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霸总每晚都要我哄入睡》作者:南莓果果   文案   【乖巧软糯小甜心美人受×斯文败类温柔霸总攻】   从乐坛顶端跌下来,沈和秋只用了一个全国演唱会。   他在演唱会的舞台上当众失声,之后就突然无法再唱歌谱曲,最多也只敢在夜晚独处时偷偷给自己唱歌。   唱不出歌写不出曲的沈和秋被经纪公司彻底放弃,被迫和易家那位手段狠厉的家主易晟签下了协议,住进了易家的豪宅。   来易家的第一个晚上,沈和秋穿着大号白衬衫,胆怯又懵懂地进了易晟的卧室。   可那位和他签了协议的易先生却只对他说:“我只是想听你唱歌。”   ————   易晟有很严重的失眠问题,就医无数,却始终没有成效。   直到他用协议捡回来一只胆小怕生的小夜莺。   只有亲耳听见小夜莺的歌声,他才能睡个好觉。   所以即便沈和秋已经没法在他人面前自然地唱歌,易晟也能够等,等沈和秋能够毫无顾忌地唱给他听。   可等着等着——   易晟发现,比起沈和秋的歌声,他更喜欢和需要的,是沈和秋。   “今天……不用唱歌了吗?”沈和秋怯生生地揪着衣角。   “嗯,不用。”   易晟眼眸微沉,捏了捏沈和秋红透的耳垂,低声笑道:“今晚不睡觉,不听歌。”   [本文排雷指南]   1.前半部分娱乐圈元素不会很多,等受一步步解开心结之后才会变多一点,但总体不会很多   2.【高亮】受有抑郁症以及其他的心理障碍,性子很软,比较会哭。不能唱歌是因为心理阴影,后面被攻治愈后就又能唱啦。啾啾只在夜晚一个人偷偷唱歌,所以是一只小夜莺。   3.这是一个相互治愈的故事,攻受都有病。   4.甜甜甜,1v1,He。逻辑停在八百米开外,你杠我就你对,谢谢。   5. 灵感来源是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夜莺》。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和秋(啾啾),易晟(sheng)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专属夜莺   立意:无论多么困难,请永远怀揣希望,向阳生长。 第1章 (修)   这是一场盛大的全国演唱会,足以容纳十几万人。   此时灯光昏暗之下,舞台上独留一缕光亮照着沈和秋。   沈和秋微扬着头,坐在椅子上,手中攥着话筒,眼眸是闭着的。   灯光下,他格外的白,眼睫轻颤着,那份脆弱易折的美放大了无数倍。   前奏响起,轻缓平和的音乐,这是沈和秋的成名曲,是Autumn的成名曲,也是粉丝们最熟悉的一首曲子。   十几万的听众坐在台下,他们屏声静气,全看向舞台中心那单薄的一人,等待着前奏的结束,等待着沈和秋的开口。   万众瞩目。   没有人知道沈和秋现在的喉咙火烧火燎地疼着,血腥味从喉底迅速涌上来,又被他吞下肚。   他攥着话筒,用力到指节都仿佛要刺破皮肤。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嗓子出了问题。   可音乐仍在继续,已经到了该唱歌的时候。   放大的荧幕上,所有人都看着沈和秋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粉丝们开始变得嘈杂,他们以为话筒出现了问题。   直到他们听见了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沈和秋压抑痛苦的喘息声。   伴奏骤停,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和秋的不对劲。   他逐渐睁开眼,眼眸泛着痛色的水意。   紧接着就是一片混乱。   沈和秋被工作人员带下了台,在粉丝们愈大的嘈杂声中,工作人员声称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但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晚,Autumn演唱会失声的相关微博热搜爆了一个又一个。   粉丝们哀嚎一片,怒斥工作室给出声明。   工作室反应迅速,但放出的声明里似是而非,毫无重点。   后续也再未出面,任由舆论发酵,直到两三个月后热度慢慢地降下去。   深夜,沈和秋独自在家。   沈和秋自从被强迫换了新经纪人后,微博大号就完全不在他的管控之下。   他现在要看微博的消息,就只能登陆自己私下新注册的小号。   “有人来涛一下Autumn到底怎么了吗?啾啾出道两年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只是身体不好的话也没必要休息这么久吧?秋分们都要心碎了。”   “还有啥好涛的,无非就是江郎才尽了呗,u1s1,AUT之前的歌也就那样吧,也不知道为什么火得那么快,怕不是背后有金主捧,也就鸟粉被粉丝滤镜糊脸,硬吹实力吧。”   “楼上闭麦。我家啾啾的实力是大众公认的好吗?之前刚红起来的时候就有人涛过他背景了,纯素人,没金主。”   “上面那位好像是路秋的粉吧?bhys,你不会还不知道你家糊逼哥哥整天想着蹭‘小Autumn’的名号吧?”   “但是AUT也太久没出现了吧,该不会公司要雪藏他吧?”   “雪藏AUT也太想不开了……只要他还能唱,乐坛里可暂时还没有人能超越他,艺华娱乐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摇钱树给折了吧?”   沈和秋猛地关掉微博。   他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颤动着,连带着上面的泪珠也跟着颤抖,鼻尖因为哭过而微微红着。   他几乎还能想起在舞台上的那一刻,听众们的视线像是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他张大了嘴,想从喉底发出声音,可顺着话筒传出去的,只有他局促不安的呼吸声。   那个时候,他一个音也唱不出来。   喉咙太疼了,疼到他连话筒都快要攥不住。   从那一天后,即便他的嗓子好了,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他都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唱歌谱曲。   他的病严重性地复发了。   沈和秋慌张地抓起桌上的水杯,又伸手要去拿旁边的药瓶。   “啪。”   药瓶滚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沈和秋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本能地颤了颤肩膀,缩到了沙发角落里。   他攥紧左手上的银手链,脸色煞白地缓了半天,才红着眼圈慢慢弯下腰把药瓶从地上捡起来。   沈和秋小心翼翼地倒出几颗药,混着水把药片咽下去。   凉开水滚过喉咙,落到胃里,紧绷的神经也跟着舒缓了一些。   沈和秋逐渐有了些睡意,他在客厅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要去咖啡店兼职。   现在沈和秋已经唱不了歌也写不了曲,作为一名创作型的歌手,他能做的,却只有弹奏。   公司极力向外界隐瞒他的状况,为了不暴露,便没有再给过他工作,他自然也就没有赚到钱。   可偏偏他之前攒下来的积蓄都被拿去填他父亲公司破产的无底洞了,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的咖啡店钢琴兼职目前是他的生活费来源。   咖啡店离家不算太远,沈和秋一向害怕公共交通里人挤人的场面,干脆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   他没做什么遮掩的措施,根据普通人的惯性思维,肯定不会觉得电视上的明星会穷到要打工,而且他最近又瘦了一圈,头发也长了不少,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沈和秋体质偏弱,可能是因为常年吃药的关系,身型纤弱单薄,骑了一路的单车,也没出半滴汗。   “小秋来啦?”   咖啡店的老板是位很儒雅的老先生,一看到沈和秋从门外进来,脸上的皱纹都笑出花来。   沈和秋乖乖地点了点头。   老板知道他不爱说话,也不闹他,寒暄了几句就乐呵呵地自个儿走开了。   过一会儿就是兼职的工作时间了,沈和秋走去员工更衣室换制服。   他刚打开门,一道黑影就飞快地从里头窜到他的脚边,压在他的脚背上。   “泡芙?”沈和秋很轻地喊了一声,换来脚上趴着的猫团奶声奶气的“喵喵”。   “小秋哥今天下午来得有点晚啊,泡芙早上开始就在店里上蹿下跳地到处找你,我抓都抓不住。”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是个年轻的男孩,穿着咖啡店里的服务员制服,身上围着的围裙显然是被调皮捣蛋的泡芙抓的,边上破损了一点,还打起了卷儿。   和纤瘦的沈和秋不一样,男孩身材高大,站在人面前就能投下一片阴影,长得算不上俊朗,但看着还算舒适顺眼。   沈和秋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出对方压下来的那片阴影,松了口气,这才小声地回应道:“宋明远……”   被叫了的男孩笑眯眯地回答:“怎么了,小秋哥?”   沈和秋低头看着脚边粘糊糊地缠着他喵喵叫的泡芙,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放得轻缓,带着怯生生的意思:“今天……有事,所以晚了。”   宋明远打量着眼前的人,对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升腾着淡淡的水雾,像只怯怯不敢触人的可爱小动物。   让人忍不住想逗弄,哭了就更好不过了。   宋明远勾唇,他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语气轻快:“原来是这样,那小秋哥先进去换衣服吧,店长应该快开店了,我去帮忙。”   沈和秋听到这话,如释重负,把泡芙从脚边抱起来,脚步匆匆地走进更衣室。   他把小奶猫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急急忙忙地开始换衣服。   咖啡店的制服都是按照员工的尺寸定做的,修身的白衬衫勾勒出青年流畅挺拔的脊背线条,窄细的腰线被腰带束缚,衬得纤细柔韧,盈盈一握。   沈和秋换好衣服,打开门正要走出去。   泡芙一看他要走,从椅子上跳下来,粘人地跟到他身后,但却发现沈和秋又站着不动了。   它困惑地“喵”了一声,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见了另一个铲屎官。   宋明远站在门口,靠着墙,像是特地在等沈和秋出来。   沈和秋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视线,只觉得对方盯在他身上的眼神有些可怕,仿佛两个漆黑的洞,会把人吸进去。   他对这些不是很敏感,只是觉得不喜欢,也很害怕。   但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宋明远又笑起来,目光明亮:“小秋哥换好了?老板让我来催催你。”   沈和秋思绪还沉浸在那个眼神里,他慢吞吞想着,觉得里面似乎含着对他来说很常见的恶意。   忽然听到宋明远出声,他微微睁圆眼睛,抿着唇,含糊地“嗯”了一声,脸色微白地错过宋明远走出去。   他不想跟宋明远说话。   沈和秋摸了摸左手腕的银手链,努力让自己不再怕。   沈和秋走远后,宋明远站在原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他的眼神微暗,想起方才沈和秋小兔子般惊慌失措的神情,哑声笑起来。   “还挺敏感的。”他一不小心没掩饰好,小兔子一下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他得藏得再好一点,不然不小心把兔子吓跑了,那多没意思。   沈和秋坐在钢琴前。   咖啡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基本上都是熟客,一看到他出来,就知道钢琴演奏要开始了。   本就安静的店内更加静了。   沈和秋坐在钢琴前,抬起手,左手腕上的银手链在灯下熠熠生辉。   他顿了顿,将银手链轻轻拨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摁下琴键,开始了今天的弹奏。   易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店里的。   流畅舒缓的钢琴声充斥在不大的咖啡店内,让人心情愉悦。   弹钢琴的人看起来更是让人赏心悦目,那身制服穿在他身上,不像是个给人弹钢琴的,倒像是个从城堡里跑出来的小王子。   易晟点了杯咖啡,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就那么远远地望着人。   沈和秋弹钢琴弹得专注,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被别人注视的感觉,丝毫没感觉到有人在认真地看着他。   漂亮细长的白皙手指在琴键上翻飞,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暖色的灯光从上方照下来,洒在沈和秋的身上,给他笼了一圈金色的光晕。他本身皮肤就白,被这么一照,像是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易晟低头喝了口咖啡,轻笑一声,冷峻深刻的眉眼仿若冰雪融化。   人看着还挺乖。   打从易晟走进门的那一刻,就有人注意到这个男人。   容貌相当英俊,剑眉星目,身高腿长,西装革履。   他周身气势却实在骇人,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只有看着沈和秋的时候,他的神色会变得温柔些许。   一转开视线,微垂下眸,就有些冰冷不近人。   一群熟客里突然混进个陌生的帅气男人,显然是相当惹眼的,尤其是在他笑起来之后,几个年轻的小女生更是有些按捺不住。   一家咖啡店里有一个帅哥就已经是难得一见,今天居然又看见一个。   只可惜对方听完了钢琴,就起身离开了咖啡店,连给她们搭讪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望洋兴叹。   怎么听完就走了呢?   沈和秋弹完最后一曲,从钢琴凳上站起来,他在众人的掌声里匆匆鞠躬下台,去更衣室把衣服给换了。   钢琴键的敲击声,乐谱上的黑白音符,都让他觉得亲切,但又陌生。   他还能弹奏它们,却再也没法用它们写出任何一句完整的旋律。   沈和秋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垂着头,心脏难受地揪成一团,难受得他眼圈通红,呼吸紊乱地掉了几颗眼泪。   “喵?”泡芙从更衣室的门缝挤进来,跑到沈和秋的脚边抬头看他,又黏黏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腿。   沈和秋抹掉眼角的泪水,嗓音里带着点鼻音:“泡芙……我没事。”   他蹲下来,摸了摸泡芙的小脑袋,微微弯起的唇角压出了两个小梨涡。   沈和秋站起身,打算从更衣室里出去。   他今天的工作时间已经结束,可以走了。   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沈和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他的新经纪人梁宏。   他接起来。   “喂。”梁宏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的声筒里传出来。   他没等沈和秋应声,就语气不善地开口:“沈和秋,明天给我过来签协议。”   “公司上层现在决定放弃你了,你被开了高价‘卖’给了易家的那位家主。” 第2章   签协议的事是几天前就定下来的。   一开始艺华娱乐的王总并不愿意将沈和秋拱手让人。   “易总,艺华娱乐的王总还是不愿意松口让沈先生与我们签订协议。”   特助程鸣在手机通话里向易晟汇报关于艺华娱乐王总的答复。   “嗯。”易晟低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程鸣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再去问一遍。”   易晟缓缓开口说,语气很温和,却莫名地让人胆寒:“如果他还是不同意,就把艺华娱乐的老总换换人。”   程鸣连忙低声道:“是。”   商业酒会里的人们都在笑呵呵地互相敬酒攀谈,就指望着能多谈上几桩生意,多交好一些人脉。   易晟坐在酒会角落里的沙发上,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周身气势冷峻得骇人,灯光落在他冷漠锋利的英挺五官上,平添一分生人勿近。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是视线的焦点,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佳,没人敢贸然上前打扰。   即使在这个酒会里,他们最想攀谈交往的就是易晟。   只有林承钧不怕死地凑过去。   林承钧拿着酒杯,晃了晃里面的酒,笑嘻嘻地问:“易老板,心情不好啊。艺华娱乐得罪你了?”   易晟侧过脸看他一眼,眼睛里透着点冰冷寒凉的笑意:“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林承钧耸耸肩,喝了一口酒,还是忍不住问:“该不会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小明星的事情吧?艺华娱乐不放人?这么抢手的吗?”   易晟没接话,只斜了他一眼,眼神很淡,没什么温度。   林承钧却被看得一个哆嗦,默默地闭上嘴。   怪可怕的,感觉再说要挨揍。   艺华娱乐。   “恕我暂时不能答应您的要求。沈和秋是我司的艺人,进行的任何工作都应经过我司的慎重考虑与审批。对于您提出的想要我司艺人与您签订协议的要求,我们还需要时间进一步考虑……”   程鸣挂断了电话后,便面无表情地走进会客室,坐在沙发上听王总绕着弯子打太极,眼神冷淡。   王总被程鸣看得心里发怵,也是硬着头皮打哈哈。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易家的家主会突然派人来找他要人,还是要沈和秋去给他唱歌。   他们公司好不容易把沈和秋的情况瞒住,就打算等把沈和秋身上剩余的价值和热度耗光后,再把人丢了。   但现在易晟突然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在他暗示明示过沈和秋目前的状态不适合进行音乐类的相关工作后,拒绝了他们换人的提议。   “我想我应该给过你们考虑的时间。”程鸣冷淡地说,“所以你们给我的答复是什么?”   王总擦了擦压力之下额头冒出来的冷汗,颤巍巍地说:“程特助……您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能不能……拒绝?”   “可以。”程鸣说,没等王总松一口气,他又道,“那易总这边的意思是,王总应该也不介意这公司的总裁换个人当当?”   王总看着程鸣平静的目光,那个眼神很淡,却让他顿时遍体生寒。   他仿佛这时才突然想起,站在程鸣背后的那位只需动动手指,就足以让他在这座城市里失去立足之地。   王总深吸一口气,在巨大的恐慌与压迫感之下,惶恐地点头同意了要求,同意让沈和秋同对方签协议,松口将沈和秋这棵摇钱树拱手让人。   这样,他至少还能从沈和秋身上捞到一笔不菲的价钱。   程鸣颔首:“那么之后我会来同沈先生签订协议,请贵公司及时通知沈先生。”   王总连连点头:“是……这是一定的。”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位南城易家的新任家主就是盯上了沈和秋这个人,请人唱歌不过是个幌子。   也是,长成沈和秋这样,被看上也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那张脸,实在是漂亮。   西餐厅的服务员礼貌小心地把柠檬水送上来,同沈和秋与梁宏两人点头示意后,很快就转身退了下去。   沈和秋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子,透明的杯壁粘附了许多小水珠,正慢慢地往下滑。   他困呼呼地眨了下眼睛,把困出来的水汽慢吞吞地眨掉。   他出门前才吃了药,现在大概药效发作了。   坐车来的一路上,他的新经纪人梁宏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懂。梁宏说话的速度太快,而他的思维太慢。   梁宏虽然才给沈和秋当了不超过一星期的经纪人,但一看沈和秋盯着杯子发呆,就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没一句被听进去。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别给我装死了!昨天不就跟你说过,今天要来签协议吗?这是公司给你的最后一次资源。”   梁宏的声音有些大,沈和秋被吼得愣住,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公司给的资源?沈和秋慢半拍地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句话,心头不安地颤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攥住了左手手腕上的银手链。   沈和秋看向梁宏,神色有些紧张,像是被梁宏突然的话吓到似的。他微微睁大眼睛,银手链的雕刻纹路把指尖都被膈得发白:“是……唱歌吗?”   梁宏瞧着沈和秋懵懵懂懂的眼神,心里直想笑,面上也露出一点讥讽:“什么资源?废物利用呗。”   “你现在唱不了歌,写不了曲,就是个好看的花瓶,公司就把你废物利用卖给了易家的那位,反正你最近不也缺钱?”   “放心,该给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梁宏冷笑道。   他动作粗鲁地把面前放着的那杯水一口喝光,然后重重地把空玻璃杯砸在桌上。   沈和秋被这一声砸得脑袋空白。   梁宏这次说的不是很快,他听清楚了,但却没听懂。   沈和秋抿紧了唇,不发一言,本就浅淡的唇色被抿得更苍白。   他和梁宏相处不久,只觉得对方的脾气很差,动不动就会吼他,和他以前的经纪人一点都不一样。   沈和秋不敢问梁宏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好又低下头,安安静静地继续盯着面前的玻璃杯。   气氛沉默下来,梁宏看了眼沈和秋。   年岁不大的青年穿着白色的针织毛衣,最淡的素白色却因为搭上了张精致的脸,便成了最浓艳瑰丽的颜色。   沈和秋是冷白皮,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望过来时仿佛能流光溢彩,眼睫低垂的时候又有一种勾人心魄的脆弱感。   他的头发稍长,服帖地垂在耳侧,这让他看起来透着种让人心痒的柔顺,仿佛一枝娇养在温室的白玫瑰。   银手链在他纤薄白皙的手腕上闪着温润的光泽,梁宏自从当了沈和秋的经纪人后,就没看过沈和秋摘下来过,手链的做工看着倒是挺精致,上面还挂了片银叶子,刻着个“秋”字。   梁宏胸口闷着的火气熄了些,他不是公司上层,具体上层是怎么决定把沈和秋“卖”了的,太也不清楚。   但他咂摸着嘴想,沈和秋皮相好成这样,也难怪公司会去跟易家的那位新任家主牵线搭桥,一看就能在最后狠捞一笔。   而能搭上南城的世代豪门易家,对于现在丧失价值的沈和秋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   梁宏琢磨了一下易家掌握大半个南城经济的家底,觉得这位易家家主只要能从手里漏点钱,估计公司那边都能笑得见牙不见眼,他也能分到不少好处。   他摩挲着手指,只觉得一大笔钱就要进口袋里了,脸上流露出贪欲。   西餐厅门口的迎宾铃响了一声,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   来人一身正装,头发梳得整齐,拎着公文包在沈和秋他们的对面落了座。   沈和秋应激地绷直了脊背,把手腕上的银手链攥得更紧了。   “您好,我是易先生的助理,程鸣。”程鸣面色淡淡地伸出手。   没等沈和秋反应,梁宏便谄媚地笑起来,忙不迭地也伸出手去,打算同程鸣握手招呼。   程鸣错开梁宏伸过来的手,神情冷漠,态度算不上多客气:“我在同沈先生说话。”   梁宏对上程鸣冰冷的视线讪讪地收回了手,心里嘀咕,不过是个助理,还端着个架子。   “沈先生?”程鸣转脸看向沈和秋,态度要比面对梁宏时温和得多,语气恭敬。   沈和秋慢半拍地抬起头,他在程鸣的注视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攥着的手,怯怯地握了上去,小声说:“……你好。”   他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像是奶猫的叫声,又仿佛是一根撩得人心痒的羽毛。   没有表情的程鸣闻言,露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微笑:“您好。”   对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温和有礼,沈和秋收回手,稍稍松了一口气,幅度很小地回了一个笑,像是昙花一现。   程鸣被他无害又漂亮的笑容晃了下眼,心里竟升起一点微妙的负罪感。   看起来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易总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趁着人被公司雪藏,硬是把人要过来。   程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摆在了桌子上。   “易先生本来想要亲自和您谈这件事,但他有个会议还未结束,所以委托我来和您商谈。”   沈和秋没有动,他只是垂下眸,盯着桌上那份被推到他面前的合同,心里很茫然。   这是什么?   梁宏见沈和秋半天没有动静,不耐烦地用胳膊肘往沈和秋的腰侧狠狠捅了一下,低声呵斥:“愣着干嘛!”   沈和秋挨了梁宏一下,敏感的腰侧立刻细细密密地泛起痛感,面色都白了几分,眼圈也立刻红了,顿时被疼得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腰侧,忍着疼得要落下来的眼泪,咬紧嘴唇,拿起了合同。   程鸣一直关注着沈和秋的举动。   从见面时他就发现沈和秋似乎很不擅长和人交流,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里,笑起来怯生生的,说话声音很轻,话也不多,看着性子又软又安静。   初春的季节,气温已经回暖不少。餐厅里的暖气也算充足,程鸣甚至觉得西装有点儿闷热,脸上都泛起热意。   但沈和秋的脸色却是苍白的,像是被冷得失了血色。   大概是因为紧张,他垂下的眼睫正不安地颤动着,仿佛垂死挣扎的蝶翼,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得泛红,眼眶和眼尾也都带着红意,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快要哭了。   程鸣暗自思忖,是易先生会喜欢的模样没错,但对方的紧张感似乎超出了正常范围。   见沈和秋抬眸看过来,像是要询问的样子,程鸣怕吓到人,稍微放柔了语气,主动开口询问:“沈先生,您对协议有什么疑问吗?”   沈和秋抬起头,他的手指紧捏着那几张白纸,唇色被自己咬得通红,琥珀色的眼瞳里盛满了不安与惶惑,眉眼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天真:“易先生……要我去给他唱歌吗?”   协议上写的都是关于易先生失眠需要他去唱歌助眠的相关条例,一条一条列得详细,沈和秋再懵然,也看明白了些。   程鸣轻咳一声,按着易晟给他的叮嘱,耐心解释:“是的,我想协议上写得很清楚。易先生需要您协助治疗。”   “您不必担心太多,这项协议不会给您造成不利影响,除了需要搬进易先生的家中暂住外,您可以继续进行原来的艺人工作,易先生不会在其他方面干涉您,甚至您有需要的话,报酬部分可以折成您需要的任何资源。”   “如果您还觉得有哪些需要修改的条款,可以现在提出来,易先生会酌情修改。”   梁宏在一旁听着,几乎想要嗤笑出声。   虽然写是这么写,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又是要人住下来,又是要人给他唱歌的,还能是其他什么事吗?他也没听说过南城的易家家主有失眠的毛病。梁宏轻蔑地想。   但他不会去提醒沈和秋,被公司舍弃的也不是他。   沈和秋显然也不太理解,他又低头去看合同上的字,白纸黑字,不容错认。   “可是……”沈和秋揪着眉心,轻轻咬了下牙,话在嘴里滚了几遍,还是小声地问了出来,“为什么是我?”   他不明白,如果这位易先生只是缺一个唱安眠曲的人选,对方完全可以不选择他。   他现在对梁宏之前说的话反应过来一点了,易先生应该身份很高。娱乐圈里的歌手有那么多,以易先生的身份地位,只需要招招手就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往上靠。   况且   “我现在……已经唱不出歌了。”   沈和秋的眼圈里还含着点氤氲的水汽,他慢慢地说着,声音又轻又软。   梁宏一听沈和秋开口就预感不妙,直到听到他把不能唱歌的事直白地给说出来,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这件事他们一直瞒到现在,不就是想在事情败露之前再多捞点好处,不论是从粉丝那儿,还是从易晟这儿,总归沈和秋性子软,离了他那个前经纪人后更是好掌控。   梁宏在心里啐了一口,阴狠地瞪着沈和秋。   沈和秋余光瞥见梁宏难看的脸色,局促又害怕地避开对方的视线,眼圈红红地掉了几滴眼泪。   他在舞台上出事后就没法唱歌也没法作曲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现在还被公司死死地瞒着,没向外头透出半点风声,易先生大概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会选了他。   沈和秋抹掉眼角的眼泪,慢慢地把那份合同放回了桌上。   餐厅的暖气可能开得不太够,沈和秋觉得有点冷,手脚都在一阵阵地发凉。   音乐曾经是他的一切,他的所有快乐全都像是风筝一样系在上面。   现在线断了,风筝也就飞走了。   沈和秋垂着头,鼻尖酸涩,眼眶发热。   但亲口承认自己唱不了歌这件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胸口稍微有些沉闷,也许是因为药的副作用在作祟。   “这件事情,易先生是知道的。”   程鸣的声音传到耳边,沈和秋愣愣地抬头看着对面,琥珀色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水光,让人不禁心软。   程鸣态度没忍住又软了几分,他把手里的黑笔也递到了沈和秋的面前,温声安抚道:“易先生知道您暂时唱不了歌,但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愿意等您恢复状态,只有您的歌声能对他的失眠起效。”   “沈先生,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请签字吧。” 第3章   沈和秋最后还是在两人的注视下,尤其是梁宏阴毒的瞪视下,接过笔,签下了字。   沈和秋看着被签了字的那份合同被程鸣收回公文包里,就像对方之前掏出来时一样。   但他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程鸣临走前给沈和秋留了电话,一个他自己的,还有一个是那位易先生的。   沈和秋把电话号码存进手机里,在给易先生备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唯一清楚的是,对方是自己这次合约里所说的甲方。   梁宏等到程鸣走人,才从鼻子里哼出气来。   “易家的一条狗,呆久了也当自己是个人了。”   他低声骂完,目光不善地看着沈和秋:“不能唱歌的事情我允许你说了?回头等着公司治你。”   真是有够烦人的,比他之前带的路秋差了不知道多少,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没有点数。   他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之前给路秋当经纪人的时候,公司重点捧沈和秋,等他调过来当沈和秋经纪人了,公司又去捧路秋。   梁宏恨恨地啐了一口。   沈和秋拿着手机的手轻轻一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没吭声。   他最后给那个号码备注了“易先生”三个字。   梁宏自说自话地威胁完沈和秋,见人没反应,自讨没趣地坐车走人了,把沈和秋一个人丢在西餐厅里,也不管他没车载要怎么回去。   沈和秋在西餐厅又坐了一会儿。   他缓了缓神,觉得中午吃下去的药,副作用已经缓和了一些。   他刚换新药吃了没几天,还在适应阶段,药效的一些副作用总让他反应迟钝,胃口不佳,还容易嗜睡。   沈和秋撑着桌子站起来,他刚被撞到腰侧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只是轻微的扭动拉扯都让他倒吸冷气,眼前发黑。   沈和秋咬着牙轻轻揉了揉伤处,等到那阵疼劲儿过去了,才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   沈和秋到店里的时候,咖啡店的老板正挽着袖子磨咖啡豆,见沈和秋走进来,笑得和蔼亲切:“小秋啊。”   沈和秋抿着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老板。”   他打完招呼,就想同往常一样去更衣室换衣服,然后出来弹琴。   但老板却出乎意料地出声拦了一下他:“今天先不用弹琴啦。”   “早上小吴发烧了,下午就请假没来,现在店里人手不太够,小秋来搭把手吧?也不用太久,就按照你弹琴的工作时长来就行。”   沈和秋不自在地攥紧手,他很怕和陌生人说话,普通店员的工作可能在别人看来简单,但对他来说却很难。   但是……他最困难的时候,是老板拉了他一把,给了他工作。   现在只是帮一个下午而已……   “……嗯。”沈和秋轻声应道。   “小秋哥要来帮忙?”宋明远系着围裙走过来,正好听见。   老板笑呵呵:“是啊,有什么不懂的,小宋你就教教他。”   宋明远意味不明地看了沈和秋一眼,笑着说:“当然啦,我肯定好好教。”   “做咖啡挺累的,小秋哥就负责点单这一块吧,比较容易上手。”   “可以吗?”宋明远问。   沈和秋低着头,拽着衣角:“嗯……”   宋明远见他一直低着头不看人,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沈和秋身上,他的视线从沈和秋清瘦的腰掠过:“小秋哥可要记得系围裙。”   “不会系的话就来找我帮忙。”宋明远意有所指。   沈和秋没注意,他不想和宋明远继续说话,匆匆应了一声,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宋明远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   沈和秋没用过围裙,但看过别人是怎么穿的,他把围裙往身上一挂,手绕到背后去系绳子,但因为看不见,只歪歪扭扭地打了个结。   这家咖啡店是老板开了几年的,积攒了不少熟客,今天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以前在台上弹钢琴的小帅哥没弹琴,反而跑下来给大家点单。   出于好奇以及颜控,不少小女生还特地点明要沈和秋过来帮她们点单,在发现对方特别害羞之后,又笑嘻嘻地用话逗人玩。   易晟走进店里的时候,正好看到沈和秋被一桌年轻女孩逗得不知所措的模样,脸都红了,鼻尖因为紧张冒出一点细细的汗珠。   易晟坐在僻静的窗边,看沈和秋匆匆忙忙抱着菜单离开的背影,视线落在他腰后系得歪歪扭扭的绳结上。   笨呼呼的。   沈和秋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总算能松上一口气。   泡芙大概知道他要走了,依依不舍地围在沈和秋脚边转圈,像要把他圈住留下来。   沈和秋有点累,但看着它奶声奶气地撒娇的样子,禁不住勾了一下嘴角,弯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   他蹲下来,轻柔地摸了摸泡芙奶白色的茸毛,又挠了挠它的下巴,开心地听着它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宋明远放下调好的咖啡,一抬头,就看见沈和秋蹲在角落里,笑出了两个小梨涡。   沈和秋很少会笑得很灿烂,这两个浅浅的小梨涡也就被藏得不见天日。   宋明远心头一热,在沈和秋要站起身的时候,迅速放下手里的咖啡,大步追过去。   “小秋哥!”宋明远跑到沈和秋跟前,脸上笑得热情洋溢:“你要下班了吗?刚刚外面开始下大雨了,我送你回去吧?我这边刚好没什么事。”   宋明远的视线从沈和秋起身时露出的白皙腰腹上一闪而过。   沈和秋有些害怕,但又不敢拒绝。   他下意识扭头,不想和宋明远对上视线,目光往左移,却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又专注,仿佛一对上好的黑曜石,只是注视着人,便能引得人心头微动。   对方像是已经往这里看了很久。   沈和秋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收回目光,像是被烫着了似的。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对视,谁曾想就是对方的蓄谋已久。   易晟放下手中已经喝完许久的咖啡杯,站起身朝沈和秋走了过去。   “不用麻烦这位先生了,我来接和秋。”易晟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笑意,乌沉沉的目光无波无澜地看向宋明远。   说完,他偏头,对着神情懵懂的沈和秋眯起眼睛笑了笑:“外面雨大,和秋没带伞吧?”   沈和秋琥珀色的眼眸里都是迷茫,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易晟被沈和秋乖乖巧巧点头的模样触动一瞬,心尖微痒,像是有只小猫的猫尾巴在他心上轻轻扫了一下。   程助理说的倒是没错,人接触起来还是挺讨喜的。   那么他也不介意对这胆小怕生的小家伙再温和一些,省得把人吓跑了。   毕竟他还有需要这小家伙的地方。   易晟俯下身,微微笑着,低声在沈和秋耳边说道:“初次见面,我叫易晟。” 第4章   沈和秋被耳边的热气撩了一下,耳根立刻变粉了。   他捂住耳朵,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就跳开去,睁大了眼睛看向易晟。   易晟的心情又好上了几分。   沈和秋捂着耳朵原地冷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易晟……   “易先生……?”   易晟很干脆地应声:“嗯。”   他朝着一边面露惊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明远微一颔首,示意沈和秋跟他走。   沈和秋犹豫片刻,还是隔着一小段距离,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只剩下宋明远留在原地惊疑不定。   易晟……易家的家主怎么会和沈和秋认识?   宋明远的脸色瞬间阴鸷起来,走到角落里打出一个电话。   “给我查查,易晟和沈和秋怎么认识的?”   如果沈和秋和易晟沾上关系,那他就不能再这样温水煮青蛙地等下去了。   初春的季节最是多雨,外头雨下得不小,易晟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打开撑在两人头顶。   噼里啪啦的雨珠砸在伞面上,响声清脆。   沈和秋站在易晟身边,全身都是紧绷的,脑子里乱乱的,像是被猫搅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他浑身都在很轻微地颤抖,呼吸紊乱急促,齿尖抵着下唇,把唇瓣咬得泛红。   易先生怎么来了?是来把他接走的吗?   “吃过晚饭了吗?”易晟的语气很温和,声音低沉磁性,质感抓耳。   沈和秋被这突然的问话吓得一个激灵,他害怕自己的表现会让易晟觉得不满意,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还没有。”   沈和秋的话在舌尖滚了几圈,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即便两人撑着一把伞,他还是尽量地与易晟保持距离。   易晟当作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淡淡笑道:“那就一起吃个晚饭。”   沈和秋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他向来不懂得拒绝也不敢拒绝,闻言只好闷闷地点了头。   易晟撑着伞,领着人走到车前,让沈和秋先进去。   沈和秋站在车门前,手放在车门把手上,迟迟没有动弹。   他心里又慌又乱,现在是去吃饭吗,是去哪里吃?像协议说的一样,去易先生的家里吗?   “和秋,”易晟出声道,“怎么了?”   他见沈和秋迟迟不开车门,伸出手去帮他。   宽大而温暖的手掌覆上来,沈和秋一愣,随即倏地抽出手,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   易晟饶有兴致地偏头看他:“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沈和秋垂着头,变粉的耳尖从黑发里露出来,然后整个人迅速地扎进车里。   他不敢和易先生说他在想协议的事情,感觉说了会很奇怪。   易晟等沈和秋坐好了,自己才收了伞坐进车里。   沈和秋勉强让自己重新恢复冷静。   他偷偷往旁边瞥了眼,正好瞧见易晟西装外套上不小心淋到雨而湿润的星点深色,又发现易晟虽然和他一起坐在后排,但是却没有坐得离他很近,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其他人过分冷漠或者过分热情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也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沈和秋低下头,捏着手指,有点不知所措,习惯性地用指尖拨拉了一下银手链。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沈和秋感觉到一点暖意,雪白的脸上也有了点暖和的绯色。   一暖和起来,沈和秋就又感觉到了睡意,自从换了新药吃后,他就时常打瞌睡。   刚刚在咖啡店里弹琴的时候一直撑着精神,之前又担惊受怕了一阵,现在稍微放松下来,在开着暖气的车上摇摇晃晃,瞌睡虫一下子又卷土重来。   很快他便抵不住睡意,缩在角落里悄悄阖上了眼睛。   沈和秋刚闭上眼睛,车突然就开到了一个大转弯。   他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完全没有防备,身子随着转弯时地惯性往左撞,之前被梁宏撞伤的腰侧正好砸在车门上,一下子把他疼得醒过来。   沈和秋疼得忍不住发抖,后背都渗出冷汗,咬着牙关不断地轻轻抽着气。   易晟本来没在意,但看他疼成这样,忍不住皱眉:“撞到哪里了?”   沈和秋太疼了,根本没听见易晟在问他,只靠在车窗上蜷缩着,一看就是被撞得很疼。   易晟见沈和秋对他的话没反应,冷下脸,伸手直接去掀衣服看伤处。   沈和秋正疼得顾不及拦他,针织毛衣和里头的衬衫就都被易晟一起掀了起来。   易晟看见那一大片被撞出来的乌青,脸色更冷了。   司机显然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车速放慢了很多,战战兢兢道:“易、易总……”   沈和秋看易晟脸色不好,以为他要发火,下意识想躲人。   易晟被他一躲,意识到自己大概把人吓到了,顿了顿,重新缓和了神情,转头对司机说:“没事,继续开。”   “是……”司机松了口气。   易晟说完,扭头回来还想看看沈和秋伤得到底重不重,但沈和秋已经趁机把衣服下摆从他手里抽出来,把腰腹又盖得严严实实的了。   沈和秋应该是疼狠了,眼圈都红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鼻尖也都是冒出来的冷汗,正慌乱无措地看着他,像是被他凶着了似的。   太胆小。   易晟就没怎么和这样的小东西相处过,觉得有些麻烦,但面上还是温和地哄着:“很疼?再让我看看严不严重好不好?”   沈和秋没说话,但显然是不愿意的。   他红着眼眶,低头垂眸的样子实在可怜,像是再逼一步就真要哭出来,易晟也不好再强迫他。   接下来的一路上,沈和秋都安安静静,估计是还有点疼,易晟可不想这小东西又出点什么状况,便费心留意了一下沉和秋的动静。   车子路过一家蛋糕店,沈和秋微微侧过头,漂亮的眸子跟着蛋糕店转,像是趴在糖果橱窗外没钱买又想吃糖的小孩,可爱又可怜。   易晟看着沈和秋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的样子,开口:“喜欢吃蛋糕?”   沈和秋没料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一下红了脸,小声应道:“……嗯。”   易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十几分钟后,汽车终于停在了一家名叫鹤亭轩的中餐馆门口。   沈和秋拉开车门从自己坐的左侧下车,刚淋了一点雨,一把伞就撑在头顶,把他整个人遮得一丝不苟。   “走吧。”易晟说。   沈和秋仰起头,伞的阴影笼罩下来,空气里混着雨水和土腥气的冰冷气味,还有一股木质的冷香从男人身上传过来,让人莫名地有些安心。   沈和秋缓慢地眨了眨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雨点落在伞面和地上的声音都很大,但易晟却依然听见了沈和秋的话,他莞尔一笑:“谢什么?”   沈和秋听出他话里的调侃,耳根一红,声若蚊呐:“……没有。”   “不说了?”易晟眉梢微挑,看沈和秋红着耳朵,又乖又软,起了些逗弄人的心思。   沈和秋从耳根红到脸颊,被易晟诱哄着又说了一次:“谢谢易先生。”   他的声音软和,易晟被他谢得心尖一颤,低声笑了下,心情好了些许。   虽然胆小,但胜在听话。   易晟带着沈和秋,让侍者领路,一路去了鹤亭轩后头的竹林小院,坐在了二楼风景最好的一个大隔间里,从玻璃窗看出去,还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随着风雨荡漾。   沈和秋没怎接触过高档的中餐馆,自然不知道鹤亭轩的大名,直到翻开菜谱的那一刻才有些傻眼。   “怎么了?”易晟看沈和秋久久不动,抬头问。   沈和秋揪着眉心,难得露出了一点纠结的小表情,他抿了抿唇,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脖颈:“……贵。”   “贵?”易晟恍然,他笑道:“你没有认真看协议?”   沈和秋怔住,不明白易晟的意思。   “协议上写了给你的薪酬是多少,你不知道吗?”易晟说。   沈和秋摇摇头。   “一个月一百万,包吃包住。”   沈和秋呆了一下,一百万?   易晟见他呆呆的模样甚是可爱,轻笑:“作为你的老板,我想我的金钱实力应该得到了证明。”   沈和秋“啊”了一声。   最后沈和秋还是没能下手点菜,都是易晟点的,不光是因为价格还是有点唬人,还因为他其实不是太想吃。   新药像是一团棉花,进了胃里吸了水,沉甸甸地坠在里头,让沈和秋总觉得不是太饿,而且有时候还会觉得嘴巴发苦,吃什么都不好使。   这种厌食情况直到菜都上齐了,满桌飘着饭菜香后,依然没有半点好转。   沈和秋闻着鼻尖的香气,看着卖相极佳的菜品,依旧没有胃口。   沈和秋觉得这一桌菜大概是很诱人很好吃的,但他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吃起来却依旧是苦的。   他一口饭一口菜,机械地吃了小半碗,实在是觉得吃不下去了。   再吃他可能会吐。   易晟看沈和秋只吃了那么一点,还不如一只小猫吃得多,眉头紧锁:“不合口味?”   沈和秋有点艰难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然后才摇摇头,轻声解释道:“不是……是我不饿。”   他闻着扑鼻的香味,嘴里却觉得很苦很涩,味觉和嗅觉像是被完全割裂了。   就算是饿,也不想吃了。   沈和秋偷眼去看易晟的脸色,怕他会生气。   点了那么多菜,可他却没吃多少。   易晟倒是面色未变,“嗯”了一声。   “吃不下就不用吃了,走吧。”   沈和秋没动。   易晟刚要起身,见人没动,就也跟着不动了:“怎么了?”   沈和秋抬起眼睛,鼓起勇气对上易晟的视线:“你、你吃饱了吗?”   “没……没吃饱的话……”就继续吃吧。   沈和秋的话没说完,但易晟听懂了,他被那双漂亮又澄净的琥珀色眼睛注视着,喉结略一滚动。   还是孩子心性,但不算讨厌。   易晟锐利的眉眼仿佛被春水化开,嘴角也勾了起来:“吃饱了,可以走了吧?”   沈和秋被逗得耳尖红红,软乎乎地应了一声。   从鹤亭轩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街边的霓虹灯映在路上的小水洼上,照出一条闪烁的灯路。   回去的路上,沈和秋的困意又加倍地涌上来,即使他一直撑着不敢真的睡下去,一路上也都在昏昏欲睡。   瞌睡迷糊中他感觉车好像中途停了一次,才又重新开起来。   易晟让司机停在路边,下车去了沈和秋刚刚盯着的那家蛋糕店,让店员随便挑了个销量高的小蛋糕。   这小孩今天根本没吃多少,他可不想把人给饿坏,到时候砸出去的钱收不回来是一回事,没法解决的失眠问题才是最令他头疼的。   易晟拎着蛋糕,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药店上,还得买点药。   等沈和秋被车停下来的摇晃摇醒的时候,汽车已经停到了他住的小公寓的楼下。   今天不是来接他走的吗?   沈和秋懵懵地想,直到易晟提醒他要下车了,才回神下车。   沈和秋从车上下来,被风朝脸吹得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就看到易晟也拉开车门,跟着走下来,手里还拎着两个小袋子。   沈和秋就这么被易晟一手塞了一个袋子。   易晟看他困惑的模样,觉得有趣,笑着解释道:“一个里面装着的是巧克力慕斯蛋糕,另一个装着跌打损伤的药膏,回去要记得把伤到的地方涂了。”   “药膏要揉开,不要怕疼不去揉。”   “协议正式的生效时间是后天,我会来接你,如果在外面玩的话,到时候记得给我发地址。”   “后天见。”   沈和秋很茫然地上楼回了家,一手拎着一个袋子,傻乎乎地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脑子才反应过来。   他把药膏盒拿出来看了一眼,打算睡前洗完澡再涂,就把它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剩下另一只手的小蛋糕,应该要放进冰箱里冷藏。   沈和秋拎着小蛋糕盒走到冰箱面前,打开柜门打算放进去。   但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又鬼使神差地收回来。   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认真地把蛋糕盒完好地拆开。   巧克力慕斯的香甜气息让他感觉有了一点胃口。   沈和秋拆开包装叉子的塑料袋,用叉子切了一小口的蛋糕放进嘴里。   巧克力的馥郁香气和奶油的甜味综合在一块儿,盖掉了嘴里的苦涩。   是甜的,很好吃。 第5章   沈和秋最后把一整个小蛋糕都吃完了。   他的胃被突如其来的饱腹感撑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沈和秋却觉得心里很放松。   失去音乐的创作能力之后,他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沈和秋躲到小阳台上,公司分配的房子不大,阳台也很小,只够晾几件衣服。   但沈和秋很喜欢,这样的小空间能给他带来一点微薄的安全感。   他坐在角落里放着的软垫上,在月光和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慢慢地哼着歌。   这里没有观众,没有尖叫,他可以放松惬意地只给自己唱歌。   易晟坐在车里,透过降下的车窗看见那个小阳台在黑暗中亮起了灯。   周围住的人不多,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噪声,那隐隐约约的歌声也就听得更加分明。   人胆小,但倒也挺好哄,温柔一些对待,一块蛋糕就能高兴,好养。   正好他也不喜欢麻烦。   易晟在楼下听到歌声没有了,才升起车窗,冷淡地对司机说:“走吧,去公司。”   “今天心情不错?”林承钧看着易晟,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   易晟闻言,问:“很明显?”   林承钧稀奇地打量易晟:“不对劲,你不对劲。”   “你……挺喜欢那个小明星?”   易晟摸了根烟点上,火星明明灭灭地闪着,烟霭氤氲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   “还行。”他像是回想了一下,又说,“歌唱的不错。”   说着他揉了揉眉心,显出一丝疲惫。   林承钧皱眉:“你昨晚又没睡好?”   易晟摇头:“是没睡着。”   “真不去看医生?之前不是说有个国际知名的什么心理医生……”   “不用。”   易晟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笑:“我以前看的还不够多?”   林承钧讪讪道:“那是以前嘛,这两年说不定科技发展了……”   “不需要。”   易晟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已经找到了比心理医生更有效的办法。   一只胆小怕生的小夜莺的歌声。   他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沈和秋唱完歌,满足地靠在沙发上,在难得一见的放松中彻底昏睡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沈和秋睡得手脚发软,愣愣地坐起身发了会儿呆,打开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其中一个是梁宏打过来的,其他都是另一个备注着“富贵”的号码。   没等沈和秋决定要不要回拨,“富贵”的来电显示又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来。   沈和秋接起电话,听筒里就传来赵钱抓狂的声音:“沈和秋!我看你是疯了,你怎么能在那协议上签字!”   “那是能签的东西吗?卖身契怎么能签!你怎么不去菜市场把自己论斤给卖了!”   赵钱接到消息的时候简直快疯了。   沈和秋跌落“神坛”后,艺华娱乐就开始打算捧同公司的路秋来做顶梁柱,想把路秋包装成“第二个Autumn”。   赵钱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沈和秋的经纪人,现在被艺华娱乐强硬地调给路秋当经纪人,还被迫跟路秋一起打包差遣到国外,接到消息后除了气得肝火过旺外,想插手帮忙都没有办法。   沈和秋听着他的前经纪人赵钱在电话里嚷嚷了一堆话,但却没怎么听懂,滞后迟缓的思维里只觉得赵钱好像很生气。   “富贵……你生气了吗?”沈和秋小小声地问。   “……不许叫我小名!”   赵钱最了解他不过,知道沈和秋估计就没听懂他说的话。   他叹了口气,简短郑重地对沈和秋说:“你记住,要乖一点,别惹易家的那位生气知道吗?”   他怕对方生气了,沈和秋会被灭得连渣都不剩。   “你乖乖的,听话一点,等我从国外回来,我帮你处理这件事情。”   乖乖的……听话?   沈和秋听得懵懂,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赵钱虽然知道沈和秋性子软,一向乖得不行,但他依旧不放心地再三叮嘱,直到看见路秋彩排完,朝这里走过来,才匆匆挂掉电话。   “赵哥,您是在联系前辈吗?”路秋笑得内向腼腆,问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怕得罪赵钱似的。   “前辈现在还好吗?我听说他很久都没有接到工作了……”   “也不知道前辈会不会和我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抢他的位置的,是公司——”   “是公司安排的,你也没有办法?”赵钱冷笑着帮他把话给说完了。   路秋微微一愣,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里,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怎么,公司的安排所以你不能拒绝?”   赵钱打量了路秋几眼,恍然大悟:“还是说你是哑巴了不会说话,所以没法提出拒绝?”   路秋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他虽然知道赵钱这张嘴一向得理不饶人,但没想到就算他跟公司把人要来当自己的经纪人了,对方居然还是向着那个沈和秋,哪怕他现在就是个废物!   路秋勉强控制好表情,露出一点委屈:“赵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也希望前辈能好起来,像以前一样……”   赵钱没说话,盯着路秋看了几秒,看得路秋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   “公司不应该捧你做歌手的,”赵钱忽然感叹,“这演技真是一绝,该走演员路。”   路秋被这话刺得面上无光,正想反驳,就听见节目负责人喊他回去排练的声音:“路秋——再来排一次!”   他按下心思,重新挂起笑容回应:“好!”   反正沈和秋根本就没办法再回到舞台上了,迟早会被遗忘,所有人记得的都将会是他。   第二天起床时,沈和秋才想起昨天洗完澡,他没涂药膏就直接睡觉了。   等他忍着疼给腰部那片青紫涂好药,眼泪已经哗啦啦地往外流了。   太疼了,他忍不住。   沈和秋眼圈红红地拿纸要给自己擦眼泪,刚把纸巾抓在手里,屋门就被猛地打开了。   “沈和秋!”梁宏不耐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炸开。   他大剌剌地走进来,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和秋,毫不客气地出声讽刺:“怎么,知道自己要被赶出去了,所以哭了?”   沈和秋茫然地抬起头,他的眼圈还是红着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敛着泪花,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鼻尖也被哭得微红,瞧起来实在可怜狠了,像是朵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梁宏又开始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了,沈和秋想。   梁宏不知道沈和秋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要是知道估计会气得跳脚,他只是冷笑着:“看到给你发的消息了没?等明天你搬去易家,公司就会把你现在住着的这套房子收回。”   “搬家的时候给我搬干净点儿,你手上的那把钥匙记得还给我。”   沈和秋微微张开了嘴:“这里……不能住了吗?”   “不能。”梁宏很冷漠地说。   梁宏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和秋,眼神里是虚伪的怜悯:“你现在毕竟不能给公司带来任何价值,公司没直接和你解约就已经是可怜你了。”   “反正那位易总已经包了你,你总归也不会流落街头。只要你把他伺候好了,你要什么没有,还差一套房?”   沈和秋捏着纸巾,面上很惶然:“什么叫‘包’了?”   他不是去给易先生唱歌吗?   梁宏似乎被沈和秋的话逗笑了:“你以为是什么?易总出那么多的钱,还让你搬进易家,就是为了让你给他唱摇篮曲?”   “沈和秋,你在这个圈子里呆了也有两年了,你不会连这叫‘包.养’都不知道吧?” 第6章   梁宏把要说的话说完,就干脆地走人了。   包.养……那是什么?   沈和秋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片空洞与茫然,脸色惨白。   胃疼得想吐,他慢慢地弯下腰,环抱住自己。   什么意思……?他是被包.养的吗?   沈和秋努力回想着签协议那天的情形,回想程助理拿着的那份协议上写的那些条例。   一点一点,剖开伤口般地去想。   易先生让他住在易家,易先生明知道他唱不了却依然请他唱歌……   原来是包.养啊。   他以前只从别人的口中听过一点粗浅的内容,他从来没想过他也会遇见。   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签下的协议。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可沈和秋却觉得耳朵里像是回荡着老式电视机的“嗡嗡”声,氧气仿佛突然之间被抽光了,他觉得胸闷气短,心跳也在慢慢地加速,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有破风箱般的喘气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着。   沈和秋艰难地喘着气,把摆在茶几下的药瓶抽出来,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把水倒好,混着水仰头把药吞下去。   过于剧烈的负面情绪在药物的控制下慢慢地消退,他再次张开嘴:“啊。”   有声音了。   沈和秋缓缓地直起身子,手心里攥着银手链,被硌得生疼也不放开。   药物能够蒙蔽他的情绪感知,沈和秋几乎是平静地想,赵钱也让他要乖,别惹那位易先生生气,那他就该好好地履行签下的协议。   至少包养他的不是别人,是易先生,看起来很温柔的易先生。   这没什么的。   他一向觉得,不会有比不能唱歌作曲这件事更糟的事情了。   只是觉得有些难过和遗憾,他可能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纯粹又放松地站在舞台上唱歌了。   沈和秋抿着唇,露出一个低落的笑容,他摸了摸前额,一手的冷汗。   手机铃声忽然伴随着震动的嗡嗡声一起响起来,刺得沈和秋耳朵疼。   他拿起手机想接电话,但手上还没什么力气,手机一震就脱出去,摔在沙发上又弹到瓷砖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沈和秋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从地板上捡起来,贴的钢化膜被摔裂了一角,其他都没事。   来电人显示是“范阿姨”打来的电话。   沈和秋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深呼吸了几下,才抖着手把电话接了。   “喂?”沈和秋小心翼翼地出声。   “小秋。”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温声和气的。   沈和秋动了动嘴唇,盯着脚尖,含糊地喊了声:“范阿姨。”   范荣雁语气未变:“小秋刚刚怎么不接电话,阿姨很担心你。”她说得平淡,像是客套的寒暄。   “嗯……刚刚有事……”沈和秋嗫嚅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范荣雁没在意沈和秋的话,或者说根本不打算听他的话,她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后天回来一起吃个午饭,你爸爸有话想和你说,阿姨也很想你。”   她就这么拍板做了决定,然后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传来忙音的瞬间,沈和秋像是终于能够喘过气一样地大口呼吸,他紧紧地捏着手腕上的银手链,反复地摩挲那片银叶子上刻着的字,才慢慢地平稳下来。   他不喜欢和范荣雁说话。   沈和秋摸了摸后背,衣服也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凉飕飕的。   他该去洗个澡了。   范荣雁虽然打电话过来,让他回家一起吃顿午饭,但沈和秋知道,家里的饭从来不会等他。   沈和秋到的时候,菜早就做好了,他的父亲、继母、还有继母带过来的弟弟早就其乐融融地坐在一块儿吃饭。   沈和秋踏进餐厅的时候,正好听见沈父严肃又带着点难察笑意的问话:“小涵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又是班级前十?高三了心态一定要稳定下来,戒骄戒躁,成绩才会保持优异。”   范荣雁是第一个看到沈和秋进来的人,她顿了两秒,笑着招呼他:“小秋回来啦?快来吃饭。”   “你看你这孩子,让你早点回来,怎么每次都要迟到。”   范荣雁生了副弱风扶柳的样貌,看着仿佛没有攻击性,说话的语调听着也和气。   沈父本来带着点笑意的脸色却一下子冷了,只朝着沈和秋点了下头,语气冷淡:“回来了。”   沈和秋垂着眼,声音轻得一阵风吹了就散:“嗯。”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拘谨又陌生,好像回的不是他的家,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沈父显然已经习惯了沈和秋沉默寡言的性子,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越长大越孤僻,跟他妈妈一样都是个怪胎。   被他妈妈养的那五年,到底是被养坏了。   范荣雁看沈父不说话,连忙接话道:“小秋坐啊,在家里不用拘束。”   她拉开沈涵旁边的椅子,示意沈和秋坐。   椅子在最边上,除了右边是沈涵,左边没有人,两个人之间的间隔也比较大。   沈和秋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在沈涵的旁边坐了下来。   沈和秋刚坐下来,沈涵就笑嘻嘻地故意凑过来,戏谑地瞧着沈和秋因为他的靠近,紧张地睁大眼睛的模样,等沈和秋往后缩得快从椅子上掉下去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哥,最近病养得怎么样了?我同学都在问你最近几个月怎么都没有行程呢,是不是——”他指了指脑袋“这里又出问题了?”   沈涵话音刚落,范荣雁就厉声呵斥他:“小涵,怎么和你哥哥说话的!”   沈涵不痛不痒地耸耸肩,夹了块肉放嘴里嚼,表示自己闭嘴了。   范荣雁同沈和秋笑笑:“小秋别在意,小涵他就是孩子气,不懂事,成天嘴上没把。”   她一边说,一边看沈和秋,等了一会儿却都没等到回应。   沈和秋被沈涵的接近吓得脑袋发懵,光顾着害怕,只敢低头盯着碗里的米饭,连范荣雁和他说话都没注意。   沈和秋向来是中午和晚上吃的药,每次吃下去的药在药效发挥后,会让他在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注意力都不太集中,要是专注地做一件事情,其他声音就更听不见。   “小秋?你没事吧?”范荣雁又叫了一声。   她这一次说话的声音高了不少,沈和秋听见了。   “……没事。”沈和秋抬起头,很快地看了一眼范荣雁又低下了。   沈和秋很想摸左手腕上的银手链,但是这样就要把筷子放下来,这样太明显了,他怕被他们训斥不好好吃饭。   想快点吃完,沈和秋盯着碗里的米饭想,但是他吃不下。   沈父坐在主位上看得一清二楚,却对这个小闹剧视若无睹,只在一旁冷冷地说:“好了,吃饭。”   范荣雁忙殷勤地应和:“对,都吃饭吧。”   她把放在沈和秋面前的一盘糖醋肉拿起来,放到沈涵的面前,换了盘炒芹菜过去。   “小涵喜欢吃肉就多吃点,小秋要是喜欢也过来夹啊。”   沈和秋忍着恶心和反胃的感觉,把那一碗米饭咽下肚,全程只夹了几筷子面前的芹菜。   他不喜欢芹菜的味道,一放进嘴里,那股怪味和原本的苦味混在一起,沈和秋脸色都白了几分。   好在自范荣雁后,没有人再和他说话,不然他张嘴说话的时候可能会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在一旁聊天谈话,吃得满足喜悦,顾不上沈和秋。   他有点想念巧克力慕斯蛋糕的味道了。   沈和秋把筷子放在空碗上,怯怯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热闹的交谈声停了一瞬,沈父放下筷子,站起身:“跟我来一趟。”   沈和秋跟在沈父的身后上了二楼的书房,他站在布置雅致宽敞的房间里,紧张又慌乱地绞着手指。   沈父没让沈和秋坐,自己也没坐,他站在窗边,背着手看窗外的夜景。   “之前你汇过来的那些钱帮了大忙。”沈父斟字酌句地说,感谢说得也仿佛是种施舍。   他转过身,今天第一次好好打量起这个前妻的儿子。   今天气温偏低,沈和秋穿的是件加了薄绒的卫衣,后头连着个带了茸边的帽子,蓬松柔软,整个人也被衬得更加软乎了。   他的眉眼本就长得软和漂亮,暖灯一照,更是好看得不像话,琥珀色的眸子清凌凌的,像是两汪潋滟的泉水。   只是太像他的妈妈。   沈父眉头紧皱,心里的厌烦又有些冒头,他强压着道:“这件事情……爸爸要谢谢你。”   沈和秋飞快地瞧了沈父一眼,没说话,下嘴唇被他咬得发白。   他对别人的情绪变化敏感,立刻就发现沈父有发火的苗头。   沈和秋背在身后的指尖颤动,轻轻拽住了银手链。   沈父没想从沈和秋嘴里听到话,见人没吭声,又继续往下说:“最近还有在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吗?最好都停了,吃那些像什么话?”   沈父说着,生出些许烦躁的情绪,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吓人了。   要不是沈和秋搬出去了,他哪还需要这么问,早就能把那些没用的药全给扔了。   他的孩子绝不该像那个疯女人,成天花钱吃那些不知所谓的药,结果越吃越疯。   沈和秋听得心里发慌,急切地说:“可是……那是医生……”给他开的,不能不吃的。   沈父压根不想听,他摆摆手赶人道:“行了,你可以走了,别让我发现你在吃那些东西。”   沈和秋茫然无措地被赶出书房,他站在门外发了几秒钟的呆。   他心里生出一种害怕,怕被发现自己还在吃药。   沈父的反应让他觉得这样的行为是见不得光的,可是他如果不吃药的话,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讨人厌了。   沈和秋急匆匆地往外跑,他跑得很快,仿佛这个家是一只会吃人的怪兽一样。   但他刚从楼梯上跑下一楼,就撞见了范荣雁和沈涵。   “小秋出来了?你爸爸有跟你说衡通地产的事吗?”范荣雁语带担忧地问。   沈和秋掐着手心,很仓皇地望着她摇头。   范荣雁像是没看到他的异常一样,蹙着眉说:“你爸爸最近因为这个项目缺钱,觉也睡不好,他可能没好意思和你说。”   “但是小秋,我们一家人应该要相互扶持才对,你那边要是有钱,能不能再帮一帮你爸爸。他养你也有十多年了,就当是尽份孝心。”   范荣雁说着,伸手就要去抓沈和秋的手腕。   沈和秋被她突然的靠近吓得直往后退,背都抵上了墙角。   “可是……我没有钱了。”沈和秋紧张地攥紧手,他的头发长了,细碎的发丝从前额垂落下来,有种柔顺清隽的美。   琥珀色的瞳眸被隐约地遮在后头,露出一丝恐惧和胆怯,眼圈微微泛着红,像是要掉眼泪。   沈涵站在范荣雁的后头,他个子正是拔高的时候,越过范荣雁看见了沈和秋的模样,喉结生涩地动了动。   “妈。”沈涵喊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学校补习班的事。”   范荣雁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沈涵:“什么补习班?”她之前怎么没听过。   不过沈涵正是高三的重要时刻,范荣雁对他的学习看得很重,就先放过了沈和秋。   沈涵看着沈和秋踉踉跄跄地一路跑远,他跑得太急,中间还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等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涵忽然开口:“你也不怕把人吓出事来?”   范荣雁满不在乎:“只是稍微吓一吓,哪里会有事?都长大了,总不会还像以前。”   “现在你爸公司那边还没重新稳定,能榨出点钱是一点,那以后可都是你的东西。”   “你哥也就这点用处了。”   沈涵知道他妈从来没正眼瞧过沈和秋,但他不一样。   他看过沈和秋躲在角落里唱歌的模样,弯着眼睛,笑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月光静谧地洒在他身上,圣洁又诱人。   从那一天起,沈涵就知道,他这个便宜哥哥长得比片里的女明星都还漂亮,漂亮得让人魂牵梦绕。   “这还叫没有用处呢。”沈涵暧昧地低语一句,没让范荣雁听见。   用处大着呢。 第7章   沈和秋很慌张地跑回了他自己住的小公寓。   他一路上都在害怕,回到住的地方了,心神稍微松懈下来,才发现腰侧疼得厉害。   他刚刚跑得太快,从沈家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正巧撞在之前的伤处,伤上加伤,疼得沈和秋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易晟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易晟本就打算今天晚上就把沈和秋接来家里住。   只是他等到下午两点,发现如果自己不主动打电话过去,他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沈和秋联系他了。   易晟轻“啧”一声,觉得这小家伙果然还是有些麻烦,但好在他还算有点耐心。   易晟拨出沈和秋的手机号,很快被接通了。   “和秋,我是易晟。”易晟直截了当地说,“你现在在家里吗?我现在去接你可以吗?”   沈和秋的心神都在疼和怕上,接电话之前还和自己说一定不可以在易先生面前哭出来,结果一听到易晟温和的声音,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沈和秋又怕又疼,哭起来根本停不住。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易晟:“可……可以……”   易晟在电话那头,听到沈和秋软软糯糯的哭腔,顾不得刚才还在想着麻烦,他现在可不想沈和秋出什么事。   他捏紧手机,放低了声音,耐下性子问:“和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人欺负你?”   他可不想沈和秋在这个时候就出意外。   沈和秋哭得上起不接下气,朦朦胧胧听见易晟哄他的话,委屈地抽噎着:“疼……”   易晟拧着眉:“哪里疼?”   沈和秋抹了把眼泪:“腰撞到了……”   易晟听他声音都在颤,估计是很疼:“是之前撞到的那里疼吗?”   “嗯,”沈和秋用鼻音应了一声,小声解释道,“今天、今天又撞到了……”   撞伤的话应该不会太严重,易晟放下心,想着先把人给安抚好。   “之前的药膏还在吗?”易晟问。   沈和秋乖乖地回答:“……在。”   “和秋自己先涂一下药膏好不好?我等下去接你的时候要检查。”易晟语气放得很轻,温柔地哄人,“涂完之后不要到处乱跑,乖乖呆在家里知道吗?”   沈和秋吸了吸鼻子,下意识点头,点完后才想起来易晟现在看不到,又着急忙慌地说:“我知道了。”   “真乖。”易晟又一次认识到沈和秋的听话程度,实在是乖得让人都要心软。   他挂断电话,不知道沈和秋会不会懂得自己上药,待会他去接人的时候顺手看看,要是没涂好就帮他涂一涂。   易晟想着,没理会战战兢兢的经理,直接对刚进来的林承钧说:“剩下的事你先帮我处理,我出去一趟。”然后就步履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只剩下林承钧和经理两人在里头大眼瞪小眼。   电话被挂断,沈和秋泪眼婆娑地把药膏从桌上摸过来,忍着疼给自己涂药。   可是实在太疼了,他只是把药膏抹上去,腰侧就像是被一片针扎过去一样,疼得厉害。   沈和秋根本就不敢再去碰,一个人缩在沙发角落里,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掉。   等到门铃被按响了,才磕磕绊绊地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易晟就看到了小可怜哭得湿漉漉的苍白小脸,皱起眉,头疼又好笑道:“怎么哭成这样了?那么疼吗?”   都快哭成个小泪人了。   沈和秋难为情地低下头:“我、我怕疼……”   易晟叹了口气:“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药涂好了吗?”   易晟说着,就要去掀沈和秋的衣服。   沈和秋被他靠近的动作吓着了,拼命往后跑:“涂好了,不用看!”   易晟一看沈和秋心虚的小表情就知道药肯定是没涂好:“涂好了我也得看一眼,严重的话我们要去医院看伤。”   沈和秋往后退,他就跟着往前进,直到把人逼得无处可退。   沈和秋被走过来的易晟逼到墙角,听到说要去医院,更是害怕得要命,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地掉。   他怕去医院会被别人发现他吃药的事情。   “不去!不去医院……”沈和秋带着哭腔脱口说。   易晟见哄人没用,没了耐心,态度强硬起来:“不去医院就给我检查。”   “自己来还是我帮你?”易晟给出选择。   “我、我自己来。”   沈和秋慌慌张张地把身上穿着的卫衣下摆拉起来,忍着害羞和惧意,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腰腹。   之前的那一片乌青已经变得青紫,骇人地趴伏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突兀又丑恶。   沈和秋本身就皮薄肤白,平常的淤青淤血一旦放到他身上,吓人的程度就大幅提升,有时候可能只是轻微的磕碰,都会显得很是可怖。   易晟用手很轻地碰了一下那片青紫,就见沈和秋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眼圈红得更厉害了。   “这样碰也疼?”易晟问。   沈和秋点点头,又摇摇头,疼是疼的,但被别人用手碰一下的感觉也很奇怪。   有点痒。   易晟简直拿这个怕疼的小哭包没辙。   刚刚碰的那一下他能感觉到伤处是涂了药膏的,但那药膏明显没有揉开,全都堆在一小片的地方,估计是沈和秋太怕疼了,自己不敢上手揉。   “药膏要揉开,忍一忍疼,等一会儿就好了。”易晟右手用指腹沾了药膏,在伤处把药膏慢慢地揉开,左手箍住沈和秋细瘦的腰,让他不能轻易挣脱。   沈和秋被易晟这么在伤处上涂药,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下意识挣扎着要跑,但是易晟抓着他的腰,他根本跑不了,只好缩在原地呜呜咽咽地哭。   “我不……不涂了……好疼……”沈和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易晟被他哭得心头一麻,好不容易才坚持着继续揉药,语气不能再温柔地安慰:“很快就好了,和秋乖,马上不疼了。”   他哄了几句,见人还在哭,哭得他平白烦躁起来,又冷着脸,沉声威胁道:“再哭就去医院了。”   沈和秋一听,骇得拼命憋住不出声,但眼泪还是一颗接一颗地掉,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哭。   易晟头疼,见沈和秋还是哭得实在厉害,再哭下去眼睛他都怕会把眼睛给哭瞎,想着转移沈和秋的注意力,兴许就不会觉得这么疼了,便开口问:“告诉我这是怎么撞的,好不好?”   沈和秋的注意力倒是真被这一句问话转移了,他一向乖,基本别人说什么是什么,易晟问他原因,他也就语气软乎地给说了。   “之前、之前是经纪人用手肘撞的……”沈和秋慢吞吞地说,间或打几个小哭嗝。   他说的时候没有告状的意思,但易晟却听得皱起了眉。   “那今天呢?”   “今天是……要回来的时候,我跑得太快了,就撞到了桌角……”   沈和秋说着说着,忍不住拿眼觑易晟,见他表情阴沉,又连忙说:“我以后会小心的,你、你不要生气。”   沈和秋怯怯地:“对不起。”   易晟在心里叹了口气,没说自己生气不是因为他不小心,是因为别人擅自碰他,说了估计沈和秋也听不明白。   他既然打算养这只小夜莺,就会好好养着,不乐意看见别人弄伤他。   “下次小心一点,不要傻傻地不懂得躲。”易晟说。   沈和秋以为他说的是跑太快撞桌角的事情,很乖巧地点点头:“我……我会小心的。”   易晟知道他没懂,很轻地笑了一声:“傻和秋。”   沈和秋没听见,光顾着疼。   疼着疼着,药也就涂完了。   沈和秋这才想起来,易晟是过来接他搬家的。   但他因为中午要回沈家,早上又要去咖啡店兼职,所以东西才收了一半,没收完。   易晟也看出来沈和秋还没收拾好东西,刚刚又疼得哭成那样,干脆先一步提出来:“今天先不用过去,等明天再说。”   他抬起手想揉揉小哭包的头,就见沈和秋反射性地往后躲,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怕再被他弄疼。   他差点儿忘了这小夜莺还怕人。   易晟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神色淡了些许。   看来还是得再养熟些。   “好好养伤。”易晟简短地叮嘱完,转身离开。   人走了,沈和秋跑去洗手间,给自己洗干净哭成花猫的脸。   他刚刚哭得太厉害,眼睛都被哭肿了,像两个小核桃。   毛巾敷在眼皮上,冰凉的温度把眼皮的火辣稍微降下来一点儿。   沈和秋在一片黑暗里,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易晟刚刚是怎么叫他的。   “和秋。”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是情人间最温柔的呢喃,总让人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趋之若鹜地想听见更多。   继眼圈通红后,沈和秋的耳朵也变得红彤彤。   真奇怪,易先生怎么对他这么好?   包.养都是这样的吗?   沈和秋摘下敷在眼睛上的毛巾,看向镜子里哭得眼睛鼻尖都红了的自己。   真难看。沈和秋对镜子里的自己抿唇笑了笑。   毛巾上的水滴落在水池里,慢慢地滑下去。   协议……也不是真的那么糟吧。   沈和秋捏了捏还烫烫的耳朵,给自己降温。 第8章   第二天下午接到程助理打来的电话时,沈和秋正在去咖啡店的路上,今天的兼职是下午的班。   程助理大概很忙,说的话也很简洁。   “沈先生您好,易先生让我告知您,如果您准备好了,请把地址发给我,下午四点我会准时去接您。行李会有专人给您搬运。”   沈和秋这才开始紧张起来。   虽然他知道自己和易先生签了协议,但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关系里,具体都应该做些什么。   因为这件心事,沈和秋弹琴的时候都心不在焉,中途还差点摁错了琴键。   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被宋明远看在眼里。   “小秋哥你怎么了?”宋明远跟着沈和秋进了更衣室,挨着他坐下,长臂撑在沈和秋身后,仿佛是要把沈和秋整个人拢进怀里。   宋明远能感觉到沈和秋因为他这个过分亲昵的动作而无意识地瑟缩,他侧过头,能看见沈和秋露出的一截纤长光裸的脖颈,利落精致的线条一路延伸到制服衬衫的领口里,锁骨若隐若现。   沈和秋不适应地往一旁挪了挪,想把两人的距离拉开,奈何更衣室的长椅实在不宽,根本拉不开距离。   沈和秋抿着唇不说话,沉默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具漂亮的人偶娃娃。   宋明远不在意被沈和秋冷落,他要是在意也不会盯上沈和秋,毕竟沈和秋平常一直都是这样。   就当是美人有特权,宋明远想着,对着沈和秋诱哄道:“小秋哥有心事吗?今天下午弹琴的时候都好像心不在焉的。”   “店长和我都很担心你。”   沈和秋扭头,见宋明远真的一脸担心的模样,迟疑了一下,很轻地点了头。   宋明远喜欢极了他这幅天真烂漫的乖巧模样,目光微热:“小秋哥在想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沈和秋揪起眉心,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纠结和为难,他直觉这件事不应该同宋明远说。   但宋明远却穷追不舍:“说一说吧,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宋明远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沈和秋的烦心事能有什么难,他这样胆小的性子,一点困难都可能会让他困扰。   他帮沈和秋解决了,说不定就能把人给骗到手了。   宋明远几乎都要等到沈和秋说出口了,但却被沈和秋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见沈和秋接了电话,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宋明远很快就追上了沈和秋,他看见沈和秋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那辆车很眼熟,宋明远的视线落在它的车牌上。   他想起来了。   那是之前易晟来接人的那一天开的车。   宋明远那张平凡寡淡的脸庞扭曲起来,透出惊人的恶意。   又是易晟……   程助理在前面开车,沈和秋在后座上坐立不安。   他不敢去问程助理,只好自己憋在心里,捏着手机偷偷地查。   沈和秋刚在搜索栏里打出“包养”两个字,一些乱七八糟的搜索信息就接二连三地弹出来,还有些不堪入目的诨话,看得他面红耳赤。   “……我这样穿,我金主根本把持不住,当晚……”   沈和秋倏地关掉搜索界面,心跳得厉害。   他想,这些人怎么都、都这么大胆……   怎么可以穿成这样……   他也要这样做吗……   程助理把车开到了一间独栋别墅前停下。   傍晚的阳光弱了点,但还是有些晃眼,沈和秋微微眯起眼睛。   这里离海很近,别墅的背面就靠着海,屋前的院子里是修剪平整的草坪。   程助理带着局促不安的沈和秋进了别墅,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是个面相和蔼的中年女人,沈和秋听见程助理喊她“刘婶”。   程助理:“刘婶,这位是沈和秋沈先生,以后会住在这儿。”   程助理说着,又转过来给沈和秋介绍:“这是刘婶,白天会在别墅里做饭和打扫卫生。”   刘婶和气地跟沈和秋笑了笑,沈和秋同她隔着一段距离,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程助理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沉和秋和刘婶。   刘婶笑呵呵地同沈和秋搭话,她看出了沈和秋不同寻常的紧张,便一直和他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小沈先生,您的行李已经送过来了。您看有什么要我给您收拾的,尽管提。”   刘婶的态度很亲和也很有分寸,即便是第一次见,沈和秋对她也不是很排斥。   沈和秋跟着刘婶上了楼,看着她推开一扇房门说:“这是您的房间,隔壁就是易先生的卧室。”   沈和秋的视线落在隔壁的房门上,又耳根烧红地收回来。   他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刘婶没注意到沈和秋的异样,继续说:“待会我做完晚饭后就走了,您晚上要是有哪里住不习惯,可以明天跟我说,我帮您解决。”   沈和秋乖顺地点头,又急忙问:“那易先生呢?”   “易先生……今天会回来吗?”   刘婶说:“会的,易先生每天都会回来。”   易晟今天有个小应酬,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   他喝了一点酒,不觉得饿,就没去管桌上摆的饭菜,先回卧室把一身酒气的衣服换掉。   易晟的领带扯到一半,就看见卧室的床上坐了个人。   他蹙眉,伸手把灯给开了。   卧室的顶灯一瞬间亮起,沈和秋被灯光骤然扎了眼,眼睛里蒙上层泪水。   他把冒出来的泪花眨掉,扭头看着易晟走进房间里。   “你的房间不在这。”易晟匆匆扫了一眼沈和秋,这才想起,今天他让程助理去把人接过来了。   他慢条斯理地扯开领带,平日的温和气质散了大半,沈和秋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气势迫人。   易晟半天没等到回应,挑眉望过去:“是睡不习惯?”他顿了顿,低笑着又说,“还是想和我一起睡?”   他只是习惯性地顺嘴一说逗逗人,哪想到沈和秋就那么顺着他的话头点了头。   易晟有些愣。   他对上沈和秋澄澈干净的瞳仁,皱眉又问了遍:“想跟我一起睡?”   沈和秋点点头,琥珀般透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身上宽大的白衬衣滑到肩膀,露出肤色雪白的肩头。   易晟这才发现沈和秋身上套着的是件不合身的大号白衬衫,领口袖口的设计细节很眼熟。   ……一看就知道是从他的衣柜里拿出来的。   那件白衬衫实在是太过宽大,松松垮垮地穿在沈和秋的身上,领口大敞着,细腻薄白的肌肤大片地裸露着,线条深刻精巧的锁骨也跟着露在外头。   衬衫的下摆偏偏又不够长,半遮半掩地盖在他的细嫩的大腿根上,白皙修长的双腿跪坐着,压在黑色的床单上,鲜明又剧烈的对比像是罂粟,带着致命惑人的气息,只一眼就能让人生出无限的渴望。   易晟扫过沈和秋凝白如玉的肩头,眼神有些沉,又有些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应该在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了,程助理应该也交代过。   易晟的神色冷下来,他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地爬他床,还以为这会是个乖的,没想到也有这种心思。   “这不合适。”易晟说。   但沈和秋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沈和秋仰着脸看易晟,表情怯生生的:“可是,你、你不是想要这样的吗?”   他的表情是天真的困惑,乖巧得诱人。   易晟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冰冷的眼神顿了顿。   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应该是他想错了。   他的表情重新缓和下来,嘴角提起一点弧度,又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很晚了,你该睡觉了。”易晟说,温和的神情里藏着一丝不显眼的不耐。   沈和秋没动。   他还在想原因。   沈和秋低着头,忍着羞意在心里又温习了一遍他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些东西。   他迷茫地想,是他哪里做得不对吗?可是那些人说,包养他们的金主都很喜欢。   他还记得有个人在下面回复问:他的金主无动于衷是为什么?   很多人回答那个人,说是他的金主不行。   易先生也不行吗?   易晟无奈,他站在床边,头有些疼:“你……”   沈和秋抬起头,眨眨眼睛,有点迟钝又小心地问:“你、你不行吗?”   易晟愣了下:“什么?”   等沈和秋又小声地重复一遍,易晟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看着易晟逐渐僵硬的表情,沈和秋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磕磕巴巴地安慰道:“你……你不用害羞……”   易晟:“……” 第9章   易晟简直不知道沈和秋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以为沈和秋很胆小,但现在看来他胆子也挺大,什么话都敢说。   易晟额角青筋猛地一跳,黑着一张脸:“谁不行?”   沈和秋被他冷飕飕的语气吓到,惊慌失措地躲到床角,抖着声音,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回答了易晟:“你……你不行……”   易晟快被沈和秋气笑了。   他欺身向前,把人抵在角落里,高大的身躯格挡住去路,修长的手指掐住沈和秋尖尖的下巴:“谁教你做这些事情的?”   沈和秋被迫仰着脸,紧张得呼吸都开始乱了,圆润的脚趾羞怯怯地勾着床单,莹润白皙的双腿曲起来,白衬衫的下摆往上缩了不少,腿根处若隐若现,惹人眼热。   他不知道为什么易晟会生气,只无措地望着易晟,琥珀色的眼睛里汪着雾气,将哭未哭的模样简直是火上浇油。   易晟见沈和秋不说话,心底火起,冷着脸一颗一颗解开沈和秋衬衫上的纽扣。   奶白色的细嫩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灯光下漂亮得晃眼,仿佛很轻易就能被留下印痕。   “喜欢我亲你吗?”易晟抬起沈和秋的下巴,冷声问。   顶灯的光线落下来,在他高鼻深目的面容上投射出浓重的阴影,冷沉晦暗间透出极强的威慑,压得人无处可逃。   沈和秋微微睁大了眼睛,潋滟的琥珀瞳眸里都是懵懂和茫然。   易晟见沈和秋不说话,俯下身,唇瓣在那薄白脆弱的颈侧细致碾磨,落下艳丽的一片红,然后蜿蜒向下。   他钳住沈和秋本能挣扎的手,不容抗拒地落下一点点梅花般的红痕。   沈和秋仰着头,脆弱的姿态像是被猎人抓住的猎物,正在垂死挣扎,他浑身颤栗着,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了唇。   陌生的感觉在体内升腾,眼泪溢满了眼眶。   好奇怪,好……害怕。   易晟慢慢地靠近沈和秋,近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微急,眉目却依然冷肃:“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和秋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脸像要烧起来般热乎乎的,心跳也似乎在慢慢地加速。   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害怕,又似乎在渴望,脑袋里一团乱麻,被逼得几近落泪。   易晟用指腹摩挲着沈和秋微红的眼尾,冷硬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怎么快哭了,不喜欢?”   他偏头,恶劣地侍弄着沈和秋敏感的耳垂,看着那耳尖不受控制地哆嗦。   “回答我。”   沈和秋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从红着的眼眶里滚出来,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易晟,只觉得像是有把火要将他烧干净了,太奇怪太难受了。   易晟又没得到回答,冷着脸拽住沈和秋身上敞开的白衬衫,想直接脱下来。   沈和秋像是被惊醒了般,他推开易晟的手,拼命地往床的另一边躲,神情惊慌又害怕,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猎人的陷阱。   他不想要了。   他不想……继续了。   易晟一把抓住沈和秋的肩膀,把人不由分说地往自己怀里强硬拽过来。   “躲什么,害怕了?”   沈和秋被囚在易晟怀里,用力地摇着头哭,眼圈被哭得通红,细细的哭声再也咽不下去,只能抽抽噎噎地溢出来,整个人哭得一颤一颤。   易晟不耐烦地“啧”了声,捏着沈和秋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语气严厉地低声喝道:“说话!”   沈和秋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哭着,眼尾的那一抹红如同被桃花汁染过,哭相都称得上一句漂亮,只是浑身都颤得不像话。   他怕极了,拼命摇头,含着哭腔:“不要了!我不要了……”   易晟停下手,被他哭得烦躁不已,脸色很沉:“既然害怕就不要做这样的事,不愿意的事情就不要主动去做。”   沈和秋胡乱地点头,眼泪却依然不停地掉。   见沈和秋还在哭,易晟叹了口气,自己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计较什么:“好了,别哭了,我不动你。”   沈和秋哭得晕晕乎乎,他勉强止住眼泪,抽抽嗒嗒地说:“对……对不起……”   易晟把床上的薄毯拎起来,披在沈和秋身上。   “先去把衣服穿好。”易晟说,“穿好后来客厅找我。”   易晟把沾满酒气的外衣挂在卧室的衣架上,然后走了出去。   他去了客厅旁的大阳台,想摸根烟抽,又想起自己把烟放在外衣口袋里了。   “啧。”   是他太冲动了。易晟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易晟转身,看见沈和秋正从卧室里走出来,怀里还抱着那件被叠得工整的衬衫。   易晟走进客厅,对着局促不安的沈和秋道:“坐吧。”   沈和秋听话地坐在沙发上,衬衫放在一旁,他紧张地攥紧了搁在膝盖上的手,几乎要屏住呼吸等易晟说话。   他把事情搞砸了。   “我以为,我在协议里写得很清楚。”易晟说。   沈和秋低着头,垂落的睫毛颤抖着,嗓音细软:“……对不起。”   他好像总是会把事情搅得一塌糊涂,什么也做不好。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沈和秋攥紧了手腕上的银手链,眼圈慢慢地红了,胸口漫上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过。   易晟看着沈和秋红起来的眼圈和紧紧抿住的嘴唇,沉声道:“不许哭。”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一滴眼泪砸到了沈和秋白皙的手背上。   接着仿佛一发不可收拾了一般,一滴又一滴的眼泪顺着那蜿蜒在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滑过。   “对不起……对不起……”沈和秋手忙脚乱地抹眼泪,咬着嘴唇,一个劲地道歉。   他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易晟:“……”   他拿起一旁的纸巾盒,放在了沈和秋的身边。   “擦一擦,别哭了。”易晟拿小哭包没办法,又是哭又是道歉的,实在让人凶不起来,他语气不自觉地放轻,“真是怕了你了,我难道很凶吗?”   沈和秋捏着纸巾仓促地擦了擦眼泪,声音哭得都软成水:“……对不起。”   “不用道歉。”易晟见沈和秋慌里慌张地把自己的脸擦得湿漉漉的,无奈地抽了张纸,俯身过去,耐心地给他擦眼泪。   “你也不需要做这些事,”易晟说,“我只是想听你唱歌,仅此而已。”   “像今天这样的事,你应该只和自己想要的对象做,明白了吗?”   沈和秋点头,声音里还带着点细细的哭腔:“我、我明白了。”   他低垂着头,手指把纸巾揉成了一小团:“可是……我现在唱不出歌了。”   “嗯,我知道。”易晟低沉悦耳的嗓音像是会带动空气的震颤一般,让沈和秋觉得耳朵发痒。   沈和秋慢半拍地抬起头,看见易晟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所以在你能唱出来之前,晚上就来给我念念书吧。”   “今晚洗完澡,就来念。”   易晟揉揉沈和秋的头:“现在,先去吃饭。”   “你不饿,我也饿了。”   沈和秋一开始不明白易晟怎么知道他没有吃晚饭的。   直到易晟笑着点点菜盘:“一点没动,像是吃了?”   易晟抬起手,袖口微微滑落,露出腕骨分明的一截手腕,银色的表盘在灯光下反光。   “快九点了,怎么不自己先吃?”   沈和秋脸红着,呐呐道:“我想等您回来……”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以后不必等我,”易晟眼眸微抬,看见沈和秋微红的脸,很轻地哼笑一声,“吃饭吧。”   菜已经被重新热过一轮,是易晟亲自动的手。   沈和秋有些意外,易晟在厨房忙碌的时候,还偷偷地觑了对方几眼。   沈和秋饭量依旧很小,好在晚上刘婶煮的是粥,吃下去也更容易一些,但还是吃得不多。   “还是吃不下?”易晟扫了一眼,觉得沈和秋的饭量实在小得有些过头。   沈和秋不敢说是因为吃药,只小声说:“我吃得不多……”   “蛋糕呢?”易晟问。   沈和秋握着筷子,茫然:“嗯?”   “如果给你做蛋糕,会想吃吗?”   沈和秋睁大眼睛:“您、您会做蛋糕吗?”   易晟含笑道:“会啊。”   “要做给你吃吗?”   沈和秋惊讶了一小下,还是摇头:“我今天已经吃不下了……”   易晟遗憾道:“那改日再说。”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便到了十点多。   沈和秋在房间里洗完澡,穿上睡衣去了易晟的房间。   他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沈和秋依言推门。   易晟刚洗完澡,身上拢着睡袍,睡袍的腰带松垮地系在腰间,前襟宽松地敞开,露出线条硬朗的胸腹肌,腹股沟的人鱼线隐没在束着的腰带里。利落的短发沾着点水珠,滴落在脸颊上,顺着滑到下颌。   房间里满是厚重的荷尔蒙气息,沈和秋猛地垂下头,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   “怎么傻站在这儿?”   头顶传来男人调侃的声音,大概是刚洗完澡,他的声音里裹着点慵懒的沙哑意味,勾人耳朵。   沈和秋懵懵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瞳里清澈地倒映出易晟的身影。   太近了。   易晟走到了他的面前,手掌撑在他的脸侧,随着阴影覆压下来的是洗完澡后独有的蒸腾水汽,烫得沈和秋觉得脸热。   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又要跑出来了,让他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易晟语气散漫:“别走神。”   他把手里的书轻轻拍在沈和秋的头顶:“拿好书,过来给我念。”   沈和秋脸还微微红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呆愣愣地把头上的书拿下来抱在怀里,反应过来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易晟走到床边。   沈和秋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这才翻开了书。   是本诗集。   易先生喜欢诗集吗?   沈和秋胡乱想到,心里紧张得不行。   最后一次在别人面前朗读,沈和秋记得应该是上高中的时候。   早读课老师总会让大家一起读那些需要背诵的诗词课文。   但那和单独读给某一个人听,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易晟靠在床头,给了沈和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做心理建设。   卧室的暖光柔和明亮,易晟能清晰地瞧见沈和秋微微蹙起的眉,眼睫低垂的模样乖顺讨喜,因为刚沐浴完,脸上还带着柔润的红晕。   他的视线顺着沈和秋的脖颈往下落,看见严丝合缝地扣到最顶端的睡衣纽扣,但却还是有一点红痕从衣领出蔓延出来。   大概是他亲的。   易晟的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下,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沈和秋慌张地捏紧书页,没留意易晟的注视,慢慢吸了一口气,很生涩地开口:“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他念得磕磕绊绊,诗都被念得不像是诗,好在声音悦耳,倒也不让人觉得烦躁。   易晟还是第一次听沈和秋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字,这才发现他的咬字很柔软,似乎是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声音也的确是好听,怪不得唱歌也好听。   易晟阖上眼睛,放松地靠在枕头上,听沈和秋慢慢地念。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你听起来像是在悲叹,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我的声音无法企及你。”   “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并且让我借你的沉默与你说话。”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   沈和秋念完三首诗,抬眼去看易晟。   他靠在床头,阖着眼,好像睡着了。   沈和秋停住了念诗的声音,怕会吵醒易晟。   他还记得易先生是有失眠症的,能够睡着应该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沈和秋动作轻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关掉了卧室的顶灯,然后垫着脚尖往外走,努力压低脚步声,生怕发出太大的动静,影响易晟的休息。   他走出门外,最后悄悄地关上门。   易晟睁开眼睛,眼底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他坐在床沿,打开了床头灯,从床头柜里摸出烟盒与火机。   易晟点了根烟,闪着火星的烟被夹在手指间,袅袅地腾着烟雾,深邃的眉眼朦胧地笼在烟里,冷峻稍褪。   他打开阳台的门,初春的夜晚空气微凉。   点完一根烟用的时间不短,易晟抽完了一整支,也没能等到隔壁小阳台上传来歌声。   今天估计把人吓着了,歌都不唱。   易晟想,晚上还是应该做蛋糕的,说不定能哄人唱会歌。   轻叹一声后,他将烟摁在烟灰缸中,重新躺回床上。   夜晚总能让人想起很多事。   易晟闭着眼,却不像往常那般想起过去那些令人烦躁作呕的阴暗场面,脑中慢慢浮现的竟是沈和秋的面庞。   他想起沈和秋穿着他的白衬衫坐在他的床上,扬着脸看他时那漂亮又脆弱的表情,雪白细嫩的肌肤上是他一点一点留下的淡红,后来穿着睡衣时,严谨整齐的衣领都遮不住的颈侧吻痕。   易晟忽然觉得有些闷热,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慢慢地被勾动滚烫起来。   伤脑筋了。   易晟下床,回到阳台上,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他可不想欺负小朋友啊。 第10章   沈和秋早上起来的时候,易晟已经不在家里了,刘婶把早饭端给他吃后,又进了厨房里忙。   他捏着汤勺,把碗里的甜粥舀起来喝。   不知道易先生昨天有没有睡好。   “先生的衬衫怎么叠在这里?”刘婶讶异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沈和秋反射性地抬起头,正巧看到刘婶把那件衬衫从沙发上拿起来。   他的脸颊顿时烫得仿佛要烧起来。   易先生……易先生昨天怎么没有把衬衫拿回去。   沈和秋掩饰般地喝了一口甜粥,只觉得脸上的热度怎么也下不去。   早上还没吃药,沈和秋的胃口还好,一碗甜粥很快见了底。   “小沈先生,这是先生给您的。”刘婶从厨房里出来,把手里端着的小蛋糕放到沈和秋面前。   那是一小块抹茶蛋糕,分量不多,上面还放了点儿巧克力屑。   盘子上还贴了张纸条,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记得吃完。”   接下去的日子过得很平淡,易晟公司的事务似乎很繁忙,每天都早出晚归,和沈和秋之间的交流基本就停留在晚间念诗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和秋总觉得易先生的态度好像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偶尔沈和秋早上起床,会撞见易晟吃完早饭,正要出门。   “……易先生。”沈和秋小声道。   易晟点头:“早上好。”   他的视线落在沈和秋睡得乱翘的一小绺头发,伸出手想帮他按下去。   沈和秋微微睁圆了眼睛,困惑地抬头望着易晟。   从高处俯视下来,能看见沈和秋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露出的半截线条精致的锁骨,奶油色的肌肤惹眼地漫出一片。   易晟的指尖碰在沈和秋的发梢上,见沈和秋本能地往后躲闪,稍稍一曲,又倏地收回来。   “头发,翘起来了。”易晟笑容淡淡,口吻也平淡许多,那双黑眸里的情绪仿若深潭静谧,看不出丝毫波澜。   “……啊?”   等沈和秋慌里慌张地扒拉头发,易晟已经转身出了门,仿佛是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所以即使沈和秋每天早上都会在饭桌上收到一个不同口味的小蛋糕,他依然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易先生的态度突然变了。   是因为他之前做的事情,让易先生还在生气吗?   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怒了易先生?   沈和秋把一小口蛋糕放进嘴里,却觉得食不知味。   他不想惹易先生生气。   