柔顺,应该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你说的我知道,秦姐姐和苏姐姐与我多年姐妹,我相信她们不会害我,但苏婉那个女人不同,她是亡国公主,又在长乐侯府待了十几年,这种女人为了争权夺利,什么都做的出来。” “那您要不要和燕妃娘娘说一下?” “没用的,她们毕竟是亲姐妹。” “那小姐可以将苏婉那个女人召来训斥一顿!”兰儿鼓着脸提议。 “那样做不仅打消不了她的心思,反而还会让她充满怨恨,甚至还可能让苏姐姐心怀芥蒂,无甚益处。”孙少清摇头。 兰儿戳着脸颊,低头继续想着主意。 孙少清笑了笑,说:“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也别多想了。倒是你,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啊。”兰儿一时摸不清她话中意思。 “你和小黎关系如何?” “黎姐姐啊,她人很好啊,对我很照顾。”兰儿笑容满面。 “你可知道,她经常会在我身边说你坏话。” “不不会吧。”兰儿呆若木鸡。 孙少清长叹一声:“你啊,以后生活在这后宫中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单纯了,防人之心还是要有一些的。” “小姐,不是还有你吗?”兰儿低声道。 “我虽能照应你,可你自己也要上点心,我之所以没有处置小黎,就是留着给你长心眼用的。” “……哦。”兰儿有些沮丧。 孙少清款款走到窗边,望着文德殿方向,轻声道:“也不知陛下找秦姐姐商量些什么?” …… 文德殿,陆原背靠软榻之上,秦幽谕坐在他身边,轻轻揉捏着他左腿。 刚才陆原从工兵院返回文德殿时,走的过急,在过门槛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左腿。 “走个路也能受伤,陛下,你也该锻炼锻炼身体了。”秦幽谕调笑。 “朕太高兴了嘛,这才走的急了些。” “那陛下觉得,是打败了辽军让您高兴些,还是研制出新火药让您高兴?” 陆原摸了摸鼻梁,笑着说:“各有各的好。” “臣妾倒觉得打败辽人更叫人喜悦。” “朕能理解你心情。”陆原将手搭在她手背上,说:“这一战过后,距离咱们收复河山,驱逐胡虏的大业便更近了。” “臣妾也相信这一天不远了。”秦幽谕笑了笑,问:“陛下,前线有军情传来吗?” “还没呢,目前第一军和第五军都过了江北,相信能趁着这场大胜,夺回一些土地,不日就该有消息传回。” “那陛下让臣妾过来,是商议秦泉的第二军吗?” “那倒不是。”陆原笑道:“秦泉不久前传来消息,已经打下蜀国两州,现在正在攻打忠州,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幽谕心念电转,如果不是秦泉那边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莫非是汉国旧地有变?”她问。 陆原微微颔首:“蒙孝刚刚传来消息,汉国旧地基本已经稳定,不过静海军虽然向我国表示归附,却不肯入朝。” 秦幽谕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静海军虽然一向名义上尊中原为正统,但只要中原衰落,他们必定反叛,而且还有鲸吞中原的野心。” “那爱妃以为该如何?”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打服他们,他们才知臣服。”秦幽谕语气凛然。 “此言正合朕意。”陆原感叹:“爱妃若为男儿,恐怕俞逊和唐汴也要避之锋芒。” “若非遇到陛下,就算身为女儿身,臣妾也不会弱于他人。”秦幽谕微笑道。 “对,对,是朕耽误了你成为绝世良将!” “陛下知道就好,可要时时反省哦。” 望着她娇俏的容颜,陆原情不自禁站起身,想要去拥抱她。 “哎哟!”刚一站起来,左脚便传来一阵疼痛。 秦幽谕急忙扶住他,笑道:“以后有空多和我一起去军中,身子骨就不会这么弱了。” “谕妃,你可知道,决不能对男人说‘弱’这个字!”陆原哼道。 “说了又如何?”秦幽谕抬了抬下巴。 陆原没有多废话,一个饿虎扑食,将秦幽谕扑倒在软榻上。 第504章 踩着脑袋上位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身体分开,并排躺在榻上。 “谕妃,最近赵匡胤有没有找过你?”陆原轻轻喘着气说。 “他给臣妾写过一封信,希望调到第二军,参与对蜀国的作战。”秦幽谕转头看了一眼他脸色,这才开口。 “那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臣妾没有回复。” 陆原抓住她的纤手,轻声道:“赵匡胤当年对你有恩,你眼下如此对他,别人定会觉得你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臣妾并不在乎。”秦幽谕低着头。 “可朕在乎。”陆原坐起身,开口道:“你可以告诉赵匡胤,你已经劝说过朕了,不过被朕拒绝。” 秦幽谕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轻‘嗯’了一声。 “这样他也未必相信,因此你还要告诉他,朕为何拒绝。” “为何?” “爱妃可知道,朕为何不肯重用赵匡胤?” “陛下说过,是因为周帝命令他北上救援时,他没有听令。” “现在再加一个理由,因为几天前朕与李处耘交谈过,李处耘告诉朕,赵匡胤不是一个肯屈居人下的人。” 秦幽谕微微吃惊:“原来陛下前几日召见李处耘就是为了此事。” “对,这样一来,他就怪不到你头上了,你以后也可以多和他走动走动,宽慰他两句。” 秦幽谕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头埋在陆原怀里,静静感受着对方的温柔。 当晚,秦幽谕按照陆原的交代,给赵匡胤写了封回信,将李处耘的事说了。 赵匡胤顿时怒不可遏,骑着马直奔李处耘府邸。 将门拍开后,他直接闯了进去,一路直奔大堂,李府下人哪里拦得住他。 “李处耘!你给本侯出来!”赵匡胤怒吼着,步入大堂。 李处耘正坐在大堂内招客。 瞧见大堂中坐在下手的一名男子,赵匡胤皱了皱眉道:“王兄弟,你怎么也在这?” “侯爷好。”王全斌拱了拱手说:“李将军被任命为第一军副统领,即将调到前线,末将准备跟随李将军一起奔赴前线。” 赵匡胤心中一沉,咬牙道:“王兄弟,你可知李处耘是怎么得到这个副统领职位的?” “不知。” “他是踩着本侯的脑袋上位的!”赵匡胤怒道。 李处耘听到这,终于明白是自己与皇帝说的话被赵匡胤知道了。 不过眼下他对赵匡胤也没什么好怕的,淡淡道:“侯爷,陛下问话,末将只好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不错,侯爷当世人杰,不是那种会屈居他人之下的人,末将难道说错了吗?”李处耘理直气壮的反问。 “一派胡言!本侯当年为周国效力时,忠心耿耿,可曾有半分悖逆?” “侯爷之前确实忠厚仁义,对周国忠心耿耿,可自从南下后,便生出自立的野心,众位弟兄谁不知道。”李处耘冷冷道。 “胡说,本侯当时之所以不去救援周帝,是为了保存力量对抗辽人!” 李处耘冷笑不语。 “王兄弟,你也不相信本侯吗?”赵匡胤看向王全斌。 “以前的事已无关紧要,我只知道,陛下的目标是驱逐胡虏,收复河山,我也想为这份大业献上一分力量。”王全斌用他一贯的沉着语气说。 “本侯何尝没有此心!”赵匡胤死死盯着李处耘:“只可惜全被你给毁了!” 李处耘冷哼一声,转过身子,不再看赵匡胤。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向王全斌拱手道:“本侯这辈子估计没什么机会再上战场了,希望王兄弟能多替为兄杀几个辽狗!” 王全斌拱手回礼:“一定。” 怀着沮丧的心情,赵匡胤回到府中,管家悄悄走上前来,说:“侯爷,谕妃娘娘来了,正在大堂内等候。” 赵匡胤又惊又喜,快步向大堂而去。 …… 蜀国,忠州。 第二军帅帐中,李兴复说明完情况后,忐忑的等待着秦泉的回答。 秦泉沉默许久后,开口道:“情况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多谢将军。”李兴复松了口气,拱手告退。 回到秦泉给他安排的营帐后,长孙文和程远山都已在帐中等候。 “公子,秦泉相信了您的说辞没?”程远山问。 “我感觉他没信,但也没有多追究。”李兴复皱眉道。 “公子说的对,这种说辞不可能瞒过秦泉这种人。”长孙文说:“不过小姐如今已被封为昭仁公主,秦泉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与您为难。” 李兴复叹了口气:“早知忙活了这么一大圈,最后却一无所获,当初还不如就留在杭州。” “公子,那您是打算回杭州吗?” “是啊,我累了,不折腾了。”李兴复怔怔道。 …… 帅帐中。 李文诚进言:“秦帅,李兴复此人狼子野心,他去蜀国绝不是为了咱们吴国和陛下。” “不错,他还说什么攻打吐蕃国是为了让蜀国混乱,简直一派胡言。”宗司冷笑道:“现在吐蕃国的军队占据秦州,到时候还不是要咱们来擦屁股,赶走这些外族。” 荆彻犹豫片刻,开口道:“不管他目的为何,但他确实鼓动蜀国出兵中原,这也让我们攻打蜀国容易了许多。” “就算蜀国没有被辽国攻打过,难道就能阻挡我国大军不成?”宗司反驳。 荆彻没有再多言,他与李兴复有旧,说一句好话不过是为了全昔日之情。 许达见秦泉似乎不想谈论此事,转移话题道:“秦帅,咱们已在忠州驻扎了有三日,将士们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末将以为可以继续进军了。” “不必。”秦泉说。 “那大帅的意思是?” “等。” 许达抽了抽眉毛,知道秦泉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他细细思索,怀疑秦泉是想等着蜀国君臣投降。 …… 深夜,宇文府。 宇文家的家主,兵部尚书宇文擢目光忐忑的在大堂中来回踱着步子。 大堂内,摆放着一桌酒菜,两女一男三个人围着桌子而坐。 坐在桌旁的男子是宇文府的大公子宇文设外。 两名女子中,其中一人贵气逼人,容貌秀丽,另一人神色畏畏缩缩,脸色蜡黄、消瘦,尽管穿着华衣贵服,与显露出的气质却并不相称。 宇文设皱眉道:“父亲,二弟今天恐怕赶不回来了,要不咱们先歇下,说不定他明天才回来。” 宇文擢目光转向那名脸色蜡黄的妇人,问:“你怎么看?” “萧儿信中说的是今日回。”妇人小声回答,她是宇文萧的母亲文氏,是宇文擢的侧室,一向不为宇文擢喜爱。 “说不定有事耽搁了,明日再等也是一样。”那名华贵妇人淡淡道,她是宇文擢正室孟氏,出身高贵,长期掌握着这座尚书府后宅的生杀大权。 “夫人说的是。”文氏小声说。 宇文擢沉默片刻,开口道:“再等等吧,对了,老大,你去叫厨房把菜再热一下。” “老爷,您都热过一遍了!”孟氏皱眉道。 “啰嗦什么,让你们去就去。”宇文擢不耐烦道。 宇文设暗哼一声,起身向厨房去了。 一个时辰后,桌上热过第二遍的菜又开始变冷,忽然,被宇文擢派在门口等候的管家忽然冲进大堂,欣喜道:“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第505章 退守南京 宇文擢一个箭步窜出大堂,看到自己的二儿子正穿过庭院,向大堂而来。 “老二,你终于回来了!”宇文擢上前拉住宇文萧的手,笑道:“为父已经为你备了酒席接风,你娘也在。” 宇文萧对宇文擢的热情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随着他进入大堂。 他目光一扫,看到憔悴许多的母亲后,快步迎了上去,跪伏在文氏脚下。 “娘,孩儿回来了。” 孟氏皱了皱眉,按规矩来说,宇文萧应该称呼文氏为姨娘,称自己为娘,可他从来不守这规矩。 以前他每次这样叫,宇文擢都会训斥两句,然而转头向宇文擢看去,却发现他满脸堆笑,哪里有斥责之意。 文氏急忙将宇文萧扶起,微笑道:“好孩子,在外面受苦了吧。” “姨娘,二弟如今在吴国为官,哪还会受什么苦啊。”