但是要怎么做,易先生才不会继续这样生气呢?   直到蛋糕吃完,沈和秋都没能想出来。   沈和秋在咖啡店的兼职还在继续,虽然他现在因为和易先生的协议关系,不再很迫切地需要钱,但他觉得这样的金钱来源并不稳定。   他总不可能在易先生的家里一直住下去,现在就已经给易先生添了很多麻烦了。   咖啡店的店员们基本都是年轻人,总喜欢聚在一起玩。   今天是其中一个人的生日,大家商量着去哪里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就当是给他庆祝了。   宋明远笑着提议:“不如去酒吧?我知道个地方挺有意思的,可以请你们过去玩。”   “这个好诶!”   “去酒吧去酒吧!”   “整天呆在咖啡店里太清幽了,我都快成苦行僧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叫人开车载你们过去。”宋明远说。   他回头去看站在角落里的沈和秋:“小秋哥也来吧,之前你都没参加过,正好这次一起来玩。”   沈和秋没想过他们聚会会叫上自己,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明远微笑地看着他:“小秋哥?”   沈和秋抿紧嘴唇,想拒绝又不敢,惊慌地看着宋明远。   他想要后退,但背后已经是墙。   宋明远见他沉默,往前走了几步,逼近沈和秋,双手按住沈和秋的肩膀:“小秋哥会和我们一起去的,对吧?”   沈和秋被他摁住肩膀,害怕地想要挣扎,但宋明远人高马大,力气远超过他,他只能脸色苍白地禁锢在原地。   “不……我……”   宋明远满足地看着沈和秋漂亮眼睛里升起来的水汽,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兴奋得快要沸腾起来。   他已经查到了一点易晟同沈和秋的事情,无非就是豪门里玩的那些戏码,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位易家主也会玩这样的事。   不过听说对方已经把人玩腻了,最近态度都冷淡了。   既然对方不要了,那他捡个漏,也来尝尝滋味,应该也没什么事。   宋明远的手从沈和秋的肩膀往下滑,抓住沈和秋的手腕,指尖探进沈和秋的袖口,往里慢慢地抚摸:“别想着拒绝……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沈和秋头皮一麻,用力地甩开宋明远的手,白净的手腕被剐蹭起了一大片红,刺疼得他眼眶发红。   宋明远毫不在意。满怀恶意地对沈和秋笑了笑,然后一脸阳光地扭过头对其他人说:“那就这么说定啦,今天下班后大家一起去玩啊。”   沈和秋一点也不想去,宋明远让他觉得害怕。   他弹完琴一向比其他人更早下班,就想跑。   “小秋哥?你要去哪?”宋明远堵在沈和秋的面前,眼神里有他读不懂的贪婪露骨,黏腻得眼珠子好像都不会动了。   “说好了下班一起玩的,你先在店里坐一会儿,我们马上也就下班了。”   四下无人,宋明远抬手掐住沈和秋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人钉在墙上,威胁道:“别想跑。”   沈和秋找不到机会,最后还是被宋明远强拉着一起去了酒吧。   “没想到明远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刚刚载我们的那两辆车看起来就贵。”   “你都这么有钱了,还来咖啡店打工干嘛啊?”   宋明远被围在人群中心,享受着追捧,视线却落在沈和秋的身上,像吐信子的蛇:“来体验生活啊。”   “艹!你这也太拉仇恨了!”   “我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   鼻间盈满了烟酒味,沈和秋被酒吧里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头晕恶心。   这里到处都是陌生人,沈和秋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手脚冰凉,血腥味从喉底往上冒。   手腕被人用力地拽住。   沈和秋猛地扭过头,看见宋明远在红红绿绿的灯光下对他笑,那张平凡的面孔像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小秋哥——我们定的卡座在这里——”   他被强硬地拖拽过去。   “你就挑了这么个破地方?”易晟冷冷地扫了林承钧一眼。   林承钧跟他翻白眼:“这好歹也是我开的,您也没必要如此贬低我的审美品味吧。”   易晟用冷笑回答林承钧。   “就这舞台灯大红配大绿的审美品味,”易晟抬起手,轻轻地给林承钧鼓了几下掌,“实在是高雅极了。”   林承钧觉得自己有被嘲讽到,他噎了一下:“这叫大俗大雅!”   林承钧在吧台上叫了两杯酒:“你现在就打算这么跟你爸耗下去?”   “要不你帮我给他投个毒吧,这样我就能立刻继承他的皇位了。”易晟说。   “法治社会!”林承钧嚷嚷道,“而且你爸那个皇位还没有你自己的皇位高贵呢。”   “我觉得你最近脾气渐长啊,又没睡好?”   易晟喝了一口酒:“没怎么睡。”   不仅没怎么睡,甚至还因为睡不着,凌晨就起来给人做小蛋糕。   易晟想起之前沈和秋跟他道谢时的局促模样,捧着诗集在他床边站了半天,才小声地说了句“蛋糕很好吃,谢谢您”。   他笑了一下,可惜人虽然哄好了,但歌还是没听到。   这应该是他做的第一个赔本的买卖了?   歌一句没有,小蛋糕倒是赔了不少。人呢,还是怕他,看见他的时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说话又慌里慌张地跑了。   就连那句谢谢估计都是憋了半天才敢说的。   “你这毛病还能好吗?”林承钧叹气,“之前不是说那个小明星唱歌你听了能睡着吗?”   易晟敲敲酒杯:“那也要听得到,你也知道他现在暂时唱不了。”   不仅不给他唱,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唱,反正是一句都没听见。   好在他暂时也不是太在乎,失眠已经是他习惯的常态,他把沈和秋要过来,就做好了等待的准备,毕竟这也不是逼迫一下就能唱出来的。   林承钧耸耸肩,正想说点什么,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   “诶,易老板,你看那是不是你家的那个小明星啊?”   卡座还算宽敞,但沈和秋他们人多,坐得就拥挤了一点。   沈和秋被挤着坐下来,脸色已经白得像张纸,但酒吧的灯光亮眼,没人看出来他状态不对。   除了坐在沈和秋旁边的宋明远。   宋明远舔了舔嘴唇,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亢奋地盯着沈和秋害怕发抖时那令人怜爱的表情。   咬着嘴唇,眼睛里仿佛含着一汪水,湿漉漉的睫毛乱颤着,恐惧和慌乱交织的漂亮表情,像是被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宋明远几乎跟沈和秋肩膀挨着肩膀,他能听见沈和秋短促的呼吸,宋明远能够想象沈和秋躺在他身下喘息,哭着求饶的样子。   实在是让人想要迫不及待地干死他。   “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玩啊,不过真心话就算了吧,感觉不是很刺激。”   “那就都大冒险吧。”   “那转酒瓶来点人吧,瓶口对着谁就罚谁。”   酒瓶子咕噜噜地转起来。   宋明远全身的毛孔几乎都要战栗起来,他看着沈和秋,像是狩猎者盯紧了它的猎物。   被惩罚的第一个不是沈和秋。   第二个不是沈和秋。   第三个——瓶口缓缓地对准了沈和秋。   宋明远笑容满面地高声说:“小秋哥——轮到你啦。”   “转到小秋了?”   “要罚什么?”   “明远有想法吗?”   宋明远伸手揽住沈和秋颤抖的肩膀,暧昧地凑到沈和秋的耳边:“那就罚小秋哥喝三杯酒吧。”   宋明远刚刚喝了不少酒,吐息间都是浓重的酒臭味,沈和秋被熏得想吐。   “也行啊!”   “喝喝喝!”   沈和秋被人推搡着站了起来,倒满的酒杯也被人塞到手里,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   “快喝呀!”   “不会玩不起吧……”   “别这么没劲儿啊!”   沈和秋很讨厌酒味,光是拿着那一杯酒,他的胃就已经开始痉挛,疼得他想吐。   他中午吃的药,现在药效根本没有代谢完,喝酒会加重药的副作用。   沈和秋无助地抓着酒杯,浑身都在发抖。   “我……我不想……”沈和秋思绪混乱,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秋哥怎么不喝?今天过生日的寿星都在等你呢。”宋明远跟着站起身。   他没等沈和秋回答,伸手抓着沈和秋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夺过沈和秋手里的酒杯,恶劣地欣赏他脆弱的神情。   “不想自己喝的话,那就我来喂你?”   宋明远不想再装他妈的阳光,他捏着沈和秋的下巴,把手里的酒强迫性地灌进沈和秋的嘴里。   沈和秋被辛辣的酒液呛得眼圈通红,喉咙仿佛被火灼烧,胃里也像是在燃烧,烧得他想吐。   好难受,他不想喝。   他不要……   他的嗓子……   宋明远把三杯酒都灌给了沈和秋。   宋明远捏着沈和秋的下巴,看着他的脸上迅速地浮起红晕,琥珀色的眼睛迷离地半阖着,泻出的那一点摇晃的光是无边的艳色。   他刚刚灌酒的动作太粗暴,从杯子里溢出来的酒液洒在沈和秋的前襟上,濡湿了一小片,透出零星半点的雪白肌肤。   “三杯酒就醉了?”宋明远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整天在我面前装可怜勾引我,想要碰又开始躲,骚货还装什么清纯?”   “现在倒是老实了。”宋明远的酒劲上来,心里的邪火也直往上冲,晦暗的眼神充满欲望地落在沈和秋被酒液染得晶亮的唇上,低下头就想去亲沈和秋。   下一秒,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一拳砸在他脸上。   宋明远来不及反应就被揍翻在地,被拳头打到的右脸火辣辣地疼,很快就高高地肿了起来。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他的脸前,宋明远忍着疼抬头去看来人。   “你想要做什么?”易晟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明远。 第11章   易晟冷漠地看着宋明远,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宋明远被他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刚刚喝下去的酒也醒了大半,冷汗和鸡皮疙瘩一起冒出来。   “易……易晟?”宋明远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说话时右脸都在一抽一抽地疼,但心里的恐惧却更先一步盖过了疼痛。   沈和秋在一旁醉得头晕目眩,一个没站稳就要往下倒,膝盖都磕到了桌子。   易晟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才没让他整个人都摔下去。   宋明远看着沈和秋被易晟拉到身后,挡得严实,心里拔凉,他知道这次他看走眼了。   对方不仅是没有玩腻,还护得紧紧的。   宋明远咧开嘴,谄媚的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易总……”   “您不会要因为这么个东西和我计较吧,这可不值当——”   宋明远话音未落,就被易晟一脚踹翻在地。   易晟慢条斯理地说:“评价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语速不快,甚至像是心平气和的说教。   宋明远趴在地上,被踹着的地方疼得他说不出话,只能像条脱了水的死鱼一般,躺在地上粗声喘着气。   周围的人见势不妙早就已经躲远了,让出了一大片的空地。   “宋庆历是你的父亲。”易晟说,他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酒吧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扫过,笑容在明暗交织间透出森森冷意,“你猜猜看,这次宋氏来我这谈的合作值多少钱?”   宋明远瞪大眼睛,明白了易晟话里的意思,他剧烈地挣扎,想从地上重新爬起来:“不——你不能——“易晟偏头,对林承钧说:“把你酒吧里的垃圾清理一下,别熏得客人都不想来。”   “还有,”易晟补充道,神情冷冽,“既然宋小少爷喜欢喝酒,那就请他喝个够。”   林承钧看见易晟的表情,恨不得拔腿就跑,闻言连忙小鸡啄米地点着头,去招呼酒吧门口的保安来处理宋明远了。   他已经八百年没看过易晟发这么大的火了,怪吓人的。   沈和秋醉得迷迷糊糊的,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周围的温度突然在某一刻变冷了。   “冷……”沈和秋小声地呢喃着,一个劲儿地往温暖的地方钻。   易晟抱着人,正生着气,见沈和秋闭着眼,怕冷地往他怀里埋,周身的低气压总算回升了点儿。   他把人往怀里颠了颠,抱得更紧了。   易晟稳步走到车前,在车旁等着的司机见他抱着人,赶紧上来帮他拉开车门。   易晟刚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到后座上,人也跟着坐到旁边,就见沈和秋闭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琥珀色的眼睛迷蒙地望着他,脸上的红晕未褪,有种别样的可爱。   易晟禁不住放轻声音:“怎么了?”   沈和秋委屈地揪住易晟的袖口,扯了扯:“难受……”   易晟:“头疼?”   沈和秋摇头,把本来就晕乎乎的脑袋摇得更晕了。   “喉咙……喉咙……”沈和秋说着,焦急地倾身过去,半个身子都歪在易晟的怀里,喉咙里又烧又痒,让他很不舒服。   他喘了两下气,想要用冰凉的空气缓解难受,但呼气的那一瞬,喉底的痒意就加倍涌上来。   “喉咙不舒服?”易晟皱眉。   沈和秋点点头,很乖地等了一会儿,见易晟迟迟没有反应,又急切地扯了扯易晟的袖子,然后抓住易晟的手,放到脖颈上。   他纤长白腻的脖颈微微仰起,小巧的喉结在易晟的掌心随着吞咽小幅度地滚动着,易晟的指腹贴合在他的颈侧,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易晟很轻微地动了动手指,指尖脉搏的跳动让他几乎升起一种完全掌握的满足感。   清醒的时候那么怕人,仿佛碰一下都要跑,怎么喝醉了就变得这么乖。   沈和秋抓着易晟的手腕,鼻音软糯:“喉咙痒……难受……”   易晟微微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仿佛要碰上鼻尖,他轻轻地笑了一下,顺着沈和秋的话往下问:“那怎么办?”   沈和秋蹙着眉,眸光潋滟地盯着易晟,催促道:“摸摸。”   “嗯?”易晟没动。   沈和秋蹭了蹭易晟的手:“你摸一摸……”他松开易晟的手腕,反而抓住了易晟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柔润雪白的脖颈,试图缓解喉咙里的痒意。   易晟任由沈和秋抓着胡乱地磨蹭了两下,才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要跟别人去酒吧?”易晟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他不在场,沈和秋现在是不是就会抓着宋明远的手这样撒娇?   这样的念头仅仅在心里一闪而过,便勾起了他心底压着的戾气,满满涨涨地挤在心口让他想再回去把宋明远揍上一顿。   “和秋,看着我。”易晟沉声道,没有如沈和秋所愿去摸一摸他的脖子,“知道我是谁吗?”   沈和秋醉得不轻,听到易晟的问话,脑袋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   酒精在他的体内渐渐开始发酵,头有点胀疼,让他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和秋垂下脖颈,无意识地埋在易晟的肩膀上撒娇:“不要问……”   易晟不愿意让他蒙混过关,捏了捏沈和秋的后颈,看他瑟缩地抬起头:“好好想,不许撒娇。”   沈和秋被易晟揽在怀里,想跑也跑不掉,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里汪起一捧水:“头疼……我头疼……不要想好不好……”   他又挣扎着要去抓易晟的手,想让他摸摸自己燥热发痒的喉咙。   “和秋乖。”易晟摁住沈和秋的两只手,把手指捏在掌心,“答对了就帮你,好不好?”   他捏了捏沈和秋修长葱白的手指,诱哄道:“我是谁?”   沈和秋听话地看着易晟,琥珀色的瞳眸微微失焦,他眨了眨眼睛,乖乖地回答:“易……易先生……”   “如果不是我,你会跟着别人走吗?”易晟慢慢地把玩着沈和秋的手指。   沈和秋迷迷糊糊:“不会……”   “为什么?”   “易先生很好……才走的……”沈和秋嘟囔道。   易晟听到回答后怔了一下,他无奈地捏了捏沈和秋的鼻尖:“还挺识相,服了你了。”真是乖得过分可爱了点。   沈和秋迫不及待:“我、我答对了吗?”   易晟低声笑了笑,眉目舒展,在沈和秋期待的目光里,伸手抚摸着他细白的脖颈:“答对了,和秋真聪明。”   “现在就先奖励你答对了,等醒来再罚你错了的事。”   沈和秋大概是没怎么沾过酒,三杯灌下去,到现在白皙的皮肤都还在泛着粉,像只香甜可口的桃花酥。   兴许是被易晟的指腹摩挲得舒服了,轻轻地哼唧了两声。   易晟愣住,被那个又软又轻的声音平白勾起几分难言的燥意。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沈和秋的唇上,眸底一片幽深,心口仿佛有什么被点燃了。   易晟停住手,顺着颈侧往上,捧住了沈和秋的脸,大拇指在那片淡淡的红晕上摩挲了几下。   “易先生……易先生?”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易晟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已经到家了。   大概是喉咙不再那么难受,沈和秋又迷糊着睡过去,易晟不忍心叫醒他,又把人抱下车,抱着人走到别墅里。   刘婶刚打扫完卫生准备离开,就看见易晟抱着沈和秋进了门。   刘婶讶异:“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易晟简短地回答,“你去煮碗醒酒汤,不然他明天头估计会很疼。”   “诶好,我这就去。”刘婶赶忙应下。   易晟把人送进卧室里,放在床上。   自从沈和秋搬进这间屋子,他还没有进过这里。   大致的布局还是同以前一样,沈和秋带来的东西不多,整间卧室有些空荡荡的,桌上散落着乐谱,易晟扫了一眼,有打印出来的琴谱,也有沈和秋自己动手写的谱子。   但大概是写得很不顺利,那些手写谱的纸面都被黑笔划得一团糟,让人几乎看不清原来写下的音符旋律。   易晟坐在床沿,看着沈和秋陷在枕头里的安静睡颜。   灯光照下来,他手腕上的银手链微微闪着光。   易晟一直知道沈和秋手上戴着一串银手链,但是因为他们之前的相处基本上都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易晟看不清那串手链的细节。   他动作轻缓地抬起沈和秋的手,仔细地看了看那串银手链。   手链的设计不算精贵,但胜在简约,上面挂着一片银叶子,刻着个什么字。   有些眼熟。   但没等易晟细看,沈和秋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手链没进了长袖里,大概是有点难受,还拧着眉,不满地哼了两声,声音软乎乎的。   易晟把因为汗湿而粘在沈和秋脸颊上的碎发拨到一旁,心里软了一小块。   他想,如果能一直这么养着这只小夜莺好像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小夜莺养熟点,清醒的时候总是怕人。   易晟把手贴在沈和秋的侧脸,叹气:“小麻烦精。” 第12章   沈和秋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刘婶也熬好了醒酒汤端过来。   “怎么喝成这样了,来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天会头疼的。”刘婶把汤放在床头柜上,心疼道,“年轻人别总是不爱惜自己身体,以后年纪长了,你就知道吃亏多苦了。”   沈和秋还在晕晕乎乎的,他呆呆地坐在床上,乖巧地捧着温热的醒酒汤小口小口喝。   是谁送他回来的?   他慢吞吞地想着,易晟俊朗的面容在脑海里浮现。   是易先生吗……?   “易先生……”沈和秋捧着汤碗,小声开口问。   刘婶:“先生他去拿药膏了。”   “药膏?”沈和秋眨了眨眼,模样很迷茫。   谁受伤了吗?   易晟拿着药膏回来,正好听见沈和秋软乎乎的疑问声。   “之前你在酒吧里没站稳,膝盖磕着了。”易晟回答,“醒酒汤喝完了吗?”   沈和秋愣愣地点头:“嗯。”他乖乖地把空碗交到刘婶手上。   刘婶端着碗出去了。   “谢谢易先生……送我回来。”沈和秋小声说。   “嗯。”易晟眉峰微挑,应道。   看来现在是清醒了,还记得是谁送他回来的。易晟又气又好笑地想。   易晟拿着那管药膏走到床边,沈和秋还没反应过来,易晟就弯下腰,伸手把他的裤脚卷到了膝盖上方,露出白皙光滑的小腿。   右腿的膝盖上青了一片,当时应该是磕到了那儿。   “青了。”易晟拧紧眉,他用指腹碰了碰淤青,还没问疼不疼,就看见沈和秋一下子红了眼圈,眼底的水雾漫上来,像是要哭。   看来是疼了,他还记得这小娇气包可怕疼,上次涂药就疼得直哭,停都停不下来。   沈和秋磕碰的时候醉得厉害,酒精麻痹了痛觉,当时没察觉,现在被碰到伤处,一下子觉得疼得厉害。   易晟拍拍床:“坐到床边,我给你涂药。”   沈和秋看着易晟拧开药膏盖子,害怕地说:“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涂?”   沈和秋紧张地蜷缩了一下脚趾,粉白色的圆润脚趾在床单上勾出一点皱褶。   他还记得上次涂药膏的时候很疼,特别疼。   “不可以。”易晟说,看沈和秋实在害怕,又哄道,“我会轻一点,不会很疼的。”   “坐到床边来。”   沈和秋迟疑了两秒,虽然怕,但还是乖乖地坐到床边。   易晟蹲下身,掌心托住沈和秋细瘦的小腿,放轻力度给沈和秋涂药。   但是即便如此,沈和秋还是怕疼得厉害,易晟一碰伤处,托在手心的小腿就哆嗦一下,条件反射就想挣扎。   “不准动。”   易晟声音低沉,顺势往下,攥住沈和秋的脚腕,不让他挣脱。   “怎么这么怕疼?”   之前腰上的伤口撞得确实严重,所以易晟当时上药没察觉不对劲,这次沈和秋只是平常磕碰的淤青,涂药时却还是表现得那么怕疼。   沈和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天生对疼痛的敏感度就比别人高出一截,即便以前跟妈妈生活时挨了不少打,最终也没能让他习惯疼痛,一点疼都能在他的身上放大数倍。   要是平时清醒,沈和秋可能就乖乖地不敢动了,但他此刻还有着半分醉意,本能地红着眼圈喊:“疼……”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颤抖和鼻音,像是委屈极了的撒娇和抱怨。   易晟听在耳里,简直快要被撩起一把火。   他深吸一口气,摁下不理智的念头,把最后一点药膏抹开:“好了,不疼了。”   沈和秋连忙缩回腿,实在是怕极了疼,害怕易晟把他抓回去再涂一次药,他受不了的。   涂完药,也该算算总账了。   易晟站起身,把药膏放到一边:“今天晚上为什么去酒吧那种地方?”   沈和秋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犹豫着回答:“因为……被邀请了……”   “你自己也想去?”易晟的口吻冷了一点。   沈和秋感觉到了他的不悦,连忙解释:“我、我不想去的,但是宋明远不让我走……”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易晟说。   沈和秋茫然:“打电话?”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件事。   易晟皱起眉,发现沈和秋似乎完全没有向别人求救的意识,一旦有人强迫,就只会自己一个人挣扎,挣扎不过,就顺着别人走。   之前在床上的那次也是这样,只有真正去逼他,逼得他受不了了,才会懂得表达自己的拒绝。   今天是因为他在场所以没事,但如果他不在呢?下一次又遇到这样的情况呢?   “你觉得你做错事了吗?”易晟冷下脸。   沈和秋懵懵懂懂地仰着脸,不知道易晟为什么会生气,但还是很顺从乖巧地回答:“……做错了。”   “对、对不起。”沈和秋抿了抿唇,小声道歉。   易晟没有因为道歉就这么放过他:“错在哪里?”   沈和秋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去……去酒吧?”   他是不是因为去酒吧喝醉酒给易先生添麻烦了?   易晟看着沈和秋迷茫又小心的神情,看起来大概就只是单纯的应和,不想让他继续生气或逼问。   易晟心里越加生气,看来沈和秋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给个教训,他大概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哪里。   易晟拧着眉,声音冷硬地开口:“做错事是不是要接受惩罚?”   沈和秋睁圆了眼睛,嗫嚅道:“要……要惩罚吗?”   “嗯。”易晟说,“你觉得罚你什么比较好?”   沈和秋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拽了拽手腕上的银手链,磕磕巴巴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由我来决定了。”易晟看着沈和秋,慢条斯理地说。   “嗯……嗯。”沈和秋无所适从地点了头。   易晟挑眉:“我要打你也可以?”   沈和秋呆愣愣地盯了易晟几秒,最后还是僵硬地点了头,声音微颤地“嗯”了声。   他这么乖,易晟心里反而生出烦闷,声音也跟着冷沉下来:“既然要挨打就别光坐着。”   “要、要打哪里……”沈和秋害怕得哭腔都冒了出来,本来就泛红的眼圈这下更红了,刚刚涂药时疼出来的汗珠挂在额前鼻尖,整个人像是掐一掐就要冒出水来。   易晟几乎要心软了,但如果不让沈和秋记住这次的教训,他总有一天会因此出事,到时候说不定就是更不可挽回的后果了。   易晟忍住心软,深吸一口气,强硬地命令道:“转过去,趴好。”   沈和秋忍着惧意,照做了,他惶恐地拽住床单,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知道要打哪里了吗?”易晟说。   “裤子是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脱?” 第13章   沈和秋惊慌失措地用力摇着头:“不要!我自己、我自己来。”   他坐起身,拽着裤子,脸色绯红地忍着羞意,慢慢地往下脱。   裸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因为接触了冷空气而轻轻颤栗,沈和秋用手指勾着裤头,脸红得快滴血。   他无声地睁着琥珀色的双眸,湿漉漉地看向易晟,带着怯怯的求饶之意。   让他自己脱……他实在是……   沈和秋羞得耳朵都红透了。   那湿漉漉的求饶眼神不但没有起效,反而火上浇油。   易晟喉头微动,声音低哑:“不想脱那就我来。”   他伸手一抱,将人翻过来,把人按在膝上,不由分说地脱下裤子。   沈和秋趴在易晟的腿上动弹不得,他害怕地绷紧了双腿,臀上的肌肉也紧绷着,白嫩的两瓣细微地颤动着。   易晟扬起手:“我再问一遍,知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沈和秋正害怕得紧,脑子根本转不动,只记得之前他说的答案应该是错的,就胡乱换了一个:“因为……因为我喝醉了?”   啪!   易晟落下一掌,按紧了下意识挣扎的沈和秋。   “错在哪里?”   易晟下手克制了力道,但沈和秋实在怕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抽抽噎噎地含着哭腔,觉得又疼又羞:“我、我不知道呜呜……”   易晟手下没停,又落下一掌:“不知道,那就听我说。”   “你不想做的事情就要果断拒绝。”   “要是遇到危险就向我求救,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或者直接来找我,如果找不到我,就去找程助理。”   “而不是自己憋在心里,谁也不说,就知道顺着别人的意。”   易晟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沈和秋,硬下心来:“听懂了?”   “听、听懂了。”沈和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易晟沉声道:“完整说一遍。”   “你错在哪里?”   沈和秋眼圈通红地抿住嘴,断断续续地说:“不想做的事情,要拒绝……有危险……要找你……”   “我刚好不在呢?”   “找、找程助理。‘’   易晟看沈和秋哭得眼睛都肿了,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不许哭,连起来好好说一遍。”   沈和秋咬着嘴唇,拼命忍住眼泪,鼻音软糯地乖乖重复:“不想做的事情要、要拒绝……有危险就去、去找你,没找到就、找程助理……”   罚完了,易晟把人翻过来,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洇满了泪水,鼻尖和眼圈都是红的,看着可怜兮兮。   易晟帮沈和秋把脸上糊的眼泪擦干净,冷厉的神色也跟着缓和:“怎么哭成这样了。”   他知道沈和秋怕疼,下手也克制着没有太狠,结果这小娇气包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沈和秋其实也没有特别疼,哭的原因里七成都是害怕和羞耻。   被易晟这么一问,整个人一下羞得像煮熟的虾,红通通地缩在易晟怀里,脸埋起来,不给人看。   太丢人了。   易晟被他的动作弄得心尖微动,只觉得这小娇气包实在是可爱到招人疼。   害羞了还往让他害羞的对象怀里躲,这不是让人更想欺负吗?   易晟抱着人,恶劣的心思没忍住冒了点苗头:“是不是很痛?那我给你涂点药。”   说着,易晟把沈和秋刚拉好的裤子又扒下来,把人重新摁在腿上,拿过放在一旁的药膏。   沈和秋只觉得两瓣一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易晟按着仔细地上药了。   冰凉的药膏覆盖住之前轻微的火辣,沈和秋脑袋嗡嗡的,只觉得脸热得头顶都可以冒烟了,大脑已经因为羞耻过度而完全宕机。   怎么、怎么还涂药!   直到易晟的那句“好了”刚出口,沈和秋才倏地回神。   他猛地坐起身,把裤子迅速提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出房间,连拖鞋都忘了穿。   易晟手里还攥着那管药膏,沈和秋踉踉跄跄地逃跑了,一时半会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低下头,指腹的药味还未散去。   易晟低声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化去方才的厉色。   看来是有长了记性,现在都敢直接逃跑了。   他微微合拢手指,方才上药时的触感连同着药味都在指腹残留,这小娇气包可真是哪儿都软绵绵的,难怪那么怕疼。   易晟把沈和秋落下的拖鞋拎起来,准备去找躲起来的小夜莺。   沈和秋一路从卧室里跑出来,噔噔噔地踩着楼梯往顶楼的花房跑。   自从他从刘婶那里听说顶楼有间小花房,平时在家的时候,不是呆在卧室,就是跑到花房呆着。   他以前住在小公寓里的时候没养过花花草草,但这不妨碍他喜欢它们。   别墅顶层的小花房特别漂亮,爬山虎爬了小半面的墙,绿葱葱的看得人舒服。   沈和秋特别中意花房里的一个小角落,喜欢在一个人时心情低落或者想唱歌的时候偷偷躲在那儿。   生机盎然的花草圈在他的周围,像是保护包容的姿态,让他很安心,也能够不被任何人听见悄悄地唱歌。   沈和秋缩在平安树的后面,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安静下来。   刚刚的事情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了,沈和秋捂着烫乎乎的耳朵,羞得不敢见人。   虽然他是错了……但是易先生、易先生怎么能……这么过分……   沈和秋稍微在原地挪动了一点,想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起来,结果一动,臀上黏滑的药膏和裤子的布料摩擦,触感诡异得他不敢动了,整个人红得熟透了。   因为沈和秋没藏好,易晟拎着拖鞋上楼,很快就在顶楼花房的角落里扒拉出这只躲起来的小夜莺。   他正蹲在角落里,光裸圆润的脚趾因为地板冰凉而不自觉地动弹着,大概是冷了,整个人都缩成一小团。   “拖鞋,不要了?”易晟把手里的鞋子摆在沈和秋跟前。   沈和秋脚趾受惊般地瑟缩一下,但还是没有动。   ……他现在根本不敢抬头看易先生,因为他的脸一定是通红的。   易晟没打算把兔子逼得太紧,他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小朋友该回去睡觉了。”   “拖鞋记得穿,小心明天感冒。”   易晟瞧着小朋友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笑了笑:“晚安。”   沈和秋听见走远的脚步声,慢慢抬起头,他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穿好拖鞋,悄咪咪地溜回了卧室。   没发现他旁边易晟的房间门开了一小缝。   易晟靠在墙上,确认小朋友乖乖听话回去睡觉了,才合上门。   脸皮太薄了,小朋友。   他噙着笑意摇摇头。   沈和秋坐在卧室的床上,他刚刚才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又经历了这一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残留的酒意慢慢地涌上来,让他困乏得昏昏欲睡。   他迷迷糊糊地躺下来,因为太累睡了过去,连澡都忘了洗。   陷入睡梦前,他还在想,以后再也不惹易先生生气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即便喝了碗醒酒汤,沈和秋依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以前从来没有喝醉过,这是第一次。   沈和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闻到自己一身的酒气,皱起了鼻子。   片刻后,他踩着绵软的脚步,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   下楼的时候,沈和秋小心翼翼地探头确定了易晟不在,这才松了口气。   刘婶把早餐端到桌上,但沈和秋没有半点胃口。   他勉强把那碗清淡的粥喝了一半,实在撑不下,恹恹地放下手里的汤匙。   刘婶看沈和秋放下勺子,连忙把一碗草莓放到他面前。   “小沈先生。”刘婶说,“先生怕您今天没有胃口,让我给您洗草莓吃。”   “还有,先生说让您在家休息几天,先别去咖啡店了,好好养伤。”刘婶说完,又担忧地问,“是不是昨天喝酒喝太过了?”   “喝酒误事,还是少喝点酒吧,年纪轻轻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刘婶还在语重心长地念叨着,但沈和秋已经听不进去了。   沈和秋愣了一秒,易先生?养伤?   他看着那碗洗得干干净净,色泽鲜艳、个头饱满的草莓,头昏脑胀的感觉褪了不少。   然后瞬间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小沈先生?”刘婶奇怪道,“您怎么了?”脸怪红的。   沈和秋慌慌张张地吃了一颗胖圆的草莓:“没、没什么。”   易先生怎么打他屁股……虽然他的确做错了事情,可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有养伤……   沈和秋想着,耳根越来越红,都快和他捏着的那颗草莓一样红了。   因为刘婶要收拾餐桌,沈和秋不想妨碍她,就拿着那碗草莓去客厅沙发上吃。   沈和秋拿着手机,一边吃草莓,一边翻消息。   他昨天喝醉了没看到,今天打开手机,微信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信息,基本上都是昨天晚上一起去酒吧的那群人发过来的关心和问候。   沈和秋抿着唇,他不擅长应付这些,本想把那些消息都略过去,但一条新消息突然弹出来。   “小秋,宋明远辞职不当店员了,他说在走之前,他想和你当面道个歉。” 第14章 (修)   沈和秋捏着手机,看着那条微信很犹豫。   他不想再见到宋明远了……   沈和秋正揪着眉心苦恼,手里捏着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他吓一跳。   他看了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易先生的电话。   沈和秋捏着手机,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腾地上来了,他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接通了电话。   “喂……?”   易晟听着手机里沈和秋软乎的声音,语气温和带笑:“小醉猫起床了?”   沈和秋耳根都被易晟的语气逗得发烫,他支支吾吾地回答:“起、起床了。”   易晟轻叩着桌面,示意刚推门进来的程助理稍等,继续同沈和秋说:“草莓好吃吗?”   “嗯。”沈和秋应声,又怕易晟觉得他敷衍,忙补充道,“很甜……好吃。”   易晟同他聊了一会,大概知道他除了头还有点疼之外,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放下心。   “易、易先生。”沈和秋想起昨天的教训,话在舌尖滚了几圈,还是乖乖地交代了,“宋明远,想要跟我道歉……”   他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说出来,想得到易晟的回复。   易晟对沈和秋的坦白很满意,看来终于是记住教训了,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懂得来征询他的意见了。   总算是把这只小夜莺养熟了一点儿,感觉还不赖。   易晟耐着性子,不答反问:“和秋想让他道歉吗?”   沈和秋:“……想的。”但是宋明远昨天对他的态度和行为让他觉得害怕。   易晟大概知道宋明远那边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宋氏之前快谈好的合作突然出了点小问题,宋明远的父亲宋庆历应该知道自己是在敲打他,回去必然是教训了宋明远。   易晟莞尔:“既然宋明远想和你当面道歉,那就让他当面道歉。”   “那就等过两天去咖啡店的时候见他一面。”易晟微顿,想起沈和秋胆子小,又安抚道:“别怕,他不敢做什么。”   电话挂断,程助理才走过来,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易晟面前。   “易总,刚刚宋总那里打电话过来,说想和您当面谈谈。”   易晟姿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拿着那份文件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谈什么?”   程助理:“好像是关于小沈先生的那件事,宋总想和您道个歉。”   “告诉他,我向来公私分明,只要他的项目不出差错,合作还是合作。”易晟放下文件,似笑非笑。   “当然,私事也还是私事。”   一旁跟在程助理后头走进来的林承钧闻言:“你最近搞姓宋的干嘛呢?”   易晟把手里的文件签完字,挥手让程助理出去,冷漠地瞥了八卦的林承钧一眼。   “你们最近不是还有合作吗?你真就这么下手啊?不怕姓宋的撤资啥的?”林承钧好奇得心痒痒。   易晟想起昨晚被灌醉的沈和秋,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林承钧啧啧称奇:“哟,花大手笔给你家那个小朋友出气啊。”   这看起来是真的有点上心啊?   林承钧看着易晟,不过也就仅限于此吧,易晟这人看着温温和和,骨子里却是冷的,对这种事应该有分寸。   易晟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刘婶做好了晚饭,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   “和秋呢?”易晟问,他没看见人。   “小沈先生还在房间里呢,我叫过他吃饭了,应该待会就下来了。”刘婶说着,抬头正好瞧见沈和秋从楼梯上走下来,“诶,这不就下来了。”   沈和秋听到刘婶的声音,向下悄悄觑了一眼,正好和易晟对上眼神。   于是易晟就看见那个刚探出来的小脑袋一下又缩了回去,还有啪嗒啪嗒趿拉着拖鞋跑上楼的声音。   刘婶:“诶?怎么又回去了?小沈先生?”   易晟:“……”他这是被小朋友躲着了?   之前电话里不是还讲得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躲着他跑?   沈和秋一口气重新跑上楼,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不行……他喘了口气,脸红心跳地想,当面交流和电话交流根本不一样……他一看到易先生的脸就想起昨晚的事情,一下子就说不出话,只想逃走了。   但是当面跑掉好像很不礼貌……易先生会不会生他的气……   沈和秋靠着门坐在地上胡思乱想了一通,当门被敲响时就被背后的响动吓了一跳。   “和秋?”易晟敲了下门,“怎么躲在里面,晚饭不吃了吗?”   沈和秋抵住门,面色通红地闷声说:“不、不吃了。”   要是和易先生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可能都要喘不过气了。   易晟隔着门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哭笑不得,这是为了躲人连饭都干脆不吃了?   沈和秋靠着门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易晟的声音,以为他走了。   沈和秋坐在地上,有点失落地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他也不是真的不想吃……   门锁突然传来动静,沈和秋倏地从地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易晟打开门走进来,一把抓住还想跑的沈和秋,无奈道:“怎么我一回来就躲着我?”   他难道会吃人吗?   沈和秋被摁住了肩膀,站在原地跑不走,脸上的热度肉眼可见地攀升起来:“没、没有躲。”   易晟看他这副模样,大概明白这是还在害羞呢,不免失笑:“想躲吃完饭再躲,不管怎样,饭不能不吃。”   “知道了吗?”   沈和秋垂着头,不敢看易晟,听到他问话,赶紧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一顿饭吃得安静出奇,沈和秋饭量本来就小,吃东西的动静也不大,今天更是如此,易晟都怕出声说话会把他给吓得噎住。   等吃完饭,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见沈和秋一下子又溜走了,慌张的小模样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易晟揉揉眉心,叹了口气。   这次不知道要几个小蛋糕才能哄好了……   休息了几天,沈和秋重新去了咖啡店。   因为之前的聚会最后不欢而散,今天咖啡店里的气氛还是有点沉闷。   老店长临时有事出门了,沈和秋从店门进来,只有小猫咪泡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和往常一样黏黏糊糊地在他脚边撒娇。   “泡芙。”沈和秋把泡芙从地上抱起来,他没在工作的店员里看到宋明远,微微松了一口气,抱着泡芙往更衣室走。   泡芙乖乖地趴在沈和秋的胸前,奶声奶气地叫。   沈和秋走到更衣室前,正要打开门,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宋明远哑着嗓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对沈和秋的恨意与不甘:“沈和秋。”   他因为沈和秋,在酒吧里被灌到差点儿进医院洗胃,被人抬回家里醒酒后,又被他老子宋庆历拎起来打。   怎么可能不恨?   宋明远的嗓音嘶哑,表情阴沉,不再装成之前的那副阳光模样。   沈和秋抱着泡芙,被吓得靠在背后的门上不敢动了。   “对不起。”宋明远咬牙切齿地说。   沈和秋茫然:“嗯?”   “我昨天不应该灌你酒,也不应该强迫你……”宋明远恶狠狠地盯着沈和秋,像在挤牙膏似的背稿子,“我不会在这里继续工作了,也不会再纠缠你……”   “……请你原谅我。”宋明远把这五个字从喉咙底挤出来,那架势不像道歉,倒像是恐吓。   他凶恶地盯着沈和秋,一脚踹在沈和秋背靠的更衣室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泡芙被踹门的响声和宋明远身上的恶意刺激,朝着宋明远凶狠地哈气。   沈和秋抱紧泡芙,被宋明远的暴力行为吓到紧张害怕得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抖。   沈和秋咬着下唇,努力平复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他不想接受宋明远的道歉。   宋明远强迫把他拉去酒吧,又给他灌酒,试图对他动手动脚,还说了那样让他难受的话,他不想就这样原谅他。   而且易先生也说过,不想做的事情拒绝就好了……   但是他太害怕了,他拼命想发出声音,但声带却仿佛粘住了。   宋明远见沈和秋迟迟不说话,不耐烦地吼道:“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宋明远说着,脸上的神情扭曲又丑恶,阴沉得仿佛一条吐信子的毒蛇,随时都会咬过来。   沈和秋深吸一口气,他不想再这样了。   他害怕宋明远那副可怕的神情,于是低着头不去看,这样就能好受一点,他的勇气就能多一点点。   沈和秋张了张嘴,鼓起勇气想开口拒绝   “宋明远!”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吼道,“我让你来道歉!你对人是什么态度!”   宋庆历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在宋明远身旁,神情抱歉:“小伙子,真是抱歉,我们家这个混小子被惯坏了。”   沈和秋抿紧唇,想说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他低头摸着泡芙的小脑袋,手心都是汗。   他还是没能做到,还是没能好好地拒绝。   宋庆历见状,抬手给了宋明远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还不道歉!”   宋明远龇牙咧嘴地摸着后脑勺:“老头子你——”   “道歉!”宋庆历喝道。   宋明远不情不愿地对着沈和秋:“对不起……”   宋庆历笑呵呵:“小伙子你看,这小子也道了歉,你也就原谅他吧。”   宋庆历以为沈和秋会顺着他的话,让事情就这么过了。   宋明远以前也不是没闹出过这样的事,基本上都是两句话就解决了,再不济就给点钱。   宋庆历想了想,说:“还是你想要赔偿?你想要多少?”   沈和秋没说话,只是垂着眸子,很沉默柔顺的模样。   宋庆历见自己的话没得到回应,觉得沈和秋这是傍上人了,所以心高气傲,顿时皱眉:“你这孩子怎么——算了,明远也给你道过歉,我们也算是尽到应尽的责任了。”   他说完,见沈和秋没有反应,心里涌起不快:“年纪轻轻不干点实事,尽想着做些不干不净的勾当。”   要不是易晟发话,他至于跟这么个小辈说这些话?   “明远究竟动没动你,我看也不一定。”   “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你也就现在一时风光,等他玩够了……”宋庆历出言讽刺,但随即皱了皱眉,有所顾忌,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走了,臭小子。”宋庆历冷哼道。   宋明远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跟在宋庆历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沈和秋,阴恻恻地笑了下。   沈和秋见人走了,躲进更衣室里,慢慢吐出一口气,他实在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即便没有说话,光是和人面对面就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大脑一片空白,抱着泡芙的手在细微地颤抖。   更衣室里的全身镜照出他煞白的脸色。   他有点累了……   泡芙在他怀里蹭了蹭,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适,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沈和秋的手背。   猫舌头的倒刺舔得沈和秋又疼又痒,他摁住泡芙躁动的小脑袋:“泡芙别舔……有点疼……”   沈和秋把泡芙放到地上,稍微冷静下来。   他今天吃了药,应该没有事情。   沈和秋换上制服,平复了一下情绪,出去弹琴。   沈和秋一如往常地坐在琴凳上,耀眼的顶灯从上方照下来,让黑白的琴键都附上一层光泽。   心跳声在鼓动着,沈和秋将手轻轻放在琴键之上。   琴谱摆在面前。   他按下第一个键。   钢琴声如流水一般从琴键下流淌。   本应是如此。   但沈和秋却忽然听不见琴键摁下时的琴音了。   他的耳边响起的是尖锐而刺耳的尖叫声,眼前晃动着的黑影让他看不清琴谱上的音符。   “唱歌?你还敢继续唱歌——”   “我不是让你要听话!让你要乖了吗——”   女人尖细的声音里透着癫狂,像是要刺穿他的耳膜,让他的大脑只剩下一片尖锐的嗡声。   琴键被重重地敲下最后一个音。   沈和秋蓦然从琴凳上站起身,琴凳被他的动作带出剧烈的摩擦声。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店后的员工休息室里,坐在地上,急促又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像被石头压住一般喘不过气来。   耳边尖锐的噪声还在嗡嗡地响,痛苦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又是这样……   沈和秋环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   他把头埋在膝盖间,只觉得鼻头和眼眶酸涩得厉害,眼泪越掉越凶。   他想要唱歌,想要谱曲,可是现在他做不到了。   他什么也做不到了。   就连一声拒绝,他都说不出口……   “小秋,有人找你——小秋?”   “沈和秋,你蹲在这儿干嘛呢?”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员工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脚步声嘈杂地交织在一块。   混乱中,沈和秋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蹲下来。   来人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他的脸被轻轻抬了起来。   “怎么躲在这里哭?”   易晟蹲在沈和秋的面前,温柔地用手指揭掉他眼角的泪珠,摸了摸他哭得发红的眼眶。   “小哭包。”   “别哭,我在这。” 第15章   沈和秋眼里还含着半颗没掉下来的泪珠,呆愣愣地看着易晟。   男人的眼底隐隐含着担忧,锋利冷峭的五官也因此柔和些许,但却沉稳得令人心安。   沈和秋眨了眨眼,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他哭得安安静静,眼周微微泛红,打着细细的哭嗝。   易晟捧着沈和秋的脸,见人哭得更厉害了,心像是揪了一下那般酸涩,又像是燃了一把怒火,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欺负他了?   易晟拍了拍沈和秋的后背,干脆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坐到旁边的休息椅上,等沈和秋慢慢哭完,把情绪发泄出来。   沈和秋软成一团,趴在易晟怀里哭得脑袋发昏,眼泪把易晟的西装外套都浸湿了一片。   他闷头掉了一会儿的眼泪,把情绪都发泄完,才没再哭了。   “不哭了?”易晟看着沈和秋从他怀里坐起来,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温声安抚,“再哭眼睛得肿了。”   易晟耐心地帮沈和秋擦掉脸上湿漉漉的泪痕,眉间浮现些许戾气:“谁惹你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难不成是姓宋的阴奉阳违?不,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胆子。   沈和秋乖巧地坐着让易晟给他擦完脸,才犹豫又含糊地说了个理由:“今天钢琴没有弹好……”   沈和秋不敢说是因为他的病,还有明明对宋明远他们说的话感到生气,却无法将反驳拒绝说出口,他觉得委屈,所以才哭了。   “就为了这个?”   易晟没察觉沈和秋的小心思,听见是小事,放下心来,笑着说:“小孩子脾性。”   沈和秋被他话里的调侃逗得脸红,脸蛋像个粉白饱满的桃子,有些难为情地小声反驳:“我没有……”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我想,作为一个活人,我还是应该受到那么一点的关注?”一个声音忽然不满地横插进来。   沈和秋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扭头去看是谁。   “……富贵?”沈和秋惊喜地脱口而出。   赵钱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顿时全黑了,抓狂道:“沈和秋!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的小名!”   片刻后,两人坐在了咖啡店内。   易晟不想打扰他们交谈,就坐在角落里等人,给他们留出足够的交谈空间。   赵钱是沈和秋在梁宏之前的经纪人,从沈和秋进娱乐圈以来一直都是赵钱在带他,直到不久前公司突然把赵钱强制性地调给另一个“摇钱树”,还直接把人打包送去国外。   他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从国外回来,下飞机第一时间就往沈和秋这儿跑,赶到咖啡店的时候正巧遇上易晟,就一起进来了。   “梁宏那小.逼崽子是不是亏待你了?”   赵钱坐在沈和秋对面,仔仔细细地打量,发现沈和秋比之前瘦了一大圈,气道:“我好不容易用两年时间给你喂胖了点儿,怎么又瘦回去了。”   “妈的臭不要脸,这他妈可是老子劳动成果!看老子下次见着他不往死里揍。”   赵钱骂骂咧咧,气得灌了一口咖啡,被苦得皱脸。   沈和秋很习惯赵钱这幅脾气暴躁的模样,看起来很凶,但是照顾人又很拿手,和他的刺头外表格格不入。   沈和秋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钱猛地灌了口没加糖的咖啡,苦得冷静下来,他暴躁地“啧”了一声:“除了协议之外,公司是不是还做了什么缺德事,不然也不会想尽办法把我从你这儿调走,把那小傻逼换给你当经纪人。”   沈和秋很轻地说:“富贵……公司,应该不要我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半晌,赵钱缓缓地说:“都让你不要叫我富贵了。”   沈和秋朝他笑出一点小梨涡。   赵钱气得鼻头发酸,他把桌上的糖袋撕开,给沈和秋调好咖啡的甜度:“喝你的咖啡去,不要你就不要你,这破公司没有你迟早也得倒闭。”   “就前阵子硬塞给我的那个新人,叫什么路秋的。也不看看自己长那磕碜样,还想给自己搞个‘小Autumn’的名头晃悠,谁给他的脸。”   沈和秋抿了一小口咖啡,只尝了尝甜味,就没再继续喝了。   赵钱注意到沈和秋没喝,皱眉:“不好喝?”   沈和秋摇头,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易晟,声音放得再轻不过:“……我在吃药。”   赵钱把咖啡从沈和秋面前挪走,换了杯免费送上来的柠檬水:“那就别喝了。”   “怎么又开始吃药了,情况不好?”赵钱斟酌着措辞,压低声音。   “嗯。”沈和秋喝了一口柠檬水,低着头应道。   赵钱叮嘱:“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不许像以前一样不吃知道吗?”   “……嗯。”   赵钱纠结了会儿,还是把话问出来:“你现在跟那个,角落里的那位,什么情况?”   他带了沈和秋两年了,因为沈和秋本身情况特殊,他基本上就跟个老妈子似的,衣食住行一套下来全方位关照。   沈和秋不是一般的怕生,赵钱一开始接触他,那场面基本就跟见到狼的兔子似的,沈和秋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   他被公司差遣去带别人也就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对沈和秋这边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还是这几天处理完事情要回国了,才通过一些关系,联系到易晟的助理,知道了一点事情原委。   怎么沈和秋现在就能对易晟这么依赖了?   赵钱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沈和秋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盯着手里的玻璃杯,说:“梁宏让我签协议……我签了……”   赵钱听沈和秋断断续续地讲完,听得是一肚子火,胸膛剧烈起伏。   他回国的时候就应该先杀回公司,用拳头给梁宏脸上染个姹紫嫣红、鼻青脸肿。   赵钱瞪着眼睛:“那个易晟,他有没有对你,就是对你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举动。”   沈和秋有些茫然地和赵钱大眼瞪小眼,直到赵钱眼睛瞪酸了,沈和秋才红着脸反应过来:“没、没有。”   “真没有?”赵钱怀疑。   沈和秋摇头,又耳根通红地小声说:“我、我试过,但是他说,他只想听我唱歌……”   只听唱歌?   赵钱知道沈和秋不会撒谎,他在心里略一思索,随即便重新瞪大了眼睛。   他回头看了看易晟,又看了看沈和秋。   赵钱憋了半天,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沈和秋:“?”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上帝为你打开了这扇门,一定会关上另一扇门……”赵钱在沈和秋逐渐迷茫的眼神里缓缓地说着中西合璧的名言警句。   “虽然易总,长得帅还有钱。”   赵钱抹了一把脸,怜悯道:“可是他不举。”   赵钱看向沈和秋,神情爱怜:“这样漂亮的小宝贝送上门,却也只能看着。”   “实乃人生一大不幸。” 第16章   沈和秋下意识瞥了眼易晟,在对上眼神后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像是被烫着一般,急急忙忙道:“你、你不要说了。”   赵钱从善如流:“好的不说了。”然后非常识趣地闭嘴。   毕竟有钱人的小隐私还是不要当面八卦比较好,他还是很怕被杀人灭口的。   赵钱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我去公司那儿先处理点事情,之后再来找你。”   赵钱朝着易晟望了眼,眼里的同情还没完全收敛,看得易晟莫名其妙。   赵钱没等易晟过来问原因,就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餐厅,那汹汹气势,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沈和秋拦都没敢拦。   “聊完了?”易晟走过来。   沈和秋站起身:“……嗯。”他的脑海里还盘旋着方才赵钱说的那些胡话,低着头不敢去看易晟。   易晟挑了挑眉,没说什么,领着人往车停的地方走。   坐在车里,暖气开得足,易晟把西装外套的纽扣解开,偏头看坐得拘谨直挺的沈和秋。   “那是你的前经纪人?”易晟问,在看到沈和秋略带疑惑的目光后,解释道,“之前他来联系过我,问过你的情况。”   “嗯。”沈和秋小声应答,赵钱对他一如既往的关怀让他觉得窝心,坏情绪也散光了。   易晟看沈和秋在他问起赵钱之后心情好了点,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你们关系很好?”   沈和秋点点头。   易晟微微皱了一下眉,一股酸味莫名其妙地在他心口蔓延开,堆在胸口让他有些不适。   这股情绪来得突然又没有头绪,易晟没理清楚就听见沈和秋说话了。   沈和秋偏头瞥了一眼易晟西装上被自己哭湿的那一小片衣料,抿了抿唇:“刚刚,弄脏了你的西装,对不起……”   弄脏了西装?   易晟顺着沈和秋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小片深色。   他见沈和秋露出了一点紧张的小情绪,不由得起了逗人的心思。   “是啊,被你哭湿了。”易晟说着,故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摆出严肃的表情,“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西装了。”   沈和秋不知所措,紧张地攥紧了手:“那……那怎么办……”   易晟故作深思,面色正经沉重:“要不……让我哭回来?”   沈和秋微微睁大眼睛,神色怔忪地思考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易晟愣住,随即笑开:“怎么这么可爱?”   沈和秋被他笑得害羞,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但露在外头的耳根却一路红到脖子。   他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得很快,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易晟伸手轻轻撩起沈和秋额前的短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沈和秋下意识闭了眼,在黑暗里感觉到易晟温柔地摸了摸他的眼睛,力道很轻,动作很小心。   “眼睛哭红了。”   易晟轻轻按住沈和秋微微泛粉的眼角,两人的额头几乎相抵,彼此的呼吸声也格外清晰。   沈和秋睁开眼,不自在地抖着睫毛,微微张开唇很轻地吸着气。   易晟看见他偷偷攥紧了左手腕上的银手链。   清醒的时候果然还是会有有点怕人的。   易晟重新坐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宋明远和你道歉了吗?”   他担心沈和秋一个人面对宋明远还是会害怕,特地推了点工作赶过来,但到的时候,宋明远早就已经走了。   他只找到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哭包。   “……嗯。”沈和秋愣了几秒回答,他踌躇半晌,攥着手链道:“道歉了……”   他想起刚刚的事情,才好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又回落。   易晟见沈和秋情绪似乎一下低落不少,以为是提宋明远让他想起了不好的事,便止住了话题:“嗯,那就好。”   方才哭了一场,沈和秋累得眼皮都耷拉下来。   傍晚的余晖透过车窗映在他玉白的侧脸上,连卷翘的眼睫毛都染上暖融融的光晕,轻颤时像是羽毛扫到心尖,痒得人眼热。   易晟见他睡沉了,脱下外套要盖在沈和秋身上,结果衣服刚盖上去,沈和秋就微微侧过身,顺势靠在了易晟的怀里。   易晟低头,伸手轻轻碰了碰沈和秋柔软的脸颊,换来对方睡梦里无意识的轻蹭,像小奶猫撒娇似的。   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怕人还是不怕人。”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沈和秋被易晟叫醒,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到家了,还想睡?”易晟抱着人,觉得沈和秋迷迷糊糊睁眼发呆的样子都很有趣。   他耐心地任由沈和秋坐在他怀里发呆,等沈和秋自己清醒过来。   沈和秋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坐在易晟怀里发了一小会儿的呆,目光逐渐清明。   他猛地坐起身,脸红得快能煮鸡蛋:“对对对不起!”   易晟觉得好笑,又逗他:“还想睡的话,我抱你下车,你继续睡?”   沈和秋窘得直摇头,慌手慌脚地下车,还差点儿把头磕在车顶。   回到家里,易晟没给沈和秋逃跑的机会,先发制人地开口:“等下我要做个小蛋糕,和秋要不要过来帮忙?”   至于为什么做蛋糕,又是做给谁,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沈和秋根本没法拒绝,红着脸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不早了,落地窗外的霓虹灯连成一片绚烂的灯景,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也星星点点地亮着灯火,城市里的夜景总是明亮的。   厨房里站着的高大男人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的模样同平日里的西装革履相去甚远,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情。   沈和秋看着易晟熟练地打发面粉和蛋清,再将两者相互翻拌,然后放进烤箱烤制,全程没能插上手。   他站在一旁看着易晟灯光下朦胧俊美的侧脸,看得有点出神,直到易晟喊他才猛然醒神。   “和秋?”   沈和秋回过神,发现烤好的蛋糕已经被从烤箱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帮我用奶油裱花吧,好不好?”易晟把裱花袋递给沈和秋。   沈和秋手忙脚乱接过来,小声道:“可是、可是我不会……”   “那我教你。”易晟说着,伸出手从背后环绕着沈和秋。   他的手掌轻轻覆在沈和秋的手背上,拢住那葱白的手指,手把手地带着沈和秋力道适中地挤压着裱花袋。   “慢一点,别太用力。”易晟口中说着,耐心地带着沈和秋的手指摁压。   一朵朵漂亮的裱花在蛋糕上成形,易晟掌心的温度从手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对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让人想用一句最俗套的赞美去形容,像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沈和秋盯着易晟比自己宽了不少的手掌,和长出一截的手指,不由得想如果易先生去弹钢琴,一定会比他更容易掌控琴键吧。   “别分神。”易晟侧头在沈和秋的耳边提醒,“奶油挤得太多了。”   沈和秋被呵在耳边的热气弄得怔了几秒,他本能地侧过脸去看易晟,对方的侧颜英俊硬朗,不笑时显得颇有侵略性,但此刻却被柔和的笑意软化,俊美却不锋利。   沈和秋愣愣地看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两人手掌交叠的现状,顿时面红耳赤:“易先生,我、我会了!”   他攥着裱花袋从易晟的掌中慌张地抽出手。   易晟顺手放开沈和秋,站在一旁笑了笑,放任沈和秋在蛋糕上挤下最后一个裱花。   歪歪扭扭的,丑萌得像别扭的小朋友一样可爱。   “易、易先生,为什么会做蛋糕……?”沈和秋看着做好的蛋糕,没忍住问出口。   他以为像易先生这样的人,应该对进厨房没有什么兴趣。但对方不仅做了蛋糕,而且手法熟练,一看就是常做的。   “因为失眠,”易晟瞧见沈和秋亮晶晶的好奇眼神,笑着回答,“最开始失眠的时候,大半夜睡不着觉,肚子饿了想吃东西,结果发现自己不会做,没法填饱肚子。”   “之后刚好有机会跟一位西点师学过几天的手艺,所以失眠又饿肚子的时候,就会来厨房练练手,顺便做给自己吃。”   主要还是享受制作的过程,能让他觉得夜晚不那么难熬。   不过现在能拿来哄人,这门手艺也学得挺有价值的。   做好的蛋糕被端到餐桌上,沈和秋盯着唯一一个被他挤得丑兮兮的裱花,很不好意思。   考虑到已经吃过晚餐,夜宵也不宜吃得太多,易晟把蛋糕做得不大,堪堪一人份。   易晟将装着蛋糕的盘子推到沈和秋面前:“吃吧。”   沈和秋抿唇迟疑一下,拿起叉子把蛋糕切成了两半。   易先生做了蛋糕给他吃,他没有道理就一个人吃独食。   沈和秋深吸了口气,叉起一半的小蛋糕递到易晟的唇边。   “给、给你吃。”   奶油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易晟心尖微微一动,像是被某只小夜莺轻轻啄了一口。   沈和秋穿着薄薄的睡衣,压着身子把叉子上的蛋糕送过来的时候,稍微宽了一些的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看着比蛋糕上的奶油都要细腻软绵,更让人食指大动,想尝尝是不是也和蛋糕一样香甜。   易晟声音微哑:“给我吃?”   沈和秋点点头,脸颊粉扑扑的,卷翘的睫毛忽闪,表情单纯懵懂。   易晟吁出一口气,压下一些不理智的想法,笑道:“不要这块,要另外半块。”   沈和秋低头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一半蛋糕上有那朵他裱得丑不拉叽的裱花,是他刚刚特地留给自己的。   易先生……怎么想吃这半……   “怎么,不给吃?”易晟挑眉。   沈和秋用力摇摇头,把另一半蛋糕推给了易晟,在看到他把那朵丑丑的奶油花切下来吃的时候,更是倏地收回视线。   ……太丢人了。   吃完蛋糕,易晟叫住沈和秋:“今天就不念诗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沈和秋有些茫然:“不、不念了吗?”   易晟挑眉:“舍不得我?要不今天换成我给你念?”   沈和秋赶紧摇头,脚步飞快地溜回了卧室,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儿。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想,易先生怎么总喜欢逗他……   沈和秋拍了拍自己的脸,刚躺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晚上刘婶做完饭就走了,现在别墅里就只有易晟和沈和秋,敲门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沈和秋趿拉着拖鞋,磨磨蹭蹭地去开了门。   易晟在门外站着,门一开,他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半低着,低眉敛目的模样乖顺得人心痒,大概是刚刚躺在床上蹭着了,几根头发不听话地翘着,有种别样的可爱。   “怎么跑得那么快?”易晟低低地笑了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暧昧地撩拨着人的耳朵,“刚刚我还没说完话呢。”   易晟把手里刚浸水的湿毛巾递过去:“睡觉前记得给眼睛冷敷一下,不然明天会肿得更难受。”   沈和秋盯着脚尖,耳尖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很快地“嗯”了一声,不太敢抬头看易晟。   之前那种羞得想逃的感觉又来了。   易晟:“那……晚安?”   沈和秋抿唇:“……晚安。”   卧室门被重新关上,沈和秋捏着手里的湿毛巾,躺倒在床上。   他迟疑了一小会儿,听话地拿起毛巾,敷在眼睛上。   冰凉凉的触感贴在眼皮上,带来一阵舒适清凉,让红肿发热的眼睛好上不少。   沈和秋想起在车上时,他闭着眼睛,易晟指尖碰在他眼上的触感。   易先生的手指是温热的,轻轻擦过眼睑时,留下的温度很温暖,又仿佛烫得人皮肤微麻。   有点不一样。   沈和秋闭着眼睛,明明冰凉的毛巾就敷在脸上,他却觉得脸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太奇怪了。   沈和秋捂着烫烫的脸颊,觉得自己的脸更需要湿毛巾降温。   咖啡店那儿因为宋明远主动辞职走人了,沈和秋就不再担心,照常去上班。   因为缺了个人手,老板就又招了个人进来。   这次招的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还在上大学,平日里没课的时候就会过来咖啡店打工兼职,每次见到沈和秋都会很热情地打招呼。   “小秋哥你来啦!”小姑娘抱着泡芙跑过来,笑容得意,“泡芙它总算能让我抱一抱了,之前刚来的时候要抱它还挠我。”   泡芙一见到沈和秋,顿时“喜旧厌新”地跳到沈和秋怀里舔爪子,明明是只小奶猫,偏偏要装出优雅贵气的模样。   “又跑了……看来泡芙还是最喜欢小秋哥。”小姑娘叹气,看着泡芙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劈腿的渣男。   沈和秋抱着泡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把小姑娘晃得春心荡漾。   她暗自嘀咕:“真的好帅……而且和Autumn长得有点像……”   不过Autumn那样站在乐坛顶峰的大歌手肯定不会在这种小咖啡店里打工啦。   沈和秋照例去更衣室换了制服出来。   今天是工作日,咖啡店的人比较少,店员们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八卦。   “……什么情况?有人蹲点?”   “不知道……蹲点蹲咖啡店干嘛,怎么不去蹲珠宝首饰店?”   “那他总在我们附近转悠干嘛……有时候下班看到怪恐怖的,每天都来,不会是跟踪狂吧。”   沈和秋一般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只听了一耳朵,就照旧去钢琴前弹琴了。   弹完琴下班,沈和秋走出咖啡店。   自从宋明远的事情发生后,易晟基本每天都会来接沈和秋下班,如果他忙也会让司机一个人来接。   今天易晟有事,是司机来接人。   因为怕停在咖啡店门口堵路会影响生意,所以司机一般把车停在咖啡店右边的商业街地下停车场等沈和秋。   咖啡店有个偏门能直接通向停车场,从那里离开最方便。   沈和秋从咖啡店的偏门往停车场走,但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住了。   停车场的白光昏暗,对方投下来的阴影浓重地罩住他。   沈涵站在沈和秋面前,弓着腰俯视他,咧着嘴笑:“哥,好久不见了。” 第17章   沈涵的视线像是蛇吐出的信子,一寸寸地舔过沈和秋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贪婪地注视着沈和秋,舔了舔嘴唇。   “我好想你啊。”   沈和秋在沈涵突然拦他的那一刻,就猛地朝后退了好几步,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沈涵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隐去,他掩饰掉了眼底的迫切:“哥,怎么这么见外?看见我连招呼都不打?”   沈和秋躲开他的视线,捏紧了手腕上的银手链,脸色微白:“……沈涵。”   沈涵听到沈和秋的应答,眯着眼睛笑起来,他的长相不像他的妈妈范荣雁,反而有一点像沈父,再加上会说话懂得讨沈父欢心,这让沈父虽然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还是会偏爱他。   “我找你很久了,之前还打电话给你,你怎么都不接电话?”沈涵上前一步,低下头,靠近沈和秋。   “是不是又把我拉黑了。”   沈和秋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沈涵和他的距离太近了,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沈涵见他又开始沉默,也没生气,毕竟沈和秋以前在家时就是这样,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他拽住沈和秋的手腕,声线是刻意又虚假的温和:“哥哥怕我?”   “以前那些事只是我开的小玩笑,哥哥不会还一直记到现在吧?”   沈和秋被他拽得手疼,剧烈挣扎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都是慌乱和恐惧:“你……放开……”   沈涵对他的抗拒置若罔闻,反而更用力地抓着沈和秋的手腕,盯着他笑:“哥哥别介意呀,当初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总是欺负你,不过那也不是我的本意。”   沈和秋被他的话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以前他还住在沈家的时候,沈涵总是会把一切事情栽赃到他的头上。   最严重的一次,是沈涵打碎了沈父第二天要送人的古董花瓶,等到暴怒的沈父过来质问是谁干的,沈涵和范荣雁一口咬定是他。   那一次,他被关在沈家的阁楼里,关了整整一个暑假。   阁楼的灯从里面打不开,一到晚上就都是一片的黑暗,很安静,除了他自己发出的响动外没有其他声音。   也是因为太安静了,所以他学会了在黑暗里给自己唱歌。   那种近乎死寂的黑暗就像是会吞食人心的猛兽,让他感觉到害怕与恐惧。   只有歌声能缓解一点点这样的情绪。   沈和秋一把推开沈涵,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手脚都是软的,几乎快要站不住。   沈涵用的力气太大了,他的手腕被捏得又麻又疼,难受得他眼睛一下子就热了。   “我弄疼你了?”沈涵看见沈和秋眼圈红红地揉着手腕,一边还轻轻吸着气,一副疼狠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被沈和秋咬得唇色殷红的下唇上流连,脸上的笑意未变:“哥哥怎么还是这么怕疼?”   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地强迫他。   “因为哥哥手机不接短信不回,我最后只好让爸爸帮忙查你现在都在哪里。”沈涵玩味地看着沈和秋,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眼神中多了几分隐秘的愉悦。   沈涵意味深长地说:“你猜,爸爸现在知不知道你又在吃药了呢?”   “哥哥不用我多说了吧?把药拿出来。”   沈涵的手掌心朝上,伸到了面前,沈和秋仓皇失措地向后退,下意识摁住了口袋里随身携带的一小盒药。   “哥哥?你现在不拿出来,爸爸说不定会到你家里把所有的药都翻出来。”沈涵挑眉,“你也不想那样吧。”   沈和秋倏地攥紧了口袋里的药盒,然后又缓缓松开了手。   他低着头,把药盒拿出来,放到了沈涵的手里。   他害怕沈涵会把他吃药的事情告诉沈父,也害怕因为这件事情会给易先生添麻烦。   沈涵哼笑了一声:“真听话。”他吊儿郎当地把药盒抛上抛下地把玩着。   沈涵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过来,没打算再继续跟沈和秋纠缠下去,随便把药盒揣进口袋,拉长声音:“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哥哥。”   沈和秋恍惚地站在原地,连司机走过来喊他都没听见。   “……沈先生……沈先生?”   沈和秋猛然回神,司机正担忧地看着他:“沈先生,您没事吧?”   沈和秋鼻尖和额头都冒出了不少冷汗,他勉强打起精神回答道:“……没事。”   他跟着司机坐进车里,那种席卷全身的忧惧感才逐渐散去,呼吸和心跳也平复下来。   沈涵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眯起眼睛,望着那辆载沉和秋的车扬长而去。   他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妈?是我。”   “人见到了,看起来过得挺好的,坐的车都是大几百万的价格,不像没钱的样子。”   范荣雁在电话那头捏紧了手,涂红的指甲微微掐着手心:“那么有钱上次还借口说自己没钱,亏我还真相信他了。”   “真是个赔钱货,当初养他也花了钱,现在让掏点儿贴补家用都不肯。”   沈涵不耐烦和范荣雁聊这些,在他眼里,范荣雁虽然对他很好,但眼里却总喜欢盯着那些钱。   沈和秋这样有意思的,价值可不仅仅只有钱。   “你可以再找他要要钱呗,我先回学校了。”沈涵懒得听范荣雁说话,直接挂断电话,把口袋里的药盒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离去。   沈和秋坐在车上,发现司机今天开车的路线,不是以往回家的路。   他小声地开口问了一句,司机一拍脑袋,乐呵呵地说:“哎呦我给忘了!”   “先生让我告诉您,今天下午刘婶有事回老家了,晚饭没法做,干脆就带您出来下馆子,让我送您去鹤亭轩。”   “易老板,行行好吧,我也想吃鹤亭轩,带我一个!”林承钧死皮赖脸地跟着易晟挤上车。   易晟一脸不耐烦,抬脚就想把人踹下车。   “让我去让我去!我愿为您加一个月的班!”林承钧鬼哭狼嚎。   “一个月?”易晟停下踹人的脚,意味不明地看着扒着车门誓死不下车的林承钧。   “一个月……要不还是一星期吧……”林承钧怂兮兮地举手道。   易晟冷酷:“一个月。”   林承钧:“……半个月吧,大哥求求你!”   “好,成交。”易晟爽快道。   林承钧:“……”总感觉自己好像异常主动地跳了个坑。   但是为了冲在吃瓜第一线,一切都是值得的!林承钧美滋滋地坐上车。   自从酒吧那件事情后,林承钧就一直很好奇,那个小明星到底是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让没人性的易晟为他发那么大的火。   那天宋明远最后可是被灌到差点酒精中毒了,易晟最后才让人放过他,但就算是没把人灌死,易晟之后依然敲打了宋氏。   这态度看起来可不太一般啊。林承钧摸摸下巴。   沈和秋以为这次吃饭还是和之前那次一样,只有易先生和自己两个人。   但到了鹤亭轩的隔间里他才发现,还有个不认识的人。   林承钧探着脑袋,笑嘻嘻地跟沈和秋挥手打招呼:“你好你好。”   沈和秋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背撞到隔间的门上发出响声,慌乱的目光落在易晟身上,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求助意味。   易晟朝没个正形的林承钧皱眉,脸色不太好看:“你吓到人了。”   林承钧见沈和秋反应那么大,也知道自己吓到人了,耸耸肩把打招呼的手收回来:“那你介绍一下呗。”   易晟转向沈和秋,拍拍身边的座椅,语气温和:“坐吧。别怕,这是林承钧,我朋友。”   林承钧连忙接话:“叫我名字就行啦。”   沈和秋眨了眨眼,过激的反应渐渐平复,他慢慢地在易晟旁边坐下来,乖乖巧巧地回应:“你好……我是沈和秋。”   林承钧盯着沈和秋看了一会儿,从脸看到手腕上的银手链。   沈和秋拽着自己的衣角,被盯得紧张起来,嘴角边的小梨涡因为紧抿着唇的关系而浅浅露出来,诱人又可爱。   “艹,真不公平,凭什么易晟这个老畜生能有这样又乖又软的宝贝。”林承钧低声骂道。   易晟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林承钧,长这么大辛苦你了,你要是活腻了我可以帮你。”   林承钧“啧”了一声,最后还是乖乖闭嘴。   沈和秋没见过这样的易晟,有点好奇地瞧着他和林承钧的相处,在林承钧的视线扫过来的那刻,又急忙地低下头,像是一只胆怯害羞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出爪子试探的小猫猫。   林承钧:……唉,更嫉妒了。   鹤亭轩上菜的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把菜上齐了。   沈和秋吃了半碗饭,觉得胃不太舒服,有点想吐,就借口想上厕所,匆匆忙忙地跑走了,只留下易晟和林承钧。   “那条手链,”林承钧突然开口,“感觉好像有点眼熟。”   易晟靠在餐椅上,喝了一小杯酒,放下杯子挑眉道:“是吗?”   林承钧轻咳了一声:“先不说这个,你先跟我说说,你现在什么情况啊?”   “你想听什么。”易晟斜他一眼。   林承钧:“对你的小朋友这么紧张,是不是太上心了点儿?”   易晟轻叩桌子:“有吗?”   “至少你之前跟人签协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紧张人的态度啊。”林承钧摊手道。   易晟转了转酒杯,思考片刻。   他最近对沈和秋对态度好像是变了不少。   不过——这种感觉还挺不赖?   “你说得有道理。”易晟低笑一声,“但那又怎样。”   小朋友可爱又讨人喜欢,他上心不是再正常不过? 第18章   沈和秋去厕所把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他的胃揪成了一团,烧灼般地疼着。   沈和秋把水龙头拧开,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保持清醒,撑在洗手台上缓了半天,用力得指骨节都快要刺破皮肤。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脸色白得吓人,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头发被水浸湿了,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   沈涵说的那些话让他想起了太多不好的事情,让他的躯体反应一下严重起来,没法靠意志力克服。   好不容易逐渐稳定消失的药效副作用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大脑空白,胃部痉挛想吐。   他不想要这样,但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强迫性回忆起那些东西。   在沈家的,和来沈家之前的……那些事情。   他的记忆里几乎充斥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还有男人暴怒的谩骂声,然后就是疼痛和过分安静的黑暗。   沈和秋抹了一把脸,又擦了擦自己滴着水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区别,才又重新回到餐桌上。   易晟看着沈和秋坐下来,眉头紧皱。   “不舒服?”易晟低声问。   沈和秋的脸色实在不好,他原本唇色就偏淡,现在更是白得没了血色,餐厅的灯光照下来,简直像一尊刷了釉的陶瓷娃娃,苍白易碎。   他摇摇头,觉得眼前都有点昏,整个人的状态差得连话都没什么力气说了。   易晟见他似乎不愿意说,也没逼着,只是说:“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回去了。”   沈和秋根本就没有胃口再吃东西,昏昏沉沉地点了下头,跟着易晟站起来。   林承钧见状,也赶紧说:“我也吃饱了。”紧跟着两人往外走。   晚上天气不好,气温低,冷风阴凉地往人袖子里灌。   沈和秋本来头就昏沉,冷风一吹更是开始一抽一抽地头疼。   易晟看沈和秋走得不太稳,怕他摔倒,就伸手去扶他手臂。   沈和秋冷不丁被人碰了,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一下,脑子里炸开一片嗡声,呼吸也蓦地急促起来,条件反射地甩开了易晟的手。   易晟愣了一瞬,随即收回手:“和秋?怎么了?”   沈和秋咬着牙,偷偷掐着自己的手,尽力地克制住自己过激的反应,他不想让易晟察觉到不对:“我、我不太舒服……对不起……”   易晟看出沈和秋状态的不对,心下一沉,面上还是安抚道:“没事。”   程助理很快就把车开过来,沈和秋觉得手软腿软,再站着可能就要摔了,在车门打开后,就先一步坐进车里。   林承钧和易晟站在外头。   “怎么回事?怎么看着好像不太舒服?”林承钧压低声音,没敢让别人听见。   易晟脸色难看,他刚刚看到沈和秋偷偷掐自己了。   “要不要去医院?”林承钧问。   易晟看向坐进车里的沈和秋,司机正在和他说话,但沈和秋却缩在角落里,躲得离司机很远,头也低着,没有说话。   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手搭在手腕内侧上,死死地掐着手腕上的皮肉。   沈和秋似乎一直都很害怕同别人的交谈和肢体上的接触,尤其是陌生人。   但易晟以前没有发现,沈和秋会害怕紧张到掐自己。   “易晟?”林承钧用胳膊肘捅了捅易晟,担心地问,“到底去不去医院啊?”   易晟想起之前撞到腰的那次,沈和秋宁可疼着也不去医院,大概是很排斥医院的。   他摇头:“暂时不用。”   “先上车。”易晟说。   车上温度稍高些,沈和秋缓过一点神。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一件外套先披了上来。   易晟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解下来,披在沈和秋身上:“暖气刚开,今天有点冷,别着凉。”   沈和秋轻轻拽住外套的一角,他刚刚被风吹得整个人都是冰凉的,易晟的外套上还残留着对方温暖的体温,披着很暖和,像是被人抱在怀里一般。   沈和秋扭头去看易晟,易晟的表情不太好看,街灯的光映衬着他阴沉的眉眼,有种过于锋利和沉闷的冷峻,他察觉到沈和秋在看他,又温和了神情:“怎么了?”   沈和秋咬紧唇,小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他不想惹易晟生气的。   易晟看着沈和秋忐忑的眼神,叹了口气:“没有,我没有生气。”   他其实很想直接问沈和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沈和秋胆子那么小,逼急了说不定又会哭,他可不想惹人哭。   林承钧也禁不住搭话:“真没事吧?我看你好像挺难受的。”   他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向交谈对象微微倾身。   沈和秋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向另一边躲了下,没让林承钧靠到他,然后才对着林承钧摇摇头:“……没事。”   易晟把沈和秋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皱起眉。   接下来一路沉默,程助理车速飞快地开回了易家别墅。   “还难受吗?”易晟问沈和秋,在确认沈和秋的确不愿意也不需要去医院后,只好领着人进了屋。   “今晚先不用念书给我听了,身体不舒服就好好睡一觉。”易晟顿了顿,又说,“如果实在难受,就叫我。”   沈和秋乖乖点头答应,很听话地进卧室洗漱休息。   易晟目送沈和秋进了房间,脸上挂着的温和神情一瞬消失。   他沉着脸,走到书房去打电话。   “喂?什么风把大少爷您吹来了?不是这辈子都不再来我这儿看病吗?”电话被接起,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来。   “来问你个事。”易晟摸了摸身上,想从外套口袋里掏烟,这才发现他把外套给了沈和秋。   他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拆了一包新的。   易晟抽出一根烟点燃:“你们心理医生,都是怎么判断患者的病症的?”   蒋争博莫名其妙:“和患者进行交谈呗,还有观察一些细微的动作和神情之类的。”   “怎么,你想改行啊?”   “不是。”易晟说着,吸了一口烟,“我想问问你,如果一个人看起来比较胆小,排斥害怕别人的接触……有问题吗?”   蒋争博:“你就说这么点信息,我就算是妙手神医也没法判断啊。”   他思索几秒,问:“你说他怕人碰,怕到什么程度?”   “暂时还不太清楚,”易晟犹豫了一下,皱眉说道,“有看到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在掐自己。”   “熟人?还是陌生人?”   易晟:“算得上认识的。”   蒋争博在仅有的信息上做出假设:“如果这种行为是经常性行为的话,可能有肢体接触障碍,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其他症状的并发症之一,真正严重的不是这个。”   “不过如果只是偶发行为的话也不用这么担心,对方可能只是单纯的胆子小或者有其他的情绪原因。”   蒋争博稀奇:“你问的人是谁啊,大少爷懂得关心人了?”   易晟:“没你的事。”   蒋争博“啧”了一声:“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平时就多观察观察他的行为习惯。如果真觉得不太对劲,再来找我,不过我目前在国外开学术交流会,你要找我最少也得等上一个月。”   “行。”易晟应道。   “还有你好歹也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脾气这么爆,最近该是又没怎么睡吧,你再这么下去铁人都撑不——”   电话被果断地挂了。   易晟揉了揉眉心,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他盯着烟看了一会儿,没点燃,又放回去了。   失眠症带来的烦躁加倍袭来,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他知道心理病症躯体化的痛苦,所以更不愿意沈和秋也是这样。   不过他的小夜莺或许只是太胆小了点呢?   深夜,沈和秋从噩梦中醒来。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他躺在床上,等到那种恐惧的颤抖与窒息般的疼痛感散去,才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胃又开始烧疼,一直烧到嗓子眼。   沈和秋一把掀开身上裹着的被子,倾身过去想把灯打开。   他错估了自己的状态,手伸出去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失去平衡从床上滚下来,半边身子狠狠地磕在地上。   房间没有铺地毯,地板凉得发硬,让他疼到麻木像是要失去知觉。   沈和秋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动弹。   他知道自己没有睡好,是因为他睡前没有吃药。   他在害怕沈涵会把他在吃药的事情告诉沈父,害怕他会被迫回到那个像牢笼一样的沈家。   也害怕……自己的病会暴露在易先生的面前。   沈和秋抓紧了床脚,冷汗浸透了他的睡衣,他从地上坐起来,缩在床脚,手脚都是冰的。   床边的衣架刚刚被他带倒了,挂在上面的西服外套掉在地上。   沈和秋伸出手,吃力地用指尖把外套勾过来,抱在了怀里。   外套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度,但是沈和秋依然紧紧地抱着。   房间太黑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难受,安静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脑袋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像当初被关在阁楼时那样,沈和秋颤着嗓子,很小声很小声地给自己唱歌。   这样就不会那么安静了,这样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眼前突然亮起来,沈和秋模糊地感觉到了光线,迟钝地抬起脸。   是天亮了吗?   易晟打开了卧室的灯,从门外走进来。   卧室顶灯的暖光洒在他身上,沈和秋几乎觉得他是从光里走出来的。   “说了难受就要叫我,怎么总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哭?”   “抱着我的衣服,可没抱着我管用。”   易晟蹲在沈和秋的面前温声细语。   沈和秋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脸,确定自己没有哭,抿了抿唇:“我……没哭。”   他把掌心摊开给易晟看,上面没有眼泪。   易晟握住沈和秋的手,沈和秋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乖乖地任由易晟握着。   “嗯,没哭,是我错怪和秋了。”   易晟捏着沈和秋纤细白净的手指,把体温传递过去给他暖手,等暖得差不多了,又把人抱到怀里,一起坐在床上。   “刚刚是不是唱歌了?”易晟让沈和秋坐在他的腿上,语气和缓地问。   沈和秋鼻间萦绕着易晟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有些安心,但听到易晟的问题,又倏地紧绷起来:“你听到了……我没有、没有唱歌……”   他说得颠三倒四,额角都开始渗出冷汗,易晟直觉这个问题现在还不能深究,又开口:“那可能是我把外面的声音听错了,不是和秋唱的歌。”   沈和秋的情绪再次稳定下来,大概是方才在地上坐着,浑身都是凉意,易晟怕他冷着,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易晟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酥酥麻麻的,沈和秋能嗅到易晟身上淡淡的气息,像是凛冽又干净的松木香,让人觉得温暖又平静。   他静静地在易晟的怀里靠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抬起头,脸上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你能不能不要吹脖子……好痒……”沈和秋小声说。   易晟怔了怔,反应过来沈和秋是在说他的呼吸吹得脖子痒。   他低头,雪白柔润的脖颈就在眼前,喉结微微地滑动着,像是引诱着人去咬上一口。   偏偏诱惑人的罪魁祸首还红着耳尖,一副痒极了想躲又不敢躲的害羞模样。   晚餐时喝的那点酒像是突然在血液里发酵蒸腾了,易晟被烫得心头发麻,直想叹气。   真是要了命了。 第19章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脸红害羞的模样有多诱人。   沈和秋瑟缩了一下脖子,仰着脸看人的样子是不谙世事的懵懂,灯光落在他的眼底,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星火,勾动得人血液沸腾。   易晟喉头轻耸,眸色一暗,克制地抬起手遮住了沈和秋的眼睛,隔绝了他望过来的视线。   他能感受到沈和秋的睫毛在掌心轻轻扑闪,小刷子似的扫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痒意。   “不许——”易晟本想说不许这样看人,但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不许这样看别人。”   沈和秋的大脑因为发病而思维迟缓,听到易晟说的话,本能地点头答应。   易晟把手挪开,看沈和秋这么信赖他的乖巧模样,只觉得反而更糟。   实在是太乖了,乖到有点犯规。   他轻叹一口气:“刚刚怎么坐在地上,也不怕凉?”   沈和秋歪了歪头,垂着眼小声说:“不小心滚下来了。”   “睡觉不老实?”易晟说。   沈和秋“嗯”了一声,鼻音软糯,表情平静乖顺,看不出异样。   但易晟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沈和秋的手,却发现他又在偷偷地掐自己的大腿。   易晟不动声色地把沈和秋的手攥进掌心,不让他继续掐。   “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沈和秋茫然地被易晟放进毯子里,不太明白怎么又要睡觉了。   他的潜意识里还残留着刚刚的噩梦,对睡觉下意识地抗拒,手不经思考就伸出去,揪住了易晟的袖口。   “怎么了?”易晟诧异。   易晟猜测:“是怕黑吗?那我不关灯。”   沈和秋半张脸埋在被窝里,只有那双眼睛全都露在外头,忽闪忽闪。   “不关灯……”沈和秋小声说。   易晟:“嗯,不关灯。”   “不……走……”   易晟没听清:“什么?”   沈和秋很委屈地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再一次强调:“不许走……”   他不要一个人睡觉。   易晟心口一热,对这样的小粘糕缴械投降:“好,我不走。”   他把洒落在地的西装和衣架都整理好,坐在床边陪着沈和秋,把手伸出去给人握着。   沈和秋的手刚刚被他捂暖了,但只是离开了一会儿热源,就又马上凉下去。   易晟皱起眉,帮沈和秋把毯子掖好,耐心地重新给沈和秋暖手。   温度慢慢升高,沈和秋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快睡过去,在半睡半醒间朝那个令自己安心的热源靠近。   易晟眼看着沈和秋大半个人裹着被子滚到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手掌,像块粘人的小糖糕,就这么睡了,赖着不走了。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掌心,柔软的唇瓣若有若无地轻蹭着。   易晟僵在原地,简直不知道沈和秋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怎么总是能轻易地在他心里撩起火来。   他动了动手指,指腹抵着沈和秋的唇摩挲几下,浅粉色的唇瓣被揉红了些许,透出一种诱人的漂亮色泽。   “娇气。”易晟低声评价道,他没用多少力气,沈和秋的唇色就已红了不少。   大约是对这话有些不满,沈和秋无意识地用舌尖舔舐了下易晟抵在唇上的指腹,咕哝一声:“不好吃……”   易晟愣了半天,眼神微暗,低笑道:“贪吃。”   他的手没有动,就这么任由沈和秋枕着。   迷糊的时候倒也不怕人碰。   一夜好眠。   沈和秋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坐在床上愣神了半天,视线落在已经空了的衣架上,昨天挂在那儿的西服外套已经被拿走了。   也就是说……   易先生真的来过了……   或许是昨天躺地上的时候着了点凉,沈和秋咳嗽两声,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像是要感冒,再加上他乱七八糟的想法,脸上顿时腾起热度。   沈和秋拍拍脸,试图让滚烫的脸颊降点温,他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去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饭。   意料之外的是,今天他虽然比平时要晚起了许多,但是却在餐厅里看见了易先生。   “睡醒了?”易晟坐在餐桌旁喝咖啡。   他身上没有以往的西装革履,穿着休闲居家的宽松薄衫,袖口挽了一折,露出一截线条锋利的手腕,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温润。   沈和秋坐在餐椅上,他脸皮薄,一点点不自在的害羞都能被看出来。   被易晟这么一问,心里一下生出羞意,脸上便也跟着透出来。   易晟瞧着沈和秋微红着脸,心不在焉地舀粥吃,眼底都是笑意。   看来是对昨晚有印象的。   沈和秋胆子小,易晟怕再出声逗人,兔子急了要咬人,便没有去提昨晚的事情。   “赵钱早上打电话来,说今天下午要见你。”易晟说。   沈和秋:“下午?”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点鼻音。   易晟察觉:“感冒了?”   “可能吧……”沈和秋迟疑道。   易晟:“那今天下午先别去咖啡店,让赵钱直接过来家里。”   沈和秋点点头,他也有这个打算,今天他状态的确不太好,万一去了把工作搞砸了,反而不妙,不如直接请假。   “易先生……今天不上班吗?”沈和秋把最后一口粥吃完,发现易晟还坐在餐桌旁,不紧不慢地看文件。   易晟挑眉:“嗯,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情,不用去。”   “放心,下午不会偷听你们说话的。”   沈和秋脸红透了,急忙摇头:“我、我不是……”   易晟笑:“我知道。”   “你们好好聊,不用顾及我。”   下午。   赵钱坐在客厅绵软舒适的沙发上,同沈和秋深情凝望了几秒钟。   “小日子过得挺舒坦?”赵钱严肃脸,感受着屁股的至尊享受。   沈和秋张嘴刚想说话,先打了个喷嚏。   赵钱继续跟沈和秋对视,真诚道:“我没骂你,顶多就酸了一小下。”   沈和秋揉了揉鼻尖:“是感冒。”   赵钱皱眉:“怎么还感冒了?”   沈和秋心虚:“……晚上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滚下来了。”   赵钱盯着沈和秋心虚的小眼神,冷笑:“你当我是傻子?”   沈和秋摇头,睁着无辜的眼睛:“没有,你是富贵。”   赵钱:“……不许叫这破名!”   他看着沈和秋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叹气:“把自己照顾得好点儿,别一天天地净折腾自己。”   “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声,”赵钱笑了一下,“恭喜你,重新获得了一名金牌经纪人。”   沈和秋眨了眨眼睛,也忍不住笑,明知故问:“……是谁呢?”   赵钱:“他的名字叫赵钱。”   “梁宏不带你了,所以你就又到了我的手上。”   赵钱瞧见沈和秋欲言又止的神情,无所谓地摆摆手:“放心,只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们进行了一场友好的拳头交流。”   “不过有个烂摊子,”赵钱说,“梁宏这臭傻逼为了抽成,给你接了一档节目。”   “你今年生日不是还没过嘛,有个选秀节目来邀请你在生日当天去给他们节目做帮唱嘉宾,想蹭蹭你的热度。”   “违约金定的挺高的,应该就是怕你半途跑了。”   “你看要是可以的话……就随便糊弄糊弄他们。”赵钱斟酌着字词说。   其实违约金要付也勉强能付得起,顶多是公司那边有点意见,只是   他不想看沈和秋就这样离自己最喜欢的音乐越来越远。   沈和秋轻抿了下嘴唇,垂下眼,没说话,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钱的问题,他还能站在舞台上吗?他自己都不清楚。   一时间,空气有些沉默。   指节修长的手从背后绕到面前,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感冒冲剂,沈和秋懵然回头。   易晟见沈和秋回头看他,扬起嘴角笑了笑,温和道:“喝点药,别让感冒加重了。”   他伸手很随意地揉了一下沉和秋蓬松的头发,把那杯感冒冲剂塞到沈和秋手里:“不苦,有点甜,要喝完。”   沈和秋捧着杯子,很乖顺地“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地开始喝药。   赵钱在一旁,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直觉告诉他,他现在有点儿亮。   瓦数很高的那种灯泡的亮。   他等易晟离开,凑到沈和秋面前,盯着人看:“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沈和秋舔了舔唇边的药渍:“雇佣关系。”   赵钱:“……”很好,要不他裸眼视力5.0,他都要相信自己是个瞎子了。   赵钱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易晟又走过来,把沈和秋放在桌上的空杯子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说:“和秋,伸手。”   沈和秋乖乖伸手。   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放在他手心。   “这是奖励。最近忙,没怎么给你做小蛋糕,就用糖来代替一下。”易晟说。   赵钱心情复杂地看着沈和秋剥开糖纸,把糖含在嘴里,脸上还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和满足。   一看就是很喜欢糖的味道。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沈和秋说:“你先考虑一下我刚刚说的事情,我还要回公司,先走了。”   沈和秋含着糖,含糊地应了一声。   赵钱深吸一口气,转向易晟:“易总,我不太认识从别墅到外头的路,能麻烦您送一下我吗?”   易晟深深地看了赵钱一眼,微笑道:“可以。”   别墅的大门被关上。   赵钱走了几步,停下来:“易总。”   他清清嗓子,勉强扯出个还算礼貌的笑容:“沈和秋是我亲自领进圈里的,我得对他负责任。”   “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我不想看到他受半点伤。”赵钱语气郑重,脸色严肃坚定。   娱乐圈里的乱象赵钱见得太多了。   他给沈和秋当了这么久的经纪人,感情也深,沈和秋家里的复杂情况多少也了解一点,他几乎是把对方当做半个弟弟看待的。   是个人都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自己的亲人坐视不管。   易晟站在原地,高大颀长的身影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他听见赵钱的话,微微一顿,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   赵钱见易晟不言不语,深吸一口气:“可能我说的不够明白。”   “易总,请您不要跟沈和秋玩那些有钱人的感情戏码。”   “沈和秋傻得要命,单纯又好骗,所以你如果骗他,他真的会信。” 第20章   在赵钱说完那番话后,空气安静下来,气氛紧张而僵持。   他跟沈和秋玩感情?这怎么可能?   易晟压下心里一瞬间翻涌的情绪,他看向赵钱,微微笑着:“赵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欺骗和秋。”   赵钱盯着易晟,对方笑容温和得像幅面具,他没在这老狐狸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只好道:“希望如此吧。”   易晟颔首:“别墅区到外头就只有一条路,我就不送赵先生了。”   “再见。”   赵钱一脸懵逼地看着易晟转身离去的背影,这就走了?   他掏烟的手微微颤抖,内心十分发愁,他的小宝贝要是被拐走了可怎么办呢。   易晟回到别墅,正巧看见刘婶在给沈和秋盖毯子。   “怎么了?”易晟压低声音问。   刘婶听见声音转过头:“先生。”   她松开拽着毯子的手,也放轻了声音:“刚刚睡着的,应该是喝了药困了。”   易晟走到沙发前,注视着歪头睡在沙发上的沈和秋。   刘婶轻手轻脚地离开去做事了。   易晟俯下身,伸手撩开沈和秋额前的碎发,探了下.体温。   没发烧,大概是真的困了。   四下安静,易晟又想起了赵钱的那番话,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仿佛早有心理准备。   赵钱说他想欺骗沈和秋的感情,但他对沈和秋又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   他只是想养着这只小夜莺,觉得对方害羞的表情很可爱,迷迷糊糊撒娇的样子让人心软,想和沈和秋就这么一直相处下去……   所以,他是喜欢沈和秋吗?   易晟低头凝视着沈和秋的睡颜,他微微张着淡粉色的唇瓣,卷翘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声平稳安宁,睡着的模样安静又乖巧,能往人心里最软的地方戳。   易晟被蛊惑般地伸出手,指尖碰了碰沈和秋的唇。   沈和秋的唇珠很饱满,漂亮得让人想亲。   ……他早该意识到的。易晟指腹细细地描摹着沈和秋的唇瓣。   这只漂亮单纯的小夜莺可能早就小心翼翼地扑腾着翅膀,飞进他心里筑了个巢。   他的心思也早已不像是当初把人从艺华娱乐要过来时那样冷漠而功利,只想着利用沈和秋来帮助自己恢复健康。   周围的人都多少看出来了,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   易晟叹了口气,他帮沈和秋掖了掖毯子,但忽然又停了动作。   易晟掀开毯子的一角,轻轻地扣住沈和秋的手腕,把他的一只手带到毯子外。   他想起昨晚看到沈和秋在掐自己的事,昨天晚上是没法腾出手来查看,正好现在可以看一眼。   易晟折起沈和秋的袖口,把他的衣袖往上推,把一截白皙细瘦的手腕露了出来。   只是那凝白的手腕上面却缀着星星点点的淤青,一看就知道那都是掐痕。   沈和秋的皮肤白,那些掐痕这么横在上面,扎得人眼疼。   易晟方才起伏的心绪一下子冷了,脸色沉下来。   他虽然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沈和秋那么怕疼,连不小心磕碰了膝盖都疼得要掉眼泪,但他却依然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   他掐自己的时候不疼吗?   不可能不疼,但他还是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易晟甚至忍不住去想,这样的情况是只有这一次吗?   还是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和秋也这样自虐般地对待自己?   易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把沈和秋的袖子再往上挽一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伤,但却惊醒了睡着的沈和秋。   沈和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易晟握着他的手腕似乎是想把他的袖子挽上去。   他吓得一下子抽回手,背到身后。   “易、易先生?”   沈和秋睁大了眼睛,易先生看见了吗?他把被折上去的袖子拉下来,心里惶恐不安。   他今天没有再吃药了,不用担心吃药的事情会被发现,昨晚发病时虽然被易先生看见,但是也顺利地瞒过去了。   但身上那些发病时他自己弄出来的伤,还有以前被妈妈打出来的伤却依然存在,伤痕新旧交叠,更难看了。   沈和秋害怕别人发现他身上的伤,不仅不好看,而且正常人也不会这样。   他一向不想把自己的病说给别人听,也恐惧别人知道之后,会像他的父母一样厌恶他,又或者只是嘴上说着没有关系,但是背地里依然嫌恶。   沈和秋根本不敢赌。   他想要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是个正常人,之前吃药也是为了维持清醒的状态,只是现在被沈家的人发现了,他也就不会再吃了。   易晟见沈和秋反应激烈,知道他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伤口,便当作没有看见转移了话题:“怎么睡在沙发上,要不是刘婶给你拿毯子,感冒又要加重了。”   沈和秋抬眼小心地看了看易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松了口气,以为对方没看见。   他小声回答:“喝药太困了,就睡着了。”   易晟一如往常地笑了笑:“那就上楼去卧室睡,可以睡到晚饭前。”   他看着沈和秋听话地上了楼,温和的表情消失。   那些掐伤看起来应该是新的,大概就是昨天掐出来的,所以还是不能仓促地下判断。   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还是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他就马上联系蒋争博。   沈和秋的体质太差,即便喝了药,休息了一天,感冒也没有好转。   头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咳嗽鼻塞依然一样不少。   沈和秋一向对自己的体质心里有数,要是等到感冒全好才出门上班,至少得是大半个月后了。   所以第二天他就正常去了咖啡店,只是出门的时候被刘婶强硬地塞了一个保温杯。   “里面是姜汤,您记得多喝点,先生特地叮嘱我一定要煮了给您喝。”刘婶说。   沈和秋不好意思拒绝,就拿着保温杯出门了。   进店的时候,泡芙一如既往地扑上来,沈和秋无奈地把它抱起来,因为吃了感冒药,有点没力气,差点没抱动它。   “泡芙……你是不是重了?”沈和秋鼻音糯糯,嗓音微哑。   泡芙舔舔爪子,娇娇地“喵”了一声。   小姑娘紧随其后地追过来:“我就知道泡芙跑这么急,肯定是小秋哥来了。”   沈和秋抱着泡芙,退后一步,他还是不太适应和别人过于亲密的相处,只向对方腼腆地笑了下。   现在天气暖和了一点,咖啡店里的暖气早就停了,风从时不时打开的门口灌进来,吹得沈和秋咳嗽了两声。   “小秋哥你感冒了?”小姑娘担忧地问,“严不严重啊?”   沈和秋摇摇头:“……不严重。”   小姑娘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多想,只是说了一句:“你要记得按时吃药哦。”   沈和秋抿唇笑了下:“好。”   他虽然害怕和别人交流,但是对他人的善意并不拒绝。   小姑娘陪沈和秋走到更衣室门口,伸手从沈和秋手里接过泡芙,元气满满:“小秋哥去换衣服吧,我把泡芙这个小流氓逮捕带走!”   泡芙不乐意地在她怀里喵喵叫,试图钻出去跟着沈和秋进更衣室,但是未果。   “整天想偷看小秋哥换衣服,真是个小色猫。”小姑娘念叨着,把泡芙抱出去。   沈和秋换好衣服。   他看到放在椅子上的保温杯,抿了抿唇,屏住呼吸,打开喝了几口。   他不太喜欢姜味,所以觉得姜汤的味道有一点奇怪,不过喝下去后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今天的客人比以往多,老板让沈和秋多弹了一小时的琴,等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老板今天家里有点事,要提前关店。   原本关店后的收尾工作是由小姑娘负责的,但她晚上学校有事情,赶着回去,所以老板就拜托了沈和秋和另外一个店员小吴。   店员们陆陆续续走完了,只剩下沉和秋和小吴。   沈和秋平时从来不跟别人主动交流,只有别人来找他,才会说上几句。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和小吴说过话,唯一一次的交集,是之前有一天小吴请假了,老板让他临时顶替小吴,后来小吴来找他道过谢。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把店内收拾完。   沈和秋把最后一个杯子放进橱柜,回过头,发现小吴正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看,不声不响的有点吓人,尤其是在晚上关门后安静的咖啡店里。   “后门仓库里的咖啡豆得清点一下。”小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我去清理咖啡豆的研磨机,仓库清点就拜托你了。”   “清点完你就可以直接走了,我留下来锁门就行。”   原来是要分工吗?   沈和秋动了动嘴唇,呼出一口气:“……好。”   既然清点完就能走,那他干脆把东西都带上,等下就可以从后门直接绕去旁边的停车场。   沈和秋想着,拿起放在一旁桌上的保温杯,转过身往后门走去。   自然也就没看见,在他身后,小吴犹豫又愧疚的神情。   沈和秋从后门走出去,仓库就在不远处。   后门外是一条小巷子,天黑了之后就没有光源,只能勉强借着不远处的路灯的光线来看路。   沈和秋拿着仓库的钥匙,走到仓库的门前。   他的眼皮从刚刚开始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跳,周围的黑暗和安静让他不由得有些害怕。   还是快点进去吧。   沈和秋用钥匙把仓库门打开,还没开灯,就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一下。   他整个人直接跌进一片黑暗的仓库里,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小秋哥。”宋明远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的沈和秋,慢慢地笑起来,“还记得我吗?” 第21章   仓库的灯被突然打开,昏暗的光线从顶上洒下来。   沈和秋手里的保温杯摔了出去,在地上发出金属的滚动声,在寂静的仓库里听得格外分明。   他坐在地上,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得眼疼,眼睁睁看着宋明远从仓库门外走进来,反手锁上了门,然后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宋、宋明远……”   沈和秋惊惶地睁大了眼睛,他本能地向后挪动了一下,然后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往后跑。   但宋明远动作更快,他伸手拽住沈和秋的衣领,把人硬生生地拖回来。   “看来是还记得我。”宋明远恶劣地抓紧沈和秋的衣领,把人扳正过来。   衣领狠狠地勒住沈和秋的脖颈,让他窒息一瞬,随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宋明远看着他咳得眼尾微红的模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咧开嘴笑了:“我还没动手,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他伸手想去碰沈和秋的脸,但刚触及就被沈和秋用手拍开了。   沈和秋把被死死拽住的衣领从宋明远的手里扯出来,一连倒退了几步,离他远了点:“我、我要走了,你走开……”   被宋明远碰到的感觉让他生理性地反胃,大脑昏沉,手脚发软。   太难受了。   他最近几乎没吃药,这种本能的反应更是剧烈得翻了番。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应激性的发抖,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宋明远见自己被沈和秋躲了,本就阴郁的脸色更是可怖:“你跑什么,不让我碰?”   他重新逼近沈和秋,眼神阴晦,手掌死死掐住沈和秋的脖子,把人掼在货架上。   “这就害怕了?”   宋明远眼睛发红,冷笑着:“要不是你勾引我,我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他堂堂宋氏大少爷,居然被逼着跟一个小贱人低头道歉。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天天都拿这件事来开涮他,就连他老子宋庆历都因为这个不让他参与宋氏公司的事务,说是要先避一避风头。   凭什么?   就因为一个沈和秋?   沈和秋的后背被铁制的货架膈得生疼,他抓住宋明远掐他脖子的手,细瘦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掰开。   “……放、放开。”沈和秋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他微微张开唇,呼吸因为缺氧而变得急促,雪白的面孔上浮现病态的红晕。   宋明远倒也没想闹出人命,他笑着松开掐着沈和秋脖颈的手,嘲弄般地轻轻拍了拍沈和秋的脸颊:“别怕,我可没打算弄死你。”   沈和秋拼命地咳嗽和喘息,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宋明远俯下身,手指暧昧地捏住沈和秋的下巴,没等他喘匀一口气,就强迫他抬起头来。   “你看,上次的事情没能做完,这弄得我很不开心。”宋明远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黏腻。   “不如就今天补上吧?”   “你身上还挺香的。”   宋明远低头靠近,粗重的呼吸吹在沈和秋的耳边。   沈和秋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他一把推开宋明远,胃部的绞痛让他弯下腰干呕。   宋明远脸色难看,只觉得沈和秋是在嫌他恶心,怒火中烧地抓住沈和秋的头发强行让他直起身,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装什么呢?”   脸侧忽地炸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沈和秋被宋明远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头晕眼花。   他本就怕疼,这样尖锐的疼痛让他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和冷汗一起下来了。   眼前晃动着大片大片的黑影,像是浓墨在白纸上晕开。   沈和秋头皮发麻,只觉得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黑漆漆的小阁楼里,又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住的小屋子。   女人尖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大声地叫骂着,带着癫狂与神经质,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扎得血肉模糊一般,紧随其后的是暴风骤雨般的疼痛。   她一边骂一边打他,说话吐息间都是浓重的酒臭味。   “唱歌?你想唱歌?我不是让你乖吗?都是你不学好你爸才会走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你知道别人都在背后说什么吗?说我没有教好你!”   “你为什么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正常!你为什么不能正常一点?妈妈做错了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精神病!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   ……   沈和秋滑坐在地上,全身都蜷缩在了一起,他觉得太冷了,太疼了,他想走了,他不要再呆在这里。   宋明远看他总算安静了,满意地笑起来。   他蹲下身又想去碰沈和秋,但还没碰到,就见沈和秋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倏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要往外跑。   他腿使不上劲,跑得太慢,没跑两步就要被宋明远追上了。   怎么办……谁来救救他……   易先生……   沈和秋恍然惊醒一般,抖着手指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他的眼前被泪水遮得模糊,凭感觉在手机屏幕上翻找着联系电话。   但他还没把电话拨出去,手机就被宋明远一把夺走了。   “怎么,还他妈想喊人?”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你!”   宋明远攥着沈和秋的手机,随手扔在地上,火气上头,一脚踹在旁边的货架上。   货架要散架般地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摇摇欲坠,上面装着的货物袋随着它的晃动全都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接二连三的声响沉闷地敲在人的心上。   沈和秋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住了,心跳一下子快起来,手脚僵硬发冷,衣服被冷汗浸湿,冰凉凉地贴在背后,像是塑料袋一样紧紧地裹住他,恐惧几乎要淹没了他。   宋明远还在骂骂咧咧着什么,一边走过来,仓库里的照明灯明灭不定地闪了闪,他的面容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扭曲又丑恶。   沈和秋像隔了一层塑料膜去听声音,宋明远说的话模糊得听不清,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本能在叫嚣着逃跑。   手机被拿走了,他打不了电话了……他该怎么办……   沈和秋拼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企图用疼痛让头脑保持清醒。   他慌乱失焦的眼神落在地上,之前他带在身上的保温杯横躺在不远处刚被宋明远踹得摇晃的货架后面,在灯光下安静地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沈和秋撑着一口气,迈开腿躲到那个货架后面。   他弯下腰捡起那个保温杯,死死地攥在手里。   “躲什么?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宋明远大步绕过货架,逼近了慌张的沈和秋。   照明灯又闪烁起来,宋明远在阴影里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声音嘶哑阴暗:“你跑不掉的。”   他猛地伸手朝沈和秋抓去。 第22章   宋明远伸手抓了过来。   沈和秋猛地回过神,他把攥在手里的保温杯高高举了起来,朝着宋明远的头狠狠砸下去。   “啊——!”惨叫声凄厉地响起来。   宋明远根本没想到沈和秋胆小得像只兔子,居然还会反抗,倾身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防备,就那么被沈和秋砸了个结结实实。   血从宋明远的额头上留下来,他被沈和秋砸得一个踉跄,扶着旁边的货架才站稳了脚跟。   “啊——妈的!小贱人你他妈敢砸老子的头!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他妈不弄死你——”宋明远抹了一把头上的血,神色狰狞可怖地吼道。   沈和秋被他的嘶吼吓得一抖,慌乱间他看见宋明远又朝他扑过来,怕得毫无章法地抱着保温杯乱砸。   宋明远刚刚被沈和秋在头上来了一下,脑子也不怎么清醒,倒是真又被沈和秋给砸到了。   宋明远抱着头,跪倒在地上哀嚎着,满头满脸都是血。   沈和秋看着在痛呼呻.吟的男人,呼吸紊乱,血腥味仿佛占据了他的呼吸道,鼻间和喉咙里都是那股味。   他手脚发凉,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的黑影晃成一片血色。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开手里染了血的保温杯。   “你他妈的——”宋明远的手撑在旁边的货架上,想从地上爬起来。   沈和秋紧紧地抓着保温杯,他的心跳得很快,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了。   但是他要反抗。   他讨厌宋明远,他不想再这样懦弱下去了。   宋明远倒吸着冷气,疼得眼前发黑,想直起身但又跪了下去。   他被那破杯子敲得快痛昏了,站都站不起来。   宋明远粗重地喘息着,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沈和秋,忽然伸手抓住了沈和秋的脚腕,想把人拽到地上来。   沈和秋下意识一只手按在一旁的货架上,撑着不被宋明远带倒。   但他手下一滑,方才就被宋明远踹得快散架的货架一下子被他推得摇晃起来,然后朝着地上的宋明远直直倒下去。   即便货架上的货物已经全部翻倒在地上,但空荡的铁架子重量也沉得吓人,倒下来的瞬间发出“哐啷”的一声巨响。   “啊——!”宋明远吃痛,叫了一声后就没了动静。   沈和秋跌坐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像蒙了一层水雾一般,失了焦点,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蔫蔫地贴在脸侧。   他把宋明远还抓着他脚踝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软着腿站起来,头晕目眩得厉害。   仓库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沈和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宋明远。   他开始害怕宋明远是不是被砸死了,可他没想要这样的,他没想让宋明远死。   他的背后都是冷汗,目光落在不远处被扔在地上的手机。   沈和秋把它捡起来,颤着手指拨出了那个之前没打出的电话。   “不是吧,你拉我来就是想让我陪你挑礼物?”林承钧挎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易老板,易大爷,您不工作可以,我不工作不行啊。”   易晟烦不胜烦:“今天给你放带薪假行了吧?”   “你要是唠这个,那我可就精神了啊!”林承钧精神振奋,满血复活,“你这挑的是给谁的礼物啊?”   “送家里小朋友的,再过段时间就是他生日了。”易晟说。   虽然他之前说不偷听赵钱与沈和秋的对话,但耐不住声音往耳朵里钻。   之前要签协议的时候,程助理有把沈和秋的基本资料送过来,他当时根本没看,也就是现在对人上心了,才特地翻出来看生日。   虽然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提前准备礼物,总是不会错的。   林承钧摇头兴叹:“完了完了,栽了栽了,铁树开花,千年奇观。”   他跟易晟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怎么就没见易晟在他要过生日的时候亲力亲为地来挑礼物?还是在这种满是高奢品牌的商场里。   易晟冷冰冰地扫了林承钧一眼,林承钧从这目光中感受到杀气,迅速立正站直,就差给长官敬个礼:“当我没说!”   “我看他手上戴着个银手链,应该会喜欢首饰类的东西吧,比如说胸针或者袖扣?”   易晟站在摆放胸针的玻璃柜前,让店员把一枚胸针拿出来,他端详片刻:“胸针应该不错。”   “定制一个吧。”易晟抬头,刚把初步想法同店员大致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沈和秋的来电。   “和秋,怎么了?”   易晟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在死寂的仓库里格外温柔。   沈和秋抓着手机,哭腔一下子出来了:“易先生……宋明远呜呜……我打人了……我害怕……”   他着急恐慌得语无伦次,根本没法理顺说话的逻辑,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易晟眉头瞬间拧起,电话里沈和秋的哭声都在发抖,应当是怕极了。   他被哭声搅得心慌一瞬,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迅速地压下了自己的急迫,耐心地沉声道:“别怕,我在听。”   “和秋,别怕,你慢慢说,你现在在哪里?”   沈和秋抿住唇,深吸了两口气,断断续续地回答:“我在咖啡店……后门有个仓库,在里面……”   林承钧在一旁,看见易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不由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易晟跟林承钧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和店员沟通,拿着手机转身就往外走,背影是掩饰不住的着急。   “在咖啡店后门仓库里是吗?我现在过去,很快就到了。”   易晟说着,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坐在驾驶座的程助理闻言,立刻开车往咖啡店的方向驶去。   易晟记得刚刚沈和秋提到了宋明远,便问:“宋明远也在旁边吗?”   沈和秋听到易晟说要过来,心里的恐惧总算散去了一些,勉强能好好说话了:“他要打我……我害怕……”   “我、我把宋明远打了……他不动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抽抽噎噎地说着,捏着手机像是捏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易晟面沉如水,安抚完沈和秋后,他捂住手机的听筒,声线很冷地同程助理说:“开快点,联系司机陈诚,让他先赶过去看看情况。”   “是。”程助理应声。   易晟松开捂着听筒的手,声音重新放得缓和:“和秋,别挂电话。”   “找个地方躲起来,乖乖的,别怕,等我过去。”   “如果害怕就跟我说话,我一直在。”   “等我。”   他说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在安慰沈和秋,还是安慰自己,只能时刻盯着跳着秒数的通话时间,内心的焦急不减反增。   司机陈诚接到程助理的电话后,就立刻赶过去。   他平常只在车上等沈和秋,这还是第一次去咖啡店,朝着店门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店员在关门。   “等等!”陈诚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把人叫住了,“你们这儿的仓库在哪儿?”   小吴僵硬地转过头,他的脑海中闪过沈和秋那张漂亮柔软的面庞,还有宋明远对他的威胁。   他不想害人,但是宋明远威胁他如果不照做的话,不仅是他会丢了工作,他的家人也会受到他的连累牵连。   但是……   小吴挣扎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在后门那里,从店里横穿过去有个后门,出去左边就是仓库。”他弯下腰,打开了方才锁上的店门。   他不愿意助纣为虐了。   一辆车在咖啡店门口停下,易晟从车上下来,脚步急促,程助理停好车,也跟了过来。   陈诚扭头,连忙道:“先生,店门还没关,从店里穿过去很快就能到了。”   易晟朝他点了一下头,扫了眼拘谨惶恐的小吴,对陈诚道:“你在这里守着,问问情况。”   “是。”陈诚答应道。   易晟没再停留,打开门匆忙地走进店里,顺利地找到了后门的仓库。   沈和秋很听话地躲在角落里,跟宋明远离得很远。   他手里还攥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时不时有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时候是易晟的,有时候又是别人的。   但他只要听着,想到对面有易先生在,就觉得很安心。   沈和秋的脑袋越来越昏沉,眼前冒着雪花点,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浸湿,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让他觉得有点冷,但身体又像是发着热,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和秋勉强撑着眼皮,迷迷糊糊地抬眼去看。   “砰”的一声响,炸得沈和秋清醒了一点。   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沈和秋茫然地看向门的方向,只觉得仓库照明灯的灯光都忽然变得有些明亮耀眼。   高大冷峻的男人从门外风尘仆仆地迈步走进来,面色冷硬沉郁,气势慑人。   他在昏暗的仓库里环视一周,最后才在角落里看见了缩成一小团的沈和秋。   易晟呼吸一滞,快步走过去,脚步仓促。   英俊的眉眼间透出几分焦急心疼的神色,和他平日里冷静温和的形象大相径庭,身上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都微微乱了。   “和秋。” 第23章   易晟托着沈和秋的后脑勺,把整个人都拥进怀里,心里都是庆幸。   天知道他来时看到宋明远的惨状时有多担忧和紧张,生怕沈和秋伤得比宋明远还重。   易晟摸着沈和秋肿起来的左脸,心疼死了:“宋明远打你了?”   他拉着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不仅是左脸颊红肿了,脖子上有被人捏出来的通红指印,脚踝上有被什么擦伤的血痕,正在慢慢地渗着血丝。   沈和秋安静地缩在易晟的怀里,只有被不经意碰到伤处时,才疼得瑟缩一下,含着哭腔喊:“疼……”   他的小夜莺那么胆小怕疼,结果却在宋明远手上受了这么多的伤。   易晟简直不敢想象沈和秋得有多害怕。   易晟心口揪紧,几乎心疼得喘不过。   他温柔地用指腹揭去沈和秋从眼眶里一颗颗滚下来的泪珠,轻轻拍着沈和秋的背:“不哭了,没事了,别害怕。”   沈和秋趴在易晟的肩膀上掉眼泪,心里的害怕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心的宣泄口,一口气全跑了出来:“宋明远来找我……要打我……”   “我害怕……我打他了……货架倒下来……好多血……”   另一边已经把宋明远弄醒的程助理确定了这人骨头硬,除了流的那些血看着挺吓人之外,没什么大碍。   至于那个倒下来的货架也没把人砸结实,就是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又疼又怕,直接给吓晕了。   是够没出息的,还没沈先生有骨气。   易晟宋明远悠悠转醒,哄着沈和秋扭头去看,这样才能真正安抚住他:“他没事,你转头看,人已经醒了。”   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的宋明远狠狠吸了一大口气,喊道:“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你他妈的小贱种敢还手打老子!看老子不——”   宋明远的狠话放到一半,对上了易晟阴鸷冷漠的眼神,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   易、易晟怎么在这里!   他这次就是特意打探清楚,背着易晟才敢来报复的。   宋明远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怕得连程助理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地上都忘了反抗。   易晟低头,揉了揉沈和秋的头,温声询问:“能走吗?”   沈和秋两腿发软,颤巍巍地扶着易晟站起来,脚腕上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吸了一小口凉,站不稳地歪在易晟怀里。   易晟皱眉,看了眼沈和秋的脚腕:“是不是扭到了?”   沈和秋小声回答:“好像是……”   易晟干脆利落地把人横抱起来:“那就先别走路,不然扭伤会更严重。”   他看沈和秋还想说什么,故意夸大道:“到时候可能会疼得睡不着觉的。”   沈和秋一听,乖乖地窝在易晟怀里不动了。   易晟抱着人,走到跪在地上的宋明远面前。   “宋小少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易晟微微着,说出的话仿佛是平常遇时的招呼寒暄。   宋明远却不寒而栗,他颤抖着声音,强挤出一丝来:“易、易总……”   他根本不敢正面回答。   易晟似乎并不介意宋明远回避这个问题,他语气平和:“你要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没关系,我换一个问法吧。”   易晟眼中的意冰冷寒凉,宋明远在他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遍体生寒。   “是你先打的和秋吗?”   宋明远抖着嘴唇,声音是从喉底生生挤出来的,他怕得几乎快说不出话了:“……是。”   “好。”易晟着说。   他低下头,凑近沈和秋的耳朵:“和秋乖。”   “看着我,把耳朵捂上,不要听也不要看,好不好?”   沈和秋点头,乖乖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脸也转过来看着易晟,听话地不去看宋明远。   易晟等沈和秋乖巧地照做了,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一点,然后一脚踹翻了宋明远,没有留半点力道。   宋明远被他踹在腹部,疼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要搅在一起。   头上冷汗混着未干的血液往下流,痛到一声都没能喊出来。   “我以为,上次我留了分寸,小小地警告过你,你就会把教训放在心上。”   易晟口吻平静,仿佛只是在同宋明远温声商讨。   他低头看了一眼沾了点血迹的鞋尖,神色流露出一点厌恶:“我不太喜欢暴力,更喜欢文明地解决问题,是宋小少爷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宋明远躺在地上,看着易晟在他的衣服上慢慢地擦干净了鞋尖上的血迹,像是在擦去什么令人嫌恶的秽物。   “既然宋小少爷喜欢,那我奉陪到底?”易晟眯着眼睛,说出的话却让宋明远不寒而栗。   易晟转过身,瞥向程助理:“你叫人来处理一下。”   易晟抱紧了安安静静呆在他怀里的沈和秋,知道沈和秋即使捂着耳朵,能听得他说的话。   他考虑再三还是压下怒火,没有把那句“别把人弄死”的话说出口,怕把小朋友吓着,只是眼神阴鸷地对程助理了:“好好处理。”   “还有,去堵住他的嘴。”他可不想让沈和秋再听到宋明远的狗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脏字。   程助理低下头:“是。”然后依言去做了。   易晟抱着沈和秋从仓库里走出来。   沈和秋身上的那些伤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压在心底的怒意像是触底反弹一般地加倍涌上来。   他的手臂收紧,几乎想直接掉头回去亲手把宋明远给永远解决了。   “……疼。”沈和秋被易晟加大的力度弄疼了,忍不住小小地叫了一声。   易晟被这怯生生的一声唤回了差点失控的理智,他卸下些手臂上的力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抱歉。”   如果他现在回去处理宋明远,那估计先被吓哭的不会是宋明远,而是沈和秋了。   易晟想到这,理智地将怒火收敛起来,只是安安稳稳地抱着人继续往外走。   巷子里幽深漆黑,像是野兽吞人的嘴。   沈和秋靠在易晟结实的胸膛上,被对方的息所包围,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那些黑暗仿佛再不会让他感到害怕。   易晟看他还乖乖地捂着耳朵,心软得不行,他靠在沈和秋的耳畔:“好了,不用捂着耳朵了。”   沈和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松开了捂着耳朵的双手:“不、不用了吗?”   “嗯。”易晟说。   不该看不该听的脏东西已经处理完了。   易晟抱着人穿过咖啡店,走到车前。司机陈诚去把小吴交接给程助理,暂时还没回来。   易晟低头,看沈和秋安安静静地仰着脸看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朦朦胧胧的雾气。   他不免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说,要看你……”沈和秋懵懂地回答,脑袋晕晕乎乎的,身上渐渐蒸腾起热意,让他不太舒服。   易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沈和秋是在说之前让他不要看宋明远的情。   所以是因为他只说了可以不用捂着耳朵,没说不用看着他,沈和秋才这么执着地盯着他的?   沈和秋困惑地望着易晟,不知道易晟为什么突然顿住了。   他光洁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晕,潋滟着水雾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氤氲着勾人魂魄的光华,像是要把人心底最隐秘的心思勾出水面。   易晟低眉敛目,掩饰住眼底深潭般的情绪,低笑着摇摇头:“不用看我了,乖。”   他怕沈和秋再这么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他会把持不住。   司机陈诚已经问完了小吴,把人交给程助理后,赶过来给易晟了车门。   易晟把沈和秋放到车内的后座上,随后跟着上了车。   司机陈诚小心翼翼地问:“先生,现在要去哪?”   易晟刚要口,肩上忽然倒过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偏过头,只以为沈和秋是睡着了,下一瞬,视线就在沈和秋的脸上凝住了。   车内灯清晰地照亮了沈和秋脸颊上不正常的酡红。   他正张着唇急促频繁地喘息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因为哭过眼圈还红着,睫毛不安分地颤动着,有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和秋?”易晟叫了一声。   沈和秋勉强撑沉重的眼皮,迷糊地看了一眼,快又闭上眼没了动静。   易晟撩起沈和秋前额的碎发,将额头与沈和秋的相抵,对方传递过来的体温高得吓人,估计是烧得非常厉害。   他顾不得沈和秋可能会排斥医院,冷下脸,语气里透出焦急:“他发高烧了,去医院。”   易家有自己专属的私人医院,司机踩下油门,飞快地把车开到了。   易晟中途就联系好了医生,一下车,就把人抱去急诊。   医生不敢怠慢,迅速上前给沈和秋量完体温:“39.2度,高烧了。”   “先去做一下血液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输液看情况,一个晚上能把体温降下来之后不反复是最好的。”   “烧得这么高,反复发烧的可能性比较大。”   “还有一些外伤待会包扎消毒处理一下。”   大概是被吵着了,沈和秋在易晟怀里挣扎了一下,半睁眼睛。   护士正要给他抽血,手上的抽血针亮着银色的寒光。   沈和秋烧得迷糊,看了只觉得扎下来一定疼,怕得想跑:“不、不要打针!”   他的哭腔又细又轻,因为发烧生病而没什么力,像奶猫的叫声,易晟听了心揪。   易晟把人托着后脑勺摁怀里,不让他看抽血省得他自己吓自己,低声轻哄:“别怕,别怕,不疼的,我们不看。”   沈和秋将脸埋在易晟的肩窝里,抽抽嗒嗒地掉眼泪,哭得挺凶,是却很乖地没有挣扎,让护士顺利地抽好血。   “真乖。”易晟一下一下地顺着沈和秋柔软的黑发,哄孩子似的夸道。   接下来打点滴的时候,易晟如此哄着人乖乖在手背上扎了针。   护士给沈和秋打上点滴后,看着沈和秋又怕又乖的模样,软乎乎的像是个能搓圆搓扁的团子。   纵是她的病人不少,不免怜爱,着对易晟道:“易先生要不要糖果?”   护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糖包,这还是为了哄那些怕打针不老实的孩子才备在身上的。   她从糖包里拿了颗糖出来:“您拿去给小沈先生吃吧。”   易晟看了看还趴在他怀里不肯抬头的沈和秋,腾出一只手接过糖,礼貌地道了谢。   医院在易晟的授意下,给沈和秋安排的是高层的病房。   私人医院往往会在让病人住得舒心上花大功夫,尤其是高层的专属病房,入住的几乎都是些大人物,随便拎出一个名字都是不能怠慢的。   因此高层的专属病房不仅医疗设   施先齐全,居住环境适宜得仿佛不像个医院,而是像个酒店,大程度上减轻了沈和秋的排斥感。   沈和秋还在发着高烧,又哭了一场,体力不支,被放到病床上后,靠着床头眼皮就耷拉下来,视线却还在易晟身上停留着不肯挪开。   输液久了,扎着针的那一只手会变得冰凉难受。   沈和秋原本就有点畏寒,易晟怕他被冻疼,干脆上手揉了揉沈和秋打着点滴的右手,把它半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捂着。   易晟轻轻揉捏着沈和秋的指骨,沈和秋的手生得漂亮,骨架纤细流畅,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葱白色的指尖嫩生生的,合该是用来拨弄乐器。   沈和秋由着易晟摆弄他的手,只是一直盯着易晟,直到易晟注意到沈和秋的目光,口询问:“怎么了?”   “……糖。”沈和秋抿了下唇说道,听起来很是委屈,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都是微褪的湿意,水汪汪的。   他记得眼前的人还揣着他的糖果,对方迟迟没有拿出来,感觉失落又委屈。   糖?易晟怔愣片刻,才意识到沈和秋应该说的是他从护士那里拿的那颗糖。   他有些哭笑不得,都烧得糊里糊涂的,怎么还把糖记得一清二楚。   易晟把放到口袋里的那颗糖拿出来,将包装袋撕后取出糖来。   糖是橙色的软糖,有股香甜的橘子味,外面还裹着一层糖霜,倒是很适合沈和秋孩子的甜口。   易晟将糖递到沈和秋的嘴边:“张嘴。”   沈和秋眼睛里都像是亮起了光,他低下头把糖含进嘴里,唇舌舔过易晟的指尖,像是想把那上面沾的一点糖霜一起卷走。   易晟因那又轻又快的舔舐顿了一秒,脑海里的理智嗡的一声仿佛要炸开。   他喉头轻耸,几乎要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易晟闭了下眼,最后只是报复似的揉了下沉和秋的指尖。   小朋友还在生病。他轻舒一口气,看着沈和秋咬着软糖,脸颊微鼓的稚模样,是无奈。   真是……迟早都要被撩出个好歹来。   沈和秋慢慢地嚼着软糖,直到嘴里甜味淡了,才恋恋不舍地吃下去,最后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像是回味。   他扭过头去看易晟,眼巴巴地问:“还有吗?”   易晟好笑道:“没了。”他特地摊手,让沈和秋检查了下,确定是真的没有糖了。   沈和秋失望:“哦……”他垂下纤长卷翘的眼睫,像只没讨到食而失望不已的小仓鼠,可怜兮兮的。   易晟伸出手,手痒地想捏一把沈和秋的脸,看他左半边脸颊未消下去的红肿,就只是抚摸了下他的右脸。   “等你好起来,不仅有糖,还有蛋糕。”易晟哄他。   沈和秋软软地“嗯”了一声,困呼呼地眯起眼睛,昏昏欲睡地从倚靠的床头滑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要喷出火来,困意也愈发强烈。   “困了就睡吧。”易晟温声道。   沈和秋听到令他安心的声音,心里忽然松下来,放心地闭上眼睛,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快就睡过去。   易晟帮他拢好被子,为了不让他着凉加重病情,特地把被子掖得紧了一些。   沈和秋在发着高热,不裹着被子的时候还好,一裹着被子身上的热意就无处发散,在睡梦里使劲想把被子直接掀不盖了。   易晟跟他来来回.回斗争了几回合,自己折腾了一身汗,才终于让沈和秋乖乖地盖着被子。   不过因为沈和秋发高热也需要散热,所以易晟最后也退让了一步,没把沈和秋直接裹成一只小春卷。   高热不仅消耗人的体力,更是会消耗人体内的水分。   沈和秋脸色潮红,唇却干裂苍白得厉害,小脸病恹恹地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仿佛一下子就消瘦了不少。   易晟找看护的护士要来棉签,沾水润了润沈和秋苍白发干的嘴唇。   大概是烧得难受,沈和秋睡得不太.安稳,虽然没醒,却小声梦呓着,眉心拧起,呼吸也还是很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了,蔫哒哒的。   易晟帮他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叹了口气。   快好起来吧。   点滴已经吊了一段时间,易晟用体温计量了量沈和秋的温度。   39度。   体温还是很高,有下降的趋势就是好的。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易晟掏出来看了眼,是林承钧打来的电话。   他怕在这里接会影响到沈和秋的休息,让负责看护的护士来,自己才走出病房外,接起电话。   “喂。”   “哥,你溜达去哪儿了?礼物还拿不拿啊?”林承钧在电话里嚷嚷。   易晟说让他继续跟店员交谈,他以为易晟快就会回来,就留下来谈了,反正店员妹妹长得挺赏心悦目的。   林承钧等了半天也没见易晟回来,正好店内又来了客人,店员妹妹快就去招待其他有需求的客人了,就剩他一个人在原地,等得人差点儿就在原地生根发芽了。   易晟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礼物先寄存在那里,我在医院。”   “医院?”林承钧惊恐,“易老板,你该不会真把谁给揍医院了吧?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易晟被他吵得头疼,把手机都拿得远了一些:“闭嘴,是和秋受伤发高烧了。”   “啊?”林承钧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受伤?发烧?”   易晟大概能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给我闭上你的废料脑回路。”   “好的老板。”林承钧从善如流,“所以到底什么情况?你家小朋友怎么突然就医院了。”   易晟大致解释了一下情经过,没说太多,林承钧在电话那头都能感觉到他隐而未发的可怖怒意。   林承钧听完都不知道该怎么发表他内心复杂的感想。   他觉得宋明远简直就是活腻了,上次都在这上栽跟头了,还是易晟看在宋氏也算合作伙伴的面子上,给了一次机会,后才没有继续发难。   结果宋明远自己倒是嫌命太长,自己送上门来,他老子宋庆历这次估计都得被他一起拉下水。   宋氏要完了啊。   林承钧“啧啧”两声:“不过你家小朋友挺厉害啊,小白兔反杀大灰狼?”   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可爱居然还有打人的一天,真是了不得。   易晟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露出个来:“是长进了。”   懂得反抗,还懂得跟他通风报信了。   既然他的小朋友已经勇敢地迈出了一步,那他就让这一步走得更完美一些。   宋明远的情,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小惩大诫。毕竟他向来不是什么慈善家。   “不过宋明远是怎么认识你家小朋友的?”林承钧摸着下巴,走到了首饰店的店外。   易晟微微皱了下眉:“应该是通过咖啡店的工作认识的。”   “咖啡店?就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会自己积极主动地找上咖啡店要求做个小店员?”林承钧哼了一声,“这还不如说他是先知道了沈和秋,为了把美人搞到手不择手段呢。”   “是据我所知,宋明远平时虽然爱玩,并不是很关注娱乐圈的情,他的小情人几乎都是从各种各样的声色场所搞来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闹出大。怎么这次他偏偏看上了沈和秋?”   “你要不查查看,说不定里头还有什么猫腻。比如有人故意诱导宋明远将视线放在了沈和秋身上,甚至鼓动他去把人搞到手。”   易晟背靠着医院的墙壁,想抽一支烟,又忍住了。   他声音低沉:“那就查查看吧。”他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有能耐玩借刀杀人这一出。   “啊对了,既然小可爱生病住院了,那我来探望一下吧。”林承钧笑嘻嘻道,“不宜迟,改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   “人刚睡下去,你要是敢过来吵,今天的带薪假就当我没提过。”易晟冷酷无情地说。   林承钧流下社畜的眼泪:“……好的老板,我圆润地滚了,等小可爱醒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探病——”   易晟没等林承钧把废话讲完,就冷漠而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他打病房的门,正要去,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易先生。”   易晟收回推门的手,转过身,蹙起眉,神色淡淡:“什么。”   他还想回病房看看沈和秋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沈和秋的主治医生站在易晟身后,易晟脸色冷淡,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小心翼翼:“是关于……沈先生的血液检查报告……”   “报告怎么了?”易晟说。   医生犹豫地问道:“请问……您是否有沈先生的过往病历?”   易晟摇头:“没有,到底怎么了?”   医生垂下头:“是这样的……为了保险起,我们不只做了血常规检查,而是进行了全方位的化验检测,包括血液中的药物成分,结果检验出了一些异常的情况。”   “检查报告显示,沈先生……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在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翻还有一更哦! 第24章   抗抑郁药?   易晟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先是怔愣了片刻。   沈和秋……有抑郁症?   医汇报完情况,就战战兢兢退了。   明眼人看得出来易晟对那位沈先的在意程度,他还是不要在这时候撞枪口上。   易晟盯了病房门几秒,最后迈开脚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口,点了根烟。   抑郁症?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沈和秋虽然娇气了些,胆了点,但怎么会是抑郁症?   易晟自己就是有心病症的患者,知道这东西该有多让人痛苦。   而他的和秋每一天,在承受这样的感觉。   易晟闭上眼睛,吸了口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眼锐利逼人,沉甸甸的满是复杂的情感。   易晟打开手机,先是给蒋争博发了条消息,明了情况让他尽快回,然后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赵先。”   “和秋病了,我们在医院见一面吧。”   赵钱听沈和秋发了高烧,急急忙忙就从司赶过来了。   他最近刚调回做沈和秋的经纪人,在处一些之前梁宏没管而堆积的事务。   尤其现在沈和秋状态不行,很多邀请得委婉拒绝,整个人是忙得团团转,加班到晚上九点钟了有时间歇一歇。   结果一歇,就接到易晟拨过来的电话,他顾不上休息,直接打车往医院赶。   赵钱风尘仆仆赶到医院,见到易晟,急得不行:“人呢?人怎么样了?”   沈和秋身体一向算不上好,感冒折腾成发烧也不是太意外的事情,但是发高烧实在是太严重了些,让他没法不担心。   “现在睡着了,还在发烧,但是体温有降。”易晟掐灭了手里燃尽的烟,“会好的。”   赵钱松了口气,心里吊起的石头落了:“那就好。”   “怎么会折腾成高烧的,之前不还是感冒吗?”   易晟:“宋明远,听过这个名字吗。”   赵钱皱眉:“没,怎么了。”   “就是因为他干的一些蠢事,折腾成这样的。”易晟简单回答了,见赵钱对宋明远并不知情,就放弃了从赵钱这里找宋明远背后指使人的线索。   他等着赵钱骂骂咧咧问候完宋明远的家人,又开口:“今天找赵先来,是想问点事情。”   “你知道和秋身上有什么问题吗?”易晟盯紧了赵钱,没放过他任一丝反应。   他想过,要最快了解清楚沈和秋的情况,最便利的捷径就是通过跟在沈和秋身后当了年经纪人兼保姆的赵钱,他一定是清楚沈和秋情况的人。   况且赵钱同沈和秋的关系也十分亲近,如果想知道沈和秋身上究竟发过什么,最可能知道的就是赵钱了。   赵钱站直了,他瞪着眼睛:“你什么呢?”   “我想知道和秋的事情。”易晟,“需要我讲得更清楚一点吗?”   赵钱沉默不语。   “抑郁症。”易晟看着赵钱,缓缓出这个词,“是吗?”   赵钱盯着易晟看了一会儿,从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点了,他冷笑道:“知道了又能怎么?你想帮他?你能帮得了他?”   要是人的帮助有用,他这个在沈和秋身边呆了三年的人还能让沈和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赵钱不相信易晟能帮到沈和秋,资本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帮就能帮的。”   易晟:“我能。”   易晟收敛了笑容,压来的眉眼在走廊白炽灯的灯光显得凶赫又严肃。   他不喜欢被人质疑,尤其是在关于和秋的事上。   赵钱烦躁得抓了把头发,很不屑:“你能啥?还啥不知道,你就能了?”   “你这样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开始总是得好听,想帮忙,有耐心,什么好话让你尽了,结果还不是会抛他。”   赵钱讽刺笑了笑。   如果不是有过这样的人,沈和秋也不会病情加重,也不会就此封闭住自己的内心,甚至患上社交障碍。   赵钱吸了口烟,又笑了一声:“你能帮他?”   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得快蹦出火星。   易晟忽然笑了:“为什么不能?”   他挑起眉,缓缓:“既然你不相信耐心体贴这些空话,那就点实在的。”   “我能帮他,我能给他请最专业的医,能给他最好的治疗。”   “因为我有钱。”易晟咬字清晰吐出这五个字。   赵钱被易晟的不要脸惊呆了,他目瞪口呆,拿烟的手微微颤抖:“你……艹,你这也太狗了吧。”   他吸了几口烟,平复自己操蛋的心情。   “告诉你也行,但是我本来知道的也不多。”   赵钱注意到易晟蹙眉,解释了几句:“现在医院很重隐私的,要是患者想瞒,可以瞒得人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去看的是心医和精神科,大概问题不,也有在吃药,持续治疗应该有很多年了。但具体的病因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他发现瞒不住了,跟我了一点。”   “不过,”赵钱,“我觉得可能……有点家庭因素吧,他家里好像是重组家庭,家庭关系不是很和睦。”   易晟:“你刚刚的,以前也有我这样的人,指的是谁?”   赵钱摇头:“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好像也是娱乐圈里的,但是不清楚是谁。”   “因为那个人洋洋得意的耐心维持的时间短到可笑。那段时间还是沈和秋的事业上升期,我忙着帮他接通告,没精力留意他新交的朋友是个畜,等我知道了想问的时候,他已经不肯是谁了。”   赵钱吐出一口烟:“你想帮他可以,但是你跟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多少也知道他的情况。”   “如果你不能一直陪着他,那就来招惹他,在让自己成为他的支柱之后,又抽身而退。”   “你们有钱人爱玩,感情戏码一套又一套的不嫌累。”赵钱抬头看易晟,神情很冷静,“但沈和秋蠢,哄骗他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再多几条命也玩不过你的。”   易晟面色不改,他看着赵钱,轻笑一声:“赵先要这么,我现在早就该把人骗上床了。”   “你要尊重物多样性,这上可不只有高富帅的渣男,还有高富帅的专一男人。”   易晟在赵钱呆若木鸡的目光,微笑着:“今晚我还要陪床,我就不送赵先出去了。”   “回见。”   赵钱愣在原,觉得这句送客的话还挺耳熟。   上次在墅前,他好像也是这么被送走的。   赵钱等到烟烧着手指头烫得回神。   他看着易晟走远的身影,咬牙切齿掐灭了烟,跟着易晟的背影慢一步冲到沈和秋的病房门前,也想开门去。   但还没开门,他就被巡逻经过的护士拦住了:“不好意思,这位先您不能去,为了病人静养休息,病房里的陪护人员已经满了。”   她指了指病房门旁亮起的“陪护人员已满”的灯牌,微笑请赵钱离开。   赵钱:“……”   艹!易晟真他妈的是个老狗逼!   沈和秋觉得有点冷。   妈妈租的房子会透风,所以睡在上的时候就会冷。   手臂上被妈妈用酒瓶子砸出来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沈和秋躺在板上,屋子里没有灯,黑漆漆的。   妈妈朝他发完火后就又出门了,自从爸爸从家里离开后,她就变了很多,总是打他,还会一些让他听不懂的话。   但沈和秋大概知道,那些话是骂他的。   沈和秋坚持了很久,试图讨好过妈妈,但以暴力和谩骂作为终结。   等他觉得很累很累了,爸爸出现了。   但沈和秋只是从被关在会透风的房子里,到被关在不会透风的阁楼里。   它们没有灯。   寒意从他的脚一路爬上来,沈和秋蹲在阁楼的角落里声给自己唱歌,忍受着刺骨疼痛的寒冷。   直到他听见阁楼那扇了锈的窗户被人强行撬开。   一个少年踩着屋檐从窗户外跳来。   他的面容融化在一片暖融融的光晕里,模糊不清,只有手上的银手链反射着亮闪闪的光,像利刃般破开了无尽的寒冷。   沈和秋听到他:“你唱歌真好听。”   “能不能再唱一首给我听?”   沈和秋睁开眼睛。   他茫然从床上坐起来,周围陌的环境让他有点恍惚。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   冰凉的液体一点一滴顺着针头输身体里,让他觉得有点冷,鼻间的消毒水味也在提示着他这里是医院。   沈和秋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好像在车里晕过去了,觉得浑身上像是要被火烧尽了,很难受,有什么人把他抱起来,之后好像还安慰了他……   “醒了?”易晟从病房外走来,好看见沈和秋懵懵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模样。   易晟一整个晚上没有睡,脑子里充斥着愤怒与心疼,剧烈的情绪冲突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疼。   他一边想着一定要揪着这不乖的孩狠狠教训一顿,让他再也不敢瞒着自己,一边又清楚明白这不是个好的时机,一味的逼问只会把人越推越远,甚至让沈和秋本就不稳定的心状态雪上加霜。   而真等到沈和秋醒过来,看见他仍旧苍白脆弱的脸色,那些不智的冲动情绪反而烟消云散,只余心疼和后怕,还有病情稳定来后的一点放心。   易晟坐到病床边,眉眼温和:“热水袋还暖和吗?”   沈和秋看见了被垫在输液右手的热水袋,觉得手心暖暖的。   他迟钝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眸子雾蒙蒙的,脸色依旧透着不健康的烧红色,人瞧着也还有点晕乎。   易晟抵不过他软绵绵的眼神,低咳了一声,错开视线,低头拿起温度计量了沈和秋的体温。   37.8度,还在低烧。   沈和秋脑袋还有点晕晕的,见易晟在看温度计,像只好奇的猫猫凑过来,也想跟着看。   易晟把手里的温度计塞到他手里,让他随便看,视线落在吊瓶里快滴完的药水上,按了呼叫铃准备让人来换一。   门很快被敲响。   在得到易晟“来”的答复后,门外的医开门走来,身后跟着来帮忙换吊瓶的护士。   护士动作利索,上前先给沈和秋换了吊瓶,然后退了出去,只留医:“易先,我来检查一沈先的状况。”   医开口后,易晟明显注意到,沈和秋立刻变得紧张不安起来,扎着输液针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血液立时从针头倒流输液管里,鲜红的颜色晃得人眼疼。   易晟皱眉,迅速伸出手,覆在沈和秋的手背上,动作轻柔引导着他慢慢松开手指:“不要握着,血液会倒流。”   他把沈和秋握成拳的手舒展开来,将葱白漂亮的手指轻轻握在掌心,轻声安慰道:“怕,医只是来看你退烧的情况。”   易晟嘴上安慰着人,心里却蓦一沉。   沈和秋比他意料中的还要排斥医院,只能等蒋争博从外回来,先接触试探,没法直接带他去医院看病治疗,否则会适得其反。   医也看出了沈和秋的紧张,只问了些常规的问题,很快便检查完,以免给病人带来心负担。   “保险起见,还是让沈先住院观察比较好。”医建议道,因为沈和秋的烧虽然退了不少,但是依然还在发低烧,之后的温度很可能又会再次回升,还是继续住院观察比较好。   易晟也知道住在医院是最优选择,但他同时能感觉到沈和秋的手在他的掌心里猛然僵了一,想蜷紧却被他掌控住,无法动弹。   他叹了口气,摇头拒绝:“不用,我怕他在这里住不适应,回去养病就行。”   医没继续坚持,低声应后开口问:“那我让之前一直负责您的李医过去行后续治疗?”   易晟颔首。   医问完话,很快又离开了,房间里只剩易晟同沈和秋人。   入春已久的季节,雨水绵绵,病房里的窗帘是拉开的,能看见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幕,听见雨点落在窗玻璃上静谧的敲击声。   沈和秋悄悄松了口气,意识想动动手指。   虽然有热水袋暖手,但他只有手心是暖的,手指却始终没能暖起来。   而且为了输液他的右手一直没怎么动过,有点僵硬了。   他刚动了动指尖,握着他手的易晟就察觉到这个动作,垂眼看过去。   在沈和秋惴惴不安的注视,易晟松开了手,把沈和秋的右手重新搁置在温度适宜的热水袋上。   “不喜欢医院?”易晟先开了口。   沈和秋心翼翼:“嗯……”他声应答,手指蹭了蹭热水袋,汲取了一点暖意,担心易晟会问他为什么不喜欢。   但是易晟没问。   “不喜欢就不喜欢,医院也没什么好喜欢的。”易晟着,揉揉沈和秋睡得蓬松的头发。   在沈和秋愿意主动向他坦诚之前,易晟不会不顾沈和秋的意愿,就强迫他解释和回答,那和揭人伤疤没有区。   沈和秋被揉了头,紧张蜷了蜷脚趾。   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之前充斥在鼻间的医院消毒水味被易晟身上凛冽的松木香代替,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来。   沈和秋这会已经清醒了不少,昨天宋明远的事,易先来救他的事,自然也一一记了起来。   他局促不安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唇,怯开口:“易先……我打了宋明远……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只记得自己用保温杯把宋明远砸得满头是血,心里害怕因为这件事,让易晟也受到牵连,被卷麻烦里。   他是不是不应该给易先打电话?   沈和秋是有些怕的,他垂眸,不敢去看易晟。   易先已经对他很好了,即使他麻烦……也没有关系的。   反一直以来,其他人也是这样。   沈和秋做好了心准备,努力忽视心头的那一点失落,颈后却忽然被温热的手指触碰。   他倏一惊,抬眸看向易晟,而后就感觉到自己颈后的突起被易晟用指腹摩挲捏揉。   沈和秋耳根蓦起热。   沈和秋的心几乎直白写在了脸上。   易晟一子就看明白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心里有些气,但又在沈和秋湿漉漉的眼神里败阵来。   最后也只是抬起手,惩罚似轻轻捏了捏沈和秋的后脖颈,看着沈和秋因为他的动作而羞得耳根变粉。   朋友又害羞了。   易晟心里好笑,却有些难受。   沈和秋醒过来后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病情和安危,反而在为打了那个畜而在害怕给他添麻烦。   他看得明白,沈和秋总是很缺乏安全感,对他人的保护充满了不信任与质疑感,只有在绝境之会迫不得已求救。   所以即使求救了也会害怕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对。   易晟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白了。   易晟垂头,他眼底压着深沉复杂的情绪,眉目间却是盈满了温柔与珍视:“和秋。”   “你不是麻烦。”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给评论的小朋友们发红包ww 第25章   是麻烦……?   沈和秋有些迷茫。   这他预期中易先生的回答截然相反,让他觉得真实,像是梦境和幻想一般。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样认真而真诚地告诉他,他是麻烦。   “我真的没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吗?”   沈和秋仰着脸,眼睛里盛满了安。   他怕这只是一个梦,像泡泡样,轻轻戳就会破裂,他又希望这只是个梦。   “我打了人……好多的血……可是,可是我是故意的,我……”   沈和秋着急地解释,慌乱与安让他没有办法很好地组织语言,越说越乱,眼圈也急得红了。   易晟拉住沈和秋又开始想攥成拳的手,俯身将额头与他相抵,开口阻止了沈和秋更进步的惊慌:“我知道。和秋是故意打的人。”   易晟看沈和秋实在怕,虽然对提起宋明远感到极度不快,还是说:“宋明远没事,人好好的,也没受什么重伤。”   虽然现在他应该恨不得自己死了。   “真的吗?”沈和秋眨了下眼睛,睫毛上挂着湿漉漉的细小泪珠,可怜可爱。   易晟近距离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愈发耐心,缓声道:“真的。”   “我会骗你。”   “我打人了……也、也没关系吗?”   沈和秋抬着眼去看易晟,因为发烧与急切而脸颊滚烫,鼻尖冒汗,耳尖也在热意蒸腾下勾出一弯粉色,像是初春时含苞待放的桃花。   易晟望沈和秋澄澈的眼底,看清了里面的忐忑与期盼,由得心软:“没关系。”   “是宋明远先下的手,和秋打他打得对也打得好。”   沈和秋脑袋晕乎乎地跟着重复:“打得好?”   易晟松开沈和秋的手,指腹安抚性地摸了摸沈和秋已经消肿不少的左脸,和脖子上逐渐褪去的指印,让沈和秋觉得有点酥痒。   “嗯,打得好。”易晟着说,眼底的温柔和残酷交织,“你还可以打得更狠点。”   在他的眼里,宋明远死不足惜。   易晟捉着沈和秋的那截窄腰,把人捞怀里。   “你唯一做错的,就是让自己受伤了。”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用担心尽管揍人,是要记得先把自己护好了。如果打过,就像今天这样打电话给我。”   “听懂了吗?”   沈和秋额头靠在易晟的肩窝里。   呼吸被男人的怀抱弹反回来,满脸都是热乎乎的,心头也仿佛被燃了把小火,烤得暖烘烘。   易晟见他没反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听懂了吗?和秋。”   沈和秋埋在易晟怀里,忙迭地点头:“听、听懂了……”   “好乖。”   “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易晟说。   沈和秋确实饿了。   他昨晚睡到现在,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没吃,生病又是最耗体力的情,早就饿得肚子空空。   他下意识摸了摸空瘪瘪的小肚子,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易晟了下,对上沈和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随后想到什么,深黑的双眸荡开层意,语气也随之和煦:“可惜现在不能吃小蛋糕和糖果,只有粥。”   “想吃的话等你病好了就给你。”   蛋糕和糖?   沈和秋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知道易晟为什么这么说,直到高烧时的模糊记忆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浮出水面。   他想起来他跟易晟撒娇耍赖要糖果还被哄了的情……   沈和秋的脸“噌”地红了。   他羞得想钻到地里去,是身下就是床板,身上只有小被子。   于是干脆自欺欺人地团进了被子里,把被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易晟望着这只恨不得把自己头埋地里的小鸵鸟,原本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强烈而焦虑的阴翳情绪彻底散去。   沈和秋会好起来的,他会让他好起来。   如果沈和秋懂依赖他,他就一点点教会他依赖。   如果沈和秋害怕他,他就慢慢地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   他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时间,哪怕失败也无所谓。   他失去的已经很多了,在乎这次的没有得到,谁让是他先喜欢上的呢?   他会等,等小朋友从阴影中走出来,等小朋友被他宠得无法无天,能够肆无忌惮地窝在他怀里撒娇任性。   易晟握紧了拳头,又慢慢地松开。   他眉梢眼角重新扬起意,伸手拽住了沈和秋的被子,把害羞的小鸵鸟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别闷着,还在发烧呢。”   沈和秋满脸通红,眼眸里是莹润的水意,从被子里被捞出来后便倏地低下头,只露出点白里透粉的耳尖和脖颈晃悠悠地吸人视线,话都不好意思说半句。   易晟见状,知道把人逗得太过了,还是很没良心地被这光景不偏不倚地撩在心尖,甚至想再逗逗看。   他到底还是顾虑着沈和秋还在病中,于是便克制着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往下逗,只是出声叮嘱:“会记得吃饭,我去处下工作,让赵钱过来陪你。”   现在,他要去处下宋氏的情。   易晟顿了顿,又道:“晚上——等我来接你回家。”   语气温润,声音柔和。   郊区的射击场。   收到有关宋氏同易家的合作可能取消的消息,宋氏集团的老总宋庆历立刻就坐住了,从市中心的公司一路赶过来。   郊区和市中心的路程将近个小时,宋庆历急得午饭都没吃,就紧赶慢赶地坐车往这来。   迎接他的是射击场的老板吴明。   宋庆历气喘吁吁地拽着吴明的手臂:“老吴,易总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之前宋氏同易家的合作就快正式敲定了,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易晟突然给他来了这么出。   这次和易家一起合作的项目几乎是砸进了他现有的可流动资金。   旦没成,这些钱可就下成了泡沫,收都收不回来,到时候资金链断裂,宋氏可就没救了!   宋庆历心里惴惴不安,隐约怀疑是不是他那个省心的儿子又干了什么“好事”,所以易晟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发难。   哪怕是再提早一下,他都不至于赔得血本无归!   宋庆历想起家里的佣人跟他汇报过宋明远昨晚没回家的情。   本来那臭小子从来就成天不着家,晚没回根本不是什么新鲜。   此刻他想起来,却怎么想怎么对劲。   吴明被宋庆历像拽着救命稻草般拽着,心里耐烦,脸上却还是挂着:“老宋啊,这我可插不了嘴,易总说让您有问题就亲自来问。”   宋庆历内心焦急:“是不是我家那个混小子又干了什么?老吴,你就给我透个底吧。”   吴明打了个哈哈,含糊其辞地又把皮球给踢回去:“是我帮你啊,是易总不让问。”   他把手臂抽出来,拍拍宋庆历的背:“老宋,快去吧,别让易总等久了。”   “有什么问题,你就当面问个清楚吧。”   易晟穿着纯黑色的修身运动服,双手握着枪支,轻松惬意地瞄准了远处的枪靶,开枪射击时手臂薄薄的肌肉顿时因发力而紧绷,线条流畅有力,看上去爆发力十足。   宋庆历刚刚走近,还未开口,就被连续的几声枪响震得耳疼,气势一下便泄了下去,张着嘴没敢出声。   还是吴明走上前来,眯眯地打圆场,出声奉承:“易总,您这枪法可太准了,枪枪十环啊。”   易晟摘下耳朵上戴着的耳罩,瞥了眼吴明,很淡地笑了下:“吴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指了指摘下后挂在脖子上的耳罩:“射击场的耳罩隔音效果错,质量挺好。”   吴明被驳了面子,丝毫不敢有半怒意,反而低下头连连附和:“是,易总说的是。射击场嘛,要开得下去,各类物品质量都得做得最好,然出了什么安全事故可就要命了。”   “嗯。”易晟听完,可有可无地应了声,态度是显而易见的冷淡。   吴明没能讨到好,很快就自觉主动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带过来的宋庆历。   宋庆历被冷落在一旁,这时候总算从那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声里缓过神来,紧跟着几步上前,摆出笑脸:“易总,宋氏同您的合作是怎么回——”   他话未说完,就被易晟抬手打断:“宋先生,既然都来了,就先玩一场吧。”   宋庆历愣了下,才又腆着老脸赔道:“易总,我把老骨头了,比得你们年轻人,哪会玩这个?”   易晟把玩着手里的枪支,瘦削的下颔微抬,带出几漫不经心的冰凉意:“会玩啊。”   “那就让宋小少爷陪我玩吧。”   宋庆历顺着易晟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宋明远浑身瘫软地被从不远处拖过来。   “明远!”宋庆历神色难看,脸上又怒又惊,立刻过去想查看宋明远的情况,被架着宋明远过来的保镖拦住了。   宋明远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却像是受了什么重伤,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宋庆历才出声叫了他声,他就仿佛惊弓之鸟般地浑身一抖,喉间发出骇人的“咳咳”声,如被严刑拷问后受了极大的惊吓。   宋庆历被他的模样吓住了,时间也敢再靠近,心里升起一点微弱的愤恨,这可是他唯一的个儿子,却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易晟示意保镖把人放开,面上意未减,只是嗓音淡淡:“宋先生。”   宋庆历正惊疑,听到易晟叫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对上那双沉黑色的眼睛,在那个冷淡又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刚涌上心头的点不满一下便烟消云散,也敢升起半。   他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怎样可怕冷血的人物,冷血到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手坑害,毫不手软。   “易、易总……”宋庆历神情惊骇,连话都说利索了。   “听说宋小少爷平日里也经常来这儿玩。”易晟转了转手里的枪,让保镖强制性地给宋明远穿上射击的装备器具。   “既然宋先生会玩,那今天就让我开开眼界,看看宋小少爷的枪法准,还是我的枪法准。”   易晟微微抬起枪口,瞄准了宋明远的脑袋,似笑非地瞧了眼他涕泗横流的懦弱表情。   “宋先生,你说呢?”   宋庆历没回答,便眼睁睁看着保镖把宋明远从地上强硬地架起来,听见宋明远惊恐万地叫喊,叫声凄惨:“爸——爸——救我——救救我!”   “我要这样了,我错了,爸——”宋明远哭嚎着,鼻涕眼泪糊了脸。   易晟对宋明远对惨状视若无睹,目光平和,修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就要摁下去。   宋庆历盯着易晟即将扣下扳机的手指,呼吸急促,目露焦虑,宋明远的呼救声更是让他愈发地沉住气。   他宋家可就这根独苗,所以从小就把人宠得无法无天,这次终于踢到了铁板。   宋庆历智上知道宋明远肯定干了什么混球,他最好把人直接交给易晟处置,感情上却过了自己心里这关。   他内心来回挣扎,终于在易晟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也无法忍耐地喊出声:“等等!”   宋庆历仿佛下子苍老了许多,神色颓唐:“易总……换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易晟:给小朋友出气   感谢在2020-12-0823:26:24~2020-12-0922:3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希是我的宝藏、书书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爪爪38瓶;芝士莓莓20瓶;夜暝初晓10瓶;Enigma5瓶;伤痕累累的疯子4瓶;既春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易晟扣下扳机的手指微顿,随即慢慢松开。   易晟语气疑惑:“宋生不是不会吗?”   宋庆历脸色枯槁,诺诺道:“是不会……但我现在可以学。”   他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冷汗津津地抬头去看易晟。   对方正收回枪,察觉到他的视线,居临下扫过来一眼,鼻高唇薄,锋锐的眉眼隐在阴影里,气势慑人。   “那就学吧。”易晟平直利落的唇线被轻提的嘴角调和,冷漠寒峻的脸上重新挂上笑意。   保镖松开仿佛瘫软烂泥的宋明远,将另一套射击的器具装备递了宋庆历。   宋庆历压着内心的恐惧,将装备上身,颤着手拿起了最后的枪支,深吸一口气:“易、易总,明远他犯了——”   “砰”。   巨大的枪响在射击场内响起,易晟朝着枪靶随意流畅地甩出了一枪。   宋庆历还没戴上耳罩,耳朵被枪声震嗡鸣不停,脑也炸得一片混乱。   易晟侧过头,笑着对他说:“宋生,看清楚怎么玩了吗?”   “需不需要让宋小少爷提醒提醒你?”   宋庆历大脑空白一瞬,但到底是缓了过来。   他听懂了易晟的潜台词,立刻转头去问宋明远:“宋明远你到底干了混账事!”   “爸,我、我没——”宋明远见自己暂时有救了,面对着宋庆历,就想着像以往一样耍滑抵赖,不想立刻低头认错。   “砰”。   又一枪,正中十环。   宋庆历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宋明远脸上:“你还不认错!”   宋明远脸上火辣辣的,为数不多的胆也跟这一掌扇没了:“我错了——爸,我错了。”   “我不该去找沈和秋——我不该打他……”   宋庆历的脸色随着宋明远倒豆似的认错越来越难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明远能蠢到这种地步。   但事到如今也没了挽回余地,宋明远显然已经把易晟罪深了。   宋庆历咬咬牙,又在宋明远的背上打了一巴掌:“混帐东西!还不快去跟易总认错!”   宋明远两股战战,他看向易晟,但很快就又收回视线。   认错?他之前被关着的时候就已经认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对方根本就没想放过他。   宋明远怕牙齿都在上下打颤,但还是被宋庆历强行拉到了易晟旁边。   宋庆历谄媚地笑笑:“易总……这混小想跟您道个歉——”   宋明远识时务地跟着低头,不停地点头哈腰:“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枪里没了弹,易晟将枪支的保险关闭,慢条斯理地往枪里填子弹:“道歉?”   “是……这事是明远犯错了,您看这——”   “道歉总得有点诚意。”易晟很绅士地微笑着,朝宋明远道,“选一选吧,左手还是右手?”   “易总,这是选呢……”宋庆历预感不妙,连忙问。   易晟填完弹,面上十分耐心地给宋庆历解答:“用哪只手当枪靶。”   “枪、枪靶?”   易晟的声音几乎称上是温柔了:“宋生不是不会玩射击吗?对于新手来说,射击场的枪靶有点远了,不如用您儿子来练练手。”   “这近的距离,宋生应该射中吧?”   他等了一会儿,见宋氏父子都僵在原地没有反应,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不选,两只手都不想要了?”   宋庆历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南城易家家主的位置,易晟是怎么坐上来的,他们这些世家圈里的人再清楚不过。   易晟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手残害,只为了逼得对方“退位让贤”,更别说是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他人了。   宋庆历毫不怀疑,如果他不选,易晟说不定不只是把宋明远的两只手都废了,甚至可能把宋明远整个人都给废了。   废了一只手总比丢了一条命来得好。   宋庆历深吸一口气,在宋明远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举起手里的枪,声音颤抖:“左、左手吧。”   左手废了,总比惯用手右手废了好。   宋庆历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握住手里的枪,狠狠心,闭着眼扣下扳机。   “咔哒。”   扳机扣响的声音响起,但本该紧随其后的枪声却久久未闻。   宋庆历睁开眼,下意识又扳动一次,但依然没有弹射出。   他猛地松出一口气,正以为是枪内没有弹,但却听见易晟发话。   “宋生,别这紧张,枪的保险记开啊。”   宋庆历面如土色,刚松出的那口气一下就又提了上来。   他一边朝易晟赔着笑脸,一边颤巍巍地打开了保险。   但当他的手指重新放在扳机上,对准软倒在地的宋明远,他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勇气。   他没法对着他的儿子开枪。   宋庆历扭过头,痛哭流涕地给易晟求饶:“易总,易总你放过明远吧,我们宋家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易晟神色淡淡地看着宋庆历狼狈的模样,忽地敛眸一笑,干脆利落地抬手对着宋庆历开了一枪。   弹擦着宋庆历的耳侧呼啸而过,他顿时噤若寒蝉,剩余的求饶再也吐不出口。   易晟收回枪,笑容未变:“宋生,做生意跟做事是一样的,不能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既然刚刚已经决定开枪了,还装呢?”   宋庆历被易晟看遍体生寒,嘴巴一开一合却始终吐不出半个字。   易晟觉无趣,将重新上了保险的枪丢一旁的保镖,收起了笑容:“通知一下宋生,宋氏的合作项目取消了,贵公司的项目不符合我的合作要求。”   他没再跟宋庆历说上半句话,便转身离开,皮鞋踩在还趴在地上的宋明远右手上。   宋明远在骨头错位的脆响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易晟漠不关心,他扭过头,同跟在他身旁的保镖轻描淡写地下达命令:“记得报警处理一下。”   “是。”   司机陈诚在射击场大门外的车内等待,但易晟打开车门,却看见前排还坐了个林承钧。   “易老板,脸色挺臭的啊,都打击报复了还不舒坦?”   易晟坐车内,没什表情地看他一眼:“你来做。”   林承钧眨眨眼:“我本来想过来玩一会儿枪,谁知道射击场今天居然被人给包场了呢。”   易晟冷笑一声:“你要是说你听到风声特地来凑热闹,我还信。”   林承钧摊摊手,见势不妙,立刻转移话题:“咱们现在回公司?”   “不。”易晟缓缓说,“去医院。”   “接和秋出院回家。”   赵钱坐在病床边,骂骂咧咧地给沈和秋削苹果。   “你说你,我之前是不是才跟你说过,要注意身体!”   “注意身体知道吗?这四个字会写吗?要不是看在你是个病号,我看就该让你我罚抄100遍!”   沈和秋皱着眉:“……富贵你好吵。”   赵钱瞪眼,他瞪得用力,沈和秋都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瞪成斗鸡眼:“说什呢?”   “你好吵,”沈和秋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好幼稚。”   “哪幼稚了?”赵钱忿忿不平地挥舞着手里切了一半的苹果。   沈和秋:“罚抄。”   “像小学生一样。”   赵钱:“……”   他把削成片的苹果用牙签一插,把苹果片怼到沈和秋嘴里:“吃你的苹果去!唱歌好听,说话不中听。”   沈和秋捏着牙签,把苹果片咬断一半,含糊不清地说:“时候出院啊……”   虽然他住的病房条件优越舒适,但他实在没法习惯。   他的确是不喜欢医院的,也不喜欢医生。   因为他们会揭穿他有病的事实,让他周围的人态度都变得奇怪。   而且从小开始,他对医院的记忆都是非常负面的……   沈和秋不想去思考过去的那些事情。   他习惯性地想去拽左手腕上的银手链,但又想起自己右手还打着吊针,不能乱动,于是又默默地收回了手,用视线去触碰。   银手链……他刚才好像很久违地做了那个梦。   没等沈和秋继续回忆,赵钱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起来。   赵钱正在给剩下的苹果片扎牙签,听到沈和秋问出院,手上的劲一大,架势像是在扎小人:“大老板有事要忙,等他时候忙完了,想起咱们这小市民,你就什时候出院。”   沈和秋眨眨眼,看着赵钱怨愤地扎着苹果片,像是要把底下的盘戳穿了,识趣地没有再问。   富贵好像不太喜欢易生……   为什呢?易生明明很好。   他这次又是被易生救了……等易生回来,要记得道谢。   沈和秋把剩下一半的苹果片咬进嘴里。   清甜的苹果汁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他咽下去,鬼使神差地想起易晟他喂的那一颗橘糖,也是这样甜甜的。   不知道易生的工作处理完了吗。   他有点想再吃一颗糖了。   被惦念着的易晟,正在回医院的路上。   射击场的运动服被重新换回笔挺的西装,车窗外透进来的光被他锐利硬朗的侧脸轮廓阻拦,只投下一片阴影。   手机忽然响起来,易晟接通了。   “喂。”   “易晟,你住院了?”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苍老嘶哑,听着就让人不适。   易鹏程语气冷漠:“怎么,你终于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渣渣解决啦。   宝贝们,因为星期六要上个榜单,所以星期六的更新会推迟到当天晚上十一点半哦qwq感谢在2020-12-0922:31:00~2020-12-1021:3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士莓莓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电话里的人刚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易晟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的父亲易鹏程。   易晟对易鹏程知道自己去过医院的事情并不奇怪。   毕竟那是易家的私人医院,易鹏程手里捏着不少医院的股份,在里插点儿眼线实在是不足为奇。   “住院。”易晟的语气不遑多让,冷得结冰,“放心,您死,我是不会死的。”   易鹏程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冷嘲热讽:“那你命真够硬的。”   “当年我直接弄死你真是可惜——”   电话被易晟直接挂断了。   林承钧在一旁悄悄地瞥了几眼易晟的神情,又见回的话,很快就明白了情况。   “你爸的电话?”林承钧问。   易晟:“嗯。”   林承钧叹气:“是不是又在说什么垃圾话了,这么多年点长进……”   易晟揉揉眉心,从昨天到今天就有合过眼,方才又被姓宋的弄得烦躁,现在的心情是坏到不能再坏。   失眠症带来的头疼像是一颗倒计时终于结束的定时炸.弹,在此刻突然炸开来,脑子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仿佛被这一给炸断了。   很久有这种情绪即将失控的感觉了。   林承钧骂到一半,察觉到易晟的不对劲,担忧道:“你事吧,是不是头疼又犯了?”   “不你回去休息吧,人我去接行。”   易晟拒绝了:“事。”   闭上眼,靠在车座上缓神。   从出现病症开始都多少年了,这点头疼是能忍耐的。   是让别人去接,沈和秋不知道该怕成什么样,本来就在生病,万一被吓得严重了,那才是最糟的。   医院很快到了。   易晟从车上来。   林承钧本来想跟上去,易晟走得太快,跟上,就眼睁睁地看着人淹在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不见踪影。   易晟脚步匆匆地乘上电梯,一路赶到沈和秋的病房前。   病房里此刻有其人,赵钱正好出去上厕所,人在。   只有沈和秋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翻着赵钱给带过来的一本乐谱。   的指尖在乐谱上点弹跳跃,练习着手指的灵巧度,以免生疏。   易晟就是这个时候开门走了进来。   沈和秋抬起头,看见易晟的时候愣了一,随即眼睛微微亮起来:“易先生?”   刚想着易先生怎么不来,坐立不安到看乐谱来静心,现在就忽然看到人出现在的前。   “嗯。”易晟在病床边坐,“烧退了吗?”   沈和秋摇摇头:“有一点点发烧,是医生说有关系……”   易晟确认了一确实只是低烧,放心,问:“在看什么?”   “乐谱……”沈和秋乖乖地回答。   易晟低头看了一眼:“贝多芬……第14钢琴奏鸣曲?”   “嗯!”沈和秋到易晟念出曲名,以为易晟感兴趣,琥珀色的眼睛又亮了几分:“易先生喜欢这首曲子吗?”   易晟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一向什么艺术音乐细胞,对这些东西就不是很关注。   看到沈和秋的表情,不想扫的兴,干脆点头:“喜欢。”   “不过我不是很懂这些,只是觉得着很好,和秋会弹吗?”   沈和秋眼神亮晶晶的,抿着唇露出一个笑:“会!”   捏着手里的乐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与之相关的话题。   “它其实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月光奏鸣曲》,是贝多芬献给意大利的古安鲁迪伯爵的爱女朱利埃塔的爱情曲。”   “贝多芬最开始给它命名的是《幻想曲》,是德国诗人海恩里希·雷尔斯塔布在了这首曲子的第一乐章后,评论它‘如在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闪耀的湖上摇荡的小舟一般’,所以才衍生出了‘月光’这个名字……”   沈和秋是一边笑着,一边易晟讲着这些,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两个小梨涡就跟着跑出来,和弯成小月牙的眼睛一起惹人眼热。   易晟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敲了一,这么久以来,从来见过沈和秋这样笑。   无忧无虑的,有阴霾的。   如裹着纱的珠宝掀开了那层薄纱,漂亮又闪耀,让人喜欢得移不开眼。   所以即便的头疼愈发严重,熟悉的耳鸣席卷而来,从病房窗户透进来的光变得过于刺眼,头血管搏动性地开始疼痛。   易晟依然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着沈和秋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骄傲又自信得仿佛发光的模样。   沈和秋眉飞色舞地把想讲的东西倒豆子似的都给讲了一遍,脸上浮着不知是兴奋是发烧的红晕,看向易晟,想征询的众的想法:“易……”   沈和秋称呼未出口,忽而又咽了回去。   易晟到沈和秋叫,放揉着额角的手,温和道:“怎么了?”   沈和秋动了动嘴唇,目光落在易晟的脸上,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低落。   “我、我是不是讲得太多,有点烦……”沈和秋忐忑不安地想。   刚刚好像光顾着自己说话,把易先生都给忘在脑后了。   易先生是不是不太喜欢讲这些,而刚才一直自顾自地说话……   沈和秋轻轻咬着唇,本能地想道歉:“对不——”   沈和秋说完,就看见易晟几步上前来,一秒,自己就被对方抱住了。   “易、易先生?”   乐谱从手散落,纸片飞舞间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沈和秋被易晟抱在怀里,一瞬间不知所措。   抬起头,想问易先生怎么了。   易晟忽然低头,将颔搁在了的肩窝上。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间,在发烧时过于敏感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的痒意。   沈和秋睁大了眼睛,缓了两秒,脸上的热意腾地烧得厉害了。   “怎、怎么了?”红着脸,嗫嚅道。   易晟双臂缠紧了沈和秋的腰背,呼吸微重,隐忍着头炸开的疼痛与心底涌上来的烦躁感。   “讲得很好,我有烦,不许道歉。“   “我只是有点累。”   吁出一口气,嗓音低沉沙哑,起来很疲惫:“抱歉,让我抱一会就好。”   肩膀上的重量有一点沉,易晟的短发扫过脸侧扎得脸痒,是沈和秋有挣扎,任由易晟抱着。   易先生看起来别累。   沈和秋犹豫着伸出手,反抱住易晟,学着之前安慰自己的样子,笨拙地拍了拍的背,小声问:“工作……很累吗?”   “嗯。”易晟抱着人,勉强压住了那股烦躁感。   沈和秋眨眨眼,思考了一番自己能做什么:“那……我给你弹琴……?”   易先生应该是喜欢钢琴曲的吧?音乐能够缓解疲劳。   “就弹《月光奏鸣曲》……不、不会很难的。”沈和秋慌里慌张地说,现在不会唱歌,就只会按着琴谱弹琴了。   不像易先生,好像什么都做得到,会处理很难的工作,会做蛋糕,很会照顾人……   希望能通过钢琴让易先生放松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好。   弹琴?   易晟怔忪片刻:“给我弹琴吗?”   沈和秋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你太累了……我、我想让你不累一点。”   易晟心口一暖,扣住沈和秋腰侧的手微微收紧。   沈和秋感受到易晟的动作,纤细的腰肢敏感地颤了颤,很快又松懈来,有排斥与抗拒。   以为易先生是不舒服了,放在易晟背上的手又轻轻拍了两,动作稚拙足够消解精神的疲惫。   易晟察觉到沈和秋的反应,心口的暖意加深几分,仿佛有块小奶糕被烤化了,又甘又暖。   这算不算把小夜莺养熟了一点?   易晟松开沈和秋,唇角微提,笑着说:“好啊,可惜家里有钢琴。”   沈和秋急急忙忙:“、不一定是钢琴,其乐器可以的。”   “其乐器?”易晟略微诧异,“和秋其的会吗?”   沈和秋点点头,生怕帮不上忙地赶紧应道:“嗯嗯。”   易晟失笑,抬手揉揉沈和秋的头,心底剩的躁郁感此刻烟消云散:“以前我学过一段时间的小提琴,现在应该放在储物间里落灰,回去可以找找看。”   这轮到沈和秋惊讶:“易先生……会小提琴吗?好厉害。”   易晟摇头:“不会。”   “当初只学了一个开头,现在早就忘光了。”   “和秋比较厉害,什么乐器都会。”易晟笑着夸奖道,帮沈和秋拉了拉滑到膝盖上的被子,重盖到腰间,又帮收拾好散落的乐谱。   沈和秋被夸得局促又害羞,忍不住说:“是、是如是小提琴,那就不能拉《月光奏鸣曲》了,不好的……”   所以、所以有很厉害的……   “那就拉首别的。”剧烈的头痛感在躁郁感消退后跟着慢慢散去,易晟俯身,摸摸沈和秋有点发烫的脸侧,刚想再说点什么。   “嘭”。   病房门就被人猛地打开。   赵钱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门口:“不好意思,麻烦让让,病人药水滴完了,得换吊瓶了。”   昂首阔步,几步的距离仍是走出了行军的架势,气势汹汹地横插在两人间,硬是把人给分开了。   然后疯狂地给易晟使眼色,让这狗男人离家的小宝贝远一点远一点。   是允许让这人帮忙了,是可想把沈和秋给搭上去。   “富贵……你眼睛怎么了?”沈和秋茫然地看着赵钱眼角抽搐的诡异表情,禁不住开口问。   赵钱:“……”   不争气地瞪着沈和秋,像是母鸡看着自家往炖锅里跳的傻鸡崽,随即恼羞成怒:“不许叫我富贵!”   等最后一瓶药水滴完,出院手续办好了。   沈和秋在病,一回到家里,在随行私人医生李医生的建议,立刻被易晟催着去休息了。   李医生在确认了暂时有问题后,拎包住到了附近空置的另一栋小别墅里,留来打扰。   赵钱早就离开,对易晟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措施,只有林承钧跟过来后,留了来。   “今天事吧?”林承钧打量着易晟,“头不疼了?”   “事,不疼了。”   易晟站在客厅的阳台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一连串的未接电话。   顺手把这个有备注名字的号码给拉黑了。   林承钧在一旁看见了那一连串红色的号码,眉头皱紧:“你爸是挺有病的,不就是被你挂了电话吗,明明知道你肯定不会接,非得再打这么多个过来。”   冷笑一声:“当年你因为被设计绑架的时候,怎么见这么操心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了好多看文的宝贝w   家庭环境对人性格的塑造有很大影响,所以既然和秋还有易晟会有各自的心理问题,就意味着他们的家庭经历不会是一路阳光明媚的。   这是一个双向救赎的过程。   问题会解决但是没法一下子就全部解决,全部解决了也就完结了2333   还有和秋的艺名是秋天的意思呀!autumn   明天的更新恢复到晚上六点哦!   感谢在2020-12-1021:39:41~2020-12-1222:1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陌陌.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梧桐息6个;一团纸巾5个;烟火人间、芝士莓莓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ky30瓶;碰了又瓷8瓶;大风大浪回来的看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要我说,你应该跟那些人传的一样,心狠手辣、大义灭亲,直接把这臭名声给坐实——”   “行了。”易晟收起手机,漆黑的瞳孔里平静无澜。   “不用我动手,他最后也咎由自取。”   沈和秋这一场病来势汹汹,走得却异常缓慢。   自出院回了别墅后,沈和秋的状况一直时好时坏,烧是没法退得一干净。   是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大部分时间即使发着低烧也还清醒。   自出院那晚后,沈和秋发现易晟显而易见地变忙了许多。   他还是每天都回来,是回来吃饭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总是早出晚归,经常在睡觉时间前才匆匆赶回来。   今天易晟难得回来一起吃了饭。   沈和秋还在病中,刘婶这几天受了易晟的叮嘱,煮的都是些清淡的食物,晚饭煮了点白粥,炒了的菜口味也淡。   最近没吃抗抑郁药,沈和秋的胃口便稍微好了一点,吃的东西也稍微多了些。   反而是易晟吃得比前要少,没多久先放下了筷子,去阳台接了电话。   沈和秋不知道电话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是他看见易晟好像很累地捏了捏眉心,然后开了窗户通风,点了一根烟。   “小沈先生?”   刘婶的声音把沈和秋的注意力重拉回来。   “粥再不吃要凉了。”刘婶慈爱地笑了下,“还是今天煮的粥不太好吃?”   “我也跟先生提过了,您这两天病都好了不少,可以吃点其他的,是先生还是觉得应该多养养。”   “说是那位李医生的建议,怕一下子放开伙食,对肠胃造成负担什么的,我也不太懂。”   刘婶把装菜的碟子往沈和秋面前推了推。   “等您病完全好了,我再做点好吃的给您补补。”   沈和秋用勺子戳了戳粥里的薄肉片,又抬眼看阳台。   阳台上,易晟还在打着电话,烟头燃烧着的火星在暗处明灭闪烁着。   易先生工很忙,却依然抽出时间了解他的病情,甚至是叮嘱他的饮食……   沈和秋抿了抿唇,他也有心想问问易先生最近在忙什么。   是他对那些复杂的东西来一窍不通,想问也总是怕打扰到对方的工。   沈和秋心不在焉地喝着粥,刚把最后一勺白粥放进嘴里,耳旁倏地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还没吃完——”易晟最后的“吗”字还未出口,见沈和秋被吓得忽然噎住,剧烈地呛咳起来。   沈和秋手忙脚乱地要找纸巾擦嘴,他咳得脸都热起来,拿着易晟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这才渐渐缓过神。   易晟刚也被惊了一下,没想到他说句话都能把人吓着,正一下一下拍着沈和秋地背帮他顺气,见人缓过来了,很无奈:“吃饭怎么心不在焉的?”   连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都没见,也不知道走神走去哪儿了。   沈和秋捂着嘴,又咳了两声,才闷闷地开口:“没、没什么。”   他耳尖爬上一抹嫣红,根本不好意思直接对易先生说是“因为想你”所以才心不在焉,只好这样模棱两可地否认。   易晟没在意,让刘婶来收拾碗筷。   “在家里是不是闷得慌了?”易晟问。   他这些天被易鹏程烦得够呛,自对方知道他去了易家的私人医院后,一直试图打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总是异想天开,想趁虚而入,搅合公司的项目。   手段虽然拙劣,像只如影随形的苍蝇似的烦人。   他虽然有抽空注沈和秋每天的情况,总是觉得肯定有没顾及到的地方。   沈和秋被易晟问住了,他的确有一点点闷,是又好像不仅仅是因为无聊。   没等沈和秋思考出怎么回答,易晟又开了口:“出院那天,我说要把以前收起来的小提琴找出来给你对不对?”   沈和秋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他记得这件事情。   他困惑地跟在易晟的身后,被领着去了楼上的书房。   易晟打开书房的灯,沈和秋在光亮中看清了书桌上的那把小提琴。   红棕色的油漆在灯光下反射着弧光,琴身匀称正直,纹路漂亮,琴弦和琴弓保养得,是一把风格强烈、全独立制的手工琴。   易晟把小提琴琴身和琴弓都拿起来,递到沈和秋的手里,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我找出来了。”   “在家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玩一玩。”   沈和秋将小提琴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不知所措地问:“给、给我吗?”   “可是这、很贵重的。”   方才远看的时候,沈和秋意识到了它不菲的价值。   现在拿在手里,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琴身的每一细致的雕刻和丰富的细节,这把小提琴一定出自名师手,可遇而不可求。   易晟揉揉沈和秋的头,最近他发现沈和秋越来越不排斥他的接触了,总是想把前缺下的补回来:“嗯,给你。”   “我不小提琴,它在我手里也只能用来‘锯木头’。”   “乐器要在懂它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它本该有的用。”   沈和秋得眼睛发亮:“那、那我现在可以拉吗?”   “现在?”   “嗯,我想拉给你……”沈和秋小声说,他有点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勾了下琴弓,“出院的时候,说好的。”   他觑了一眼易晟略显疲惫的神色,握着琴弓的手指紧了紧。   小朋友都主动到这地步了,他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易晟笑着颔首:“好啊,那拉几首给我吧。”   沈和秋调试完琴弦,将琴放在左面锁骨上夹稳,左手轻轻托住琴颈,右手握住琴弓。   他深吸一口气,拉响了一音。   温柔绵长的琴音响起,它在静谧的空间里舒展着,连空气的流速都仿佛为它放缓,氤氲着最柔软细腻的情绪。   沈和秋闭着眼,眼睫上承载着熹微的灯光,在舒缓的小提琴声里全情投入。   易晟知道沈和秋的音乐天赋很好,否则也不在短短两年内蹿红。   他以前只过沈和秋的演唱,看过他的钢琴演奏,却没有看到过沈和秋演奏其他乐器。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沈和秋口中的“其他乐器也”可能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小提琴演奏水准已经能踏上演奏级的台阶了。   易晟坐在靠椅上,安静地着沈和秋的演奏,在干净温润得如水一般的旋律里阖上了眼。   音乐确实能够舒缓紧绷的神经,让他持续几日因失眠而复发的头疼都缓解了不少。   那些随着夜晚一起降临的繁复琐碎的灰暗记忆也潮水般褪去,即便无法入睡,却也让人心情愉快舒畅不少。   沈和秋一口气拉完了三首曲子,他特地挑了轻柔助眠的曲子,是想要让易先生多多少少能够在音乐里放松一些。   他将琴肩上撤下,慢慢地呼了口气,他也很久没有拉过小提琴,手感有些生疏了,不知道易先生喜不喜欢。   沈和秋抬眼看过去,却发现易晟靠在椅背上,似乎闭起了眼睛。   他在原地踌躇了儿,还是慢腾腾地挪步走了过去。   易晟靠着椅背,一脸倦容,眼下的青黑严重,正阖着眼休息。   他闭眼的时候都皱着眉,往日里沈和秋看见的温柔笑意荡然无存,变得烦躁沉闷,看上去比沈和秋出院的那一天还要累。   沈和秋站在靠椅前,不由得想,易先生这几天说不定根本没怎么休息。   他总是半夜才回来,一大早又离开。   虽然自己每天睡前都有给易先生念诗,易先生看起来也都像是有睡着的样子……   可为什么易先生看起来这么累?   沈和秋咬着下唇,看了眼易晟身上单薄的衬衣,还有松松垮垮系着的领带。   现在虽然快到春末,是天气多变,今天还降了温。   如果易先生在这里睡着的话,可能像他一样发烧感冒的。   沈和秋想着,在心里酝酿了几遍,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想叫醒易晟。   他的指尖还未碰上,阖着眼养神的男人敏锐地睁开了眼睛。   沈和秋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住,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在易晟的注视下慢慢地红了脸。   “对、对不起,我想叫醒你,”沈和秋怯怯地说,“在这里睡着凉……”   易晟目光清醒,在看见沈和秋后又眼神生暖,唇角勾起,温声安抚:“没事。”   “谢谢和秋。”   “嗯……”沈和秋舔了舔唇,方才的慌乱在看到同平常一样的易晟后又渐渐平复下来。   易晟被沈和秋怯生生的小眼神看得心软,他看了眼腕表,时间有些晚了,便放轻声音:“好了,时间不早了,你病还没好全,早点去洗澡睡觉。”   “那念诗呢?”沈和秋眨巴两下眼睛,软乎乎地问。   “今天的小提琴很好,念诗不用了。”易晟站起身,帮沈和秋打开门,“好了,回去睡觉吧。”   “话。”   沈和秋倒是的很好哄也很话,易晟这么说了,他也乖乖地照着做,回房间去洗漱,然后睡觉去了。   