宇文设淡淡道。 “大少爷,夫人。”宇文萧冲孟氏母子点了点头。 “老二,都是一家人,何必对你大哥和大娘这么见外?”宇文擢笑着说。 “是啊,萧儿,以前大娘若是得罪了你,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孟氏轻声说。 宇文萧见文氏连连向他打眼色,叹了口气道:“大娘言重了。” 宇文擢见状,大喜道:“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好,来,咱们一家人今天一起好好吃顿饭!” 众人纷纷落座,宇文擢坐在上首,左右坐着孟氏和文氏,再旁边坐着宇文设和宇文萧。 五人一起举杯干了一杯后,宇文擢开口道:“萧儿,蜀国现在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吧?” 宇文萧点了点头:“听说朝廷兵力已经见底了,秦州还被吐蕃人占据。” “都怪陛下宠幸李兴复那种小人!”宇文擢恼火道:“李兴复被封为秦州都督后,拥兵自重,不仅不听调遣,还擅自攻打吐蕃国,结果一战即溃,导致吐蕃大军入侵蜀国!” “李兴复一心复国,自然不会忠于孟昶。”宇文萧淡淡道。 宇文擢与次子干了一杯,开口道:“萧儿,你这次回蜀国,是吴皇陛下让你过来的吧?” “是孩儿主动向陛下请命的。”宇文萧放下酒杯,抬头道:“父亲,孩儿正想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想,蜀国必定会为吴国所灭,咱们家将来都得指望你咯。” “父亲为何不劝孟昶归降?” “二弟,父亲和我都已经劝过多次了,大部分大臣都还是忠于陛下的,再加上禁军依然掌握在陛下手中,我们也无可奈何。”宇文设插嘴道。 他也在蜀国为官,凭借宇文擢的人脉,三十多岁便进了门下省,担任给事中。 “也就是说,指望孟昶主动投降已经很难做到了?”宇文萧挑了挑眉。 “陛下担心投降后会被吴皇杀死,老二,依你看,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宇文擢问。 “不会。当年投降陛下的李煜被封为虞侯,赵匡胤被封为宋侯,如今在杭州都过的很好,孟昶若肯投降,至少不会输给这二人。” “还有这等事。”宇文擢愣了愣,问道:“老二,若是为父劝说陛下投降,你觉得吴皇陛下会如何奖赏我?” “父亲可知吴国的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是何人?”宇文萧不答反问。 “不知。” “二人都是唐国降官!” 宇文擢欣喜道:“吴皇陛下用人果然不拘一格,如此,我明日便再进宫劝说陛下。” “强行劝说,总有些风险,倒也不必如此。” “萧儿,那你的意思是?” “父亲,实不相瞒,陛下将我派在秦帅手下听用,而秦帅并不指望蜀国投降。” “那你回来是?” “秦帅手下精兵悍将,打下蜀国不难,不过秦帅希望拿下蜀国后能以最快的速度稳定蜀国。” 宇文设强笑道:“二弟,我也知道吴军很强,但咱们蜀国易守难攻,还有很多天险关隘,就算是他们,想打下来也不容易吧?” “那是大哥没见过吴国的火炮,有此一物,再坚固的关隘,也阻挡不住吴军步伐。” “老大,你长期待在蜀国,见识哪里比得上你二弟。”宇文擢斥责了一句,转头看向宇文萧:“老二,那你觉得为父该做些什么?” “父亲眼下什么也不用做,以免被孟昶发现。等成都城破之时,父亲当立刻游说各方大臣,投降吴国。” “就这些?”宇文擢吃惊道。 “就这些。” “好,好,为父一定尽早做好准备。”宇文擢大喜道:“好了,咱们不谈公事了,吃菜!” …… 幽州。 南院大王府中,亲卫首领耶律察急步向书房而去。 自从南方大败的消息传来后,南院大王耶律屋质便一直待在书房中,除了送饭菜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但耶律察现在却不得不去打扰他。 “大王?”耶律察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耶律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耶律屋质坐在书桌前,埋首在桌上,右手握着笔,在书桌上的地图上划个不停。 “大王?大王!” “嗯?”耶律屋质终于回过神,抬头一看,斥责道:“不是和你说过,无事莫要打扰本王吗?” “大王,陛下来了!正在大堂。” “……是吗,我知道了。” 耶律屋质轻轻叹了口气,将地图卷起,塞入袖中,向大堂而去。 大堂中,一名面容清秀,眉毛细长的四十多岁男子负手等待着,他便是辽国第三位皇帝耶律阮。 “陛下。”耶律屋质躬身行了一礼。 “免礼吧,南院大王,南方的战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是的。” “当年先皇南下中原,一开始也是所向披靡,最终却还是没有被汉人接受,在返回辽国的路上病死。如今我军尽取江北之地,却还是败给了汉人,朕觉得,我们也许该放弃中原之地了。” “陛下的意思,是打算撤军吗?”耶律屋质问。 耶律阮望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南方之战,折损二十余万兵力,这让朕的几个兄弟有些不安分起来,朕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陛下,中原之地人口甚广,怎能轻易舍弃,只要我们能守住那些土地,也许能与吴国分界而治。”一名脸上有刀疤的辽国将领大声道,他是辽国禁军统领耶律彪。 “如果又败了呢?”耶律阮语气虽然不重,却透着一股威严。 “吴国只是水战强,陆战肯定不是我们对手!”耶律彪大声道。 “就算我们陆战强于吴国,但他们有人数优势,而且中原之地的百姓必不会支持我们,你是希望这剩下的十几万勇士,也都消耗在南方吗?” 耶律彪哑口无言,他不过一武将,哪会考虑那么多。 “那陛下的意思是全军撤回辽国?”耶律屋质问。 耶律阮目光望向耶律屋质:“此次朕过来,就是想就此事,与南院大王商议。” “不知上京形势如何?”耶律屋质又问。 “西平王耶律夏最近经常在人前说陛下的不是,不少见风使舵之徒都跟着他起哄。”耶律彪冷冷道。 “耶律夏一向对陛下不服,这种时候有此反应也不足为奇。”耶律屋质颔首道:“他手握五万骑兵,陛下至少需在上京留着十万人防备他。” “不错,所以朕手下还能调动的兵力,也只有十万左右了。” 耶律屋质默默计算了片刻,开口道:“既如此,陛下只有将大军撤回南京十六州防守了。” “不能据守黄河吗?”耶律彪不死心道。 “耶律统领也知道!吴人善水战,据守黄河很可能又是一场大败。” “屋质。”耶律阮脸上露出忐忑的神色,问:“吴国的火枪你怎么看?” “臣这几日一直在思索此事,根据臣的分析,长江之所以有如此大败,可见吴人准备充足。也就是说他们故意引诱我们进攻,由此可见,火枪并不存在,就算存在,威力也必定被夸大了!” “你这样一说,朕就放心了。”耶律阮轻轻吐了口气。 “陛下,既然我们要退,不如卖个好给吴国。” “如何卖好?” “可以派出使者,以主动归还中原领土为条件,与吴国议和。” “他们夺回土地后,莫非就不会向我国进攻吗?” “不,汉人一向认为南京十六州是他们的地盘,一定会继续出兵攻打。”耶律屋质斩钉截铁的说。 “既然他们一定攻打,那议和还有什么用?”耶律彪叫道。 耶律屋质微笑道:“他们到时候撕毁盟约,又攻打我国,便是不义之师,而我军将士为了守护国土,必然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会对战争结果产生很大影响。” “准奏,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臣领旨!” 第506章 平定静海 在耶律屋质派出使者的同时,辽帝耶律阮派出三子耶律贤,替代了二皇子耶律景德的前线领兵权。 耶律贤按照耶律阮的吩咐,带领辽国大军退守黄河以北。 两个多月后,辽国的使者终于到了杭州。 杭州西门。 辽国使者团的马车刚驶入城门,一阵欢呼声从大街两旁响起。 “主使大人,这里的百姓莫非在欢迎我们不成?”马车内,担任副使的萧顶吃惊道。 耶律晓掀开车帘,向街道看去,只见两旁的百姓欢呼雀跃,夹道相迎,似乎真在欢迎他们。 他正有些奇怪,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喊声:“让开,快让开!” 赶车的辽人急忙将马车赶到一旁,一队扛着秦字旗的骑兵从耶律晓的马车旁经过。耶律晓终于明白,这些百姓欢迎的是这些人。 “停车。”耶律晓吩咐道。 马车停下后,耶律晓带着几名使者团成员走在大街上。 “大人,咱们这是去哪?”萧顶问。 “酒楼。” “去酒楼做什么?” 耶律晓斜了他一眼:“咱们等会就要和吴国谈判,若是谈判前,能对吴国多一些了解,自然对谈判有利。” “您想的真周到。” 一行人在大街上寻了间茶楼,找了个二楼靠窗的桌子坐下。 萧顶递给端茶过来的茶小二一锭银子,问:“小二,最近吴国发生什么大事没?” 茶小二接过银子,狐疑道:“你们不是吴国人?” 耶律晓瞪了萧顶一眼,淡淡道:“我们是从北方来的商人。” 茶小二没有再多问,笑道:“最大的事,自然是将辽狗赶到了河北!” “我怎么听说,是他们自己退回河北的?”耶律晓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们自知打不过我们,所以才夹着尾巴逃的!” 耶律晓眉毛抽动了一下,问:“除此之外呢?比如,有没有哪些地方有反叛?” “您想打听的是南方静海军的反叛吧?”茶小二问。 耶律晓眼睛一亮,道:“对,能和我说说吗?” “那您可以问金捕头,她现在就在茶楼,而且最喜欢和人谈论此事,我这就去喊她过来!” “喂,等等!”耶律晓急忙喊道。 然而热心过头的茶小二已经走远。 不久,茶小二带着两名女子上到二楼,瞧见右边那名白衣女子的容貌,耶律晓暗暗吃了一惊。 他早听人说江南女子钟灵俊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路上,二楼的茶客争相向这两名女子打招呼,神态十分恭敬,尤其是对那位白衣女子,这让耶律晓对二人多了些好奇。 “就是你们在打听静海军的事?” 左边那名紫衣女子走近后,一双大眼睛在耶律晓等人身上扫视起来,表情十分严肃。 “是的。”耶律晓不动声色的回答。 “那你们算问对人了!”一瞬间,紫衣女子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笑容满面。 说着,她拉着白衣女子在空的椅子上坐下,微笑道:“你们想知道哪些?” “全部。”耶律晓回答。 “那你们知道静海军为什么叛乱吗?” “不知。” “好罢,那我给你们从头说起。”紫衣女子坐正了些,给自己和白衣女子倒了杯茶,说: “事情大概是三个月前发生,静海军节度使吴昌文因不愿意入朝受封,第三军蒙元帅便拒绝了他的归降,派遣手下大将金元武和曹彬攻打静海军。” “曹彬?莫非是原来周国的那位名将?”耶律晓问。 “喂,你既然听说过曹彬,难道没听说过金元武吗?”紫衣女子有些不满。 “抱歉,在下一直在北地,所以未曾听说。”耶律晓说。 “那你就记好了,金元武是吴国名将,带兵能力嘛……与曹彬差不多吧。”说到后来,紫衣女子声音减弱了些。 “那后来呢?”耶律晓暗暗将金元武的名字记下。 “金将军和曹将军率领三万大军,在武安州大破静海军十万大军,这一战可谓是——” “等会。”耶律晓打断紫衣女子,问:“你的意思是吴军兵分两路,与静海军交战?” “没有啊,就一路。” “既然是一路,为何会有两位主将?” “你问这个做什么?”紫衣女子恼火道,脸孔微微泛红。 耶律晓愣了一下,他只是想搞清楚战争细节,不知为何惹来这女子不快。 “曹彬将军是主将,金元武将军是副将。”一道如涓涓泉水般的声音响起,说话之人是那名一直保持沉默的白衣女子。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耶律晓继续问。 “后来金将军和曹将军一直坐镇交州,期间静海军余孽又反叛了五次,全部被两位将军镇压,他们这才老实了。”紫衣女子抬着下巴说。 “光凭镇压恐怕还不够吧。”耶律晓挑眉道。 “你这人倒也还有些见识。”紫衣女子笑了笑,说: “两位将军向陛下奏禀,提议用本地贤德之人,与朝廷官员一起治理地方,听说自此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反了!” “这不是学的辽国的南北分治吗?”萧顶耻笑道。 “胡说!”紫衣女子娇斥道:“辽人是分治,两位将军提议的是混治,怎能一概而论。” “只要是好的东西,就算向辽国学习,又有何不可呢?”白衣女子轻声反问。 耶律晓严厉的瞪了萧顶一眼,向白衣女子拱手道:“姑娘此言有理,在下受教了。” 紫衣女子站起身道:“好了,静海军之乱的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给我记住金元武将军的大名,以后打辽国时,他一定会大放光彩的。” 瞧见二人要走,耶律晓急忙问道:“两位姑娘请等一下。” “怎么,你还想了解更多细节吗?”紫衣女子转身问。 “那倒不是,在下想问一下蜀地的情况,姑娘知道吗?” “……知道倒是知道。”紫衣女子随口道,看起来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还请姑娘相告。”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她忽然变得多疑起来。 “在下想去蜀地经商,所以想多了解一下。”耶律晓随口找了个借口。 紫衣女子目光在耶律晓身上打量了半晌,开口道:“你只管放心去就是了,蜀地现在很安全。” “姑娘的意思是,朝廷已经打下蜀国了?” “很早之前就打败蜀国了,不过后来吐蕃国入侵蜀地,我们一直在和他们作战。” “吐蕃国?”耶律晓身体前倾,急问:“战况如何?” “当然是打赢了,一个多月前,第二军秦元帅在秦州击败吐蕃国五万大军,他们已经被赶走了,听说秦元帅这两天就会回杭州呢。” 耶律晓心中一动,立刻明白刚才入城时,百姓夹道欢迎的那队骑兵,也许就是这女子口中的秦元帅了。 “陛下调回秦元帅,莫非蜀地已经稳定了?” “对呀!蜀地和南汉旧地可不一样,很少有百姓造反作乱,而且有很多蜀国官员都归降了我国,陛下又留下荆彻将军驻守在那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耶律晓暗叹一口气,吴国越稳定,对辽国威胁就越大。 告别这两位女子,耶律晓带领使者队伍向皇城而去。 经过通报后,他被带入一间偏殿。 第507章 大国气度 两个时辰后,耶律晓腿脚站的都有些发麻了,这才受到吴国皇帝召见。 跟随着传令的侍卫,耶律晓来到一座大殿前。 又是一番通传,他才被允许入内。 抖了抖衣袖,耶律晓大步进入殿中。 大殿十分宽广,颇有气势,汉人的建筑都有这个特点,耶律晓并没有太吃惊。 他目光向坐在上首的男子看去,看清这位打败辽国的皇帝面容后,他微吃一惊。 吴国皇帝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而且表情温和,嘴角含笑,与他想象中的威严杀伐之主完全不同。 “辽国使节耶律晓见过吴国皇帝。”他行了一个契丹礼节。 “辽使免礼。”宝座台上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耶律晓将目光向左右看去,发现大殿中有四名官员,其中一名长的像盗匪的官员与他目光交汇后,瞪眼道:“不知辽使来我国,有何贵干?” “不知这位大人是?”耶律晓不动声色的问。 “少问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明来意,然后滚蛋!” 耶律晓皱了皱眉,在他印象中汉人官员最重礼节,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粗鲁的汉官。 韩熙载见张万德如此粗鲁,暗暗皱眉,他向坐在龙椅上的陆原看去,发现他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担心张万德继续损害朝廷颜面,于是出声道:“这位是我朝兵部尚书张大人,他说话一向心直口快,还请——” “……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韩熙载向咳嗽的苏轻哲看去,见他向自己打眼色,便止住话语。 苏轻哲微笑着开口:“辽使还请说明来意。” “我大辽皇帝不忍两国百姓遭受战祸之苦,故而派在下前来,想与贵国达成停战协议。”耶律晓朗声道。 苏轻哲笑容不减道:“不知贵国的停战协议,具体内容是怎样的?” “我国会将攻占的周国土地全部归还你们,辽吴两国以当年辽周两国界限为国界,这便是我大辽皇帝的诚意!” 语毕,耶律晓目光向吴国君臣看去,发现他们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那燕云十六州呢?”张万德冷冷问道。 “南京十六州是我辽国领土!” “狗屁!那是十几年前,石敬瑭那狗贼献给你们的。” “既然阁下也知道是献的,那如今自然属于我国领土。”耶律晓慢条斯理的回答。 张万德正要大声驳斥,忽然听到高台上陆原的声音响起。 “辽国使者,替朕转告几句话给贵国皇帝。”声音依然温和,却多了几分威严。 “皇帝陛下请说。”耶律晓拱手道。 “请贵国上下都记住了,吴国的火炮只是个开始,将来还会有火枪,火雷,而且这些火器的威力会越来越大。” “也许现在,贵国还能抵挡一二,但几年后,你们将不再是朕的对手,到时候朕想要的就不仅仅是燕云十六州了!” “是否将燕云十六州还给朕,你们最好考虑清楚!” 耶律晓咬了咬牙道:“那议和之事——” “没有燕云十六州,就没有和平!” …… 辽国使臣走后,韩熙载等四名官员也告退离开。 出皇宫的路上,韩熙载追上了苏轻哲,问:“苏兄,你刚才打断我,有何深意?” “韩兄跟随陛下也有段时间了吧。”苏轻哲不答反问。 “苏兄的意思,是我刚才说的话不合陛下心意?” 苏轻哲点了点头:“咱们的陛下外面看起来柔和,其实在外交上,十分强硬。” “在下刚才也不过是怕张大人言辞上有损朝廷颜面,被辽国笑话,这才——” “我国又何必在乎辽国的看法?”苏轻哲淡淡道。 “可这样未免太失礼了!” 苏轻哲长叹一声,道:“陛下重实厌虚,韩兄可还记得前一段时间琉球使节朝贡的事?” 韩熙载点了点头。 当时琉球使节供奉了一大批奇珍异宝给朝廷,不少官员都上奏说,按照旧例,应当赏赐数倍价值的物品给琉球国,以彰显大国气度,他也是上奏的官员之一。 结果陛下回绝了众人上奏,没有回赐任何东西给琉球国,只答应会庇护琉球国安全。 “韩兄可知陛下怎么处理琉球贡品的吗?” “不知。” “陛下全部赏赐给前线将士了!” 韩熙载默然片刻,苦笑道:“陛下这样做,只怕将来没有其他国家会来上供了。” “韩兄错了。”苏轻哲肃然道: “小国朝拜,是因为我们吴国强大,而我们的强大靠的是前线将士们浴血拼杀而来的。若是哪一天我们不再强大了,就算回赐再多东西,也不会有人来朝拜。” 韩熙载默然片刻,没有再开口。 一直到出宫,二人都没有再说话,韩熙载拱手与苏轻哲告别后,返回自家府邸。 “老爷,朱大人求见,正在偏厅内等候。”刚进家门,管家便上前汇报。 朱安明在长江之战中立下大功,被陆原升为兵部侍郎。他与韩熙载都是世族子弟,两人言谈投契,加上官职差距不大,因此很快成为知交好友。 “知道了,请他去书房等候。” 换了身衣服后,韩熙载步入书房。 “朱兄,今日这么早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二人的关系已无需太多客套。 “韩兄,你可听说吏部最近在拟订一个名单?”朱安明开门见山。 “什么名单?” “中原各州官员名单!韩兄久经官场,不会不知道这份名单的重要性吧?” 韩熙载皱了皱眉:“朱兄,眼下我国还在与辽国作战,考虑这些是否有些不妥当——” “长江之战后,辽国兵力损耗过半,已不足为惧,朝廷统一天下的日子就在眼前。而这份名单上包含的官员数量,超过我朝官员的半数!”朱安明目光炙热。 “那朱兄想怎么做?”韩熙载问。 朱安明缓缓踱了几步,开口道: “当今朝堂局势韩兄应该比我更清楚,六部尚书中,吏部尚书董远,刑部尚书展元,兵部尚书张万德都是寒民出身!” 说到张万德三个字时,他语气明显加重了些。 韩熙载最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张万德在兵部公房内,辱骂过朱安明,导致两人关系极差。 现在看来,这个传闻是真的了。 朱安明整理了一下袖子,继续说:“而户部尚书由韩兄担任,加上礼部尚书于波,工部尚书宋齐丘,都是士族出身。” “朱兄到底想说什么?”韩熙载表面虽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已有些恼怒。 “韩兄,你不觉得像张万德、展元这种人,身居如此高位,对我大吴朝廷来讲,是一种很丢颜面的事吗?” “颜面?” 韩熙载立刻想起刚刚与苏轻哲的谈话。 “不错,我听人说,今日陛下在大庆殿接见辽国使臣时,张万德居然在大殿上谩骂辽使,让陛下和朝廷颜面尽失,韩兄当时就在大殿中,不会不知吧?” “我知道。”韩熙载轻声说。 “陛下让吏部拟的这份名单,将影响朝廷中世族官员与寒门官员的力量变化。” “不错。”韩熙载点头。 “而吏部尚书董远是寒门一派,若是他在这份名单上有所偏颇,那么朝廷要职中,将出现越来越多像张万德这样的官员,到时候国家危矣!韩兄就不担心吗?” 韩熙载深吸一口气,道:“那朱兄想怎么做?” 朱安明成竹在胸道:“如此大事,陛下不可能让吏部独立完成,到时候陛下必定会向我等征询意见,到时候只需我士族一派联合起来,在名单中多安插些士族子弟,为将来与寒门一派相斗,做好准备。” “朱兄的意思在下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在下就告辞了。”朱安明微笑道。 第508章 赈济中原 离开韩府后,朱安明紧接着又去拜访于波,他与于波私交虽然不甚密,但于波在天牢时,他有恩于对方。 因此在于府书房中,他没有多试探,说出在韩府同样的说辞。 “朱兄,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吗?”于波瞪眼道。 “于兄,你是礼部尚书,我来问你,张万德在大殿上谩骂辽使,可是我朝应对外使该有的礼仪?”朱安明反问。 “朱兄,就算张尚书得罪了你,你也不必如此激烈吧?” 朱安明脸色大变:“于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是为士族考虑,为国家考虑,并非针对他张万德。” “朱兄,我与你同朝为官多年,当年你在吴越朝廷中,通过拉党结营,夺得了宰相之位,莫非今日还想效仿以前吗?” “于兄,当初得利的可并非我一人,只要于兄肯——” “朱安明!”于波大声打断道:“念在昔日之情,这事我就当没听到过,你走吧!” “于兄!” 于波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见到于波这反应,朱安明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自从升为兵部侍郎后,他埋藏在心中的权力欲再次被点燃,希望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然而,在权力的诱惑下,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了许多错棋,已经深陷巨大的危机之中。 可事到如今,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接下来,他没有按照计划去找宋齐丘,直接向宋侯府而去。 “你不是说对于波很有把握吗?”书房中,赵匡胤皱眉道。 “是我错估了形势。”朱安明叹道。 “那韩熙载呢?” “他应该没问题。” “仅靠我们和韩熙载,恐怕很难拉下张万德。”