天起来的时候,易晟已经出了门,只有刘婶在厨房里忙碌着早餐。   “小沈先生起来了?今天早了点呀,我饭还没做好,您稍等,嘶——”刘婶正跟沈和秋说着话,一不留神,手指被刀给划了一小道。   “刘婶?”沈和秋闻声走过去,看见了她的伤口在渗血,顿时有点慌。   刘婶见沈和秋手足无措,摆摆手:“没事,小伤而已,待儿贴创可贴行。”   她看沈和秋眼神一直在伤口处留意,好像很担心,干脆说:“要不小沈先生帮我拿创可贴吧?放在家里医药箱里。”   “医药箱?”沈和秋问。   刘婶:“在客厅靠厨房的那柜子里放着呢。”   沈和秋乖巧地应声,转身去客厅的柜子那儿找医药箱。   他很快在柜子里翻出一白色的小箱子,长得挺像医药箱,便打开来看了一眼。   沈和秋愣住了。   他捧着那小箱子,抽出手把里面装的瓶瓶罐罐都查看了一遍。   安眠药、助眠剂、镇静剂……里面装的全都是治疗失眠的药物。   这些药瓶有的拆了封,有的还没拆,无疑是有人在服用的。   刘婶见沈和秋迟迟没拿着创可贴回来,以为他是没找着,便了火,厨房里走出来。   “小沈先生?”   沈和秋抱着箱子转过身,还没开口,刘婶说道:“哎呀,那不是医药箱。”   “那是先生专用的药箱,里面装的都是先生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亲亲宝贝们。   啾啾在慢慢开窍w   两个人都问题都要解决   感谢在2020-12-1222:19:07~2020-12-1317: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23、肚皮圆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拆我官配直接送火葬场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易先生的……药?”沈和秋怔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刘婶说的。   这么多治疗失眠的药物,全都是易先生的?   “是呀。”刘婶回答,帮沈和秋把真正的医药箱翻出来,就放在刚刚的白色小箱子旁边。   “先生以前很经常吃这些药的,后来好像是说没什么效果,就停了一段时间。”   刘婶一边打开医药箱找创可贴,一边说:“不过近好像又在吃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了。”刘婶找出创可贴,和蔼地对沈和秋笑,“小沈先生把东西放着吧,待会我来收拾就行。”   刘婶接过沈和秋手里的箱子,放回原处,而后又返回厨房继续准备早餐。   沈和秋没有动,他看着那个被放回原位的小药箱。   易先生近在吃那些药?   沈和秋回想起昨天晚上,易晟眼下的青黑,眉间的倦色,还有想叫醒他时,瞬间的清醒……   如果真的睡着休息了,看起来不会这么累,也不会需要再吃那些药。   所以他给易先生念的诗可能根本没有起到作用,易先生或许依旧失眠,只是瞒着他没让他知道。   沈和秋轻抿了下唇,心里涌起一股失落。   抑郁症的症状之一,就是少眠、浅眠,所以沈和秋自己也体会过失眠的痛苦。   也因为明白失眠会有多痛苦,所以他才想尽可能地多帮易先生一点,毕竟易先生之前也帮了他那么多。   但是……沈和秋垂下眼,指尖捏紧了银手链,他好像并没有帮上忙。   之后的几天,易晟又开始忙起来,很晚才到家,晚饭也没有再回来吃过。   沈和秋只有在睡前念诗的时候,才能看到他。   好几次晚上睡前念完诗后,沈和秋都想开口问,但是靠在床头似乎沉沉睡去的易晟却总是让他开不了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沈和秋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也没好转,易晟的状态甚至愈发不好。   沈和秋压着心事,情绪看起来也不太高。   今天吃完晚饭,沈和秋便回了房间。   他现在的病情已经逐渐稳定,那位李医生除了每天定点会过来查看他的身体情况外,也不再频繁地往别墅这里跑。   晚上刘婶打扫完卫生后,别墅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沈和秋开看了一眼,是易晟发过来的短信。   “晚上会很晚回,今天先不用念诗了,早点睡。”   沈和秋攥着手机,下意识在短信界面打出几个字,想要问易晟几点回来,他可以等。   但他犹豫了一下,又把字一个个删掉了,只回了一个“好”字。   易先生可能在忙,他不该去扰他。   沈和秋洗完澡,掀开被子爬上床,躺下准备睡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很久没有吃抗抑郁药了,自从脑袋不再烧得昏沉后,就一天比一天地难以入睡,或者睡着了也会忽然惊醒。   沈和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磨蹭了一会儿,后还是睁开眼睛,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晚餐他吃不多,现在有点饿了。   沈和秋披上一件薄外套,从卧室里走出去,踩着拖鞋下了楼,算去厨房自己弄点东西吃。   之前他自己一个人住单人公寓的时候,也经常会自己做点东西吃。   沈和秋从楼梯上走下来,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沈和秋以为是刘婶忘记把灯关了,正要走去关灯,就听见别墅的门咔哒一声被锁上,随后玄关走进来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攥住了手腕上的银手链,在看清人影后,才又慢慢放松下来。   是易先生。   外面大概是下了雨。   易晟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淡淡的湿气,发梢也驻留着晶莹的水珠,被淋湿的头发凌乱地趴在脸侧,有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到他的下颔。   不显狼狈,反而特别性感。   “怎么还没睡?”易晟站在沈和秋的面前,温声道。   沈和秋结结巴巴:“我、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他说完,又紧张地握了握拳,鼓起勇气:“你淋雨了。”   外头的雨不算大,易晟也没淋到多少,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嗯,没带伞。”   他说着,便解开了西服外套,脱下来搭在了沙发的椅背上,随意地扯松领带,松开袖口,衬衣袖子往上挽了几道。   “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易晟揉揉沈和秋的头,叮嘱道,“吃完就去睡觉,别又把自己折腾病了。”   沈和秋盯着易晟脸颊上滑落的水滴,不经思考地伸出手,用指尖帮易晟抹掉了。   他做完了这个动作,才意识到似乎有些奇怪,连带着易先生看他的眼神都好像变不对劲了。   那道目光仿佛忽然间染上了滚烫的温度,让空气都要烧灼起来。   “易、易先生?”沈和秋下意识想收回手,但指尖却被易晟攥住了。   “和秋。”易晟差点没被他撩出个好歹来。   这小孩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偏偏有时候总能做出些让他差点压抑不住的举动来折磨他。   温水煮青蛙,青蛙没熟,水倒是要先沸了。   易晟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翻涌的心思悉数收起:“想吃什么?”   沈和秋懵懵懂懂,不假思索地回答:“鸡蛋面……”   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半夜肚子饿,就会煮鸡蛋面给自己当夜宵吃。   “嗯。”易晟应下,黑沉的眼眸低垂着,看着捏在手里沈和秋葱白的指尖。   “手……”沈和秋被易晟捏着指尖,不觉疼,但是觉很怪,尤其对方手心的温度很高,熨烫地贴在他稍显冰凉的指尖,触之生热。   “你能不能、不要捏手。”沈和秋小声说。   易晟回过神,看见沈和秋眼睛里的困惑,慢慢地松开手,轻笑了下:“好。”   他顺势转了题:“我去煮面,你在客厅坐一会儿。”   沈和秋动了动嘴唇,想说自己也去帮忙,但易晟却先一步打他:“乖。”   “去坐着吧。”   沈和秋坐到沙发上,看着厨房亮起了灯,煤气灶打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家常气息,让人感觉很温暖。   小锅里的水在缓慢地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气泡的声音听着很温馨。   破安宁的,是手机的震动声。   沈和秋在沙发上扭过头,发现是易晟挂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传来的声音。   他探手过去,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了正在震动的手机。   来电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是“蒋争博”。   大概是易先生工作上的事情吧。   沈和秋从沙发上站起身,算把手机拿过去给易晟。   他的手指摁在屏幕上,走路时没留意被桌脚绊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差点从手中脱出,还好他及时地站稳,捏紧了手机。   但也不小心划到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蒋争博刚从会议室里出来,里面那些顽固的头子还在会议室里吵吵,闹得会议不不先暂停。   他这几天收到了一堆林承钧的抱怨,无非都是让他去问问易晟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说是怕这个工作狂把自己的命给弄没了。   ——“我每天都陪大佬加班加点,我这个健康的人类都要加班加吐了!”   ——“我劝他休息他也不听,你这个心理医生去劝一劝吧,我真怕他哪天真猝死了。”   作为易晟的心理医生兼朋友,蒋争博觉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他的患者。   不过他人在国外,和国内有时差,所以只能挑个双方都比较有空的时间打个电话先问问情况。   电话被接通,蒋争博拿着手机,走到外头,懒洋洋地说:“易大少爷,你没死吧?林承钧这几天可是跟我疯狂抱怨你压榨他,是个冷酷无情的资本主义家呢。”   “你近失眠症是不是又恶化了,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头疼也犯了吧?”   沈和秋在不小心接通电话后,就慌里慌张地把手机拿起来听。   他本来想先开口说明自己不是易先生。   但他对跟完全陌生的人谈心有畏惧,所以要开口的那一瞬间犹豫了,就被对方抢先开了口,完全没有插的余地。   易先生的失眠情况恶化了?头疼?   沈和秋愣愣地听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身上。   厨房的灯光是淡淡的橙黄色,晃眼看过去会有种阳光洒下的错觉,温暖明亮。   易晟两只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臂肌肉精悍流畅,水蒸汽从他手边飘溢出来,在空中蒸腾。   男人动作熟练地往里下着面条,然后开始在碗沿打鸡蛋。   沈和秋只能望见他融嵌在烟火气里的高大背影。   易先生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也看不出病症发作的痛苦。   蒋争博久久没听见回复,“啧”了一声,以为易晟又大少爷脾气,不想回答他的。   但心理医生干的就是耐性子的事,他没得到回复,也不介意,就又往下继续说:“你之前不是说你找到个小明星,听对方唱歌你就能睡着吗?现在怎么还是老样子……”   蒋争博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发现对面依然没半点响动。   “喂?喂?你不会又要挂电话吧?我好歹也是你的心理医生……”   一般这个时候,易晟总会给点反应,不是直接挂,就是说点话,但蒋争博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他皱起眉:“易晟,你在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考虑明天或者后天要不要加个更亲亲蹲更的宝贝们哇   感谢在2020-12-1317:59:41~2020-12-1414: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泽希~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草5瓶;南安ac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沈和秋被蒋争博的声音搅得心乱。   对方的语速比较快,又比较迟钝,听到蒋争博在问话,便慌乱又急促地开口回答:“、在听。”   蒋争博捏着手机,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点问题。   易晟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软糯糯的,听着像块小奶糕似的?   “你、你好?”小奶糕软绵绵地发话了。   蒋争博:……   这么有礼貌,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易晟那个老狗逼。   该不会就是他之前提到的那个小明星吧?   蒋争博反应迅速,思索间出声询问:“你是哪位?”   “、是沈和秋。”沈和秋乖乖软软地回答。   说完又想起这个人是要找易先生的,又磕磕巴巴地说,“易先生在厨房煮面,你要、你要让他接电话吗?”   煮面?易晟吗?   蒋争博本想再打探几句,但是会议室的那群老头终于吵完了,又急着要重新开会。   只能放下心思,匆匆说了句:“不用了。”   “你帮我转告一声,如现在问题变严重了,就先按以前的方法来。”   蒋争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和秋。”易晟低沉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面煮好了,来吃吧。”   沈和秋慌慌张张地放下手机,乖巧听话地跑去吃面。   “易、易先生,刚刚有个电话……”沈和秋犹豫片刻,把蒋争博的如实转告了。   “嗯。”易晟应了一声,“知道了。”   把面碗放在沈和秋的面前,抬眸看了眼沈和秋。   小朋友大概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传都传得一脸茫然,应该没听到不该听的。   “等得无聊了?”易晟看沈和秋低头盯着碗里的面条,吃得心不在焉,一副情绪不佳的模样,问道,“还是我煮的面不好吃?”   沈和秋抬起头,易晟漆黑的瞳眸盛着灯光,看起来温柔缱绻,专注地望着。   “……没有。”沈和秋低下头,软声说,“很好吃的。”   只是还在想,刚刚那个电话里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一向迟钝,一下子要想明白那么多的东西,需要时间慢慢理清楚。   “那就好。”易晟笑了笑,“不太擅长中式料理,怕煮得难吃,你不想吃。”   “吃完就去睡觉吧,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注意休息。”   沈和秋手里的筷子停下来,抿着唇。   注意休息……   虽然他不太懂,但也知道,现在更需要休息的应该是易先生。   面条热呼呼的,咽进肚子里很暖和,但沈和秋却觉得有些难受。   那个心理医生在电话里说的东西,想明白一点了,易先生最近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再不休息情况大概会越来越糟糕。   易先生才需要好好休息。   张了张嘴,在嘴里滚了几遍,却还是没能说出来。   面条吃完了。   易晟站起身,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还看见沈和秋在餐桌边坐着,像是在发呆。   “和秋,怎么还坐在这?”   沈和秋回过神,忙不迭地摇摇头:“、去睡觉了。”   沈和秋倏地站起身,跑了楼,回到卧室里,抱膝坐在床。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暖光,可他心里却沉甸甸的。   是不是太没用了?根本帮不易先生的忙。   沈和秋鼻尖发酸,轻轻吸了几口气。   那个心理医生说,的歌声能帮到易先生。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会唱歌了,没有办法再唱给别人听了。   如再能干一点,再厉害一点……   沈和秋心口酸涩地想着,想让易先生不再失眠,可自己却唱不出歌,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在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这些思绪依然在沈和秋的脑海里盘旋。   还是太没用了……   沈和秋在家继续养了几天病,在恢复正常后,又重新回咖啡店了班。   “小秋哥?”咖啡店的小姑娘惊喜地迎来,“你回来啦!”   “好久没看见你了,虽然店长说你是请了病假,但还是担心你以后就不来了……”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   “啊,泡芙——!”   毛发雪白柔顺的小猫咪“噌”地从角落里冒出来,顺着沈和秋的裤脚一路往爬,飞快地占据了肩膀,亲昵粘人地舔了舔沈和秋的脸侧。   沈和秋被猫舌头的倒刺舔得脸颊微疼:“……泡芙。”   无奈地用手挡了下,把肩膀的小奶猫捞进怀里抱着:“别舔,有点疼。”   小姑娘看着沈和秋略显苍白的脸色,有点担忧:“小秋哥,你的病是不是还没好啊,脸色有点差。”   沈和秋摸了下脸,抿唇笑了一小下:“已经好了。”   脸色差大概是因为他最近也没怎么睡。   自从擅自停用抗抑郁药后,少眠、浅眠的状态越来越频繁。   也是因此,经常在半夜惊醒,总会发现书房的灯亮着。   有一次书房的门没关严实,亲眼看见易先生就坐在书房里,大概又是一夜未眠。   沈和秋垂下眼睫,眉眼间拢着淡淡的郁色。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弹钢琴,但之前无数遍的重复弹奏,早已成为了肌肉记忆,只要坐在钢琴前,手指便会自己动起来。   哪怕弹奏者今天有点走神。   结束了弹琴的工作,沈和秋正想同以前一样,从咖啡店的偏门走去停车场。   刚打开偏门,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和秋。”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嗓音低沉醇厚,在耳畔响起时如同耳语,听得人耳根酥麻。   沈和秋转过身:“易先生……?”   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易晟看出了沈和秋的惊讶与困惑,展平的唇角微微翘起,眼睑低垂,眼神柔和:“来接你。”   之前发生过的,让他不太放心,还是亲自来接人比较安心。   沈和秋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易晟的脸上。   易先生的脸色看起来很糟……   能注意到,那双眼睛里的血丝和倦怠,就连笑容都透着憔悴与疲惫。   虽然易先生看起来跟平时别无二致,眉目仍是温和平静,但的疲惫却都在细枝末节处展露了痕迹。   “怎么了?”易晟眸光疑惑,站在车前,帮沈和秋拉开了车门。   沈和秋局促地掐着指尖,害怕和别人的交流,所以总是不能很好掌握与人交谈的尺度,不知道什么样的问题是越距的,什么问题是能够问的。   但是易先生看起来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每次看到易先生那么累的样子,心里不舒服,眼眶也发酸。   沈和秋憋不住,期期艾艾地问:“你、你看起来好累……”   呼吸乱了拍子,眼眶也泛着淡红,鼓足了勇气才把问出来。   易晟愣了几秒,眉眼温和地微微笑了下:“到车再说吧。”   春末夏初的季节,天气逐渐变热,车里开了点空调,驱散封闭空间里的闷热。   易晟坐在车里,脱下了西服外套放在一旁。   本来只是隐隐作痛的头部神经开始渐渐抽痛起来,但是他按捺下了自己的不适,没有表现在脸上。   从来不是个喜欢示弱的人。   “看起来很累吗?”易晟开口,重复了沈和秋刚刚的问话。   沈和秋迟疑一瞬,还是乖乖点头。   一向不太会撒谎,只要别人把问题抛出来了,就会直白地回答。   易晟“嗯”了一声,面色未改:“可能是工作太忙了点吧。”   “没事的。”   根本不是这个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工作忙。   沈和秋抿紧了唇,偏头去看易晟。   傍晚的夕阳从车窗探进来,映在男人轮廓深邃的脸上,笼住了的眼角眉梢,落下的阴影颓靡又冷漠。   易先生不愿意告诉。沈和秋意识到了这一点。   “别担心,没什么大碍。”易晟说。   看沈和秋一副担心的模样,稍叹了口气,故作为难:“其实也是有点累的。”   “如和秋能让抱一下就好了。”   易晟音刚落,就看着沈和秋主动伸出手,然后一把抱住了。   从正面毫不犹豫地抱住了。   男人的脊背很宽,沈和秋抱上去,更像是主动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炙热的温透过单薄的衬衣感受得清晰,胸腹结实,腰部劲瘦,充满了可靠的安全感。   “这样、可以吗?”沈和秋牙齿轻轻咬合,声音又轻又缓,怯怯的,像是只胆小的小动物。   易晟被这个过分顺从主动的怀抱惊住了,胸口像是煮了一碗水,沸腾后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小朋友很敏锐也很直白,这几日确实没怎么休息,易鹏程的存在让如鲠在喉,那些不堪的、阴暗的回忆也卷土重来,闹得一刻也不得安宁。   同沈和秋呆在一起的时间,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了,哪怕不想让对方担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时刻,的疲惫才会稍显一二。   不过会被这样敏锐地察觉到,也是没有想到过的。   并不想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沈和秋。   头疼还在继续,汽车时不时的摇晃都像是在给痛觉添砖加瓦,但沈和秋软乎的拥抱却让易晟心尖发软。   易晟揽住沈和秋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又得寸进尺地带了几分。   环住沈和秋的腰与背,沈和秋发间的清香熟悉又好闻,大概是因为别墅里的洗发水都是刘婶在他的示意下统一购买的。   易晟安静地抱了几秒,然后将人松开。   “和秋真乖,这样就可以了。”易晟低头,贴在沈和秋的耳畔,冷淡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微微的哑意轻声夸赞,含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满足。   沈和秋被放开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是未消散的茫然:“可、可以了吗?”   易晟不动声色地按捺着头疼,微笑着:“嗯。”   沈和秋犹豫地抬眼小心地看着易晟,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   易晟看沈和秋还愣愣地盯着,不禁低笑一声:“这么盯着做什么?还想再抱一下吗?”   沈和秋飞快地摇摇头,热意一路攀脸颊与耳朵。   呼出一口气,这才反应迟缓地开始觉得心跳略微加速,脸颊因为害羞而有些绯红。   刚刚抱了易先生……   沈和秋摸了摸胸口,觉得这样的感觉有点奇怪。   车很快开回了别墅。   易晟走在前面,总觉得头疼愈发剧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但是没有什么效。   本就不好的脸色此刻更加苍白,冷汗从额角冒出。   傍晚的日光已经收敛了许多,但易晟却被这光线晃得视线模糊。   视野逐渐地变得昏暗,耳边的声音也在逐渐远去。   沈和秋的心跳还未完全平复,跟在易晟的身后下了车,低着头,耳根通红地不敢看人,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易晟。   其实、其实如能让易先生觉得好受一些,再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先生——!”司机陈诚惊慌的叫喊在不远处响起。   沈和秋闻声,顺势抬起头,而后慢慢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   走在他前面的易先生身形摇晃了两下,然后毫无预兆地   倒了下来。   “易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你们都想要加更,那就明天加!!   今天,今天太困了,写不动(心虚.jpg)   明天必定加!相信我!粗长!(大声bb)   感谢在2020-12-1414:31:57~2020-12-1515:1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锦州50瓶;皮皮皮卡丘20瓶;深雪10瓶;酷爱美食2瓶;依然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易晟被紧急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沈和秋茫然地站在病房外。   上次来医院的时候,是易晟路抱着他,陪着他。   可这次没有易先生了。   沈和秋看着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鼻间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气息,周围的事物每个都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沈先生?”司机陈诚小跑着去办完了系列的手续,来就看见沈和秋脸色煞白地站在病房外,神色恍惚,状态看着比刚晕倒的易晟也没好到哪儿去。   沈和秋扭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汪着泉水,眨眼就掉了两滴泪:“易、易先生呢?”   陈诚:“您别担心,先生应该没事的。”   “没事?”刚易晟做完全面检查的医生黑着脸从病房里出来了。   “你管这叫没事?你是他的家属吗?”   陈诚被医生怒火中烧的样子吓了跳:“我……”   “你知不知道他很久没有休息过了!神经衰弱,内分泌失调,系统紊乱,简直是胡来!”   “先生可能是在忙工作……”   医生打断陈诚的:“再忙怎么也得睡个觉!”   “现在的小年轻,熬夜通宵好像都被当作常事,次两次也就算了,天天这样身体能受得了?”   陈诚被训得连连称是,没敢再跟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医生顶上半句话。   医生念叨了半天,把该说的都给说了,才停了下来。   沈和秋攥紧手,指尖都攥得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我可以、可以进去看易先生吗?”   医生瞥了眼沈和秋,陈诚正怵着他,怀疑他会不会也对沈先生顿教训,正要上前打岔,就见那个医生黑沉的脸色微微松动。   “去吧。”医生松口道。   他眼神在沈和秋红着的眼圈上扫而过,像是安抚般地又说了句:“人刚刚已经醒了。”   易晟昏迷的时间很短暂,很快便醒了过来,他只是因为缺乏睡眠,身体机能尚大碍。   沈和秋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他正从窗外黑下去的天色收回目光。   “怎么哭成这样了。”易晟摸摸沈和秋发红的眼眶,语气柔和,“吓到你了?”   沈和秋摇摇头又点点头,局促不安地抓住易晟的手,嗓音和呼吸一起颤:“你、你难受吗?”   易晟刚醒过来,虽然没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但精神气确实不太好,头也还在疼,但他还是说:“没事。”   沈和秋瘪了嘴:“你胡说。”   他眼圈红得更厉害了,方才忍住的眼泪就快要兜不住地往下掉,他掐着自己的手,拼命憋住哭腔。   “你昏倒了,怎么、怎么不难受。”   这是易晟第一次听到沈和秋反驳别人的,而且还是反驳他说的。   他的小朋友胆小、怕人,不允许他强势地步步紧逼,只能温水煮青蛙,先慢慢让对方习惯他的存在。   所以他总是在沈和秋面前收敛自己的心思,不想吓到人,不想吓跑人。   但就是这样一胆小、乖顺的沈和秋,现在竟也始懂得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味顺着别人的走了。   尤其这是因为关心他才做出的改变,这让他觉得有些高兴。   “别哭。”易晟刚说,就见小朋友下掉了几颗小珍珠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沈和秋已经忍得很努力了,但是易先生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他下就忍不住了。   他太害怕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好像是在害怕医院,又好像是在害怕易先生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   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都堆在一起,他处理不了,只能呼吸紊乱地掉眼泪。   易晟没想到自己说了句话,就把人给弄哭了,只能帮着小朋友抹珍珠,哄了会儿见不奏效,干脆换话题转移注意力。   “和秋,我有点渴了,能帮我倒杯水吗?”   沈和秋拼命点头,立刻就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次性水杯要去给倒水。   房间里没有饮水机,他用力吸了几口气,软乎乎地抖着声音:“我、我去帮你倒水。”   他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病房,倒完水再来时,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   “……你如果已经吃安眠药吃到对这类药物产生抗药性的,我也没法药了。”   “这些药的分基本没什么差别。”   这是刚刚那位老医生的声音,语气严肃认真。   “你这应该不是病理性或者生理性的失眠,是心理性的。”   “有看过心理医生吗?”   “有。”   沈和秋听到了易晟的声音。   “那看来没什么用。”医生叹了口气,“你自己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解决办?”   “比如说睡前做某些事情就能睡着,像听某种音乐能睡着之类的。”   易晟沉默了片刻,沈和秋听到他说:“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   骗人,怎么会没有。   沈和秋低下头,鼻尖微酸,明明是有的。   只要他唱歌易先生听的,易先生根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昏倒。   都是因为他唱不了……明明一始易先生和他签的协议就是让他来唱歌的,那个心理医生也说过样的,他的歌声能帮到易先生。   “那暂时没有办了,要不还是给你点助眠药吧,聊胜于无。今晚住院,我观察下情况。”医生说着,从病房里走出来。   沈和秋听见脚步声和门声,连忙   躲到一边藏起来。   他本能地觉得,不应该偷听易先生和医生的对话,易先生大概不会想要他知道这些事情的。   沈和秋在角落里藏了会儿,等到医生走远了,才又攥着手里的水杯,走到病房外敲门问:“易、易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沈和秋推门进去。   “水倒好了……”沈和秋小声说。   易晟接过来喝了几口,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   “想什么呢?”易晟看沈和秋垂头丧气的模样,以为他还在担心,“我现在没有很难受。”   “只是这阵子比较忙,可能没休息好而已,之后稍微注意一点就没事的。”   “不严重的,你别担心。”   如果易晟是在之前沈和秋说这些,他可能就这么信了,但他已经亲耳听见了易晟与医生之间的交谈。   现在沈和秋根本不相信易晟的这套说辞,固执地不去听。   易先生定又想要瞒着他了。   易晟套说辞讲下来,发现该听的人垂着脑袋,看起来心神不属,以为沈和秋是因为害怕医院。   “和秋。”沈和秋正试图屏蔽易晟的那些,忽然听到易晟温柔地叫了他声,随后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易晟倾身,抄起他的膝弯,将人放到膝上起坐在床沿。   “是不是害怕医院?怎么不喜欢还要跟着来。”易晟低声说着,语气仿佛是在哄人。   下子被转移了题,沈和秋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样子迷糊又可爱。   易晟有点手痒,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   沈和秋慢半拍反应过来易晟说的,他眨眨眼睛,伸手拽了下易晟的袖子,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我、我忘记了。”   易晟:“嗯?”   “我想着你……就不怕了。”沈和秋怯怯地说,脸上浮起抹淡红。   他满脑子都只想着易先生的安危了,完全没分神想过其他的事。   易晟被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他呼吸发沉,嗓音低哑:“想着我?”   这实在太过好听了,他几乎快被这不加修饰的小直球捶得失去理智,好在最后一点理性的挣扎让他悬崖勒马。   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他要小火慢炖,火太大了把小夜莺烫跑了就完蛋了。   沈和秋这样说,大概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在单纯的担心自己。   沈和秋说完那句话,见易晟只重复了遍,之后就没了反应,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不安地揪了下易晟的袖子,然后便想松开手。   结果就被易晟伸手勾住了手指,严丝合缝地包在掌心里。   “那现在害怕吗?”易晟勉强平静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无碍,“我可能要在医院住个晚上,害怕的就先让陈诚送你家。”   易晟音刚落,沈和秋就用力摇头:“我、我想留下来。”   “想、想照顾你,我不走。”   易晟怔,看沈和秋:“不害怕吗?”   他对上次住院时,沈和秋应激似的反应印象深刻,知道沈和秋到底有多怕医院这个地方。   沈和秋的眼底还充斥着些微湿意,他其实是害怕的,医院这个地方会勾起太多不好的忆,那些疼痛和恐惧仿佛历历在目,他不可能不怕。   但是……   “我、我不走。”沈和秋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要在这里照顾易先生,他不要走。   易晟没料到沈和秋会这么答,下意识道:“这里只有张床,你不走,就得跟我起睡了。”   偏偏沈和秋还点点头,又重复了遍“我不走”,边说着,还边又用另一只手揪了下易晟的袖子,铁了心要留下来。   就算易晟跟他说自己只是没休息好而已,其他切都很好也不管用。   “想留……就留吧。”易晟妥协。   他叹了口气,预感自己今晚可能是真的不用睡了,就算只睡一秒钟都没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往下翻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12-1515:12:53~2020-12-1518:4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白云开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沈和秋没照顾过人。   但好在易晟也不是什么重伤未愈,也没给他太多机会照顾。   易晟被送到医院时就已是傍晚,现在折腾了一会儿,又吃了饭,时间便晚了,没过久就到了睡觉时间。   医院的床是单人床,床宽较窄,沈和秋站在床边,犹豫着看角落里的小沙发:“……我去睡沙发吧。”   易先生需要好好休息,单独睡会更舒服一点。   且,一起睡的话,总感觉好像有一点奇怪。   沈和秋下意识揉了揉微微发烫的耳尖。   易晟握住沈和秋的手腕,轻轻一带,把人拉到床上。   单人病床承载了两人份的重量,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   “乖,睡觉了。”易晟拍了拍沈和秋的头,缓声道。   他见沈和秋还有些犹豫,又说:“和秋不是要照顾我,近一点不是更好?”   他略微上扬的尾音带着点磁性的沙哑,仿若大提琴低沉的弦音,近距离地震得沈和秋耳蜗发痒。   沈和秋眨了眨眼,他有点困了,脑袋晕乎着转不过弯来,被易晟的话给带跑了:“……嗯。”   易晟把人骗住了,黑色的眼瞳里笑意一闪而过:“那就躺下来,乖乖睡觉。”   沈和秋被乖乖骗到了床上,又乖乖躺下来,窝在了被子里,一双眼睛忽闪着:“你、你也要睡。”   易晟帮他盖好被子,跟着躺下来:“嗯,我也睡。”   病房的灯暗下来,易晟知道沈和秋不太喜欢完全的黑暗,就没把窗帘完全拉上,从玻璃窗往出去,能看见不远处的灯火闪烁。   在昏暗的光线里,沈和秋能感觉到他和易晟靠得很近。   单人床挤两个人果然还是有些勉强,沈和秋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与易晟的相抵,温热的体温从相抵处慢慢地渗过来。   对方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清晰可闻,混着清冷的松木香,竟有些令人放松。   深夜的医院还有护士与医生在救助病人,走廊上时不时会传来脚步声与放得很低的交谈声。   沈和秋睁着眼睛没有睡。   药物、理治疗对于易先生的失眠症来说,都效果不佳。   他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了。   唱歌……   沈和秋抓紧了被沿,他是喜欢唱歌的。   一开始就是音乐把他从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拉出来,陪伴着他,让他收到了许多人的喜爱,让他不再感到孤独。   但自从那次全国演唱会事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他人的面前唱歌了。   那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就像是绳索勒紧了他的喉咙,让他唱不出声,发不出音,只能在死寂里挣扎,在一次次的失败后,也就放弃了。   但是,比起那些害怕,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唱歌。   想唱给易先生听,想帮上易先生的忙,想要易先生好好休息,不想让易先生再像今天一样昏倒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歌声是在被他人强烈需要着的。   易先生不说,只是不想为难他,但他不能仗着对方的体贴与温柔,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当作不知道。   况且一开始他也签下了那份协议,给易先生唱歌本就是他的务。   沈和秋探身,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拿了过来。   他调出赵钱的微信号,发了一条消息。   ——“之那个节目,我想去。”   沈和秋发完消息,把手机轻手轻脚地又放回去,然后悄悄地转了一下身,面朝易晟躺着。   他想看看易先生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   易晟枕在枕头上,凌厉的脸部轮廓被柔软的枕头化去不,稍显凌乱的黑发散落在白色枕套上,闭着眼睛,睡脸安静俊朗。   沈和秋摸了摸心脏,刚刚好像有什么在这里撞了一下。   沈和秋正想着,身边的人忽然有了动静,一只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遮住他的视线。   “还不睡觉。”易晟的声音很低,发出的几乎是气音,“偷偷看我想干什么?”   沈和秋被蒙着眼,紧张地捏了下手指:“没、没有……”   易晟像是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他动作轻缓地拉近了距离,凑到沈和秋面前,依旧拿手遮着沈和秋的眼睛。   沈和秋看不见,只能听着对方窸窸窣窣的动静,连否认都忘记了。   在某一瞬,他听见易先生停止了动作,然后呼吸声忽然凑近了。   易晟捂着沈和秋的眼睛,无声无息地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温柔细致,带着沉甸甸的、又仿佛是轻飘飘的情绪,克制得深情,留守着底线。   “易先生……?”沈和秋隐约感觉到什么,但没来得及思考,遮住眼睛的手就被男人收了去。   沈和秋懵着一张脸,下意识抬头去看易晟。   昏暗中易晟的神情看不太清:“快睡吧,时间不早了。”   大概是今天太累了点,沈和秋没多久就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身旁有人,这个晚上他睡得很沉,没有再被噩梦惊醒。   易晟听到身边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他侧过身,伸手环住了沈和秋的腰,动作小心轻柔地把人抱在怀里。   沈和秋睡沉了,他的睡相和人很乖,被人搂住也只是无意识地蹭了蹭易晟的手臂,然后乖巧地把自己团进男人的怀里,贴着温暖的热源。   易晟圈着沈和秋,怀里人浑身上下都是软乎乎的,好抱极了,靠在他胸前睡得香甜。   他几乎要被这乖顺自觉的反应给折磨疯了,微微收紧了手臂,像是恶龙圈养着他的珍宝一般,看守严密又珍重无比。   易晟抬手摸了摸沈和秋的侧脸,在沈和秋像是被吵到地哼了一声后,又轻缓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其实忍不住想做得更过分一点,但更不想让好不容易朝他靠近了些的沈和秋再缩回保护壳里,对他竖起尖锐的刺来抵抗。   暂时这样就好。   易晟抱着沈和秋,静静地阖上眼,哪怕清醒得几乎没有半分睡意,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像是空落落的一处被填满了一般。   第二天先醒过来的是沈和秋。   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半睡半醒间只觉得身前一片暖烘烘的,靠着特别舒服,柔韧又结实。   过了一会儿,沈和秋稍微清醒了些,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易晟俊美的面容,清晨的阳光从未拉得严实的窗帘透进来,鎏金般洒在房间内,也在男人低敛着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扇形阴影。   那双深邃的眼睛闭起来,气质里的锐利锋芒也跟着内敛不,显得安静平和,能让沈和秋没有理压力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光线不足,沈和秋没能真正地看清易晟的睡颜,这个时候看见,觉得有一点新奇。   他的目光落在易晟眼下的那点青黑上,近距离地这样看,易先生看上去好像更累了。   沈和秋有点心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碰碰易晟闭着眼睛下的乌青。   但他的指尖刚触到了易晟的眼睑,易晟便忽然睁开了眼睛。   微长的睫毛扫过沈和秋的指尖,带来微微的痒意。   沈和秋怔怔地对上易晟神色清明的双眼。   易晟也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微哑:“好玩吗”   被抓包了。   沈和秋骤然缩手。   再抬眸对上那双盈满笑意的黑眸时,沈和秋发现里面没有半分惺忪睡意。   易先生应该又没有睡着吧。   沈和秋抿了抿唇,收回手,没有说话。   易晟见状,挑了挑眉:“和秋。”   他微微动了动枕在沈和秋身下,还搂着对方的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和秋:“还想我再抱你一会儿吗?”   沈和秋这迟钝地感受到,自己窝在易晟的怀里,甚至很有可能就用这样的姿势,被抱着睡了一整个晚上。   他的脸慢慢地红了,耳朵连着脖颈像是着火了一般地烧着,一下子从易晟的怀里撤了出来,慌忙地下了床。   “我、我去洗漱。”沈和秋小声地说完,就一溜烟跑去了洗手间。   只留下易晟侧躺在床上,缓缓地起身,被那副落荒逃的可爱模样逗得想笑。   等沈和秋洗漱完毕,易晟已经站在门外等他出来。   他脸上的热意还没完全消去,见到易晟,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好在易晟也没想把人逗急了,略过了方才的暧昧话题,帮着顺了顺沈和秋脑袋上翘起来的几根头发:“走了,家吃早餐。”   司机陈诚已经在医院的门口等待,同样赶过来的还有程助理,见到易晟出来,便上低声汇报。   沈和秋不想偷听,就放慢了脚步,与易晟他们拉开距离。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振铃,沈和秋被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想看看是谁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   “富贵”二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着。   沈和秋这想起来,自己昨晚给赵钱发了条消息。   他有点紧张地接起来,对面传来赵钱咋咋呼呼的声音:“昨天半夜不睡跑来给我发微信,你确定你是清醒着的吧?”   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但沈和秋却莫名从赵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里,感觉出了他的紧张。   “嗯。”   赵钱:“你确定吗?”   沈和秋听着赵钱略微颤抖的声音,抿着唇很轻地笑了一下:“富贵。”   “我想试试。”   赵钱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道:“你要试试?”   “嗯。”   赵钱捏着手机,绪复杂。   在艺华娱乐还对沈和秋抱有乐观态度的时候,沈和秋在录音室里一天内尝试了无数次,也没法对着别人唱出来。   但赵钱听到过的,在晚上录音室里只剩下沉和秋一个人的时候,沈和秋很轻却很顺畅的歌声。   那时他就知道,沈和秋不是彻底不能唱,只是不能在别人面前唱了。   可这对于一个艺人歌手,是最致命不过的事情。   赵钱帮不了沈和秋,他也努力过,但却始终没法把沈和秋带出那场演唱会的噩梦,也无解开他的结。   可沈和秋为什么忽然想要再试试看了?   之那么次的失败,足以击垮一个人的自信,更不用说是本就有些胆怯害羞的沈和秋了。   这对于沈和秋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赵钱不认为,沈和秋说出这句“试试”,是因为他自己突然想开了。   他基本都能猜到,这绝对跟那个姓易的脱不开干系。   赵钱还是不死心地问:“你想唱给谁听?”   沈和秋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易晟正微微低着头,听着程助理的汇报,侧脸轮廓硬朗,初夏早晨不算热烈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显得温柔又煽情。   沈和秋稍稍弯了弯眼睛,说出的话语也跟着带上了一分本人察觉不到的缱绻:“我想唱给易先生听。”   作者有话要说: 够不够粗长! 第33章 (修)   赵钱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答案,心情更加复杂了:果然是易晟,这个狗贼怎么下手这么快?   他娘臭猪,拱老子白菜真是拱得勤快。   赵钱问:“你想给他唱?”   “嗯。”沈秋答。   就这么一段时间没见,沈秋对易晟态度已经越来越亲近了……   赵钱眉头一扬,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是在这里骂出来,人没骂到,反而会把沈秋给吓着。   而且,沈秋估计也听不懂他想说忠告。   虽然易晟很狗,但……   能让沈秋放下戒心,就说明他确把人照顾得很好。   暂且顺其自然吧。   “想唱就唱。”赵钱隐忍发,心里已经换了一百种花样把拱白菜的猪给骂了。   “公司这里,虽然态度不算明朗,但是如果是练习用的录音室,还是能够借得到的。”   “你要是想来,就给我个电话,我去接你。”   电话挂断。   沈秋听见一阵由远及近脚步声,一双黑皮鞋停在了他跟前。   他听到易晟说:“走了,家。”   沈秋抬起头,眼睛微弯,嘴角小梨涡浅浅地露出来:“嗯。”   家。   沈秋接下那档选秀节目正式演出前,会先有一场彩排。   他必须在三四周后的彩排之前,确保自己能够唱出来。   虽然赵钱跟他说,能借到公司的练习录音室,但沈秋想麻烦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对于艺华娱乐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价值,赵钱是能借到,过程却一定会太容易。   好在易先生最近还是早出晚归。   晚上刘婶走了之后,别墅里就只剩下沉秋一个人,他能够在顶楼的小花房里,尝试着练习一下。   小花房的灯是常亮的。   沈秋踏进花房,朝他喜欢的那个小角落走去。   那里花丛深处有个不太大吊篮藤椅,沈秋喜欢一个人坐在上面,给自己一个人唱歌。   夜晚很安静,沈秋坐在藤椅上,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让悬在半空的半圆藤椅小幅度地摇晃起来。   生机盎然的花草圈在他周围,像是保护包容的姿态,让他很放松。   一片静谧无声中,沈秋闭上眼睛,微微启唇。   干净抓耳的声音在小花房里盘旋上升,晕染出清澈又悠长的韵律,像是清晨阳光下第一滴朝露那般,纯粹而动人。   沈秋在花丛里毫无滞涩地唱了半首歌,而后戛然而止。   对。   他现在需要练习,是只唱给自己听,而是要去想象,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面前应该坐着无数的观众,人群会发出窸窣琐碎的小声交谈,然后又在他登台的一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他身上。   只需要   他能够唱出声。   沈秋张开嘴,嗓子眼却像是被棉花堵死了。   他努力地发出声音,可发出来的只有破碎而难堪的喘息声。   喉咙仿佛烧灼一般地疼痛着,沈秋捂着喉咙,胃部痉挛着,让他想要把胃里东西都吐出来。   就像是那一场演唱会噩梦一般地重现了。   沈秋弯腰抱住了头。   女人尖叫声又开始在他脑袋里一遍遍地回放。   “如果是你听话,如果是你,你爸爸怎么会走——?”   “小秋乖,听妈妈话,许唱歌了——”   “许唱歌了!!”   “……不要!”沈秋猛地睁开眼睛,他浑身都在颤抖着,空气里氧气都像是稀薄了。   他掐住自己手腕,左腕银手链被他动作一起摁进了皮肉里,硌出一条深深的勒痕。   之后过去了两三天,沈秋每一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   他甚至试过隔着手机屏幕赵钱语音通话能不能唱出来,但也失败了。   如果是让他轻声哼给自己听,他能很顺利地把一首歌从头到尾地唱下来。   但只要他想象着,面前坐着无数的听众,又或者只是隔着手机屏幕,赵钱语音通话,试着唱歌。   窒息感与血腥气就会从喉底一起涌上来,让他眼前发黑,耳鸣,喘过气。   他唱不出来。   他唱不出来。   他唱不出来。   “沈秋?你怎么了?”   赵钱从语音通话里听到了沈秋急促而规律喘息声,一下子意识到对方的状态出现了问题。   “唱不出来也没关系啊,还有时间的,今天要还是先休息……”   赵钱在说了几句话后,迟迟没能得到回应,心里好的猜测愈发明晰。   “沈秋?”他叫了一声,对面只有逐渐紊乱的呼吸声,安静得可怕。   “你是不是发病了!”赵钱心里一沉,焦急地喊,“你最近是不是没吃药!”   “沈秋——”   通话里赵钱还在焦急地喊着,沈秋喘了一口气,挂断了通话。   心里像是压着一块搬不动的石头,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在往下沉。   他很熟悉这样的感受。   因为在他去医院里接受治疗前,这样麻木、沉重感觉遍布了他整个躯体,让他觉得很疲惫、很难过。   那些积极正面的情绪反馈像是从一个破洞漏出去了,他根本抓住它们。   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做到,他唱不出来。   好难受……眼泪在眼眶里积蓄,然后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沈秋蜷缩在花房的角落,一声不吭地掉着眼泪。   他张开嘴想叫,却没能发出声音,无宣泄情绪堵在嗓子眼里,让他每呼吸一下,都仿佛是濒死的挣扎。   他指甲掐在手腕上,可那一点点的刺痛已经足以让他保持清醒。   “秋?”   沈秋抬起头,眼泪遮蔽了他视线,让易晟身影在他眼中晕开。   “怎么哭了。”   他耳朵像是泡在水里,易晟担忧的声音透过水面传过来,沉闷又模糊清。   沈秋能感觉到易晟温热的指腹轻轻揭去了他眼泪,动作间似乎有着细微的颤抖,又或者那只是他自己在发抖。   “别哭。”   温暖怀抱覆压上来,男人一遍一遍拍着他背,低声安抚着。   “别哭。”   “乖。”   沈秋趴在易晟怀里,眼泪扑簌簌地滚下去,将易晟白衬衫都浸湿了一片。   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被骤然涌入胸腔空气呛得咳嗽,本来就乱七八糟呼吸频率再次加快,他越是呼吸,就越是痛苦。   易晟察觉到了沈秋呼吸频率过快,但却依旧像是缺氧一般地在加快呼吸。   他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过呼吸症。   易晟伸手捂住了沈秋张开拼命呼吸的嘴,强迫自己冷静地引导:“秋,听话,用鼻子呼吸。”   “慢慢呼吸,要太快,别用嘴巴吸气。”   沈秋陷在空茫而麻木的情绪里,他听见了易晟声音,但迟钝躯体允许他立刻做出及时的应。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眼泪湿了眼睫,冷汗浸透了鬓发,心里恐慌在不断地蔓延。   直到   一个温柔吻落在他眼睛上。   易晟安抚性地吻去沈秋眼泪,等着沈秋慢慢地、慢慢地平复好呼吸,才松开了捂着他嘴巴手。   “好点儿了吗。”易晟手放在沈秋后背,帮他顺气。   易晟心里揪疼。   自从知道沈秋有抑郁症后,他便一直同蒋争博保持着联络,也去关注过这方面的书籍。   但对于抑郁症了解也就只停留在纸面或者蒋争博口述。   现在见到了,心疼到煎熬。   他抱着沈秋手都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沈秋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整个人都湿淋淋,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   他空茫茫地睁着眼睛,刚才发病那股情绪过去了,但还有些许残余在影响着他。   沈秋勉强缓过神,把脸埋在易晟怀里,想让易先生见他现在的样子,闷声答:“嗯。”   “告诉我,怎么哭成这样了?”   易晟揉了揉沈秋后脑勺,就这么搂着人,任由沈秋埋在他怀里。   沈秋微微吸了一口气,手紧紧抓住了易晟后背上衬衣,用力得指尖发白:“……唱歌。”   “唱歌?”   “我想唱歌。”沈秋鼻尖酸涩,眼泪又在眼眶里转,“可是我唱不出来……”   “喉咙、喉咙里面发不出声音。”   “我唱不出来。”   可是他没有时间了。   如果他一直唱不出来,易先生该怎么办?   如果易先生一直失眠,下一次的昏倒,还会像这次一样没有出现严重问题吗?   沈秋太想唱歌了。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急迫、渴望地去唱歌。   他世界里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听众,所以他只唱给自己听。   可是现在多出了一个易先生。   他太想要唱歌了。   他太想唱给这个人听了。   沈秋呢喃着:“可是我唱不出来……”   易晟想过很多个答案,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一个。   “为什么想唱歌了?”   沈秋脑子里一团乱,只记得能对易晟说真正的原因,但他又会撒谎,只好抿了抿唇,含糊其辞地拿节目当借口:“因为……接了节目。”   节目?易晟对这个印象深。   “那个节目要唱歌吗?”   沈秋赶紧点点头。   易晟轻声道:“是和秋自己想唱歌吗?”   “……嗯。”   易晟收紧了怀抱,久前蒋争博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抑郁症患者往往会对一切事物失去兴趣,他们的感情麻木,但这是他们自愿的,而是疾病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所以易晟,如果有哪天,你小朋友告诉你,他想做某件事,并且愿意为之努力。”   ——“那是他在告诉你,他想从阴影里走出来了,请你帮忙拉他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请你拉他一把。   他在为你一步步地变得更好。   我看你们是想榨干我!   我现在已经进入贤者时间了!   呆滞.jpg   我想想,等营养液1000了我再加更(这样就可以拖很久也可能我突然一时兴起就加更,不过1000了肯定加(理直气壮.jpg感谢在2020-12-1518:50:09~2020-12-1716: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2个;陈泽希~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士莓莓、子里11瓶;banana10瓶;里里子7瓶;森普利斯3瓶;我要上天!2瓶;濛发发儿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沈和秋愿意去重新尝试唱歌,这大概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但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端。   易晟心软得一塌糊涂:“和秋想唱歌,但是唱不出来,是吗?”   沈和秋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   易晟在他白皙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没关系,慢慢来就好。”   “和秋以前能唱得那么好,现在也可以的。”   “别急。”   沈和秋湿漉漉的睫毛扑朔几下,哭腔细细的:“可是、可是我一直唱不出来。”   “那我来帮和秋。”易晟温柔地说。   沈和秋抬起头,花房的灯光落在易晟深黑色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的星火,又仿佛是冗长黑夜里一束有点刺目的光。   易晟捧着沈和秋的脸,低下头,声音煦暖:“和秋唱给我听好好?”   沈和秋懵懵的,没转过弯来,他要去上节目,就是因为想在自己调整好状态后,再唱给易晟听。   但是现在好像顺序对调了。   他迷惘地看着易晟:“可是、可是我现在还唱不了……”   “嗯,我知道。”易晟握住沈和秋细白的手指,包住他微凉的指尖,“但是我想当你的第一个听众。”   他轻轻笑了一声,胸腔震颤:“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了。”   “我、我唱。”沈和秋趴在易晟的胸前,怯生生地抬着那双被眼泪洇湿的眼睛,“唱给你听。”   他本就只想唱给易生听。   易生想听,他就唱。   易晟声音带笑:“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易晟拉着沈和秋冰凉凉的手,蹙了下眉,随后忽然问:“想不想吃小馄饨?”   沈和秋是被牵着手走到客厅的,易晟要去厨房,就让他自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会儿。   但易晟在冰箱里拿出馄饨的皮和馅,转了个身,差点没把身后的沈和秋给撞倒。   他这才发现沈和秋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粘人得紧。   易晟吓了一跳,无奈:“怎么跟进来了。”   他把馄饨放到一边:“是不是饿了?”   沈和秋摇摇头,他眼睛哭得红红的,软绵绵的模样真像只可怜可爱的小兔子。   他是饿了,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易晟看他任人搓圆捏扁的软乎样,也舍得赶人,或者说他巴不得沈和秋能多粘粘他,想了想,干脆:“会会包馄饨?”   沈和秋好奇地瞅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馅料和面皮,小声说:“……不会。”   易晟揉揉他的头:“要要学?”   “我教你。”   沈和秋点了头。   馄饨的馅是刘婶已经搭配好的,本来该是明天当做早饭吃,所以只需要把面皮裹在馅的头,捏好来就行。   沈和秋没做过馄饨,捏出来的样子也奇形怪状的,自己看了都不好意思。   倒是易晟戴了滤镜,觉得那些歪歪扭扭的小馄饨长得胖胖的,蛮可爱。   馄饨包好后,易晟放进锅里用水煮,然后加了点调料进去,着一颗颗小馄饨浮起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期待地盯着锅里的沈和秋,忍住笑:“小花猫,面粉沾到脸上了。”   沈和秋倏地红了脸,他呐呐:“在、在哪里?”   说着,就转过身,想在厨房窗台的玻璃窗上照一照。   但很快,他的下颔便被一只手轻轻托住,转了回去。   易晟用洗干净的手帮沈和秋抹掉脸上那道白色。   “在这里。”易晟笑。   沈和秋整个人都通通红了。   馄饨很快出锅,圆溜溜地滑进碗里。   在夏天的晚上吃馄饨,其实是一件挺奇妙的事情。   但沈和秋正好手脚冰凉,热乎乎的一碗馄饨吃下肚,反而觉得很舒服。   灯光很亮,身上越来越暖和。   沈和秋没多久,就按着生物钟始昏昏欲睡。   他靠在餐椅上,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看着易晟收拾碗筷。   他想帮忙但是易晟拒绝了。   困意让思绪迟缓,沈和秋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回想起他哭的时候,易生好像亲了他。   为什么要亲他呢?   易晟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清洗,从厨房出来时,就看见小朋友困乎乎地瞧着他。   大概是因为太困了,还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水。   “困了?”易晟问。   沈和秋迟钝地“嗯”了一声。   “去睡吧。”易晟揉揉沈和秋的头,轻声哄。   沈和秋听话地站起来,但走出几步,又返回来。   易晟低头看着走回他身前的沈和秋:“怎么了?”   沈和秋歪歪头,声音困得软软糯糯:“易生……”   “嗯?”   “你刚刚、为什么亲我呀?”   易晟被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还有点反应过来。   小朋友的直球总是打得又快又准,让人措手及。   易晟没有沈和秋直白的勇气,他的小朋友总是在一些方面直白到过于勇敢,但他比上沈和秋坦诚,惯会坑蒙拐骗。   易晟哄沈和秋:“那是晚安吻,一个小礼节。”   晚安吻?   他现在要睡觉了,是不是也应该亲易生一下?   沈和秋刚刚哭得太狠,现在又到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整个人都有种困困的迷糊劲,平时不敢做的事情,现在糊里糊涂地也敢做了。   他踮起脚尖,在易晟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晚安”。   易晟愣在原地,看着小朋友亲完人,就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梯,应该是回卧室睡觉去了。   他摸了摸被亲过的侧脸,唇角微抿,理智和冲动在脑海里相互拉扯着。   一瞬间简直想追上去把人拉回来亲到他更迷糊。   易晟叹了口气,沈和秋性子那么软,估计再这么骗一骗,能把这傻乎乎的小朋友给直接哄上床了。   真是……   够会折磨人的。   易晟轻笑一声。   赵钱昨晚被沈和秋挂了电话,后来再打过去,又没人接了,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一大早就匆匆忙忙赶到别墅来,就怕沈和秋出什么事。   时间还早,但易晟已经出门。   沈和秋还坐在餐桌旁吃早饭。   赵钱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沈和秋!”   “你现在挺豪横啊?一个晚上,电话接短信回!”   “是不是翅膀硬了始想自己飞了啊?”   沈和秋放下手里的碗,无辜地抬起头,看向赵钱。   他任由赵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连串,那劲儿就跟过年放鞭炮似的,根本插不上话。   赵钱骂骂咧咧地说完,见沈和秋一个字都没说,心生满:“你怎么说话?”   沈和秋把嘴里的那口粥咽下去,舔了舔唇:“……食言。”   赵钱:“……”   合着还是他没眼色的错了。   他拉沈和秋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刘婶在把赵钱领进来后,就已经转去打扫卫生。   餐厅里只剩下沉和秋同赵钱两人。   “吃药了吗?”赵钱说。   沈和秋:“……嗯。”   “之前擅自停药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赵钱叹气,“药……”   他停顿了一下说:“药一定要好好吃知道吗?我之后会每天监督你的。”   “……对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起。”沈和秋主动道了歉,他盯着桌上的空碗,轻声说。   他知道他让赵钱担心了,他该麻烦到别人的。   赵钱听着这句道歉别扭得慌,大手一挥,盖在沈和秋脑袋上随意地拍拍:“么歉。”   “我是你的经纪人,为你操点心也是应该的。”   他说完,脸色严肃起来:“唱歌的事情,我听易……易总说了。”   “咱们慢慢来,没事。”   “正好节目组那里临时出了点事,彩排时间又往后延了一个多星期。”   “公司的录音室我给你预定好了,你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定换个正式点的环境会有意外的效果。”   沈和秋抿紧唇,微微笑了一下,小梨涡浅浅地露出来:“嗯。”   他会努力去尝试的。   他要重新唱出来。   赵钱盯着沈和秋的笑容,沉默半晌,纠结地问道:“你……”   “唱歌这件事……真的考虑好了吧。”   赵钱说这话,是想要阻碍沈和秋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他只是有点担心。   沈和秋曾经也努力过,后换来的过是遍体鳞伤,吃力讨好。   现在他的病情就像是被一根绳子拴在悬崖边的树上,看起来似乎很稳定,但果绳子断了,人也就掉下去了。   赵钱在害怕,果拴着沈和秋的那根绳子断了……   果沈和秋依赖上的易晟失去耐心,选择了放弃……   沈和秋该怎么办?   沈和秋怔了一下,缓缓地点头:“考虑好了。”   他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同一个地方,举步前。   易生……   易生还在前面等着他呢。   沈和秋下意识攥住了左腕上的银手链,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我考虑好了。”   赵钱还了解沈和秋,看那小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似的,欣慰的同时酸得行。   怎么偏偏就是易晟呢?   要是换个人,换个他打得过的,他也能更放心点。   这要是沈和秋受了么委屈,他打过易晟可怎么办。   赵钱愁得半死,这几天来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这时候看着自家傻孩子乐呵呵地往火坑里跳,是彻底憋住了。   “易晟这个臭猪,怎么就拱老子菜园里水灵的白菜!”   他话音刚落,别墅的大门便缓缓地推。   回来拿落下的文件的易晟站在门口,与赵钱遥遥相望。   易晟:“……”   赵钱:“……”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现场.jpg   往后翻翻还有一更(瘫倒.jpg)   感谢在2020-12-1716:55:45~2020-12-1814: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886624、林希是我的宝藏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886624139瓶;甜酒酒90瓶;奈何桥下黄泉路上51瓶;长溪41瓶;艹耳的妈咪40瓶;Leo23瓶;皮皮皮卡丘20瓶;qaq_qwq15瓶;猫爪爪12瓶;天在水11瓶;夏天的回忆、但能凌白雪、苏砚、ti、深雪、回口回、Asn、和太阳肩并肩、狸夫人10瓶;森普利斯9瓶;拂雪8瓶;朝朝暮暮7瓶;伤痕累累的疯子6瓶;奇迹停停闪耀小鱼、48286656、大没5瓶;夜灵雪3瓶;清明、酷爱美食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易晟也没想到,自己半道回来拿个文件,还能正巧听到有关自己的形象比喻。   他朝呆滞的赵钱颔首微笑:“赵先生,好久不见。”   赵钱喃喃道:“……见久不好。”   易晟:“……”   行吧,这天大概也聊不下去了。   沈和秋左看,右看,觉得僵持住的场面好像有点古怪。   但是他今天早上起来就吃了药,脑子里也不太清楚,慢半拍的思绪懒得处理太过复杂的信息。   沈和秋干脆站起身,去厨房看刘婶的小点心做好了没有。   他病好了后,刘婶就开始变花样弄好吃的给他吃,说是要把前亏的都给补回来。   赵钱说完那句话就觉得不太好,还指望沈和秋能够缓和一波气氛,结果就看水灵灵的小白菜自己长了腿,跑厨房去了。   儿大不由娘……不对,不由爹。   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易总。”赵钱拦住想往里的易晟,“我们谈谈。”   易晟诧异地挑眉,站定原地,等赵钱往下说。   赵钱:“是关于……沈和秋唱歌的事情。”   易晟了一眼在厨房里和刘婶说话的沈和秋。   大概是看到了他今天让刘婶做的草莓牛奶布丁,眼睛里像闪着星星,得梨涡深深,是很无忧无虑的小模样。   易晟扭过头:“上楼说吧。”   书房。   赵钱跟易晟走进房间,礼貌自觉地把门关上。   “坐。”易晟示意道。   赵钱坐下来。   “您……知道,沈和秋最近接下了一档选秀节目嘉宾邀请的事情吗?”赵钱说。   关于这件事,易晟在昨晚从沈和秋的口中听到后,就已经叫人去查了。   易晟:“嗯,知道。”   “怎么了吗?唱歌而已,他想做什么事都可以。”易晟了,调侃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行。”   赵钱一言难尽地看易晟:“……你知道的,不是这个问题。”   空气安静一瞬。   易晟随即开口:“和秋,为什么不能唱歌了?”   他前就想过调查这方面的事情,但正好,易鹏程的事让他烦得一时没能抽开身,调查也就不了了。   赵钱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神情认真:“易总,我再向您确认一次。”   “真的,非和秋不可吗?”   赵钱态度慎重,他不想太过轻易地就将沈和秋的事情说出去。   沈和秋性子软,所以在这事上,赵钱向来慎重再慎重。   “你指的是什么?”易晟了下,“是指协议上关于治疗的事,还是我的私人情感?”   他没等赵钱说话,便口吻温柔地说:“没关系,你不用回答。”   “因为两者都是。”   无论是小夜莺的歌声也好,还是仅仅是沈和秋这个人也好。   对他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   赵钱神色复杂:“……”   好好的一个霸总,怎么起来如此的恋爱脑?   不过这也好。   赵钱深吸一口气:“沈和秋不能唱歌,是因为之前的一场全国演唱会。”   易晟皱眉,全国演唱会?   “是在滨市办的那一场?”易晟问。   赵钱有惊讶:“对。”   “您知道?”   易晟:“嗯。”   基本上,沈和秋的每一场演唱会他都会去,毕竟他的失眠症唯一的解药就是沈和秋的歌声了。   所以他几乎没有缺席过对方的演唱会,除了滨市的那一场,他刚好飞了趟国外,正巧不在国内。   赵钱只是在这个问题上惊讶了一下,便接往下说了。   “那场演唱会出过事情。”   “有人……混进了后台,给沈和秋喝水的水杯里放了点东西。导致他上台演出的时候,”赵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表情有点难看,“他的嗓子出了问题,没法发出声音。”   “后虽然及时送往医院治疗,没有落下病根,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法在别人面前唱歌了。”   赵钱呼出一口气,至今他仍然能回忆起当初的那种愤怒和不敢置信的情绪。   为了防止一狂热粉丝混进来,演唱会的后台本来应当是被工作人员做好完善严密的安保措施的。   可偏偏还是出了问题。   而他们当时急着把沈和秋送医,也没有精力及时去查究竟是谁干的事情。   等后返回来查看录像时才发现监控录像应该被人调包了,能取证的水杯也不见踪影。   “我们只能初步推测,可能是有过激粉丝混进来下的药。经纪公司后续也因为沈和秋出了问题,又怕粉丝闹腾起来,就没再继续花费精力去追究。”   赵钱眼睛发酸:“他唱不出歌,可能是因为害怕了。”   一旦站上舞台,在别人面前唱歌,那些似热情的听众们或许就是想毒哑他嗓子的凶手。   舞台下那些纷涌而来的目光,或许就像是利刃,割在身上,是会疼的。   “那个药下的剂量还挺大的,估计就是冲着把他嗓子给弄伤去的。”   赵钱说,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很低:“你知道吗?沈和秋娇得死,可怕疼了。”   所以当时他站在舞台上,捏紧话筒,嗓子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时候,该有害怕啊。   易晟听得眼底发红。   他当然知道沈和秋怕疼。   易晟喉咙滞涩,开口的声音沙哑得粗粝:“介意我抽根烟吗?”   赵钱摇头。   易晟从西装内侧袋里掏出烟,按燃了打火机,点了烟。   烟雾弥漫,明灭的火星衬得他脸色很沉,俊美的眉眼压下来,凶赫而锋利:“这件事我会去查。”   等他揪出那个下药的人……   易晟轻笑一声,眸光暗沉,浑身的低气压都昭示他勃发的怒意。   最好……别让他把人找到了。   在一片寂静里,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沈和秋站在门外,乖地抬手敲了三下门。   “进来。”易晟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才抬高声音说道。   沈和秋一只手攥着门把,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易、易先生。”   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装两个小布丁,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微微晃动着。   沈和秋端得小心,就怕布丁会从盘子里滑出去。   易晟沈和秋把盘子放在桌上,像是做成什么大事一般,“呼”地松出一口气,心里不快的情绪渐渐消散。   易晟道:“这是要干什么?”   沈和秋眉眼松快地笑起来,语气里有细小的雀跃:“刘婶做了好多布丁……我吃不完,分、分你一点。”   赵钱在一旁横眉冷对:“我呢?”   沈和秋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也分富贵一点。”   赵钱眉毛纠得快打结:“别叫我富贵!”   赵钱看了自家傻不拉叽的崽子,觉得是救不回来了。   他把小布丁吃完,站起身:“我先回公司了。”   “明天我再来接你去录音室里试试,你咖啡店那里记得请假一段时间。”   沈和秋乖巧地“嗯”了一声,又说:“我、我已经请假了,后只要周末去咖啡店,就可以了。”   赵钱点了下头,挥挥手:“走了。”   书房里只剩下沉和秋同易晟两人。   “布丁好吃吗?”易晟得温柔,问问题的声音也温柔。   但是鼻尖缭绕未散的烟味,还有刚刚推门进来时,他悄悄到易晟蹙起的眉,都在告诉沈和秋   易先生心情不太好。   沈和秋有点紧张,他急急忙忙地回答道:“好、好吃的。”   易晟闻言,端起盘子递过去:“那和秋还想吃吗?想吃这个也给你。”   沈和秋一听,赶紧摇头,他想把布丁给易先生吃,吃甜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了。   “不、不吃,给你、你唔!”   沈和秋倏地捂住嘴,他说得太急,又怕说不好话,反而笨呼呼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一下冒出泪花。   好疼。   沈和秋只觉得被咬到的舌尖太疼了,舌头都疼得麻痹了。   “怎么了?”易晟沈和秋忽然捂住嘴,眼睛泪汪汪的,吓了一跳,“嘴巴怎么了?”   他怕是伤到了什么地方,起身弯腰,把沈和秋的手从嘴巴上拿下来,捧着脸细细查看。   沈和秋咬到了舌头,怕碰到伤处,说话都含糊不清:“舌头、咬、咬到了。”   绯红的舌尖怯生生地伸出来,给易晟伤处。   大概是因为被咬了一下,有一小部分颜色深了。   “疼。”沈和秋小小声说道。   易晟脑袋里像是被人用榔头敲了一下,嗡嗡响。   这小孩,怎么撩起人来,一撩一个准?   也不怕哪天,他没忍住,真的把人给亲了后,又拐上床。   易晟手摁在沈和秋肩上,手背的青筋都绷紧凸起,才勉强拉回了理智:“嗯,没出血,没关系的。”   “待会拿止疼喷雾喷一下就不疼了。”   沈和秋把舌尖收回去,模样软乎乎的像个刚蒸出来的小甜糕,信赖地应道:“嗯。”   易晟还回公司,便先走了,临走的时候,顺便把草莓牛奶小布丁也一起打包捎上了。   林承钧一进办公室的门,就看到易晟的桌上摆个小布丁。   “哟,这又是哪来的。”   “易老板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易晟撩起眼皮,扫了林承钧一眼:“今天改口味。”   “啧啧啧。”林承钧看破不说破,大大咧咧地坐在易晟对面的沙发上。   “你说要查个事,查什么事啊?”   易晟放下手中吃布丁的小叉子:“半年前,和秋的滨市演唱会,当时爆出的那件事是有人蓄意为之。”   他去查一查艺华娱乐。   “我亲手把这个人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早上起来,看了一眼营养液,人傻了痴呆.jpg   宝贝你们怎么那么多营养液?????   不行,下次加更我要定得更高一点!2500到了我再加!   当然也可能突然快乐就加了   你们把我榨干了5555555一滴也没有了一滴也没有了 第36章   娱乐圈里顶尖的娱乐公司不多,艺华娱乐只能算得上是近年来新兴的娱乐公司之一,根基不算深。   但好在上层的人脉还算广,拿到的资源基本都不差。   只是大概是时运不够好,这些年除了出了个短暂爆红过的歌手Autumn之外,其他艺人表现平平。   但是最近Autumn沉寂,大概是害怕青黄不接,艺华立刻就捧了个同类型的歌手路秋,想蹭着“Autumn”还未冷下去的热度,把人捧起来。   艺华娱乐里人来人往,偶然人抬头看了眼门方向。   夏日的热浪在门合间扑进来些许。   门被推,从外头走进人。   众人的视线像探照灯一般聚集在走进来的人身上。   稍落一步的纤瘦青年瞬间吸引了所人的视线。   他们稀奇看着沈和秋。   人来人往的大厅似乎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人们若无其事做着自己的事。   但他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却像针扎一般传进沈和秋耳朵里。   “autumn?!”   “他居然还敢来公司?”   “可能是来解约的吧。”   “可能,公司上层之前好像在商量和他解约的事情,他最近的资源不是都被公司回绝了,已经算是雪藏了吧……”   “不是吧,解约……?可是Autumn之前可是公司首捧啊?”   “过去时的娱乐圈顶流而已,现在都什么样了。”   “公司现在捧那个路秋,‘小Autumn’,不就是了取代Autumn吗?”   “路秋?之前他不是不温不火的吗?”   “总比现在autumn没法唱来得好吧……”   沈和秋已经很久没来过艺华娱乐。   他不知道艺华娱乐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小算盘,只是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跟在赵钱的身,去录音室里练歌。   身旁的人小声议论传进耳朵里,沈和秋牙尖微微抵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旁人的议论声。   他垂下眼,浓密的眼睫盖住了琥珀瞳里的情绪,敛住了所的华彩。   “以我聋的吗?想看猴戏就去照照镜子。”赵钱冷不丁出声。   周遭的人没想到会被赵钱这么直接点出来,赶紧闭上嘴,面红耳赤转视线了。   赵钱转过身,硬邦邦的语气软下来:“别听他们胡八道。”   沈和秋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左腕上的银手链,用鼻音“嗯”了一声。   这些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现在已经差不多能习惯了。   赵钱把沈和秋带到录音室。   “方到了,你一个人可以吗?”赵钱点不放。   虽然他很想直接留下来,全程看护,但是他还要应付公司上面的一些事情,没办法留。   这些唯利是图的上层大概是嗅到了钱味儿,最近绕着弯子跟赵钱打探沈和秋的情况。   估计是很想知道这棵“摇钱树”还能不能给他们赚钱。   沈和秋点头,他抬起眸,唇角是微微抿出来的小梨涡:“可以的。”   他来公司是来练歌的,一个人自然可以,再他已经习惯了。   沈和秋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唤道:“富贵。”   赵钱被他突然这么一叫,想像以往一样反驳,但扭头却看到沈和秋微微仰起脸,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潋滟的光。   “我能唱出来的。”沈和秋着,他虽然些紧张跟害怕,但是他仍旧坚定想要治好易晟病的想法。   赵钱笑了下,抬起手拍拍沈和秋的头:“你当然能唱出来,我相信你。”   “演唱会都过好几场了,怎么可能唱不出来?”赵钱鼓励完,就赶着去办公了:“好了,我得走了,待会结束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沈和秋:“嗯。”   他目送着赵钱离,才转身往录音室走。   录音室被事先预定好,除了公司的录音师外没旁人。   从半透明的门望进去,就能看见那些复杂精细的录音设施。   沈和秋在爆红之前,在公司里没自己的专属录音室,所以经常会来这里编曲写歌录歌,对这里很熟悉。   只是在走红之,公司给他分了专属的录音室,他就没再来过。   而且自从演唱会出事以,他不像从前一样泡在录音室里,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些设备了。   他不仅站在这扇门前感觉到陌生,他触碰到那些设备时,感觉到陌生。   沈和秋生疏调试设备,想它们弄以前自己熟悉的模式。   “小秋?”录音师看见门了,打了个招呼。   沈和秋跟录音师合作过几次,跟对方不算陌生,便腼腆回了一个笑。   他站定在调试好的收音设备前。   银色的话筒在他眼前闪耀,放伴奏的耳机挂在一旁。   录音师看着沈和秋戴上耳机,些恍惚,仿佛看见了过去他帮沈和秋录音的场面。   他干这行很多年了,沈和秋的歌声是他听过最惊艳的。   只是现在……   录音师不再去想,他被赵钱交代过,里数,很耐等待沈和秋自己调整好状态。   沈和秋站在录音棚亮眼的灯光下,一点眩晕。   他感到口干舌燥,平缓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沈和秋深吸一口气,他可以的。   他给了录音师一个手势,表示可以始了。   熟悉的伴奏平稳响起,   沈和秋的跳逐渐音乐同拍,然渐渐加快,像是鼓声一般在耳朵里响着,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急促。   直到……盖过了所的声音。   沈和秋听不见伴奏了。   他微微启唇,想出声音。   可是喉咙滞涩粘合在一起,声带像是失去了震动声的能力。   他一个音没能唱出来。   伴奏一遍一遍的循环,沈和秋一遍一遍的尝试。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   可他要么是不出声,要么就只能出毫无音调美感的声音。   录音师看着沈和秋试了这么多次,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不得不出声叫停。   “小秋,时间到了——小秋?”   电流声嘈杂在耳边炸。   从沈和秋耳机里传来的细微电流声此刻仿佛被无限扩大了。   他的耳朵被震了一下,一瞬间几乎快听不见了。   沈和秋捂住耳朵,痛苦弯下腰。   他僵在原,汗水顺着丝滴落在板上。   “……小秋,小秋,小秋!”   沈和秋猛抬起头,鼻尖挂着细小的汗珠,琥珀色的瞳眸里氤氲着残余的雾霭。   伴奏声停了,他尝试去口:“对……对不起,时间、到了吗?”   录音师:“对,因之人要用……”   他看着沈和秋脸色白,点担:“你没事吧?”   “……没事。”沈和秋嗓子干,闷咳了声。   他走出了录音室。   就差一点,他就要病了。   沈和秋摊手,刚刚他把麦克风捏得很紧,手里都硌出了红痕。   握着话筒的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熟悉而亲切,反而变得些可怕。   “前辈。”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沈和秋被这突然的一拍吓着了,下意识退几步。   路秋被沈和秋躲了一下,脸色稍微一僵。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的笑容,再次出声打招呼:“前辈?”   沈和秋努力自己抽离那些不好的情绪,他转过身,看见拍他的人在对他笑,点困惑和慌张。   他不认识这个人。   沈和秋攥紧了手,谨慎小声问:“你、你是谁?”   路秋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接下去的话头都给堵了个严实。   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沈和秋,超过他,碾压他,可是沈和秋居然不认识自己?!   路秋里怄火,脸上倒还带着笑:“前辈不认得我了?我是路秋。”   “之前赵哥带过我一段时间,前辈不知道吗?”   沈和秋确实不知道,和陌生人交流一向会让他很紧张。   尤其他今早出门前被赵钱盯着乖乖吃了药,现在一慌神,脑子就点懵懵的。   沈和秋只记得自己确实不知道,赵钱向来不喜欢拿鸡零狗碎的事情跟他。   于是就很乖巧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路秋不在意,沈和秋究竟知道否现在不重要,但是今天过,他保证沈和秋一定会记住自己。   他微微笑了一下:“那前辈应该不知道,你的专属录音棚被公司收回,是我在用吧?”   沈和秋一怔,他不太明白这个人这些的目的,便摇了摇头。   他之前住的公寓和个人用的录音棚本来就是公司分配下来的,收回去是谁在用,都和他没系了。   路秋在打量今时今日的沈和秋,实话,近距离观察下,沈和秋同他里的印象似乎点不太一样。   他还是个小艺人的时候,就见过沈和秋。   那个时候沈和秋刚红起来,走过他面前时,他抬头看过去,只觉得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冷得像雪,傲慢冷然。   路秋一直觉得沈和秋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性格冷淡得不可一世。   路秋看着沈和秋,对方偶尔对上他的眼睛,就仿佛紧张似的挪视线。   看着就上不了大场面。   路秋眼睛里一闪而过轻蔑:“是,前辈不知道常的。”   “毕竟前辈好像很久都没来过公司了,以前我在公司还能经常看见前辈呢。”   路秋微微弯着眼睛,笑意盈盈看着沈和秋:“最近前辈在忙什么?怎么都不来公司了。”   他歪了歪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歉意道:“啊对不起,是我忘了。”   “前辈没法唱歌了吧。”   “所以公司才把那些资源都塞给我,让我忙得晕头转向的。”   路秋歉疚:“对不起啊前辈,我不是故意要抢你资源的。”   “前辈现在是不是还唱不了歌呀……”路秋故作犹豫,,“那你今天是要来解约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位小绿茶感谢在2020-12-1815:06:28~2020-12-1916: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筐猪32瓶;皮皮皮卡丘、想要一只猫15瓶;今晚要吃小龙虾、朝朝暮暮、冥樱落华、森普利斯、朝雨10瓶;踩着月亮偷吻你8瓶;奈何已是末路6瓶;肆5瓶;婚庆公司3瓶;霜和、没钱没钱啦2瓶;盆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沈和秋站在原地,听到路秋好像说了很多话。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路秋说的话又多又快,他还没有理解,就又接着下一句了。   路秋着又叫了一声:“前辈?”   沈和秋懵懵懂懂地看着路秋的脸。   他没听懂路秋明里暗里的讽刺,只挑着听懂的最后一句回答了:“……没有解约。”   “现在还不能唱。”   他想了想,按照还记得的那几句话,又回答:“那些舞台和节目我去不了……你帮我去,也、也没关系。”   路秋的容凝固在脸上。   他看着沈和秋,对方眼眸澄澈地望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除了茫然以外没有别的情绪。   路秋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   沈和秋跟他印象里的模样分毫未变。   他这样毫无所觉的态度,反而衬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什么叫做“你帮我去也没关系”?不就是讽刺自己只能在他剩下的资源里挑挑拣拣?   路秋几乎要咬碎牙,但表情还是维持住了:“是啊……前辈去不了,所以只能我去了呀。”   沈和秋觉得路秋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很乖地点了下头,肯定了这句话:“嗯,谢谢你代替我去。”   他神情认真:“你要好好唱。”   能够享受音乐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沈和秋叮嘱的时候,也怀着很郑重的心情。   但路秋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的眼角抽搐一瞬,差点没能控制住情绪。   “你——”   “路秋,你来了?待会不是要去你的录音棚录歌吗,怎么跑这来了?”   听到动静的录音师从录音棚里走出来,有些诧异。   路秋见有人来了,又挂上一副笑脸:“李老师好,我正要去呢!”   录音师:“你的录音棚不是在相反方向?”   路秋:“……”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微笑:“是啊,但是我遇到了一点问题,想来问问李老师。”   实际上他是听说沈和秋在练习用的录音室里,才特地跑过来一趟的。   录音师:“……啊,抱歉,等下还有人要来这里录音,我暂时抽不开身。”   等路秋耐着性子和录音师寒暄完,扭头发现沈和秋早就走人了。   他盯着空荡荡的走廊,露出一个阴沉的。   不急,他还有很多的发展空间,超过沈和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场演唱会之后,沈和秋可是没法唱歌了啊。   艺华娱乐就算现在还没跟沈和秋解约,但也是迟早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就轮到他高高在上地俯视Autumn,把对方踩在脚下了。   好事多磨。   易晟最近比之前要不忙一些了。   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点事情。   易晟这几天一直惦记着家里小朋友的事情。   既然他说了要帮忙,就肯定会帮。   如要练歌的话,然还是直接在家里建个录音室比较方便。   易晟想了想,干脆把林承钧给叫过来。   “你要装修啥?”林承钧拔高的声音让空气都仿佛在震动。   易晟靠在办公椅上,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录音室。”   林承钧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给你家的小甜心?”   林承钧的称呼最近是越来越离谱,易晟挑了下眉:“嗯。”   林承钧:“我是有门路,保证能给你装个顶级录音棚。”   “但是为什么找我,我也是很忙……”   “这个月奖金翻倍。”   “好的老板,我立刻干。”   不过录音室大概没那么快能建好。   易晟想起之前沈和秋住院时,说过弹钢琴的事情,当时他看起来很开心。   如是买一架钢琴的话,应该很快就能送到吧。   沈和秋被赵钱从公司送回家。   他踏进别墅的门,却发现玄关和客厅都没有灯。   刘婶不在吗?   沈和秋现在门口,犹豫不决,他有点怕黑,还是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进去开灯比较好。   他低下头,才摁亮手机,眼前忽然被一双伸过来的手给蒙住了。   沈和秋:“!”   他惊吓地下意识想要挣扎,浑身血液几乎要倒流,踉跄地撞到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混乱与黑暗中,他听见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别怕,和秋。”   “是我。”   易晟温柔又熟悉的声音让沈和秋怔愣一瞬,加速的心跳缓缓平静下来。   “易、易先生?”他磕磕绊绊地叫了声,尾音还在惊魂未定地颤抖着。   易晟:“嗯。”   他的手依然蒙在沈和秋的眼睛上,遮掩着视线,但腾出来的一只手却打开了灯。   沈和秋受到微微亮起的一点灯光,紧绷的情绪彻底松懈下来。   “和秋,闭上眼睛。”   沈和秋听见易晟的话,本能地照着做了。   易晟觉到纤长卷翘的睫毛小刷子似的扫过手心,才松开了手。   手顺着手臂滑下来,与沈和秋十指相扣。   “易先生……?”沈和秋忽然被扣住了手,很困惑。   易晟的手指不容抗拒地嵌入他的指间缝隙,然后严丝合缝地掌控住了他的手。   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对方与他相贴的皮肤传来,指根纠缠着。   “别睁开眼睛。”易晟轻笑一声,沈和秋靠在他的怀里,能感觉到胸腔震颤,连带着耳尖都颤巍巍地红了一弯。   易晟:“跟着我走。”   沈和秋闭着眼睛,晕乎乎地跟着易晟走了。   “小心台阶。”   “往上迈,慢慢走。”   “这里是转弯,往右转。”   “真乖。”   低磁的嗓音在极近的距离显得格外惑人。   沈和秋红着耳朵,跟着易晟的话语一步步地往前走。   他依然很听话地闭着眼睛,眼前除了影影绰绰的微弱光影外,什么也看不见。   但沈和秋一点也不害怕。   他的手被易先生牢牢地握着,心里像有一汪温泉,咕噜噜地冒着泡。   脑袋里乱乱的,可却又觉得很安心。   “到了。”易晟牵着沈和秋的手,把人带到了目的地。   “可以睁眼了。”   沈和秋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易晟的面容融化在顶上洒下来的暖融光里,有些模糊不清。   易晟微微侧开身,露出了身后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施坦威的黑三角钢琴安静地伫立在窗边,光滑的琴盖在灯光下反射着柔润的光。   “送给你的钢琴。”易晟说,“喜欢吗?”   沈和秋怔住:“送给……我?”   “嗯,送给你。”易晟带着人走到钢琴前,偏头问他,“不喜欢?”   沈和秋紧张得结结巴巴:“喜、喜欢!”   易晟了,揭开了琴盖,黑白的崭新琴键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滑的琴盖内侧清晰地映出两人的身影。   “之前和秋不是说,想弹琴给我听吗?”   易晟神色温柔:“现在还算数吗?”   沈和秋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浅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显得璀璨夺目,他急急忙忙地点头:“算、算数的。”   “我弹给你听!”   很快,他拉开皮质的琴凳,坐在钢琴前,葱白的指尖仿佛比象牙色的琴键更白上几分,纤细又漂亮。   施坦威的三角钢琴一向昂贵,但与它的价格相对的,是流畅又悦耳的音色。   沈和秋摁下琴键,纯澈的琴音从指尖流淌而出,温柔又多情。   是那首著名的《月光奏鸣曲》。   对于演奏者来说,一架音色漂亮的钢琴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沈和秋忍不住悄悄弯了嘴角,梨涡甜滋滋地攒起来,暖色灯光流萤一般扑在他微颤的眼睫上,晕出淡淡的绒光。   易晟靠在一旁的墙上,看着小朋友高高兴兴地弹钢琴,腰背的线条挺直而流畅,白皙的侧脸与黑色的三角钢琴相互映衬,漂亮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有些空荡的房间反而被他的架势变得像音乐厅似的。   易晟勾起嘴角。   能哄人开心,钢琴果然买对了。   “高兴了?”等沈和秋弹完,易晟走过去揉揉他的头。   沈和秋眼睛还亮亮的,小梨涡又软又甜,简直能让人心都化开:“嗯嗯!”   易晟看了眼崭新的三角钢琴,忽然问道:“和秋愿不愿意教我弹琴?”   沈和秋被问得愣住,迷茫地:“嗯?”   “我想学,和秋老师愿不愿意教我?”   易晟敛眉道,长臂从沈和秋的背后伸出来把人圈住,近在咫尺的冷峻容貌都变得温柔又蛊惑。   沈和秋慢半拍地红了脸,小声回答:“愿、愿意。”   易晟闻言,把人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就这么继续用怀抱圈着人,然后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摁在琴键上。   沈和秋被抱起来的整个过程脑袋都是懵的。   等坐到了易晟的腿上,脊背挨着对方的胸膛,整个人窝在易晟怀里了,才反应过来。   顿时脸颊通红,连白润的脖颈都泛着粉意。   “易先生……?”沈和秋茫然地扭头,对上易晟深邃的黑眸。   教弹琴,不是这样教的吧……?   易晟倒是神色坦然,除了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有着些许的暗沉波澜:“和秋老师。”   他自然地将下巴搁在沈和秋的肩窝里,低声了下,震得沈和秋耳根麻痒:“教我弹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被哄得团团转的和秋老师。   感谢在2020-12-1916:33:34~2020-12-2017:1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白云开62瓶;奈何桥下黄泉路上50瓶;我要绿了秦究30瓶;狸夫人20瓶;子里、醉醉、九辉_10瓶;痞子@6瓶;苏沐5瓶;懿然、洛广陵.、依然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就、就这样教吗……”沈和秋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他坐在易晟的腿上,脸上脖子上都红了,瞧着像颗鲜红欲滴的小草莓似的。   又红又甜。   “就这样教。”易晟抱着人笑,“还是说,师不愿意了?”   小朋友浑身都软乎乎的,只是还是太清减了些,腰细就算了,人抱着也轻。   如果能再把肉养多一些应该会更好抱。   沈和秋脑袋晕晕乎乎,但是本能觉得自己也不是真的想拒绝。   听到易晟的话,便急急忙忙说:“我、我教你。”   “你、你先把手放到琴键上……”   他脸蛋通红,心跳得也很快,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羞得发颤。   这样教实在太奇怪了……   沈和秋不自觉扭头去看还靠在他肩上的易晟,眼睛里水润润的,控诉一般地望着人。   易晟当作没看见,还笑着开口问:“师,怎么不继续讲了?”   沈和秋被他逗得人都快烧起来,明明害羞得要命,可还是窝在易晟怀里没想跑。   鼻间充斥着清冷雪松的气息,让他羞赧却又安心。   让他觉得这样教,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是易先佂想要这样的话。   沈和秋半忍着羞怯继续往下教。   开始教人后,他也就一开始还记得害羞,到后来教得投入了,根本就像忘记了这回事似的。   还亲自上手给易晟纠正弹琴的手势。   沈和秋努力让易晟的手支起来:“弹琴不能塌指尖,要立起来。”   易晟低头看着他急得都要冒汗的秀美鼻尖,又有点想逗人,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依然用指腹摁着琴键,塌着指尖。   等到小朋友发现怎么也教不会,上手纠正也不行,急得撒娇般地生气道:“你好笨啊。”   易晟才收回了逗人的心思,他顺利地在琴键上弹了一段旋律,就是沈和秋刚刚教过的。   他反手刮了刮沈和秋的鼻尖,言语亲昵:“谁笨?”   沈和秋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有点慌神,想弥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我、我不是说你……”   他笨拙地想要开口,琥珀色的眼睛都要急成两汪小温泉。   人也不安分地想扭过身来。   “嘶——”   易晟被他不经意地蹭到了,火苗顿时从下方窜上来。   他环住沈和秋的腰,箍着人不让动,咬了下牙,无奈地跟沈和秋咬耳朵:“别动。”   沈和秋敏感的颈侧被易晟灼热的呼吸撩得发痒,想动又忍住了,乖乖巧巧地坐在原地。   他眨眨眼,疑惑:“……易先佂?”   沈和秋叫人的声音软糯糯的,分信任与听话,听在易晟的耳朵里简直就跟助燃剂差不多了。   易晟抱着人,觉得自己就是自作孽,逗人不成,火反而烧自己身上了。   他低下头,怀里的人正一动不动地乖乖窝着,细碎的黑发遮掩下是一截细白的脖颈,明晃晃地勾人眼球。   沈和秋正听话地坐着,忽然感觉到后颈上好像有温热的呼吸拂过,痒得他瑟缩了一下。   “易……”   他还没说完,就觉得后颈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先佂,小沈先佂。”敲门声突然从头传来,接着就是刘婶抬高的声音。   “晚饭做好了。”   易晟把小朋友从腿上抱下来,眼底纷乱的暗流被压下。   “好了,刘婶把饭做好了,先吃晚饭。”   “不、不学了吗?”沈和秋被易晟放到了琴凳上,仰起脸小声问。   他总觉得易先佂的表情有一点奇怪。   有那么一瞬间,沈和秋还以为易晟想要吃掉他。   易晟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直蛰伏已久的猛兽,随时会扑上来把人吞进肚里。   但很快那一点异样就被男人彻底收敛了起来,了无痕迹。   易晟揉揉沈和秋细软的黑发:“后再学。”   他看着沈和秋站起身去给刘婶开门,视线落在没入衣领的后颈上。   易晟碰了下嘴唇,慢慢地勾起嘴角。   晚饭已经摆好了。   最近刘婶琢磨着沈和秋喜欢吃甜,特地煮了两小碗酒酿汤圆。   因为易晟不太喜欢吃这个,刘婶虽然也煮了他的份,但是放的料要比正常的少得多,比较不甜一些,酒味更重一点。   沈和秋用汤匙把汤圆舀起来吃,软糯甜润的口感让他幸福地弯起眸子。   易晟在一旁看得出神,差点儿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和秋。”   “今天去公司练歌还顺利吗?”   沈和秋是个不喜欢主动说事的软乎性格,虽然有赵钱看着,但对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地保护好人。   易晟放不下心,怕小朋友受了委屈也不懂说,干脆主动问了。   沈和秋咽下最后一个汤圆,听见易晟的问话,只觉得嘴里的甜味好像一下子淡去不少。   易晟看见小朋友的神情,就知道自己问错话了。   他毫不容易哄得小朋友眉眼弯弯,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便前功尽弃了。   易晟在心里叹了口气:“不顺利?”   沈和秋垂着头:“……嗯。”   他正有点丧气地盯着空空的小碗,就察觉头顶的灯光被一片阴影截住了。   沈和秋抬起头,看见易晟朝他倾身,把自己那份没动过的酒酿汤圆推了过来。   易晟把碗推过去后,缓缓开口:“唱歌的事情不着急。”   “和秋这么厉害,都教会我弹钢琴了对不对?”   “我们慢慢来,总能唱出来的。”   “别怕。”   他看沈和秋还低着头没说话,又温声道:“还想吃汤圆吗?”   沈和秋被问得愣住,抬头看了眼易晟,对方英俊的五官在灯光下深邃又立体,眸光温柔地看着他。   半晌,他点了点头。   易晟拿起汤匙,笑了下:“我不喜欢吃汤圆,和秋帮我吃掉吧。”   沈和秋睁大了眼睛,那份推过来的酒酿汤圆在他的面前散发着甜滋滋的气味。   “易先佂、不吃吗?”   “嗯。”易晟舀了一个汤圆,喂到沈和秋的嘴边,“张嘴,吃一口。”   沈和秋被哄着吃了一口易晟的那碗酒酿汤圆。   易晟问:“好吃吗?”   沈和秋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的眼圈有一点红了,声音很小:“好甜。”   比他的那一碗还要甜。   夏日的天气除了烈阳当空,便经常是倾盆大雨。   雨连续下了几天,直到今天也还在下。   沈和秋一早起来,对着面的大雨发愁。   虽然这几天练歌的成效依然不太好,但他今天还是想要去公司练歌。   可赵钱有事情在忙,没法开车过来接他,他得自己去。   这是昨天就说好的事情,可沈和秋没想到今天会下大雨。   倒是可以让家里的司机陈诚送自己去,但是沈和秋夜不好意思突然开口麻烦别人。   “小沈先佂,怎么了?”刘婶从厨房里转出来,就看到沈和秋忧愁的小模样。   沈和秋看一眼窗,小声说:“面雨下得好大。”   刘婶笑着把一杯豆浆放到沈和秋的面前:“是下得挺大的,这天气路面状况应该不太好。”   她扭头对易晟说:“先佂待会路上小心一点。”   易晟坐在餐桌旁,闻言点了下头:“好。”   沈和秋揪着眉心,看着很为难。   “怎么了?”易晟看他快把眉头皱得打死结,有些好笑地问。   沈和秋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去公司练歌……”   易晟听见这话,挑了挑眉:“要自己去?”   赵钱要是会来接人的话,小朋友估计也不会这么纠结。   沈和秋:“……嗯。”   易晟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早饭吃完了吗,吃完跟我上楼。”   楼上的录音室已经建好了。   有了奖金翻倍的激励,林承钧让人装修改造录音室的速度快得惊人。   还没到一星期就把录音室给完工了。   易晟打开录音室里的灯时,沈和秋跟在他身后进来,直接被惊呆了。   “给你建的录音室,以后就可以直接在家里练歌了。”   前的那架施坦威钢琴还放在原位,原本空荡的房间被安置了不少专业的录音设备,墙壁也在翻新后重新做了隔音。   完全是顶级录音棚的配置。   易晟站在一旁,看沈和秋惊喜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像只开心的小猫猫,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一点笑意。   “我可以、可以用这个录音室吗?”沈和秋小脸红扑扑的。   易晟颔首轻笑:“就是建给你用的,当然可以。”   沈和秋大概是真的很高兴,高兴到一下子扑过去抱住易晟,冲他笑得星眸璀璨,脸上笑出来的小梨涡简直要甜到人心里去:“谢谢易先佂!”   他说完“谢谢”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高兴的声音又害羞地小下去:“我、我很喜欢。”   沈和秋悄悄地想松开手,但被他扑到怀里的易晟却收紧了手臂,把人留住了。   他低下头,低笑道:“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好冷。孩子码字的手冻没了555555   今天是冬至,晚上跟和秋易晟一起吃汤圆呀   感谢在2020-12-2017:14:40~2020-12-2117:0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一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在家里的录音室启用之后,沈和秋便没再去过公司,一有空就往录音室里跑。   有时候不是刘婶在家,会准时在饭点上楼来催吃饭,沈和秋可能会投入到忘记吃饭。   易晟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刘婶抱怨说“小沈先一忙起来就什么不记得了,饭也没怎么好好吃”。   刘婶比了下手里的碗:“给小沈先还没添一整碗饭,他都吃不下了。”   她很发愁:“换花样给他做东西。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易晟着沈和秋吃饭时喜欢坐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该来吃饭的小朋友并没有准时来。   “刘婶。”易晟说,“今天还没有叫和秋来吃晚饭吗?”   正在抱怨的刘婶停下头:“啊对,您回来的时候本来准备去叫小沈先下来的。”   “瞧我这记性,现在去——”   “不用。”易晟开口拦住了,“去就行。”   沈和秋安静地坐在麦克风前。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苍白到过分,汗珠缀在苍白的皮肤上,随着呼吸很轻微地起伏。   沈和秋的眼前晃着一闪一闪的光影,他的目光不聚焦地落在地上。   被他揉皱的乐谱也扔在地上。   这一阵子他在家里的录音室里尝试了很多次。   但是没有功过。   最好的时候他终于能唱出一小句完整的旋律,但很快他在混沌的心脏抽痛中听不见伴奏,呼吸和声音都乱七八糟。   他真的……能唱出来吗?   易晟抬手敲响了录音室的门:“和秋。”   他等了一会儿,录音室里没有回应,一片寂静。   易晟皱了下眉,刚想继续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刘婶……”   沈和秋从门内探出头去,以为是刘婶来催他下去吃饭了,但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易晟。   “易先?”沈和秋的声音弱下来。   易晟着脸上写着“心虚”两个字的小朋友,笑了一声:“早知道就不给你建录音室了,一进去就不知道吃饭了?”   沈和秋不会撒谎,听易晟这样问就只知道心虚地低着头,不敢跟易晟对视。   像个上课被师点到名却不会回答的小朋友。   说不乖呢也不够不乖,起来倒还是挺乖的。   易晟拿他没办法,他不想当小朋友害怕的班主任,只好纵容了以上勉强在容忍度内的行为:“好了,快去吃饭吧。”   沈和秋呼了一口气,跑路了。   易晟帮他把录音室的门关上,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掉着的几张纸,关门的动作停下来。   他走进去,把那几张纸捡起来。   大概是被人用力地揉成一团又展开过,印着歌词曲谱的白纸皱巴巴的。   易晟站在原地,了很久,把那几张纸给放地上了。   他退出房间,反手把门关上。   易晟掏出西装兜里的手机,把林承钧前不久发过来的那些视频和照片都翻了一遍。   在滨市演唱会上给沈和秋水杯动手脚的人干事比较谨慎,他让林承钧跟程助理一起去查,短时间内只查出一个有用的线索。   演唱会当晚的安保措施确实是非常完善的,以外部人员如果混进后台,可实施性不高。   但如果是内部人员的。   人虽然不少,但一个个排查过去,总能把鼠揪出来。   除了这件事之外,他大概还得做件更重的事。   周末,沈和秋白天去咖啡店里兼职完,晚上回到家吃完晚饭后,想埋进录音室里。   但被易晟拦住了。   沈和秋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别墅里有个小小的放映厅,可以用来播影片。   “、电影吗?”沈和秋困惑地问。   易晟避而不答:“和秋喜欢电影吗?”   沈和秋想了想:“……喜欢?”他对这些不太敏感,没怎么过。   “那下次带你去看电影。”易晟说,他调试了一下放映机,打开了投影。   沈和秋听在心里,他坐在沙发上很疑惑,下次看?现在不吗?   易晟摁下播放键,坐到了沙发上,这才回答了沈和秋地问题:“今天先不电影。”   荧幕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音响里人声鼎沸。   沈和秋抬起头,见了像银河一般灿烂的一众应援灯牌,还有不远处舞台上的耀眼灯光。   他就站在舞台上面。   台下是成千上万的听众与粉丝。   “和秋有没有过自己的舞台?”易晟坐在一旁,着荧幕上拉近的镜头。   沈和秋眼底倒映着荧幕的光芒,耳边鼎沸人声逐渐变弱,音乐声却慢慢变大了。   他喃喃道:“没有……”   他站在舞台上时,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沈和秋先是好奇地看了一会。   镜头拍了一遍听众席,然后拉近到了舞台上的人脸上。   沈和秋:!!   他着荧幕上自己的脸,这才慢半拍地觉得害羞尴尬。   自己自己在台上唱歌的觉太奇怪了!   沈和秋羞得耳垂通红,目光瞟到一边的遥控器,蠢蠢欲动地起身想把它拿过来关掉播放的录像。   易晟察觉到他的意图,沈和秋还没从沙发上站起身,就拽着人的手,把沈和秋拉了回来,顺势把人抱到怀里。   沈和秋懵懵地摔坐在沙发上,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自己站了起来,却坐到了易先的怀里…   易晟觉得可爱,好笑道:“怎么了?”   傻乎乎的。   沈和秋回过神来,见易晟着他,顿时脸也跟着红了。   “不、不这个。”沈和秋别过脸不去看荧幕。   不?   易晟了眼荧幕上正在放着沈和秋漂亮的侧脸,明白过来。   这是害羞了?怎么这么容易就害羞了。   易晟把沈和秋半搂在怀里,温声哄他:“怎么不愿意看?”   “和秋站在舞台上很好看,唱歌很好听,大家都很喜欢你。”   大概是为了映证易晟的,沈和秋躲在易晟怀里,眼睛不,但耳朵却能听见音响里的声音。   “啾啾!妈妈!”   “太好听啦!”   “啊啊啊啊啊是出道曲!”   “autumn啊啊啊啊!”   沈和秋没忍住扭过头,想再一眼。   就看一眼。   易晟注视着沈和秋的侧脸,见他没有特别过激的反应,知道他应该不是真的害怕舞台和听众。   很可能只是缺乏来自这些的正向反馈,以没有足够的勇气在他人面前开口。   沈和秋这一眼,就看得有些久。   他的目光停留在荧幕上亮起的无数灯牌,听见的是那些神情欣悦的人群在喊着他的名字。   “为什么给……看这个。”沈和秋轻声问。   易晟锋锐的轮廓被模糊的阴影温柔:“有个不听话的小朋友最近因为唱不了歌,一直都不好好吃饭。”   “是不是?”他捏了捏沈和秋的手指。   沈和秋垂下眼,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氤氲的情绪被纤长的睫毛遮挡,隐没在黑暗里。   “可是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唱不出歌。”   “会不会永远都没办法唱出来了?”   他问出口的那刻,语气是惶恐不安的。   太多的失败让挫败和气馁的情绪堆积成山,几乎快超出沈和秋的负载量。   他本就没法处理这么多的负面情绪,能忍到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   易晟捧着沈和秋的脸,微微抬起来,在看到微红的眼圈时,叹了口气。   “怎么红眼睛了?”   他安慰似的摸摸沈和秋发红的眼尾,指腹力道轻柔。   “去过和秋有的演唱会。”易晟开口说,“除了最近的那一场,不在国内,没法去。”   沈和秋:“易先……去过?”   易晟笑了下:“不相信?”   他抬起头,了眼屏幕上在播的录像。   “这场演唱会大概坐在2c排最右边的那个位置。”   “之后的差不多都是这个位置。”   易晟陷入回忆:“只有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坐在11b,比较后排。”   第一次是林承钧拉他去听的。   那个时候易晟正在和易鹏程对峙,他太年轻,根基不稳,把易鹏程从易家家主的位置上扯下来,是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事。   可易晟却不得不做。   那阵子他忙得昏天黑地,安眠药吃得太过频繁,失去了它应有的效力,以至于他的失眠症恶化到整夜整夜睡不着的地步。   林承钧实在怕他累死,死活都拉着人来听演唱会,美其名曰放松一下。   结果还真被他歪打正着,连续四天没能合眼入睡的易晟,在沈和秋的演唱会上睡着了。   因为沈和秋唱了一首曲风柔和的《眠》。   从那以后,易晟就开始让程助理去抢沈和秋的每一张演唱会门票。   然后坐在前排最右的位置,在隐蔽的角落里戴上眼罩,闭眼听歌。   是沈和秋的歌声让他撑过了那段太过艰难的日子。   易晟以为沈和秋不信,开玩笑道:“是票根还留着,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他有点遗憾,演唱会的门票还是挺难抢的,其实应该留着当个纪念。   毕竟当初程铭抢票的时候都是广撒网,留下最好的位置,剩下的票再退回去。   搞得平台一度想把程铭列入黄牛黑名单里,以为他买那么多票是想再倒卖。   “听过你的每一首歌,都很好听。”   “不仅仅是我这么觉得。”   “你,你有资格被这么多的人喜欢。”   录像播到一场演唱会的结尾,听众们的喝彩鼓掌声震耳欲聋,热情得过分。   “啾啾!!”   “啾啾看这里!!”   “啾啾再唱一首吧!太好听了呜呜呜——”   “太喜欢啾啾了!”   沈和秋望着荧幕上镜头扫过左右摆动的灯牌,还有一簇簇挥动的荧光棒。   眼底像盈满了流光。   心跳声缓慢而规律地加快了一点,眼眶和鼻尖都酸得厉害。   原来他唱歌的时候,台下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他。   他是什么时候忘记的?   忘记了有那样的一群人在舞台下注视着他,会为他的演出高兴喝彩,会为他的受伤难过失落。   录像还在缓缓地继续播放。   镜头忠诚地记下一张张满面笑容的脸孔。   “啾啾!”   “秋分们永远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你一直好好的呀!”   沈和秋仰着头,恍惚一瞬,眼中仿佛有星火跃动。   荧幕上,站在舞台上的人低下头。   镜头拉远,在空中照出了无数闪烁的星光。   荧幕内外的沈和秋在这一刻,一同注视着那片浩瀚的星海。   那样的目光大概是安静而温柔的。   录像在这里微微卡顿片刻,切到了下一场演唱会。   “易先……坐在哪里?”沈和秋忽然开口问。   易晟着他微微发红的眼圈,抬手指了指右上角:“这里。”   他笑了一声:“应该是全场唯一一个在睡觉的人了。”   沈和秋盯着右上角,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缩小的身影,大家都在挥着荧光棒的时候,只有他闲适地靠在座椅上,像是在小憩。   “真的在睡觉。”沈和秋抿唇,小小地露出一个笑。   易晟捏了捏沈和秋的鼻尖:“就只有你的歌声能让睡个好觉了。”   沈和秋没躲,只是琥珀色的眼睛里泪光一闪而过。   末尾的伴奏缓缓在房间内流淌,窗外的夜色渐深,街灯斑斓绚烂地映在玻璃窗上,晕开一圈光芒。   在宁静的氛围里,音乐慢慢地收了尾。   录像也播到结尾,荧幕空白地亮着光,映亮了沙发上抱在一起的两人。   沈和秋靠在易晟的胸前,能听见对方平稳的心跳声。   男人肩宽臂长,抱着他的时候仿佛能把有东西都拦在外头。   沈和秋其实很喜欢他的怀抱,总让他觉得很安心,仿佛一把保护.伞,能牢牢地将他护在里头。   他听到易晟似乎笑了一下,胸口传出低笑的一点低笑的轻震。   男人嗓音低缓:“有点困了。”   “啾啾可以哄睡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粗长了一点!我真棒!   因为帮易晟抢票的原因,程助理一度想过成为黄牛,发家致富×   感谢在2020-12-2117:04:01~2020-12-2216: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的回忆20瓶;佳佳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大概是放映室亮起的光太柔和,又或者是易先生的怀抱太温柔。   沈和秋仰起脸,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下下撞得厉害:“唱、唱什么?”   易晟低下头,伸手将沈和秋散乱的额发拨到耳后,帮他散一散因为紧张冒出的薄汗。   “晚安曲。”他说,“啾啾会唱吗?”   沈和秋当然是会唱的。   这是他最经常唱的首小调,也是他第一次会唱的歌。   小时候睡不着或者伤口疼的时候,他就会唱给自己听,自己哄自己睡觉。   “我会。”沈和秋小声说,“但是、但是可能唱不好。”   之前多的失败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抹不的阴影。   他还未再说,眼前暗,额头略微烫。   男人俯下身,在他的额前落下个吻,带着能熨烫人心的热度与温存。   “会好听。”易晟的声音很轻,温柔得分,“别紧张。”   沈和秋愣愣地摸了摸被亲了的地方:“这、这也是晚安吻吗?”   他指的是易晟在花房里亲他的那次。   易晟抱着他,听到这句话,眼底笑意渐深,哄骗道:“对,晚安吻。”   “我给了啾啾一个晚安吻,啾啾可以还给我首晚安曲吗?”   什么也懂的小夜莺被哄得团团转,落在了国王给他铸好的金笼子里很小声地啾了两声:“我给你、给你唱!”   沈和秋紧张地掐着手指,有点无所适从地张嘴,无声地喘息。   易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与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屈指将沈和秋微凉的指尖勾进掌心,容抗议地握住。   然后他半倚在沙发上,阖上眼睛,用目光给沈和秋增加负担。   沈和秋轻轻吸了口气,室内了点空调,微凉的空气充盈在他的肺部与鼻间。   他看向易晟阖上的眼睛,睫毛下投出的阴影黑沉沉的,盖住了点疲累的青黑。   他想唱歌。   他现在就想唱给易先生听。   他想让易先生好好地睡一觉。   沈和秋坐在易晟的怀里,从喉咙里吐出了第一个微弱的颤音。   先是断断续续,然后逐渐变得流畅。   柔软的南方小调在封闭的放映室缓缓地扩散开去。   沈和秋的嗓音太干净与抓耳,清澈却又柔软,南方小调的韵味被他独特的声线晕染得悠久缓慢。   让人想要听再听,却又被这缓缓的柔和曲调拉入黑甜的熟睡梦乡。   这首歌很长,长到沈和秋唱完后,心脏还在怦怦跳,但却发现易先生已经睡着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喜悦与兴奋在胸口涌动着,然后又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唱出来了。   易先生也睡着了。   沈和秋的眼睛越来越亮,眼睫扑朔间,那对浅色的琥珀眸仿佛是璀璨的星子,在夜晚里安静地燃烧。   他唱出来了。   沈和秋抿着唇笑出两个小梨涡,自顾自地开心了片刻,忽然又想起睡着的易先生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易晟的怀抱里脱出去,悄声地跑出去,拿了小毯子再回来。   沈和秋把小毯子轻轻披在易晟的身上。   他没法把易先生抱回房间去睡,又想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易先生,只好这样。   沈和秋帮易晟盖好毯子,坐在一旁,出声地笑。   他能唱歌了。   真好啊。   沈和秋坐在沙发上,偷偷地晃了晃腿。   他又心了片刻,突然想起刚刚易晟是怎么叫他的。   “啾啾。”   昏黄的灯光里,沈和秋慢慢地红了脸。   他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又摸了摸方才被易晟亲过的额头。   心口倏地一热,触电般的酥麻感像一张网笼住了他。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乱七八糟地加速了。   沈和秋按住胸口,神情懵然。   粉丝这样叫他的时候,他明明没有这样怪怪的感觉的。   可易先生这样叫他,他好像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为什么呢?   沈和秋迷迷糊糊地想,可能是因为能唱歌太开心了吧。   他窝在沙发上,没弄懂这个问题,就贴在易晟的身上,跟着起沉沉睡去。   易晟觉睡到半夜。   醒来的时候发现肩膀上靠了个睡得很香的小朋友。   大约是睡到一半觉得冷了,沈和秋已经蹭到易晟盖着的小毛毯里,半边身子窝在易晟怀里头,闭着眼睛睡得又甜又乖。   易晟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他没患上失眠症时对睡眠环境就格外挑剔。   要黑,要安静,床要舒适,还要母亲唱摇篮曲给他听。   能在沙发上睡好几个小时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易晟甚至久违地感受到睡得骨头酸软是什么感觉。   他摸摸沈和秋细软的黑发。   他的小朋友果然很厉害。   他看了眼还睡得很熟的沈和秋,轻手轻脚地把人抱起来。   可不能让沈和秋睡在这里,万又像上次一样感冒发高烧就好了。   虽然易晟抱着人也走得平稳,但沈和秋浅眠,被微微颠了下,便半梦半醒地睁眼。   声音迷糊地咕哝:“易先生……”   易晟把人放到沈和秋自己卧室的床上,手揽着人,另一手在后背下下轻拍着安抚,哄着人入睡。   “睡吧。”他低声说,嗓音里说些许轻微柔和的气音。   沈和秋被他拍着背哄睡,很快就又困到迷糊,被易晟放躺在床上后,自觉地裹紧了小被子,缩成团又睡了去。   带在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格外刺耳。   易晟迅速地把手机调成静音,觑了眼床上的沈和秋。   小朋友被铃声吵了下,堪其扰地捂住耳朵,团子似的缩在被子里出来了。   易晟见人没吵醒,松了口气,脚步轻缓地走出门。   “喂,”易晟走到书房,接通电话,“大半夜的你打什么电话?”   来电的人是林承钧。   他没想到电话接通,易晟劈头盖脸就是一个质问,傻了半天才反应来。   林承钧不敢置信:“是你让我查到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你吗?”   资本家果然没有心!   易晟皱眉:“行了,声音小点。”   他好不容易得到充足休息的大脑才清醒没多久,就被林承钧嚷嚷得嗡嗡响。   “你查到什么了?”   林承钧瘪嘴屈服了:“你之前是来让我帮你要你家小甜心演唱会的录像嘛。”   易晟:“是,怎么了?”   林承钧:“我也是才发现的,这里面夹着滨市那一场的录像。”   “那场演唱会好像不止小甜心个人演出,好像还有个同公司的特邀嘉宾,估计就是艺华娱乐那边安排的,想让这个嘉宾跟小甜心搞个互动,炒炒热度。”   “名字好像叫……路秋?”   易晟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眉头紧锁:“路秋?”   他好像对这名字有点印象。   林承钧“啊”了声:“之前我好像跟你说过,就那个‘小Autumn’!我也是因为他这个称号才注意了下他”   当初易晟失眠症极速恶化时,听了场沈和秋的演唱会睡着了。   这件事让易晟始以为是只需要听听歌就能解决问题。   但是后面多方尝试排除后,发现是只能现场听沈和秋的歌声才有效,音频也有效果,但是远如现场来得好。   在那些尝试里,也有路秋这个备选项。   本来对方只是个没多少名气的小艺人,还是因为他被称作是“小Autumn”,所以才进入了筛选范围。   对方不成大器,完全比沈和秋,只是一小段音频就足以被剔除出选择范围。   林承钧看了眼手里的纸张:“他和你家小甜心好像存在竞争关系,听说这人性格挺好的。”   “但是娱乐圈里吧,性格好好谁知道呢,指定就人前张脸,人后一张脸。”   易晟:“你帮我重点留意一下。”   林承钧:“行。”   林承钧把正事说完,没忍住八卦道:“你今天不太对劲啊,以前我半夜打电话你都没说什么。”   “怎么今天……”他琢磨了下措辞,“突然变正常了。”   易晟因为失眠症的问题,从来不会在意半夜和别人联络,尤其是在有重要事情的情况下。   易晟冷笑声:“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正常?”   林承钧默默地闭嘴。   易晟靠在桌前,看着落地窗外的零星灯火:“林承钧,我有起床气。”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留林承钧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呆滞。   起床气?   起床……?   林承钧倏地一下站起身,易晟睡着了?   自从易晟得了那个什么狗屁失眠症,他都快忘了易晟起床时的臭脾气了。   易晟看了眼时间,他现在还有点残留的困意,够他睡到明天早晨起来。   他收起手机,绕书架前留神撞了下。   书架上陈列的几本薄薄的书在晃动下,本本掉下来,好在易晟及时扶稳了书架,没让更多书砸到地上。   真是睡糊涂了。   易晟叹了口气,弯下腰把地上的书收拾起来。   他捡起最后一本书,余光瞥。   远处,个小盒子静静地躺着,盖子都掀摔在一边。   易晟把盒子捡起来。   黑色的小盒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个凹槽,看起来像是放手链的地方。   易晟拿着盒子站了会儿。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里面的手链本来一直戴在他手上。   只不之后有天送了人。   盒子他留了下来,直放在身边,毕竟是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易晟把盖子重新盖好,放回了书架上。   都过去很久了,久到他都记清手链的样子。   只隐约记得送给了个被关在暗处的小孩,他长了双很漂亮的眼睛,躲在阴影里也清澈得像天上落下来的星子。   唱的歌也很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冒了5555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像我希望感冒【躺.jpg】月底了再偷偷要一下营养液w【2500加更哇,或者2000?感觉这次挺慢的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12-2216:45:28~2020-12-2317:1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路醉酒7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自能唱歌后,易晟便经常能家里听见沈和秋小声哼歌。   看着要比以前怯生生的模样朗许多。   也会主动提出要求。   就像现。   “易先生,晚上的念诗,可以、可以改成唱歌了吗?”沈和秋声音又乖又软,睛明亮的灯光下圆乎乎的,是可爱。   他现能唱歌了,也知自己念诗对易先生是没有效的,就想着像最始合约上写的那样,睡前给易晟唱歌,帮忙缓解对方的失眠症。   这是他能为易先生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沈和秋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易晟能一看出他的忐忑不安。   沈和秋少主动提出自己的要求,就连桌上做了他讨厌的芹菜炒蛋,都只会默不作声地移自己的筷子。   刘婶问起为什么不吃,甚至还会慌慌张张地吃上两口。   这是长期扭曲压迫下生出来的乖巧,根深蒂固。   以至于即便易晟想让沈和秋更任性一点,都难。   不过,最近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易晟站沈和秋面前,他刚回到家就被可爱的小朋友给拦住了,这时候正慢条斯理地解领带和西装扣,外套脱下来挂到一边。   天气越来越热了。   沈和秋怕凉,家里还没空调。   他看着易晟微微被汗水浸湿的衬衫,想一出是一出地踩着拖鞋,想跑去把家里的中央空调起来。   但他还没跑多远,就被易晟三步两步地赶上来。   衣领被轻轻揪了一下,沈和秋被拉回去。   “跑去做什么?”易晟把沈和秋拉回自己前,生怕这冒失的小孩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摔了。   穿着拖鞋还跑得那么快。   “、空调。”沈和秋被轻轻放回地上,有些不解地扭头看一自己被拎了的衣领,“你、你的力气好大。”   他有点好奇地瞅易晟的手,想知为什么易先生力气那么大。   易晟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看,干脆伸出去让他随便摆弄:“空调干什么,觉得家里热?”   沈和秋握着易晟的手,易晟的刻意纵容下,他家里的时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他一边翻着易晟修长的手指,一边下意识地回答:“不热。”   “但是易先生看起来热。”   沈和秋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反客为主地勾住了。   他抬起头去看。   易先生又用之前弹钢琴时那种他看不懂的神看着他。   易晟空着的一只手放沈和秋的后颈上,他的手指被烈阳烘得滚烫,贴沈和秋微凉的皮肤上,让他不免瑟缩一下。   “你真是……”   他看着沈和秋那对纯粹得像琉璃珠似的睛,第一次生出懊恼的觉来。   第一次把沈和秋拐上床的时候,他究竟想什么觉得小朋友什么都不懂是最好的?   “还是快长大吧,小朋友。”易晟松手,说话声低,没让沈和秋听清。   谁知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易晟快换了话题:“我不热,不用空调。”   沈和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真就听话地没再跑。   不空调了,他就把一始跑过来的目的又提起来:“晚上可不可以、换成唱歌?”   沈和秋这件事上格外执着,易晟也察觉到了。   但他没多想,以为沈和秋可能只是能唱歌了,所以就想多唱唱。   完全不知他的小夜莺就是为了他的睡眠执意要换成唱歌的。   易晟回答:“好啊。”   “和秋喜欢就唱。”   说要换成唱歌,今晚然就换成唱歌了。   “易先生、想听什么?”沈和秋坐易晟的床边,认真地问。   夏天来了。   沈和秋的睡衣也跟着换了宽松的短袖短裤,露出来胳膊和小腿白晃晃的,仿佛白豆腐似的,无疑处不是细嫩柔滑。   他刚洗了澡,热水熏得脸颊红扑扑的,冷白的皮肤也泛起粉意,把人衬得格外漂亮。   易晟看着他,始摇摆不定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给自己挖坑了。   沈和秋不知易晟的心思,见易先生没回答他的话,又好脾气地问了一遍。   这次总算得到了回答。   “都可以。”易晟回过神,“唱首和秋最喜欢的怎么样?”   沈和秋怔愣:“我……最喜欢的?”   易晟温柔地说:“嗯。你最喜欢的。”   沈和秋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他写过多曲,也唱过多歌,喜欢的不少,但是最喜欢的没有想过。   官方的说法倒是有多,都是赵钱教他的,回答他的出曲、第一首写的歌或是最近新写的歌。   但是沈和秋知那些都不是。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银手链,迟疑地说:“小星星……”   易晟得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答案:“小星星?”   他以为沈和秋会说他自己写的歌。   沈和秋“啊”了一声,以为易晟是不喜欢,有些局促地补充:“不、不喜欢,我就换一首……”   易晟哪里可能不喜欢?他对这些音乐艺术一没有喜恶,唯一特殊的例外就是沈和秋。   他的小夜莺就算是随便乱哼的旋律他听来都是好听的。   “不换。”易晟右手放沈和秋的脑袋上,轻轻抚摸,“就唱这个。”   “怎么喜欢这首?”   沈和秋想了想,捏着银手链说:“以前、以前有人唱给我听。”   应该是去医院的路上,他被那个人抱着,少年单薄又炙热的胸膛让他觉得舒坦又安心,耳边的小星星被那人唱出来仿佛比其他人唱的都好听。   遥远的记忆让他模糊了对那人的印象,只有那首小星星里独有的温柔,让他记到了现。   他想把这份温柔唱给易先生听。   选的歌简单轻快,沈和秋唱得也就可可爱爱的。   作为睡前的安眠曲再合适不过,听得人心情舒畅。   一夜好眠。   沈和秋帮易晟盖好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门,门外驻留片刻,走廊昏暗的灯光让人困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沈和秋轻声说:“易先生……晚安。”   声音消弭空气中。   门啪嗒一声被悄悄关上。   能口唱歌之后,沈和秋更勤快地往家里的录音室跑。   一始生涩的磕磕绊绊益熟练顺畅,逐渐恢复了他应有的水准。   而彩排的期也一点点地接近了。   彩排前,艺华娱乐那边通知赵钱带沈和秋来公司一趟,几乎是明着面地想让沈和秋重新回公司来,给艺华卖力赚钱。   沈和秋同赵钱两人坐会客室里,待会有人会过来谈相关的事宜。   赵钱嗤笑:“就是钻钱里了。”   他扭头对沈和秋说:“你别管这些,专心唱你的歌就行。”   沈和秋乖顺地点点头,赵钱揉了揉他的头发,把沈和秋揉得懵了。   赵钱顿了顿说:“想不想解约?”   沈和秋微微睁大了睛:“可、可以解约吗?”   他之前一直没考虑这点,是因为当初被签进艺华娱乐时,艺人合约被动了手脚。   一旦他合约所说的十年期限之前主动提前解约,就会背上天价的违约金。   虽然他现因为和易先生的协议,已经有了一点积蓄,但依然还是不够。   而艺华娱乐短时间内显然不会轻易地主动放他走。   “你以为我最近忙什么呢?”赵钱看了一放面前的茶,面露不屑。   “不过如想解约,可能得等到这个选秀节目之后了,我这边还有一点东西没处理好。”   赵钱看着还有些茫然的沈和秋,心里复杂。   他其实早就始着手处理这件事了,但他也只是个经纪人,对合约的法律问题算得上是一窍不通。   最后还是易晟派人来帮他,甚至还把解约后的下家也一起找好了。   说是要查艺华娱乐的时候,顺便一起处理。   赵钱一颗老父亲的心也不免对这只拱了他家白菜的猪高看一。   也好,值钱的宝贝就应该能守得住的人拿着。   人对赚钱的事总是格外积极,会客室里没等多久,赵钱就被人叫走了。   沈和秋想跟过去,但被赵钱制止:“你这里等我就好。”   赵钱走的时间有点久,久到沈和秋一杯水都快喝完了,他都还没回来。   沈和秋等不住,站起来,出了会客室。   他不知赵钱去了哪里,就往可能的地方走了走。   路过一个玻璃门前,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沈和秋接了起来。   “啾啾。”易晟的声音听筒里传出来,仿佛带了电流,让沈和秋的耳根一下子酥麻发烫。   自唱过晚安曲,易先生时不时就会叫他“啾啾”。   一样的称呼易晟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就让沈和秋觉得害羞,每每听见都得红了耳朵。   “易、易先生。”沈和秋声音都是颤巍巍的,叫人听了就知他已经害羞得想把脸埋起来不让人看了。   易晟听明白了,忍不住笑了声,:“刘婶说你今天出门了,是去哪了?”   沈和秋捧着手机,小声回答:“我、公司。”   “那我去接你。”易晟说,“一起回家。”   他说着,抬头看了一艺华娱乐近咫尺的大门,笑意渐浓。   “好不好?”   沈和秋脸颊上泛起一抹轻薄的红色,他贴着手机,小梨涡被上扬的唇角勾出来:“……好。”   他有点心地挂断电话,刚要迈步玻璃门前走,就见那扇门一下子被人推了,险些撞他的额角上。   “前辈。”路秋笑容灿烂,他冲着沈和秋说,“前辈今天怎么又来公司了?”   “是还来借录音室吗?”   “前辈还没有放弃唱歌啊,真羡慕你——”   他的睛里盈满了带笑的恶意。   “——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拿来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谁是谁的小星星呀w   宝贝们一定要注意保暖,我感冒后开始头疼发烧了【叹气.jpg】千万不要像我一样qwq   感谢在2020-12-2317:19:32~2020-12-2416: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学也要加油的能能58瓶;卿久20瓶;夜合15瓶;□□ile*、森普利斯、若松10瓶;大风吹到谁8瓶;一醉清城5瓶;碰了又瓷、潇潇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路秋笑着说:“我天天赶通告好累的。”   “前辈能有这么多空闲时间真好啊。”   沈和秋本来都要走开,听到路秋跟他搭话,出于礼貌还是停下来听他说话。   他看着路秋,缓几秒,才人认出来,犹豫一会儿问:“你、你是路……”   时间间隔得有点久,他不太确定对方的名字:“……路明?”   沈和秋回忆名字的模样被路秋看在眼里,只觉得是故意的。   他还上次的事情记在心里,这次又被叫错名字,暗地里怄得很,却又克制地把情绪摁下去。   路秋继续笑得很甜:“前辈,你记错名字,我叫路秋。”   沈和秋被纠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对、对不起,我忘记了。”   路秋保持着笑容,故作疑惑地歪头道:“没关系,前辈是来借录音室的吧?”   沈和秋刚张嘴,想回答他,但是被路秋打断。   “如果是要去录音室唱歌的话,我可以带前辈去我的录音室。”路秋弯着眼,“我刚好打算跟曲老师一起录歌,可以在录完之后把录音室借给前辈。”   “个人录音室的条件要比练习用的要好,曲老师应该也不会介意我带上前辈的。”   沈和秋眨了眨眼:“……曲老师?”   路秋笑容更盛:“是啊,曲酩老师,前辈应该也知道吧,老师很有名的。”   他看向沈和秋,期待着对方艳羡的眼神。   但沈和秋只是看向他的身后,微不可闻叫了一声:“曲……酩?”   路秋顿了一秒,随即扭过头,正好看见曲酩从门内走出来,连忙殷勤道:“曲老师。”   曲酩的个子挺高,沉默而消瘦,是大众目中最符合艺术家、音乐家的形象,秘而具有魅力。   他是国内最顶尖的音乐制作人之一。   艺华娱乐能请到他来跟路秋合作写歌,也是下血本。   “Autumn?”曲酩的目光落在沈和秋的身上,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平淡的眼神渐渐灼热起来。   他上前两步,想跟沈和秋握手,但伸出手后却又收回来。   看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沈和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几步,垂下眼,避开曲酩的视线。   他用力地掐着指甲,掌里掐出印子,几乎要刺进皮肉。   “沈。”曲酩有些无奈,“你还在生吗?”   “我不是和你解释过吗?那时候真的是没有办,我临时要出国进修,没办留在国内。”   “没有好好跟你道别是我的错,但是你生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路秋第一次知道曲酩原来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   他错愕地偏过头,视线在沈和秋与曲酩之间游移。   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稔?   没听到沈和秋的回应,曲酩几步上前,想要去拉沈和秋的手,情恳切:“沈,原谅我吧。”   他伸出的指尖就要触碰到沈和秋垂在身侧的手。   可沈和秋却倏地把手撤到背后,避开曲酩的触碰。   曲酩的手抓个空。   他没有发脾气,反而忧郁地笑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记仇。”   “以前我抢过你的一口草莓蛋糕,你都能记着一星期。”直到他亲自买一个哄人。   曲酩说:“这次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你才愿意跟我和好?”   沈和秋紧紧地抿着唇,唇瓣都被抿得微微发白。   他站在原地,玻璃门反射过来的微弱白光映在他的脸上,晃得他眼睛有点疼。   于是他垂下眼帘,轻轻咬了一口腔内的软肉:“我不会……不会再原谅你。”   “不会……再跟你和好了。”   在大概一年多以前,沈和秋还不是现在这幅慌张起来,话都可能说不明白的模样。   他只是有抑郁症。   但是没有交流和接触障碍。   直到——他唯一的朋友,曲酩,毫不留情地抛下他。   曲酩没想到沈和秋会说出这种话。   他的笑容从脸上散去,眉间微蹙:“沈,别说这种傻话……”   曲酩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一旁的路秋打断了。   路秋唇角轻扯,倏尔一笑:“曲老师,我们该去录歌。”   “我待会想把录音室借给前辈,老师可以等一下再跟前辈交流呀。”   凭什么。   凭什么沈和秋会跟曲酩这么熟悉?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曲酩这样的情,沈和秋不应该是被他踩在脚下,不堪一击的弱者吗?   路秋的眼神里隐隐含着嫉妒,说出来的话也带着过于尖锐的刺:“反正,前辈现在没唱歌,也不会写曲了,老师可以导一下前辈啊。”   “说不定——前辈就能唱歌呢?”   “这样前辈也不会一直被公司雪藏下去了呀。”   “雪藏?”男人冷淡磁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和秋转过头,看见易晟站在走廊的尽头,朝他一步步迈步走来。   易晟唇角稍稍弯着,可声音却是冷的:“你说,谁被雪藏了?”   路秋不认识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但对方含着冷意的黑眸看过来,却让他脊背上渐渐升起一股无克制的寒意。   他咬着牙,清秀的脸上笑容扭曲:“我只是说事实。”   “前辈确实被公司雪藏了,所以才会半年都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不是吗?”   “还有消息说……”路秋看一眼在一旁愣神的沈和秋,故作为难地小声道,“公司之后就要跟前辈解约。”   路秋话说出来后,里松快。   是了。   沈和秋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Autumn,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唱不出歌来的废物。   艺华早就想要丢掉这个没有价值的废物了。   “解约?”易晟饶有趣味地看着路秋,“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他漫不经心地继续说着,一边伸手揉揉搞不清状况的沈和秋的脑袋:“和秋确实要解约。”   沈和秋被揉了脑袋,懵懵地抬头看易晟。   路秋欣喜的目光还未透露出来,就听见那个男人又接着往下说:“艺华这么小的公司,确实不利于他的发展。”   易晟微微侧过脸,冷峻锋利的眉眼在望向沈和秋的那刻柔和下来:“和秋。”   “星世娱乐想和你签s级的艺人合同,你想不想要?”   “星世……?”沈和秋没反应过来,漂亮的眼瞳里一片茫然无措。   易晟知道小朋友的反应总是要慢半拍,刚刚又突然多一堆的信息量,估计小脑袋里正晕晕乎乎地绕圈子。   于是便耐地等他理解清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沈和秋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给冲得迷糊,正在解毛线团似的那些话给掰扯清楚。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路秋就急冲冲地发话。   “怎么可能!”路秋胸膛剧烈起伏,“星世怎么可能会愿意签他!”   星世娱乐在娱乐圈是什么地位?   娱乐圈里顶尖的娱乐公司不多,而星世娱乐就占着那个龙头。   它是国内第一批发展起来的娱乐公司,根基深稳财大气粗,公司签的艺人都是业界成名已久或者风头正盛的,人数少之又少,近几年几乎就是掰着指头能数出来的。   要是在半年前,星世娱乐签沈和秋还算合理,但在半年后,Autumn已然沉寂的当下,星世娱乐却忽然横插一脚。   “星世现在根本没有空缺,怎么可能会愿意签一个——”路秋触及易晟的目光,忽而未说出口的“废物”两字给吞下。   沈和秋总算理清楚逻辑,他垂着的眼睫微微掀起,水洗般的琥珀色眼眸承载着透亮的光:“星、星世要跟我签合约吗?”   易晟最喜欢看他的模样,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样:“对,跟你签。”   他牵住沈和秋的手,轻描淡写地跟对面还站着的两人道声别,然后把还在开兴奋的沈和秋牵着带走。   路秋咬着唇,星世……怎么会是星世!   与其签沈和秋那种人,还不如他签走!   他正忿忿不平地想着,身旁的曲酩突然出声。   曲酩瞥了路秋一眼,那双眼睛里是一片暗沉:“路秋。”   “你今天多嘴了。”   路秋顿了顿,随即慌张起来:“曲酩,我、我只是……”   “下不为例。”曲酩眼神冷漠,“我当初纵容你做那件事,不代表着你还能继续对他出手。”   “管好你自己。”   曲酩望着走廊尽头,沈和秋同那个男人形影亲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在他忙碌的小半年里,似乎有什么脱离他的掌控和预期。   易晟牵着沈和秋走出了艺华娱乐。   “我、我好喜欢星世的方清老师,”沈和秋仰着脸,落日的余晖落进他的眼睛里,映出空中的彩霞,“方老师唱歌特别、特别好听!”   易晟听到他又是说“喜欢”,又是用“特别好听”来形容,里忽然有点酸溜溜的。   他停下脚步:“和秋。”   “嗯?”沈和秋被他牵着手,也跟着停下来。   他偏头去看易晟,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残余着喜悦的光亮。   易晟沉默一会,低下头问:“很喜欢……方清老师?”   “嗯!”沈和秋一无所觉地点头。   口酸味更浓,易晟俯下身,同沈和秋对视:“那我呢?”   “和秋能去星世见方清老师,是不是因为我帮和秋跟星世联系签约?”   沈和秋一呆,犹豫地点了下头。   易晟捏着沈和秋纤细的指尖,低声笑道:“我这么辛苦,和秋——”   “——怎么不说一句喜欢我?”   林承钧正坐在车上,帮易晟门,听到这不要脸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   啧,还辛苦呢,可真不要脸。   您一句话下去,星世娱乐能敢不听?   也就骗骗不知道的小朋友,老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易先生又开始骗小孩了。   宝贝们圣诞节快乐呀!!   今天感冒总算好点儿了,谢谢关心我的宝贝们啾咪感谢在2020-12-2416:49:40~2020-12-2517: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路醉酒40瓶;酉月30瓶;45195720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沈和秋迷茫地眨眨眼,他本来就很信赖易晟,基本易晟说什就是什。   现在被易晟的逻辑绕,更是不知道有哪里对,顺着易晟话里的圈套就往下走。   易先生想要他说喜欢,他就说喜欢。   易晟看沈和秋懵懵懂懂,以为他大概是不说了,正想笑着把话带过去,就听见沈和秋软着嗓子,怯生生地说:“喜欢易先生。”   沈和秋的眼睛里没有半点防备,说喜欢的时候眼眸也很纯粹,毫无保留地望着人。   那样说出来的喜欢太干净,却也太诱人了。   易晟自认为自制力惊人,面对着总爱不自觉撩火的小朋友也能次次维持住理智。   但就是这句简简单单的“喜欢”,却把他的防线击得粉碎,落下的火星几乎要把他的理智一寸寸地烧成灰烬。   易晟差点就想要把沈和秋摁在怀里吻他,逼得他眼角发红,生出动人的水意。   沈和秋说完这句话,发现易先生好像顿住,刚想张口说话,易晟的手忽然挪到了他的唇上。   他听见易晟说:“啾啾。”   “除了喜欢,还有没有别的奖励?”   沈和秋微微睁圆眼睛,全然的知所措。   他的唇被易晟的指腹摩挲着,觉得痒得仿佛要烧起来,下意识想要舔唇,但易晟的手指又还搁在他的唇上,描摹着他饱满的唇珠。   沈和秋额头都蒙层薄汗,唇上的感觉太过奇怪,他由得偏开头,怯生生地问:“易、易先生,要什奖励?”   易晟看着小截鲜红的舌尖在贝齿间一闪而过,适时地收回手。   他舍得把人吓坏了。   易晟唇角含着微笑:“睡前唱一首歌给我听吧。”   他攥着张温柔爱意织成的网,等着他天真的小夜莺一步一步落进来。   彩排的时间越来越近。   沈和秋也跟着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晚上睡前给易晟唱歌的时候都心在焉,唱了很长很长的歌,连易晟让他可以用唱的话都没听见。   唱得清澈的嗓音都有点沙哑。   易晟哪里舍得让沈和秋继续这唱下去。   “啾啾。”   “许唱了。”   他伸出食指,抵在沈和秋微张的唇前,止住那带着丝哑意的歌声。   沈和秋茫然:“、唱了吗?”   易晟很是无奈,趁着沈和秋发呆,手臂伸,干脆把人直接捞上床来。   最近他总算把沈和秋养得那么瘦了,身形虽然还是纤细得仿佛折便断,但抱起来就又软又绵,新养出来的那一点肉裹住脊背的骨头,再抱就能感觉到骨头硌在手上。   “许说话。”   “嗓子都哑。”   易晟把人放进被窝里,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家里也就开点空调,但沈和秋身体底子实在不好,呆在空调房里都会手脚冰凉。   沈和秋乍然进温暖的被窝,意识地把凉凉的脚靠在易晟体温捂热的地方蹭蹭。   因为过于贪恋这分温暖,在温度下降后,又顺着热源悄悄蹭过去,直到不小心碰到了易晟的腿,才又反射性地要收回来。   但却被易晟捉住了脚踝。   易晟指尖触及沈和秋微凉的脚,皱了皱眉,滚烫的掌心贴上去,帮沈和秋暖暖。   沈和秋被易晟掌心的热度烫,圆润的脚趾瑟缩地蜷了蜷。   易先生……怎么抓着他的脚。   沈和秋莹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知所措地小声说:“脚……脏。”   易晟:“脏。”   他握着沈和秋的脚,手心里仿佛抓着的是细润的绸缎。   “是说许说话?”   沈和秋连忙捂住嘴,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说话般地透露着他的情绪。   他说了。   易晟叹了口气,问他:“后天是不是要节目彩排?”   沈和秋眼睛里都是困惑,纤长细密的睫毛小扇子般地上下翩飞。   易先生怎么知道时间了……?   他慢慢地点了下头。   “所以今天才这紧张?”易晟接着说。   沈和秋抿着唇,摇头也点头。   他还是不撒谎,但是对于不想回答却又不撒谎的情学会拒绝回答。   易晟对他再解不过,这点小小的脾气都是他手惯出来的,并且对此乐见其成。   他点点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沈和秋的额头。   “今天已经唱了三十分钟,总共把小星星唱了二十遍。”   易晟奈:“是不想要嗓子?”   他都差点听得耳朵起茧。   沈和秋被他点出来,愣了秒,随即满脸通红。   他今天唱歌的时候走神想了彩排的情,怎么就、就唱了二十遍?   易晟又再问了遍:“是不是紧张?”   这回沈和秋轻轻点了头。   易晟看着低眉敛目的沈和秋,语气温和地循循善诱:“啾啾紧张什?”   他见沈和秋目光疑惑纠结,才想起自己刚刚让人许说话,哭笑得:“可以说话。”   沈和秋得允许,才乖乖地开口。   “我、我怕又、唱不出来。”沈和秋拧着眉心,眉眼间是很真切的苦恼与担忧,被问了后,就磕磕巴巴地把烦恼忧愁说给易晟听。   他遭遇太多的挫折,以至于重建起来的自信心依然是颤颤巍巍的。   “。”易晟的话温柔太过,弯下腰,气息吐在沈和秋的耳垂。   “在我面前唱歌的时候,都唱得很好对对?”   沈和秋顺着点头。   “那彩排的时候,我坐在台下听。”   “啾啾要是紧张,就看着我,当作是唱给我听就行。”   沈和秋眼睛微亮:“易先生、要来听吗?”   “嗯。”易晟答应道。   沈和秋想到人群里有易先生在看着自己。   紧张仿佛就一下消散了。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像是跃跃欲试的情绪。   易晟听沈和秋有点小兴奋地小声问他坐在哪里。   他半阖着眼,在席卷而来的困意里,温柔地捏了捏沈和秋后颈最柔软的部分。   声音低沉:“坐在啾啾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艺华娱乐。   路秋个人心在焉地捏着几张曲谱。   之前赵钱回国后,梁宏就又被调回来当他的经纪人,现在正在他的耳边耐烦地说着:“路秋疯了?跑去接那档没什气的选秀节目干什?”   “公司本来打算把塞进最近那档爆红的综艺里做嘉宾!结果跑去那个选秀节目当什帮唱!”   路秋把梁鸿的大吼大叫当作耳边风,低着头想事情。   他和曲酩认识也有年多。   路秋自认为对曲酩很解,对方沉默、神秘、才华横溢,他看到曲酩的第一眼,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这个沉默而忧郁的男人。   可曲酩的目光只落在和他样出色的人身上,比如沈和秋。   路秋拼命地想要往上爬,就是为有天能跟曲酩站在一起。   可曲酩站在顶端,他想要点点地爬上去太难了。   他想让曲酩看到他,认可他。   想要曲酩的目光像看见沈和秋时那样,在他的身上停留。   所以他选择了最快最简单的方法,把站在顶端的沈和秋拉下来,而他踩着对方走到顶端。   只是他还是疏漏了点,他让曲酩发现他对沈和秋动的手脚。   可曲酩没有说什,只淡淡地看惶恐的他眼,说:“下为例。”   路秋松了口气,原来沈和秋对曲酩来说可有可无。   他直是这想的。   可自从那天碰见沈和秋之后,曲酩就变。   路秋咬紧牙关,手里的曲谱捏成团。   曲酩居然为沈和秋警告他!   路秋气得眼睛发红,冲着梁宏低吼道:“闭嘴!“梁宏被他吼得愣,随即出言讽刺:“还真疯了?”   “脑子有病就去医院治!”   他真是流年不利,之前带沈和秋被赵钱揍,现在回来带路秋,人又跟傻逼似的。   梁宏低低地咒骂声,摔门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路秋。   他坐在椅子上,把手里揉成团的纸张扔到一边。   行。   他定要把沈和秋踩进泥地里,这样曲酩就只看着他个人。   沈和秋是又不死心地想唱歌吗?   那就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让沈和秋知道他配站上那个舞台。   唱歌的废物怎么能享受追捧?   路秋阴森森地笑起来,清秀的脸蛋扭曲恶毒得仿若蛇蝎:“真期待啊。”   真期待沈和秋彻底跌进泥里的场面啊。   到时候星世肯定也跟沈和秋签约。   如果星世是想在艺华里挖人,那么这个空出来的位置便必然会落在他的头上。   路秋拨出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微微笑起来:“后天晚上,帮我发点东西,最后能上到热搜前八位。”   “报酬老样子,先给打半。”   天后,彩排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路秋下线蓄力中……   昨天圣诞节宝贝们有没有出去玩呀w   感谢在2020-12-2517:05:03~2020-12-2617: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的回忆30瓶;颜兔兔20瓶;森普利斯10瓶;肆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节目彩排当天。   灯光舞台早已就位。   因为是选秀节目,选手们的表演会放到式舞台临场发挥,选手们主要排演的是节目流程,只有在场的帮唱嘉宾需要排演舞台。   节目的宣发早早就放出去了。   虽然是彩排,但已经有不少的粉丝到现场应援。   但两帮唱嘉宾的姓没有揭露,所以在场的乎都是选手们零零散散的粉丝。   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   人群中,一个孩从舞台她新粉的小哥哥抽开眼神,瞥了一眼不远处后台的向。   俊秀纤瘦的影从她的视野里掠过。   或许是察觉到了孩的目光,他微微侧着脸,雪白的肌肤被舞台的灯光映晃眼,侧脸轮廓优美,浅琥珀色的眸子仿若一对星子望过来,让人一瞬间像是沉沦在潋滟的湖光里。   沈和秋下意识朝孩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颔首后,转走进了后台。   只剩下孩在原地怔了片刻,倏地摇晃着旁边伴的肩膀:“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autumn!!autumn在这里!”   “准备好了?”赵钱站在沈和秋的边问。   “嗯。”沈和秋小声应道。   他昨晚睡不太好,现在又有些紧张,困意和紧张交织在一块,反而让他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清醒来。   因为之前发生过投毒的事情,赵钱对待这次彩排也很,水和零食都是他自备带来给沈和秋的,不吃任何节目组或者他人提供的食饮料。   他拧开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递给沈和秋:“喝一点,润润嗓子,但也别喝太多。”   沈和秋接过来喝了口,瓶子放下了。   他坐在后台休息室的椅子,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剧烈地充斥在耳内,一阵阵的呼声麦克风传出来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吵他有点头晕。   “富贵。”沈和秋小小地叫了一声。   赵钱气半死:“不许叫我富贵!”   他没好气地问:“有话就说。”   “我可以吃颗糖吗?“沈和秋抿了抿唇,轻声问。   赵钱警惕:“什么糖,哪里来的?”   他盯着沈和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白色的糖球,包装的糖纸是透明的。   “易先生……给的。”沈和秋脸颊微红。   说是太紧张的话可以吃掉它,就不紧张了。   他还能回想起易先生一边说话,一边将一颗糖放进他的手的画面。   男人故意放低了嗓音,仿佛说悄悄话一般地贴在沈和秋的耳边,他说:“这可是我的独家秘,和秋可不能告诉别人。”   赵钱哼了一声,顿时觉那颗糖碍眼起来:“吃吧吃吧。”   老流氓花样还挺多。   沈和秋剥开糖纸,糖球的味道在口腔内慢慢化开,是冰冰凉凉的柠檬薄荷味。   很有夏天的味道。   让他有些混沌的头脑破开一丝清明。   沈和秋浅色的眸子微亮,澄澈仿佛一汪安静流淌的湖水。   易先生的糖很有用,他不是很紧张了。   好甜。   易晟还不知道自己的理暗示的小戏的在小朋友起了作用。   公司那边出了点事,耽误了他赶过来的时间,以至于他进场时,选手的流程已经快排演完一半,排完接下去就轮到嘉宾了。   林承钧跟在他后,说什么也要来为小甜捧个人场。   “嗯?那不是那个路秋吗?”林承钧余光一瞥,好看到不远处路秋在往后台的向走,似乎也是想要进场。   “他也接了这个节目?可我之前查他的行程看到的是另一个生活类综艺啊。”   易晟的脚步一顿,林承钧没留意差点撞去:“你说什么。”   林承钧赶紧刹住脚:“路秋啊,就你让我重点留意的那个。”   “他刚刚往后台走了,不知道是探班还是也要节目彩排。”   易晟漆黑的眼瞳微沉。   路秋吗……   路秋走进休息室内。   直到休息室的门被人礼貌地敲了敲。   外面的人喊:“路老师,轮到您了。”   路秋笑着打开门,清秀的眉眼都在放光:“好,我这就来。”   他今天特地选了跟沈和秋一样的歌曲《入海》。   路秋自傲地勾起唇角,没有什么成式会比打败原唱者更有说服力了。   沈和秋写的这首歌,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路秋跟在工作人员的后边,在引导下走向灯光闪耀的舞台。   幕布缓缓拉开。   路秋年纪不算小,但长相要比实际年龄小多,尤其穿着干净的白衣黑裤,就更显年轻。   他抱着吉他安静地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笑起来很有活力,白皙秀气,不免让人回想起初恋的那个男孩。   观众席安静片刻,忽然响起了口哨声和尖叫声。   “路秋!我爱你!”   “啊啊啊啊路秋加油!你是最棒的!”   路秋朝着台下笑了笑,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惹台下的粉丝叫喊连连。   他之前让梁宏在粉丝群里放出一点小道消息,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尤其下能沈和秋形成鲜明对比,这就让他更开了。   路秋的想法只在一瞬,他很快拿起话筒,微笑着:“希望大家会喜欢这首我改编过的曲子,它的原作者是我一直很憧憬的前辈。”   《入海》的伴奏跟着响了起来。   他本就扬的嘴角逐渐弧度微微加大了一点。   不知道沈和秋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慌了神吧。   路秋微微张嘴,待伴奏切入演唱片段。   可惜了。   他接下来会让沈和秋更受打击。   “撞歌了。”赵钱看着台的人,厌恶地皱起眉,“估计是故意的。”   沈和秋的选歌早就摆在明面,路秋中途横插一脚也来做嘉宾,理应清楚沈和秋选的是什么歌。   但他还是选择了跟沈和秋唱一样的歌曲。   赵钱之前就觉这小绿茶说话阴阳怪气的,听他浑不舒坦。   唱歌还是枉费了对一的戏。   赵钱憋了一肚子火,扭头去看沈和秋,生怕他被路秋给影响了:“你别理他,就唱你自己的就行。”   “紧张吗?”   沈和秋站在舞台边,仰着脸,舞台的光影落到他脸已经淡了很多,却还是照人白生生的,像是白玉瓷做成的漂亮瓷偶一般。   他觉到赵钱在看他,便偏过脸去看人,眼神有些困惑。   他刚刚在听路秋唱他的歌,没注意赵钱说了什么。   饶是赵钱跟他相处已久,也被这一刻的美貌给震了一下,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刚问了什么:“紧张不?”   沈和秋摇摇头。   口腔内的薄荷糖已经被他含快化完了,他干脆用牙齿轻轻抵住剩下的一点糖块,然后“嘎吱”一声咬碎了。   赵钱:“……”   看来是不紧张。   他叹了口气:“你别被他影响了,好好唱就行。”   沈和秋认地点了一下头:“好。”   他不会被影响的。   沈和秋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舞台,掌微微发着烫。   耳边的歌声在回响,路秋的确他的《入海》处理很巧妙。   他知道自己音域的狭窄,所以高音部分稍作了改编,唱起来不那么吃力。   虽然修改后的旋律不如原来震撼,但路秋也用他的式唱了出来。   一首歌的原作者对于改编往往更敏锐。   改编后的曲谱告诉沈和秋,路秋有好好钻研过这首歌,用对待了。   可路秋的歌声却之割裂开,告诉沈和秋对并不喜欢这首歌,只是单纯地用还看过去的技巧在支撑。   传递出来的情绪是机械的,不够饱满的,谱面的精对待反差极大。   仿佛改编者演唱者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这太奇怪了。   刚才路秋明明说是自己改编的曲子。   “秋老师。”   “轮到您了。”   沈和秋眨了眨眼,将脑海里的杂念摈弃。   轮到他了。   沈和秋从舞台侧面走了去。   亮眼的灯光洒在他的仿若星光。   在近半年的空窗期后,他重新站在了舞台的中央。   此时,微博。   圈内有的营销号轮番发了条微博,没过半小时就带着#路羽Autumn#的标签,一路爬了热搜第七。   标题都非常惹眼。   【乐坛新秀小“Autumn”路秋是否能超越Autumn缔造的“神话”?】【小“autumn”摘下了他的标签】   【扒一扒那些年打败“天赋”的努力者】   【???这什么情况?】   【本猹不请自来!】   【楼姐妹点进微博看了没?里面说今晚有个选秀节目彩排,大小AUT都在场,估计之后是要一起节目!】【抱走我家啾啾,他都这么久没出现了,你们放过他好不好】【不会有人觉路秋顶着我们家啾啾的号,就可以位了吧?瞎了眼没看见那个“小”字?】【我们才要抱走我们家路秋哥哥好吧,哥哥什么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小“AUT”这个号也是你们鸟粉黑出来的吧】【路秋写歌也挺多年了吧,个人觉他也不比AUT差,这次AUT摁下来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你们不会忘了大半年前的那场演唱会吧】【那场演唱会是意外啊,啾啾工作室当时都发声明了你没看见吗】【要是意外怎么可能半年都没消息,还被传要解约】【楼路秋粉丝造谣,啾啾只是调整情,他好不容易要复出了,别打扰他谢谢】【那个不是意外吧,AUT就是唱不出歌,才被公司雪藏了吧】【纯路人,路秋唱歌确实好听哈】   【讲道理路秋最近实红啊,好多地都能看见他,Autumn确实很久没出现了,都差不多是过去时了吧,路人观点勿喷】【别吵了别吵了,彩排而已,就吵成这样,先明晚节目式开播了,谁丑谁尴尬】【……】   这条微博发突然,但挂在热搜实在显眼,一时间还是引起了不少粉丝的注意。   两家粉丝本就是对头,刚下场就撕不可开交,路人和水军的言论也混淆在里头拱火,硬是让热搜排又往爬了两位。   路秋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一边着台的沈和秋开口唱歌。   不,说不定对听过了他唱的歌,就已经失去了开口的勇气了呢?   毕竟沈和秋之前不也是就这么轻易而脆弱地被他击溃了。   路秋看着站定在舞台中央的沈和秋,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不用到式节目,只要今晚过后,沈和秋就知道谁才有资格站在舞台被万千追捧。   他来帮他亲爱的前辈彻底死。   作者有话要说: 歌都是我乱编的qwq如果有重名那就是巧合我换了个新封面   发现营养液居然到2000了,可惜最近考试周,还是等之前说的2500再加更吧,我会努力粗长一点的!!   感谢在2020-12-2617:18:13~2020-12-2717: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阳光100瓶;夏天的回忆50瓶;佳佳5瓶;肖田田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舞台中央。   沈和秋站在上面,能听见台传来的窸窣交谈声。   “真是……autumn?”   “不会吧……”   “看来就是他啊……”   沈和秋的嗓子有一瞬发紧。   舞台的灯光像烈火一般在他身上灼烧,让他觉得有点疼。   他能想上一次站在舞台上的那种剧烈的疼痛,那是一种抹不掉的烙印。   每当他站在众目光的聚焦处,喉咙便开始涌上血腥气,胃部一阵阵的钝痛强迫他弯腰。   “不唱吗……?”   “之前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   “他真的唱不了歌了?”   台的窃窃私语扎沈和秋的脑海,让他的神经紧绷来。   杂音从耳朵灌来,他能听见女的咒骂声,和酒瓶子砸来的闷响:“唱歌!你就只会唱歌!”   “——没用的废物,你爸爸就是被你气走的!”   沈和秋低头,他急促地喘息两声,抬手捂住耳朵。   别去想。   别去听。   杂音潮水般缓缓褪去,涌上来的是另一个温柔而低沉的男声。   ——“那彩排的候,我坐在台听。”   ——“啾啾要是紧张了,就看我,当作是唱给我听就行。”   沈和秋倏地抬头。   他的视线落在第二排最右边的角落,看见了那个他想看见的。   易晟坐在位置上,对上他的视线,鼓励地笑了笑。   林承钧坐在他身边,见他在座椅扶手上攥成拳的手,仿佛吃了十斤狗粮。   林承钧莫名被秀。   这两个。   底谁更紧张?   沈和秋慢慢地放开捂耳朵的手。   深呼吸。   就像平唱给易先生听那样,他的听众只要有一个易先生就好,别去在意,别去倾听。   沈和秋平复好情绪,伸出手握住了麦克风。   灯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原本喧闹嘈杂的现场仿佛一瞬被投了冰水里,鸦雀无声。   沈和秋闭上了眼睛。   他的睫毛长,承载熹微的光芒,扑朔仿佛羽毛般撩心痒。   灯光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太过纤瘦易折。   安静的空气里,尘埃一点点落。   飘散折射出的灯光犹如星子。   沈和秋就那样站在舞台的中央,他未唱一词,便已经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场馆都仿佛变成了独属于他的主场。   他天生属于舞台。   直入海的伴奏响,惊醒了众。   “同一首歌……?”   “怎么跟我家路秋哥哥唱一样的啊?”   “这不是谁丑谁尴尬吗?”   台议论纷纷,但台上的却已经不受干扰。   沈和秋睁开了眼,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是耀眼得仿佛遥不可及的星光。   他唱出了第一句:“大气的温度灼深海——”   只这一句。   便止住了所有纷扰与争议。   台听众的耳边如同流窜过一串电流,耳根酥麻全身都仿佛要来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声音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甚至叫有点埋怨那质量不够端的麦克风,没法原原本本地那副天赐般的嗓音传他们的耳内。   《入海》轻缓而沉的忧伤从歌声里传递出来,曲调被漂亮的声线涂抹得色彩斑斓。   如同万千泉水从空中涌入大海,又如深海里的鲸鱼从海底一跃而出。   是了。   《入海》应当是这样的才对。   轻柔的,像是阳光抚摸海面。   深沉的,仿佛深海里厚的海水。   在场的所有几乎都愣住了神,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舞台上的那身上。   耳边的旋律带演唱者复杂又细腻的情绪,在场馆内荡,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推向了层叠的潮。   海浪汹涌,吞噬灼日。   路秋在沈和秋唱出第一个音就觉得不太妙。   他看台上还在继续演唱的沈和秋,猛地攥紧了手心。   怎么事!他怎么能唱得这么好?   路秋的面色隐隐发青,他甚至觉得周围的视线扎眼地落在他身上,刺得他面红耳赤,仿佛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他不是演唱会之后就不能唱歌了吗!那现在这又是什么!   假唱……对,是假唱!   “假唱——”路秋没注意,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站在他身旁的工作员被他这一声惊,从沉醉歌声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她缓了缓神,这才瞥了路秋一眼,对这个打断她享受的是不满,不屑地开口:“你不知?Autumn每次唱《入海》中都会有一段吟唱,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要是假唱立刻就会被听出来了。”   她说完,眼神便又落了舞台中央,期待:“就快了——”   海妖般曼妙的歌声在场馆内扩散开去。   听众们的灵魂仿佛都在与之共振。   但路秋根本听不耳朵里。   他杵在原地,眼睛一子就红了,布满血色,脊背上渐渐升一股无法克制的寒意。   他能唱歌了。   沈和秋……能唱歌了。   那个在舞台中央熠熠生辉的Autumn又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让他寒意顿生。   可凭什么?凭什么沈和秋总是能这么轻易地得他想要的一切?   不行,不能这样。   沈和秋不能来。   如沈和秋来了,那还有他的位置吗?他好不容易才从底端爬了上来!   路秋望站在台上唱完了一曲,收获了比他热烈千百倍的掌声与赞美的沈和秋。   心里反而冷静了来。   他不能让沈和秋就这么顺利地复出,不然他一直以来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路秋的神情渐渐恢复成以往的笑容单纯,他笑和大家一为沈和秋鼓掌。   然后走场馆的僻静处,掏出了手机,面色阴沉地拨出了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计划有变,今晚的东西先别再继续发了,尽快把热度降来。”   “不,算了。先这样放。”路秋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有更好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既然热度都已经上来了,不如就这样顺势利用去。   他只需要在正式节目播出能够在所有面前把沈和秋踩来就行。   路秋想沈和秋同那个一看便是上位者的男亲密的身影,脑海里忽然又闪过一个想法。   他叫住了要挂断电话的对面:“等等。”   “我这里有个有意思的消息,你会感兴趣的。”   “关于autumn消失这么久的原因。”   彩排上的演唱成功。   沈和秋一台,就兴冲冲地跑后台,想给易先生发消息。   他唱出来了,即便是在这么多的面前。   舞台的灯光原来温暖,而看坐在台的易先生,则让他觉得更温暖。   他新找了享受站在舞台上唱歌的那种感觉。   沈和秋还没摁亮手机,一只手臂便横在他身前,轻轻把他扣在怀里,然后另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他的手机。   “想给我发什么?”身后,男的嗓音里漾笑意,“怎么不当面跟我说说,嗯?”   沈和秋微微仰脸,面上一喜:“易、易先生!”   他的眼瞳在灯光恍惚仿佛泛碧波的清湖,眨眼湖光潋滟,雪白的脸颊上笑容又软又甜。   “我、我唱出来了!”   易晟难得见他这么兴,漂亮的面孔上终于流露出符合他年龄的的一点孩子气。   才十九岁呢,该是最年轻、最意气风发的候。   易晟眉眼舒展,把手机还给沈和秋,跟附和他,哄似的:“是啊,和秋真棒。”   被像哄孩子一样夸奖,沈和秋反倒羞赧来。   他抓自己的手机,脸颊微红,额前鼻尖还挂刚才在舞台上紧张得冒出来的汗珠,宛如刚绽放的花朵上挂的露珠。   “易先生、易先生觉得我唱得好吗?”   “嗯,唱得好。”易晟笑答,“怎么只问我一个的意见?”   沈和秋红脸,懵懂又直白:“因为是唱给易先生听的啊。”   只唱给他一个听。   要不是不知这只小夜莺还什么也不懂,易晟都要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了。   易晟垂头,他伸出手环住沈和秋,俯身。   沈和秋没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觉得对方乌黑的发丝蹭在他的颈侧与肩窝,然后是贴在耳边的低语。   易晟轻声说:“小傻子。”   “什么候才能开点窍?”   沈和秋没听懂易晟的话,他困惑地歪了歪头,想问易晟,但是随即被岔开了话题。   易晟帮他撩开微微汗湿的额发:“晚上想吃什么?奖励你今天的表现。”   沈和秋小声问:“点什么都可以吗?”   易晟笑:“当然。”   既然是奖励,就该给小朋友他想要的东西。   而且也不只有这一个奖励。   他还准备了一个小惊喜,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手定制的生日惊喜,不知小朋友会不会喜欢。   沈和秋揪自己的衣角:“我想吃、易先生做的蛋糕……”   “也可以吗?”   易晟一愣,他最近几天又开始渐渐忙碌来,公司那里不知怎么出了点差错,晚上一家又听了小夜莺唱歌,倒头就睡。   以往拿来做蛋糕的失眠都被睡眠占据,自然也就没做蛋糕了。   既然小朋友想要,那就干脆做一个生日蛋糕。   易晟一口应:“当然可以,去就——”   他话还未说完,外衣的口袋里便响了手机的铃声。   是个眼熟的未备注号码,易晟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忘得掉他。   他接来,手机里传来易鹏程嘶哑的声音:“我斗不过你。”   “但是易晟,你妈妈的遗物还在我手里,你就不想要了吗?”   易鹏程笑了一声,听来有阴鸷:“想要现在就给我过来!拿你的公司来换,易家绝不能落你的手里,我绝不能让——”   电话被易晟直接挂断。   易晟转过身,对沈和秋笑了一:“抱歉啾啾,晚上没法给你做小蛋糕了。”   沈和秋摇摇头:“没关系。”   “先给你买一个,来就给你补上好不好?”易晟依旧笑说。   沈和秋点了一头。   他望易晟漆黑色的眼瞳,甚至忽略了对方又叫了他“啾啾”。   他只是觉得,这一刻的易先生,笑来好累。   那个电话究竟是谁打过来的?   他一点也不想要易先生露出这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我也想加更,可是这周都在考试orz等这周末或者下周就加更!!   感谢在2020-12-2717:21:20~2020-12-2816: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wee、夏天的回忆10瓶;没钱没钱啦、co摸uflage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易晟摸摸沈和秋脑袋:“别担心,明晚节目之我会赶回来。”   “啾啾复出舞台,我可不能错过。”   “等我回来。”   沈和秋乖乖地点点头。   看着易晟身影匆忙离去,消失在他视野里。   赵钱推门进来,就看见沈和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小祖宗,又在看什么?”   他一拍沈和秋脑袋,心情很是愉悦,尤其是刚才在后台看到脸色铁青路秋之后:“今天状态不错,明天继续保持啊。”   赵钱眼看着沈和秋起身要走,:“你去哪呢?”   沈和秋摸摸被赵钱拍到后脑勺:“……回家。”   他要等易先生回来,在节目上唱歌给易先生听,回家后吃易先生做给他小蛋糕。   沈和秋走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富贵……”   赵钱:“不许叫我富贵!又怎么?”   沈和秋转过身,看着赵钱:“正式节目演唱曲目……还能改吗?”   赵钱疑惑:“改成什么?”   沈和秋微微抬起头,浅色瞳眸像琉璃般剔透:“改成……《星芒》。”   改成那首在滨市演唱会上他没唱出来歌。   微博热搜上舆论在路秋方买水军操纵下甚嚣尘上,讨论人数增不减。   在水军操纵下,言论一度出现一面倒形势。   比起久未出现Autumn,更多人更看近来发展势头强劲路秋。   路秋昨天在彩排后几乎没怎么睡,傍晚到场时,负责他化妆师都被他浓重黑眼圈吓一跳。   “这是怎么弄,黑眼圈这么重?”化妆师一边往上打粉,帮路秋遮掉大分黑眼圈,一边苦口婆心地,“你纪也大,皮肤本来就没有多,还这么折腾,还舞台妆本来就厚够遮住。”   路秋眼睛里还残余着熬夜通宵后血丝,眼也比往日更阴沉,化妆师和他对上视线时被吓得手上粉饼一抖,差点没把粉扑到路秋眼睛里去。   化妆师知道这是自己失误,连忙道歉:“不意思,刚才没注意。”   路秋显然也知道自己表情可能不太,努扯扯嘴角,露出和往日里相差无几笑容:“没关系,姐姐。”   化妆师情一僵,姐姐?   她刚才路秋纪大,现在他就来叫他姐姐,她还比路秋小一岁呢,这是想膈应谁?   化妆师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冲,把路秋妆给化完。   等到路秋走出去,才没忍住跟一旁小姐妹吐槽:“大家都路秋性格,我可不觉得哪里。”   想骂就骂呗,阴阳怪气地讽刺人,是瞧不起谁呢。   路秋不知道背后议论,他脚步匆忙地走出去,联系上梁宏。   “你那边处理没有!”   梁宏不耐烦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别催行吗。”   他刚买通调试设备工作人员,在沈和秋耳返上做点小手脚。   路秋焦虑地咬着指甲:“你一定要处理,绝对不能让他在台上地唱出来。”   舆论从昨天发酵到今晚已经覆水难收,他必须要在正式节目播出时候,把沈和秋踩在脚下才行。   不然他就要功尽弃!   “路……老师?”工作人员来叫路秋去后台休息室准备,正看见路秋红着一双眼,目露憎恶情。   路秋见有人来,立刻挂断电话,换上一如既往单纯笑容。   “,谢谢你。”   他理理身上白衬衣领口,从容地调转方向,往休息室走去。   过今晚……   一切就都会结束。   梁宏战战兢兢地挂断电话,他扭过头,看向林承钧:“这、这就行吗?”   林承钧眯着眼睛,吊郎当地笑笑:“当然行啦。”   “接下来你要老实地坐在这里,告诉我,谁让你干这种就行。”   他指指身后保镖:“别撒谎哦,会被揍。”   还易晟让他注意路秋,不然可真要出大题。   林承钧打开手机录音:“,吧,谁让你来把沈和秋耳返弄坏?”   易晟坐在开往易家老宅车上。   路边熟悉而陌生景色往身后退去。   易晟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这里,自从他把易家掌控权攥在手里之后,这栋老宅是生是死,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需要把属于他母亲东西夺回来,其他都无所谓。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在乎人   剩下一个沈和秋。   也不知道小朋友现在是不是在做节目准备,他把林承钧留下,希望对方能帮忙照顾。   顺便看着点人,尤其那个路秋。   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给小朋友做蛋糕。   车停下来。   和记忆中相比,破败不少老宅就在眼。   这些易鹏程应该都没有出钱来修缮,老宅花园都变得一片荒芜,不复易晟记忆里繁花似锦。   易晟有点疲惫地揉揉眉心,让司机在老宅门口等候,步履匆匆地进易家老宅。   茶杯砰地一声被放下来。   易晟冷眼看着面易鹏程,对他作无于衷。   “你看,我斗不过你。”易鹏程笑一下,脸上是因为笑容而显露出来纵横沟壑。   “是我还是能拿捏住你,让你回来,你就得回来。”   易晟昨晚接电话,连夜就赶路过来,在车上一晚顶多阖会眼。   阵子不容易调整睡眠作息骤然被打乱,让他脸色看起来不太看。   易晟不想跟易鹏程多聊半句话,那会浪费时间:“我妈遗物呢?”   他还赶着回去看和秋舞台。   易鹏程端起方才放下茶杯,喝几口:“急什么?不容易回来,多坐一坐不吗?”   “这可是你家啊。”   易晟倏地笑起来:“我家?”   “这房子里住是畜生,人怎么能住在这里。”   易鹏程听到这话,顿时黑脸,气得发抖:“你骂谁呢小畜生!”   易晟觉得易鹏程是真老糊涂,骂人都把自己骂进去,他勾着嘴角,温声提醒:“骂你呢。”   茶杯被砸碎在易晟脚边地上,发出四分五裂声音。   易晟目不斜视,易鹏程:“东西呢?”   易鹏程站起身来,收回刚刚丢茶杯手,直喘着气:“你还想要东西?”   易晟面无表情地听易鹏程念叨着话,他有点不耐烦:“我再一次,东西呢?”   易鹏程:“我,拿公司来换。”   “要你把公司股份让给我,我就把东西给你。”   他微笑着,浑浊老态眼睛里都是对这个亲生子冷漠与恶意。   就像当他对着妻子尸体,听到她或许是因为自己才死时情一。   让易晟看就觉得反胃想吐。   易晟面色冷淡:“知道为什么我还留着您吗?”   易鹏程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敢我?”   自从易晟拿走易家掌控权后,易鹏程也怕过易晟会针对他,尤其是界都在传易晟“大义灭亲”风言风语。   他等许久,也没见易晟有什么作。   人在安全环境里呆得久,就会忘却对危机警觉,易鹏程也是如。   他认为易晟大概是不敢他,所以行便越发肆无忌惮。   “不是。”易晟淡淡地笑一下,漆黑色眼瞳深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放任您这么多,是想要找个合适机会,把一件情告诉您。”   “您想从我这里要回去易家公司早就没。”   “应该是在半,它改名之后破产,随即被收购重组。还剩着,也就有你手上那么一星半点小企业。”   “现在易氏集团是我自己创办起来。”   易晟笑下:“就是之被您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具。”   易鹏程猛地一拍桌子:“胡八道!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从来不愿意承认易晟优秀,越是衰老,便越是目中无人。   他也更不愿意承认,自己辛辛苦苦守大半辈子公司,就这泡沫一般地被易晟给捏碎。   勉强维持住那一点平和终于被完全撕碎。   易鹏程忍无可忍地咒骂起来:“你这个疯子!”   “我这辈子最失败情就是把你妈娶进门,生出你这个冷心冷情疯子!”   他抓起茶几上青瓷茶壶就要往易晟身上砸。   易晟不耐烦再与他周旋:“陈诚。”   听到声音司机从门冲进来,直接把易鹏程摁倒在地。   易鹏程被一脚踹在胸口,满脸痛苦地趴在地上。   “你不配提我妈。”   易晟居高临下地看着易鹏程低声:“易鹏程。”   “你手上根本就没有她遗物,是不是。”   挣扎易鹏程被再一次牢牢地摁住,他干脆放弃挣扎,趴在冰凉地板上,疯一地笑起来。   “那个女人东西我怎么可能还留着?”易鹏程讥讽地笑两声,“既然你都知道要把我最看重公司给毁,怎么会不知道我也会这对你?”   易鹏程咳两声,带着点血沫,他困难地仰起头,看到易晟脸上表情,继续笑着:“你这看着我,就像我是个杀人犯。”   “可是小晟,我是你爸爸,我们流着一血,自然也会是同一种人。”   “如果你觉得是我害死她,那你不也是帮凶吗?”   “当初不是因为要救你,所以绑匪才——”   易晟没再听下去,他挥挥手,让陈诚留下来,叫人把这里处理掉,把易鹏程送去医院。   “在他养伤,不要让他出来。”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养,就不知道。   他抬起手,看一眼腕表。   现在得抓紧时间回去,不然就要赶不上演出。   身后易鹏程咒骂声逐渐远去,易晟上车。   他捏紧方向盘,攥成拳头狠狠锤在上面,砸得他手骨生疼。   那些被易鹏程勾起来灰暗记忆让他觉得恶心,让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想杀易鹏程。   这状态,仿佛就像是又回到失眠症最严重那段日子。   要闭上眼睛,眼闪过就是冰凉尸体,血在粗糙水泥地上缓缓地淌出去。   兜里手机倏地震一下。   易晟睁开眼睛,拿出手机看一眼。   这么一眼,他眼底积压着阴沉乌云便一瞬消散。   ——啾啾:“易先生,你快回来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易晟却仿佛能看见沈和秋发出这条消息时,有点期盼又紧张小表情。   他盯着这句话看很久,摁在屏幕上手指才微微挪,开始回复。   “快,这就回去听啾啾唱歌。”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一声,十分抱歉,因为要考试复习所以明后两天大概没法更新了不过考完后,元旦回来会正常更新哒,能加更会尽量加的!宝贝们不要抛弃我哦w,要是文荒可以去专栏里的完结文瞅一眼喜不喜欢爱你们么么啾   感谢在2020-12-2816:39:48~2020-12-2916:4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普利斯10瓶;茶染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易晟按发送键,眉眼间的阴霾郁色一时间悉数散去。   真是……   太会挑时间,他的小夜莺。   现在他满心只想他的小夜莺唱歌,只想要看到他的小夜莺高高兴兴的模样。   易晟刚把车停到节目录制现场外的停车位上,手机就打进来一个电话。   “喂。”   林承钧让保镖把被吓得半死不活的梁宏带走,才跟易晟说话:“易老板,感谢我吧,有人想在你家小甜心的耳麦上做手脚。”   “不过被我给抓。”   “录音、录像都保留,随时可以当证据。”   易晟停好车,闻言,立刻从车上来:“是路秋?”   林承钧看着声控室对面的舞台,路秋正站在上面,捏紧麦克风准备唱歌,笑得眉眼微弯,台是粉丝们的尖叫声。   “是。”   他接着说:“还有,半前的滨市演唱会,也是他在水里的药。”   “你现在到哪?”   易晟走进场馆的大门:“进门。”   林承钧:“你要的那个东西我带过来,待会完你小甜心的歌忘来拿。”   易晟“嗯”一声,他到场馆内的声音,加快一点脚步。   林承钧交代完正事,又调笑道:“这么快就到,是来给你的宝贝气?”   易晟脸上紧绷的神色松懈来,眉梢微挑:“来歌。”   “然后——”易晟一步步往观众席走去,舞台上路秋已经唱完一首歌,正在致谢台。   易晟望向舞台幕后的方向,沈和秋正在准备上台。   “——给宝贝气。”   他低笑一声,林承钧被这声“宝贝”给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赶紧你宝贝唱歌去,他上台。”林承钧嫌弃地说。   易晟:“道。”   舞台的灯光暗来。   随后又亮起来。   易晟坐在第二排最右边的观众席上。   他朝舞台望去。   几小时前,节目开始。   节目正式播来的观众远比彩排时要得。   沈和秋在后台只往外看一眼,就有点头晕目眩。   他太久没有见过这么的人。   不道等一会能不能像彩排时一样,顺利地唱来。   且他还换演唱曲目。   沈和秋想起赵钱到他要换演唱曲目时的反应。   ——“是因为和路秋撞歌?那也没必要改啊,你明显唱得要比他好。”   ——“……不是。”   ——“那为什么要改啊?”   因为   因为他想把当初在滨市演唱会上没能唱来的那首歌,那首《星芒》重新唱来。   他不想永远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   他不想被音乐次抛。   他不想   沈和秋回想起昨晚易晟匆匆离开时的身影,还有那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的笑容。   他不想——这样躲在易生的身后,对易生的难过一无所。   他想往前一步。   这应该不会太难。   沈和秋抿着唇,《星芒》曲调和歌词都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如果、如果易生也能见这首歌就好。   沈和秋想起刚才往台瞥的那一眼。   他看到第二排最右边那个空着的位置。   那是易生的位置。   易生还没有来。   沈和秋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盯着之前易生回复他的那一条消息看。   可是过一会儿,就要轮到他准备上台。   “秋老师——”一名工作人员匆匆地赶过来通,“快轮到您和路老师,请到舞台旁边做一准备。”   沈和秋将手机的屏幕熄灭,交给赵钱。   赵钱接过手机:“去吧。”   他说着,又道:“担心,他既然说会赶回来,就一定会来。”   沈和秋轻轻眨眨眼,赵钱看懂,他笑一:“没照镜?你脸上都写着呢,‘易生怎么还不来’。”   他看着被逗得红脸,悄悄笑两个小梨涡的沈和秋,心里松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惆怅。   他其实是感激易晟的。   沈和秋跟易晟相处的这么两三个月里,身上发生的变,赵钱都看在眼里。   正面的情绪更,会害羞,会笑,会动地提一些要求。   也终于能在其他人的面前重新唱歌。   就现在这样小小的笑容,放在以前,都是难以见得到的。   抑郁症让沈和秋过于敏感细腻,却又夺走他快乐的能力。   有时候赵钱有意逗沈和秋开心,人看着是被逗笑,实际上也不见得是真的开怀。   现在不一样。   沈和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   这是好事。   这代表他开始有想往前走来的意愿。   “去吧。”赵钱伸手,轻轻推推沈和秋。   如果是易晟的话,应该不会重蹈覆辙。   他望着沈和秋的背影,不过人还是不能就这么轻易交去的。   谁道他这傻乎乎的小崽会不会在某些方面受委屈。   沈和秋走到舞台侧面,进行登台演的准备。   他的身边就站着路秋。   导师的介绍和选手的表演都已经结束,接来的就是嘉宾的场表演。   沈和秋着现场持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想到今天台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有点紧张,手心开始微微汗。   好在他虽然紧张,却不畏惧。   那种熟悉的、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在昨天的彩排里被沈和秋找回来。   沈和秋正安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整理好耳朵上挂着的耳返,为上台做好准备。   一旁的路秋却忽然扭过头,跟他搭话。   “前辈,待会的演要加油啊。”   路秋朝着沈和秋露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会尽我的最大能力去唱的。”   也请你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他的视线略过沈和秋戴着的耳返,笑容愈盛。   沈和秋不道路秋在想什么,他见路秋扭头对他笑,也回一个笑容。   舞台上的音乐与歌声太大,盖过路秋说话的声音,所以他没怎么清对方的声音。   只隐约清楚“加油”两个字。   于是回句:“你也加油。”   路秋根本无所谓沈和秋的回答,满心的期待与喜悦,就这么走上舞台,唱完《入海》。   他的运气不错,虽然通宵影响到他的外貌,没有影响到他的嗓,所以发挥稳定,甚至可以说比昨天彩排时还更好些。   路秋走台,他没有回后台的休息室,是等在舞台的另一侧。   他打开手机翻翻。   微博上的舆论已经被推向顶峰。   在谁都想道Autumn到底还能不能稳坐神坛之时,Autumn却真的唱不歌。   路秋的脸上浮起些微的快意,在舞台旁侧昏暗的灯光显得又些阴暗扭曲。   他要在最近的距离,就在这里,看着沈和秋跌落神坛。   然后他能爬上顶端,取代沈和秋,超越沈和秋。   当舞台的灯光暗来,沈和秋缓缓地登上舞台。   木质的阶梯在他的脚发“咔哒咔哒”的细微响声。   沈和秋意识看一眼第二排最右边的那个位置,黑暗中,视线模糊不清。   易生……还是没有赶回来吗?   胸口有点闷闷的。   沈和秋伸手捂,小声告诉自己,不能不高兴,易生是因为太忙所以才没赶回来的。   即失约,也应该得到谅解。   是,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他明明最想把这首歌唱给易生。   沈和秋收回目光,无意间扫过台的其他方位。   黑暗里,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闪烁熟悉的星光。   那是他在彩排时未曾见过的风景。   也是他在演唱会上曾经获得过的光景。   秋分们举着灯牌聚在一起,为他们喜欢憧憬的那个人,在黑暗里组成璀璨夺目的星海银河。   和方才路秋还未上场就开始高声呐喊欢呼的路秋粉丝不同。   他们安静内敛,却又执拗地坐在观众席上举着灯牌,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台上他们喜爱很久的那个人。   你看,我们就在这里。   无论你离开或者归来,我们一直在这里等你。   之前彩排的时候,他们错过啾啾回来时的第一次演唱。   这一次正式的舞台,他们绝对不会次错过。   台上,沈和秋的眼底被无数“啾啾,欢迎回来”“啾啾生日快乐”的灯牌映亮。   他微微睁大眼睛,心脏的跳动声仿佛被什么催促着,像鼓点一样敲击着他的胸口。   连他自己都忘,今天是他的生日。   可有人为他记着。   舞台的灯光亮起,和灯光一起亮起来的,还有沈和秋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那个纤瘦柔软却又才华横溢的Autumn重新站在舞台上,漂亮的琥珀瞳一瞬不瞬地望着舞台方。   现场是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寂静。   后声音如水沸腾般地爆发来。   “是啾啾!!”   “啾啾,欢迎回来!”   “生日快乐啾啾!”   “生日快乐,欢迎回来!”   他们注视着同一个人,也呐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同样的灯牌映亮他们的脸庞。   沈和秋的目光扫过他们的笑容,最后   定格在二排最右的座位上。   刚落座的男人眉目间有些疲累,却也含笑望着他。   明明是低着头看方,沈和秋却仿佛抬头望见天光。   他站在深渊里,抬起头,看见瑰丽不过的日光。   瑰丽漂亮得他想挣扎着从深渊底端爬上去,哪怕是一瞬,也想去触碰那样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宝贝们新年快乐呀!!   新的一年也要陪着啾啾和易先生一起走下去哦。   感谢在2020-12-2916:46:49~2021-01-0116:3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77824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的回忆39瓶;陈阿铁19瓶;森普利斯10瓶;肖田田7瓶;芝士莓莓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舞台很大,灯光很亮。   沈和秋站在中央,胸口沉甸甸的情绪快要满溢出来。   有人在等他。   有么多人在等他。   沈和秋攥紧了手中的麦克风,抬眸的一瞬,琥珀色的眼眸里像盛着一片静谧的星湖,深深浅浅地倒映着朝他奔来的光。   他缓缓地举起麦克风。   《星芒》的伴奏响起。   是沈和秋的名曲,是Autumn的名曲,也是粉丝们最熟悉的一首曲。   前奏是平缓柔和的旋律,带着一点点微弱的鼓点,像是缓慢的跳声回荡在场馆内。   台下的听众们不屏声静气,将注视的目光都偏爱地了台上的那一人。   沈和秋安静地站在舞台中央,他的唇角微提,眼睫翩跹间晕染出神秘寂静的故事感,脸上的笑容晃花了不知谁的眼。   前奏的最后一个鼓点敲下。   早牢记在的曲调浮上头。   沈和秋缓缓启唇:“雨从海底逆流而上为星星——”   纯粹空灵的音色让人的脊背一瞬酥软,又仿佛在人的眼前缓缓描绘出他所见的浩渺夜空。   斑斓的星光从海底一跃而起,飞向夜空,在浓稠的黑夜里映出夺目星芒。   沈和秋缱绻而温柔地垂眸,望着下方的灯海。   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在唱等待他的人们听。   听。   漂亮的景色,是你们让我看见的。   耀眼的星星,是闪闪发亮的你们。   我曾走过没有光的黑夜,低头却发现从海底跃出的星星。   沈和秋把想说的话都揉在歌声与旋律里,把温柔不过的绪都传递出去。   舞台之下,人群熙攘中,那高举的灯牌合着歌曲晃动。   有人在无声又直白的歌声里泣不声,又或是默默地红了眼眶。   而后一点一点,跟着那温柔的歌声一同哼唱起来。   他们不是星星。   于他们而言,站在舞台上的沈和秋才是黑夜里唯一的那颗星星。   他历过了冗长的黑暗,才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   易晟注视着舞台中央的沈和秋,他胆小怯懦的小夜莺终于从他的掌里飞出去,站在属于他的舞台上。   他不只为自己歌唱了。   聚光灯众星捧月地围绕着沈和秋洒下光辉,把那张五官漂亮的面孔衬更毫无瑕疵。   所有人都会喜欢他。   有那么一瞬,易晟忽然生晦暗。   他想把小夜莺据为己有,让他一辈都只为自己唱歌。   可当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葳蕤生光地望过来,含着剔透的喜悦,落在易晟的尖上。   易晟只微微一顿,便收敛了眼中冰冷的阴霾。   自私的国王亲手打开了金笼,放他的小夜莺自歌唱。   易晟微微启唇,在对望中无声笑道:“去吧,我的小夜莺。”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只有站在舞台一侧的路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现在面色青白交加,难堪到了极点。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一点   他完了。   沈和秋刚开口的候,他虽然有点诧异,觉对方不过是逞强。   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和秋唱那么顺利,根本不像是耳返坏了的样!   路秋眼睛里的血丝瞬间变更红了,他抓着手机,拨出梁宏的电话,想质问梁宏到底怎么做的手脚。   可对方却迟迟不接。   路秋气急败坏:“该的!”   他脚步匆忙地往外跑,想直接去把梁宏揪出来当面对质。   他没跑几步,迎面撞上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林承钧从后头转悠出来,笑嘻嘻地对路秋说:“你好,路生。”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路秋警惕地盯着林承钧,他没见过个人,是生面孔。   “我是梁宏生的朋友,想请你去一个地方坐一会儿,一起聊聊天。”   林承钧挥挥手,对保镖们说:“把他带去关一起。”   处理完事,他晃晃手里的手机:“听到了没,人你抓啦。”   电话那头,易晟笑道:“谢谢。”   他微微抬起头,望着他腼腆的小夜莺在台上向观众席致谢,然后在满场热烈哗然的掌声与欢呼中,雀跃地小步跑下了舞台。   林承钧:“等下要去哪。”   易晟:“和秋的休息室。”   林承钧撇了撇嘴:“我知道。”   “行吧,那我把你要我带的东西送过去啊,休息室前见。”   沈和秋高兴地跑下台。   他的跳还未平复,那种把他的胸口装满满当当的酸涩情绪还堆积着。   沈和秋找不到宣泄口,下意识想去找他最信任的易生。   他的手机被赵钱放在休息室锁着的抽屉里,没法联系易晟,只能回休息室拿。   却在回休息室的路上遇见了林承钧。   林承钧刚把东西交易晟,赶着去把路秋的事做一下收尾工作。   没想到正好遇到了沈和秋,便打了个招呼:“好久没见了,小秋秋。”   小秋秋?   沈和秋被喊愣了一下。   他认林承钧,虽然他跟对方的交集不多,几乎都是跟着易晟才会偶尔碰见几次,也没怎么说过话。   沈和秋对初步认识过的人不怎么怕生,更况林承钧是易生的朋友,他天然多了一分信任。   便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你、你好。”   林承钧暗自在里“啧”了一声,怎么看上去更乖了,是便宜了易晟那个老流氓。   “要去找易晟?”林承钧问。   沈和秋乖巧地点了点头。   林承钧琢磨了一下,决定看在易晟次他加了不少奖金的份上,以及年来的兄弟情谊,让个万恶的资本家接受爱情的滋润,希望他能有点人性,做做人。   于是想了想说:“他在休息室外面等你,等挺久了。”   沈和秋微微睁大了眼睛:“易、易生等了很久了?”   “嗯。”   林承钧压低声音说:“他昨天临有急事去处理,从昨晚一直忙到今天,一整晚没睡。”   他瞄了一眼沈和秋的表情,开始添油加醋,说更严重:“而且为了赶回来看演出,他一顿饭没吃,光顾着处理事情,又开了一路的车,现在应该挺不舒服的,脸色都不太好。”   “也不知道么饿着会不会胃疼,他之前好像因为吃饭不规律胃疼过。”   “现在又是没睡又是没吃没喝的,要是又昏倒进医院了……”   沈和秋掐着手指,本来满胀的情绪忽然一下褪去,口紧缩让他难受,呼吸一下都好像会疼。   “我、我要去看看易生。”沈和秋轻轻吸了一口气,仓促地跟林承钧道了别,然后急急忙忙地往休息室跑。   直到在休息室的门外看见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易晟站在门前,走廊的光线很暗,软化了他过于深刻锋锐的轮廓,让他显格外疲惫。   易晟很习惯种透支生命般的疲累,对痛苦的忍耐度也极高,因此掩饰很好,只有略微青白的脸色难以掩饰地透露出他的不适。   可即便如此不适,他的目光触及沈和秋,便透露着专注的温柔。   仿若在注视着他唯一的珍宝。   “……易生?”   沈和秋眨了眨眼睛,眼眶后知后觉地泛起红来,鼻尖也跟着发酸。   易晟看他喘气厉害,伸手抹了抹沈和秋额头上晶莹的汗水:“怎么跑么急?”   沈和秋不知所措,磕磕绊绊地回答:“因为、因为易生等了很久了。”   他看着易晟眼底淡淡的青色,紧紧抿住了唇。   易晟眉眼间还有着一点惫懒,依然笑着道:“没等多久,我还以为和秋是怕我跑了。”   “或者是知道有礼物可以收了。”   易晟调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外表精致、扁扁的小礼盒。   然后拉起沈和秋的手,把盒放上去:“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接着温声说:“生日快乐。”   沈和秋轻轻拢着手里的小礼盒,他还没反应过来。   生日?   易生、易生知道他的生日吗?   还是因为刚才观众席上他的粉丝喊了?   易晟看他呆呆的,好笑道:“怎么了?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拆礼物?”   “看看喜不喜欢?是比较早的候选的礼物,不喜欢也不能退了。”易晟半开玩笑地说。   早挑选好的?   所以,易生从很久之前他准备生日礼物了……   沈和秋脏不知道为什么跳厉害,他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解开礼盒上绑着的缎带,然后小翼翼地打开盒盖。   一枚鎏金色的胸针静静地嵌在覆着一层绒布的珍珠棉里,即便灯光昏暗,也微微闪着光。   那是一枚高音符号形状的胸针,贯穿符号的是一根雕琢细致的小话筒。   易晟看他拆开了盒,有遗憾地说:“是没来急你做生日蛋糕。”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回家后一起做,应该还赶上。”   沈和秋盯着那枚亮闪闪的高音符号,忽然一下掉了眼泪。   走廊里没有人,沈和秋往前一扑,被易晟眼疾手快地抱进怀里。   易晟接住自投罗网的小夜莺,看见沈和秋扑簌簌往下掉的眼泪,用指腹帮他擦了擦,诧异却温柔地问:“怎么哭了?”   沈和秋眼睛里泪水涟涟,眼角都晕开一抹红:“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不是来了吗?”易晟顺手安抚地摸了摸沈和秋的后脑勺,都被哭软了,“怎么还哭了?”   沈和秋说话的语调被风吹颤抖,半咽在喉咙里:“可是我、我不想让你来了。”   “你看起来好累。”   他指尖紧绷着,气息没能喘匀又开始急促,眼泪一颗颗地往下落,叫人尖都发颤:“我不想要你么累。”   都怪他。   是因为要赶回来,所以易生才会么累。   没有睡觉,没有吃饭,那样又会生病的。   他宁愿让自己难过,宁愿不要礼物,宁愿不过生日,也不想让易生难受。   沈和秋断了线的眼泪仿佛落在了易晟的里,直叫他胸口发烫,理智都快被烧灰烬。   他耐地帮沈和秋擦掉那又冒出来的眼泪,轻声说:“别哭。”   “都怪我,是我把啾啾惹哭了对不对?”   沈和秋拼命摇头,略带鼻音地回答:“不对。”   “不是易生,”他打了一个哭嗝,“是我、我难受。”   沈和秋摸着胸口,眼睛也跟着酸涩:“一想到易生,脏、不舒服。”   样的感受太复杂,撞他乱七八糟,只觉因为易生而揪疼难受。   易晟被番话砸愣住。   样的话,无异于是在对人说“我疼你,我喜欢你”了。   他的小夜莺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步一步天地朝他走来,无知又无畏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他不知道幅天率直的模样有多么可怜可爱,让易晟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想吻下去的冲动。   易晟点了点沈和秋的鼻尖,揭掉一滴不知挂上去的泪珠:“别难过。”   “哭眼睛要难受了。”   沈和秋却一把拽住易晟的袖,掌的汗都要濡湿那片布料:“我不要、不要蛋糕了。”   “我要易生去睡觉,我、我易生唱小星星。”   他推了推易晟,想让对方立刻去休息。   小朋友推人的力气也轻飘飘的,像是怕把他推倒了一样。   易晟轻轻握住沈和秋的手,制住沈和秋的动作。   他悸厉害,轻吸了口气,才俯下身,微微凑近了问:“那不要生日蛋糕,啾啾许个生日愿望吧。”   沈和秋闻言,只是吸了吸鼻,还未止住啜泣,便执拗地仰着脸,认地说:“我的愿望是易生能一直、一直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健健康康的。”   也许是他昨夜没有休息好,也许是易鹏程的那话让他绪起伏。   易晟望着沈和秋被眼泪洗澄澈漂亮的眼睛,像是被双眼睛中倒映的闪烁灯火点燃了念想。   他目光沉沉,没忍住地开了口:“我能……亲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易先生忍不住啦w   今天稍微粗长了!我真棒hhhh   感谢在2021-01-0116:34:03~2021-01-0217: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田田6瓶;没钱没钱啦、酷爱美食2瓶;里里子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易晟觉得自己大概是昏了头。   他本来打算再忍耐一段时间,步步为营,慢慢地等着小夜莺彻底落进他的金笼子。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冲动的一天。   真是糟糕了。   沈和秋稍稍睁大了眼睛,他的眼圈还泛着轻微的红意。   亲……他?   他呆呆地望着易晟,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里缓和过来,微微一眨眼,卷翘的眼睫便煽情地挂上了莹润的泪珠。   易晟抬手,抚上那细小的泪珠,在沈和秋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时,俯下了身。   易先生的唇瓣微烫,覆压下来的时候气势有些凶赫,却用最温柔而热切的力度,一点点地啄吻描摹着。   沈和秋倏地睁开眼,一瞬间觉得,他的嘴唇像是要烧起来了,近在咫尺的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像是有一团火,它烧得太旺,以至于他都被波及。   易晟缓慢地,像是要把沈和秋整个人揉进身体内不分彼此一般,贴着唇,呼吸交缠。   他的欲求终于把理智烧得是一点灰也不剩,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沈和秋。   他的沈和秋。   他的小朋友。   他的……小夜莺。   沈和秋呼吸变得乱七八糟,本来还微微泛红的眼圈现在更是被亲到通红湿润,眼尾宛若被抹了一尾胭脂,被松开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本来就脑袋发懵,现在更是被吻得一片空白,只能腰腿绵软地揪住易晟外套的衣角,攀着借力,大口喘气。   易晟克制住了正在逐渐加深的欲望,伸出手用指腹抵着沈和秋被亲得颜色艳丽润泽的唇,眼眸宛若不见底的是深潭:“啾啾。”   “我想亲,可以吗?”   他亲完了,才补了一句亲之前才该问的话。   沈和秋双手捂住嘴,睁得圆圆的琥珀眸里亮着水光,慌乱无措地抖着嗓音:“可是、可是你已经亲了……”   他的思绪像被猫缠得乱糟糟的毛线团,理不出线头,走投无路的小夜莺在自己晕晕乎乎地跌撞了一会儿,选择直接求助那个罪魁祸首。   “易先生为、为什么要亲我?”沈和秋脸红得热乎乎的,场馆的空调都好像坏掉了,一点都没法把他身上的热度降下来。   他抬起来望着人的眼睛大胆又羞怯,一双琉璃眼像是镜一般倒映着易晟靠得极近的身影,给人一种专注情切的错觉。   易晟极尽忍耐,才没有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再一次吻他,他轻轻了一下:“说了可以再亲一下吗?”   易晟靠近的声音低沉微哑,勾得沈和秋耳尖微痒。   暗淡的光线下,那张疏淡隽朗的脸神色柔软,深邃漆黑的瞳孔只有一个缩小的他。   男人身上浓重的荷尔蒙气息逼得极近,让沈和秋要溺毙般的不知所措。   再、再亲一下?   不可以再亲了,再亲就……   沈和秋红着脸摇了摇头,他捂在嘴上的手放下来,挪到了胸口。   那里,心脏跳得很快,快得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好像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奇怪,更……不舒服了。   他的脸一定红透了……   易晟被否决了提议,也不生气,他把沈和秋手捏着的那枚高音符号胸针抽出来,打开了纽扣针,弯腰把它别在了沈和秋的左胸前。   “嗯,很合适。”   金色的胸针挂在雪白的衬衣上,和那双缀满星光的眼眸一起,晃花了易晟的眼。   他捏了捏沈和秋跟着脸一起红透的耳垂,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虽然啾啾不肯让我再……亲。”   易晟的话在最后一个字上略作停顿,在看见他的小朋友羞得脖都要红了后,才又接着往下说:“但原因我还是想跟啾啾说。”   他的手指在那枚金色的胸针上摩挲了两下,说:“因为我很喜欢你。”   “因为喜欢啾啾,所以才想吻你。”   沈和秋站在原地。   他仰起脸,就能看见昏暗灯光下,比平时还要更温柔的易先生。   锋利冷峭的深目俊眉低垂收敛,望着他的时候却不再隐忍克制,明晃晃的热烈情感就这么毫不掩饰地从那道目光流露出来。   喜欢。   这是喜欢吗?   他听过这个词语,可是从来没有弄懂过。   粉丝对他说过喜欢,但沈和秋觉得那大概是因为喜欢他的歌,而后再爱屋及乌地喜欢一下他。   除此之外,没有人再对他说过喜欢了。   在过往十几年的人生,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他的爸爸和妈妈都讨厌他。   他的继母和他的哥哥也都一样。   他没有真切体会过什么是喜欢,所以即便他懂得它的字面意思,也无法真正体会。   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被人喜欢。   “喜……欢?”沈和秋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他抿了抿还有点发红的唇,“是、是因为我能唱歌吗?”   他不认为易先生是真的喜欢他。   或许只是因为他唱歌对易先生有用,能够让易先生睡着,所以易先生才会喜欢他吗?   除此之外,他好像也没有其他值得喜欢的地方了。   沈和秋说的话不是很完整,但不妨碍易晟听懂了。   他的小夜莺好不容易飞到天空中,在万众瞩目下变得自信耀眼,现在却又摇摇欲坠了。   “啾啾是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歌声对我有用吗?”易晟说。   沈和秋抿着唇点了一下头,他错开了易晟的视线,不再去看。   易晟叹了口气:“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这一点才注意到你的。”   “啾啾唱的歌很好听,我很喜欢。”   “但不只是这样。”   不只……是这样?   沈和秋抬起眼,怔怔地望着易晟。   易晟的神情认真郑重,一瞬不瞬地望进沈和秋的眼里,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喜欢啾啾,是因为啾啾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会闪闪发光。”   “是因为啾啾吃小甜食的时候会很高兴地笑,脸上的小梨涡特别可爱。”   “还有说要唱歌给我听的时候,表情和态度认真到让人喜欢。”   “拉小提琴和弹钢琴的时候特别厉害,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害羞脸红的时候也……”可爱到让人想再欺负欺负,“啊,这个不能说。”   易晟唇角含笑,英俊的眉目间盈满了只给一人独占的温柔。   他在心默声补了一句。   因为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小夜莺啊。   “所以才会喜欢你啊。”   “当然我喜欢啾啾的原因远远不止这些。”   沈和秋被夸了长长的一串,终于害羞得连雪白纤细的脖颈也红了。   易先生……易先生怎么能说这么多、这么多让他不知道怎么办的话。   还说远远不止这些……   他真的有易先生说的这么好吗?   易先生跟以前的那些人好像都不一样,好像真的……   喜欢他。   他下意识用手指摆弄着手腕上的银手链,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又忽然顿住了。   银手链的冰凉让他清醒了。   他差点就忘记了。   他差点就忘记他为什么会被讨厌了。   走廊的灯光昏暗,那点昏暗的光线被易晟稍一格挡,便只剩阴影罩着沈和秋。   沈和秋摆弄手链的动作倏地停下来,他紧紧拽住了手链,指腹被硌出一点刺疼。   他被讨厌,是因为他有病。   他这一阵子过得太过快乐了,以至于得意忘形地遗忘了这点。   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不会有人……在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后还会喜欢他的。   易先生这样说,只是因为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一定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   沈和秋低着头,他摊开手,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有水珠砸在他的手心,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亮的。   他明明知道应该好好说出拒绝的话。   在易先生知道之前,在易先生变得讨厌他之前,就拒绝,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因为他的欺骗而受伤害。   可是怎么办……   他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像变贪心了,他不想把易先生推开了。   要是推开了,易先生是不是再也不会对他得这么温柔了。   “怎么又哭了?”   有温热的指腹帮他擦掉眼泪,沈和秋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水雾看见易晟无奈却柔和的眉眼。   “我的喜欢就这么让你不开心?”   沈和秋拼命摇头,喉咙哽咽得没法出声。   易晟伸手把人抱在怀,右手放在沈和秋的后脑勺上轻轻抚摸:“没关系,不用回答也可以。”   喜欢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他忍耐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   “只要啾啾不要在我追人的时候转身飞走就好。”   他的小夜莺走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努力了,剩下的一点点的路程,就由他来补上吧。   “飞……走?”沈和秋困惑地抬起头。   易晟了,没解释,只是说:“走吧,回家。”   “刚刚啾啾许了生日愿望,我得实现才行。”   沈和秋这才想起刚才催着易晟去休息的时候,顿时又紧张起来,附和道:“要、要睡觉。”   易晟看着他:“对,要睡觉。”   “那么在睡觉前,我能有幸听到啾啾给我唱晚安曲吗?”   沈和秋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缓缓地点了头。   易晟提起唇角:“不过在实现愿望之前,还是得吃生日蛋糕才可以。”   “生日愿望都得在吹蜡烛的时候才能许不是吗?”   沈和秋犹豫了一下:“可是。”   易晟摸摸他的头:“而且我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   “我们一起做,蛋糕很快就能做好了。   “好不好?”   在易晟的注视下,沈和秋点了头:“好……”   易晟了:“那——”   “回家吧。”   相比于这一边的温情脉脉。   与此同时,场馆后台的某个小房间内,路秋被和梁宏关在一起,唯一能出去的门口被人严密把手。   路秋在被推进房间,看到脸色惨白的梁宏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或许并不是梁宏骗了他,没有对沈和秋的耳返做手脚,而是他要动手时就被人发现了。   他想明白这点后,又立刻打开手机想去翻微博,但却被人一把抽走了。   给易晟送东西的林承钧去而复返,饶有兴致盯着手路秋的手机。   “路先生现在还有兴致看微博啊。”   路秋气急败坏:“这是非法拘禁!把手机还给我!”   林承钧吊儿郎当地在路秋的手机上划动几下,点进实时上升的热搜,然后把手机屏幕转给路秋看了一眼:“不应该担心担心自己吗?”   屏幕上#Autumn路秋#的热搜讨论度还在不断上升,排在第一位的微博赫然是   【本人去听了现场,怎么说……LQ唱的不算差,但是在Autumn面前真的是翻车现场了哈,我都替他尴尬,还唱的Autumn本人的歌。这算什么?关公面前耍大刀?听说这次热搜还买了水军,求求LQ别再买了,真的尴尬。】作者有话要说: 应广大群众的要求,易先生啵唧了啾啾一口。   祝啾啾生日快乐w   你已经被很多人喜欢啦,对不对宝贝们   感谢在2021-01-0217:43:29~2021-01-0317:1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松15瓶;森普利斯9瓶;明天5瓶;茶染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晚上十点钟了。   原本节目播出的时间就是在饭点前后,轮到嘉宾出场又要到节目中段,沈和秋上完台时间就不早了,再从场馆赶回家就更晚了。   或许是场馆太过热闹了,别墅的夜色就显得格外安宁,远处的灯火绚烂,隐约有一点车鸣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厨房的灯光是温暖的暖橙色,沈和秋里发好的奶油映得像盖了一层淡淡的金。   沈和秋低着头,看起来似乎在专注地往蛋糕胚上抹奶油,实际上却是在走神。   他用余光偷偷觑着易晟,里涂抹的动作也就跟着慢下来。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易晟下厨时的模样了。   只是易晟往常里总是西装革履,扮得。   像这种进厨房后卷着袖子,围着一般是围在刘婶身上的淡粉色围裙的样子太少见,让人总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澄静的灯光易晟利落后撸的黑发都染上一点淡金色,他本是很薄情冷淡的容貌,即便确实俊美无匹,不笑的时候也让人望而生畏,只记得他过于冷厉的气势,而不记得他过于英挺的容貌。   尤其是在之前睡眠不好的时候。   也就只有在沈和秋的面前,易晟才会经常保持着笑容与温柔,即便此刻微蹙着眉处理蛋糕,也不见冷淡,反而只剩温和。   沈和秋偷眼看了一会儿,还没过多久,就被偏头看过来的抓了个现行。   “啾啾偷偷瞧我做什么呢?”易晟笑着问。   沈和秋闹了个大红脸,他一下子移开了目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学不会说谎,被人戳穿后就只会窘迫地脸红,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乖顺到让人总想再欺负一下。   易晟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便伸出手,沈和秋窘迫慌张地胡乱抹奶油的右手攥在掌心,而后在沈和秋讶异地抬头时说:“涂奶油都不专心。”   沈和秋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小点奶油,估计是不小心溅上去的。   他小小地“啊”了一声,刚想把抽回来,擦掉背上的奶油,却发现自己的被易晟牢牢地攥着,抽不出来。   沈和秋困扰地瞅了易晟一眼,小声说:“易、易先生,奶油……”   沈和秋很白,奶油落在他雪白的背上,都好像要逊色了不少。   易晟盯着那抹在沈和秋背上颤颤巍巍的奶油,鼻间嗅到那点甜甜腻腻的香味。   看起来挺好吃的。   易晟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沈和秋漂亮剔透的杏眼睁得圆溜,他呆呆地看着易先生拽着他的,弯腰低头,温热的触感便从背上传来。   易晟的唇落在沈和秋的背上,吻去那点奶油,动作轻缓。   沈和秋只觉得那一小片沾了奶油的皮肤很痒,痒得仿佛要烧起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那里传遍了整只手臂,让沈和秋都不知道该怎么动弹,就那么任由易晟将他背上的奶油一点点亲掉了。   易晟松开沈和秋的,唇角微提,是尝到甜头的弧度:“很甜。”   他漆黑的眼瞳里透着一点微光,看得沈和秋胸口被闷闷地一撞,仿佛被亲的不是他的背,而是他的唇。   沈和秋收回,抓着里抹奶油的小铲子,只知道本能地颤着舌头发出声音:“奶、奶油……”   易先生怎么它吃掉了……?   他错愕地扑朔两下眼睫,热度后知后觉地攀上脸颊,都快眼睫毛给蒸化了,整个人都成了一只嫩生生的粉桃子。   易晟明知故问:“奶油怎么了?”   沈和秋掐着指,胡乱摇了两下头。   小动物的直觉让他不敢再答了,生怕被逗得更狠。   易晟低笑一声,倒也没再继续为难人,毕竟要是把他的小夜莺逼得太紧,吓得飞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点了点摆在桌台上的蛋糕胚,主动转移了话题:“是不会抹奶油吗?”   沈和秋被给了台阶下,赶忙晕晕乎乎地顺着下来了,使劲点头。   上一次帮忙做蛋糕的时候,除了最后的裱花外,他全程都没怎么参与。   这算得上是第一次做蛋糕,本就不太稳得住手,方才又走了神,抹出来的样子坑坑洼洼,半点也不美观。   易晟早有预料,他也没打算让沈和秋一个人东西都全弄好,要是他的小朋友都会了,那他站在这里不就没有用处了。   “我来吧,啾啾去帮我拿一下冰箱里的草莓好吗?”   沈和秋一口应下,跑去打开冰箱。   冰箱里塞满了刘婶定时补充的时蔬和水果,还有一些用来做小甜品给沈和秋吃的原料,分门别类放得清清楚楚。   那一盘子草莓被洗得干干净净摆在里头,硕大饱满、鲜红欲滴,看起来很好吃。   沈和秋看得有一点馋。   但想着待会这些草莓会放在蛋糕上做装饰,便暂时忍住了。   易晟抹奶油的动作熟练,很快就蛋糕胚均匀地涂抹了一层厚厚的奶油,正在给蛋糕做最后的装饰。   等沈和秋那盘草莓端过来,便顺拿了红几个放到上面点缀,然后撒了一小撮糖霜上去。   奶白色的甜奶油与鲜红的草莓相互映衬,那一点细腻的糖霜像是落下的雪,看起来好吃极了。   易晟蛋糕放到外面的餐桌上,转身又去拿待会要点上去的蜡烛,再来的时候,就看见小朋友趴在桌子旁边,安安静静地盯着蛋糕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馋了。   易晟里的蜡烛插到蛋糕上,蜡烛是两个数字的形状,沈和秋过的是19周岁的生日,所以是一个1和一个9。   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蜡烛点燃了,然后关了灯。   烛光在沈和秋的眼里倒映跳跃着,漂亮极了。   “怎么光盯着看?”易晟见沈和秋还在认真地看着蛋糕,觉得他实在可爱,“想吃的话,待会唱完生日歌,许完愿,吹了蜡烛就能吃了。”   沈和秋摇摇头,烛光有点耀眼,让他的眼前一片明亮,他小声说:“易先生……”   “嗯?”   “过生日……原来这么开心呀……”   沈和秋说。   易晟听到这意料之的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顿了顿,轻声问:“啾啾没有过过生日吗?”   沈和秋摇头。   他盯着那个插了蜡烛的漂亮蛋糕,大概是因为是生日蛋糕的缘故,易先生做的要比以往大得多。   可他却忽然一点也不舍得吃了。   沈和秋从小就没怎么过过生日。   父母没有离异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开始了无穷无尽的争吵。   等爸爸离开的时候,留给他的也就只有妈妈醉醺醺的骂。   即使是生日这一天也不例。   只有后来进了娱乐圈,有了粉丝之后,他们会在生日这天给他寄礼物,在微博上给他庆贺。   赵钱会记得给他买一个蛋糕,但最初的时候,赵钱不只带他一个艺人,工作要比现在更忙,买了蛋糕之后也没法留下来陪他过完生日。   所以他一直都不太能记得自己的生日。   粉丝们平时也会给他送礼物,赵钱知道他喜欢吃甜食所以平时偶尔也会给他买蛋糕吃。   这一天好像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今天好像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他的面前有易先生和他一起做的蛋糕。   有易先生给他点的蜡烛。   易先生送的胸针别在他的胸前。   还有……会陪他过完一整个生日的易先生。   沈和秋微微抬起眼,他望向坐在对面的易晟。   周围没有灯光,只有这一出格外明亮。   柔和的烛光映照在易晟的脸上,融化了他冷冽的轮廓,落进他深潭静谧的眼底,仿佛春日的第一抹暖光。   他听见易晟说:“没关系。”   “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啾啾过。”   “我来把啾啾的生日一个一个地补上。”   易晟声音低沉悦耳:“现在是第一个我陪啾啾过的生日。”   “以后还会有很多个。”   这话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人心绪满涨。   沈和秋在唱生日歌的时候鼻尖都是酸的,最后许完愿,慌里慌张地吹完蜡烛,在黑暗里眼圈也红了。   易晟站起来要开灯,被沈和秋一扯住了袖子不让动。   黑暗里,有只羽翼柔软的小夜莺扑进了他的怀里,他胸口的衬衫哭湿了。   他沉默地抱着这只停在他心尖上的小夜莺,一言不发地让他发泄着。   沈和秋揪着易晟的衬衫。   他想他肯定太贪心了。   他之前已经许过一个生日愿望了,可是现在却又再许了。   ——他希望易先生就算知道了他的病后,也不要离开他。   希望他能……一直陪在易先生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才新亮起。   易晟帮沈和秋擦干净了眼泪,点了点他的鼻尖:   “好了小花猫,该吃蛋糕了。”   “嗯。”   沈和秋鼻音软糯,他抓着易晟的衣角,乖乖地让他帮忙擦干净了眼泪,又接过易晟递给他的小盘子还有小叉子。   切蛋糕的塑料锯齿刀被放在沈和秋的心里,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易晟温和的笑:“小寿星该切蛋糕了。”   沈和秋抿唇笑了一下,小梨涡终于又重见天日,他有点笨拙地用塑料刀切开蛋糕,歪歪扭扭地切成了四小块。   在分蛋糕的时候,他一块留下来,算明天给刘婶吃。   还剩下三块。   沈和秋悄悄瞧了一眼易晟,两块放到了易晟的盘子里,然后又从自己的那块蛋糕上,偷偷挪了一小颗草莓。   易先生今天还没吃饭……要多吃一点。   沈和秋红着耳根想。   所以,他最喜欢的草莓也分给易先生一点。   易晟看到这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小动作,不免被可爱到。   尤其是沈和秋那装了两块蛋糕,多了一颗草莓的盘子推到他面前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笑意。   “啾啾要给我吃这么多?”   沈和秋羞得垂下眼帘,闷声点头:“……嗯。”   易晟拿起叉子:“既然是寿星说的话,那可不能不听了。”   吃完蛋糕,又洗漱休息了一会儿,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为说好了要唱晚安歌,所以即便沈和秋困得眼皮都要耷拉下来,却还是坚持着坐在易晟床边,晚安曲唱了。   虽然唱得迷迷糊糊,歌声里都混着软乎乎的鼻音,到最后唱着唱着,还趴在床边睡着了。   易晟揉了揉沈和秋细软的黑发,人从床边抱起来。   这一次他没把人送去,反而直接抱到了自己床上来。   沈和秋怕黑,易晟床头的灯便也不灭。   易晟沈和秋放到床上,乌黑的发丝在雪白的枕套上,刚放进被窝里,就无意识地蜷成了一小团,哼唧着要找热源。   易晟不动声色地伸出手,绕过沈和秋的颈后,让他枕在自己的臂上,然后再轻轻使上一点力,让人顺势滚进自己的怀里。   睡着的小夜莺不知道国王先生想干什么坏事,所以在被圈进热乎乎的怀抱时还满意地砸吧了一下嘴。   易晟半扶着沈和秋的后颈,低下头,贴近了他怀里圈养着的小夜莺,吻了他的唇。   虔诚地、热切地,吻了他心尖上的小夜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317:15:43~2021-01-0417:2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基酱10瓶;sunny89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路秋一夜未眠。   他坐在回公寓的车上,脸色阴沉,而梁宏还在嚷嚷。   “如果不是你让我去动手脚,我也不会被你连累!”   “现在网上都已经闹成么样了!路秋!完!”   “闭嘴!”路秋踹了一脚前面的挡板,胸口剧烈地起伏。   “如果不是你废物到连动手脚都会被发现,还被录音,怎么会暴露!”   路秋抓着手机,屏幕上是微博热搜的界面。   林承钧只把他们扣了一个晚上。   但一个晚上过去,舆论早已酵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之前想要的那些沈和秋的黑料没能发出去就被截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热搜上排在第三位的#路秋滚出娱乐圈#,路秋只是随手一翻都能看到在骂他的微博。   【AUT下药,买水军黑他,让经纪人去搞坏他的耳返,全都是实锤。LQ真的够毒的,AUT还是你同公司的前辈,就做这种事?】【哇,真的是年度大戏,我看那个录像,他AUT下药后还笑?真的有够恶心的】【楼上+1,建议去听一下录音,立刻会被气炸,指使自己的经纪人去搞坏对方的耳返,真的恶毒,他是想让AUT再也不能翻身吧?】【实力比不过别人就乖乖认输不好吗?非得使这种恶心手段?绝,娱乐圈耻辱柱】【人品恶臭,圈内毒瘤,滚出娱乐圈】   【LQ和他经纪人真是豺狼虎豹聚一窝,一个更比一个毒】【娱乐圈不需要这种毒瘤,不配呆在这里】   【路秋滚出娱乐圈,我家啾啾做错么要这样对他?他只是喜欢唱歌而已啊】【啾啾那个时候该有多难受啊,我只要一想到我就受不,真的太想哭了,他还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啊】【姐妹别哭,啾啾已经回来了,别让他看到糊逼做的糟心事难过】……   路秋抓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完。   他已经完。   在昨天晚上,林承钧在他的眼前,把他买水军的截图、让梁宏去做手脚的录音、还有半年前那场演唱会他动手脚的录像都发上微博后,他就知道,一切都结束。   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暴露了。   路秋猛地关上微博界面。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   对,他要去找曲酩。   是曲酩默许他对沈和秋下药的,如果不是为曲酩,如果不是曲酩的默认态度,他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车开到了住宅区前,梁宏“啧”一声,刚想叫路秋下车进去,免得一会儿被追过来的八卦记者围堵了。   他们本来是想联系艺华娱乐看公关部能不能帮忙解决问题,但对方却说公司楼下已经围满记者,让他们暂时回去避避风头,态度不复以往的热心,看着就是想要放弃他们。   梁宏面上不屑又烦躁,他会被牵扯进这件烂事里,归根到底还不是路秋让他办的事。   “路秋,下车——”   梁宏话音未落,就见路秋猛地打车门,快步走出去一段距离。   他啐一口,真他妈有病。   路秋走到僻静处,从通讯录里调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拨出去。   电话的忙音响几声很快就被接通。   曲酩平淡的声音在手机听筒里响起:“喂。”   “曲酩,是我。”路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镇定。   “么事。”曲酩的声线依然平静,似乎对路秋打过来的电话有所预料。   路秋没听出曲酩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急匆匆地说:“曲酩,要帮帮我,我们给沈和秋下药的事被爆出去!”   “之前也参与了的,这件事被人知道,对我和都没有好处的。”   “有办法把它压下来的对不对?”   路秋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答,许久只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   他耐不住心,又催促地喊一声:“曲酩?”   “路先生。”曲酩出声。   他的里带着点淡淡的、讥讽的笑意:“在录音吗?”   路秋握着手机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忽然僵硬:“曲酩,在说么呢!”   “我怎么可能……”   曲酩打断了路秋的:“很抱歉,我不太明白你说的究竟是哪件事。”   “如果说的是昨晚干的事情的,那我大概是知道的。”   “但是路先生。”   “我不是说过,不要这么做?”   他的尾音很轻,微微上扬的语调却让路秋觉得毛骨悚然。   路秋忽然想起,之前曲酩警告过他,不要再对沈和秋出手。   曲酩的眼里只有沈和秋。   一直都只有沈和秋。   从来都没有过他。   路秋咬着牙:“曲酩。”   “是要从这件事里脱身是吗!”   “我是为才会对他这么做的!”   曲酩无奈:“我不明白你在说么,这明明是路先生利欲熏心才下手害人的。”   “不是吗?”   路秋红了眼:“曲酩!当初明明是你授意的!是我帮你去下药的!”   曲酩:“我说了,我不明白你在……”   路秋没等曲酩说完,就打断了他的:   “要跟我撕破脸吗?这些事都是我为了才会做的!”   他的眼圈通红,眼白里的血丝可怖,到现在,他总算看清事实:“为什么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我为了做那么多,为什么永远都只看着沈和秋!我哪里比不过他?”   “就因为他会写点烂歌来唱吗?”   他其实最嫉妒的不是沈和秋的才华,而是曲酩的眼里有的,永远都是沈和秋。   明明他已经让沈和秋从顶端跌下来了,可曲酩却依然不在乎他。   好像他做的都是徒劳无功。   可他落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是因为曲酩,如果不是曲酩,他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路秋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们的聊天记录我都还保留着!别想自己脱身!”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曲酩放下手机,看一眼结束的通记录,漫不经心地删去了。   他做事一向不留痕迹。   路秋的威胁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那个聊天记录里根本不会有么决定性的证据,顶多会对他造成一点小小的困扰,不是什么大事。   他打微博看一眼讨论度还在上升的热搜,轻轻点了点上面显示着的“Autumn”。   看来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不然他的沈又要从他的掌控里脱离出去。   或许是昨天真的累着。   沈和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   他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睡得胡乱翘着,迷糊得可爱,看得易晟忍不住上手帮他拨弄拨弄。   等把小夜莺的羽毛梳理好,小夜莺也差不多清醒。   沈和秋揉揉眼睛,含糊地喊一声:“易先生……?”   易先生怎么在他的房间里?   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一会儿,直到易晟叫他起来吃饭,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昨天晚上好像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那他睡的……是易先生的床?   易晟揉揉沈和秋睡得红扑扑的脸,低头笑道:“还没清醒呢?起床吃饭了。”   沈和秋还在想自己是怎么睡到易先生床上的,下意识就被易晟牵着手,乖乖地下楼吃饭。   已经快中午,易晟干脆把早上做的早餐撤了,直接换了刚做好没多久的午餐。   沈和秋坐在餐椅上,左右看看,看起来有点疑惑。   易晟把最后一碗绿豆汤摆上桌,见到他的小模样,出声问道:“在找什么呢?东张西望的。”   沈和秋小小声地说:“……刘婶呢?”   易晟拉椅子,坐在沈和秋的旁边:“刘婶今天家里有人办喜事,回去一趟。”   他看沈和秋坐立不安地朝厨房冰箱望,顿时想起来:“和秋是想把昨天的蛋糕刘婶?”   沈和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乖得让人没法抵抗。   易晟没忍住,倾身过来在沈和秋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怎么这么乖?”   沈和秋坐在椅子上,觉眼前忽地一暗,额头的一块地方便落下一点温热潮湿,又像是只有一阵微风拂过。   他抬起手,手指在额头上被亲到的地方磨蹭两下,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为什么又亲我?”   易晟为这天真单纯的而笑,他戳了戳沈和秋脸上有着小梨涡的地方:“因为啾啾可爱啊。”   接下来这顿饭,沈和秋吃得晕乎,吃到嘴里每一口饭和菜好像都掺糖,甜得他心里都好像塞满了蜜糖似的。   吃到一半,易晟手机来了个电话,他放下碗筷,走到一旁接起来。   “喂?”   沈和秋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正要去喝绿豆汤,抬头间忽然看见易晟坐在客厅的沙上,脸色很沉。   刚刚的笑容消失不见,好像很不高兴。   易晟皱着眉听完对面说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意:“我知道,们控制一下,待会我过去一趟。”   然后挂断,冷着脸沉默下来。   沈和秋放下捧着绿豆汤要喝的手,犹豫地凑过去:“易先生……怎么?”   他不喜欢易先生皱眉的样子。   易晟把手机收起来放进口袋,他抽了一张纸,帮吃得嘴角沾了米粒的小朋友擦了擦嘴:“有点事,等会要出去一趟。”   “吃完饭了吗?”   沈和秋摇头:“还、还没有,绿豆汤还没喝。”   易晟:“那去把绿豆汤喝完吧。”   他说着站起了身。   沈和秋知道易先生大概是要出门了。   他稍微纠结一小下,很快就主动伸出手,扯住易晟的衣角。   “我、我也想去。”沈和秋鼓起勇气说,“我可以去吗?”   他希望易先生不要不心,或者至少,不心的时候能有他陪着。   易晟稍微有些惊讶,他知道沈和秋虽然情况越来越好了,但终究还是有些怕生的,主动提出要出去见人,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如果要去的地方不是医院的,易晟可能就直接答应。   他摸摸沈和秋稍长的鬓:“要去的是医院,啾啾不怕吗?”   沈和秋摇头:“不怕。”   “我可以、去吗?”   易晟停顿了片刻,选择了妥协:“嗯,可以。”   反正,他也没法对他态度认真的小夜莺说出拒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解决双方的历史遗留问题w感谢在2021-01-0417:24:10~2021-01-0517:1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10瓶;苏夙8瓶;清明、肖田田3瓶;吾六二三三2瓶;飞花飘落三月雪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绿豆汤最后没喝掉,但是却被一起带上了   因为沈和秋喜欢吃甜的,今天的绿豆汤是易晟特地煮给他解暑的,面也放了一点白糖。   尝到一点甜味的小朋友在临出门前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眼绿豆汤,弄得易晟哭笑不得,心总有种欺负了小朋友的罪恶感。   反正事情也不是很急,干脆就折返回去,把碗的绿豆汤灌进水壶,让沈和秋带到路上慢慢喝。   夏日的太阳有点毒辣,阳光从车窗透进来,带着砍半的热度映在沈和秋的侧脸上,映得他雪白的皮肤上升起一点红意。   司机把车开得稳,路途顺畅,沈和秋便放心地捧着小水壶,小口小口地喝面冰镇过的绿豆汤,舒服地想呼气。   易晟看他被晒得皮肤有点红,皱了下眉,让司机把遮阳帘升起来,阳光隔绝在外头。   沈和秋注意到车窗的动静,好奇地扭头去看,一只手忽然从他身前绕过来,贴在他被晒得热热的侧脸上。   他刚转过去的脑袋又重新转回来,脸蛋被易晟的手贴着,轻轻抚了抚:“都晒得有点红了,不难受?”   沈和秋感觉到易晟的指腹在他略微发烫的脸颊上轻触,傻乎乎地回答:“有、有点热热的,但是不难受。”   他捧着他的小水壶,抿唇笑出两个小梨涡:“绿豆汤冰冰的,舒服。”   一看就是被又冰又甜的绿豆汤给完全收买了,连警戒心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易晟盯着沈和秋嘴角小小的汤渍,忽然问:“绿豆汤好喝吗?”   沈和秋把嘴里的一小口绿豆汤咽下去,才乖顺地回答:“好喝。”   易晟偏头望着他,眼里带笑:“那我也想喝一口,啾啾愿不愿意分给?”   沈和秋捧着水壶的手一顿,他往水壶看了一眼,发现绿豆汤已经被他喝得没剩多少了,顿时有些心虚为难:“只、只剩一点点了,可以吗?”   易晟见他问得小心翼翼,故意凑过来看了一眼,果然是只剩下一小口了,便叹了口气说:“可能不太够,怎么办?”   沈和秋被这个反问弄得不知所措了,他呆呆地看了一眼易晟,又盯着水壶剩下的一小口绿豆汤发呆。   怎、怎么办?   可是就只有一点点了,他也变不出来了……   易晟在一旁继续说:“早上给啾啾熬汤花了久的时间,现在想喝却没得喝……”   沈和秋一听,更觉得羞赧了。   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怯怯地说:“下次,来煮给易先生喝,可以吗?”   易晟摇头:“可是我现在就想喝了。”   沈和秋急得要冒眼泪:“那、那怎么办,、没有了呀。”   “没关系。”   易晟倾身,捧着沈和秋的脸。   一个吻很轻地落在嘴角。   “样就好。”   沈和秋摸摸自己被亲到的嘴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手指被装了冰镇绿豆汤的水壶染得温度冰凉,碰上嘴角的时候忽地一冰,像是触了下电。   易先生刚刚碰在这也、也是亲吗?   还是想喝绿豆汤?   沈和秋弄不明白,他捧着只剩了一口的绿豆汤,天真地去问易晟:“易先生……还要喝绿豆汤吗?”   易晟低下头,沈和秋的眼睛还残余着情急之下冒出来的眼泪,纯粹又诱人:“不用,已经尝过味道了。”   他点了点沈和秋没了汤渍的嘴角:“甜。”   直到下车了,沈和秋都还红着脸,像被太阳晒晕了似的,恍恍惚惚的。   还是等到进了医院大楼后,被空调吹了下,才回过神来。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沈和秋有点紧张,捏紧了指尖,下意识低下头去,想避开他人的视线,脸色也微微发白。   下一刻,他掐着的指尖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慢慢地摊开。   易晟握着沈和秋的手,把人拉到身后。   “能进去吗?”他低声问,语气耐心而温柔。   炙热的温度从指尖与掌心传来,沈和秋抬起头,望着方易晟肩宽腿长的稳实背影,心仿佛便踏实了下来。   沈和秋小声应道:“……嗯。”   易晟确定沈和秋没有非常反感后,才放下心来。   “易总。”程助理在大厅等候,见到易晟立刻迎了上来。   易晟冷淡地问:“人呢?”   程鸣回答:“在208房。”   程鸣在前面领路到了208病房。   病房的门敞开着,像是早就等待着外人拜访。   易鹏程躺在床上,他才进了医院没多久,就已经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一半,脸上的褶子像枯树皮的纹路一般。   看护的护士站在一旁,给易晟简单介绍了情况。   “抱歉突然联系您。”   “您父亲半夜想从窗户跳出去,医护人员虽然及时拦住了他,但还是摔了一跤,右腿骨折了。”   护士有些无奈:“病人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比较……比较激动的状态,主治医生建议最好转精神科进行一点基础的检查。”   “还是希望家属能够尽量安抚一下病人的情绪。”   易晟:“嗯,麻烦你们了。”   护士交代完情况,看易晟的模样,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体贴地从病房里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易鹏程摔断了腿,再加上之身上的伤也还在疼,看到易晟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冷笑。   “怎么,就等不及了?不是还没逃出去吗?”   易晟没理他,他感觉自己的手忽然被抓紧了,便偏着头,去看沈和秋。   “怎么了?”易晟捏捏沈和秋的手,缓声问道,“是不是觉得不舒服,不舒服就去外面等好不好?”   沈和秋确实有点不太舒服了,越往医院里走,消毒水的气味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都让他觉得不舒服,鼻尖冒出冷汗,掌心也开始微微出汗。   他抓着易晟的手,稍微喘了两小口气:“可是、易先生,看起来不开心……”   “想要留、留下来。”   沈和秋的表情是一本正经的小严肃,他虽然对情感的反应比较迟钝,但是直觉一向好,在看到易鹏程之后,立刻觉得易鹏程对易晟充满了恶意。   他不想让易先生一个人面对。   而且、而且刚才,那个护士姐姐说,那个人是易先生的爸爸。   那样的话,易先生一定会特别难过的。   易晟皱起眉,平日里沈和秋的要求他一向都是顺着的。   可现在小朋友的生理症状已经有点强烈了,再呆下去估计会更难受。   在不伤害到沈和秋的范围内,易晟愿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但如果继续呆下去会让小朋友难受,那还是不要继续得好。   易鹏程被无视后,不满更加强烈,他顾不得剧烈疼痛的腿,挣扎着就要起身:“易晟!你还有没有把你父亲放在眼里!”   易晟还没动作,程鸣就先一步上,摁住了想起身的易鹏程:“易老先生,您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易鹏程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说话!”   易晟全然把身旁的闹剧当背景音,弯着腰哄人:“啾啾乖,去外面等好不好,就一会儿,马上就出来了。”   沈和秋同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对视,男人眉骨硬挺,但垂眼敛着锋芒哄人的模样却分外温存。   沈和秋在那样柔和的目光笼罩下退让了。   他不想让易先生为难。   “真的、就一会吗?”沈和秋犹豫地问。   易晟摸摸他的头:“嗯,就一会。”   “啾啾用手机看着时间,十五分钟就出来,好不好。”   沈和秋乖地点点头。   易晟让程鸣带沈和秋去医院外的一家奶茶店坐着,顺便叮嘱了一句:“给他点芝士莓莓,他喜欢喝草莓味的东西。”   病房里快就只剩下易晟和易鹏程两人。   易鹏程撑着身子,半靠在床头,身形狼狈。   疼痛折磨得他气色很差,但看到易晟时,浑浊的眼里还是透出了意味不明的光。   “你把公司还给,否则等哪天逃了出去,第一时间就把你妈的坟给刨了。”   “易晟,你不可能永远关我一辈子。”   易晟站在易鹏程的床,居高临下地同他对视,眼底是沉郁的雾霭。   “易家的公司已经没了,到哪来找一个垃圾还给你?”   “易鹏程,因为法律上的关系,容忍你,让你之后可以在养老院安享晚年。”易晟微眯眸,冷声道:“不过你要是碰了妈坟的一粒土,不介意安排你去精神病院度过余生。”   易晟的视线冷得厉害。   易鹏程没对视多久,就脊背生寒地转移开了视线,他看着窗外,声色俱厉:“你敢!可是你亲生父亲!”   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废物打败,易鹏程一生心血的公司又付诸东流,不仅如此,还被关押在医院里。   他的精神状态早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下离疯不远了。   易鹏程喘了一口气,又颤着声自顾自地说:“跟你母亲一起生下的你,养你到那么大!你就这么对我!”   他语无伦次:“况且当年的那场绑架案能怪我吗!是有对不起你们母子的地方,可你母亲的死也不能全赖在我头上!”   “又不是我绑架的你们!你们如果不疏忽大意让人绑架了,至于报警让警察救出你们吗!”   易鹏程喘着气,目如恶鬼:“而且易晟,需要提醒你吗?”   “当年你妈妈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挨的刀子,如果不是因为你当时那么废物,你连你妈妈都保护不了,否则她也不会死!”   “她是为你而死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也有罪呢?”   “件事本来就跟没多大关系,”易鹏程说服了自己,他么多年来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你怎么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报复?你怎么可以拿易家的公司来报复!”   易晟静静地听着。   他望着个躺在床上,头发斑白的糟老头子,只觉得对方为自己开罪的样子可怜又可笑,令人作呕。   “易鹏程。”易晟等他说完,才冷淡地开口:“说够了吗?”   “那我让人送你去精神病院吧。”   易鹏程被他毫不在乎的样子气得手开始发抖,断腿更是钻心地疼:“你别想恐吓!”   “才要警告你,你要是不把公司还给,就把你妈的坟给刨了,让你妈不得安生!”   易晟讽刺道:“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死不瞑目地进了坟,还是先让我妈在地下不得安生。”   易鹏程情绪激动:“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冷性子,但你居然能狠到对你的亲生父亲下手!”   “你个疯子,你杀了你妈还想再杀了吗!”   易晟按了呼叫铃,最后看了易鹏程一眼,他忽然笑了一下:“不会杀你。”   “会让你在精神病院里好好的活着,在那个疯人院的房间里每天都对着妈的灵位。”   “你不仅不会死,你还会长命百岁,日日夜夜在灵位赎罪。”   他说完,不顾易鹏程的嘶吼便推开病房的门离开了。   易晟关上门,却逐渐攥紧了门把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久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呼啸而来,明明是安静的廊道,易晟的耳边却人声混杂。   ——“小晟,听妈妈的话,闭上眼睛,睡一觉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你妈是因你而死!你不该赎罪吗?”   ——“……安眠药也失效了吗?”   ……   “易先生?”   易晟转眸望去,眼前站着他的小夜莺。   沈和秋目露担忧,捧着一杯芝士莓莓站在病房的门口。   阳光落在他细软的黑发上,像是斑驳的碎金落了他一身。   他的眼里含着焦急,犹如蓄着两汪小温泉,像是有万分的动人。   易晟能闻见他身上甜甜的芝士和草莓味。   那些“人声”突然一下子又远去,易晟只听得见沈和秋问他:“易先生,你没事吧?”   一瞬间,仿佛是阳光破开雾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517:11:31~2021-01-0617:0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普利斯、苏沐10瓶;飞花飘落三月雪、苏桃执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沈和秋捧着奶茶,一瞬不瞬地望着从病房内走出来的易晟。   他刚刚站在门外,听见了那些难听的谩骂声和怒吼声。   一瞬间被吓懵了,连对医院的恐惧都被抛到脑后,只记得易先生还在里面,心生焦急与不安。   最后还是程鸣拦了一下人,沈和秋才没有上去敲门要直接进病房里去。   程鸣看到易晟出来,本著作为助理的职业素养,很识趣地先行回避,去处理易鹏程的事情了。   “易先生……”沈和秋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落进了一个宽大熟悉的怀抱里。   他感到自己的肩膀靠上了男人的下颌,潮热的吐息喷覆在他的颈间,肩膀到脖颈处的那一小截皮肤都跟着轻轻颤栗。   “啾啾,我有点累。”易晟的声音要比以往更加低沉沙哑,听得沈和秋心头微颤。   沈和秋没有挣扎,他的一只手还拿着那杯加了冰的芝士莓莓,害怕凉到易先生的背,于是小心地把杯子往外摆。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也覆上易晟宽厚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易先生如果觉得累了,他可以让易先生一直靠着。   易晟沉默地收紧了手臂,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牢牢箍着沈和秋。   他克制着自己过于起伏的情绪,生怕会吓到他心爱的小夜莺。   真是糟透了。   易晟自嘲地想。   良久,沈和秋才软声软气地问:“易先生?”   易晟抱着沈和秋的手一顿,他稍稍松开禁锢着沈和秋的手,往后撤了一小点,额头抵在沈和秋的额前。   “嗯。”   他的神色基本恢复了正常,轻轻笑着问:“啾啾,怎么没乖乖在奶茶店等我?”   鎏金般的阳光从走廊开的窗户漫进来,映进易晟的瞳孔里,像一点摇摇欲灭的星火。   沈和秋盯着那一点亮光,慢慢地抓紧了易晟背后的衬衫,雪白的脖颈仰起的弧度流畅而优美。   他怯怯懦懦地说:“因为、担心易先生……”   奶茶杯壁上的水珠缓缓地往下滑,滴落在沈和秋的手指上,冰得他指尖微微一抖。   易晟察觉到他细微的反应,松开了手,起身把沈和秋绕在他身后的手拉到身前来,将那点落在沈和秋纤细手指上的冰水抹掉了。   “再不喝,冰块就要化了,奶茶会变不好喝的。”   沈和秋原先想问易晟的话停在了舌尖,注意力被转移,他低头看了看手上冒出了许多冰水珠的芝士莓莓,这才发现里面的冰块已经开始融化了。   他有点紧张地把奶茶举到易晟面前:“给你喝。”   “给我喝?”易晟有些诧异。   沈和秋点点头,小声说:“是甜的,喝了、心情好。”   他忐忑地问:“你不喜欢喝吗?”   易晟揉了揉沈和秋的后脑勺,眼里的阴郁宛如被风吹散一般地消逝,他眸光温和:“啾啾不喝吗?”   沈和秋摇头又点头:“我喝了一点点啦,剩下的,给易先生。”   喝一点甜甜的奶茶,易先生就会不难过一点点了吧。   易晟垂下头,透明的杯壁上映出他唇角的温柔笑意:“喝过了才给我喝?”   “小坏蛋。”   总是说这些话来撩拨人。   沈和秋没听懂,困惑地歪了一下头,像是在问“为什么我喝过的不能给易先生喝?”   毫无防备的模样让人的欲望像是要永无止境地燃烧起来,一度压下了那些让人不适的记忆。   易晟抚了抚小夜莺白皙的脸侧,在他无知无觉的神情里叹了口气:“回家吧。”   那杯芝士莓莓只被易晟喝掉了一些,剩下的还是原原本本地进了沈和秋的肚子。   以至于他晚饭都不太能吃得下了。   刘婶不在家,易晟怕回家后再做晚饭会拖得太迟,就在外面订了餐厅。   结果点了一桌子小朋友喜欢吃的菜,最后还剩了一堆。   这回,这些菜倒是进了易晟的胃里。   吃完饭坐车回去的路上,正好撞上晚高峰。   车子堵在路上不动,沈和秋刚吃饱饭,困意上涌,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天边的夕阳渐渐黯淡,褪去了最后一点燃烧的颜色。街灯亮起,五光十色地映在沈和秋的侧脸上,斑驳地勾勒出精致的五官。   他睡得还算安稳,只是睡着睡着,便无意识地蜷在了易晟的肩上,最后被人揽在怀里稳稳地抱着,舒坦地睡了一路。   连到了别墅门前,都还没睡醒。   易晟无奈又亲昵地捏了捏沈和秋的鼻尖:“睡得没心没肺的。”   也不怕被拐了。   兴许是因为呼吸忽然有些凝滞,沈和秋孩子气地皱着眉,不高兴地把脸埋进易晟的肩窝里,想避开骚扰他的东西。   可爱得令人想再欺负一下。   但最后,易晟没舍得把睡得香甜的小朋友强行叫醒,只是托着他的后颈与腿弯,就这么把人从车里抱出来,一路抱上楼,放在卧室的床上。   等沈和秋醒过来,已经是半夜的事情了。   他早上起得晚,抗抑郁药也就吃得比平时晚些。   虽然比起一开始刚换药时,药物的副作用已经消退了很多,但是困倦疲乏的症状还是存在。   之前是因为要准备上节目的事情,沈和秋心里焦急,所以一直撑着精神,维持日常的练习。   现在节目的舞台顺利过去了,心里便不免松懈下来,抵不住困意睡了很久。   沈和秋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眨了眨被生理性泪水模糊的眼睛。   他看了看床头的台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还有身下的被单。   他又睡在易先生的床上了。   沈和秋抬手揉揉自己睡得热乎乎的脸,环顾了四周,发现易先生没在卧室里。   他下了床,迷迷糊糊地忘了穿鞋,圆润的脚趾在绒质的地毯上蜷缩了一下,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毯走出房间。   之前沈和秋有一次发病从床上摔下来后,家里卧室的地板就都铺了绒毯,现在又是夏天,光脚踩着地毯就更不会觉得冷了。   于是等到沈和秋一路走出卧室,踩到外面冰凉的木地板上,才想起来自己没穿拖鞋。   但他很快就没在意这一点小事,因为他闻见了一点点酒味。   书房开着灯,门也敞开着。   书桌上摆着一瓶开过的酒,放在一旁的酒杯里还盛着半杯酒液。   沈和秋小心翼翼地拿起酒杯,鼻尖微微动了动。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他揪起了秀气的眉。   他不太喜欢酒。   “在干什么呢?”易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点低哑的笑意,“想偷偷喝酒?”   沈和秋被吓了一跳,手上的酒杯差点摔了,心有余悸:“我、我没有喝。”   易晟把沈和秋手里的酒杯拿走,放回桌上:“酒不好喝。”   沈和秋扭过头,鼻尖萦绕着从易晟身上散发的烈酒气味。   他不喜欢酒气,但易先生身上的却有一点好闻。   像是冷冽的冰块撞进酒液里的感觉。   沈和秋小声问:“那易先生……为什么喝酒?”   易晟已经洗过了澡,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微湿,被捋到额后,他穿着宽松的衬衣,隐约能瞧见领口内的一点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特别性感。   他拿起酒瓶,往酒杯里又倒了一点酒,听见小朋友的问话,只是笑了声,没说话。   倒入酒杯里的烈酒发散着醇厚的酒气,在书房的灯光下轻轻晃动,反射着一点光辉。   沈和秋被酒气熏得有点晕晕的:“你、你不高兴吗?”   他能看出来易先生心情不太好,就像下午的时候一样。   易晟拿酒杯的手一顿:“是有一点不高兴。”   沈和秋睁着圆圆的琥珀色眼眸:“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想易先生、不高兴。”   易晟垂下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一只手搂住沈和秋的腰,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沈和秋直接整个人抱起来,放在一旁的窗台上。   “怎么不穿鞋?”   沈和秋白生生的脚被易晟的视线盯得瑟缩一下,脚掌颤巍巍地弯了弯:“忘、忘记了……”   易晟略叹了口气,从旁边的卧室把落下的拖鞋给拿过来。   然后蹲下身,握着沈和秋的纤瘦的脚腕,搁在膝上帮他穿鞋。   沈和秋的脚也生得秀致,皮肤细腻得仿若绸缎,趾甲修剪得干净圆润,被不小心碰到时,还会本能地勾起脚趾,敏感又怕痒。   灯光洒在沈和秋雪白的皮肤上,如同是一层融化的糖霜,看着和人一样甜。   易晟慢条斯理地帮他穿好鞋,才又把人从窗台上抱下来,放到了椅子上:“啾啾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沈和秋动了动穿好鞋的脚,软着声音道:“嗯。”   他认认真真地仰着脸,注视着易晟,清澈的瞳孔里满是易晟的倒影。   让人禁不住喉头轻耸,血液里的乙醇分子一瞬间便跟着躁动起来。   易晟望着沈和秋,深潭静谧的眼底仿佛有什么将要破水而出。   但他最后只是笑了笑:“那就讲给啾啾听吧。”   易晟微微一顿:“我还从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制止小朋友的偷喝酒行为(不是)   不开心就说出来,啾啾会乖乖巧巧地给你抱抱安慰你的w谢谢投雷的宝贝们鸭(啾咪)   感谢在2021-01-0617:00:29~2021-01-0717:2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书房的灯光从顶上安静地淌下来,充斥着整个房间。   易晟嗓音低沉:“很早的时候我就患上了失眠症。”   “大概是从十岁那年开始的。”   沈和秋听着易先生看似平静的语气,心脏揪疼地一缩。   他不由握紧易晟的手。   突然被软乎乎的小手攥紧,易晟不由轻笑了一声。   他回握住了沈和秋的手。   易晟从未和别人提过关于过去的事情,哪怕是他的心理医生蒋争博也不清楚   他失眠症的最初由来。   易晟的失眠症是在他母亲死后,才开始出现的。   那时候他也才不过十岁的年纪,还是小孩,作为他剩下的唯一亲人易鹏程又对他十分漠视。   以至于到了十五岁左右,病情严重到被林承钧察觉到不对劲,他才被林家的父母带去医院看病。   但因为种种原因,医院的医生也没能从易晟的嘴里撬出失眠症的具体病因,最后只能给他开最常规的安眠药。   可心理病症并不是吃安眠药就能治好的。   易晟短暂地回忆了片刻,他对上沈和秋琉璃剔透的眼睛,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的母亲何亦诗是一个很典型的南方美人,性格温婉,就连偶尔教训调皮捣蛋的儿子时,说话也总是极有耐心的。   可惜她遇到的却总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是因为家族需要,所以才嫁给我父亲易鹏程。”   “但易鹏程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易晟淡声道。   何亦诗与易鹏程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源于爱情,而是何家与易家的商业联姻。   在结婚生下易晟后的没多久,易鹏程就管不住自己的花花肠子。   他在何亦诗为了照顾新出生的儿子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出轨了。   不过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何亦诗一直知道易鹏程并不爱自己,所以易鹏程的出轨也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她只是更爱自己唯一的孩子了。   何亦诗在何家的日子本就过得不算幸福,她是女孩,所以何家并不重视她,只是将她当作一个联姻的工具。   易晟的诞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亲情的存在。   “我的母亲很爱我。”易晟的目光变得柔和。   “她很喜欢音乐和绘画这些艺术类的东西,所以从小就开始多多少少地教我一点。”   易晟回忆着过往,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只可惜我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她教我绘画,我画不好,教我拉小提琴,我也学不来。”   沈和秋听到“小提琴”,眨了眨眼,磕磕绊绊地问:“是家里的那架、那架小提琴吗?”   他之前还用它拉过曲子给易先生听,也是在书房里,后来家里建了录音室,那架小提琴也被搬到录音室里搁置了。   “嗯。”易晟应了声,“是把好琴对吧?”   “可惜,她还没等到我学会她教给我的曲子,就离开了。”   沈和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他怔怔地重复道:“……离开了?”   易晟搁下手里的酒杯,轻描淡写地说:“她死了。”   “在我十岁的那年,一场绑架案里。”   那天易晟只是同往常一样,放学后就等着家里的司机来接他。   但恰巧,何亦诗那天没有让司机来接他,而是自己过来了。   在绑匪冲上来的时候,何亦诗正拉着小易晟走在一条回家的小路上。   她面容带笑,听着自己的儿子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时不时回应几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直到绑匪抓住了小易晟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可她什么也干不了。   没有武器,一个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可何亦诗毫不犹豫,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站在危险面前,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她的拼死抵抗换来的却是持刀绑匪的一刀。   她被捅伤了腹部,然后跟小易晟一起被绑走,锁在一间无人的仓库里。   绑匪是冲着易家的名头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   他们用易晟与受伤的何亦诗去威胁易鹏程,找他要钱。   但当时易鹏程正在和他的小情人鬼混,中途被电话打断,很不耐烦地回了句“滚,我没有钱,你要钱我就报警了。”   没要到钱的绑匪气急败坏,他们听到易鹏程要报警,想着直接撕票,于是拿着刀要捅人。   他们率先去捅的是小易晟,但是被何亦诗挡住了。   被疼痛折磨了一天一夜还失血过多的何亦诗突然从昏沉中醒了过来。   她莫名又有了力气,挣扎着将小易晟护在了身下。   第二刀捅在了何亦诗的后背。   十岁的易晟被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他抱着不停流血的母亲,心慌意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小小的手去给何亦诗捂伤口。   但是血却没有因为他的阻止而停止涌出。   夜晚的仓库冷得要命。   小易晟抱紧了面色苍白、身躯冰凉的何亦诗,他全身都被何亦诗身上流出的血液染红了。   他冷得发抖。   等到绑匪打通了林家的电话成功要到钱后,草草地给了小易晟一点止血药让他去止住何亦诗的血。   红着眼睛的小易晟拿着劣质的小瓶药粉,他第一次碰这种东西,完全不会用。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撒在了何亦诗的两个窟窿上。   血止不住。   大抵是药粉太劣质了。   而何亦诗流了太久的血,又再被捅了一刀,已经无力回天。   小易晟整瓶药倒下去,那血还是不停的流。   流了满地。   他恐惧地明白到,自己的妈妈很快就要离开他了。   何亦诗失血过多,面白如纸,虚弱到连声音都很轻。   却依然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搂住小易晟,一点一点擦干了小易晟脸上的泪。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轻柔地安慰他,像是每一个夜晚,她为他唱晚安曲,讲睡前故事那样。   “小晟,乖,不哭了。”   “你是乖孩子,听妈妈的话,闭上眼睛,睡一觉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妈妈不会有事的。”   小易晟睁着被眼泪模糊的双眼,陷进了母亲最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十岁的孩子将近两天没合过眼,精神也一直紧绷着,撑到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   尽管小易晟再不想睡,最后还是睡着了。   母亲的怀抱真的太温暖了。   但等到第二天,小易晟是被冷醒的。   母亲冰凉的尸体就躺在他的面前,水泥地上流淌的鲜血已经凝固结块,他身上、手上的也是。   他的妈妈唯一一次没有遵守和他的约定。   她躺在又冷又硬的水泥地上,不再醒来。   小易晟愣愣地坐在地上。   过了不知多久,他爬过去抱住了何亦诗。   冰得他打了一个冷颤,嘴唇苍白。   他听见绑匪在商量着怎么处理尸体,扔到荒郊野外还是用火烧了。   他听见警笛声突然在外面响起来,随后纷沓而来的是嘈杂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给他披上衣服,有人给他递了热水,有人   从他的怀里抱走了母亲。   易晟跌跌撞撞地从一片黑暗的仓库里追出去,他看见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何亦诗,易鹏程就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她。   那个男人无动于衷地笑了下,神情冷漠:“我妻子的尸体就拜托你们处理了。”   “我刺激了绑匪?”   男人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般,忽然笑起来:“警官,我只是报了该报的警。”   “害死我妻子的应该是绑匪才对。”   他扭过头,冷漠地看了一眼刚跑过来,浑身被血弄得脏兮兮的易晟:“哦,可能还有你。”   “毕竟他们本来只打算绑架你而已,你母亲只是捎带上的。”   “听说她死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易鹏程讥讽地说,他一向不喜欢这个被何亦诗养得不亲近他的儿子,说话时也就口无遮拦。   小易晟站在担架的另一边。   他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母亲的尸体被搬上了救护车。   他再也不要睡觉了。   从那以后,易晟真的开始睡不着了。   一开始只是难以入睡,后来逐渐演变成睡眠质量的下滑,一点动静都会惊醒他,最后变成了合上眼,却整夜整夜地清醒着。   他开始害怕醒来后会失去什么,又或者是害怕做梦时会梦到那些场景。   所以最后,连安眠药都不再对他起效。   大概是在惩罚他害死母亲的罪错,所以他才会被失眠症折磨。   易晟讲述这些时的口吻很平淡,仿佛是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但沈和秋听到这些话,心脏却像被猛地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易晟看出了他懵然的难过,笑着揉揉他的头:“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已经不是很难过了。”   他话音刚落,怀里就忽然扑进来一只软绵绵的小夜莺。   易晟坐在椅子上,被扑了一个措手不及,好在还是反应迅速地将人接住了。   他刚要说点什么,就感觉到胸口处洇开一片凉意,透过衣料浸进来,染在截然相反的皮肤热度上。   大约是小夜莺哭了。   沈和秋趴在易晟的胸前,眼眶兜不住泪水的重量,眼泪一颗颗往外滚落,啪嗒啪嗒地落在易晟的衬衣上,湿润了一片。   他的后背轻微地颤抖着,连带着易晟抚上去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栗。   易晟的心口像是被锤了重重一记:“啾啾,哭什么呢。”   沈和秋没有说话,隐约的啜泣声带着一点点轻轻的喘息,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的清晰。   “骗人。”沈和秋说话的声音里满是哭腔。   他说话的声音轻,易晟差点没听清,他怔愣一瞬:“骗人?”   沈和秋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睫毛上都浸润着泪珠,眼眶哭得通红,打了几个小小的哭嗝:“易先生、骗人。”   “明明难过、还说、不难过。”   就像之前,明明睡不着,却骗他有休息。   骗子。   “都、都睡不着了,怎么可能、不难过。”   易晟没想到沈和秋在这方面的情绪感知反而会这么敏锐。   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束手无策,他的小夜莺好像是被他弄哭的。   易晟低声地哄人:“没关系的,现在不是有啾啾了吗?”   “有啾啾给我唱歌,我就睡得着了。”   沈和秋用力摇头。   这回,他没有被这么轻易地骗过去。   不难过和能睡着不是一回事。   易晟没把人哄好,失策了,那些连绵不断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他的心口,让他既是酸涩,又是温暖。   他的小夜莺是在心疼他。   他是为了他才哭的。   易晟帮沈和秋擦眼泪,他想了想说:“那啾啾帮我一个忙,我就不难过了。”   沈和秋抽抽嗒嗒:“……是、是什么、忙?”   易晟温柔道:“以前没学会的那首小提琴曲,啾啾来把我教会,好不好?”   沈和秋眼睫轻颤,泪珠摇摇欲坠:“是什么、曲子?”   易晟用曲起的指节揭去那颗快掉下来的泪珠:“克莱斯勒的《爱的忧伤》。”   沈和秋捏着手指,自告奋勇:“我会、我会这个!”   “我教你,你不要难过。”   他顿了顿又说:“那不是、不是易先生的错。”   易晟滞住片刻:“……什么?”   沈和秋很认真地、忍着哭嗝一点一点地把话说得清楚:“害死、易先生妈妈的,不是易先生。”   “绑架你的才是、坏蛋。”   易晟微微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归于沉默。   心口是饱胀的酸涩心绪,他被沈和秋这样直白的话语引得心动,酒精催发的血液躁动此刻忽然被放大了。   易晟轻缓地捧住沈和秋的脸颊,在他的额前、眼尾、鼻尖一路吻过去,最后是嘴唇。   他在沈和秋的眼泪里尝到的仿佛不是咸味,而是淡淡的甜。   易晟方才饮过酒,沈和秋被他在唇齿间攫夺了氧气,尝到的却是一点醇香的酒气。   那股酒气一路从舌尖烧到他的喉底,连头脑都受了影响,昏昏沉沉的,像是喝醉酒后的微醺感。   他很快便被亲得浑身发软,只借着易晟扶在他腰侧的手的力道,勉强站着,眼底的水雾愈发浓厚,眼角也更红了。   易晟松开被亲得绵软的沈和秋,捋在额后的微湿黑发散落下来,凌乱地趴盖在额前。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轻到暧昧模糊:“我的小夜莺。”   沈和秋满脸热乎乎的,他的脑袋还在晕着,没听清易晟说了什么,只是迟钝地望向似乎发出了声音的易晟,眼角绯红而诱人。   易晟稍稍喟叹。   他抬手抚摸着沈和秋鬓间的发丝:“我想睡觉了。”   “啾啾愿意唱歌给我听吗?”   沈和秋迷茫地揪着易晟的衬衣,被亲得微红的唇微微张开喘着气。   他慢半拍地理解了易晟的意思,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凌晨。   窗外的夜色宁静。   国王在小夜莺的清澈绵长的歌声里沉沉睡去,经久未愈的沉疴被缓缓地填补治愈。   在悠长的歌声里,梦中浓重的铁锈血腥味像被一阵夏夜的微风吹散。   而后,再无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童话里,国王的疾病最后就是被夜莺的歌声治好的呀感谢在2021-01-0717:21:33~2021-01-0817:1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日上上签32瓶;森普利斯、清风与海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自从听完了那一晚易晟讲的过去的事后。   沈和秋本来就乖,这几日更是一到睡觉时间,就准时准点地跑过来,乖顺地给易晟唱歌听。   而且每天都努力换不一样的歌来唱。   就好像生怕他的易先生还会因为过去的这些事情而不放过自己,睡不着觉。   小朋友这样较真,易晟根本没法抵挡得了。   好在他听了歌之后,确实能入睡了,睡眠质量也跟着变好起来。   沈和秋看在眼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会让易先生再像之前那样失眠了。   他希望自己许下的生日愿望能够实现。   易先生能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命百岁。   沈和秋因为去做了选秀节目的嘉宾,虽然不用像节目导师一样,需要时时刻刻跟着节目组,但也需要陆陆续续地去进行嘉宾的节目录制。   基本上是一些和选手的互动教学以及作为帮唱与选手合作舞台。   合作舞台是节目组放在最后的决赛吊胃口的噱头,目前主要录制的还是与选手的互动和教学。   以沈和秋的知名度,基本上一到节目录制现场,就有一堆的选手热情地围上来向他请教问题。   沈和秋不适应这样的热情,他本身就有些畏惧同陌生人的交流,被选手们包围着,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被围追堵截了几次后,沈和秋被缠得怕了,一见到他们,就本能地扭头就走,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   沈和秋才呼出一口气,就听见身后有人忽然出了声。   “沈。”   他转过身,曲酩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着望向他,半边脸没在阴影里:“你怎么躲在这里?”   沈和秋方才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雪白的面色微微透出点红意,额前也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没卸干净的唇妆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看起来很诱人。   曲酩的目光落在沈和秋的水润的唇上,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几步。   “节目已经录完了?”   沈和秋不适应地往后退了几步,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悉数褪去,面色煞白。   曲酩怎么会在这里?   他能感觉到喉间梗塞,组织语言的思绪被全盘扰乱,他张了张嘴,却讲不出话。   额头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缀在他尖尖的下巴上,将坠未坠。   他知道,那种对不正常的紧张感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堵住他的喉咙,捂住他的嘴,让他没法正常地说话。   他抗拒着与曲酩的交流。   沈和秋焦急地喘了两口气,这才颠倒地把话说出来:“你、怎么、在节目、里。”   曲酩上回就发现沈和秋的异样。   在与他交流时,沈和秋的紧张感似乎远远超出了正常值域。   毕竟他曾经也和沈和秋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当初也粗浅地去看了那么点心理学相关的书,大概知道什么样的表现是异常。   当初他离开时,沈和秋还只有抑郁症,和人交流是很顺畅无障碍的,只是比较沉默,不太爱说话而已。   所以曲酩一下子就察觉了沈和秋的不对劲。   但他却为这样的发现,感到一点隐秘的快意。   看吧,沈和秋根本离不开他。   他的离开就能把沈和秋刺激成现在的这幅模样。   这样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沈,无论他做了什么,恐怕都没法告诉别人吧。   曲酩笑着回答了沈和秋的话:“之前和你以前上节目的路先生因为一些个人的问题,没法继续出席节目,所以节目组就邀请了我来顶替他的位置。”   “沈,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他说着,伸出手要去碰沈和秋。   沈和秋脑子里一片模糊,他下意识想要逃,但身体的反应慢了半拍。   曲酩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沈,你还不愿意原谅我吗?”   沈和秋听见曲酩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整个人像被包裹在密封的塑料袋里,裹得太紧,以至于他根本喘不过气来,眼眶生疼地被逼出了泪花。   曲酩对沈和秋的不适视若无睹,继续往下说着话:“上次是因为有旁人在场,我没有说明白。”   “沈,我收回以前说的那些话。”   “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那么想过,也不想那样对你。”   “原谅我吧?这次,你让我买多少个蛋糕、多少个甜筒都没关系。”   曲酩故作温和地说,他只觉得沈和秋大概还是像当初一样又蠢又好骗,之前会拒绝他主动的示好大约也只是一时的赌气,所以连诱哄的话都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我们重新做回朋友吧?好不好?”   沈和秋的手在很轻微地颤抖着,他咬着嘴唇,脆弱的唇瓣被他咬出了一点细微的伤口,血液在唇上染出深色的湿痕。   他低垂着头,白皙的脖颈映着淡青色的血管筋脉,仿佛一支一折就断的柔弱花枝。   他盯着地板,眼神开始变得恍惚。   那些他想要忘记的话语又一次从脑海深处席卷而来,充斥在他的耳畔。   他看见曲酩讽刺的眼神,一张一合的嘴里在说着话。   ——“朋友?我可不是你的朋友。”   ——“你以为谁会喜欢一个精神病?所有人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有用而已。”   ——“我只是为了你的流量跟热度才接近你,跟你成为所谓的‘朋友’。”   ——“不然谁会想跟一个有精神病的怪物相处?”   ——“你发病的时候,看起来真的,令人作呕。”   那些令他跌入深渊的话语被曲酩轻笑而讥讽地说出来,宛如一把把利刀,扎得他鲜血淋漓。   沈和秋更用力地咬紧了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他猛地甩开曲酩握着他的手,剧烈地喘气,耳边是一片的嗡鸣声。   他从打着颤的牙齿里挤出话来:“我、不要。”   “……我不会原谅你。”   “秋老师?”不远处传来一个困惑的声音。   沈和秋倏地扭过头,一位选手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脸的疑惑。   沈和秋微微一僵,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曲酩。   他的腿在发软,使不上力,跑到那个选手身边时,就摇晃着停了下来。   “秋老师,您没事吧?”   选手看到他脸上的苍白连妆都遮盖不住,有些担忧地伸出手想去扶沈和秋。   沈和秋先是应激性地避开了对方的触碰,然后才在对方讶异的目光里,迟钝地道了歉:“抱歉……我不太舒服。”   选手没在意这点小事,只觉得沈和秋大概是真的身体不适,毕竟他看起来脸色确实特别不好,便关切道:“您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看或者休息一下。”   沈和秋摇摇头:“……不用。”   “我先、回去了。”他勉强抿唇笑了下,强撑着从走廊里走出去。   沈和秋走到门口,靠到墙上,缓慢地顺着墙边蹲了下去。   他的胃里开始一阵阵痉挛地钝痛,迫使着他一点点地弯下腰。   室内开着空调,但门外的热风却从门口涌进来,冷热交加让沈和秋的脑袋混沌地发晕。   他不知道自己在墙边蹲了多久,直到有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从上方完完全全地笼住了他,用宽大的肩膀和背部为他挡住了外头的风。   “啾啾。”   “蹲在这里做什么?”   易晟抱着沈和秋,脸色是与温和语气截然相反的阴沉,只是没让他胆小的小朋友看见。   他缓慢地抚着沈和秋的背,把在颤抖的小朋友安抚下来,然后又收敛起过于冷峻的神色,一只手捏住了沈和秋的下巴,力道轻缓却不容抗拒:“嘴唇怎么了?”   沈和秋浑浑噩噩地顺着易晟手指的力道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是一片的茫然,眼角还有着被疼痛逼出的殷红。   他对上易晟那双漆黑色的眼瞳,那里面的情绪晦暗莫测,但又像是氤氲着沉沉的光。   沈和秋直觉,易先生好像有点生气了。   他刚想开口,唇瓣却被修长的手指给轻轻地摁住,然后左右蹭了一下。   细微的刺痛感从嘴唇上传来,沈和秋对疼痛的忍耐度差,下意识地吸气,红着的眼尾终于还是沁出了泪。   “出血了。”易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怎么弄的?”   沈和秋浑身都还在疼痛的余韵里,回答的声音细如蚊呐:“我、自己、咬的。”   他说话的时候有点艰难,鬓角的冷汗落下一滴,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   易晟很想直接问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他了,但看见沈和秋的模样,却还是忍住了怒意,不想再去刺激沈和秋。   他沉默地忍耐片刻,脱下西装外套,将冷得发抖的沈和秋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只露着一截小腿在外头。   然后弯腰将身形纤瘦的沈和秋一把抱了起来。   他将小夜莺娇养了这么久,多少养出了一点软肉,可抱起来却还是太轻了,像是只有骨头的重量。   沈和秋身体忽然腾空,本能地将手臂攀附到了易晟的脖子上,糊里糊涂被人抱着走了。   闷热的夏季总是多雨,易晟抱着沈和秋刚从门内走出去,天上便开始飘起雨来。   沈和秋被裹在温暖的外衣里,只有露在外面的脚踝感受到一丝雨水的凉意。   他被抱着放进车里,抬眸望向外面时,才发现雨已经下大了。   易晟身上的单薄衬衫被雨打湿,但却像是毫无感觉地跟着坐进了车里。   雨珠沿着他冷峭的轮廓向下滚落,从紧绷的下颌滴在线条深刻的锁骨上滑下去。   他薄唇紧抿,唇角绷得平直,面色凛然威慑,不显半分狼狈。   “啾啾。”   “你真是欠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低温0度,我在没有暖气的南方瑟瑟发抖。   尤其写到易先生淋雨,更是瑟瑟发抖。   感谢在2021-01-0817:17:11~2021-01-0917: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沈和秋懵然地抬起头,他的大脑还是迟缓混沌的,被雨水打湿的脚踝因为雨珠的凉意而瑟瑟地颤了颤。   他唇瓣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现在又慢慢地渗出了一点血珠,可怜地缀在上面。   易先生好像真的在生气。   沈和秋看着易晟冷沉的脸色,愣愣地想。   “……对不起。”他本能地道歉,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对方生气了。   易晟盯着那枚血珠,他刚刚淋了雨,浑身都是寒凉的湿意,气势又极盛,是沈和秋少见的模样。   于是在易晟倾身过来的时候,沈和秋不自觉地抖了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些,让出位置来。   “唔!”沈和秋被堵在后座,敏感的后颈被易晟温凉的手指激起一阵颤栗。   他像是被叼住后颈皮的猎物,在捕猎者的桎梏下显得瑟缩而薄弱。   易晟低垂着冷厉的眉眼,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他俯下身,吻上那一点血珠。   沈和秋微微睁大了眼睛。   温热的舌尖舔舐过他唇上的细小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疼感,发干的嘴唇被一点点润开,伤口的疼痛与唇瓣的润泽混杂在一起,让他的感官都开始混乱起来。   他的唇边溢出一点闷闷的哼声,像是难受,又像是舒服。   等到唇瓣上的血痕被吻去,沈和秋绷紧瑟缩的脊背已经完全放软下来,眼尾都被逼出带着水意的绯色,可怜可爱。   “疼吗?”易晟声音里带着点颗粒质感的沙哑。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沈和秋偷着眼去瞧他,却看不出喜怒。   唇上的伤口还在微微刺疼着,沈和秋并不好受,便轻轻吸了一口气,如实交代:“有、有一点……”   易晟仿佛是轻哂了一声:“还知道疼。”   “疼才长记性。”   沈和秋被那点刺疼弄得难受,忍不住想去舔嘴唇。   但他的舌尖才刚伸出来一点,还没碰到唇瓣,就被人直接摁住了下唇。   易晟的手指轻轻摁在沈和秋的唇上,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地阻止了沈和秋进一步的动作。   他眸光微沉:“都快疼哭了,还想舔?”   沈和秋怯怯地抿住唇,看着易晟降下车窗,接过司机刚刚跑去买来的药膏。   易晟查看了一下药物说明,确认没问题后,便旋开了药膏的封盖。   车内的挡板早就升了起来,将车的前座与后座完全隔成了两个空间,沈和秋才没注意到司机刚刚原来不在车内。   他看着易晟将药膏挤了一些在棉签上,而后靠过来,曲起的手指轻轻抵着他的下巴,拿着棉签给他唇上的伤口涂药。   药膏浸润在嘴唇的伤口上带来一瞬镇痛的清凉,沈和秋抬眸,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但因为嘴唇被擦拭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易先生……你生气了吗?”   易晟脸色依然有些冷,但手下的动作却很轻柔:“嗯。”   节目录制结束时,时间不早了,阳光已经收敛许多。   现在又下着雨,车窗外的光线更是微弱,被男人锋锐的侧脸轮廓一拦,只余下淡淡的阴影。   沈和秋忐忑不安地揪着手指尖,低下头,嗫嚅着道:“对不起。”   易晟没说话,只是捏着棉签继续给沈和秋上药。   沈和秋有些慌了,他磕磕绊绊地说:“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会咬了,你别生气,我错了……”   易晟看着沈和秋绞着手指,被堵在座椅角落的可怜模样微叹了口气:“还有下次?”   “……没、没有了。”沈和秋着急忙慌地说。   他的眼圈本来就因为疼痛微微红着,现在一急,一汪眼泪便蓄在了眼眶里,打着转摇摇欲坠。   易晟的气早就消了些,现在又看到小朋友这幅模样,更是拿他没办法。   他从后座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帮沈和秋擦眼泪:“别哭。”   “哭什么呢,我不生气了。”   沈和秋一下子没止住眼泪,泪眼婆娑地抽抽噎噎:“真、真的吗?”   “真的。”易晟伸出手臂,把缩在一角的小夜莺抱在怀里,抚顺了他的微微发抖的脊背,像是安慰一只受惊的幼崽一般。   他低哄着怀里的小朋友,声线和语气都温柔得不像话:“只要啾啾别再伤到自己。”   “我会心疼。”   沈和秋被易晟温柔地擦完了眼泪,也觉得刚刚自己急得掉眼泪有点不好意思。   他红着耳根垂下眼,正巧看见易晟被雨打湿的袖口,便悄悄拉住了,小声道:“你淋雨了……衣服湿了,会冷的。”   易晟被他这种无意间的小关心给彻底软化了心肠:“没事。”   他看沈和秋又盯着他挂着水珠的发梢看:“车里有毛巾,啾啾要帮我擦一下吗?”   沈和秋听了,立刻点头,去把毛巾翻出来。   他小心地将毛巾展开,盖在易先生的头发上揉了两下,然后发现坐着身高不太够,便在座椅上跪着膝盖,半直起身给易晟擦头发。   干燥的毛巾逐渐被雨珠濡湿浸润一点。   窗外的阵雨下完了,乌云散去,展露出天边的晚霞。   易晟缓缓开了口:“啾啾。”   沈和秋感觉易先生的头发差不多干了,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软乎乎的回应:“嗯?”   “今天谁欺负你了。”   沈和秋拿着毛巾,动作僵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又将声音咽下去。   不能说。   曲酩知道他的病,如果曲酩告诉了易先生……   易先生就会离开了。   沈和秋捏紧了手里的毛巾,声音半咽在喉咙里:“……没有人。”   他垂下鸦黑色的睫羽:“没有人、欺负我。”   易晟没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沈和秋攥紧的手上,眼眸微黯,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摸了摸小朋友柔软的黑发,慢慢说道:“没关系。”   “啾啾不想说就不用说。”   只要去查,就知道是谁欺负他的小夜莺。   曲酩漫不经心地走进醉竹楼。   他并不想来赴路秋的约,最近在沈和秋那里受挫本就让他有些烦躁。   而路秋就正好在这个关头打电话把他约出来。   如果不是路秋说他想通了,不会再来纠缠,还有关于沈和秋的事情要告诉他,他也不会来。   曲酩平淡的神色里隐隐透出点不耐,他一路走进路秋订的包厢里。   路秋已经坐在里面等了。   门一被推开,他就扭头看过去,见是曲酩来了,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曲酩。”   曲酩在路秋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消瘦的面容在灯光下很是沉默,一如路秋初见时那般。   “路先生。”   “关于沈的事你直说吧。”   亲昵的“沈”与疏离的“路先生”对比,让路秋笑容一僵。   又是这样,曲酩的眼里永远只有沈和秋!   路秋眼里充斥着不甘心。   这次也是,如果不是他借沈和秋的名义约人,曲酩根本不会来。   他为了曲酩干了这么些不见得人的事,而沈和秋只是一个废物!   凭什么曲酩永远都看不见他?   路秋看得出来,曲酩一开始靠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已。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被沈和秋踩在脚下,不甘心被曲酩玩弄。   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说是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他本该比沈和秋还要耀眼!   路秋的面目随着心里所想逐渐扭曲。   他这么想着,突然看见了曲酩因为他没回答而不耐烦的眼神,一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是的,他一定要东山再起,无论做什么都好。   于是路秋硬生生又挤出了一个笑,原本清秀的面孔在表情的强硬转换中变得滑稽可笑:“不用那么急,我点了菜,我们边吃边谈。”   曲酩拒绝了:“我晚点还有工作,路先生。”   他无动于衷,看着路秋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笑。   这样的愚蠢的人,是怎么敢妄想着打败沈?   路秋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面色渐渐冷下来:“曲酩。”   “现在我没有带录音笔。”他摊开手,拿着关机了的手机向曲酩示意,“我的手机也已经关机了。”   “这里也没有摄像头。”   “我们谈谈吧。”   曲酩不为所动:“谈什么。”   路秋准备明明白白地跟曲酩谈一场:“我可以保守你我之间的秘密,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些天的负面新闻压下去。”   如果谈不成,路秋眼中露出恶意,他还留有后手。   曲酩缓缓地笑了一下:“这件事情,之前不是已经和路先生说过一次了吗?”   “路先生这是没听明白?”   曲酩打太极的话语让路秋很是烦躁,他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退路了。   艺华娱乐那里一开始还试着保一保他,奈何网上被放出来的证据实在是铁证如山,就连警察都摸着线索,开始进行相关的调查。   艺华娱乐没法像之前沈和秋无法唱歌时那样压着消息,网络上的言论也根本压不下去,反而会沾了一手腥。   于是便开始打算放弃路秋,去挽留沈和秋那方试试或者再耗费资源捧起另一个人。   “沈和秋耳返的事情是我擅作主张,当之前演唱会下药的事难道不是因为你,我才会去做吗?”   “如果不是你的默认和指使,我也不会昏了头去给他下药!”   路秋急切地说着:“你只要帮我把消息压下去,把那些爆出来的东西全都删了就行了!就像你当初帮我删了录像一样!”   曲酩无奈地摇摇头。   他扫了一眼四周:“路先生,你说没有录音与摄像,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   曲酩紧接着诚心发问:“我想问你一句,你在做梦吗?”   路秋一怔:“什么?”   曲酩再次重复:“你在做梦吗?”   “现在这个场面,压下去我可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曲酩笑了下,他看着路秋:“可你现在没有这个价值了。”   “你已经不配让我动用那些手段了。”   路秋被刺激到生气的大喊:“曲酩!”   “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曲酩冷笑:“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吗?你才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   曲酩轻声说:“你想踩着沈和秋上去,而我只是轻轻推了一把而已。”   “最后的结局跟我有什么关系?”   路秋愣住,他看着对面笑得轻蔑的曲酩,一时间停下了话头:“不是的,我、我……”   半天了,也“我”不出一个所以然。   曲酩整理了下衣襟,嗤笑道:“而且如果不是你办事太蠢,又怎么会给人抓住马脚。”   “你这么没用,为什么能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做成功?”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路秋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坐着的人。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脸皮涨得通红:“曲酩,你什么意思!”   曲酩懒得再和他周旋下去:“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路秋,我不会帮你。”   “你自己做的事,”他顿了顿,讥讽的笑意渐深,“你自己总得承担后果。”   路秋恨得要命,他终于彻彻底底地看透了曲酩。   他不久前还妄想着,上一次大概是因为他想要暗自录音的缘故,曲酩才会对他爱搭不理。   但现在这个样子的曲酩,他从未见过,也真实到接受不了。   曲酩等了半天,没等到路秋的下文,没了耐心:“路秋,我果然不该来,你手上根本没有关于沈的信息。”   “我不像你现在这么清闲,之后还有工作。”   “再见。”   他站起身,椅脚划过地板发出摩擦声,让路秋猛地回过神。   “等等!”路秋喊道。   他咬牙切齿:“你不帮我,我真的会把事情捅出去!你不怕吗!”   曲酩开始觉得,他之前觉得接近路秋利用他的做法是不是错了,他没想到路秋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聒噪的蠢货。   他被缠得很烦躁,说话语气也重了:“你要是想捅出去那就捅出去。”   “谁会相信一个污点艺人说的话?”   他说完,便打开包想的门,阔步走了出去。   是他高估了路秋,以为对方能给他带点关于沈和秋有用的消息过来。   这个蠢货,如果不是他擅自作主,把沈和秋回归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就能够按照预定计划,在沈和秋低谷的时候拉他一把,然后……   他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毕竟,他可是沈唯一的朋友。   曲酩想着,匆匆走出醉竹楼。   他视线一瞥,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赵钱正往醉竹楼走,意外看见了曲酩。   一年多以前,沈和秋跟对方合作过一段时间,当时曲酩还不出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音乐制作人,所以赵钱对曲酩还算熟悉。   曲酩也注意到了赵钱,他冲着对方微微颔首。   赵钱也朝着曲酩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醉竹楼。   他顺着包厢号的指引,一路走到要去的包厢,确认无误后,才打开了门。   路秋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地看了眼又打开的门,语气不善:“来了?”   赵钱“啧”了一声,暴脾气上来:“是来了,给你上坟来了。”   他一脚踹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嘲讽道:“自己做的烂事报应到头上来了,是不是挺开心?”   路秋被他一篓子的话给堵得差点心梗:“赵钱,你不想知道这件事是谁指使我做的了?”   赵钱乐了:“哟,这回不叫赵哥了。”   影帝也有不演戏的一天啊。   他慢悠悠地说:“你弄清楚了,我听不听都不影响我快乐,但是你不说会让你自己不快乐。”   “抓着救命稻草拼命挣扎的是你,我们沈和秋可不需要。”   “态度放尊重点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富贵上线啦   我今天是不是很粗长(叉腰) 第57章   路秋被赵钱的嘴皮子说得恼羞成怒,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又不得不窝囊地憋着怒火。   “……抱歉,是我冲动了。”路秋咬着牙关,语气难堪。   他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放软了态度说话。   赵钱嗤笑一声:“说吧,不是要告诉我,谁是幕后指使吗?”   路秋深吸两口气,他攥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刚刚也许已经见过他了。”   赵钱抬手止住了路秋的话:“卖关子的东西就别说了,我不想听。”   路秋被噎得额角的青筋一跳,奈何有气也不敢出,只好直接进入了正题:“是曲酩。”   赵钱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变:“曲酩?”   “他发什么疯才会对沈和秋下手,他们之间又没什么过节……”   等等。   赵钱忽然想到,一年多前,沈和秋事业上升期的时候,曾经跟曲酩合作过蛮长的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正好在为沈和秋打理各类资源,忙得焦头烂额,就没怎么注意过沈和秋的一些生活细节。   当初沈和秋因为不想暴露抑郁症的问题,也很少让配给他的艺人助理插手生活。   除了工作的时候会让助理跟随,其余时间包括泡在录音室里写歌练歌的时候都是不要助理的。   如果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倒也不无可能。   路秋看赵钱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到希望般地快速往下说:“具体的经过我不知道,但曲酩曾经提到过,他和沈和秋以前是朋友,只是后来好像不知道因为什么闹掰了。”   “他最近也频繁地在找沈和秋接触,可能有事想干点什么事。”路秋倒豆子般地把曲酩的事情都说出来,包括那些不怎么确定的消息也添油加醋地说了。   他怕赵钱不相信他的话,把手机开了机,将保存的微信聊天记录给赵钱看。   “这是之前我们关于演唱会那件事的交谈,我可没有骗你。”   赵钱皱着眉头,滑动屏幕看了几眼。   曲酩说话很谨慎,但凭这么一点言辞模棱两可的记录算不上是他参与下药事件的证据,但是足以看出对方确实是对路秋有所煽动,没抱着什么好心思。   路秋等着赵钱翻完记录,在一旁说:“我知道你是沈和秋的经纪人,大概不会愿意帮我,所以我告诉你这些,也没想让你帮我什么。”   赵钱把路秋的手机放回桌面:“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路秋眼神阴沉:“我想让曲酩也付出代价。“   凭什么在他落魄潦倒的时候,曲酩还能做他高高在上的音乐制作人?   做梦。   曲酩既然选择和他撕破脸,那这个锅他也绝对不会一个人扛。   路秋的表情里透出点阴狠:“但是我手上目前只有聊天记录一类的证据,还不够揭穿他。”   “你们既然能把之前演唱会的录像给查出来,也能把曲酩做过的事也查清楚吧。”   “他对沈和秋应该也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不然当初也不会闹掰,我会对沈和秋做出那些举动也都是他在背后诱导的……”   他半真半假地在赵钱面前给曲酩上眼药,想调转对方因为沈和秋而针对他的枪口,转而去对付曲酩。   赵钱似笑非笑地看着路秋:“你不用说这些话来为自己脱罪。”   “曲酩的事情我自然会去查清楚。”   “但你做出这些究竟是为了谁你自己清楚。”   赵钱瞧着路秋被戳穿意图后逐渐僵硬的神色,撂下最后一句话:“路秋,你落到这个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他不再去看路秋的脸色,将聊天记录拷贝一份后,便起身离开了醉竹楼。   走出一段距离,赵钱拿着手机,思虑片刻,还是选择打出一个电话。   关于沈和秋的事,还是告诉那人的好,如果是他来查曲酩,也会更方便。   刘婶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完,最近易晟都是带着沈和秋在外面吃了晚饭后,才回去。   沈和秋悄悄地用眼神瞥易晟。   虽然之前的事情,易先生说不生气了,但是沈和秋还是忍不住去观察他的神色。   不过,他自以为很小心谨慎的视线,其实早就被易晟察觉。   易晟看着沈和秋的小动作,觉得小朋友就像是一只因为做错了事,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装作无辜的猫崽子。   他没去揭穿小猫崽,装作没注意到一般纵容着沈和秋悄悄摸摸的视线,只是嘴角没忍住往上攀了攀,显露出些许笑意。   沈和秋看见那点笑容,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慢半拍地反应到。   易先生是不是察觉到他在偷偷看他了!   他莹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一到家就跑得不见踪影。   易晟知道沈和秋脸皮薄,但也没想到他都没逗人,小朋友反而自己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真是不论做什么都可爱得讨人喜欢。   他笑着摇摇头,半是无奈半是欣悦,抬起手松了松脖颈上的系着的领带,脱了西装的外套。   盛夏的天气炎热,衬衫早被汗水微微浸湿了,得去冲个澡换换衣服才行。   沈和秋跑回房间里害羞了一会儿,他搓搓自己烫烫的脸颊,忽然从床上站起身,跑去了录音室里。   这几天他忙著录节目,差点忘记了之前答应过易先生的事。   沈和秋从放置妥当的琴盒里取出那把被保养得很好的小提琴,用调音器校准了琴弦的音准。   他还要教易先生拉曲子呢。   沈和秋调完弦,拿着小提琴跑去易晟的卧室门前敲门。   他才刚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力气都没怎么使,可门就被他敲开了。   沈和秋愣了一下,探头进去,小声叫道:“易先生?”   卧室里没有人,只有浴室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进去,想在卧室里等易先生。   不然他等下又忘记要教琴就不好了。   “我、我进来了哦。”   沈和秋对着没人的卧室小声通知道。   他抱着小提琴,像每天晚上给易晟唱歌时那样坐在床边。   但今天实在有点累了,就慢慢悠悠地打着瞌睡,趴在了床边。   等到易晟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才发现他的卧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偷偷筑巢的小夜莺。   沈和秋趴在他平铺在床上的薄被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小提琴被仔仔细细地放在一旁,离了一段距离,大概是怕自己会压到它。   不过等易晟再走近一点,睡着的沈和秋就倏地惊醒过来,揉着眼睛直起身。   “……易先生?”   易晟把搭在头上的毛巾拿起来,披在椅背上,走了过去。   “啾啾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现在时间还早,还不用唱歌。”   沈和秋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懵懵懂懂地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连忙拿起放在旁边的小提琴。   “之前、之前说好了,要教易先生小提琴。”   易晟坐到沈和秋的身边,也想起了这回事,笑着说:“啾啾想教我了?”   沈和秋点点头,希冀地望着易晟:“易先生现在、很忙吗?”   易晟伸出手指,戳了下沉和秋的额头:“怎么会忙。”   他轻笑一声:“和秋老师的课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靠。   沈和秋被戳了一下,傻愣愣的,抬头怔怔地看了易晟一会,才伸手捂住了自己被戳到的额头。   心里漫上来一种甜滋滋的感觉,像是不小心舔了一口奶糖一般。   沈和秋被这种感受甜得晕乎,微红着脸,软声道:“那、那我先示范一下,易先生、要认真看。”   易晟唇角含着笑,眉眼被灯光温柔:“好。”   因为易晟小时候学过一点,懂得如何把握琴弓和琴颈,所以沈和秋就从拉弦开始示范。   他右手持弓,左手握着琴颈,将琴身搭在自己的肩窝处,同时左腮抵住了腮托。   一个简简单单的姿势,就让他身上那股绵软的气势变了个样。   沈和秋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站在音乐厅演奏的舞台上,偏头露出的侧颈曲线优美,肤色雪白,透着点牛乳版的细嫩质感。   他低垂眼帘,将弓搭在琴弦上,缓缓地奏出一小段旋律。   是克莱斯勒的《爱的忧伤》开头。   沈和秋只拉奏了一小段,就停了下来:“拉弦就是、就是这样,然后按弦的话要这样……”   他一一展示给易晟看,在确认易晟听懂了之后,就让易晟上手试一试。   易晟算是有过基础,站姿和握琴的手势都出乎沈和秋意料的标准,收敛着眉眼望过来时,俊朗得仿佛像是一位年轻却出色的小提琴家。   不过等他开始拉弦了,这种错觉便一下子被打散了。   沈和秋这才明白,之前易先生把小提琴送给他来用的时候,那句“我不会小提琴,它在我手里也只能用来‘锯木头’”的话原来真的没有夸张。   易晟看他苦恼地皱起鼻子,表情生动可爱,心尖微痒:“和秋老师。”   沈和秋还沉浸在到底怎么才能教会易先生的沉思里,下意识闻声抬头,呆呆地“嗯?”了一声。   易晟故作失落:“老师是不是教不了我?”   沈和秋赶紧摇头:“能、能教的!”   他想了想,说:“你拉弦,我在旁边、帮你纠正,好不好?”   易晟从善如流:“好。”   他依照小老师的要求,重新架起琴来,琴弓也搭在弦上。   沈和秋凑近了,他伸出食指,慢慢地引导着易晟推拉琴弓,到最后干脆直接握着易晟的手指,亲自调整他按弦的位置。   “要按在这里,不要偏了。”沈和秋认真地教着,看向易晟的眼里落满了光,明亮而绚烂。   易晟被那双眼睛里的光彩拨弄得心动,很想去亲一亲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动了动被沈和秋握着的手指,指尖在沈和秋的掌心划过,痒得沈和秋没忍住小小地笑了一下。   于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光芒细碎地漾起来,衬着月牙般弯弯的笑眼,好看到易晟终于抑制不住地俯下身,在一弯月牙的尾巴上亲了亲。   沈和秋的眼尾痒得仿佛要灼烧起来,那一小块地方皮嫩肉薄,被易晟研磨地亲了一会儿,便染上了胭脂的红。   沈和秋呆呆地摁着被亲了的眼尾,面容是不自觉的引诱:“易先生……?”   ……不是在学小提琴吗,易先生怎么、怎么可以突然亲他?   易晟低笑了下,心头燃着经久不息的火,他刚想开口哄骗他单纯天真的小夜莺,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起来,打破了一室旖旎。   易晟蹙了下眉。   他揉揉沈和秋的脑袋,示意自己要去接电话,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   赵钱?   他侧头看了看沈和秋,接起了电话。   “喂。”易晟开口时,气压略低。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音乐艺术细胞的易先生hhhh只懂得欣赏自家小夜莺的歌   今天开始又要早起,冬天要从被窝里钻出来真的是一场殊死搏斗orz 第58章   赵钱没注意易晟的低气压,只想着要把曲酩的事告诉对方。   “易晟。”他语气凝重,“之前沈和秋高烧进医院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那个说要帮沈和秋最后却抛下他的人是谁吗?”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易晟握着手机,拧紧了眉头:“谁?”   “曲酩。”赵钱说,“他现在跟沈和秋在参加同一个节目。”   “今天路秋来找过我,说他最近好像在频繁地接触沈和秋,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我怕他会刺激到沈和秋。”   易晟转过身,望向沈和秋。   小朋友还在摸着刚刚被他亲过的眼尾,脸颊上飘着一片绯色。   他的目光微移,停滞在沈和秋嘴唇上这些天因为抹了药膏而愈合结痂的小伤口上。   “他之前有一天心情不好,可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问了不愿意说。”易晟压低了声音。   赵钱沉默片刻,才说道:“可能是因为曲酩找过他的原因。”   易晟面色冷峻:“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他说完后顿了顿,因为沈和秋就在一旁,就只说了代称,没直接指名道姓。   “他这里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别让他们继续接触了。”   易晟简单地同赵钱交谈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沈和秋正抱着小提琴,乖乖地等他讲完电话,大概是还想继续教他。   他站在柔和的灯光下,模样乖顺又漂亮,没人该舍得对他说重话。   这样天真纯良的小夜莺就该被细心娇养,风雨吹打都不应该落到他的身上。   沈和秋察觉到易晟的视线,长长的睫毛颤动两下,困惑地望过去。   “易先生……”他怯怯地笑了一小下,害羞却又执着地问,“还要学、小提琴吗?”   易晟没说话,只是看着沈和秋。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幽深又灼热,让沈和秋像是被烫了一下,心口一颤:“……易先生?”   易晟轻轻笑了笑,敛去了侵略性太过的目光:“学。”   “老师还教吗?”   沈和秋毫不犹豫地点头:“教!”   他拿着小提琴,从灯光下向易晟跑来,白皙无暇的面容在光芒中几乎漂亮得发光,但唇上伤口的深色印迹却平添了几分缺憾,像是一朵正盛开的花被人折了几枚花瓣。   易晟忽然觉得那唇上的伤口实在碍眼极了。   沈和秋把小提琴递过去,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易先生在拿过小提琴后,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便抬起头去看。   易先生好像在看他的嘴巴。   “我的嘴巴上、有东西吗?”沈和秋疑惑地问,他抬手想去摸一摸,但却被易晟攥住了手腕。   唇上深色结痂的地方被指尖轻碰,沈和秋觉得很痒,他记得不能去舔,就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但却正好像是含住了男人的指尖似的。   易晟对沈和秋的动作始料未及,竟是略微怔了怔,在沈和秋松口后才回了神。   他低低地叹气:“傻啾啾。”   沈和秋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易先生要说他傻。   