赵匡胤声音低沉。 “还请赵兄帮帮忙。”朱安明拱手道:“只要在下成为兵部尚书,必定会全力助赵兄回到沙场!” 赵匡胤沉吟道:“我已经派人去帮你搜集过张万德的罪证了,可这家伙谨慎的很,根本抓不到把柄!” “我听闻此人爱财如命,可否设一个局,让他钻进去?” “假的!”赵匡胤走到书桌后坐下,说:“我派人查探过他贪污受贿的事,结果却毫无收获,都是传出来的谣言。” 朱安明沉默了一会,语含深意道:“赵兄,我听说今天秦元帅回杭州了。” “你别多想了。”赵匡胤心情恶劣起来,“秦泉和他姐姐不同,我虽然早就听人说过,他不近人情,但总想着传言有误,直到今天一见,才彻底死心。” “那谕妃娘娘那边——” “我那妹子是个念旧情的人,经常与我走动。不过她身处后宫,这种事我不想将她搅进来。” “赵兄,成败在此一举,你可不能在这档口妇人之仁啊!” 赵匡胤手指在桌子上敲打了记下,说:“可我那妹子性格贤良方正,你指望她在陛下耳边吹枕边风,绝无半点可能。” “不必如此,只需赵兄让谕妃娘娘帮我一个忙就可以了。” “什么忙?” 朱安明凑近了几步,说:“还请赵兄几天后的沐假日在府上设宴,以谕妃娘娘的名义邀请宋丘齐、韩熙载、于波和王溥——” “王溥就不必了。”赵匡胤语气僵硬的打断。 朱安明知道赵匡胤与王溥不和,开口道:“也好,那就只宴请三人,到时候赵兄帮我创造一个机会,让谕妃娘娘与我三人独处。” “你想做什么?”赵匡胤目光警觉。 “赵兄别担心,我到时侯会通过言辞,让他们误以为谕妃娘娘是支持我们世族一派,以谕妃娘娘的威望,他们应该会重新考虑一下。” “不行。”赵匡胤站起身道:“我那妹子何等聪慧,她必定一眼看出我们在利用她,到时候本侯只怕得不偿失。” “赵兄,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你再想返回战场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 赵匡胤沉默不语。 “赵兄好好考虑一下,在下明日再来。”朱安明深知逼迫太深,只会适得其反。 …… 六月初十,宋侯赵匡胤在府中设宴,请帖只发了三家,韩熙载便是其中之一。 请帖中写明谕妃娘娘也会过去,这代表着受邀之人不得不去。 韩熙载在府中书房中静思了一上午,终于下定决心,向皇宫而去。 通传了一声后,他在政事堂侯旨。 没过多久,侍卫来报,陛下宣他去御书房(原养心居)觐见。 韩熙载暗暗感叹,今日是难得的沐假日,陛下却还在处理政务,令一向精于享乐的他有些惭愧。 到了御书房,看到书房中的人,他愣在原地。 除了皇帝陆原外,书房中还有四人。 中书令苏轻哲,尚书令张德仲,明镜院院使蓝柳依,以及第二军元帅秦泉。 这些人应该是皇帝最信任的几人了,韩熙载立刻意识到他们定在商议什么大事。 该不会是朱安明的事吧?他有些心惊。 “臣参见陛下。”韩熙载拱手行礼,按照朝廷新的礼仪,面圣不需要下跪。 “韩卿免礼。”陆原抬手道:“今日是沐假日,韩卿求见朕,不知有何要事啊?” “陛下,臣——”韩熙载吞了吞口水,说:“臣要参奏兵部侍郎朱安明,他——” 韩熙载事无巨细,将那晚朱安明与他说的话都说了。 “韩尚书可有证据?”蓝柳依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 “本官并无确凿证据,不过据我所知,朱安明在找过我之后,还找了礼部尚书于大人,另外,他最近经常与宋侯赵匡胤走动,今日赵匡胤设宴,邀请了我和于波、宋齐丘,请帖在此。” 说着他将请帖递给蓝柳依。 “陛下,请帖上写着谕妃娘娘也会赴宴。”蓝柳依望着陆原说。 “柳依,这事你之后去调查吧。”陆原交代了一句,目光转向韩熙载。 “韩卿,朕听说你与朱安明私交甚好,你拒绝他就是,为何要举报他?” “陛下,诸位大人。”韩熙载站起身,缓缓道:“在下当初在唐国为官时,深感党争对国家的破坏,眼下中原被战火肆虐,百废待兴,百姓们命悬一线,决不能因为党争影响了中原百姓的生存!” “韩尚书之言,令人敬佩!”张德仲拱手。 苏轻哲微笑着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韩卿,你能有此格局,朕很高兴,你也留下来参加这次集议吧。” “是。”韩熙载拱了拱手,在苏轻哲下手坐下。 陆原环视一圈,缓缓道:“今日召见诸位,是为了商讨对辽国用兵之事。” 韩熙载点了点头,知道陆原这句话是解释给他听的。 “张爱卿,你刚才说要想对辽国用兵,需要先做好一件事,你继续说吧!” “是。”张德仲拱了拱手,站起身道:“臣要说的正是韩尚书刚才所说,如今辽国虽然退出中原,但中原各地百姓因为战祸原因,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朕明白了,民为国之本,战争可以先放在一边,赈济中原百姓为第一要务。” “陛下圣明。”听到韩熙载拍马屁,蓝柳依斜了他一眼,刚对他产生的丁点好印象,消失一空。 “陛下,对北地百姓们来说,除了食物,今年过冬也是一个问题。”苏轻哲进言。 陆原站起身,一边走着,一边伸手数着:“现在距离冬天还有半年,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半年之内,让百姓们有食裹腹,有衣可穿!” “要想实现这一点,朝廷需尽快派遣能吏去地方治理。” 听到苏轻哲的话,韩熙载心中一动,想到了朱安明提到的那份官员名单。 “此事稍后再议。”陆原摆了摆手,望向秦泉:“也就是说,对辽国出兵的日子,大概要等到明年春分时侯了,秦卿,军事上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陛下,根据臣的判断,辽国会退守南京十六州,臣以为应该立刻派大军北上,驻扎在边境线,稳固边防。” 陆原沉吟片刻,说:“那就派第一军和第五军北上,你带领第二军负责剿除中原各地的叛乱。” “陛下的安排臣无异议,不过将来收复燕云之时,必有一番大战,兵粮调度方面臣以为应早作准备。臣提议,可以将登州打造成粮仓,提前运输军粮过去存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到时候与辽国作战,将与在长江作战大为不同,粮食的运输是一个大问题,用登州作为粮仓,走海运输送,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 陆原目光转向韩熙载:“韩卿,将来我们不仅要发粮赈济北地百姓,还要为北征大军供粮,国库存粮够吗?” “陛下放心,今年江南丰收,国库粮食充足,就算有些差额,也可去民间收购。” 陆原点了点头,随后与众人商议派往北地的官员名单,中原之地共有一百多州,光刺史就需要一百多人。 一直商议到晚间,主要的官员才选好,期间韩熙载很少发言,提议的人选也都经过深思熟虑。 陆原虽没说什么,但心中对他这种行为十分赞赏。 第509章 中原剿匪 次日上午,陆原下达圣旨,将朱安明贬到邓州担任县令。 与此同时,调第一军和第五军北上的圣旨,也分别下达到扬州和黄州。 第一军元帅徐前接到命令后,没有片刻耽搁,整军北上,他的目标是前往镇州驻防。 第一军如今有八万多人,战马也有两万多匹,由徐前担任元帅,副帅有两位,分别是傅雷和宋宣。 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后,徐前带领着第一军进入徐州地界。 这一日晚间,大军扎下营寨,徐前正在帐中读书,罗泰忽然闯入帅帐,说:“大帅,徐州刺史求见。” “让他进来吧。”徐前抬头说。 他心中暗自寻思,从时间来看,徐州刺史上任应该没几天,突然找上自己,定然是遇上什么难题,想寻求帮助。 不久,罗泰进入营帐,身后跟着一名身穿绯红色衣服、三十来岁的官员。 “下官司马瑞,见过徐大帅。”红衣官员行了一礼。 “司马刺史不必多礼,不知找本帅有何要事?” 司马瑞拱手道:“实不相瞒,下官刚刚上任不久,苦于境内盗匪四起,特来请徐元帅帮下官剿匪!” “你手下没有衙役和府兵吗?”罗泰问。 司马瑞苦笑道:“徐州几经易手,哪里还有什么府兵,就连衙役也所剩无几,根本无力剿匪。” “据本帅所知,只有第二军收复过的州县,朝廷才会派出刺史吧?既然司马刺史被派到徐州,想必第二军已经来过徐州了。”徐前摸着下巴说。 “不错,徐州是由秦帅帐下李文诚将军带兵收复,他还在刺史府留下五百军士,下官到任时他们才撤走的,只留下五十人帮下官守城门。” “那就奇怪了,既然李文诚将军来过徐州,他难道没有剿灭盗匪吗?”徐前疑惑道。 “元帅有所不知,那些盗匪十分狡猾,李将军大军来时,他们躲在寨中,等李将军走后,又出来抢劫商旅。” 徐前点了点头,他是普通百姓出身,当初歙县八大寨肆虐时,他深受其苦,此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问了一句:“司马刺史为何不向第二军求助?他们的任务便是负责维护江北各州稳定。” “元帅,江北盗匪多如过江之鲫,第二军各部中,距离徐州最近的李文诚将军那里,下官已经派了好几几批人去了。” “是不是李文诚玩忽职守,不肯过来帮你?”罗泰的问。 “那倒不是,李将军在宋州剿匪,听说那里的盗匪更加猖獗,甚至打破县城,所以——” “情况我了解了。”徐前沉声道,目光转向罗泰:“罗将军,就由你带领本部人马,帮助司马刺史在徐州剿匪。” 罗泰在长江一战中奋勇驱前,如今也升为了都虞侯,第一军中的两万骑兵中,一万便由他统领。 “末将领命!” 当夜,徐前写了一封奏报,将徐州情况上报给朝廷,让他们对江北的形势能够更加了解。 次日,第一军大军继续北上,罗泰则带领着一万兵马留在了徐州。 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不过是剿几个盗匪,徐前为何让他领一万人?直到几天后,他才明白徐前的用意。 短短十几天内,来请求找他的地方官员便有近十位,罗泰将手下四军分派出去,自己坐镇徐州指挥。 其中两军在徐州剿匪,另外两军分别派往宿州和毫州。 这一日,罗泰正在营帐中听取剿匪情况,亲卫来报,说忻州刺史求见。 “张刺史,不是本将不肯帮你,实在是手下士兵正在其他地方剿匪,暂时没有多余兵力。”听到对方剿匪的请求,罗泰为难的说。 “罗将军,本官知道你的难处,然而忻州情况危急,十八家盗匪们联合起来组建了一个十八寨联盟,他们已经开始攻打县城了,还请将军施以援手!” “这——”罗泰抓了抓头。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进入营帐,拱手道:“将军,王都将回营了,正在帐外。” “他不是在毫州剿匪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将军,王都将说,他已经剿灭了毫州十六处盗匪,这才回营复命。” 罗泰微吃一惊,心想他剿匪的速度倒快得很。 “请王将军进来吧。” 王全斌大步进入帅帐,拱手道:“末将已剿灭毫州匪患,特来复命。” “王将军辛苦了,这位是忻州张刺史,忻州匪患猖獗,还要劳烦王将军再辛苦一趟,帮张刺史剿灭忻州盗匪。”罗泰介绍。 “末将领命。” “还要有劳王将军了。”张刺史拱手道。 “职责所在,张刺史客气了。” …… 冀州,辽军大营。 帅帐之中,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吵。 “好不容易打下这些土地,将河南让给吴国也就罢了,为何连河北之地也要舍去?” “对,咱们当初打了多少胜仗才得到这些地盘,如今一次败仗陛下就要我们撤回南京,那当初为何还要南下?” “打一仗再走!” 面对群情激愤,辽国三皇子耶律贤十分冷静,他向耶律洼看了一眼,发现他双目微闭,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北院大王也觉得不该撤军吗?”年轻的三皇子问。 “我听三皇子殿下的。”皮球又踢了回来。 “堂兄,你出使吴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耶律晓沉默片刻,说:“吴国根基很稳。” “那堂兄的意思是,不应与吴军交战,撤回南京?” 耶律晓点了点头。 “就因为他们根基稳定,我们大辽就要撤军,这是我大辽官员该说的话吗?”说话之人是击败了李重进的辽国大将曲利珍。 “两军交战,比拼的是实力,逞口头之利,于事何益?”耶律晓淡淡反驳。 “耶律晓!你的意思是我辽国实力比不上吴国?”耶律洼之子耶律光怒道。 耶律晓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趁着耶律晓与众人争议,耶律贤一直在暗暗思考,因为长江一场败仗,全军将士都求战心切,希望一雪前耻。 而皇帝却让大军一路撤回南京,这让众人都心生不满。 此刻他若是告诉众人,上京不稳,陛下这才召集大军回南京,这些人不仅不会体谅皇帝,还会觉得皇帝无能,生出不臣之心。 这便是辽国,一切以实力至上。 若不能巧妙化解这些人心中的不满,凭借耶律贤的威望,是很难带领这支大军安然返回南京的。 看来只有以退为进了,耶律贤心想。 “诸位将军的意思是据守河北,可对?” “不错,有黄河之险,再加上我大辽铁骑,守住河北之地并不困难。”曲利珍说。 “那难道不会重蹈长江之战的覆辙吗?”耶律贤担忧的问。 “殿下放心,长江之战之所以打输,是因为我们在水上和他们作战,只要在陆地作战,咱们就不可能输!”耶律光用粗犷的声音说。 “原来如此,这样本王就放心了,今晚本王就写信劝父皇,让大军据守河北。”耶律贤微笑道。 “且慢!” “怎么,太保有话要说吗?”耶律贤望向耶律宏。 “我有个疑惑。” “请讲。” “若是据守黄河,是守港口还是城池?若是放弃港口,黄河之险还有何用?”耶律宏问。 “自然是守城,渡河需要耗费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怎能说没用?”回答的是曲利珍。 “既然如此,黄河如此之长,我军兵力如何部署?” “分散部署!” “那若是敌军集中兵力,攻打一点,又该如何?” “固守待援!” “我军总兵力不到二十万,敌军水陆大军加起来有三十多万,我军兵力本就少于对方,还要分散,若是敌军集点攻破,曲利将军觉得被攻击的城池,能守到援军到来的一刻吗?” “就算丢了,我们还能再夺回来!” “将军莫非忘了荣城之战?吴国最擅守城,丢了的城池想再夺回来,谈何容易?” 曲利珍被说的哑口无言。 耶律宏继续道:“长江之战,虽只有一场战斗,却损失了我大辽二十多万勇士。影响之大,不亚于我们对周国的几十场胜利,如今敌强我弱,固守根基方为上策!” 耶律闽暗暗点头,出声附和道:“我同意,河北百姓大都是汉人,打起仗来,他们必然会帮助吴国。” “还有他们的水军!”耶律晓冷冷道:“吴国水军强大,兼有强大的火炮,他们可以随时从临海的州县进入河北,到时候我军将防不胜防。” “北院大王,您看呢?”耶律贤适时问道。 耶律洼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老夫也同意撤回南京。” “父亲!”耶律光叫道。 “住嘴!”耶律洼训斥道:“如果在河北与吴国交战,若是战败,你想过后果吗?” “父亲为何老说战败?何必长他人志气?”耶律光不服道。 “不说就能避免吗?退守南京,我军胜算要大的多,到时候还能转守为攻。若是在河北战败,不仅南京不保,整个大辽都将陷入危急,你明白吗?” “孩、孩儿知道了。”耶律光低下头。 几日后,辽军主力从冀州北撤,一路退守至霸州,与耶律屋质的五万大军会合。 辽帝耶律阮已经返回上京,耶律屋质被任命为兵马都总管。 他一边整兵秣马、加固城防,一边派人打探着吴军动向,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最关键一战。 第510章 四路齐攻 永民元年,八月二十,俞逊的第四军,共六万多人到达沧州,开始在那里布防。 九月初一,徐前的第一军到达镇州驻防。 九月十五,唐汴的第五军到达太原。 太原原本是北汉都城,周国灭亡后,北汉被耶律宏所灭,成为辽国领土。 然而,辽国长江之败后,北汉旧将杨宗带旧部造反,辽国一时无力征讨他,便一直让他占着太原。 唐汴第五军来到太原时,杨宗派人献降,不过他和静海军一样,只肯称臣纳税,不愿入朝。 唐汴立刻带兵攻打太原,仅一天,便打破城池,活捉杨宗。 …… 十二月初八,洛阳。 大运河上,陆原站在飞龙船甲板上,目光注视着沿岸百姓。 经过半年时间的休养生息,中原之地渐渐呈现复苏之态,不过眼瞧着即将入冬,陆原挂念着百姓们能否安然过冬,决定离开杭州,巡视中原。 这一路下来,他看到百姓们虽然得到朝廷赈济,但生活依然艰苦。 然而他们却毫无怨言,默默投入到家乡的建设中,这令他心中由衷的敬佩。 “陛下,这次户部的赈灾方案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陆原身边,披着白色披风的秦幽谕说。 陆原瞧见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皱眉道:“粮食问题虽然解决了,但入冬依然是个大问题。” “陛下,我已经派出人手到各处地方详加打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披着蓝色披风的蓝柳依说。 陆原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入到运河两侧的百姓身上。 几天后,蓝柳依手下密探回报,说各地百姓都有棉衣过冬,陆原这才完全放心。 视察完之后,他继续北上,向冀州进发。再过不久,他便准备开启对辽国的战事。 这一战是陆原多年以来的夙愿,他自然不愿在杭州等消息。 除了驻扎在南境的第三军,驻扎在金陵和杭州的羽林卫外,陆原为这场战争,几乎动用了手下全部兵力。 其中沧州驻兵最多,第四军、第六军两支水军,加上第二军,共二十多万人。 镇州驻扎着徐前的第一军,太原驻扎着唐汴的第五军。 加起来共三十多万大军,除此之外还有工兵院研制好的火枪、火雷,这场战争的准备,陆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 永民二年,二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中原之地的百姓们都开始准备春耕。 抵达冀州的陆原,终于决定对辽国用兵。 冀州行宫的御书房内,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 地图前,陆原负手而立,目光紧紧盯着地图,在他身后,秦幽谕同样紧紧注视着地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陛下,五位元帅都过来了。”蓝柳依说。 “让他们进来吧。”陆原挥了挥手。 没一会,蓝柳依带着俞逊、唐汴、石崇信、徐前和秦泉进入房间。 “臣等参见陛下!”五人动作整齐划一,盔甲碰撞的声音在屋中回荡着。 陆原转过身,微笑着打量着五人。 “各位将军都准备好了吗?” “臣已准备妥当。”这样说的是唐汴、秦泉和徐前。 “臣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石崇信与其他四人的冷静不同,看起来十分兴奋。 “若仅仅是拿下燕云十六州,臣以做好完全准备,不过若是攻灭辽国,准备还差一点。”俞逊说。 “先取燕云之地,辽国嘛,以后再说。”陆原微笑道。 “陛下,臣想向您举荐一人。”唐汴忽然开口。 “谁?” “此人原本是北汉名将,北汉灭亡后此人归隐山林,臣领军进入太原后,此人主动来投。” “唐将军说的莫非是北汉名将刘继业?”石崇信急忙问道。 “正是此人,不过他已经用回本性,现在叫杨继业。” 杨继业?杨业?杨家将? 陆原大喜过望,这可是一门子忠烈。 “很好,此人当初不为辽人所用,足可见是忠义之士,就封他为——” 忽然,陆原脑海中想到一个问题,问:“他今年多大年龄了?有几个儿子?” 唐汴愣了一下,回答:“三十不到,还未有子嗣。” 陆原低头沉思起来。 “陛下,杨继业的官职?”秦幽谕提醒道。 “哦,封他为后勤将军,负责押送粮草吧。”陆原说。 “陛下,杨继业此人以勇猛着称,外号‘杨无敌’,他应该更擅长前线作战。”石崇信进言。 “朕自有考虑,不必多说了!”陆原摆手道。 “是。”石崇信不敢再劝。 “好了,接下来讨论一下攻打燕云十六州的事,还请各位各抒己见。”陆原望着地图说。 俞逊看了唐汴一眼,拔出腰间长剑,指着地图说:“陛下,据臣所探,辽国在燕云十六州有二十五万大军防守,主要分布在霸洲、蓟州、易州和代州。”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 “其中霸洲兵力最多,有十万人,由耶律屋质统领。蓟州有五万,由萧思温统领。易州五万,由耶律贤统领。代州五万,由耶律洼统领。” “我以为,这次与辽军交战,不必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大军可以兵分四路,以消耗辽国兵力为主,辽国地大而人少,等他们兵力不够了,自然会退出燕云十六州!” “若是辽军固守不战,又当如何?”徐前问。 “我又没说不能攻城。”俞逊抱着手臂,一副不愿多解释的样子。 虽然徐前如今和他一样是元帅,他却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我明白俞将军的意思。”秦幽谕微笑道:“我军依然可以攻城作战,不过主要目的不是以夺取城池为主,而是以消灭敌人为先,作战可以灵活一些。” “娘娘明鉴。”俞逊向秦幽谕拱了拱手。 陆原沉思片刻,目光望向其他几人:“你们觉得如何?” “臣以为俞元帅此谋甚好,若是能消灭辽军主力,将来还可以夺取辽东地区!”石崇信称赞道。 “臣没有意见。”秦泉细细思索后开口。 “俞元帅此谋虽没有什么问题,但有一处不妥当。”唐汴沉吟道。 “何处不妥?”俞逊皱眉。 “若是我军全部采用一样的战略,时日一久,可能会被敌方智谋之士瞧出我军作战意图。到时候他们全力固守,我等诱敌时将事倍功半。”唐汴分析道。 俞逊沉吟不语。 秦幽谕微笑道:“我觉得唐元帅所言有理。” “唐卿既然提出不妥,可有应对之策?”陆原问。 “可以这样,让三路大军按照俞将军的战略,以消灭敌军数量为主,另外一路大军,以攻城掠地为主,这样一来,敌人就瞧不出来了。” “俞卿以为如何?”陆原目光转向俞逊。 “这样确实更好。”俞逊嘴角扬起,被人挑出毛病后,看起来似乎还挺高兴。 “那好,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么就按照今日商议的战略,对辽国用兵。”陆原走到地图下,面对着众人。 “俞逊将军,石崇信将军!” “臣在。”二人出列。 “你二人率领水军,从沧州出发,分别走海路和沽河,攻打蓟州!” “臣领命!”二人齐声道。 “秦泉将军,你领第二军,从沧州出发,进兵霸州!” “臣领命。” “徐前将军,你领第一军从镇州出发,进军易州!” “臣领命!” “唐汴将军,你领第五军从太原出发,进攻代州。你与其他几人不同,以攻城掠地为主!” “臣明白了。” “出兵之日便定在下月初一,诸位早作准备,朕在冀州等着诸位的好消息!” 第511章 决战白河沟 霸洲,刺史府大堂中。 耶律屋质身穿常服,坐在桌案前看书,似乎丝毫不把大兵压境的吴军放在眼里。 “大王——” 他手下大将耶律述正要开口,被他抬手打断了。 “等着。”他说,用收回的手将兵书又翻了一页。 不久,耶律宏抱着头盔步入大堂,脸上挂着一贯的从容表情,在耶律述对面坐下。 耶律屋质抬头看了一眼,放下兵书,微笑道:“查清楚了吗?” “已查明吴军动向。”耶律宏将头盔放在桌上。 “他们主攻哪里?”耶律述急问。 “主攻蓟州,吴国第四军和第六军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攻打蓟州。”耶律宏回答, 在他和所有辽国人心中,吴国最强的便是第四军和第六军两支水军。 “也就是说他们采取分兵攻击。”耶律屋质沉吟道。 “不错,第二军向霸洲而来,第一军攻打易州,第五军攻打代州。” “他们就派第二军,就想打下霸洲?”耶律述愤怒道。 这半年来,辽国所有将领都对吴国有所研究,耶律述知道第二军是吴国两支骑兵之一,人数大约七万人左右。 然而,若是比骑兵,辽国又怎会弱于他人? “大王,末将愿领三万骑兵,击破吴军,活捉敌军主将!”耶律述请战。 “不行!” “大王!!” “不必多说了!你退下!” 耶律述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屋子。 接下来几日,耶律屋质继续派遣斥候,探知着吴军的一举一动。 吴军进军速度很慢,一天只走三十里左右,耶律屋质手下大将不断有人请战,皆被他拒绝。 十几天后,耶律屋质正在营帐中与手下部将议事,耶律述猛然闯入营帐,大声道:“大王,吴国人在白沟河附近扎下营寨!” “那里可是一片平地,最适合骑兵作战,吴国人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一名辽将大怒。 “大王,白沟河那一片根本不可能设伏,机不可失,咱们赶紧出兵消灭了这支吴军吧!” “急什么!”耶律屋质瞪了耶律述一眼,站起身,走到身后挂着的地图前,沉吟不语。 耶律宏站起身,面向着众将领说:“据我所知,吴国这次领兵的主将叫秦泉,此人南征北战多年,却从未有过败绩,这种人物行事,必有他的目的。” “他没打败仗,那是因为没有和我大辽铁骑交战过!”耶律述大声道。 “不错!和那些卑鄙的吴国人交战以来,他们就从来没和我们正面厮杀过,这次难得他们主动送过来,此时不杀个痛快,还算什么大辽勇士?”另一名辽将说。 耶律宏目视着那名将领,沉声道:“乌将军也说了,吴国人从不和我们正面交战,那这次为何又要主动应战呢?” “我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只知道送到嘴里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送到嘴里的,往往不是好肉!” 两人正吵得激烈的时候,一名亲卫进入营帐,大声道:“大王,吴国人派人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拿来我看看。” 亲卫上前递过信件,耶律屋质看完后脸色有些难看。 “大王,吴国人信上写了些什么?”耶律述问。 “没什么。”耶律屋质将信件塞入衣服里。 “大王,吴国人是不是写信羞辱我等了?”乌将军怒吼。 “没有,今日议事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大王!”众将领不肯散去。 耶律屋质不再理会众人,离开了帅帐。 接下来几日,不断有吴国人送来的信件,耶律屋质大怒之下,让人将送信之人斩首。 结果吴国人便派斥候在夜间将信射到城墙上。 这一日,守城将领看到信的内容后,大怒之下,将内容传开。 帅帐中,耶律宏接过耶律屋质递过的信件,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十分客气,没有半句谩骂之词,但却能够让看过的每一个辽人心生怒火。 上面写着:素闻辽国铁骑无敌于天下,秦某人向来敬仰,愿与贵军决战于白河沟,还望莫要畏缩不前,令秦某人失望。 “大王,吴国人这是诱敌之策。” “我知道,但耶律述他们已经知道了,就算是我,现在也很难压住他们了。”耶律屋质叹道。 “大王,末将以为,我们应该出兵。” 耶律屋质转头望向他,耶律宏目光依然冷静,可以看出他刚才之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为何?” “大王可想过,吴国人为何要与我等在平地决战?” “他们必定是有取胜的把握。” “大王认为,如果光凭借骑兵,他们能赢我们吗?” “吴国骑兵才成军不到十年,绝无可能!” “那他们凭借的是什么?” “也许是火炮?”耶律屋质有些不确定道。 “火炮在平地上威力有限,我军兵力在吴军之上,吴军光凭此物,胜算绝没有我们高。” “那你的意思是?” “火枪!” 耶律屋质抬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想也是,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建议出战?” “因为平地作战,已经是我军最好的战场了,此时不战,军心气势都将下滑,到时候吴国兵临城下,而我军又不擅长守城,守城时恐怕会更加不利。” “那你认为出战的话,我军有几成胜算?”耶律屋质凝视着自己的爱将。 “我不知道。”耶律宏说:“我没有见过吴国的火枪,无法判断威力。不过如果此物威力真那么大,我们正面交战也打不过的话,那只能说我大辽国气数已尽。” “不必这么悲观,大不了我们还能退回辽西。”耶律屋质抬了抬手说:“你的话有道理,眼下我等是不得不战,本王倒要看看,吴国是否真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大王——”耶律述带领着众将领进入帅帐,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不必说了,做好与吴国决战的准备吧!”耶律屋质目光坚定。 …… 风萧萧兮易水寒,易州因易水而得名,北有长城,南有易河,一向为河北之门户。 北入易州共有两条路,一条经范阳,一条经石泉。 耶律贤镇守易州以来,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两城的防务之上,半年多来,这两座城池已变成两座坚城。 耶律贤亲自领兵三万,镇守范阳,他又命耶律晓领命两万,镇守石泉。 然而耶律贤毕竟初临战场,在军中毫无威信,当得知吴军来犯时,手下大将曲利珍要求领兵出击。 尽管耶律贤反对,曲利珍依然带领一万骑兵出击,几天后,曲利珍中伏身亡的消息传了回来。 从逃回士兵口中得知,吴国人多了一种比火炮威力更大的武器,圆球形,能产生巨大的火爆,声若惊雷,对十尺内的人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耶律贤暗暗心惊,想着,这可能就是吴国的火枪了。 这个消息过去还没多久,代州那边又传来消息,代州耶律洼领军在恒山山脚击败吴军。 然而追击过程中,中了吴军埋伏,大败而归,如今退守雁门关。 耶律贤立刻命人传令给石泉的耶律晓,再次嘱咐他固守城池,不许出城作战。 不久,吴国大军兵临城下,将范阳城团团包围。 耶律贤虽惊不慌,决定凭坚固守。 几天之后,城外的吴军围而不攻,耶律贤早已在城中屯足了兵粮,倒也并不怕敌人围城。 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吴军故意围而不攻,是为了引诱耶律晓救援,从而伏击耶律晓部。 第512章 国舅部 蓟州。 萧思温是辽朝‘国舅部’人,因世代与皇族通婚,国舅部又被称为‘后族’,与皇族耶律氏共掌辽国内外。 萧思温是辽国太宗长公主的驸马,官拜北院宰相,一向为辽帝耶律阮所信任,在朝廷也极有威望。 这次吴国大举进攻,是关乎辽国存亡的一战,耶律阮便把他也派了过来,希望能起到一些力王狂澜的作用。 蓟州是燕云十六州中土地最大的几州之一,东临大海,西南面又有一条沽河。面对吴国最精锐的两支水军,萧思温心中很有些发愁。 他是文官,比那些武将更重视情报的打探工作,根据这半年打探的消息,他对攻打自己的两支水军都十分了解。 其中一支在吴国被称为第六军,主将石崇信,当初就是他在登州数次打败辽军,让大辽第一次意识到吴国这个可怕的敌人。 另一支被称为第四军,主将俞逊,善奇谋,战绩之彪炳还要在石崇信之上。吴国百姓中,不少人暗地里尊他为吴国第一大将。 面对这样两个人来攻打自己,而且兵力又是自己的几倍,萧思温除了据守,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 他将手下兵力分开驻守在几个重要县城,自己则坐镇渔阳县指挥。 随着战争持续进行,各方消息都传到萧思温的耳中。 吴国第六军从沽河已经入境蓟州,西南面的三个城池都遭受到吴国第六军的攻打。 然而,与西南面的大张旗鼓完全不同,东南面的几座城池和关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让萧思温有些不安。 他严令斥候继续打听东南方向的吴国情报。 几天后,一个消息传入渔阳,让萧思温背后感受到一股寒气。 有几名无终县的汉人向当地官府举报,说有汉人军队在他们村子里问路。 无终县在冀州东北面,还要在渔阳县后方,这些汉军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相爷,这支汉军该不会是消失的吴国第六军吧?”萧思温手下幕僚忽没里怀疑道。 萧思温也正好想到这里,他还没说话,他手下大将乌里干便出声怒斥:“胡说,无终县在蓟州后方,前线城池未失,他们如何过去的?” “也许他们是从东海岸进入的。” “东海岸尽是群山峻岭,几百里荒无人烟,就算是猎户也很难从群山中走出来,更何况是他们?”乌里干大声驳斥。 “那乌将军觉得,那些汉兵是哪里来的?” “也许……也许是那些汉人在撒谎!” “他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忽没里针锋相对。 “好了,都别吵了。”萧思温将手中军报用力拍在桌案上。 “乌里干,传令下去,让无终县县令派衙役在那个举报的村子附近搜索一下。” “末将领命!” 几天后,接到第二个消息时,萧思温意识到大事不妙。 无终县派去搜索的衙役全部失踪了,而且有更多的村民举报,说在山中瞧见大量士兵。 “相爷,不必多想了,肯定是第四军,他们想包抄我们后路!”幕僚忽没里劝谏道。 “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从群山中走出来的?”乌里干抓着后脑勺,依然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 萧思温已经坐不住了,在大堂内踱着步子,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进入大堂,双手捧着一卷公文说:“宰相大人,驿卒送来最新军情。” 萧思温接过公文,看完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相爷,怎么了?”忽没里问。 “吴军打下了桑梓县,其他几县也正在遭受猛攻,前线几名将军向我求援。” “吴队真这么强吗?”乌里干低吼道。 “不!”萧思温傲然道:“虽然他们借助火炮的威力打下桑梓城,但付出的伤亡比我们要多,我们大辽勇士并不会输给任何人!” “宰相大人!末将愿意领兵前去支援!”乌里干大为振奋。 萧思温犹豫不决,这时,忽没里咬牙道:“相爷,您不觉得奇怪吗?吴国人一向狡猾,这次为何会如此不计损耗的强攻我方城池?” “是有些奇怪。” “相爷!这是吴国人的阴谋,他们故意让这支吴队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让另一支吴队包抄我们后路,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萧思温悚然一惊,从吴国人的种种迹象来看,也许正如忽没里所说。 “那又如何!”乌里干怒吼道:“咱们大辽的勇士不惧任何敌人,我们先杀光前线的吴国人,再与绕后的吴国人决战!” “蠢货!他们人数是我们三倍,你拿什么去杀光他们!”忽没里怒斥。 “懦夫,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这不是懦夫!”萧思温沉声道:“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击败敌人,保卫国家,而不是无谓送死,传令下去,让蓟州所有兵马,全部向幽州后撤。” …… 蓟州,桑梓县。 军营之中,石崇信正在听取斥候汇报各方军情。 “大帅,辽军昨夜全部退去,我军已经占据了他们留下的几座空城。”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石崇信回答的声音有些沉重。 斥候离去后,帅帐内只剩下石崇信、朱继和林束。 “石兄弟,就为了配合第四军,咱们这次损失了一万五千多名弟兄,他们第四军却毫发无损,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答应俞逊的请求?” 林束语气中充满着怒气。 “当然是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俞元帅的计划很好,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不错。”朱继附和道:“如今计划顺利,辽军撤到了幽州,林大哥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死了这么多弟兄,我实在高兴不起来。”林束垂着眼睑说。 “辽军战力强大,和他们正面交战,损失自然难以避免。” 回想起之前攻城时,辽军骑兵冲杀出来的场景,朱继依然心有余悸。 若非他们兵力占优,加上有神火雷相助,恐怕连桑梓县都很难打下来。 “可凭什么就只有我们第六军有损耗?”林束依然耿耿于怀。 “别说这些了,战争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才是关键。”石崇信表情严肃了几分。 “就看第二军能不能取胜了!”朱继说。 “六军之中,只有他们是配备火枪,若是这样也打不赢,我看不如解散第二军好了。”林束把怒气发向第二军。 …… 白沟河以北,宽阔的黄土平地之上,两支庞大的军队相互对峙着。 一方是吴国七万骑兵,军队排列成大大小小十几个方阵。阵型虽多,却井然有序,左右对称,从高空中看,简直就像十几个工整的正方形或长方形。 另一方是辽国骑兵,耶律屋质将此战视为辽国存亡的生死之战,尽起十万大军,决心与吴国一决高下。 辽军阵型一向简单明了,中军一队,左右翼各一队,不过出于谨慎,耶律屋质还留了一支后军。 随着号鼓声吹响,早已按耐不住的辽军铁骑向吴军冲锋而去,几万骑兵奔行的马蹄声让地面都震动起来。 若是刚上战场的新兵瞧见这阵势,很可能已经被吓得动不了了。 不过秦泉的第二军久经沙场,再加上从无败绩,锐气还在辽军之上。 士兵们毫无惧色,按照指令开始行动起来。最先发出攻击的是位于中军的两支炮兵方阵。 炮火射击的轰鸣声与辽国骑兵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这便是战争的旋律! 几轮炮火过后,辽军骑兵微微混乱了些,不过还是杀了过来。 炮兵方阵开始后撤了一些距离,抬高炮口,继续攻击着偏后方的敌人,取代他们位置的弩兵、弓兵方阵。 猛烈的射击之后,辽军冲锋速度被减缓了许多,紧接着,等候多时的火雷方阵上前,向逼近到两百米内的敌人投掷神火雷。 每人仅投掷三枚后,方阵间隙中,己方的骑兵方阵冲了上去,与已经靠近到五十米的敌人冲杀在一起。 第513章 血海飘易州 遭受到一系列打击的辽国中军,冲锋势头被止住了。中间两边,没有被炮火攻击的两翼骑兵也遭受到猛烈的阻击。 他们面对的是吴国的火铳骑兵,端着火枪,骑在马上的火铳骑兵一共只有两万人,分布两翼。 然而,就是这两万骑兵,竟然将辽军两翼的冲锋生生给止住了。 虽然辽军也尝试用弓箭反击,但在一定距离内,被火枪射中的辽人必定摔落马下。而被弓箭射中的吴国士兵,除非运气特别差——被射中盔甲保护不到的缝隙,否则基本上很难受伤。 “碰碰嘭”的火枪声,“轰隆轰隆”的火炮声,以及“嘭嘭嘭”的火雷声,战场上渐渐被这些声音所充斥着。 耶律屋质望着眼前的战况,心中一阵茫然,这不是他熟悉的战争,他无法看到战争的走向。 厮杀从早上持续到下午,最先抵抗不住的是辽军左右翼,战无不胜的辽国骑兵,面对着枪林弹雨,也隐隐有溃逃之势。 中军也处于劣势之中,吴国骑兵依靠的不仅仅是这些新武器,他们战力也并不弱于辽国骑兵多少,身上的盔甲武器也远比辽军精良。 再加上经过长江之战,吴军士气、锐气都要胜过辽军,战场局势不断向吴国倾斜。 耶律屋质长叹一声,下令大军撤退。 …… 易州。 寒石坡上,罗泰长枪插在身侧,视线紧紧注视着下方的小道。 不久,一名斥候快步走了过来,说:“将军,前方没有任何动静。” “将军,看来辽军不会派援军了。”副将潘跃说。 “现在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不可大意!”罗泰严肃道。 他们这支五千人的部队,是徐前派来伏击辽国援军的。 从范阳到石泉有四条路,伏兵也一共有四支,分别由罗泰、傅雷、王全斌和贾武统领。 徐前团团包围范阳城,围而不攻,目的就是为了引石泉城的两万辽军过去救援。 只可惜等了近十天,依然没有半点辽军踪迹。 到了中午时分,罗泰依然盯着下方的小路。 “将军,吃饭吧。”潘跃拿着几张饼走了过来。 罗泰接过饼,大口嚼了起来,四张饼下肚后,他取出腰间水壶,仰头喝了几口。 就在这时,两名斥候神色惶急的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满脸血污,披头散发。 “罗将军,我家将军中了辽人奸计,被围困在上谷河东面!还请罗将军救援!”披头散发的军士是贾武手下斥候。 “他不是在飞狐路设伏吗?怎么跑到上谷河去了!”罗泰大吃一惊。 “辽人十分狡猾,故意派一支三千人的骑兵经过飞狐路,遭遇伏击后他们向上谷河逃离,我家将军一路追击,到了上谷河后,才发现那里埋伏有大量辽军!还请罗将军速速救援!” “来人,传令下去——”罗泰正准备领军去救援,潘跃急忙道:“将军莫急,让末将问两句。” 说着他目光转向那名斥候。 “你是贾武将军手下的斥候?” “正是!” “令牌拿给我看一下。” 那名斥候急忙从怀间取出一块斥候令牌,急道:“将军,我家将军正在遭受辽军围攻,还望将军速速前去救援!” 潘跃取过令牌仔细看了一下,又向那名斥候询问了一些细节之事,例如他“何时进入第一军”、“属于第几营”、“指挥叫什么名字”。 见那名斥候回答的没有问题,潘跃这才向罗泰拱手道:“将军,末将问完了。” 罗泰点了点头,大声道:“传令全军,向上谷河进发!” 两个时辰后,罗泰手下的五千骑兵赶到了上谷河,河岸边却一个人也看不到,而且地上没有半点大战过后的痕迹。 “莫非被骗了?”罗泰茫然了片刻,大喝一声:“让那名斥候过来!” 潘跃领命去了,不久,他脸色铁青的回来了。 “将军,那名斥候跑了。” “中计了!”罗泰挥了挥马鞭,大声道:“快撤!” 大军向原路快速返回,然而,奔行了好一阵,却也没有出现任何辽国士兵伏击。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泰眉头深皱。 “将军,咱们还是先返回寒石坡吧。”潘跃也想不出原因,提出比较稳妥的建议。 “也只能如此了。” 返回寒石坡的路上,大军缓缓前行着,刚才急行两个时辰,令士兵们脸上都现出疲劳之色。 突然,远处一骑奔行而来。 那骑兵身穿吴国军装,靠近后被罗泰手下军士围住盘问了几句,这才得知是傅雷手下斥候。 “我家将军也收到贾武将军的救援,所以派小的过来打探一下情况。”那名斥候说。 罗泰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还是太缺作战经验了,得知友军有难,便马不停蹄的过来救援。 早知就该像傅雷这样,派人先过来探查一下就好了。 “将军,辽军必然有什么阴谋,咱们还是赶紧回寒石坡为好。”潘跃进言。 “会不会他们是故意骗我们离开寒石坡,然后趁机从寒石坡经过,好去救援范阳?”一名绿披风小将说。 “他们怎么知我们在寒石坡设伏?”潘跃反问。 “肯定是贾武将军那一路出了问题,不然那个斥候也不会骗我们!”绿披风小将斩钉截铁的说。 “不管如何,先返回寒石坡,将情况汇报给徐元帅!”罗泰说。 “要小心他们在寒石坡伏击我们!”绿披风小将又提醒道。 “还用你说!”潘跃瞪了他一眼。 大军继续前行,速度也提高了一些,在进入寒石坡小路的入口处,罗泰派出斥候,发现寒石坡内并无辽军。 他回到山坡上,重新扎下营寨,向范阳方向派出一名斥候,将情况汇报过去。 到了晚间,派出的斥候回来了,从斥候口中,罗泰这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自己成为了一个游离在战争之外的边缘人。 …… 易州城外,当罗泰领军去上谷河时,城外的徐前大军遭受到辽军的突袭。 辽军来的极快,徐前从斥候处得知有大股辽军靠近时,只来得及将其他几个城门的吴军聚拢,辽军便杀到眼前。 徐前收拢大军,结阵与辽军奋战,然而,城内的辽军也冲了出来。 面对辽军的夹击,第一军损失极为惨重,火炮和连弩完全派不上用场,混战中,火雷也威力大降。 乱军中,徐前的头盔已经掉落,脸上尽是血污,他目光中闪烁着怒火,脸上尽是不甘之色。 乱战之中,还能听从他指挥、保持阵型的,也只有他的两万人嫡系部队。 其他的都是后来划到第一军的降兵,他们早已被冲散。 其中周国降兵战力最强,但无人指挥,阵型混乱,也免不了被辽军屠杀。 至于唐国兵、汉国兵和吴越兵,早已开始溃逃。 辽军骑兵在此刻展现出恐怖的杀伤力,短短两个时辰,吴军伤亡便超过了两万人,若非徐前嫡系的两万人依然在结阵顽抗,战争也许已经结束。 就在这时,从后方夹击徐前部的辽军耶律晓部,屁股后方出现一支吴军。 王全斌领兵赶到了! 王全斌部组成车悬阵,如同一柄锥子,在辽军屁股上狠狠戳了一下。 耶律晓急忙调集一部分辽军调头对抗这支吴军,徐前那一边压力骤减,他一边收拢分散的残军,一边组成长枪阵,向辽军反击。 从范阳城中冲出的辽军空间有限,杀伤力远不如后方偷袭的辽军,徐前命大军分为两个方阵。 一个方阵抵挡着城内的辽军,一个方阵向外突击,与王全斌部一起夹击耶律晓部。 战争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转黑,吴军还是落入下风,徐前的前方阵已经顶不住范阳城中的辽军了,后方阵也突不动耶律晓的铁骑。 王全斌部前进的势头也被辽军拼死挡住,战争以一种极为血腥的方式进行着,双方伤亡人数都在不断提高。 第514章 收复山河(终章) 就在双方顶着夜色厮杀时,马蹄声响起,又一支骑兵远远奔行而来——这支骑兵穿着吴国军服,扛着傅字旗。 傅雷部赶到了! 傅雷手下虽然只有五千人,但他们锐气正盛,与王全斌部联合起来,一起冲击着辽军后方。 辽军兵力有限,耶律晓不愿再与吴军进行这种恶战,传下命令,让大军向城门方向突击。 徐前也没有再阻拦,放辽军入城了。 这一战,第一军损失三万多人,辽军损失一万多。 城内辽军还有两万多,城外吴军只剩下三万多,损失接近半数。 吴军营帐中,徐前站在案前,封侯时所赐的宝剑插在桌案上,脸色看起来很平静。 然而若是仔细看他双眼,便能看出他只是将怒火强压了下去。 “既然你们两路都回来了,那么出问题的不是贾武,就是罗泰了。”徐前缓缓道。 “是贾武!我派人去飞狐路查看过,那里有战斗过的痕迹。”王全斌沉声道。 “那罗泰跑哪去了?”徐前轻抚着剑柄。 “贾武肯定是投降辽军了。”傅雷说:“他派斥候向我们求救,引我们去上谷河救援。” 徐前沉重的点了点头,如果贾武与辽军交战了,就算不敌,也还来得及向其他几路伏兵传出信号,现在来看,毫无疑问,他投降了辽军。 只是徐前不明白,眼下吴国局势大好,贾武为什么会投降辽军。 傅雷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提醒道:“徐帅,长江之战时,卢维义受命撤离扬州,我听说贾武当时十分不满。” 徐前愣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目光看向王全斌说:“这次多亏了王将军,若非你及时赶到,第一军只怕要全军覆没。”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王全斌拱手说。 “大帅,经过这一战,我军对辽军已没有优势了,还需速速定好接下来的战略才是。”傅雷进言。 徐前望着远处一门正在被搬运的火炮,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罗泰手下斥候求见。 …… 范阳城。 辽国高层将领围在两门火炮旁边,不远处的角落里,被缴获的四架连弩待遇就要差上很多,只有一名看守的士兵偷偷看了两眼。 这些战利品,是辽军撤退回城中时,拼死抢到手的。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把铁球射出去的?”一名辽将踢了踢炮身。 “这些交给匠人们研究就好了。”耶律贤微笑道,有了这两门火炮,他相信大辽迟早能仿制出类似的武器。 “他妈的,与吴国打了这么久,就这场仗打的最痛快!” “多亏了留守大人,要不然,咱们哪能杀死那么多吴国人!” “我看咱们休整一下,明天就出城将那些吴国人杀光!” 众将领都显得很兴奋。 “都别高兴的太早了!”耶律晓冷冷道:“我军也只剩下两万多人,未必能战胜城外吴军。” 他如今威望很高,众将领都不敢反驳。 “堂兄,你觉得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耶律贤问。 “首先——” “报!!”一名斥候快步奔行而来。 “殿下,南院大王的十万大军在白沟河附近,被吴军击败,三万残军向幽州撤离了!” “怎么会……”耶律贤喃喃道,喜悦的情绪一扫而空。 “那吴军现在到哪了?”耶律晓急问。 “已过了岐满关!” 耶律晓脸色一沉,咬牙道:“殿下,代州和霸州都相继失守,我们处境现在十分危险,必须尽快撤退!” “又是后撤!每次都将土地送给敌人,我们还有脸自称是大辽勇士吗?”一名将领反驳。 “现在不是逞勇之时!”耶律晓瞪着那名辽将,低吼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两门火炮带回辽国!明白吗!” 那辽将摸了摸光秃秃的额头,低声谩骂了几句,没有再反对。 “殿下!”耶律晓催促道。 耶律贤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那就今夜撤离吧。” 次日清晨,耶律贤的大军进入应州境内,他们的目标是撤离至云州。 然而,行至半路,斥候来报,说云州已被吴军大将唐汴占领,耶律贤不得不转向往幽州方向而去。 半日后,又一名斥候迎面向大军奔来。 “三皇子殿下!南院大王的部队在涿州被吴军阻击,全军覆没!”斥候翻身下马,拱手说。 “你说什么?”以耶律贤的休养,此刻也忍不住跳下马,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 “小人说的是真的,耶律屋质大人被吴国人活捉了!” “为什么涿州会有吴国军队?”三皇子怒吼道。 “是蓟州的吴军,他们攻占蓟州后进入涿州。” “萧思温呢!他不是在蓟州防守吗?” “蓟州守军已经退守幽州了。” “谁让他退守幽州的!” “小人也不知。” 耶律贤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沮丧。 又前行不久,斥候来报,代州和易州方向,都有吴军追击而来。 耶律贤传令大军,全速向幽州奔行。 然而毕竟拖了两门火炮,前进速度受到影响,追击的吴军越来越近。不仅如此,从涿州方向,也有吴军向这边靠拢。 三支吴军隐隐有将耶律贤大军合围之势。 “殿下,事到如今,只有扔掉这两门火炮了。”耶律晓低垂着目光说。 “不行,就算是死,我也要将这两门火炮带回上京!”耶律贤红着眼说。 耶律晓叹了口气,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在距离幽州一百多里时,辽军被吴国军队追上,吴军三面包夹,最终耶律晓带领着几千人突围离去。 耶律贤战死。 死的时侯,他的尸体就趴在火炮上。 …… 幽州,辽军营帐。 “耶律留守,你要做什么?”瞧见耶律晓提着剑向萧思温走去,耶律述拔剑挡在萧思温身前。 逃回幽州的辽军中,萧思温人数最多,有三万多人,耶律晓和耶律洼都只有几千人。 “若非你让出蓟州,我等怎会一败至此?”耶律晓怒道。 “不错,是我中了吴国人的奸计。”萧思温低声道,回到幽州后,他才得知从海岸线上深入蓟州的吴军只有几百人。 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吓走他,而他也确实撤退的很快,将蓟州拱手让人。 就在两方人马对峙时,上京的圣旨到了。 “陛下有令,让南京十六州的所有辽军全部撤回上京!”传令的是辽国南平王耶律桑。 “可恶的吴国人!”一名辽国将领怒吼一声,提着刀就要离开营帐。 “乌鲁,你去哪?”耶律桑冷冷问道。 “我去杀几个汉人!”乌鲁声音中充满杀气。 “不行,陛下还有命令,从今以后,汉人在大辽的地位和契丹人完全一样,你敢去杀一个汉人,本王现在就砍了你。”耶律桑不客气的说。 “这是为什么?”乌鲁简直要气炸了。 “领命就是,本王哪有功夫跟你解释!”耶律桑斥责一声,目光依次在耶律晓、耶律洼和萧思温身上扫过,冷笑一声,离开了营帐。 几日后,辽军从燕云十六州全线后撤,同时谴使向吴国议和。 这场为期三个多月的战斗,终于结束,公元938年被石敬瑭割让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历经十六年,再次回到中原王朝的怀抱。 …… 代州,雁门关。 陆原站在这座天下第一雄关之上,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望着眼前壮丽的山河,他高声吟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陛下,你真的同意与辽国议和?”在他身后,身穿红色武服的秦幽谕问。 “暂时的。”陆原微笑。 “那陛下的意思是将来还要攻打辽国?”身穿蓝裙,披着白色披风的蓝柳依问。 “那是自然,雄鸡怎能没有鸡头!”陆原意气风发的说。 “鸡头?”他旁边的两女都愣住了。 (全书完) 完本感言(新书已上传) 我是个很爱想象的人,从小便如此。 因为时常沉浸在自己想象中,走路就像梦游一样,连走了几年的上学路上,各个商店名都记不住。 想的多,心中自然就有故事,只可惜缺少生花妙笔,一直难以将故事成书。 后来,有一阵子找不到好书看时,我终于忍不住自己动笔,只可惜每次只写了几百个字,脑中就乱作一团。 当时我想,自己应该是没有写作才能吧。 现在回看,当时的自己,只是缺乏那临门一脚罢了。 在写这本书之前,我还写了本没签约的书,写到五十多万字时,只有一百多收藏,最后终于放弃。 而这本书,我其实也曾一度放弃。 时间大约是写到两百章左右,陆原从金陵回到徽安府。当时成绩惨淡,心态也有点崩,写作遇到瓶颈。 那时候,我摇摆于‘坚持下去’和‘再开一本书’这两个想法中。那天下午,我就猛盯着作家助手看,心想着有个人现在支持我,那就继续写下去! 结果,令我难忘的一幕发生。 一位名叫‘银枪白马陈子琨’的书友给我投了张月票,我当时心就定了,想着将来就算成绩再惨,也好歹把这本书写完,有始有终。 一直到今日,书总算写完了,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我心中很满足,至今也感谢着那位书友。 当然,也感谢一直陪伴本书到现在的各位书友们。很多书友看到最新章杰后的一个肯定评价,都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故事也还没那么差,还是能够写下去的! 所以,这本书对我来说只是个开始,下本书,我会吸取本书的不足之处,带给大家更好的故事! 下本书已在构思,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大家见面,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下面有一个我平常无聊时写的奥特曼小故事,给大家乐一乐。 故事名:卢斯奥特曼。 “人类真是一种傲慢又愚蠢的动物啊!”坐在沙发上,穴山太郎抽着烟,如是想到。 他身前的电视剧正开着,上面播放着一只长鼻子怪兽正在破坏东京市,虽然胜利队的飞机试图阻止它,不断向怪兽倾泻火力,然而对怪兽来说,却如同挠痒痒一般。 穴山太郎总不明白,那些飞机从来就没起作用过,为何他们每次还要不要命的发射导弹呢? 眼下qi ng况可以说十分危急,然而无论是电视主持人,还是受拜访的东京市民,所有人嘴里念叨的都是迪迦奥特曼的名字,尽管迪迦奥特曼离开地球已经有五年了。 其实在迪迦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地球并非相安无事,每隔几个月,还是会出现恐怖的怪兽,而且专门盯着日本。 但直到今天,日本依然存在,那是因为在这期间,还有一个奥特曼挺身而出,那便是卢斯奥特曼。 只可惜所有人仿佛将卢斯奥特曼遗忘一般,依然心心念着迪迦奥特曼,就好像这五年来是迪迦奥特曼保护着地球一般。 穴山太郎正打算关掉电视,就在这时,电视中被拜访的一名孩子大声道:“卢斯奥特曼怎么还不来?” 腾的一声,穴山太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奔出了门外。 在他走后,电视上的采访还在继续,当主持人问到为什么希望卢斯奥特曼过来时,小孩子笑嘻嘻道:“因为我喜欢看卢斯奥特曼挨打的样子。” 穴山太郎没有听到小朋友后面的话,他正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向怪兽所在区域狂奔而去。 大约两个小时候后,他视线前方终于出现怪兽的身影,只见怪兽眼睛里不停射出红色光线,目光所及,一切尽被破坏。 怪兽周边已经没有胜利队飞机的影子了,看来已经被干掉了,穴山太郎心想。 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半个人影,于是不再犹豫,从屁股口袋里取出召唤器,大喊一声“卢斯!” 霎时间,他身体变为了一个四十多米高的奥特曼。 “哈!” 变成卢斯奥特曼的穴山太郎大叫一声,向长鼻子怪兽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怪兽凶残的身躯。 顺带一提,他和其他奥特曼不同,并没有光线技能,也不会飞,腕力还只有正常奥特曼的十分之一,所以他很快被怪兽锤在了地上。 长鼻子怪兽一脚踩在了卢斯奥特曼背上,卢斯奥特曼眼睛上的灯光缓缓熄灭。 然而长鼻子怪兽并没有放过他,不断的踩着,时不时跳踩一下,还用长鼻子缠住卢斯奥特曼的脖子,在空中抡来抡去。 殴打的正开心的怪兽,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奥特指示灯。 又打了好一阵,长鼻子怪兽见卢斯奥特曼毫无反应,觉得有些没趣,将他随意抛在地上,从他头上踩过,继续自己的破坏活动。 就在这时,它胸口的奥特指示灯闪烁了起来。 长鼻子怪兽十分疑惑,伸爪子想取下指示灯,却发现怎么也取不下来,没一会,指示灯越闪越急,怪兽慌张起来,向地上的卢斯奥特曼看去,他依然一动不动。 它焦急的走到卢斯奥特曼身边,伸脚踢了踢他,似乎在问他怎么回事?只可惜卢斯奥特曼毫无反应。 就在长鼻子怪兽摸不着头脑时,指示灯忽然暗了下去,与此同时,长鼻子怪兽倒在了地上。 它死了。 一直装死的卢斯奥特曼终于站了起来,他从怪兽身上取回指示灯,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回自己胸前。 这是他唯一的绝招,可以将自己的指示灯转移到怪兽身上,从而导致怪兽只能在地球待五分钟,超过时间就会死亡。 卢斯奥特曼就是凭借这项能力,一直保护地球到现在。 环顾四周,没有一名人类过来感谢他,卢斯奥特曼也已经习以为常,托着怪兽的尸体向大海走去,而后和怪兽一起消失在海洋中。 不久,穴山太郎从水中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望着空中明媚的阳光,他露出了一丝微笑。 本章节为本站纯人工手打章节,为防止友商恶意采集,暂时不对游客开放,请点击免费会员手打章节随便看!! 支持作者,请前往正版网站付费阅读! 无限流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