他没纠结多久,就被易晟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继续教对方小提琴了。   在知道了调查对象后,易晟要查一个人,便不是难事。   对曲酩的调查进展顺利,而沈和秋那边也都由赵钱陪着去录制节目。   艺华娱乐在沈和秋复出之后,虽然对他多加示好,包括提升他的艺人待遇,给他重新分配生活助理等,但都被赵钱一一回绝了。   他征询过沈和秋的意见,知道沈和秋并不想继续在艺华待下去后,就积极地同易晟牵线的星世娱乐沟通,很快就敲定了签约日期。   星世娱乐给出了s级别的艺人合约邀请,诚意十足。   能签去星世娱乐的消息让沈和秋一连开心了好几天,直到曲酩又开始阴魂不散地来纠缠他。   好在赵钱陪着沈和秋来录节目,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三番五次地拦着曲酩不让沈和秋跟他接触。   曲酩找不到跟沈和秋单独说话的机会,只好换了种方式,变着花样地给沈和秋送礼物。   没法亲自送,就托其他人送。   但沈和秋知道送的人是曲酩后,又都一一把礼物退还回去,一个没收。   直到一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来找赵钱去交接确认一些节目流程的问题。   曲酩这才寻到了一点空隙,拎着他刚刚让助理跑去买的小蛋糕来找沈和秋。   沈和秋正在同易晟通电话。   他今天节目录制结束的很早,怕易先生太早来接他,特地发微信过去跟易晟说了声。   结果易晟立刻回了电话过来。   “啾啾。”   手机里传来易先生温和的声音,沈和秋把耳朵贴在手机上,总觉得从声筒里传出来的声音震得他耳廓微微发麻。   “易先生,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没有在忙工作吗?”   沈和秋的声音软乎乎。   “啾啾不是给我发消息了?”   “我现在已经在去接你的路上了。“   大概是因为看不见易先生的表情,沈和秋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在声音上。   明明还是熟悉的易先生的声音,但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好听。   “啾啾,怎么不说话了?”易晟有些疑惑。   沈和秋攥着手机,脸红心跳:“我、我说话。”   易晟哭笑不得:“好,知道你说话了。”   “我还有一会就到了,啾啾乖乖来门口等我,好不好?”   沈和秋连忙点头,点完头又想起易先生是看不见的,赶紧局促地回应:“我、我会乖乖、等你。”   这话说得太好听,易晟一瞬间太想亲一亲他的小夜莺,奈何隔着屏幕。   他让司机稍微加快了速度,然后看了眼手上的蛋糕。   早点送给小朋友吃,上面的冰淇淋奶油才不会融化了。   沈和秋挂断电话,小梨涡笑得甜甜,往门口的方向走。   只可惜走到半道,就被拎着小蛋糕的曲酩拦住了。   “沈。”曲酩消瘦的脸庞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你总是避着我,我根本没法和你说话。”   沈和秋的小梨涡在看到曲酩的一瞬间,便消失无影。   他紧紧抿住了唇,拒绝和曲酩交流。   曲酩没生气,依旧是那幅忧郁的绅士模样。   他提起手里的小蛋糕盒,递到沈和秋的面前。   “你不是最爱吃小蛋糕了吗?”   “这是我刚刚去买的,送给你。”   “你别跟我赌气了。”   沈和秋垂下眼,看着眼前精美的蛋糕盒,慢慢地摇了头:“我不要、你的蛋糕。”   “……你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同曲酩说话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生理性的颤栗,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了。   沈和秋抬起头,忍着惧意与曲酩对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澄净的琥珀眸里写满了对曲酩的抗拒,与从前的那种柔软态度截然相反。   曲酩见到他这副模样,内心焦灼又恼怒。   他都已经这样放下姿态了,沈和秋怎么还是用这种态度对他?   到底要怎样才行,怎样沈和秋才会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如果不是路秋破坏他的计划……   沈和秋说完,没打算继续和曲酩纠缠,他转身就要走。   曲酩见状,赶紧伸出手想拽沈和秋的手臂,把人留下来。   但这一次,他没能抓住。   沈和秋忽然小跑了起来。   曲酩看见他一路跑向了门口,在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沈和秋露出了一个又甜又软的笑容,很是开心地从男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个盒子。   那也是一个蛋糕盒。   但是沈和秋的神情却与面对他送的蛋糕时完全不同,漂亮的眉眼盈满了纯粹的欢欣雀跃。   曲酩望着沈和秋在那个男人流露的生动的、信赖的目光,那是他想要却没能得到的东西。   以前他唾手可得却弃之敝履,现在他想要追回却百般艰难。   他攥紧了手,一向冷淡自持的神色扭曲一瞬。   那个男人是谁?   那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易晟神情冷漠地转过头,对上曲酩的眼神。   曲酩被易晟冰冷的视线刺得脊背发凉。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心头忽地生出惧意。   等曲酩羞恼而难堪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时。   就见那个男人又视若无睹地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沈和秋的头,语态亲昵。   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沈和秋……怎么会接触到这样的人?   不同于不远处曲酩的惊疑不定。   易晟收回目光,看着小朋友眼睛亮亮地提着小蛋糕的盒子,像是讨到食的小松鼠,忍俊不禁:“想吃等会去车上就可以拆了吃。”   沈和秋小心地提着蛋糕盒,满眼都是欢喜,听到易晟的话,立刻高高兴兴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易晟身后上了车。   然后开始慢慢地拆蛋糕盒。   因为是冰淇淋奶油做的蛋糕,所以盒子有两层,里外的夹层里放了些碎冰,用来维持蛋糕不会融化。   沈和秋轻轻地把里面的盒子提出来,抖落上面粘着的一点点碎冰。   打开后,里面是个小巧精致的蛋糕,奥利奥饼干的粉末洒在白色的奶油上面,看起来特别好吃。   易晟坐在他身边,看着沈和秋拆完了盒子,才开口说道:“待会要去和一个刚回国的朋友吃饭,啾啾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是谁?   同样是送小蛋糕,啾啾对待别人和对易先生完全“双标”(×)   放假的宝贝们假期快乐,而我还没放假5555   感谢在2021-01-1117:03:09~2021-01-1217:5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咘咘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钱没钱啦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沈和秋拿小勺子舀奶油的手一顿。   他刚刚吃了一口蛋糕,嘴角还挂着奶油渍,冒失得可爱:“……是易先生的朋友?”   易晟随手帮他揭下嘴角的那点奶油:“嗯。”   “他之前在国外,最近回国,想着要聚一聚,一起吃顿饭。”   沈和秋听得似懂非懂,但秉承着对易先生超乎寻常的信任,点头答应了。   易晟笑了笑:“啾啾真听话。”   “蛋糕好吃吗?”   沈和秋这下很明确地肯定:“好吃!”   易晟将方才沾了奶油的食指点在沈和秋的鼻尖:“这么开心啊。”   沈和秋鼻尖被点了抹奶油,困惑地微微睁圆了眼睛,不明白易先生为什么要把奶油抹在他的鼻子上。   易晟也只是一时心痒,逗了下小朋友,很快就拿着纸巾,帮着仔细擦干净奶油。   他的指尖也还残余着一点点,刚想用纸擦了,结果奶油却被一只贪吃的小夜莺用舌尖卷走。   干了“坏事”的小夜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事情有多“坏”。   偷吃了指尖的奶油后,就又握着勺子,埋头于小蛋糕的消灭之中。   完全不管被他啄了一口指尖的国王先生被撩拨成了什么样。   易晟看着沈和秋吃得认认真真的可爱模样,只好在心里轻吁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忍耐下欲望。   他打开手机,给蒋争博发了条消息,确认对方记得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后,才又将手机收起。   蒋争博是两天前回国的。   易晟同他一直没有断联系,在自己的失眠症解决之后,双方讨论的基本上就是有关沈和秋的治疗问题。   所以在回国后,蒋争博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易晟,想要在这个月内见沈和秋一面,先接触患者,确定一下情况。   但易晟考虑到沈和秋怕生又不喜欢医生,让蒋争博先不要以医生的身份,而是以他朋友的身份来见一面。   车子停在鹤亭轩门口。   蒋争博早就等在了包间里,拿着菜单琢磨了一溜儿要点的菜名。   他在国外呆着的时候就在想念国内的菜色了。   直到易晟带着沈和秋推门进来,他的目光才没继续黏在菜单上。   “哟,易老板,你可算是来了。”蒋争博态度轻松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易晟身后藏了半个身子的沈和秋。   “不给我介绍一下?”   易晟低头,安抚地摸摸沈和秋的头,温声给他介绍:“我朋友,蒋争博。”   然后又朝蒋争博颔首:“我家的小朋友,沈和秋。”   沈和秋从易晟的身后探出头,“我的小朋友”这样亲密柔软的定语让他害羞得脸红。   他羞怯地对着蒋争博抿唇笑了一小下,小梨涡一闪而过,小声说:“……你好。”   “你好。”   蒋争博态度友善,笑容亲和,语气也非常温和。   这让沈和秋稍微不紧张了些。   落座后,蒋争博便开始点他那一长串的菜名。   易晟没什么意见,除了划掉了里面有芹菜的菜色,沈和秋不喜欢吃,然后又添了几样符合沈和秋甜口的菜。   沈和秋在餐桌下轻轻攥着左腕的银手链,心里总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说的预感。   他悄悄抬眼去瞥蒋争博,对方似乎正好看过来,对上他的眼睛后,笑着点点头,身上有种似乎很让人放松的气场,近乎没有侵略性。   但沈和秋却忍不住捏紧了银手链一瞬,然后才慢慢松开被手链压出淡痕的手指。   他总是觉得自己曾经也遇见过很相似的人。   蒋争博看出来了沈和秋的紧张,没有刻意地去搭话。   他就像是真的在同朋友聚餐一样,跟易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但大多数不怎么说话,只看着易晟与沈和秋之间的交流。   沈和秋刚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块糖醋肉放进嘴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伸过来,把一只剥好的虾喂到他嘴边。   沈和秋下意识张嘴咬过来吃到嘴里,微微鼓着脸颊嚼虾肉。   就这么吃了几只虾后,他才忽然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过去。   易晟戴了手套,正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壳,然后把剥好的虾肉喂到沈和秋的嘴边。   沈和秋红了脸:“易先生,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易先生的朋友还在旁边看呢!   “我会、剥虾的!”   易晟看沈和秋反应过来,不让喂了,就把手里又剥好的虾放进沈和秋碗里,闻言轻笑道:“啾啾上次剥虾壳的时候,可是把自己手指刮伤了。”   “这次要是再让你自己剥,估计又要再添新伤。”   沈和秋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地否认:“不会的,我、我会小心的。”   但易晟没有妥协,最后把空碗装满了虾肉才停下来。   蒋争博看了个全程,笑着打趣道:“这世界上能让易老板亲手剥虾还喂到嘴里的,可没有其他人了。”   “和秋可真了不得。”   沈和秋没说话,但头低得都快埋进碗里,鬓发后露出的耳朵红得跟碗里煮熟的虾差不多一个色。   这顿饭吃得挺久。   沈和秋饭量小,很快就吃饱了。   是蒋争博说他很久没吃国内的东西,想多吃一点,所以时间才拖得久了点。   从鹤亭轩里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今天晚上的天气不太好,乌云很厚,感觉随时都会来一场夏夜的骤雨。   蒋争博没跟沈和秋两人一起走,自己打了车一个人回去。   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易晟在前面走,沈和秋小步小步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影子。   沈和秋丈量着自己迈步的距离,步伐有点急促,每一步都踩在易晟的影子上,连同整个人也躲在里面。   就这么跟了一小段距离,易晟忽然停下来,拽住了沈和秋正好往前摆的手,然后牵在掌心里。   他放慢了脚步,同沈和秋说话:“回去后,啾啾教我小提琴吧?”   沈和秋被牵着手,步伐不再那么急促:“嗯!”   “我这么久都没学会,学得这么慢,老师不生气?”   “不生气,我能、教会易先生的!”   “……”   他们在灯光笼罩下,聊着天渐行渐远,没注意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   范荣雁和沈涵站在鹤亭轩的门口,就那么看着沈和秋走远的背影。   范荣雁蹙起画得精致的眉:“你确定那是你哥?”   沈涵懒洋洋地说:“就是他啊,我没认错。”   范荣雁很是不满:“我最近听说他又重新复出了,还上了什么节目。”   “果然是有钱了,都能来这里吃饭。”   范荣雁对这个继子一向厌恶。   她再嫁给沈石清的时候,沈石清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她没法给沈石清生一个儿子,就只有从前夫那里带过来的沈涵。   所以她只好把所有心血都花在沈涵身上,教他去讨好沈石清,好不容易才让沈石清松口,给沈涵改了他的姓。   结果没过多久,沈石清就接回来另一个儿子,他唯一的亲生儿子,沈和秋。   范荣雁一直忌惮沈和秋会影响沈涵的继承权,抢走属于她孩子的东西。   但幸好,沈和秋被带回来的时候,就是个精神病,沈石清很快就厌弃了他。   而范荣雁只是做了点不足为道的事情,让这厌恶更深一些,让沈和秋再也无法耽误沈涵以后的路,沈家的公司一定就会交到沈涵的手上。   而她也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不用再想着怎么讨好沈石清。   范荣雁的眼里满是算计,她慢慢地说:“小涵,你爸爸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公司那边最近又想拓展新的领域了。”   沈涵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像说了吧。”   范荣雁笑了笑,目光微闪:“那应该很需要钱。”   “上次衡通地产的项目不就是因为资金还差一点才能齐,所以没成,如果不是你哥不给钱,这项目也不会黄了。”   范荣雁这些年一直都不想沈和秋手里能攥着什么钱。   本来,沈和秋被沈石清厌弃后,她也就对沈和秋不再在意。   但随着沈和秋在娱乐圈的名声越来越大,她又重新提心吊胆起来。   沈和秋手上绝对不能拿着这么多资本,到时候反过来对付他们怎么办?   好在沈石清刚把人接过来的时候,她就走对了棋,让沈和秋不仅被沈石清厌弃,也根植了对她的畏惧。   沈和秋怕她怕得很,范荣雁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乖乖地把赚的钱都交出来了。   这些钱她都拿过来花在公司的项目上,帮着扩展规模,以后沈涵把公司拿到手,也就更有好处。   沈涵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对沈和秋有兴趣,要是范荣雁像上次那样让他去堵沈和秋,他可能还觉得有点意思。   但沈涵也不可能直接这么跟范荣雁说出来,就喊了声:“妈。”   “别站门口了,先进去吧。”   范荣雁提着包,温温柔柔地推了下沉涵:“你先进去,妈妈在外面打个电话再去。”   沈涵拉长声音:“行——”   “那我先点吃的了。”   范荣雁摆摆手:“去吧去吧,想吃什么就点。”   等到沈涵走进鹤亭轩,范荣雁才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僻静的角落里,从通讯录里挑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忙音响了几声后,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平淡的声音。   范荣雁听到声音,微笑起来:“好久没联系过你了。”   “曲先生。”   电话那头,曲酩拿着手机,脸色不太好:“沈太太。”   “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范荣雁语气柔和:“还是有关之前的那件事。”   “当时你能让他病情复发加重,我很满意。”   “但是现在是不是又有所好转了?”   范荣雁语焉不详地说:“我希望你能够再帮我解决这个小问题,让他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里就行。”   “实在不行的话,只把他身上的钱拿到手里也可以。”   曲酩深吸一口气:“沈太太,我们的交易在一年以前应该就已经结束了。”   范荣雁满不在乎地摆弄着指甲上的亮片,轻轻说:“曲酩。”   “我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摔下来。”   “你的把柄可还在我手里。”   电话里只剩下略微短促的呼吸声,曲酩沉默片刻,应声道:“我知道了。”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步一步来治病啦。   你们居然还记得蒋医生,他非常感动(×)   渣渣蹦踧得越厉害,之后就会越惨   感谢在2021-01-1217:58:38~2021-01-1316: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枫20瓶;森普利斯10瓶;江停何子殊的宝贝儿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易晟跟着他的小老师学完了今晚份的小提琴课后,接到了蒋争博的电话。   沈和秋教完小提琴后,就先跑去洗澡了。   涉及到病患问题,蒋争博态度认真,直接进入了主题:“你现在有时间吧,我说说今天的情况。”   易晟看了眼还开着的房门,那是他留着等沈和秋洗完澡过来给他唱歌的。   他走过去,把门关起来:“有,你说吧。”   “其实他的情况要比我们预想得好一点,我认为他至少是有在定时服药,所以目前病情表现还算稳定。”   “但是有一点和我预想中的不同。”蒋争博翻看着刚写完的诊疗记录。   易晟站在窗边,夜空里的乌云把月亮都遮住了,只余下一点朦胧的光圈,仿佛很快就要有雨水降下。   他听到蒋争博的最后一句话,眉头紧皱:“什么?”   蒋争博:“除了抑郁症,他同时还表现出了肢体接触障碍以及一定程度上的交流障碍,但程度不算过于严重。”   “和秋对于有一定信任度和依赖度的人,这些障碍表现会明显减轻。”   “比如在你面前,他现在已经几乎不会表现出这些障碍。而对于刚认识的我,大概是基于我是你的朋友这个身份,症状也比较轻一点。”   “这是一件好事。”   易晟拉上窗帘,他略微松开了眉头,但同时也听出了蒋争博的欲言又止:“你的建议是什么。”   蒋争博沉吟片刻:“和秋……确实如你所说,非常排斥医生。”   “他今天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就有点察觉到我的身份,并且表现出了轻微的抵触心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患者如果这么抗拒医生,就只能由他信赖的人来积极引导、缓解消除他的抵触情绪。”   “我建议你试着和他沟通交流一些有关过去的事情,看能不能找出一些他排斥医生的原因线索,也能了解一下他的病因。”   沈和秋洗完澡,自觉主动地又跑到易晟的房间来,在易晟睡觉前给他唱歌。   他最近慢慢又开始写歌,经常会把这些还未发布的歌先唱给易晟听。   这让他觉得像是跟易先生分享两人之间独有的秘密一样。   是很亲近、很开心的一件事。   沈和秋像往常一样唱完歌,却发现以往应该已经阖眼休憩的易先生在他唱完歌后还清醒着。   顿时紧张起来,磕磕巴巴地问:“易先生,怎么、怎么没睡?是不是歌不好听?”   易晟一怔,倒是没想到沈和秋会这么想,扶着额头失笑道:“怎么会?啾啾唱的歌都很好听。”   “只是今天想在睡觉前和啾啾聊一会天,可以吗?”   沈和秋向来不会拒绝易晟的要求,听到这话一点也没有为难地点了头。   易晟夸道:“真乖。”   他想了想要怎么同沈和秋聊以前的事才比较好,还未开口,忽然眼前一黑。   卧室的灯忽然全都灭了,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停电了。   先前乌云密布挤压的雨水终于落下。   窗外忽然间大雨倾盆,黑暗的室内倏地游进白亮的电光,即便隔着窗帘也依然映亮了周遭一瞬,随之而来便是一记响雷炸在耳边。   易晟凭借着闪电的光芒和记忆,在床头摸到了手机,把手机的电筒给打开。   白色的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易晟拿着手机照了照,发现本来坐在床边的沈和秋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地上,缩成一团。   “啾啾?”   沈和秋缩在地上,他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露出的脆弱后背瑟瑟发着抖。   他像是没听见易晟的声音,只有在响雷又一次在室内炸开时,被吓着地猛地一颤。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纤细的脖颈弯成的弧度紧绷,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折断。   沈和秋的思绪全是紊乱的。   周围太黑,在这样的环境下,雷雨声更是让他惧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心跳也鼓动得越来剧烈,额头与后背都在冒着冷汗。   太黑了。   他害怕……谁能来救救他……   “啾啾……啾啾?”   沈和秋感觉到自己被温柔地捧住了脸颊,然后微微仰了起来。   闪电一亮。   沈和秋透过模糊不清的泪水,看见易先生朝他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   他的手里被塞进一个发着亮光的东西,它的光芒将他的周围全都照亮,驱散了黑暗。   “不黑了。”   “啾啾别怕。”   易晟一下下顺着沈和秋还在轻轻发抖的脊背,尽可能地安抚。   他伸手帮人捋了下汗湿的额发,将那双藏起来的琥珀色眼睛露出来。   然后又握了握沈和秋攥着手机的手,轻声道:“你看,有光了,不黑了。”   沈和秋的眼眶微红着,眨一下眼睛,就掉两滴泪。   他捏着手机,那点光和易晟的陪伴让他一点点平静下来。   可能是突如其来的雷雨的关系,电力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但易晟记得别墅里配了备用电源,当时是设在了一楼的玄关旁边。   他想下楼去把备用电源给开起来,沈和秋现在的状态又让他有点担心。   易晟手掌覆上沈和秋的发顶:“我下去把电源打开,啾啾在这里拿着手机等我行吗?很快就会来电了。”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但衣角却被人给一下抓住了。   沈和秋揪着易晟的衣角,他满心害怕,一点也不想易晟离开,下意识就伸手去挽留。   “我、我也要、去。”   他蹲了好一会儿,又哭得厉害,跟着站起身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易晟看得心惊胆战,伸手去扶。   他哄着人:“好,啾啾跟我一起去。”   说着伸出手,牵住了沈和秋。   他们借着手机电筒的光,一路走下楼梯。   易晟在前面领路,沈和秋握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粘在他身后,跟得很紧。   沈和秋望着前方男人高大的背影。   雷电还在不断地继续着,沉闷的雷声传到耳边,依旧是很吓人。   但沈和秋握紧了易晟的手,却没再害怕了。   手机电筒的灯光在全然的黑暗里像一颗闪耀的而雪亮的恒星,发着光照亮了前方。   备用电源的开关被顺利地打开,别墅的电力依靠着它暂时恢复了正常。   玄关处的灯被摁亮,柔和地笼罩下来。   易晟低下头,看清了沈和秋的模样。   他的额前都是虚汗,眼窝里还转着未流干的眼泪。   他心口揪疼:“怎么这么怕黑?”   沈和秋在灯亮起来后,一下子松懈下来,手脚都有点发软。   他没什么力气地攀着易晟的手臂,让自己不摔下去。   听到易晟说话,他抬起头,眼里还是茫然无措:“家里有……一个很黑的房间。”   “没有灯,一直关着,打雷也很、很吓人。”   沈和秋还没完全缓过来,说话的时候稍微有点乱。   但易晟听懂了。   他轻声问:“啾啾被关在里面是吗?”   沈和秋揪着易晟的袖子,头埋到易晟的胸前,回答的声音小得差点听不见:“……嗯。”   雷声又炸了一下,易晟抱着沈和秋,窗外透进来的闪电映亮了他阴沉得能滴下水的脸色。   “是谁干的?”易晟勉强忍住怒气与心疼,缓声问。   但沈和秋惊吓一场,又累又困,没听清楚易晟问的话,只迷迷糊糊地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鼻音来。   易晟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他满心揪疼想问清楚却更怕适得其反,就把人抱起来,领回了卧室。   沈和秋被放到床上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他半睁着困倦的眼睛去看易晟,像是在问“我怎么在这里了呀?”   易晟摸摸他的头,低声道:   “睡吧。”   “灯不关,我陪着你。”   等到沈和秋沉沉睡去,易晟帮着掖了掖被子,才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出房门。   自从不失眠后,他很久没再抽烟。   可此刻,他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没忍住点了一支。   烟雾缭绕在明灭的火星旁。   会把沈和秋关在家里的,一定是他的家里人。   只有一同住在家中的人才能够时时刻刻把人锁在家里的房间里,不把人放出来。   他之前不去调查沈和秋的家庭情况,是不想擅自侵犯沈和秋的隐私。   但现在,他该查查了。   曲酩自从接到范荣雁的电话后,这些天以来就一直心神不宁,连录节目的时候也时常走神。   他一直认为之前同范荣雁的交易是他做的很对的选择,但没想到反而让对方拿捏住他的把柄。   曲酩在高处坐惯了,陡然被范荣雁这么一威胁,烦躁得很。   他并不想再受制于范荣雁,但就像范荣雁说的那样,她能把他捧上去,也能把他摔下来。   他不得不按她说的做。   不过,其实这也正合他意。   既然沈和秋现在对他软硬不吃,那不如就把沈和秋再一次扯到深渊里,然后由他扮演拯救者。   曲酩盯着手机上的微博界面。   良久,他退出来,用邮件将一个压缩包打包发送给了某个邮箱,然后又播出一个电话。   “喂。”   “刚刚给你发过去的东西,你这两天找个合适的时间发出来。”   “还有,”曲酩顿了顿,又说,“当天把#Autumn抄袭#这个热搜话题刷到前三稳住。”   “钱不够我补。”   作者有话要说: 易先生一直都会给怕黑的小朋友留一盏灯说起来,周六我们学校宿舍也要停电qwq   感谢在2021-01-1316:40:54~2021-01-1417:1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世5瓶;没钱没钱啦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沈和秋走进节目录制片场时,就敏感地察觉到无数聚集过来的异样目光。   他迈进来的脚步一顿,犹豫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大家都在看着他?   以往见到他就蜂拥而至的选手们脸上是迟疑的神色,好像是在顾虑着什么,朝他投来的视线里多有疑虑,不像以往的崇拜热情。   跟在沈和秋身旁的赵钱见状,也皱起眉头,他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迎上来。   他还没来得及拦住人,对方就凑到他们面前很近的距离,压低了声音说:“秋老师,您今早……看微博热搜了吗?”   沈和秋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他没有频繁刷微博的习惯,之前唱不出来的那段时间让他对微博的舆论也比较排斥,所以很少会登上去看。   微博怎么了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热搜的界面。   #Autumn抄袭#的tag就在热搜上第一位上高高挂着,后面已经跟了个深红色的“爆”字。   热搜点进去,第一条就是一个名叫“特立独行乐评人”的大V发的微博。   【前阵子某位流量歌手在某选秀节目上回归闹得挺轰动,我就跟着关注了一波。大家也知道,我这人吧,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一向看不惯这种缺乏职业素养的人在乐坛里蹦跶,更别说这位还是抄袭咖。】这个大V的粉丝数不少,这条微博一出,底下的评论就直接炸了。   【???怎么回事,老特大清早的突然放瓜?】   【前阵子回归的流量歌手……不就一个嘛,AUT啊,老特这是直接指名道姓要对刚啊。】【excu色me?我家啾啾什么时候抄袭了,傻叉营销号不要没锤造谣好吗?】【啾啾每首歌都是自己的原创,别胡乱扣帽子谢谢】【……粉丝来得还挺快,但是开麦之前先了解清楚好吗?老特可不是营销号。】【不是营销号?这博主一看就是收了钱在当水军黑带节奏好吗,证据都没有就开始逼逼。】评论区一片狼藉,但这个乐评人很快又发了新的微博。   【@特立独行乐评人V:我说话可从来都是有锤的哦,某些粉丝可别急,现在就让你们求锤得锤。[音频][音频对比][发布时间对比截图]】【草?真是实锤?这音轨都要叠成同一个了吧?】【所以aut抄了曲老师的歌!】   【截图上面的时间确实是曲酩老师的更早吧,音轨重合度这么高,AUT《复春》的副歌跟曲老师《醒来》的副歌几乎都是同样的旋律,只是稍微改了调而已,这已经锤得不能再锤了。】【谁知道是不是P的图?指不定是谁抄谁呢!】   【[图片][图片]我刚刚去鉴定了一下,截图确实没有P,时间是真的。】【不是吧,曲老师也太惨了,他也是原创音乐制作人啊,自己的心血被人抄走,这得多难受啊,AUT也太恶心了】【这首抄了,其他也抄了吧,抄袭者基本都是惯犯,有一就有二,有没有人扒一下AUT的其他歌?】【抄袭蛆滚出娱乐圈】   【我为听过你的歌觉得恶心】   【脱粉了,很失望,autumn你辜负了秋分】   【《复春》那张专辑赚了不少钱吧?用别人的东西捞钱,真够极品的】【一直就不喜欢AUT,果然就是直觉作祟,是个烂人】……   恶意中伤的言论一瞬间扎进他的视野。   沈和秋脸色苍白,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凉麻木。   他的呼吸变得短促,指甲颤抖地掐进手腕上的皮肉里,他用的力气太大,血从伤口处蜿蜒而下,落在地上砸出几滴红梅。   浑身的氧气和血液仿佛都被抽走了,让他觉得冷得发抖。   他仿佛被什么架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胃部的痉挛让沈和秋大脑空白地弯下腰,喘息变得剧烈,黑压压的窒息感让他浑身僵硬,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弯折压垮。   “沈和秋……沈和秋!”赵钱没拦住沈和秋翻微博,一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对劲。   他焦急地喊了几声,但沈和秋对他的声音没有回应。   赵钱又伸手去拉人,想让沈和秋别那么用力地掐着自己,但却被很排斥地躲开。   周围议论纷纷,来给他们解释的工作人员大概也被吓着了,表情空白地站在一边。   赵钱没了办法,他按着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拨出了易晟的电话。   沈和秋陷在空茫茫的情绪里,就像是陷进了拔不出来的泥潭一般。   呼吸在灼烧,眨眼间眼泪酸疼地从兜不住的眼眶里滚落。   他觉得很累很累,耳鸣声尖锐得让他像要砸掉他不停地发出这种声音的脑袋。   “啾啾……”   沈和秋听到了声音,那个声音加入了耳鸣声里,让他不堪忍受地捂住耳朵,被眼泪呛得咳嗽起来。   那个声音大概察觉到了他的抗拒,没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滚烫的怀抱。   一只手伸过来,强硬地分开他掐手腕的手指,然后拽着他的两只手腕,控制着不让动弹。   沈和秋本能地要挣扎,但下一秒   落吻细密又温柔地从他的额前、眼睛、鼻尖一直蔓延到嘴唇。   轻缓而亲密地安抚住他不停下落的眼泪,颤抖发凉的全身。   沈和秋在这样极尽耐心与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平和下来。   从耳朵往脑袋里钻的耳鸣声也都如退潮般消逝,模糊的视野也渐渐变得明晰。   易晟低下头,拨了拨沈和秋额角汗湿的碎发:“好些了吗?”   沈和秋声音含糊地半咽在喉咙里:“嗯……”   他揪着易晟身前的衣料,缓了半天,才从那种悬空的恐惧感里完全脱离,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微微喘了一口气,泪眼朦胧地看了看周围。   他现在已经不在节目组的录制现场了,这里是他后台的休息室。   易晟是在沈和秋意识混沌的时候把人抱过来的。   他一接到赵钱的电话,就急匆匆地赶过来,生怕耽误一秒钟。   好在是及时赶到了,他的小夜莺没出什么事。   沈和秋慢慢清醒过来,他仰起脸,看着易晟略微凝重的脸色,有些忐忑不安。   易先生刚刚看见了吗?   他发病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可怕?易先生会离开他吗?   沈和秋胡思乱想着,握着他手腕的大掌微微松开,微糙的指腹却攀上他的手腕,蹭了蹭刚刚被他使了狠劲掐出来的渗血红痕,那里的血已经被擦干净,血也大致止住了。   “疼吗?”易晟声音略哑,似乎是为了隐忍下某种情绪。   沈和秋忐忑不安地摇摇头,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   可他能问什么呢?   问易先生刚刚看到了他发病,是不是觉得很恶心很讨厌?   可问了之后……他能怎么办,如果易先生回答是了,他该怎么办?   没等沈和秋再想下去,男人就攥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抬起,而后在那道红痕上吻了一下。   “都疼得掉眼泪了,还说不疼。”   沈和秋听到易晟的话,下意识眨了眨眼,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他哭了……?   他茫然地摸了摸脸颊,手心被湿意浸润。   他用手背贴在脸颊上,想把眼泪都擦干净,但易晟的动作先他一步。   易晟用手指擦去那两滴泪,在颤抖的、湿漉漉的睫毛上轻吻一下。   “下次想掐人,就掐我,别掐自己。”   沈和秋愣愣的,顺着易晟的话被带跑了思路:“可是、会疼……”   易晟叹了口气:“你要是掐自己,我才会疼。”   沈和秋迟钝地听懂了。   他的耳根发烫,却也放下心来。   易先生……应该没发现他的病。   不然就不会再这样对他好了。   他一定不能让易先生发现他的病。   赵钱站在休息室的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把易晟给等出来。   他着急忙慌地问:“人呢?人怎么样?”   易晟声音冷沉:“没事,睡着了。”   现在,沈和秋整个着一扇门,在休息室内睡觉,易晟也不再顾虑。   他的脸色阴沉得厉害,方才在沈和秋面前压抑的怒火终于反弹地一烧三尺高。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赵钱被他狠戾的气势威慑,空了半拍才说道:“是微博上的事。”   他把微博界面点出来给易晟看,又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特地强调道:“这肯定是有人出了钱要黑他,沈和秋不可能抄……”   “我知道。”   赵钱话未说完,易晟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相信他。”   他的小夜莺对音乐满怀着最真挚的热忱,抄袭这桶黑水怎么也不该扣在他的小夜莺身上。   赵钱神色复杂。   他总觉得不只是他的小白菜栽了,拱白菜的猪大概也一起栽了。   他刚要继续说话,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赵钱一看来电人,顿时皱眉。   路秋?他打电话过来干嘛。   这个时机实在巧合,让赵钱都忍不住怀疑这次热搜的事,是不是路秋干的了。   赵钱抱着疑虑,接起了电话:“喂。”   路秋听见电话接通,语气里透着点之前见面时没有的傲慢:“赵哥。”   “热搜上的事我看见了。”   “我能帮你们。”   赵钱被那声“赵哥”叫得眉头死皱,这还不如让沈和秋叫他“富贵”来得好。   他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讲有屁快放,别磨磨叽叽的跟个小娘炮似的。”   路秋被这一连串粗鄙之语堵得脸色涨红,他恼怒得吼道:“我手上可是有能证明沈和秋没抄的证据!”   赵钱一听,顿时认真起来:“你有?哪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狗咬狗的前戏开始了×   吹一吹啾啾的伤口,就不会疼啦   最近疫情反弹,大家注意出门戴口罩,勤洗手,保护好自己感谢在2021-01-1417:19:11~2021-01-1517:1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普利斯10瓶;奈何已是末路5瓶;co摸uflage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路秋知道赵钱听进去了,他冷笑一声:“我现在用的录音室以前不是沈和秋在用的吗,他之前存在录音室里的de摸都还在。”   赵钱立刻反问:“修改的历史记录也都在吗?”   路秋:“在。之前曲酩让我删了,但是我备份了一份。”   他说着,不怀好意地说:“想要我帮你们也可以。”   “但你刚刚的态度,”路秋顿了顿,冷嘲热讽道,“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他小人得志地等着赵钱低声下气地来求他,但听到的却不是他想听到的话。   赵钱冷笑一声:“你觉得拿着那些de摸,就可以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来要挟人了?”   “这交易你爱谈不谈,不谈就给我滚。”   路秋被呛得脸红脖子粗,他还真就必须谈,求着他们都得谈妥。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怒气说:“我谈,但我不跟你做这个交易。”   “我要跟沈和秋的金主谈。”   他想得周到,如今他现在这个状况,曲酩都嫌麻烦,别说是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赵钱了。   找沈和秋的金主才是最好的买卖,既然那个金主都能让沈和秋死灰复燃了,凭什么他路秋就不能起死回生?   赵钱一听就炸了:“放你娘的狗屁金主,沈和秋能走到今天全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根本就没什么金——”   易晟闻言,忽然出声道:“手机给我。”   “我跟他谈。”   易晟接过手机,语气冷淡:“说吧。”   路秋一喜:“我把de摸给你们,你们把沈和秋身上的脏水洗干净了,也得把我从脏水里捞出去。”   “我不要求再回娱乐圈,只要把我从拘留所里捞出去就行!”   路秋扭曲着脸狠声说。   这些日子他都快警方逼疯了,故意伤害罪可是要判刑的。   他还这么年轻……进去了,他的前途就真的毁了,他还想着要重新复出。   易晟表情无波无澜,他不可能出手帮路秋:“那就不麻烦路先生帮忙了。”   “等等!”路秋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下就慌了神,“凭什么?我手上可是有——”   易晟冷声打断:“是谁让你以为我找不出来那些东西?”   查这些并不难,只是需要的时间稍微久些,他又不想小朋友在他的眼皮子下再多受一段时间的委屈。   路秋哑口无言,他不甘心到了极点,却半天没再张口。   易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准备挂断电话:“路先生,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后果,再见。”   路秋急了,他大声道:“等下!”   “我换一个!我换一个条件!”   “答应这个条件我马上就把那些de摸的备份都传给你。”   “我知道你要报复曲酩,我只要他落到和我一样的地步!”   他神情阴毒:“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易晟语速缓慢,对路秋说的话态度漫不经心:“好。”   “希望路先生能遵守承诺。”   电话被挂断了,路秋还在自言自语:“都是曲酩把我害成这样的,都怪曲酩,凭什么我都这样了,曲酩还可以过得那么好?”   “我要他跟我一起下地狱。”   因为怕让沈和秋继续呆在片场,人多的地方议论也就多,要是被他听见了,很不利于他目前的心理状态。   于是赵钱同节目组商量好,让沈和秋暂时停止最近的录制。   易晟让节目组常备的跟组医生来包扎了沈和秋的伤口,然后带着人先一步回家。   沈和秋这次的发病看起来有点严重,出现了一定的自残倾向,易晟不放心,干脆打了个电话给蒋争博说了情况。   蒋争博听完,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道:“他被直接放在刺激源面前,没有出现更可怕的发病症状已经是万幸了。”   虽然他跟易晟也来往了多年,知道对方秉性可靠,这次的事也不是易晟的错。   但出于医者仁心,还是不免提点几句:“现在你已经成为了他潜移默化的支柱,如果你想陪着他治疗到康复,你就该多留意一点他,尽量排除一切可能会刺激到他的因素。”   易晟没反驳蒋争博的话:“这次是我疏忽了。”   蒋争博也知道,易晟已经很谨慎小心,但突发情况总是不可避免的,他叹了口气说:“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自责。”   “只是我注意到一点。”   易晟:“什么?”   蒋争博:“我刚才也说过,和秋没有出现更可怕的发病症状是万幸的事。”   “但这样减缓的程度应该是因为他有在定期服用抗抑郁药物。”   “如果他还在服用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把他的药拍给我确认一下,这样之后治疗方案中的用药量和用药类才能综合考虑。”   易晟闻言蹙眉:“我没看到过他吃药。”   除了上次沈和秋住院时,从血液检查里查出来的药物成分外,易晟再也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药物痕迹。   回想起来,他好像从来都没看过沈和秋在他面前吃药。   蒋争博:“有的抑郁症患者对服用药物会有羞耻与自卑感,和秋可能是背着你吃的,没让你看见。”   “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找机会查看他把药物存放在哪里。”   沈和秋现在在易晟的房间里睡着,直到与蒋争博通话前,易晟都还在床边陪着沈和秋。   小夜莺藏东西,一定是藏在他放心的、能时刻检查的地方,那最符合的无疑就是小夜莺自己筑的巢。   沈和秋自己的卧室。   易晟走到紧挨着他房间的隔壁卧室,环顾了一圈,翻找了一下能藏东西的衣柜、床头柜、桌子抽屉。   最后在床头柜最底端的抽屉里,拉出来一整个抽屉的药瓶子和药盒。   易晟的脸色有点难看,因为那些瓶瓶罐罐塞满了一整个抽屉,满满当当的。   数量太多了。   蒋争博听完易晟的描述,严肃起来:“很多吗?”   “嗯。”易晟拿了几个药瓶,明显能感觉重量不一,封口也都开了,大概都是有在吃的或者吃过了的。   蒋争博:“别紧张,他实际的用药量应该没那么吓人,可能是换过多次药。”   “换药是很正常的,最后只会确定最适合患者、患者副作用反应最小的那一种药来服用。”   “我唯一担心的是,和秋很害怕医生,应该在开过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复诊。”   “所以他吃的药也许效果不是最适合他的,因为没有医生为他复诊,确认药效情况并调整药量。”   “你还是尽快引导他,逐步减轻他对医生的排斥,尽早带他来跟我正式面诊。”   沈和秋一直睡到了半夜才醒。   他刚刚发过一次病,所以连在睡梦里都是噩梦连连,越是睡到快醒的时候,那些可怕的场景就越是难熬。   不是什么很具体的梦境,只是里面黑沉沉的,呼啸而过的凄厉风声让他浑身怕得发冷,他拼命地往前跑,却始终迈不出那片黑暗。   沈和秋骤然惊醒,他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湿,汗津津地贴在后背上,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床单。   紊乱而剧烈的呼吸声和起身的动静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也惊动了守在一旁的易晟。   “啾啾?”   床头的小夜灯灯光太柔和,易晟看不清沈和秋的情况,便直接将卧室的顶灯摁亮了。   沈和秋被忽然大亮的灯光晃得眼前一白,脑袋也浑浑噩噩的,像是被噩梦给魇住了,一时间没有回应易晟。   易晟拿过摆在床头的保温壶,倒了杯水出来,扶着沈和秋的背,慢慢地给他喂了点水。   沈和秋出了一身汗,正式口渴的时候,吞咽得有点急切,以至于有一点水渍顺着唇角滑落。   易晟伸手用指腹抹去那点水迹,将喝完的水杯放到一旁,圈着人一起坐在床上。   他握了握沈和秋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又皱着眉把被子拉到沈和秋的腿上盖好,把人往自己怀里靠了靠,任由那一片冰凉从自己这里汲取暖意。   沈和秋感到自己的背被很轻地顺着气,从上到下,沿着脊骨一点点地顺开他郁结在胸口处的那一点惊悸。   他听到易先生的声音:“做噩梦了?”   沈和秋点了一下头,喉底发出一点含混的回应。   “梦见什么了?”易晟的嗓音低沉得温柔。   “到处都……很黑,有风声,呼呼的。”沈和秋反应明显迟缓,思考了一会儿,才理清楚该怎么说。   他的手还被易晟握着,说话时下意识就攥住了,获得一点让他安定的安全感。   易晟听到他说风声,转头看了一眼窗户。   现在已经到了夏天的尾巴,初秋的季节屋外的气温降了不少,屋内再开空调就有些不太合适。   他记得沈和秋怕冷,就关了空调,直接开窗透气,让夜风带进凉意。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小朋友才会梦见风声。   易晟摸摸沈和秋的头,哄着他:“没事,风声是开了窗户所以吹进来的。”   “啾啾不喜欢黑,床头灯就会一直亮着。”   “没有光的地方不会再有了。”   沈和秋温顺地坐在易晟怀里,心头终于安定。   也渐渐会想起白天的事情。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腕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易先生知道微博上的事情了吗?   知道了……易先生会不会也对他失望?   沈和秋忐忑不安地动了动被包裹在易晟掌心的手指。   易晟察觉了:“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和秋摇摇头。   他现在脑袋不太能转得了弯,嘴巴先一步把脑中盘旋的念头吐露了:“易先生看了、微博吗?”   易晟闻言,垂下眼,目光微不可察地一沉:“看了。”   沈和秋心脏都漏跳一拍,他不知所措地愣了几秒,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解释:“我、我没有做他们说的事。”   “……我没有抄袭。”   他说完,失落地垂下头,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也很苍白无力,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完全没有那条微博发出来的东西来得真实可信。   短暂的沉默。   易晟没说话,只是先用行动说明了他的想法。   他抱着瘦弱的小夜莺,轻吻了他的侧颊,不带一丝欲望。   “我相信啾啾。”   “我看着啾啾一点点写了那么多的歌。”   家里的录音室里,乐谱叠了一大摞。   有时候沈和秋灵感来了,在里面写歌都写得忘记吃饭。   他的小夜莺对音乐的热爱无穷无尽,像是冬日里的一捧火,无论雪落得多冷,都依然尽情地燃烧。   甚至都让他有点点妒嫉了。   “我相信你。”   沈和秋微微睁大眼睛,琥珀色的眼瞳里清晰倒映着易先生的身影。   易先生说相信他。   胸口蔓延开酸涩满胀的情绪,沈和秋抿着唇,想露出一个笑,但眼泪却掉了下来。   这一刻,沈和秋忽然觉得,被那么多的恶语中伤也没关系。   只要易先生相信他。   这样就够了。   易晟帮他擦眼泪,无奈又心疼:“再哭眼睛就要肿成小核桃了,傻啾啾。”   沈和秋打了个哭嗝,软声软气地反驳道:“我不、傻。”   易晟失笑:“好,你不傻。”   他把擦完眼泪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决定按照蒋争博说的,隔离排除刺激源。   “啾啾能不能把手机交给我?”   沈和秋很乖,也大概能明白易先生是不想让他再看微博上的那些东西,听话地交出了手机,还帮着告诉了锁屏的密码。   易晟夸了句“好乖”,揉揉沈和秋细软的头发,将手机接过来。   他刚拿到手,屏幕上就突然弹出一条微博推送。   有人@了沈和秋的微博。   易晟盯着屏幕上,他刚点开的那条微博弹框。   平静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沈和秋注意到屏幕上的弹框,但没看清楚是什么,他抬眼觑向易晟,见对方的表情不太好,有些担忧地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让易先生生气了。   然后,就被易晟捂住眼睛,半揽在怀里。   沈和秋茫然:“?”   “啾啾乖,不要看。”   易晟捂着沈和秋的眼睛,同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轻缓,但面色冷厉得气势骇人。   手机屏幕亮着,清晰地显示着那条微博。   【曲酩V:关于抄袭的事情,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因为我与沈是好朋友,所以……我并不想追究。我没想到会有人将这件事爆出来,这让我感觉我好像伤害到了他。我没有关系的,可以请你们不要去攻击他吗?   @Autumn,沈,我不介意的。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逃避,大方承认这件事。当然,即便你不愿意承认,我们也会一直都是朋友的!】易晟微微低着头,下颌的曲线冷硬而深刻,脸色阴沉如水,胸口烧起来的怒火燎原。   他克制地看了眼沈和秋,勉力收起身上的压迫感。   他不想让沈和秋看见,然后又开始担心。   易晟熄灭手机屏幕,正要松开了捂住沈和秋眼睛的手。   他放在床头柜上的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易晟拿过来看了一眼,是赵钱的电话。   “喂。”   赵钱一夜未眠地盯着网络上的舆论动态,着手准备着公关。   电话接通,他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语气迅速:“路秋那边的备份刚才全部都发过来。”   “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看是哪个小宝贝还说我短!   这还不粗长吗!   叉腰.jpg   感谢在2021-01-1517:19:28~2021-01-1617:3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白云开20瓶;whisper、芝士包心丸10瓶;488627965瓶;啵啵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Autumn抄袭#的热搜在微博上挂了一整日,点进话题,随时都能看见黑粉与水军们的狂欢,在曲酩发了新微博后,热度更是宛若狂风巨浪地往上涨。   【曲老师,你清醒一点,如果他把你当朋友,就不会抄你的歌了!】【鸟粉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吧?当事人都出来了。】【aut出来承担责任!!向曲老师道歉!!】   【曲老师人美心善555,AUT还不出来道歉吗!】   【这个话题可以刷起来了#抄袭蛆滚出娱乐圈#】【#抄袭蛆滚出娱乐圈#先给曲老师道歉!再滚出娱乐圈!!】……   一时间,微博上腥风血雨。   秋分们有心想要澄清,但只要一冒头,就会被疯狗般的黑粉追着咬。   【脸被锤得还不够疼吗?】   【你家蒸煮都糊成这样了还洗呢?】   于是,更多的粉丝沉默下来。   “明明,《复春》的最初de摸要比微博上爆出来时间还早的……他们怎么能这样说啾啾?”   秋分里的一部分粉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是从沈和秋刚出道开始,就一直陪伴着他一路往前走的。   在沈和秋销声匿迹的半年里,也依旧坚定地等着他回来。   《复春》是沈和秋爆红不久后的一张专辑。   那个时候他因为《星芒》这首歌一炮走红,粉丝数一下子暴涨起来,艺华娱乐见状立刻开始让沈和秋着手准备出专辑。   当时,秋分们去探班的时候,沈和秋会分享他刚写完,但没有完善的de摸给他们听。   《复春》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一部分秋分们,在看到“特立独行乐评人”这个大V放出来的截图后,就知道对方图上的那个日期是错的。   “可是我们手上证据不够。”一个大粉冷静地在粉丝群内指出,“他们有截图,有音轨对比,我们没有这样明确的证据证明。”   “……那就这样看他们骂啾啾吗?”   “我好不甘心啊。”   “凭什么他们这样抹黑那么喜欢音乐的啾啾。”   秋分们内部的低落情绪蔓延开来,那种明明知道真相,却无法说出口的感觉堵得人难受。   就在#抄袭蛆滚出娱乐圈#也被刷得慢慢爬上热搜中段时。   一条由知名博主“说给营销号”发布的长微博,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网络暴力中,炸开了水花。   【@说给营销号V:#拒绝营销号造谣#我倒要看看是谁又舞到我面前了?你敢看着这些图说你自己没有收钱,也不是营销号吗?[图片]×9@特立独行乐评人】这条长微博把“特立独行乐评人”从建号起所有的黑料都一并发了出来,包括其恶意收费营销、造谣扭曲事实,以及交易大数额的转账记录,全都一并爆了出来。   “说给营销号”是以怼营销号而出名的大V,态度很刚,锤也很实,从不盈利,接受任何匿名或实名投稿,同时也会对投稿的真实性进行筛选,所以基本一发博就能炸一个营销号。   【???好家伙,这是反转锤?】   【老特怎么可能是营销号!你才是收了钱在造谣吧!】【楼上眼睛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哦,九图连锤还在装瞎呢?】【啊这,刚吃的抄袭瓜忽然变馊了?】   【就算特立独行是营销号,但是他放出来的图也够锤了吧?某些鸟粉能不能不要趁乱洗白?】。   【但是营销号放的锤……还是收钱放的锤emmmm,感觉有点微妙,蹲一个反转】……   在“说给营销号”率先发博后,紧接着,是艺华娱乐的官方微博发出了声明。   【@艺华娱乐V:对网络上有关我司旗下艺人Autumn的造谣言论,我们将会通过法律一一追究,以下为澄清证明:[《复春》de摸时间对比图片]×9   希望网友们擦亮眼睛,抄袭是对一名原创歌手最大的侮辱。   Autumn是一位很优秀的原创歌手,虽然我司与其的合约将要到期,但艺华娱乐依然诚挚地祝愿秋老师能在新公司里有更好的前程与发展。】而星辉娱乐也在同时转发了艺华娱乐所发的微博声明。   【@星世娱乐:欢迎Autumn不久后加入我们,未来携手同行】【……真反转了?】   【反转了吧,艺华发的图里《复春》de摸出来的时间很早诶。插句题外话AUT居然这么认真的吗,写新歌de摸就修改了这么多版】【还真的反转了!港句实话,我之前只听了《复春》,没听过曲的《醒来》,瓜出来后去补了,听完后觉得挺微妙的,因为《醒来》emmmm不是很好听……】【楼上耳朵聋了吗?明明是曲老师的《醒来》更好听吧??抄袭歌谈什么好听不好听?】【还在说抄袭的,宁是没手吗,图不会点开看看,宁家曲老师才是抄袭的那个吧】【+1,我之前也是听过《复春》没听过《醒来》,这事出来后才补的,说实话真的微妙,因为《复春》是真好听,反而《醒来》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所以那个特立独行和曲酩是造谣吧?这是造谣吧这是造谣吧这是造谣吧】【可能是我关注点歪了,AUT要解约换公司了吗?】【艺华终于做人了?说起来,星世娱乐既然签了AUT,他就不可能有这种污点吧。星世对抄袭可是零容忍,之前他们捧起来的流量小生不就是因为cx被解约了】……   网上的舆论瞬息万变,风向一转,舆论反而开始将苗头对准了曲酩。   【AUT拿锤了,你曲酩的了呢?不是说人抄你的歌吗?】【不拿锤就是造谣了哦】   【不会又是想踩着AUT炒作吧?像前段时间糊了的lq那样?】【lq?路秋吗?】   【要真是这样我就先吐口痰在这里】   【曲老师,把《醒来》的de摸时间也拿出来啊您不要怕!!】【你们不要受害者有罪论!如果AUT没抄,怎么可能被人爆出来抄袭!】……   路秋滑动手机屏幕,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面目扭曲地笑了一下。   然后点下微博的发送键。   【@路秋V:对这段时间给秋老师造成的麻烦,我在此郑重地道歉,并将会也还付出应有的代价同时,关于目前热搜上的这件子虚乌有的事,我有几句话想说。   抄袭者不是秋老师,是曲酩。   同时,指使我给秋老师下药的,也是曲酩。   [聊天记录]×4   [《醒来》de摸时间一览]×5   为什么你们曲老师不敢放新的锤?当然是因为他心虚!抄袭的人是他,怎么放锤,放出来锤死自己吗?】路秋看着已发送的微博,和下面渐渐增长的评论数,忽然笑出声来。   这样才对,曲酩。   你活该变成这样。   他笑了一会儿,手机上忽然打来一个电话。   是曲酩。   曲酩发完那条微博,本来正等待着舆论继续发酵,结果一连串的反转打得他措手不及。   原本他如果继续保持沉默,网络舆论也只会怀疑他发微博的用意,但路秋却在这时候把不利于他的证据全都放了出去!   “路秋你疯了吗?”曲酩怒吼道,他失去以往一直维持的风度,终于露出狰狞丑恶的面容。   路秋笑了笑:“怎么了,曲老师?我只是把你做过的事说出去了而已。”   曲酩气得踢了一脚面前的桌子:“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想拉着我给你陪葬!”   他挂断了电话,给范荣雁打过去。   他还没走到绝路,只要范荣雁愿意把他从这场风波里捞出来……   通话响了几声忙音后,被接了起来。   曲酩语气急促:“沈太太。”,   “之前您拜托我的那件事,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小忙。”   电话那头,范荣雁慢悠悠地笑了声,和和气气地说:“小忙?”   “抱歉,我现在没有这种悠闲的时间。”   她挂断了电话,继续轻声细语地跟旁人聊天。   “沈太太?沈太太!”   曲酩被挂断了电话,气急败坏地将手机砸到地上。   事情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是听了范荣雁的话,做了这件事,到这关头对方却根本就没想过帮他!   曲酩又气又怕,他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另想出路。   可他还有什么出路呢?   他是一个音乐制作人,如果被钉上了抄袭的黑点,职业生涯就被毁了!   明明他之前让路秋把沈和秋的那些de摸都给删了,怎么还会……   对,曲酩忽然恢复了理智,他拿起手机,想再次打给路秋,但路秋的电话却先一步又打了过来。   “路秋,你背叛我?你当时根本没有删掉那些对不对!”曲酩一接起电话,就怒气冲冲地说道。   “曲酩,这件事我们半斤八两。”路秋声音轻快,像是很高兴。   他在曲酩的骂声中,继续说道:“我打过来不是想再跟你吵这些,是来提醒一下你。”   “你的工作室被查出了问题,好自为之吧。”   “我说过,你别想自己脱身。”   曲酩听到这里,愤怒的话语一停,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张笼住了他:“你说什么?我的工作室怎么了!”   路秋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轻声说完最后一句话: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下一秒,曲酩听到自己家的门铃被摁响,敲门声接踵而至。   “物业管理!曲先生!请您开一下门!”   曲酩愣在原地,不好的预感一点点地涌上来,他没去开门,但很快房门就被撞开。   “曲酩是吗?有人举报你偷税漏税,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而网上,舆论反转后,秋分们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跟在官方声明下开始轮起了微博。   【反转了,骂过啾啾的人是不是应该道歉】   【不明是非,张口就骂的人,现在是你们脸痛吧?】【路人,之前确实很不理智地下场然后被当枪使了,我先在这里给Autumn道个歉。我对自己没有弄清、确认好事实,就恶意开口中伤他人而感到万分的抱歉,以及《复春》是真的好听,我垂直入坑了】【#给autumn一个道歉#把话题刷起来吧】   【#给Autumn一个道歉#黑子睁大眼睛看好了,谁才是抄袭的那个?道歉!】【#给Autumn一个道歉#这造谣转发早就过五百了,可以判刑了吧?@特立独行的音乐人@曲酩】……   一时间,黑子们的嚣张气焰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机灵点的赶紧删微博假装无事发生,手慢的没删,立刻就被找到微博下面评论要求道歉,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出来发道歉博。   有些觉得道歉憋屈的,就转去曲酩发的那条微博下面开始刷评论。   【你脸到底有多大?自己抄袭还敢站出来让正主大方承认,还给你道歉?】【迫不及待地给人泼脏水,还好意思说是朋友,宁配吗?】【宁是哪位糊逼,AUT的《复春》我至少听过,宁的《醒来》可是一次也没在排行榜上见着,怕是抄都没抄到精髓,糊穿地心了吧?】【曲老爷生前是个体面人,大家来他坟上吐口痰再走吧】【[上香][上香][上香]】   【曲老爷宁戏是真的多,自导自演一场大戏耍我们,抄袭蛆就别在这里舞了好吗】【呕呕呕,还朋友哇,我要是有你这个垃圾人做朋友,那我可真是倒了八百辈子霉】……   之后,#Autumn抄袭#的微博被连夜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曲酩抄袭##曲酩特立独行乐评人造谣##给Autumn一个道歉#,轮番上了热搜一二三。   网上的风波还在继续,但这些都跟被没收了手机的沈和秋没有关系。   他昨天晚上被易先生哄着睡下后,没再做那个噩梦,一觉醒来,正好是天亮。   沈和秋不太想起床,又在暖和的被子里赖了一会儿,结果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阵子。   等到易晟上楼来叫他,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   睡了回笼觉的沈和秋打着哈欠,半闭着眼睛,用脚去探床下的鞋子。   但探着探着,却探到了个热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沈和秋迷迷瞪瞪地缩了下脚趾,踩在易晟的手掌上发呆。   易晟捉着他不□□分的脚,拿着两只袜子给他穿上。   套完一只,再套另外一只。   结果第二只套到一半,沈和秋清醒了。   “易先生!”沈和秋慌慌忙忙地想把脚抽走,脸羞得通通红,“我、我自己会穿、袜子!”   白生生的脚丫在掌心一滑就要跑,易晟捉着他细瘦的脚腕,重新拉回来,把第二只套到一半的袜子给穿好了。   易晟站起身,顺着小夜莺因为害羞而炸起来的毛哄人:“好,下次啾啾再自己穿。”   “刘婶做好早饭了,刷牙洗脸完就下去吃,你昨天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早饭吃完,沈和秋坐在沙发上,正想着要干些什么,易晟便走了过来,把手机还给了他。   沈和秋拿着手机,愣神地望着易晟:“……易先生?”   易晟摸摸他的发顶:“手机可以还给啾啾了。”   “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沈和秋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易晟说的话。   他沉默片刻,还是犹豫地点开了微博。   #给Autumn一个道歉#的热搜依然高高地挂在第一位。   沈和秋点进去,看到了无数秋分们的安慰,还有一些盲信谣言的道歉。   【抱抱啾啾,我没有一次这么想啾啾少上点微博,哪怕像之前那样常年不营业也可以,只要不看到昨天的那些东西就好】【啾啾看这里,我从啾啾出道开始就一直喜欢你啦,啾啾写的每一首歌都很好听!《复春》当然也是!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听它,感觉眼前一下子就春暖花开了】【能写出这么温暖的音乐的人不可能抄袭,啾啾,我们一直都在,我们一直都相信你】【对不起,之前盲信谣言,发表过一些伤害过你的言论,《复春》这首歌我去听了,很喜欢,你是个认真做音乐的歌手,请不要在意这些虚假的骂声与谣言,只做你自己就好】【楼上+1,最近网络戾气越来越重,我也跟着浮躁,看了个所谓的“实锤”,就开始上头了。对Autumn说句抱歉,微博会把道歉博置顶的,我要记住这次教训】【啾啾不要伤心,我们一直都相信你的,坏人也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就是曲酩进局子了,大概是没法再出来道歉。】那些参与了这场网暴狂欢的营销号、水军以及黑粉,都收到了律师函,面临着被起诉的风险。   路秋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刑拘,曲酩因为偷税漏税也被警察从家里带走,大概率也面临着判刑。   阳光透过阴霾洒下来,乌云为之退避三舍。   沈和秋抿着唇,眼圈红了。   下一瞬,他落进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   易晟抱着他的小夜莺,手覆上他的后脑勺,从发根梳到发尾,一点点安抚着。   “啾啾。”   “你看,不仅仅是我相信你,有很多人都相信你。”   “你要记住,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5000字!5000!不要再说我短了!   快夸我哼哼(叉腰.jpg)   果果难道不棒吗!   感谢在2021-01-1617:33:49~2021-01-1717: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灯火阑珊33瓶;狸夫人20瓶;Asn17瓶;ti10瓶;森普利斯、重与细论文.5瓶;里里子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不再是孤身一人。   这是一句太过动听,以至于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话。   沈和秋低着头,额头抵在易晟的胸膛前,眼眶兜不住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他最怕的就是孤单。   也是因为孤单才会选择音乐。   但最后它反馈给他的却不是孤单。   是很多人的喜欢。   沈和秋在易晟的怀里无声无息地掉了一会儿的眼泪,他紧紧抓着易晟的胸襟,指尖用力得都透着青白。   他止住了泪水,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易晟拿指节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不哭了。”   沈和秋不好意思地从他的怀抱里脱离出来,盯着脚尖:“……嗯。”   易晟从兜里拿出来几颗糖,放到沈和秋的手心里:“会哭的小朋友有糖吃。”   “这是啾啾的糖。”   他给沈和秋剥开一颗糖的糖纸,用手喂到沈和秋的嘴里。   “甜吗?”   “……甜。”沈和秋小声说。   他嘴里含着糖,糖水融化在口腔里,嘴巴里都是甜滋滋的糖味。   “那啾啾可不要再哭了。”易晟温柔地说。   沈和秋哭完一场,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   易先生喂完糖之后,就接了个电话,可能是去忙工作上的事了。   节目组那边已经说了要给他放一星期的假,他用不着去录节目。   周末才去兼职的咖啡店也早就因为要录节目的关系辞掉了。   好像……就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了。   难道要去泡在录音室里再写一点歌?反正富贵说,进了新公司后不久,大概就会再让他出一张专辑,稳固一下他的热度。   “啾啾。”   沈和秋听到男人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视线追逐着落到易晟的身上。   “来换药。”   易晟手上拿着纱布和药水,朝沈和秋走来。   他刚刚接的是之前给沈和秋包扎手腕伤口的医生的电话。   因为沈和秋害怕医院,所以易晟不打算带他去医院给伤口换药,他自己本人也有包扎伤口的相关经验,干脆就让医生叮嘱一些注意事项,自己亲手来给小朋友换药。   换药?   沈和秋有些迷茫,直到易晟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抬起了他的手腕。   “嘶。”沈和秋被易晟拆开纱布的动作弄得伤口疼,这才想起来原来早上起来时,他感觉手腕好像在隐隐作疼不是错觉啊。   沈和秋的伤口不浅也不深,虽然当时他对自己下了狠劲,但好在他的力气本身就不是很大,所以虽然当时看起来流血的样子很吓人,但愈合得也比较好。   现在只剩一点点翻出来的发白死皮,血液已经凝固结痂,好了大半。   易晟拧开药水的瓶盖,用棉签沾了点,抹到沈和秋的伤口上。   他刚把棉签碰上去,沈和秋就应激性地一缩手。   “……好疼。”沈和秋眼眶一下就红了,他对疼痛的敏感度实在太高,即便是这么一点愈合不少的小伤口都让他疼得生理性地要流眼泪。   他把受伤的手背到身后,期期艾艾地跟易晟商量:“可、可不可以,不要涂……”   易晟低头看着眼神期待的小朋友,非常冷漠无情地拒绝了对方软软绵绵的请求:“不可以。”   又不是小伤口,不涂药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不过沈和秋的这幅模样,倒让他想起最开始遇见沈和秋不久时,小夜莺傻乎乎地被人给骗去酒吧,还把膝盖磕青了的事。   当时也是这样怕疼然后不让他涂药膏的。   沈和秋被果断拒绝,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在他看来这个伤一点也不严重,根本不需要涂药。   委屈得小鼻音都出来了:“我、我不要涂,好疼的。”   “你涂的话,我就、就不给你唱歌了。”   这回倒轮到易晟来惊讶了。   他看着沈和秋鼻音软糯,哼哼唧唧地发小脾气。   小朋友居然懂得顶撞人了。   虽然发脾气的任性也很可爱,但是药肯定不能不涂的。   沈和秋最后还是被捉着手腕,疼得眼泪汪汪地涂了药水。   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易晟,连背影都气鼓鼓的。   易晟把药水的盖子拧好,正拿了纱布要给人包扎,就看到这气呼呼的小背影。   他有些好笑:“啾啾?”   “刚刚的糖也包括现在哭的份啊。”   啾啾无动于衷。   继续坐在沙发的边缘上,用背对着他。   还攥着手心里的糖,想着,原来给了我那么多颗,是因为等下涂药很疼。   坏人。   易晟起身,慢慢地靠过去,堪堪贴着沈和秋坐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啾啾晚上真的不给我唱歌了吗?”   沈和秋微微动了动耳尖,还是没有理人。   他还在一心一意地生着气,刚刚抹完药水的手腕还在刺刺地疼。   易晟故意装得语气低落:“昨天晚上,啾啾已经没给我唱歌了。”   “今天也不唱,之后也不唱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睡觉呢?”   沈和秋听见这句话,总算憋不住了,他立刻转过身来,凶巴巴地说:“你、你昨天没睡觉,怎么、怎么不跟我说!”   他现在还在生气,但气的已经不是同一件事了。   他在气易先生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不睡觉。   易晟立刻态度良好地投降挨训:“我错了,啾啾不生气。”   他说着,一边拿着纱布,帮沈和秋包扎好了伤口。   任由小夜莺一通乱啾地教训他。   “不可以、不睡觉!”   “要好好睡觉,不然又要昏倒了!”   “嗯。”   “我给你唱歌,你不许再这样子。”   “好。”   “都听啾啾的。”   “那现在、你要去睡觉了。”   易晟诧异:“现在?”   “还是等吃完午饭,午休的时候睡吧。”   到时候就抱着人一起睡。   因为手腕受伤,沈和秋被易晟禁止去录音室,怕他会去碰琴编曲,影响伤口愈合。   但如果是这样,沈和秋就又闲了下来。   易晟出去接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赵钱那边后续的公关进度,在得到满意的结果后,又返回来。   正好看到他的小夜莺,一脸忧愁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发什么愁呢?”易晟问。   沈和秋如实回答了自己不知道能够干什么的小烦恼。   易晟想了想,沈和秋以往好像一直都扑在音乐上,就连日常的小娱乐也几乎是写写歌,唱唱曲。   不过他本身也就喜欢这些,所以做这些事的时候,也都是一幅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模样,让易晟都忽略他过于简单的娱乐方式。   看来过几天得带着他出去玩一玩才好。   不过现在还是呆在家里先避一避风头,养好了伤再说。   易晟在心里思量片刻,大致有了想法:“啾啾,想试一试画画吗?”   沈和秋困惑地歪头:“画画?”   他琥珀色的眼瞳微微闪烁着光,像是在疑惑家里有用来画画的工具吗?   易晟拉着困惑的小夜莺来到书房,从柜子里取出来一整套的水墨画工具。   笔墨纸砚,样样齐全。   沈和秋小小地“啊”了一声,大概是没想到易先生的书房里会藏着这些东西,但想了想书房里藏这些东西好像也没有错。   他看着易晟弯腰把东西都放在书桌上。   眼神却依然好奇地停在那个柜子里。   他好像看到里面还放了很多很多的画。   沈和秋大着胆子,心痒痒的,便偷偷猫着腰,探头进去想把那些画拿出来看上一眼。   就一眼。   “啾啾。”   沈和秋的指尖刚碰到画纸,冷不丁地听见易先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想站起身,结果脑袋磕在了柜子顶上,疼得他冒泪花。   “唔……”   易晟听见那声闷响,心下一惊,赶紧搂着沈和秋的腰,把冒冒失失的小朋友从柜子里头捞出来。   “撞到哪里了?”   “头……”   沈和秋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给易晟指了指被撞到的地方。   易晟扒拉着沈和秋细软的黑发,去看撞着的地方。   他摸了摸,还好没有肿包。   “怎么傻乎乎的,钻柜子里做什么呢?”易晟放下心后,被沈和秋的惨状弄得哭笑不得,帮着把他冒出来的一点泪给擦了。   沈和秋这才从疼痛里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看着手里还攥着的那一叠画,很心虚。   但易晟已经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   “怎么拿着这些?”   他见小朋友心虚地别过头不说话,心下有了猜测:“是……想看我的画?”   沈和秋被戳中了小心思,雪白的耳垂都透着红:“……嗯。”   易晟失笑,无奈地摇摇头,把画地过去:“想看就看吧。”   真是……在他面前这么光明正大地拿,都算不上是想偷看了。   沈和秋接过那叠画,打开来看。   那是一叠笔触生动的水墨画,墨迹的浓密疏淡运用熟练,可见画工之深。   “这个是……易先生画的吗?”   沈和秋看得有些愣了,那一张张宣纸翻过去,都是很漂亮的山水花鸟图。   可是他明明记得,易先生说……小时候易先生的妈妈没有教会易先生画画。   “嗯。”易晟等沈和秋翻看完,才把那些画又收了起来。   “这些画放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这几年失眠症愈发严重后,再也没法静心绘画,所以这套工具和以前的画都被他锁在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易晟见沈和秋似乎不太理解,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以前的事:“我之前跟啾啾说过,我的妈妈小时候想教我画画,但是我画不好。”   “但是我后来自己去学了。”   在他的母亲,何亦诗死了之后。   他自己走了很远的路,从郊外的别墅一路走走到市中心,才找到了教绘画的老师。   在那里开始学画画之后,易晟才知道,何亦诗对他有多包容,他不想学,就由着他任性玩耍,从来不逼迫他。   但老师却并不会这样,教学最忌讳的就是放任自流、不加管束,尤其是天□□玩的孩子,一不留神,就可能拉不回来了。   小易晟虽然当时不再顽皮,但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母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整日整夜地在回想那些画面,和易鹏程说的那些话,上课的精力自然也就不集中。   是那位绘画老师认真负责地盯着他学,最后才让小易晟真正静下心来学了画画。   “不过虽然在绘画方面还算有点天赋,但我在音乐方面是真的一窍不通。”易晟笑了笑说。   他当初也想学,但一是学一样绘画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二是他试了一下,实在是不懂那些复杂的乐理,又是五线谱又是音符的。   “啾啾在这上面就比我厉害得多,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沈和秋听了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易先生、也很厉害!”   “我就、不会画画啊!”   “我会小提琴,我就教易先生,易先生会画画,也可以、可以教我呀。”   他仰着脸,模样天真烂漫,漂亮雪白的脸上都是易晟一点点娇养出来的依赖与信任。   易晟被他说的这些好听的话勾得很是心动。   他捏了捏沈和秋微凉的鼻尖,声音很低:“啾啾。”   “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亲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甜~   感谢在2021-01-1717:24:32~2021-01-1817: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芬呐20瓶;灯火阑珊、小猪10瓶;想要一只猫、森普利斯5瓶;黄粱梦、苏夙、吾六二三三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小夜莺听了这话,迟钝地想了一下,顿时低下了小脑袋,想把它藏进自己毛茸茸的翅膀里。   他不太明白,自己就说了话而已,怎么、怎么易先生就想要亲他了呀?   易晟笑了一声,胸腔微震,带出一点低磁的酥麻,让沈和秋红了耳朵。   “好了,不逗你。”   他把桌上的工具都摊开、摆好:“不是想学画画吗?”   易晟把需要用到的画具都处理好,许久不用的毛笔也用水泡开,用的墨水也调整好。   他只拿了一支毛笔,把它放到沈和秋的手上。   “你左手有伤,不要去用,只用拿笔的右手就行。”   沈和秋乖乖地点头,右手轻轻地握住了毛笔。   “握笔姿势不对。”   易晟站在沈和秋的身后,手臂绕过他的后背,用宽大的手掌包裹了沈和秋的手。   他就这么握着沈和秋的手,慢慢地给他纠正握笔姿势。   “毛笔要放在中指跟无名指之间,大拇指抵在中指和食指之间……”   沈和秋被完全困在了易晟的怀抱里。   他的手被贴上,后背也靠上了易晟的胸膛,宽厚而结实,拥有成熟男人独有的安全感。   鼻尖也传来一点点淡淡的雪松气息,明明是很冷清的味道,却让沈和秋的脸一点点红了。   “听懂了吗?”易晟手把手地教完,一低头,他的乖学生正红着脸,在他的怀里晕晕乎乎。   “啾啾。”   沈和秋听到声音,呆呆地抬起头,脸上还蔓延着一片绯色。   易晟撩起他细碎的额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等到沈和秋傻乎乎地摸着被亲到的地方,脸红得更厉害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之后再走神的话,走神一次,就亲你一下。”   沈和秋被他说的话弄得七荤八素的,等到真正清醒过来,红着脸跟易晟老老实实地学画画,已经是被从额头一路亲到嘴唇上的事了。   他的唇被吻得微肿,泛着诱人的艳色。   偏偏又忍着羞意,一本正经地跟着易晟一笔一画地学。   倒像是哪家的小狐狸跑出来诱惑人了。   不过。   易晟看着沈和秋因为被自己的头发扫得脸侧微痒,而用沾了墨水的手去摸了脸颊。   这样傻,一点也没有狐狸的聪明样。   果然还是一只笨笨呼呼,生气了也只会挥翅膀的小夜莺。   易晟笑着给沈和秋指了指脸上的那一抹墨迹:“怎么画画都能画到脸上去了?”   沈和秋听了这话,急急忙忙地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   右脸上被他自己抹了一道黑,在雪白光洁的脸上显得可爱又滑稽。   “啾啾,过来。”   “我帮你擦。”   沈和秋听到这话,很信任地走过去,仰着脸等易晟帮他擦。   但等到的,却是易晟随手蘸了点墨汁,然后将沾着墨汁的手指猝不及防地点到他的鼻尖上。   沈和秋被这么偷袭了一下后,一时间还没明白易先生做了什么,直到他反应过来,又去镜子前照了照,才气鼓鼓地走回来。   “你、你怎么、怎么抹在我的鼻子上啊。”   他秀气的鼻尖被点了墨,这下可真的成了小花猫了。   易晟忍笑忍得辛苦。   还是看到沈和秋真的要被他逗恼了,才赶忙道:“那啾啾也抹回来,好不好?”   得了允诺,沈和秋就很不客气把手上还没干的墨汁都糊在易晟的脸颊上。   顿时,易晟那张俊脸也成了花猫脸。   沈和秋瞧着自己的杰作,眉眼弯出很乖巧的弧度,嘴角的小梨涡也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是很无忧无虑的小模样。   让人看了,只想让他就这么一直快快乐乐地笑下去。   易晟也是这么想的。   他会想到要让沈和秋学画画,其实也是因为之前蒋争博跟他说过,画画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抑郁症。   无论怎样,他的小夜莺现在确实笑得很开心。   等他们闹着洗完了脸,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午饭吃过,沈和秋记起了要让易先生午睡的事情。   等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午饭差不多消化完了,沈和秋就开始催着易晟去睡觉。   他本来想继续坐在床边给易先生唱。   但易晟却拍了拍床,让沈和秋上来一起睡。   “最近天气冷,啾啾和我睡的话,比较暖和,我也比较容易睡着。”   沈和秋被他哄得团团转,也没有去想,初秋的中午气温能有多冷,就那么上床,一起躺了下来。   沈和秋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唱了几首歌。   因为躺在床上,不太好调动气息,所以他的声音比往常稍微小一些。   但沈和秋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他聪明地侧过身,贴近了一旁的易先生,离他更近地唱。   单纯的小夜莺哪里会知道,他只是侧了个身,靠近了点唱歌,就给他的易先生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烦。   易晟被他轻热的气息吐在耳垂,在睡意萌生前,倒是萌生了点其他的。   他差点没忍住起身,把这只撩拨他的小夜莺摁在床上,一点点吻遍他的全身。   忍耐的结果就是,等沈和秋唱完,在被窝里易晟令人安心的气息环绕下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他想哄睡的对象都没能睡着。   易晟半直起身,眼神幽深地盯了一会儿睡得没心没肺的沈和秋。   叹了口气,选择起身去洗手间自行解决。   然后等身上的凉意散去,才上了床,将沈和秋整个人圈进自己的领地里,抱着人安然睡去。   过了两天,等沈和秋在家里养好了手上的伤,网上的风波平息了,易晟看他的情绪也很稳定之后,才想着把人带出去放放风。   “要、要出去吗?”沈和秋睁着一双圆圆的琥珀瞳,眼眸里都是喜悦的星星。   沈和秋以前很少会有出去玩的机会和想法。   但这次是跟易先生一起出去玩。   “要出去……干什么呀。”沈和秋有点开心地问。   易晟觉得小朋友这样生动的小表情实在可爱,低声笑道:“看电影。”   “啾啾有喜欢看的电影吗?”   沈和秋摇摇头,他不了解这些东西。   小时候是被他的妈妈拦着不许看,后来被爸爸接走,看电影这样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永远都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看电影,留他一个人在家里。   易晟这阵子已经在查沈和秋的家庭背景,表层的东西基本都了解完一遍,只剩下深挖。   看到沈和秋有些落寞的神情,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他伸手点在沈和秋的眉心,抹开那皱起来的眉:“小朋友皱什么眉。”   “想不出来就到电影院再选。”   烦恼与痛苦只要经历一次就够,不用去做没必要的回想。   他们是傍晚吃完晚饭后,才出去看电影的。   因为怕沈和秋会被人认出来,易晟特地压了一顶毛线帽在他的头上,其他没有多做掩饰,不然反而会更显眼。   街上人来人往,来去匆忙,正好给他们打了掩护。   路上经过甜品站,沈和秋看冰淇淋眼馋,易晟就给他买了一个甜筒,让他边走边吃。   很快就到了电影院。   电影是沈和秋看着封面胡乱选的,他还有点孩子心性,选了个看起来有点惊险刺激的封面。   易晟站在一旁,因为一些不可明示的小心思,没有提醒他的小朋友,这是一部恐怖片。   沈和秋保管了从取票机里拿出来的两张电影票,而易晟则去前台买了一份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冰可乐。   易晟走回来,看见他的小朋友,一边拿着两张电影票,一边还在舔没吃完还剩了大半的冰淇凌。   沈和秋的牙齿比较脆弱,虽然没蛀牙,但是不太受得了冰,所以吃冰的东西,尤其是冰淇淋,都吃得比较慢。   但即便吃得这么慢,也耐不住他吃得多。   沈和秋贪凉,一吃起来就没个限度,之前还因为这个闹过一次肚子,自那之后,易晟就很注意让他吃的量。   易晟看了看手上的冰可乐,决定还是要控制一下冰淇淋量。   沈和秋把冰淇淋快融化的地方舔走,他吃得全神贯注,以至于等到易晟走到他面前了,他才注意到。   “易先生你回来啦。”沈和秋笑得甜甜的,还不知道要面临冰淇淋失踪的噩耗。   易晟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生出一点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   但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啾啾,剩下的冰淇淋不能再吃了。”   他拎起冰可乐说:“待会还要喝冰可乐,你要是把冰淇淋也吃了,回去后会闹肚子的。”   沈和秋听懂了易晟的意思,知道事情也的确是像易先生说的那样。   于是他瞅了瞅手里的冰淇淋,舔了舔嘴唇,才依依不舍地说:“那、那要丢掉吗?”   他都吃了一半了……易先生应该也不会想吃吧。   可是丢掉好可惜啊。   沈和秋纠结的模样被易晟尽收眼底:“啾啾,怎么了。”   等沈和秋小声地把他想的事情说完,易晟忽而低笑了一声。   他冷峻的面容缓和,薄唇微抿,唇角带出一点笑意,眉梢眼角都在沈和秋的面前柔和了。   沈和秋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易晟俯身过来,拿走了他吃了半个的冰淇淋,咬了一小口。   “啾啾咬了又不想丢的东西,给我吃就好。”   “我不嫌弃。”   沈和秋看着易晟吃掉了后半个冰淇淋,一路从白皙的脸颊红到了耳朵边。   直到检票进了放映厅,被易晟塞了颗爆米花,牵着手坐到位置上时,才不那么害羞了。   电影还没开始放映,影厅内还亮着灯。   沈和秋能看见一对对小情侣牵着接连进场,他迟钝地低下头,发现自己也跟易先生牵着手,脸上刚褪下的红意又烧了起来。   易晟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望去,忽然笑着说:“啾啾。”   “知道为什么都是情侣来看吗?”   沈和秋脸红红地摇头。   易晟低沉的嗓音磁性而惑人:“今天是……”   “七夕。”   七夕?   沈和秋扭过头,望着易晟眸色微深的眼睛。   下一刻,影厅的灯倏地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电影院就可以干很多事~   感谢在2021-01-1817:20:43~2021-01-1917:2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基酱10瓶;森普利斯7瓶;朝雨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沈和秋有点紧张。   他本来是怕黑的,但此时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着刚刚易先生跟他说的那句话,一时间连害怕都忘记了。   今天是七夕……?   那他刚才被易先生牵着手走进来的时候,大家是不是、都觉得他们是……情侣?   沈和秋胡思乱想着。   直到荧幕的灯光亮起,影厅内的音响开始播放,他才被拽回了神。   沈和秋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上,结果发现了问题。   电影的开幕看起来不太对劲,背景音乐阴森森的。   他小小地咽了口口水,想去拿爆米花的手都僵住了。   怎么、怎么感觉剧情怪怪的……   下一秒,一张血腥的鬼脸突然占据了整个大荧幕,伴随着主角凄厉的尖叫声,吓得沈和秋一个哆嗦。   !怎么这么可怕!   沈和秋被吓得表情空白,心脏扑通乱跳。   他还惊魂未定,就听见影厅音响放出来的bgm又开始变得气氛诡异,这次他有了一点点心理准备,但   结果是他被吓得抓紧了身旁易先生的手。   易晟偏过脸,看着小朋友被恐怖电影吓得够呛,胆战心惊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放的小模样,借着灯光昏暗,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见沈和秋朝着他的方向越靠越近。   他稍稍侧身,压低了声音,气息拂在沈和秋的耳边:“啾啾。”   “害怕的话,要不要抱抱?”   于是,在下一次主角的尖叫声里,易晟收获了一只软绵绵、发抖的小夜莺。   两个座位间的扶手被拉起,沈和秋被半抱在易晟的怀里,他揪着易晟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荧幕。   像是只好奇猫猫见到新鲜事物就想伸爪试探。   随着剧情的进展,气氛又推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沈和秋紧张地盯着荧幕,看着主角一步步走进昏暗的楼梯间。   一颗爆米花被递到嘴边,沈和秋正在意着逐渐变得紧迫焦灼的剧情,下意识张嘴咬过来。   香甜的爆米花味在口腔内蔓延,甜味带来的多巴胺分泌,让他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些。   沈和秋顺从地吃了几颗喂到嘴边的爆米花。   直到电影剧情的高潮反转开始。   沈和秋被突变的背景音乐一惊,慌里慌张地张嘴咬下去。   这一次,咬下去的触感和之前爆米花的触感不一样。   他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那个被他咬到的东西也跟着轻轻动了下。   沈和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低下头,看见自己正叼着易先生的指尖。   他呆愣愣地松开了口。   看着易晟把被他咬出一小圈牙印的手指收回去,挑眉端详。   沈和秋:……!   他刚刚咬的是易先生的手!   沈和秋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昏暗的光线都遮挡不住滴血的羞意。   易晟摸了下被小朋友又舔又咬的指尖,疼倒是不太疼,被咬出来的那圈小牙印瞧着也十分可爱。   他望向还缩在他怀里,埋着小脑袋不肯抬头的小朋友,手指捏了捏那通红的耳垂:“啾啾。”   “看恐怖片,怎么还脸红?”   易晟捏耳垂的手刚拿过冰可乐,指腹还停留着冰凉的温度,碰在沈和秋的耳垂上时,冰得他瑟缩了一下。   他仰起脸,莹白的肌肤在暗淡光线中也很是惹眼。   “我、我脸红了吗?”   电影不知道播到了哪里,荧幕上的灯光忽然弱了下来,四周一下子沉进黑暗里。   周围有其他人细微龙窣的谈论声。   易晟挑座位时,选的是最后一排。   周围没有其他人。   沈和秋在这较为安静的环境里,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能感觉到易先生轻轻俯下身,温热的吐息喷在他的耳边,弄得他耳尖微颤。   在荧幕上的光再一次大亮起来时,沈和秋敏感脆弱的耳垂被轻轻咬住,用唇齿细细碾磨,激起电流流窜而过的那种颤栗酥麻感。   沈和秋眼含水光,没忍住哼了一声:“唔……”   直到被噙住折磨的耳垂被松开,沈和秋浑身都发着软,呼吸急促了不少,脸颊滚烫,眼眸湿润。   他晕乎地听见易先生轻笑了一声,回答了刚才他的问题。   “嗯,脸红了。”   “很红。”   最后,沈和秋不记得电影的后半段讲的是什么剧情了。   影厅的灯光重新亮起。   沈和秋像来时一样,被易晟牵着手,一起走出去。   初秋的夜晚,风有点萧瑟的寒意。   傍晚出来时还不太冷,沈和秋穿了件单薄的针织衫,虽然头上戴着毛线帽,但也不够暖和。   现在被风一吹,手上的温度更是降了不少。   易晟裹住沈和秋的手,把两只手一起塞到了风衣的兜里。   他今天不是出门工作,只简单地穿了件深灰色的长风衣,看起来年轻俊美,平时西装革履的那股凌厉气势减轻了不少。   两个人举止亲密的走在街上,尤其都是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类型,走过去,就不免让人注目。   易晟注意到他人的视线,微微侧身,高大的身影帮沈和秋拦截了投过来的目光。   免得有人把他的小夜莺认出来。   今天是七夕,街上成双成对的情侣不少。   沈和秋来时没留意,现在知道后才发现了这点。   沿路边有卖花的年轻女孩,小情侣经过时,都会笑着从她手里卖走一两朵的玫瑰。   沈和秋被易晟半护在身后,在温暖的口袋里两手紧扣,就这么一路往前走。   但易晟忽然停了下来。   “先生要买一枝花吗?送给您的女朋友?”年轻女孩抱着一大捧的玫瑰花,笑容满面地问易晟。   她没看清楚躲在易晟身后侧的人是什么模样,只隐约看见一点清瘦的轮廓,以为大概是被男人护得小心的女朋友。   “嗯。”沈和秋听到易晟应下,接着又说,“这一捧都给我吧。”   “您要全部买下来吗?”年轻女孩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很高兴地将一大捧玫瑰都包装起来,递给了易晟,“那都给您吧。”   沈和秋躲在易晟身后,有点好奇地探头出去看。   但被易晟及时制止了,他们相握的松开一瞬,没等沈和秋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自己头顶毛线帽尾端坠着的毛球被易先生轻轻拽了一下。   “乖,别人会认出来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气音性感。   沈和秋像被拽住尾巴的猫咪,一下子老实了。   易晟付完款,接过那一大捧玫瑰花。   年轻女孩以为他要走了,笑着道别:“七夕快乐,祝您和您的女朋友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不是女朋友。”易晟说。   “嗯?”   “是还没追到手的男朋友。”   沈和秋站在原地,听见这话,面色绯红。   易先生怎么这样……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好意思再去看。   卖花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说了一次祝福语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沉和秋与易晟留在原处。   他们站在街角不起眼的一处,旁边有盏暖色的路灯,洋洋洒洒地照着街面。   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被捧到了沈和秋的面前。   他抬起头,易晟就站在灯光映照下,肩上落着暖光,漆黑的眼眸被晕染开,很是温柔。   “送给我还没追到手的男朋友。”   沈和秋接过那束玫瑰,面上的粉意未褪,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想说什么。   今天是七夕。   他们牵着手走路。   易先生跟他一起看了一场电影。   然后送了他一束玫瑰。   沈和秋方才在街上一路走来。   知道只有情侣才会做这样亲密的事。   也意识到,易先生未尽的话语里想说的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唇红齿白的美貌在玫瑰的艳色下更是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你再、等一等我。”   等一等他,给他一点时间。   至少……至少他不能还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发病,这只会给易先生增添负担。   他不想要这样。   易晟眼瞳深邃如潭,望着沈和秋片刻后,缓缓回答:“好。”   他很早以前就说过。   他有足够的耐心与信心,等着他的小夜莺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回到家后,沈和秋跑去找刘婶要了个花瓶。   刘婶今天正好留下来做一次大清扫,瓶瓶罐罐之类的才刚刚擦洗过,就拿了一个玻璃花瓶给沈和秋。   沈和秋抱着瓶子,踩着拖鞋跑上楼。   他把那束玫瑰插在玻璃花瓶里,小心翼翼地整理了它的茎叶和花瓣,以免它们互相压在一块儿。   可还没等到他全部理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铃声。   沈和秋手上还捏着花枝,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他看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摆弄花枝的动作僵住了。   来电人显示的是“范阿姨”。   “……喂?”   范荣雁听到电话被接通,语气放得轻柔:“小秋。”   “你爸爸前几天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家里躺着休息。”   “他说他很想你,想要你回来见他一面,明天下午过来就好。”   她说完,顿了顿,没听见对面的回应声:“小秋?听见了吗?”   沈和秋抿着唇:“……嗯。”   范荣雁听见了回复,又随意寒暄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她拿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她刚刚翻阅过的微博界面。   【#曲酩因偷税漏税被捕##路秋涉嫌故意伤害罪面临判刑#好家伙,这可是年度大瓜,我看得实在是大快人心】【真的是恶有恶报,不知道警察叔叔愿不愿意给曲酩一个手机,让他给AUT发完道歉博,再把他关进去哇】【我第一次看到反转这么爽的,直接一条龙送进去了】【恶人就是该接受法律制裁!!】   【听说之前下场的水军还有黑粉真的被艺华给告了,好像要赔钱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这是自己把自己给送进去的吧?又蠢又毒】【给两位点一首凉凉,祝一路走好】   ……   范荣雁蹙眉翻完了微博评论,重重地将手机砸在桌上,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嫌恶,没了以往的淑雅:“不中用的东西!”   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搞砸!   就沈和秋那个被她养废的懦弱样都处理不了,还要她亲自来。   真是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咬耳朵   要解决家里的事啦   我今天一觉睡了特别久,仿佛是要冬眠了orz   感谢在2021-01-1917:23:12~2021-01-2017:3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意、若松20瓶;佳佳10瓶;森普利斯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沈和秋被范荣雁挂了电话。   忙音在耳边“嘟嘟”地想,但沈和秋却觉得耳朵仿佛被海绵堵住了一般,听不太明晰。   他拿着手机,僵硬地站在原地,捏着花枝的手微微使力,玫瑰花茎的刺扎破他的指腹,渗出血滴。   要……回家?要回沈家吗?   易晟端着刘婶今晚热的牛奶,走到沈和秋的房门前,本来想敲敲门,但发现门已经是开着的状态。   他走到好像是在摆弄玫瑰花的沈和秋身边,却发现沈和秋在盯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面色不太好看。   易晟微微皱了下眉,倾身过去:“啾啾?”   沈和秋被突然叫了一声,浑身一颤。   他抬起头,有些慌张地将显示着通话结束界面的手机熄屏:“易、易先生。”   虽然时间短暂,但易晟依然看清楚了小朋友的手机屏幕。   通话结束界面,备注是“范阿姨”。   范……?   易晟不动声色,假装没有发现,把手里用隔热玻璃杯装着的热牛奶递给沈和秋:“有点烫,啾啾可以先去洗个澡再喝。”   沈和秋慢半拍地“嗯”了一声,松开捏着花茎的手,去接易晟递过来的牛奶。   但他指尖刚要碰到玻璃杯,手腕却忽然被易晟攥住了。   “怎么回事?”易晟的声音冷得如浸霜雪,他盯着沈和秋指腹上冒出来的小血滴,眉头紧皱:“怎么又弄伤了?”   沈和秋这才发现自己的指腹被玫瑰刺扎出了血,小声道:“可能刚刚、弄玫瑰的时候,不小心被刺到了……”   易晟瞥了一眼那束被摆在窗台前的桌子上的玫瑰:“受伤了怎么不说,不疼?”   他捏着沈和秋细白的手指,检查伤口有没有残余的小刺。   好在扎得不深,肉里也没有埋刺。   受伤的是食指和拇指,易晟将伤口消毒清理后,又给沈和秋抹了点药,然后贴了两个小创可贴上去。   “手腕的伤才好,怎么又受伤了?”易晟叹了口气,“前几天手腕没好的时候,不是还抱怨不能弹琴不高兴吗?”   沈和秋盯着自己手指上的创可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蔫头蔫脑地说:“我、我没有注意、弄的……”   易晟舍不得训他,只好揉揉他的头,很无奈:“下次小心点。”   那么怕疼还磕磕碰碰的,小朋友自己不心疼,他可是会心疼的。   牛奶被放在一边晾了有一会儿,这下已经不烫了。   易晟拿着温牛奶,递到沈和秋没受伤的手里。   “先喝了吧,不然要凉了。”   沈和秋刚做了虚心事,这会易晟说话更是好使。   易晟话音刚落,沈和秋便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开始喝牛奶。   喝完后,大概是觉得暖和舒服,还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易晟看着他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牛奶粘了一圈小胡子。”   沈和秋眨了眨眼,伸出舌尖舔了舔:“还、还有吗?”   易晟:“还有。”   那圈奶胡子还顽固地留在沈和秋的唇边,看着傻乎乎的。   沈和秋抽了一张纸,想把嘴巴边上的奶渍给擦掉。   但是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总是擦不准,最后想跑去浴室里照镜子的时候,被易晟拉住了手。   然后引导着一点点擦干净了。   “好了。”   易晟松开手,温声说。   “去洗澡吧,啾啾待会不是还要给我唱歌?”   等沈和秋听话地进了浴室洗澡,易晟带着笑意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小朋友刚才看完电影回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只是接了一通电话,心情就不好了。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   易晟望了一眼浴室门,把沈和秋喝完牛奶的空杯带走。   一个姓范的女人……   易晟想起方才瞥见的那个备注。   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易晟的思路,他把杯子放回厨房,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蒋争博打过来的。   “关于和秋的病情,我还是希望能够多跟他接触沟通几次来下最后判断。”   “你看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再像上次那样带他出来聚一聚。”   蒋争博说到这,又犹豫着说:   “不过他以前可能也有过类似的治疗,本身对医生这个身份比较敏锐,所以可能装作偶遇会更好一点,这样目的性不强,不容易被察觉。”   易晟应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正好沈和秋这星期在休假,比较容易安排。   蒋争博:“都可以,尽快吧,我再过一两个星期又得飞国外了。”   “对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和秋的背景资料给我发一份。”   本来是只要通过与患者交流获取信息找出病因就好,但奈何沈和秋的情况特殊,交流说不好反而会起反作用。   易晟也理解这点,事关沈和秋的治疗,他很快就开口答应:”好。“沈和秋的背景资料最近程助理才又给过他一次,他直接放在了家里的书房里。   易晟干脆直接去了书房,把那个文件夹给翻出来。   他打开文件夹取出里面的一沓纸,视线扫过第一页,忽然顿住了。   “范荣雁”三个字映入他的眼中。   易晟的手指掠过这个名字,滑到了后面的家庭关系那一栏。   “继母”二字印在那个小黑框里。   沈和秋洗完澡,给易先生唱完歌,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准备睡觉。   他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盯着床头亮着的小夜灯发呆。   ……睡不着。   接了范荣雁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后,沈和秋的脑海里就一直转悠着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你爸爸前几天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家里躺着休息。”   ——“他说他很想你,想要你回来见他一面,明天下午过来就好。”   沈和秋抿了抿唇。   他其实不相信范荣雁说沈石清想他的话。   沈石清那么讨厌他,一定不会想他的。   但是……但是当初是沈石清把他从妈妈那里救走的。   如果真的受伤了的话,他还是回去看一眼……   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沈和秋半张脸埋在被子,只露出一双剔透的眼睛,在床头小夜灯的光芒下微微泛着柔和的光彩。   他算过了,之前沈家公司破产的时候,他填上的那些钱,已经可以还清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了。   他已经还清了……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不想再把自己的钱交出去了。   沈和秋慢慢地把身子蜷起来,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他想用来给自己治病。   他不想让易先生等得太久。   今天晚上忘记跟易先生说他明天要回家的事情了……   明天一定要记得说。   夜晚很安静,沈和秋没把窗帘拉好,有细碎的光从窗外照进来,温柔地落在摆在窗台前的那束玫瑰上,像是洒下来的银粉。   沈和秋望着那束玫瑰很久。   他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走到窗台前,连花带瓶一起抱起来。   然后放在了床头柜上。   玫瑰的清香萦绕在鼻间,陪伴着沈和秋安然入睡。   沈和秋一觉醒来。   他昨晚翻覆了一会儿才睡着,起床时间也跟着推迟了,几乎到中午才醒。   于是赶紧洗漱完毕,急急忙忙跑下楼去吃饭。   他本以为会在餐桌旁看见易先生,就像这几天一样,但没有。   刘婶看到他困惑的眼神,笑着说:“先生一早有紧急会议要开,吃完早饭就出门了。”   会议?   沈和秋看了一眼时间,上班时间早就已经过了,但下班的时间还没到。   这时候打电话,应该会影响易先生的工作……   沈和秋想了想,发了条微信给易晟,说了自己今天下午要回家的事。   结尾,他犹豫片刻,添上一句:“今天晚上会回来跟易先生一起吃饭的。”   他不想跟范荣雁他们一起吃晚饭,也不觉得……对方会留他吃晚饭。   下午,沈和秋回了沈家。   同上一次回来时不同,这次是范荣雁亲自过来给沈和秋开的门。   “小秋,回来啦。”范荣雁和颜悦色地迎上来。   沈和秋见她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背后微微渗出一点冷汗,他的指甲陷进掌心里,用轻微的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不喜欢范荣雁。   也很……害怕范荣雁。   范荣雁倒是不在乎沈和秋躲避的动作,仍旧笑得温柔和善:“快进来。”   她让到门边,让沈和秋进门,又领着人去了客厅。   “你爸爸才刚刚睡下,小秋不介意等他睡醒了再去看他吧?”范荣雁坐在沙发上,给沈和秋倒了杯茶。   “他从楼梯摔下来,手跟腿都伤了,最近晚上疼得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才睡下去。”   沈和秋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他低着头,拨弄着左手腕上的银手链。   他其实很想就在沈石清睡着时看一眼就走,但范荣雁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微长的额发垂到沈和秋的眼前,遮住了他的眼睛。   范荣雁习惯了沈和秋这幅沉默寡言的模样,也很满意看到沈和秋还是这幅模样。   毕竟是她十几年,一朝一夕给故意养出来的。   要是沈和秋突然好了,能说会道了,那才是让她最不悦的。   范荣雁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她把倒给沈和秋的那杯茶往前推了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累了吧,喝口茶歇歇。”   沈和秋摇摇头:“不、不用……”   他吃了抗抑郁的药,最好是不要喝茶。   范荣雁倒也没强求,她让沈和秋回来,也不是让他坐在这里喝茶的。   她端起自己的茶盏喝了一口,而后才慢慢地说:“小秋啊。”   “这次让你回来,除了是你爸爸的意思,我其实也有点忙想让你帮一帮。”   “你爸爸的公司那里最近在扩大规模,投了不少钱,我们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但他偏偏又在这时候从楼梯上摔了。”   “医院那边说是要动手术,但手术费我们一下子没法凑出来……”   “小秋,我们都是一家人,有困难总要互相帮忙。”   “你父亲也不容易,这些年也一直养着你,现在又受了伤,公司情况也不好,你弟弟又还在上学。   “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照顾你,就当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这笔医药费,小秋你就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啦   易先生正在火速赶来的路上   感谢在2021-01-2017:30:08~2021-01-2118: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森普利斯、寒酥未肯消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松15瓶;森普利斯5瓶;苏夙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这笔医药费,小秋你就出了吧。”   范荣雁说完了话,把手中的空茶盏放回桌上。   她装作目光包容地望向沈和秋,耐心地等待他肯定的回答,眼里却满是算计。   在她看来,沈和秋胆子又小脑子又蠢,她从小根植在沈和秋脑海里的畏惧更是让他没法反抗自己,必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但范荣雁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相反的答案。   “我、我没有钱。”沈和秋磕磕巴巴地说,他的手心出了汗,滑腻腻的。   “我没法、帮忙。”   他知道范荣雁说的不是真话。   从很小的时候,沈和秋就知道范荣雁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微微抬着下巴,看人的眼神也很假。   范荣雁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沈和秋也会拒绝她,顿时不耐烦地皱起眉:“小秋,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那是你的亲爸爸!你不出钱,是想看着他死吗?”   “我们养了你也有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瞧瞧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点做人的良心!”   她牙尖嘴利,语速又快,一通话下来把不孝的帽子给沈和秋扣得严严实实。   沈和秋本来就有轻微的交流障碍,尤其是在过于紧张和害怕的时候,比如面对着范荣雁的现在。   范荣雁语速快,语气又狠,他没法及时反应过来她说的东西,说话也辩不过她。   于是便只能在范荣雁又一次问他“出不出钱?”的时候拼命摇头,再重复那些他刚才说过的话:“我、我没有钱……”   范荣雁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平时那副温文娴雅的模样也都是做做表面功夫,在沈石清还有其他富太太面前装样子。   她见自己说了那么多话,又是白费口舌,火气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好啊,你现在都学会跟我顶嘴了?”范荣雁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空茶盏就摔。   她特意朝着沈和秋砸的。   沈和秋吃药后的反应总是比较迟钝,面对突发状况更是如此。   他还未反应过来,茶盏就砸在了他的左小腿上,然后“砰”的一声闷响,滚落在客厅的地毯上。   疼痛在腿上炸裂开来,沈和秋的眼圈一瞬间就被疼得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要漫溢出来。   好疼。   他弯下腰,轻轻地吸着气,觉得小腿似乎只剩下痛觉,其他的知觉都没有了。   范荣雁砸完茶盏,冷着一张脸:“你没钱?你现在都能唱歌上节目了,派头这么大,会没钱?”   “不仅会顶嘴,还懂得撒谎了!”   她拔高的声音又尖又利,刺得沈和秋耳朵疼。   也引来了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的沈涵。   “妈?你好好的又吼什么呢?”沈涵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卷子写到一半,出来上个厕所,就听见范荣雁在楼下又喊又叫的。   “哥?”   沈涵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沈和秋身上。   沈和秋听到这个声音,反射性地浑身一颤。   他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   沈和秋咬着牙,忍痛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往外走。   但却被沈涵一个箭步跑过来拦下。   “哥哥要去哪?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了一面,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沈涵嬉皮笑脸地说。   沈和秋咬着嘴,眼圈一下子更红了,他一眨眼,一颗眼泪就滚下来。   沈涵见状,神色暧昧地想伸手去摸沈和秋脸上的那颗眼泪。   但被沈和秋避开了。   沈和秋被沈涵拦着,他害怕范荣雁也害怕沈涵,这是从童年开始就被根植在他心里地阴影。   他不敢去推沈涵,也推不过比他高比他壮的沈涵,就拿手机想要联系易先生。   “小涵。”范荣雁喊了一声,表情冷漠轻蔑,“给我把他关到阁楼里。”   既然沈和秋不听话,那就在阁楼里呆一晚上再出来。   到时候,肯定比狗都听话。   沈涵讶异地看了范荣雁一眼,而后又回头去看沈和秋:“怎么,哥哥又像小时候那样惹妈妈生气了?”   他笑嘻嘻地说完,也没等沈和秋说话,一把抢过沈和秋刚刚拿出来想打电话的手机,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这可不行啊,哥哥是太久没在家,所以忘记了?”   “不听话可是要被关禁闭的啊。”   手机被抢走,沈和秋下意识就要去拿回来,但却被沈涵一把拽住手腕,拖着往楼梯上走。   沈和秋的手腕被拽得生疼,他吃痛地挣扎起来:“你……你放开、我……!”   沈涵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使了更大的力,把拼命挣扎的沈和秋给拘束住,然后生拉硬拽地把人扯上最顶层的小阁楼,一把推进去。   沈和秋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阁楼的地面粗糙不平,他的手撑在地上,被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他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却眼睁睁地看着门被沈涵从外面一下子合上了。   “哥哥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吧,等妈妈消气了,就会放你出来了。”沈涵把阁楼的门一锁,下去跟范荣雁交差去了。   小阁楼的窗户之前被人撬坏过一次,现在干脆直接用木板钉死了,透不进半点光。   顶上的灯没法从里面打开,开关在外头。   沈和秋很久没有被关在这么黑的地方过了。   沈涵下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耳边的声音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沈和秋的脸色煞白,他的视野里没有一点点光,什么也看不见。   手脚发软,心跳加速。   小腿被茶盏砸到的地方还有刚刚蹭破皮的手都还在疼。   阁楼里许久没有人来,很阴冷。   沈和秋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冷得发抖。   他一呼吸,就能闻见厚重难闻的灰尘味道。   太黑了。   太安静了。   沈和秋慢慢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就像以前每一次被关进阁楼里那样。   他的眼眶酸疼,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滚。   他不要呆在这里。   他想走,他想回家。   他不想要一个人。   他想易先生了。   易晟今天很忙。   上午的那个会一直持续地开到下午,中途参会人员也都只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就继续商谈要事。   以至于易晟真正有时间抽空看手机,已经是快到傍晚的事。   他前几天把能推后的工作都暂时推后了,就为了陪家里的小朋友养伤养病,现在这么忙也是因为公司里必须要他本人过目确认的工作,都积压到现在一起处理。   晚上估计还得留下来赶一点进度,才能把积压下来的文件全都处理完。   易晟摁亮屏幕,看到上面新消息的通知,解锁点了进去。   是小朋友发过来的。   ——“易先生,我今天下午要回一趟沈家。”   ——“今天晚上会回来跟易先生一起吃饭的。”   易晟看着消息结尾的那个小兔子撸肚皮的表情包,轻笑了下。   挺可爱的,像小朋友。   看来得加快处理工作的速度,不然小朋友得等到肚子饿瘪了,才能等到他回家吃饭。   他笑意温柔地拿着手机,给沈和秋回了微信,刚把消息发出去,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进来。”   易晟抬头看了一眼,是程助理。   “易总。”程助理抱着一叠资料走进来。   “这是刚才会议上说的,需要您过目的一些合同跟协议。”   程助理将几份装订整齐的合同协议摆在易晟面前。   等易晟收起,点头示意“知道了”后,他才欲言又止地说:“您上午……让我和林副总去查的资料,我给您拿过来了。”   易晟掀了下眼:“查到了?”   程助理把手里最后剩下的那个文件夹放在桌上:“查到了。”   他语带犹豫:“只是……”   “您要查的那位范女士,有点问题,她似乎有一些……不太好的行为。”程助理说这话时,神色不太好看。   易晟拆开文件夹,把里面的那一叠纸抽出来。   昨天沈和秋与范荣雁通话后的样子很让他在意,所以今早他就立刻让程助理跟林承钧去查一查这个人。   资料罗列得很清晰明了。   第一页只是简单介绍了范荣雁的家庭背景和个人经历,包括她是何时改嫁给沈石清的,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易晟翻过一页,从第二页往后浏览,越是继续翻,他的脸色越是阴沉难看,直到最后根本压抑不住烧起来的怒火。   “范荣雁虐待继子?”易晟把那叠调查结果摔在桌上,面带戾色。   程助理察觉到他勃发的怒意:“是……”   “虽然范荣雁藏得还算好,但她喜欢在富太太圈里炫耀,跟她走的比较近的那些太太们,多多少少都听过范荣雁说她把家里的继子□□得有多听话胆怯,她的亲儿子好像也是帮凶。”   易晟眼神幽深阴鸷,深不见底,曲起的指节急促而不耐地叩击着桌面。   他早该知道的。   沈和秋怕黑,就是因为有人关着他。   这个人最可能的人选就是继母范荣雁。   对方与沈和秋没有血缘关系,又有自己的儿子,性格又算不上多么亲善。甚至可能把沈和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易晟想起他刚才看到的那条微信。   沈和秋今天下午还回了沈家。   他思来想去,实在不太放心,便让程助理先出去,然后皱着眉给沈和秋打了个电话。   电话的忙音响了一会儿,被接通了。   易晟微微松了一口气:   “喂。”   他口中的“啾啾”还未出口,下一秒,他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范荣雁拿起沙发上响个不停的沈和秋的手机,被它吵得实在不耐烦,干脆随手接了起来。   “喂?”   作者有话要说: 易先生马上就来救啾啾了qwq   感谢在2021-01-2118:06:01~2021-01-2217:1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普利斯5瓶;在野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易晟刚松开的眉头又紧锁起来:“你是谁。”   范荣雁只以为对方大概是沈和秋认识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她看了一眼联系人的备注:“易……先生,您好,我是小秋,沈和秋的妈妈。”   她听见对方淡淡地应了一声,声线冷沉:“我找和秋有事,能递一下手机给他吗?”   范荣雁漫不经心地找了个理由,随口应付道:   “小秋正在家里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呢,暂时不太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帮忙转告。”   范荣雁说完,对面停顿了片刻,很快给出了答复,大概是相信了她说的话。   “不用,等他有时间了让他回个电话就好。”   易晟挂断了通话。   他垂眼看着散落在桌上的那一叠资料,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支黑色钢笔,因为使力,手背上隐隐有筋脉凸起。   面前,是印刷着范荣雁基本信息的那一页,其中包括目前的家庭住址,那行不长不短的小字被黑色的墨迹圈了起来。   下笔的人似乎用了不小的力气,笔尖划圈时,差点就划破了纸面,墨水的印迹渗透到了背面。   “程鸣。”易晟立刻从桌前站起身,快步走出办公室,对站在门外的程助理说,“今天剩下的工作帮我推后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他的小夜莺从来不会对他撒谎,说好了会回来一起吃晚饭,那就一定做到。   所以。   范荣雁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易晟匆匆望了一眼窗外。   太阳已经落山了。   沈和秋缩在角落里。   他的喘息很急促,即便在黑暗里呆了很久,他的状态也只是更糟了。   喉咙里被像是被塞满了棉花。   沈和秋张开嘴吸气,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阁楼里太安静,沈和秋用力捏着左腕上的银手链,努力从发痒的喉底挤出声音。   他轻轻给自己哼唱着旋律,手伤和腿伤的疼痛让他的状态恶化,歌声的节奏乱七八糟,但也至少有了点让他能稍微安定的声音。   沈和秋唱了很久,声音变得沙哑,喉咙也微微刺痛,提醒着他快要使用过度。   他捂着脖颈,咳嗽着停下了沙哑的歌声。   无声的黑暗从四周涌过来,淹没了他。   好难受……   易先生在哪里……   范荣雁把沈和秋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而后看了眼时间。   该吃晚饭了。   她看了眼楼梯,沈和秋小时候就已经被她关怕了,现在关他也关了有一段时间,说不定已经熬不住准备松口了。   “小涵,你上去看看你哥哥。”范荣雁跟沈涵说道,“问问他答不答应拿钱,答应了再把人放出来。”   不答应就继续这么关着,反正一晚上不吃也饿不死人。   沈涵拉长了声音:“好——”他慢慢悠悠地晃上楼去。   范荣雁起身要去准备晚餐。   门铃却忽然响起来。   “来了。”范荣雁说着,走去开门。   这个时间,是谁来上门拜访?   她怀疑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   易晟站在门外,他的唇角微微弯着,面上虽是笑着,声音却冷如冰霜:“沈太太?”   范荣雁警惕地看着这个她未曾谋面的男人,视线打量着男人身后跟着的几个高大壮硕的人影:“你是谁?”   “沈太太真是健忘,我刚刚才与您通过电话。”易晟温声和气地说。   “麻烦您开门让我进去,我找和秋有事。”   范荣雁这才把易晟的声音和方才那通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对上,她瞬间扬起得体文雅的笑容,柔声细语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里还在用餐呢,现在不方便接待客人。”   “实在抱歉,要不您明天再来吧。”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一心只想着赶紧把这人打发走,省得被发现她关着沈和秋。   易晟微微侧着脸,仿佛很认真地聆听完了范荣雁的话。   天已经黑了,沈家外面的光源算不上亮,他冷硬深刻的轮廓半没在阴影里,显得不近人情:“沈太太。”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进去。”   “那我只好采取一些比较粗暴的手段了。”   范荣雁闻言,诧异地脱口而出:“什——”   她话音未落,易晟带来的几位保镖突然动身上前,直接踹开沈家的大门,将范荣雁直接摁翻在地。   范荣雁的手被训练有素的保镖扭在身后,疼得妆容优雅的脸都扭曲了,她高声尖叫起来:“你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我要报警把你抓起来——!”   易晟居高临下地望着范荣雁被摁在地上的狼狈相:“和秋在哪。”   范荣雁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她冷笑一声,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我怎么知道啊——!”   保镖重新将范荣雁的头摁回地面,她精心打理的卷发乱蓬蓬地纠结在一起,蹭在地上。   “放开我!我说了我会报警!你给我等着!沈家不会放过你的!”   易晟恍若未闻地从她身边走过,他留了三个人在这里看守,声音凉薄:“既然不会说话,那就把她的嘴堵了,吵得人头疼。”   摁着范荣雁的两个保镖得到示意,立刻扯下范荣雁脖子上围着的昂贵丝巾,直接塞进她的嘴里,堵住她尖厉的叫骂声。   易晟没再多看一眼,带着剩下的三人上了楼。   沈和秋不知道自己又在寂静的黑暗里呆了多久。   没有光照、没有热源,温度低得让他牙齿打着颤。   沈和秋咬着牙,终于从恐惧里勉强恢复了一点点的清醒。   他要走……   他不要继续呆在这里……   沈和秋腿都是软的,身上的T恤已经被冷汗浸透。   但他还是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磕磕绊绊地摸索着,走到紧闭的阁楼门前。   小阁楼已经成了杂货间,地上堆放着一堆没用的杂物。   沈和秋走没几步,就差点被绊倒,但好在还是摸到了门。   外面有脚步声渐渐近了。   沈和秋用手上没伤到的地方捶打了几下阁楼的铁门。   他几乎没有了力气,捶打的声音也很小,但上楼来的沈涵还是听见了。   沈涵饶有兴趣地走过去,站在门外听沈和秋有气无力地敲了会儿门,然后恶劣地朝着铁门上踹了一脚。   声响巨大。   他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在听到沈和秋似乎是被吓得摔倒的响动后,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笑。   “哥哥,想好了吗?”沈涵贴着门,稍微提高了点声量,好让里面的沈和秋能听清楚。   “妈妈刚刚说,你要是愿意出钱,现在就可以放你出来,顺便还能一起吃个晚饭。”   “要是哥哥不急,还可以去我的房间里——”沈涵语气暧昧,“帮我辅导一下作业?”   沈涵说完,侧耳听了听门内的响动,一片寂静。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想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反正沈和秋现在估计怕得要命,他要干什么,还不都是由着他。   “哥哥,我要进去了哦。”   沈涵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锁眼里,就听见楼下传来惨叫声。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狐疑地问:“妈?”   他好像听见范荣雁的声音了。   沈涵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楼下没有了动静,以为是他自己听错了,便准备继续开门。   但他还没把钥匙对准锁眼,就被人一脚踹在后心,头往前用力地撞在铁门上,手里的钥匙也飞了出去。   沈涵的脑袋被撞得嗡嗡作响,头上被磕到的地方鼓起了肿包,他气急败坏地撑着铁门,勉强站稳:“妈的,谁他妈踹老子!”   易晟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他微笑地看着沈涵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又抬脚将沈涵踹到地上,拎着领子问:“人关在这里面?”   沈涵摔在地上,磕得浑身都疼,眼神愤恨地瞪着易晟:“你他妈谁啊跑到我家里打人干嘛!”   “妈!妈——”   易晟懒得跟沈涵纠缠,随手丢给跟上来的保镖,将人押住拖走。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将钥匙插进了铁门的锁眼里。   铁门模糊扭曲地映出他的身影。   易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还有一路赶来略微急促的呼吸,这才转开了锁,打开阁楼的铁门。   “啾啾?”   沈和秋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脑袋埋在膝盖间,微微地发着抖。   秋天的夜晚有点冷,阁楼里更是阴冷,沈和秋却只穿着单薄的T恤和长裤,细瘦的手腕和脚腕都裸露着,皮肤冷白。   他用沙哑的嗓音小声地给自己唱着歌,即便喉咙难受发痒,也没有停下歌声。   他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就连易晟推门进来都没察觉。   易晟见他没有反应,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啾啾。”   沈和秋模糊地听到男人的低磁嗓音,茫然地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琥珀眸。   有光照进他的眼底,男人背着光,朝他一步步走过来。   然后是一个温暖到能止住他颤抖的拥抱。   沙哑的歌声慢慢停了下来。   沈和秋微微睁大眼睛,水洗过的眸子里清晰地倒影出易晟俯身抱住他的身影。   光芒在他的眼底绽开。   “别怕。”   男人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沈和秋感觉到自己被搂着腿弯与脖颈,打横抱了起来。   他团在男人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疼痛与恐惧慢慢地开始消散。   易晟抱着沈和秋踏出了那个阴冷黑暗的小阁楼。   “别怕。”   “我说过,没有光的地方不会再有了。”   这次他听清了男人说话的声音,沈和秋在这温暖的怀里,有些迟钝地仰起脸。   明亮的灯光从顶上洒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赶到了赶到了,易先生赶到了后妈解决后,就要开始治病相关的问题啦,然后可能就要完结了这几天吃瓜吃得好多,差点无心码字×   感谢在2021-01-2217:18:36~2021-01-2318: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酥未肯消、年糕糕糕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日尺100瓶;苏桃执20瓶;摸摸10瓶;森普利斯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易晟把带来的人留下来处理沈家的事,将沈和秋抱在怀里走出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困住沈和秋的阁楼。   阁楼被踹坏的那扇窗户看起来很眼熟。   易晟脚步一顿,他望着那扇窗户,眼眸微眯。   但很快又回过头,继续抱着人往前走,上了车。   车内有点黑,易晟担心沈和秋会害怕,就把车内的照明灯打开。   照明灯的灯光算不上亮,但依然照亮了车内的环境。   “啾啾。”易晟捧住沈和秋的脸,亲了亲汗涔涔的小朋友,而后俯身,额头相抵,“还在怕吗?”   沈和秋又冷又怕,身上疼得要命,整个人都还是混沌而懵懂的状态。   他寻着声源迟缓地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眸对上易晟沉如深潭的眼神。   沈和秋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他浑身都是冰凉的,脸色煞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他的眼瞳里都是涣散的,视线只是虚虚地落在易晟的脸上,风一吹仿佛就要散开。   “啾啾?”易晟的声音也放得更轻,怕会吓到他。   他抬起沈和秋被擦伤的手,伤口里的血丝混着地上的尘土,看着让人的心脏仿佛一瞬间被攫住了。   易晟心脏缩疼,很想再看看沈和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了伤,但又怕贸然动作会引起沈和秋的不适与疼痛。   只好低声哄着人:“啾啾,告诉我,还有没有哪里疼?”   沈和秋没有回应,仿佛还沉浸在寒冷与恐惧交织的情绪里,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易晟抱着人都能感觉到沈和秋又开始微微地发着抖,他把人紧紧圈着,轻声安抚:“别怕,没事了,啾啾别怕……”   他见言语的安抚效果不明显,又弯腰俯身,亲了亲沈和秋哭的通红的眼角,又摸了摸沈和秋汗湿的额发,试图用肢体动作来安抚。   但是沈和秋的泪水却依旧越来越多,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易晟抱着沈和秋,小朋友还在安安静静地哭。   如果所有办法都不行的话,大概只能试一试这样了……   他从记忆里搜寻出那首从前唱过的歌,右手轻轻拍着沈和秋的后背,轻声哼唱:“Twinkle,twinkle,littlar.HowIwonderwhatyouare……”   易晟闭上眼,眼前仿若又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一天。   他背着刚刚从那个黑屋子里救出来的小男孩,一边往医院走,一边哼着小星星给这个长得很可爱的弟弟听。   小小的团子趴在他的背上,听到他唱,也在他的耳边悄悄地一起跟着唱。   小团子嗓音轻灵,像是一阵又暖又轻的风,直往人心头吹。   “……Upa波vheworldsohigh.Likeadia摸ndihesky……”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让沈和秋觉得有些熟悉,又觉得温暖。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为他这样唱过歌。   汽车慢慢地开在路上,微微颠簸摇晃。   耳边是温柔的歌声。   沈和秋一点点安下心来,他趴在易晟的肩头,终于从惧寒交迫的泥潭里拔出了深陷的情绪。   易先生在抱着他……   易先生在给他唱歌。   沈和秋眼眶酸涩,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我好怕……呜,我想给你、给你打电话,可是……可是手机没有了……”他说话时都满是惹人怜爱的哭腔,时不时哭得打一个小哭嗝。   沈和秋团在这个能给予他充分安全感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一同宣泄出来。   他揪着易晟的衣服,眼泪迅速地濡湿了易晟肩膀的一小片衣料。   他太害怕了。   那个又黑又安静的小阁楼是他记忆里最不想回忆起的片段。   那种近乎要让人窒息的孤独感,是他最恐惧和害怕的东西。   所以在最信赖依赖的易先生面前,沈和秋根本止不住不断往下掉的眼泪。   就像是迷途的旅人终于走到了沙漠中的绿洲,放心又宣泄地哭了出来。   易晟把他爱哭的小夜莺抱在怀里,   “嗯,让啾啾害怕了,是我不对。”   “但是不用怕了,以后不会再让啾啾一个人呆在那种地方了。”   他轻声地安慰着沈和秋,又像是在对自己许下承诺。   以后不会再让他的小夜莺孤身一人了。   沈和秋哭得有点久,眼睛都因为哭泣而红肿发烫。   易晟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手上的伤要处理一下,啾啾能忍住疼吗?”   沈和秋看了看自己还在手上混杂着尘土的伤口,又感觉到腿上被砸到的也在隐隐作痛,知道可能得将伤口清理抹药。   他怕疼得厉害,抿着唇小声问:“可、可以轻一点吗?轻一点、就可以忍住。”   沈和秋受伤的手被易晟放在掌心,医药箱他已经从车内翻出来了,里面有最基本的消毒和跌打损伤药。   “好,我轻一点,啾啾忍一忍。”   易晟拿着棉签,先帮沈和秋清理手上擦破皮的伤口。   当时是摔在阁楼没打扫过的地上,地面粗糙,又积了不少的灰尘。   伤口处血液混杂着灰尘粒,易晟担心会引起伤口感染,所以小心地用棉签对伤口进行消毒清理。   消毒的药水渗进伤口,疼得沈和秋下意识想缩手,但又颤抖着忍住了。   他答应了易先生,会忍住的。   易晟察觉到沈和秋的手在发抖,处理的动作更快了些。   他把沈和秋手上的伤口清理干净,看小朋友眼圈都更红了:“是不是太疼了?”   沈和秋本来想摇头,但易先生温柔的声音总是让人不自觉放松依赖,他用鼻音“嗯”了一声。   易晟拉着沈和秋的手腕,低头轻轻吹了吹伤口。   他的吐息轻柔温热,吹过沈和秋的掌心,撩出一点酥麻的痒意,一路顺延至指尖。   沈和秋没忍住蜷了蜷指尖。   “还疼吗?”易晟松开沈和秋的手。   沈和秋白皙的耳朵尖蔓出一点粉意:“不、不疼……”   他顿了顿又小声说:“痒。”   易晟低笑一声,揉揉沈和秋的头:“还有没有哪里疼?”   沈和秋慢半拍地动了动左腿,怯生生的:“腿……”   易晟弯腰去卷沈和秋的裤腿,差不多拉到膝盖处,露出来的白皙小腿上有一片青紫,上面还渗着紫色的血丝。   沈和秋的皮肤白,青青紫紫的瘀血趴伏在细腻雪白的腿上,看着刺眼极了。   易晟眼神里的戾气微深,但很好地克制住了。   好在,这个伤口瞧着吓人,但也只是一团淤青,算不上严重。   易晟小心地把化淤的药抹上去。   他怕弄疼沈和秋,动作放得更轻。   沈和秋几乎没怎么觉得疼,在安静舒适的车内,他抬头看了一眼散发着暖光的车内灯,然后一点点地耷拉下眼皮。   他有点……想睡了。   易晟涂完药起身,就看到小朋友的头一点一点的,困极了却又撑着不敢睡。   他把药膏收起来,伸手把打瞌睡的小朋友抱在怀里。   “睡吧。”   “醒来,就到家了。”   沈和秋困得迷迷糊糊,被抱在易晟怀里之后,听话地闭上眼,在易晟的怀里沉沉睡去。   醒来……就到家了。   在梦里,他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听着那人给自己唱歌。   啊,也是刚刚的那首歌。   是他最喜欢的小星星。   银手链在他的手腕上一颠一颠地摇晃,是背着他的哥哥送给他的。   梦里的他抬起眼,不远处就是他们要去的医院。   易晟抱着睡着的小朋友,手指穿插在他的发丝间,安抚性地一丝丝捋顺了。   他的手覆上沈和秋闭着的双眼,想起的却是这双眼睛睁开时的模样。   方才他站在沈家外回头看时,就认出了这双眼睛。   这双躲在阁楼阴影里的琥珀色眼睛,清澈得像天上落下来的星子。   与当年别无二致。   高塔上藏的或许不是莴苣公主,而是只漂亮瘦弱的小夜莺,被折了翅膀锁在里面,所以连歌声都是虚弱的。   易晟收紧手臂,将一个吻轻轻落在怀里人的发顶。   他的小夜莺不该被锁在高塔,也不该被锁在金笼里。   应该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   易晟用指腹揭去沈和秋眼角的湿润,又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即便以前不是这样,往后的岁月里,也应当是如此。   夜晚。   易晟将沈和秋安顿好,在确保小朋友在床上依然睡得安稳之后,才走到隔壁的书房,接了个电话。   是被他临时调派去处理沈家人打来的:“易总,沈家这里已经初步处理好了。”   “接下来是按照您的计划来吗?”   易晟神色平静:“嗯,辛苦你们。”   他只需要将沈家对沈和秋做过的事双倍奉还。   电话挂断,易晟从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   自从睡眠质量有了保证后,又考虑到不想让小朋友闻烟味,他基本就没摸过烟,烟盒也不随身带了,都收在书房的抽屉里。   但此时那种烦躁感好像又回来了。   易晟点了根烟,火星在黑夜里明明灭灭。   他拨通了蒋争博的电话。   “喂。”   蒋争博很快接起了电话:“喂?易大少爷,上次说要把和秋带出来偶遇的事定好时间了?”   易晟盯着手指间夹着的烟:“没有。”   烟头缓缓地燃烧着,香烟的长度渐渐缩短。   蒋争博察觉到易晟情绪的不对:“怎么了?不太高兴?”   “嗯。”易晟嗓音低哑,“上次你说让我尽量排除刺激源。”   “我没能做到。”   他让沈和秋又一次被伤害到了,明明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却没能护好。   “他又发病了。”易晟抽了一口烟,喉间微哽,声音发哑。   “……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忘了定存稿时间555555555   感谢在2021-01-2318:08:12~2021-01-2418: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沐11瓶;寒酥未肯消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是他的错。   他没能把人护好。   易晟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手里的烟慢慢燃烧殆尽,然后熄灭。   他没有开灯,站在黑暗里沉默着。   蒋争博在电话那头跟着安静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老易啊,这事也不能怪你。”   “我也说了是尽量,你尽力而为就行,总会有你预料不到的突发情况的。”   “你自己的问题也该好好解决,这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坏毛病该改了。”   易晟把燃尽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没有说话。   蒋争博有些无奈,但易晟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从对方来他这里说是要接受治疗的那天起,就一直如此,想法过于偏执,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只好先说:“和秋又发病的话,你最好在旁边把人守着,防止他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不过他应该还有在定时服用药物,即便发作,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你也别太担心。”   易晟沉默地听完,才开了口,他的声音还带着颗粒质感的沙哑:“……好。”   他站在原地,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窗玻璃映出他的身影,与火星一同明灭。   烟灰缸里的灰烬越堆越多。   易晟燃完了最后一根烟,裹挟着一身寒意,转身回了卧室。   沈和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这不是一个太难过的梦。   小星星的旋律伴随了他的一整个梦境。   他睡了很久,才从沉睡中醒来,刚睁眼,就对上了易晟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散着细微的血丝,看起来很累。   沈和秋张了张嘴想说话:“易……”   但立刻就被易晟制止了:“先别说话,你喉咙哑了。”   而且大概有点轻微的炎症,昨晚睡到半夜的时候还有点低烧。   沈和秋刚才发出了一个音,就被自己过分沙哑的声音给吓着了,这下被易晟制止,更是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昨天他好像唱歌唱得太久了……   难怪嗓子哑了。   易晟见沈和秋醒了,环着人的手覆上沈和秋的后脑勺,安抚地轻轻摸了摸:“饿了吗?”   沈和秋眨眨眼,他记着自己不能说话,就点了点头。   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从易晟的掌心与指缝滑过。   “刘婶刚刚做了晚饭,有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易晟话说到一半,声音忽然顿住了。   他的视野忽而暗下来,一只纤长漂亮的手遮在他的眼前。   上面还有他刚刚趁着小朋友睡着的时候,偷偷新涂的药膏味。   淡淡的、有点苦的味道。   易晟轻声问:“啾啾?”   他把沈和秋的手从眼睛上拉下来,握在掌心:“怎么了?”   沈和秋被禁止了说话,只好用手指在易晟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你看起来好累。”   “要睡觉。”   “我给你唱歌。”   轻微的痒意划过掌心,易晟耐心地等沈和秋把要说的话写完了,才回答:“没关系。”   “我也还没吃饭,先跟啾啾一起吃完饭,再睡。”   “还有,”易晟戳了一下沉和秋的额头,“忘记自己嗓子哑了不能唱歌了?”   沈和秋被提醒,张嘴无声地“啊”了一下,捂住自己被戳到的额头,稍稍睁圆了眼睛。   但是如果他不能唱歌,易先生要怎么睡觉。   他把担忧写在易晟的掌心里。   易晟笑了笑:“只能等啾啾快点好起来了。”   “不过,抱着啾啾睡好像也能睡得着。”   “要不要试试看?”   谈话的结果显而易见,小夜莺又被国王先生哄骗走了。   乖乖地被牵着手下了楼。   在知道沈和秋嗓子哑了后,刘婶就去厨房做了碗冰糖炖雪梨。   甜甜的梨水很好喝,梨肉也好吃,简直太符合沈和秋这样的甜口爱好者的口味。   所以即便他胃口本身不大,也在饭后把那一整碗冰糖炖雪梨都给吃完了。   半点糖梨水都没剩下。   也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撑着了。   沈和秋揪着眉心,揉揉自己有点撑的胃。   他吃得太多了……   好饱。   易晟瞧他很苦恼,忍俊不禁,也伸手过去帮着他揉肚子。   他的手法很舒服,沈和秋很快就不愿意自己揉了,瘫靠在沙发上,安然地让易晟给他揉肚子。   放松的模样像是被揉肚子揉舒服了的猫。   他被易晟揉得舒服,昏昏欲睡地半阖着眼,琥珀色的眼瞳光芒明灭。   银色的手链在灯光下微微发着光,晃了下人的眼。   “啾啾。”   沈和秋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嗯?”   易晟帮沈和秋揉完了肚子,手落在他左腕的银手链上。   “手链还喜欢吗?”   零星的睡意直接被吓飞了,沈和秋睁开眼睛,都忘了自己不能说话,结结巴巴地哑着嗓子:“喜、喜欢!”   易晟拨弄了一下银手链上挂着的银叶子,上面刻着“秋”字。   “我、我自己挂的……不行的话,我摘掉……”沈和秋见易晟的视线落在那片银叶子上,小声说道。   易晟摇头:“不用摘。”   “啾啾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沈和秋嘟囔:“……小星星……”   “嗯?”   “易先生唱、小星星的时候。”   沈和秋红着脸说。   他虽然当时虽然浑浑噩噩的,但那样熟悉的咬字发音,他一直都记在心里,从来都没有忘掉。   从他听到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忘记过。   “易先生……变了好多,我之前才会、没认出来。”沈和秋断断续续地说。   “啾啾也变了很多。”易晟微叹,“变得更好看了。”   当年的小团子虽然跟团软和的糯米团子似的,但到底是小孩模样。   现在长开后,已经漂亮到移不开眼了。   沈和秋不知道易先生在想什么,听到易晟夸他,就也赶忙哑着小嗓音说:“易先生也……”   “不对。”易晟说,他捏了捏沈和秋的鼻尖,“既然都把我认出来了,怎么不按照以前那样叫我?”   沈和秋被捏了鼻子,懵懵懂懂地望着易晟,慢慢理解了他的意思。   而后,细腻雪白的耳朵蔓出粉意。   沈和秋被易晟盯着看,脸红地嗫嚅了一声:“……哥哥。”   那碗喝下去的冰糖炖雪梨有些效果。   他的嗓子虽然还哑着,但已经哑得不太厉害,像是刚刚醒来时的那种沙哑,带着柔软的鼻音。   真正听到这两个字,易晟心尖卷起热浪,但最后也只低声笑了声,应道:“嗯。”   “好乖。”   沈和秋手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但腿上的淤青还没好全。   刚才被易晟牵着下楼时,脚上不太用劲,就疼得不太明显。   等要上楼了,才踩了一阶楼梯,左腿上的淤伤一下疼得有点厉害。   范荣雁当时砸过来的那个茶杯,正好撞在沈和秋的腿筋上,现在淤血堆在那儿,受了压迫又是麻又是疼。   难受得沈和秋不敢再往上跨。   “腿疼了?”易晟走在沈和秋的身后,注意到他的停顿,问道。   沈和秋轻轻动了动左腿,一阵麻疼立刻让他不敢再动,只用湿润的眸子望着易晟:“疼……”   易晟闻言,上前来准备抱人,但小朋友却点着脚尖,小小声地说:“可以、可以背我上去吗……”   他改了主意,蹲下身,把吃饱饭还是很轻的小朋友背起来。   就像当年那样。   沈和秋趴在易晟宽阔的背上,感觉到上楼梯时起伏的颠簸,摇摇晃晃。   别墅里的灯今天晚上都开得很亮,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沈和秋侧了侧脸,靠在易晟的耳边,假装忘记了之前易先生不让他说话的禁令,悄悄唱:“Twinkle,twinkle,littlar.HowIwonderwhatyouare……”   易晟听着他轻声细气地在耳边唱歌,微微勾了下唇角,没拦着不让小夜莺唱。   不过,国王先生虽然听了歌,但最后依旧是抱着小夜莺睡的觉。   一夜好梦。   在哑了嗓子后,任性唱歌的结果就是,虽然冰糖炖雪梨的效果显著,但沈和秋的嗓子还是过了两天才好全,恢复成以前的清澈悦耳。   手上的伤也结痂脱落,腿上的淤青也只剩了一小点。   所以易晟在看到小朋友跑去泡在录音室里写新歌时,没有阻止。   只是在晚饭时间,准时去捉拿又忘记要下楼吃饭的小朋友。   但易晟刚敲了敲录音室的门,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一敲就向里打开了。   “啾啾?”   沈和秋没在录音室里,不知道去了哪,易晟迈步走进去,就听到手机铃声在响。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看见了桌上放着的手机,在找了一圈人也没找着后,打算先接起来,之后再转告。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女声:   “您好,请问您是沈和秋先生吗?”   “您的母亲林秋霞目前在本院的医疗费用需要您过来缴纳一下,您看是否方便呢。”   易晟皱了下眉:“医疗费用?”   “是的,本来这个月的医疗费用应该是由沈石清先生续缴,但沈石清先生目前遇到了一些财务上的问题,所以医院这里才来联系您的。”   “您看您能不能抽时间来一趟本院?”   “易先生?”沈和秋推开录音室的门。   “嗯,我知道了。”易晟挂断电话,朝沈和秋招了招手,“啾啾,过来。”   “刚刚有个电话……”易晟把电话里的事转告给了沈和秋。   “钱我可以帮忙付,啾啾要去吗?”   沈和秋茫然。   他的妈妈一直在住院,这件事他是清楚的,但住院的相关费用并不是由他支付,而一直是沈石清在付。   可易先生说,沈石清遇到了财务上的问题,现在没法付。   是什么问题?   遇到问题的沈石清现在正躺在床上,他现在身上有伤只能静养。   但范荣雁却在他的床边,跟他闹得不可开交。   她尖声厉气地指着沈石清的鼻子骂:   “沈家都已经没钱了!你还在外面养着什么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用一句话来形容啾啾和易先生的相遇最贴切了:你是我年少至今的欢喜。   下一章写后妈一家的结局~   今天搬了一大堆行李回家,累瘫了。   感谢在2021-01-2418:57:45~2021-01-2520: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酥未肯消、里里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世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范荣雁和沈石清呆在一个窘迫的小病房里。   沈石清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他手脚本就因为那一跤摔骨折了,只有一只手勉强能用,那天又被易晟带来的人收拾了一顿,腰上又添新伤。   全身上下都在疼,大力吸口气就痛得厉害。   范荣雁指着沈石清的鼻子骂了一通后。   沈石清被她尖利的骂声吵得头昏脑涨,怒不可竭:“你给我闭嘴!”   “老子的钱,我养谁你管得着?”   沈石清说完又艰难地喘了口气。   伤势让他痛得说句话都不敢大喘气,多说几个字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范荣雁这几天为了照顾病重的沈石清累得够呛,现在一点富太太的样子都没有,披头散发。   她不敢置信地吼:“沈石清,你这个白眼狼,你敢跟我说这种话!”   范荣雁尖声叫道:“这几天是谁在照顾你?公司的钱又是谁填的!”   “我管不着?要是没有我,你还能在这里喘气?”   一提起这事沈石清就一股火往脑门上窜:“你还敢提公司!如果不是你犯蠢,我的公司怎么会要破产!”   如果不是这个疯婆娘非得去招惹沈和秋,会把那尊大神惹着?他的公司会出纰漏?他哪里会落魄成这个鬼样子!   沈石清越想越气。   自从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离开了他家,没过几天,公司突然就出事了,所有跟他家公司进行的合约纷纷终止。   可他前期运作项目的钱早就经全部投进去了!   资金链断层,沈石清只能让范荣雁先拿家里的钱去填,谁知道越填,拖欠的债就越大。   直到把他们所有的钱都吞没了,公司也没能救回来,现在只能等待破产清算了。   他什么也没有了。   白手起家的公司就这么因为范荣雁干的破事,全都搭了进去。   他人躺在病床上,还得拖着伤去一个个求人,但没有任何一家合作过的公司愿意帮他们。   就连银行都不愿意贷款给他们!   他沈石清在这行奋斗了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么多白眼。   现在倒好,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沈石清因为老婆败了家!   沈石清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从床上起来掐死范荣雁:“范荣雁!你干的蠢事,你怎么有脸跟我这么说?”   范荣雁破口大骂:“那还不是因为你跟那个贱女人生的那个神经病儿子!”   “结果你还想拿钱去养那个贱女人,去养那个小三!”   她这几天也都是带着伤来照顾沈石清的。   之前被绑起来的时候,她一条腿的脚腕被那个来找沈和秋的男人下令给扭了,保养精致的长美甲更是折断了好几个。   公司和沈石清都是她两头跑,连打理仪容的时间都没了,一贯妆容精致的脸上全是衰老丑陋的疲态,头发也又脏又乱,纠结在一块。   范荣雁的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一把手里沈石清的手机给摔到地上:“要不是我刚好帮你接电话,我还不知道你还在给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花钱住疗养院!”   这歇斯底里的模样同以往的娴静淑雅截然相反看得沈石清厌恶烦躁。   他语气厌烦:“小三?”   “要说小三,你才是那个小三,秋霞是我的前妻!”   范荣雁被他劈头盖脑地一顿骂,站在原地,气得浑身都在抖:“小三?我是小三,那你是什么?出轨男吗!”   “好啊,你还爱着林秋霞,那你就去求求她啊。你求她去让她儿子的那个金主高抬贵手放过你,放过我们一家子!”   “不然,沈石清你就等死吧。”范荣雁冷笑。   她一开始同沈石清结婚时,根本都不知道沈石清跟她是再婚,直到沈石清把沈和秋接到家里来,她才知道,沈石清离过婚还跟前妻有一个儿子。   现在沈石清还好意思指着她骂小三?   沈石清勉力直起身,颤巍巍地指着范荣雁:“你这个疯女人!”   他真是瞎了眼才会娶这个疯女人!   就在这时,沈涵一脸怒气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爸,妈,给我点钱!”   “钱?”沈石清正在气头上,见沈涵一脸不耐地站在门口要钱,怒火更是一下子烧得更旺,“你要什么钱,你又去赌了?范荣雁,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你看看你哥什么样,你什么样?整天就知道赌,废物!”   “我告诉你,我没有钱!你自己要是还不上,那些人找上来,你就等着断手断脚吧!”   沈涵被沈石清突如其来的怒骂给骂得一时间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喊道:“爸?你说什么!我可是你儿子!”   范荣雁尖叫一声:“沈石清!”   沈石清不管不顾:“等这件事完了,你也别去上学了。现在家里没钱,我住院费都要交不起了,你就给我去打工,做什么都好,把你老子养活!”   沈涵愣在当场,原本范荣雁跟他说他爸变了的时候,他还不信。   这次家里出事也是因为沈和秋,结果沈石清现在怎么又去宝贝那个神经病!   沈涵恨得要死,他不可以断手断脚,也不可以不去上学,他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范荣雁怒叫起来:“你敢不让他去上学?你是不是想把小涵的学费也拿去养那个女人!”   她疯了似的把床边桌上的东西通通都扫到沈石清的身上,砸得沈石清痛得从床上跳起来,跟她撕扯在一块。   沈石清虽然是个男人,但毕竟身上还有伤,都是凭着一股怒意在跟范荣雁拉扯。   很快他就被范荣雁的长指甲抓花了脸。   但范荣雁也没能讨到好,脸上被沈石清用了力给扇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起来。   她吃痛地把抓着沈石清的头发一扯,沈石清猝不及防,从床上摔下来,脑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妈!流血了!要死人了!”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沈涵变得惊慌失措。   范荣雁也慌了神,慌忙想去按病床前的铃。   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被扭开的房门。   一堆人哗啦啦闯了进来。   范荣雁看向门口,慌忙后退:“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她又惊又怒,想拦人,但对方人高马大,手里拿着棍棒武器,她又不敢拦。   沈涵也快速跑到范荣雁身后躲了起来。   领头的男人轻蔑地瞥了范荣雁一眼,笑嘻嘻地说:“干什么?没干什么啊。”   “你儿子跟我们借了钱没还,我们只好找上门讨债咯。”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嘛。”   范荣雁:“借钱?”   “谁借钱了?”她顿了一下,语气一沉,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想糊弄过去:“你们找错人了——”   男人嗤笑一声:“没找错,就你儿子,沈涵,刚站在那儿的那个。”   “你不会连自己儿子名字都记不得吧。”   范荣雁闻言开始慌了,哪来的钱还给他们?   她反应过来,立刻连声否认:“沈涵是谁啊?我不认识,不认识……”   沈涵蹲在地上,害怕地捂住头。   他看过这些人拿着刀砍人手脚的场景,他是真的怕,他不想变成这样。   沈涵扯着范荣雁的裤脚,瑟瑟发抖:“妈,妈,救救我!”   男人冷笑:“哟,你儿子怎么蹲在地上啊?怂蛋。”   “把他给我拉起来!”   “钱既然还不上,就拿手脚来还!”   一群人不顾范荣雁的动作,粗暴地将沈涵拖了出来,甚至还踩了倒在地上的沈石清几脚。   范荣雁也被推倒在地上,摸了一手沈石清的血。   “你借了什么钱!你去赌什么钱!!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范荣雁快被这些事情弄疯了。   现在连沈涵都不让她省心!   沈涵害怕得要死,他被那群男人的刀子捅着。   他平时也就听范荣雁的话,在家里装装好学生的样,其实在外头一向好赌。   本来家里有钱,无论他亏了多少都能填得上,这次他忍不住赌高了,谁知道一下子欠了几百万。   四处找人借也借不到,瞒了几天只好找家里要,谁知道家里早就没钱了!   等等,怎么可能会没钱,沈石清不是有一个公司吗?   沈涵恍然大悟,他指着地上的沈石清大喊:“大哥大哥,我爸、我爸有钱!他有钱,他能还!”   沈涵转向范荣雁,神情焦急:“妈!爸不是还有一个公司吗?把公司抵押出去帮我还钱啊。”   范荣雁神色一怔,神色犹疑,反正最后总归是要破产了,要是现在能抵押出去还债也不是不行。   沈涵急道:“妈!公司重要还是你儿子我重要?”   “我保证这次之后肯定改过自新,我只好好学习,以后赚钱养你!”   他看都没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沈石清一眼。   范荣雁看着沈涵,将公司抵押出去,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以后再也不能做个富太太。   但是面前的是她的儿子。   范荣雁狠了狠心:“好。”   范荣雁并不知道,她一心期盼的儿子最后面还是会去赌,不仅没有养她,手脚也都被追债的人给打断了。   而且沈石清还因为刚刚这一摔,脑子摔傻了。   她这辈子都得照顾这两个人。   一直到死。   关于要不要去医院帮他的妈妈交医疗费用的问题,沈和秋最后答应了。   医院那里不是很急,只需要抽空在一个月内缴纳费用就行。   正好沈和秋能先完成选秀节目那边的拍摄录制。   因为之前沈和秋请了一段时间的假,节目组之后也出了曲酩的事,嘉宾又得另换新人,所以整体的录制进度都落下了不少。   后面录制的时候,沈和秋得多补几个镜头一起赶进度,拍摄结束的时间都比较晚。   等沈和秋从场地里出来,天都经黑了。   这段时间易晟都在赶之前被他推后的工作,晚上回家也比较晚,更不用说来接沈和秋。   一般在门口等着的,都是负责接送的司机陈诚。   沈和秋站在门口,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   可今天……不是陈诚在等他。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他的易先生就站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   路灯的光不算太亮,但当它连同易晟的身影一起映进沈和秋琥珀色的眼眸里,那点微光却格外亮眼地闪动着。   沈和秋不由得加快了一点脚步,最后几步是扑到易晟怀里的。   “易先生!”沈和秋的眼里闪闪发亮,“你怎么来啦。”   易晟稳稳地接住扑进怀里的小朋友。   他笑着逗人:“啾啾不愿意让我接吗?”   沈和秋刚刚最后一小段路算是小跑,秋天的冷空气呼在他的鼻尖,晕染出一点红。   “没有!”他焦急忙慌地否认,“……喜、喜欢的。”   后面的那三个字,是含混在嘴里,害羞地糊弄过去。   易晟没忍住想亲一亲他微红的鼻尖,但想到这里还在外面,又暂且忍下。   等进了车里再说也不迟。   沈和秋牵着易晟的手,对男人深沉的心思一无所知,只是一副很天真无忧的模样。   他叽叽喳喳的像只叫声动听的小夜莺,磕磕绊绊地跟易晟说今天节目录制的事情。   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新养成的习惯。   易晟遵从了蒋争博给出的,把症状较轻的交流障碍作为突破口的治疗建议,开始尝试引导沈和秋跟他多交流说话。   虽然沈和秋现在说话还是会时不时磕巴一下,但经能很好地与易晟主动交流。   易晟安静地听着小夜莺说今天的事情,面上是只展露给沈和秋一个人的温柔与耐心。   等坐进了车里,沈和秋还在很认真开心地同易先生说着话,一个吻突然落在他的鼻尖,把还在快乐地叽叽喳喳的小夜莺给亲懵了。   沈和秋抬手摸摸自己被亲了一口的鼻尖,结果手背也被拉着吻了一下。   再之后是雪白红润的脸颊。   然后是微微张开的柔软唇瓣。   国王先生在路上压抑的时间太长,没忍住多亲了几口,来弥补自己方才一路上的忍耐。   易晟瞧着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被亲了好几口的小朋友一点点从脖颈红到耳朵,然后团在他的怀里,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肯抬起来。   轻笑道:“啾啾,刚才怎么又叫易先生了。”   小朋友大概经叫习惯“易先生”了,一时半会都改不了口。   易晟也没想要他改口,就偶尔想逗人时,才会故意提起。   沈和秋听到这话,又羞了好些时间,才揪着易晟的衣角,怯生生地叫:“哥哥。”   他听到易先生胸膛微微振动,应该是轻声笑了,然后一个吻就落在了他的额前。   沈和秋仰起脸,茫然的眼眸里倒映着易晟柔和的神情,一双琥珀眸清澈,像是在问为什么又亲他。   他不是、不是换称呼了吗。   易晟手捏了捏沈和秋纤细的后颈,换来他敏感的一颤:“刚刚是惩罚。”   “这个是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更啦!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现在才更w但是字数挺多的!我觉得! 第73章   事实证明,国王先生耍赖也是很狡猾的。   至少被亲了好几口的小夜莺就被他所谓的惩罚与奖励的借口绕得团团转。   一点也没想过为什么惩罚和奖励都是同一样东西。   到家后,沈和秋想起来要跟易晟说一件事:   “明天录制就要、结束了。”   “大家想要结束后一起吃饭……我可以、去吗?富贵也在的。”   易晟听完,微微笑着答应了:“可以,啾啾想去的话当然可以去。”   沈和秋有些犹豫:“真的、可以吗?”   他总觉得,易先生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易先生好像又开始睡得不太好,半夜总是会醒过来。   明明易先生已经听了他唱歌,抱着他睡了。   也还是睡不好。   偶尔,他能感觉到易晟站在他的床边,凝视着他,就好像是害怕他会消失一样。   这都是在他从沈家回来之后开始的。   易晟揉揉沈和秋的脑袋:“当然。”   小朋友现在对他的一些情绪变化越来越敏感了,只是稍稍不注意,他想掩盖起来的东西就会被察觉。   他确实不想让沈和秋去,他总是会担心再发生像沈家那样不可控的意外。   能让沈和秋像以前一样去录制节目,已经是他克制的结果。   易晟松开手,沈和秋细软的发丝掠过他的掌心。   但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不让沈和秋做自己想做的事。   更何况这件事对沈和秋的病情也有利,愿意参加这种聚会是交流障碍好转的表现,他不应该阻止。   沈和秋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他蹭了蹭易晟放在他脑袋上的手,又抱了抱易晟,软乎乎地保证道:“我会早点回来的,易先生、不用担心。”   “好。”   易晟环住沈和秋的腰,眼眸半垂。   “到时候我去接啾啾吧。”   他总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能让他的小夜莺在他的庇护下再出半点差池。   第二天的傍晚,节目录制正式结束。   节目组综合了大家的意见订了酒店,点的菜也是大家一起商量着点的。   沈和秋基本没来过这样的饭局,觉得新奇,但又手忙脚乱,好在有赵钱在旁边帮忙看着。   在吃了一会儿后,就有人开始喝酒,很快大家就都喝得上了脸,大着舌头开始侃天侃地。   沈和秋捧着自己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坐在一旁听他们胡说八道,时不时悄悄笑一下,露出两个小梨涡。   赵钱见他没有特别不适应,略微提着心总算给放下来。   他坐在沈和秋的旁边,开了一罐啤酒慢慢喝,一边喝,一边用眼睛觑着沈和秋。   沈和秋被他盯得不自在,笑不下去了,扭过头去看赵钱:“你、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赵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捏捏沈和秋的细胳膊,语气十分幽怨:“易晟……还挺会养人的啊。”   他说得十分阴阳怪气,沈和秋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在骂人还是在夸人,只好拿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很困惑地盯着赵钱看。   赵钱瞧着沈和秋现在的模样。   大半年以前,沈和秋还不是现在这么幅气色好的模样。   沈和秋本身骨架就不大,当初瘦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会被风吹跑似的,脸色也都是苍白的,好看还是好看,但让人看着心揪。   现在不一样了。   这小脸蛋都有了点可爱的婴儿肥,看着软和好捏,脸色也好看,红润润的,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   就是……就是会不会太红了一点?   赵钱狐疑地看着沈和秋脸上泛起的红晕,低头看了眼他手里拿的杯子:“你喝了什么?”   沈和秋觉得头有点晕,他攥着手里的杯子,反应了半天,才回答了赵钱的话:“好像、是……果汁?”   赵钱凑过去一闻。   好家伙,哪里是果汁,分明是果酒。   “你喝了多少了?”   人怎么就看着要醉了。   沈和秋晃了晃脑袋:“一杯?”   他觉得还好,自己应该没醉。   这个酒没有酒味,甜甜的,他还挺喜欢喝的。   沈和秋想着,又再喝了一口。   赵钱怕他喝太多喝醉了,在沈和秋又喝了一口后,就拿走了他的杯子,不让他再喝。   “小孩子喝什么酒。”   也不怕喝多了,跟吃的药效果对冲,尝尝味道就差不多了。   沈和秋舔了舔嘴巴,很乖地没再要来喝。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开始在身上找东西。   赵钱已经能确定这是个小醉鬼了,这喝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知道在身上找什么。   “怎么了,在找什么东西?”   “富、富贵。”   虽然沈和秋觉得自己没醉,但酒精到底还是影响了他的思维。   他想着自己要讲的话,慢吞吞地说:“我的手机……呢。”   赵钱哭笑不得地帮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刚刚沈和秋只翻了衣服的口袋:“不是在这里吗?”   沈和秋接过来,捏在手里,糯糯地“哦”了一声。   就开始一声不吭地摆弄手机了。   赵钱怕他搞出什么事,脑袋靠过去瞧了瞧。   面上的表情忽然滞住了。   他看见沈和秋在给陶医生发短信。   陶医生是之前给沈和秋开过药的精神科医生。   沈和秋醉得有点看不清手机上的字,他在短信界面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戳,勉勉强强写完了一条短信。   他刚发出去,就听见赵钱在跟他说话。   “你要去……复诊了?”   沈和秋点了点头。   赵钱神情复杂:“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去吗?”   其实沈和秋早就应该去医院复诊了,可他实在排斥医院和医生,所以一直拖着不愿意去。   赵钱也不好强迫他,只能先让他按时吃药。   但现在沈和秋却突然愿意去了。   赵钱轻声问:“怎么突然愿意去了?”   沈和秋认真地把一个字一个字戳完的短信检查完一遍,才发送出去。   他拿着手机,想了想:“我不想、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摆在床头的那束玫瑰花,虽然沈和秋每天都给它换水,但过了大半个月,也还是凋谢了。   从易先生手里接过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要快一点好起来。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因为易先生还在前面等着他。   沈和秋说完话,没撑多久,就趴在桌子上,醉得昏昏欲睡。   赵钱叹了口气,给易晟打去一个电话。   他听着沈和秋半梦半醒地念叨着“易先生”,灌了自己一口酒,又忧愁地开始叹气。   完了完了。   这下,不是猪拱白菜。   白菜也开始学着拱猪了。   没救了。   易晟来得很快。   赵钱给他指了指趴在桌上已经闭了眼睛的沈和秋,深藏功与名地拿着新开的啤酒,走去旁边已经喝嗨的人群里跟着一起借酒浇愁。   只留下两个人独处。   “啾啾。”   沈和秋半梦半醒间,听到易晟的声音。   他被酒意醺粉的耳尖敏感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从桌上抬起头。   “啾啾喝醉了?”易晟低声问。   他的声音贴在耳畔,低沉悦耳,沈和秋很喜欢听。   “没有醉。”沈和秋努力睁着迷蒙的眼睛,肯定地说,“我没有醉。”   他自以为说得很斩钉截铁,实际上声音已经是软绵绵的,软得像是化在水里的棉花糖。   易晟忍笑:“好,你没醉。”   “没醉的话,啾啾还能自己走路吗?”   沈和秋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歪七扭八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跟易晟说:“能!”   易晟怕他摔,一直伸着手臂,在沈和秋的背后虚虚地护着。   看到沈和秋走出的“s”型,低笑两声,还是上手去扶着人。   沈和秋以为自己说的话,易先生没有听懂,又强调了一遍:“我可以、自己走。”   易晟哄着他:“好,啾啾可以。那我们走去车上吧。”   沈和秋十分好哄,易晟给了个去车上的目标,他立刻就忘了自己不需要扶,一心一意地就要往车上走。   结果才走出了酒店的大门,就忽然蹲下来不走了。   他觉得腿软,走不动了。   易晟看他突然蹲下来,以为他是不舒服了。   正担心地弯腰准备问,就看到沈和秋忽然仰起脸:“走不动了……”   他伸出手,软糯糯地要求:“抱。”   易晟被沈和秋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没有及时给出回应。   沈和秋见易先生不抱他,很委屈,揪了一下易晟的衣角:“哥哥抱。”   易晟被这一声叫得耳根发麻,他弯下腰,把因为醉酒而胡乱撒娇的小夜莺捞起来圈在怀里,一直抱到车上。   沈和秋被易晟抱了,倒是立刻又安静下来,趴在易晟的肩头。   直到上了车,才又开始不安分。   易晟被他在怀里扭来扭去蹭来蹭去,惹得快起火,只能无奈地把这只突然使坏的小夜莺牢牢地用怀抱锁紧。   他轻叹一口气:“啾啾,别动。这是怎么了?”   沈和秋抬眼去看易晟,声音里浸满了不高兴,他磕磕绊绊地说:“不是、不是有奖励吗?”   他的吐息里是果酒淡淡的清甜,路边的灯光照进车内,映衬出他甜牛奶般细腻的脸颊。   易晟低着头,线条深刻的侧脸一半淹没在阴影里,但那双温柔又幽深的眼睛却格外明晰。   “什么奖励?”   沈和秋扶着易晟的肩膀,半直起身,在易晟的额前吧唧了一口,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盈满了天真:“就是这个奖励呀。”   作者有话要说: 学会自己讨奖励的小夜莺w   国王先生哪里能把持得住?   感谢在2021-01-2621:55:46~2021-01-2720: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痞子@7瓶;森普利斯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易晟猝不及防地被沈和秋偷袭了一下,抱着人,半晌才回过神。   他低头看着仿佛对自己做了什么一无所知的小朋友,深吸一口气:“啾啾。”   “奖励就是这个?”   沈和秋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嗯!”   他偏了偏头,望着易晟浓黑色的眼瞳,有些困惑。   难道没有奖励了吗?   可是昨天他叫哥哥的时候,易先生就是这样奖励的呀?   这样直白、坦率的眼神太过可爱。   也实在是让人煎熬。   易晟喉结微滚。   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扣住沈和秋的下颌,嗓音发哑,语带诱哄:“啾啾,奖励不应该亲在额头。”   沈和秋澄澈的目光里还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天真:“那要、亲在哪里?”   他身上的果酒香混着这惑人而致命的天真,简直能让人心口的火焰层层上窜,直至将冷静与理智都烧成灰烬。   易晟眼眸微深,捏着沈和秋下巴的手指稍稍一紧:“应该……亲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   沈和秋的唇上便被落下一个吻。   沈和秋从醺醉的酒意里短暂地清醒过来。   唇齿间,果酒的香气来回横渡。   舌尖被男人不容抗拒地攫取纠缠,而后是牙关溃败地被抵开,迎进了气势汹赫的外敌。   男人覆压下来的气势与力道都与以往截然不同,沈和秋颤了颤,被压得想要后退。   但当后颈也被男人的手掌制约,他便只能被困在原地,承受来势汹涌的惊涛骇浪。   沈和秋在昏暗的视线里,望进一双幽深晦涩的眼,像是沉着无边之海,又仿佛燃着燎原之火。   而他眸光潋滟,在这步步紧逼下,溃不成军,只能被动揪住男人衬衫的前襟,指尖收紧。   像是一只被猎人捉住了脆弱后颈的兔子,颤抖地在对方危险而迷人的气息下,乱了阵脚,软了腿。   等被松开时,沈和秋已经被亲得迷迷糊糊。   刚刚那一瞬间的清醒早已被迅速回涌的乙醇分子淹没。   他茫然无措地睁着眼,腰部被牢牢地箍紧,后背抵上了车内座椅的靠背。   他被困在易晟的怀里,容不得半点挣脱。   易晟与沈和秋亲昵地鼻尖相抵,他的鼻息也因为亲吻而变得急促,同沈和秋呼出来的酒香混绕交缠着,让沈和秋变得更加迷糊。   唇上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如同一点小小的教训。   沈和秋觉得唇上微一闷痛,随即是靠近耳边的呢喃。   “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地放过你了。”   沈和秋的呼吸还没有平复,他小口地喘着气,琥珀色的眼瞳里是无知的水意:“哥哥……?”   他舔了舔方才被易晟轻咬过的唇,还有点细小的刺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咬了一口。   易晟这次难得失控,沈和秋的唇色在他刚才的亲吻下变得色泽艳丽,微微有些肿了。   他伸出手指,抚过沈和秋被他咬得深红的一小块唇瓣:“疼了?”   沈和秋鼻音软乎:“嗯……”   小朋友醉得神智不清,但摆出来的小表情却委屈得很。   易晟被他的小表情拿捏得死死的,哪还舍得再折腾他,只好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以泄愤。   先撩的人现在还先委屈上了……算了,他估计连什么是撩都不知道。   易晟好笑地想,把自己都给逗笑了,他叹了口气。   就不应该教小朋友胡乱叫人,现在倒好,报应到他自己身上来。   他忍下并不餍足的欲求,抱着散发着果酒香气、浑身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夜莺。   真是自作孽。   好在车上摇摇晃晃,小朋友也跟着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点着脑袋睡着了。   要不是易晟一直看着他,托着他的后脑勺让人趴在肩头睡,大概车子一个刹车,额头就要被磕着。   沈和秋睡得沉,直到被易晟抱回了房间,才朦朦胧胧地半醒过来。   他一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就皱着鼻子,很不高兴地要去洗澡。   要洗澡就算了,还一定要易晟陪着他洗。   说什么都不好使,揪着人的衣角眼巴巴地瞧人,易晟哪里能抵挡得住。   最后是易晟妥协地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小朋友迷迷糊糊地给浴缸放水,放完又开始脱衣服,脱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点一头栽进浴缸里。   易晟实在害怕他会在地上滑一跤,便只能煎熬着走进去,帮着小朋友把衣服给脱了,然后又催着人去浴缸里洗澡。   沈和秋毫无防备地背对着易晟,抬腿迈进浴缸里。   肩胛骨的线条精致,在雪白的肌肤下微微起伏,仿若振翅欲飞的蝴蝶,脊背流畅纤瘦,一路往下。   他太白,在浴室的灯光下,都仿佛笼着一层薄光,好像是要勾着人在上面留下一点零星漂亮的红梅。   易晟攥紧了拳头,手背的青筋凸显,是极端忍耐下的象征。   直到水没过沈和秋的肩头,将一切掩盖在朦胧的水光下,他才松了口气,走过去。   水温被易晟试过。   沈和秋踏进去,慢慢坐下,发出舒服的喟叹。   像只舒服得要伸懒腰的小猫。   易晟伸手过来,帮他抹了洗发水,打出丰富的泡沫:“啾啾,闭眼。”   沈和秋乖乖地闭上眼睛。   男人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游曳,力度合适地轻揉着。   浴缸里的热水蒸得人昏昏欲睡。   沈和秋困倦地沉进方才还未散去的睡意里,意识昏沉。   等易晟把人洗干净,用浴巾裹着湿漉漉的小朋友,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时。   小夜莺已经撩完人,彻底撒手跑进了梦乡去。   只留下国王先生站在床边,帮人换了衣服,擦干了头发,掖好被子,唉声叹气地对着自己发愁。   因为昨晚喝了酒。   第二天醒来,沈和秋觉得脑袋像是充满了气快炸开的气球,一抽一抽地胀疼着,空荡荡的胃里也不太舒服。   易晟推门进来的时候。   他还呆呆地在床上坐着,像是在走神。   “醒了?”易晟顺顺沈和秋睡得乱蓬蓬的小黑毛,“去洗漱一下,头疼的话,楼下刘婶在泡蜂蜜水,待会下楼记得喝。”   沈和秋脑袋还懵懵的,就被易晟牵着手,一路领进了洗手间。   牙刷上被挤好牙膏,牙杯也倒好了水。   他顺从地刷牙漱口,然后又被易晟用温毛巾洗了脸。   这下总算清醒过来。   沈和秋盯着镜子里自己微肿的嘴唇,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浴缸,脸色愈来愈红。   最后烫得快能煮鸡蛋。   易晟忍俊不禁:“现在知道脸红了?”   沈和秋耳朵都是通红的,低着头半天都不好意思说话,像只红彤彤的小鸵鸟,恨不得把脸给埋起来。   易晟笑着曲起手指,刮了刮沈和秋的鼻梁:“好了,不逗你。”   “头疼很难受吧,下楼喝蜂蜜水。”   节目组那边的录制已经正式结束,富贵那边除了要出新专辑的消息外,暂时没有给他接更多的工作。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还算空闲。   沈和秋捧着蜂蜜水小口喝着,一边想着之后的事。   他现在有了时间,医院那边应该得去缴费了,不然再拖下去不太好。   还有跟陶医生约的时间……   沈和秋想到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昨晚发出去的短信。   当时他将短信发过去后,陶医生很快就发来了回复,但他醉得迷糊,没注意看。   他把短信翻找出来,确定了复诊的时间,想了想把去医院缴费的时间定在了后天。   “在想什么?”易晟把白粥放到沈和秋的面前,顺便帮他剥了个水煮蛋,放到盘子里。   昨晚小朋友喝了酒,虽然不多,但他明显是酒精耐受性差的体质,没喝多少就醉了。   所以易晟就让刘婶把今天的早餐做得稍微清淡一些,免得小朋友吃了胃不舒服。   沈和秋把喝完蜂蜜水的杯子放到一边,诚实交代:“后天、我想去一趟医院,去交妈妈的、住院费。”   “可以吗?”   易晟沉默片刻:“……可以。”   “但我要一起去。”   沈和秋愣了下,他偏过头去看人:“易先生……也要去?”   易晟:“嗯。”   易晟这次留了心眼,之前在听了那通电话后,他立刻就让人去调查了林秋霞。   他面上笑容依旧温柔,心里却微微一沉。   现在他早已看完了那叠林秋霞的调查结果,更是态度坚决地要陪着沈和秋一起去医院。   “啾啾不是不喜欢医院吗,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易晟嗓音微沉,语气温柔地说。   沈和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的确不是很喜欢医院,更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尤其是……精神病院。   后天一早,易晟就亲自开车陪着沈和秋,两人一起去了电话里说的医院地址。   虽然这是个精神病院,但明面上的称呼叫得好听,把它称作是疗养院。   当年沈石清在把沈和秋接走之后,就将精神状态出了严重问题的林秋霞送到这里接受治疗,直到现在都未能好转出院。   沈和秋站在疗养院的大门外,看着铁门内来往的医护人员以及散步放风的病人,蜷起的手心出了点汗。   他的妈妈林秋霞就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真的就亲了一口啊啊啊什么都没干!脖子以下也都没有写!!   感谢在2021-01-2720:57:08~2021-01-2817: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桃执10瓶;在野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沈和秋站在铁门前,牙尖抵着下唇,犹豫地望着门内。   在他的指甲快陷进手心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慢慢地掰开他攥得过紧的手指,再重新扣住他的手。   “别怕。”   沈和秋偏过头,易晟站在他的身旁,对他笑。   他看着那双温柔地蕴着光的眼睛,心头涌起的不安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漫上来的安定感。   “要进去吗?”易晟瞥了一眼疗养院,温声询问。   沈和秋吸了一口气:“嗯。”   易晟松开手,把沈和秋戴着的鸭舌帽压低了些,然后拿出一个口罩。   “戴上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沈和秋正准备伸手去接,但易晟拿着口罩的手却微微一偏,错过他伸出去的手。   然后将口罩帮他戴了上去。   温热的指腹划过微凉的耳廓,沈和秋耳尖稍动,觉得仿佛被这对比鲜明的热度烫了下,耳根都开始热起来。   “好了。”易晟放下手。   沈和秋本来就脸小,现在被口罩一遮,帽檐一档,几乎就只露出一双琉璃般的琥珀眸。   易晟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觉得就算只有一双眼睛,他的小朋友看起来好像也漂亮得有点招摇了。   不过总不能再戴个墨镜,医院里戴口罩和帽子都算正常,但墨镜就实在有些夸张了。   沈和秋不知道易晟都在想些什么,他揉揉发烫的耳朵,怯怯地:“谢、谢谢。”   易晟将手掌覆在沈和秋的帽顶,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在过来疗养院之前,就已经事先同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约定好了时间。   一进门,便看到对方站在不远处,目光迟疑地打量过来,而后走过来询问:“请问……是沈和秋先生吗?”   沈和秋压低了帽檐,不自在地小声回答:“……是。”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护士,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您好,沈先生。”   “因为院内对来访人员的管控比较严格,所以得麻烦您在前台做一下来访登记。还有这位是您的……?”她看向易晟。   沈和秋还没出声,就听见易晟在他身旁沉声道:“家属。”   中年护士闻言,笑了下:“好的。请您也一起做个登记吧。”   他们在前台进行登记后,便跟着护士去疗养院的缴费处将林秋霞住院相关的费用缴纳了。   沈和秋交完钱,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在医院里多呆,转身正准备走,忽然看见等在一旁的中年护士朝他走来,身旁还跟了另一位年轻的护士。   “不好意思沈先生……您的母亲说想要见您一面。”   中年护士看了眼她身旁的年轻护士,对方朝她点了点头。   “出于对病人的病情考虑,您看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去见她一面?”   易晟转头去看沈和秋。   但压低的鸭舌帽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情绪。   只听到沈和秋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声:   “好。”   疗养院的病房条件还算不错,光线比较充足,不会让人感觉太压抑。   在把窗帘全都拉起来后更是如此。   林秋霞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鎏金色漫了一地,却唯独在她的床边停下。   她的床头摆着几本书,也许是最近在看的。   “秋秋来了?”林秋霞听到了推门的动静,扭头去看,脸上是宁静柔和的笑意。   沈和秋站在门口,朝病房里看。   他快不认得林秋霞的样子了。   沈和秋小时候只跟着林秋霞生活到六七岁,之后就被沈石清接走去了沈家,从此以后就没有再见过林秋霞,只有偶尔接到过她打来的电话。   但林秋霞在电话里说的话,和她的精神状况一样,时好时坏。   有时候她会突然开始骂他,骂他跑去唱什么歌,不像别人一样做个乖孩子。   骂他是精神病,说后悔把他生出来,如果没有他,沈石清也不会离开她。   有时候她也会忽然恢复理智,很温柔地关心他现在的生活,笑着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林秋霞的模样变了很多。   她的长发被剪短了,从前黑亮的头发变得枯燥,开始夹杂着白发。   她漂亮的脸上有了皱纹,那双跟沈和秋很像的眼睛不再是明亮的琥珀色,已经变得浑浊而衰老。   沈和秋忽然意识到,林秋霞老了。   “秋秋?怎么站在门口?”林秋霞招了招手,笑得很高兴,“进来让妈妈看看你呀。”   沈和秋慢慢地迈出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最后走到了她的床边。   “我的秋秋都长这么大啦。”   “妈妈真的好想你,会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上学的时候开不开心,会不会被别人欺负,还想看看我的秋秋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会想如果没有我给秋秋洗草莓,你会不会懂得草莓吃之前是要好好用水洗干净的……”   林秋霞一口气说了很多,她伸出手,像是要摸摸沈和秋。   但沈和秋却应激性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那只朝他伸来的手像是吐着蛇信的毒蛇。   它会拿着酒瓶砸在他的身上,会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摁进厨房的水池里,会用尖利的指甲在他的身上掐出伤口……   明明是在都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可沈和秋的鼻间却仿佛盈满了浓重劣质的酒臭味,让他反胃想吐。   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会漏风的小屋子里。   脑袋里开始拉警报似的响起噪音,身上也开始疼,疼得他不得不咬紧了口腔内的软肉,尝到一点血腥味。   即便林秋霞的样子变了,可他还是害怕,害怕到牙齿都在打颤。   易晟察觉了沈和秋的不对劲,几步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转过来,轻轻拉到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他安抚地顺着沈和秋的黑发。   林秋霞看着易晟把还在发抖的沈和秋拉到身后,挡得严实,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   她目光阴沉地望着易晟,充满着敌意:“你是谁。”   没等易晟回答,林秋霞就突然拔高了声音:“是你对不对!就是你把秋秋给带坏的!”   “如果不是你带坏了他……”   林秋霞目光陡然一转,死死盯在易晟身后:“如果不是你不乖,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都走了,你们全都离开我了……”   她发疯地撕扯着身上的被子,把床头摆着的书全都朝着易晟与沈和秋的方向扔出去。   书本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声响震得沈和秋浑身一颤。   易晟及时拉着人,往旁边躲开。   病房的门被迅速打开,医护人员一窝蜂地涌进,将失控的林秋霞控制住,用束缚带绑在床上。   “病人情绪激动,有镇静剂吗?”   “有的,现在注射。”   “探望的亲属先离开病房吧,以免刺激病人,或者被她伤到。”   易晟握着沈和秋的手:“好,我们这就出去。”   他带着沈和秋出了病房。   走廊上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匆忙的脚步声混杂着病人间或的嚎叫与念叨,有些瘆人。   易晟怕沈和秋继续呆在这里,会觉得不舒服,正准备牵着人出去。   但却没拉动沈和秋。   “啾啾?”   沈和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透过探视玻璃,看着病房内的动静。   林秋霞已经被束缚带捆住,正在床上疯狂地挣扎着,医护人员围在她的床边,几乎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然后,应该是注射的镇静剂生效了,她渐渐开始安静下来,最后张着嘴,很顺从地吃下了旁边的护士喂给她的药。   沈和秋紧紧握住了易晟的手,他抿着唇,扭过头,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走吧。”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出了疗养院,回到了车上。   易晟今天是自己开的车,没有带司机。   但他没有坐到驾驶座,而是跟在沈和秋的身后,一起坐进了车后座。   “刚刚吓到了吗?”易晟揉揉沈和秋的后脑,语气和缓。   车里有些闷,他帮沈和秋摘下了口罩,然后掀开了鸭舌帽。   沈和秋额前的发丝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他先是摇摇头,视线忽然落在易晟的手背上。   “易先生,手、手受伤了!”   易晟抬起手,看了一眼方才被林秋霞扔过来的书砸到的手背,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沈和秋手足无措地捧住易晟的手,急得眼圈通红:“疼不疼?怎么、怎么弄到的……”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是不是、刚刚被书砸——”   “啾啾。”易晟打断沈和秋的话,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没关系,不疼。”   他用另一只手力度轻柔地摁了摁沈和秋发红的眼尾,安抚般地摩挲一下。   如果他不挡着砸过来的书,被砸到的可就会是小朋友了。   怎么可能不疼?   沈和秋小心翼翼地捧着易晟的手,心疼得胸口沉闷揪紧,都顾不得刚才恐惧伤感的余韵。   他垂下头,不知想了什么,朝易晟肿起的手背上轻轻吹了吹。   易晟感觉到手背上拂过一点暖风,他垂眸看着给他手背吹吹的小朋友,手背一路顺延至指尖都有些酥麻,像是有细小的电流顺着静脉窜过。   “还、还疼吗?”沈和秋怯生生地问。   上次他手擦伤的时候,易先生也是这样做的,他当时就觉得不是很疼了。   这次应该、应该也有用吧?   易晟摁在沈和秋眼尾的手还未放松,此刻禁不住稍微加大了点力度,将眼尾摩挲得更红了一些。   “嗯,不疼了。”   手上的伤是不难受了,就是被吹得有点心痒。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解锁章花了好长时间,亲亲会被锁我是没想到的orz感谢在2021-01-2817:47:05~2021-01-2921: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吃饭了吗35瓶;爱生活,爱自己27瓶;森普利斯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虽然易晟说伤不疼,但沈和秋看着他手背的红肿,却并不放心。   车上一直都备着常用药的药箱,他之前受伤的时候,易先生就拿出来给他用过。   沈和秋将药箱从车上放置的地方拿出来,把里面的药翻出来。   “啾啾,不用涂药的。”   易晟有些无奈地看着沈和秋在药箱里翻找出一管药膏,十分认真地要给易晟上药。   他自己知道这伤也就这会儿看起来严重,等消肿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小朋友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沈和秋拿着药膏,拉着易晟的手腕不放,态度坚持:“要涂药的。”   他说着,就把药膏挤在易晟手背上的伤处,然后一点点用手指把药膏抹开。   易晟看着他涂药时低垂的眼睫,浓密卷翘,像是小扇子一般,微微颤抖着。   因为经常需要摆弄乐器,所以沈和秋的指甲一直都有修剪,留得不长,抹药时的指尖很软,带着药膏的冰凉,从他因为红肿而有些发烫的手背抚过。   他的力道太轻,将挤出的药膏在手背上推开时,易晟不但没有半分痛感,反而觉得有点痒。   手背与心尖都像是被小猫的猫爪轻轻挠了下。   沈和秋自己很怕疼,涂药的时候总是会疼得眼泪汪汪,所以也怕易先生会疼,涂药的力度放得特别轻。   他紧紧地抿住唇,手指因为要克制力道,所以涂药的过程中都在轻微地颤抖着,指尖紧绷地触上那片红肿的伤处。   好不容易把药全都抹开涂匀,他的额头上都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覆了一层薄薄的汗。   易晟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语带笑意:“谢谢啾啾。”   沈和秋才把药膏重新收好,刚抬头就被易晟亲了鼻尖,顿时红透了脸。   好半天,才抿着唇小小地笑了一下,露出可爱的梨涡,羞怯地小声道:“不、不用谢。”   易晟看着他害羞生动的表情,慢慢放下心来。   小朋友的注意力应该没再放在刚才疗养院的事情上。   这样就好。   看来这伤受得值了。   易晟又在沈和秋微红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才开门从后座下车,去了驾驶位,开车带他的小朋友回家。   夜晚。   沈和秋最近换了吃药的时间。   主要是因为他白天吃完药后,有时候会犯困得厉害,有点影响他正常生活。   而且他也怕被易先生发现异常,干脆直接把吃药的时间换到晚上,吃完药就睡觉。   所以他最近入睡的速度都比较快,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同时也因为药效的原因,睡得会比较沉一些。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他做梦了。   久违地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眼前的画面是灰蒙蒙的,像是蒙着一层雾气。   沈和秋看不太清,但觉得周围的景色让他觉得很熟悉。   他站在院落里的草坪上,阳光从头顶洒下来,罩在他身上。   脚边滚过来一颗蓝色的小皮球,沈和秋茫然地蹲下身,伸手去拨弄了一下。   “秋秋……”   远处传来一个模糊的女声,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秋秋,怎么蹲下来了?是不是玩累了?”女人的声音很好听,语气温柔和顺,让沈和秋听着有点暖洋洋的。   他仰起脸,看清了那张漂亮而年轻的脸庞,她有双和他很像的琥珀色的眼睛,长发柔顺地从她的肩头垂落下来。   那双眼睛闪着温柔明媚的光,充满着对他的疼惜与爱意,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两弯月牙。   是他快要遗忘的母亲的模样。   “妈妈……?”沈和秋小声地叫了她。   女人弯下腰,耐心地摸了摸他的头:“玩累了就进屋子吧,妈妈刚刚才给你洗了草莓,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上次还趁我不注意偷偷拿了一颗吃对不对?没洗的草莓可不能直接放嘴巴里吃。”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女人牵起沈和秋的手,她的手掌比小小的沈和秋要大得多,很有安全感地将他的手牢牢地牵住。   她就像每一个正常称职的母亲一样,会温柔地照顾孩子,也会适时地教导孩子。   女人弯腰,用另一只手帮沈和秋拿起地上的那颗蓝皮球,然后牵着沈和秋往前走。   他们一起走进了那个沈和秋几乎已经记不清楚的家里。   那个屋子里亮着光,很明亮。   然后天旋地转。   明亮的屋内一下子变得昏暗。   空酒瓶堆满了地面。   沈和秋在角落看见了那颗蓝色的皮球,它已经被人戳破了,里面的气跑光后,留下来的只有一层褪色的塑胶皮。   上一秒还温柔耐心地哄着他的女人变得面目扭曲,戴上了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她抬起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脸上,长指甲在他的脸侧划出细小的伤痕。   “为什么你也有病……为什么你也跟我一样?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没有留住他,所以他才会走!为什么你这么没用!你这个废物!”   他的耳朵一阵阵地嗡鸣着,几乎快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   太疼了……   沈和秋捂着耳朵,他抬起头,看见一个酒瓶子破开昏暗的光线。   朝他砸了下来。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看见的不是朝他砸来的酒瓶子。   而是一个背对着他的高大身影。   那是易晟。   易晟朝他转身,脸上笑意温柔,一如往常:“啾啾?”   “你为什么会有病呢?”   沈和秋慌乱地摇头,惶恐不安:“没有,我没有……”   “我不是,我没有病的……”   但易晟却只是皱眉看着他,神情陡然间变得厌恶:“我看到你在吃药了。”   “你有病。”   沈和秋惊醒。   他紧闭着呼吸,双手死死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   冷汗很快从他的额角冒出来,他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轻轻一碰就要断裂。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   沈和秋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地颤抖起来,然后急促地喘息。   忽然间吸气太猛,他被冰凉的空气呛到气管,猛地咳嗽了几声,眼前尽是闪烁的雪花点,喉底是蔓延开来的血腥味。   沈和秋仓惶地扭过头,本该睡在他身边的易晟不见了踪影。   他的大脑还在一片混乱之中,看见易晟不见了,就满脑子只想着要去找易先生。   他不想要、他不想要易先生知道……他不想要易先生讨厌他……   沈和秋腿脚发软,因为方才浑身绷得太紧,他刚从床上下来,站到地上,右腿就突然抽筋,疼得厉害。   他下意识抓住了手旁的东西,用力忍耐着抽筋的剧痛,等那阵疼痛过去了,才喘着气重新站起来。   右腿还在隐隐作痛,沈和秋咬紧牙关忍着疼,手里还抓着刚刚他抓住的枕头。   他把枕头抱在怀里,跌跌撞撞地朝卧室的门外走去。   易晟晚上抱着沈和秋,跟他一起睡了四五个小时,又突然醒过来。   今天白天的事情还让他心有余悸。   如果今天不是他陪着沈和秋去疗养院,沈和秋一个人在那种地方,面对着那样的母亲……   他都不敢去想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易晟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背靠着桌子,焦躁地想抽烟。   他拉出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烟盒,燃了一根。   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根烟在指间缓慢地燃烧,没有将滤嘴放进嘴里。   待会他还得回去看看小朋友睡相老不老实。   最近天气变冷了很多,再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入冬了。   万一小朋友踢被子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香烟燃到一半,易晟忽然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   他转过身,就看见书房的门被推开,门外站着抱着枕头、慌慌张张的沈和秋。   “啾啾?”   易晟诧异,随即立刻将未燃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把它熄灭。   他正想着把窗户打开散烟味,免得被沈和秋闻到,对身体不好。   就见沈和秋一瘸一拐,神情惊慌地朝他扑过来。   沈和秋踉跄着跌进易晟的怀里,手里的枕头被他松开,落在了地上。   他紧紧地抱住易晟,手指抓住易晟后背的衣服,指节凸出,青白得仿佛要刺破皮肤。   他满心的忧惧与恐慌,仰起的脸上眼圈全都红了,不堪重负,兜不住眼泪,只能任由泪珠一连串地往下掉。   沈和秋哭得太伤心,把易晟都给吓了一跳。   他抱着沈和秋,宽大的手掌在沈和秋的背后一点点地抚摸,帮他顺着气,生怕他哭得被眼泪给呛着。   沈和秋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易晟手放上去,就知道他的状态可能有点糟。   他克制着焦急,放缓声音,语调温和:“啾啾,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沈和秋还不太清醒,所以易晟说话时,也就耐心地一字一句地问,确保他能够听清楚。   沈和秋看着易晟,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刚才那个噩梦里的画面。   他的声音里含混着细碎而可怜的哭腔,细细地从喉间溢出来:“你、呜、你不要讨厌、我。”   “易先生……不要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921:57:52~2021-01-3023: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野2个;里里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沙心60瓶;小茗同学12瓶;在野8瓶;青梅煮酒3瓶;co摸uflage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易晟在沈和秋后背顺气的手一顿,他轻声问:“我怎么会讨厌啾啾?”   他的手指擦过沈和秋的脸颊,捧住,而后揭掉那些涌出来的泪珠。   沈和秋哭得太狠,哭得易晟心都揪起来:“是不是梦到什么了?梦里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沈和秋还在断断续续地掉着眼泪,他思绪还混沌着,满心的害怕慌乱。   声音也哽咽得几乎说不清话,哭腔颤得人心疼:“不要讨厌我……不要走……”   “你不要讨厌我……”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易先生发现了他的病。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有病的人。   他从以前到现在,因为自己的病,已经失去过太多东西。   几乎所有人都因为他的病离开了他。   沈和秋没有信心,没法确定如果易先生知道了,是不是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转身离开。   所以他只想着自己赶快好起来,等好起来之后,他就能不再害怕,他也能没有顾虑地去回应易先生了。   可如果易先生先一步发现了他的病怎么办?   他太害怕了,太害怕易先生会用和其他人一样的厌恶眼神看着他,然后冷漠地离开他。   易晟不知道沈和秋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梦,他感觉到手下的脊背在恐惧地颤抖,大概被吓得不清。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俯身抵住沈和秋的额头,近距离地看着那双被泪水洇得湿润的眼睛:“别怕。”   “我在这里。”   易晟亲了亲沈和秋哭湿的脸颊,慢慢地安抚着,温暖的怀抱给予了沈和秋此刻最缺乏的安全感。   沈和秋窝在他的怀里,手指仍然紧紧抓着易晟后背的衣服不放,但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意识清醒后,被他忽略的小腿抽筋的疼痛重新席卷而来,疼痛让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易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轻皱了下眉,瞥见沈和秋勉力支撑的右腿,又想起方才他扑过来时走路姿势的不对。   手臂一捞,就将人搂着腿弯与后颈,打横抱起来,放到了桌边的椅子上。   “腿怎么了?”   书房的椅子不算高,易晟本身又身高腿长,想帮沈和秋查看就只能蹲下来。   他回忆了下刚才沈和秋走路时的姿态,手圈住了沈和秋的右脚踝,力道慎重地将右腿拉起,搁置在了膝盖上。   只是被这么轻轻一碰一动,沈和秋就感觉到方才抽筋的小腿一阵疼痛,让他没忍住轻轻痛呼了一声。   他吸了吸鼻子,鼻音柔软:“抽、抽筋了。”   易晟听见,将他的裤腿卷起来,手掌尝试着握上沈和秋纤细白皙的小腿,缓缓地揉了揉,把僵硬绷紧的筋肉给推开。   “有点疼,忍一忍。”   不然就这么放到明天早上,估计会疼一整天。   不是有点疼。   是很疼。   沈和秋被易晟揉着小腿,只觉得腿筋疼得厉害,他不得不咬紧了下唇,但浑身还是疼得发抖。   太疼了。   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沈和秋憋着气,想把疼出来的眼泪忍回去。   但还是没忍住掉了两颗。   “啾啾。”易晟叹了口气。   他停下推揉小腿的手,用曲起的指节帮沈和秋擦掉了眼泪。   小朋友刚刚哭得太伤心,泪痕满面,现在又默不作声地“啪嗒”掉了两颗泪珠,真是让人心都要被揉碎了。   “忍不住就不要忍,太疼了就掐我。”易晟说着,抬手摸摸沈和秋的头,“知道了吗?”   沈和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即便易晟想法设法地想把人给宠得娇气任性,但他的本性太过乖巧,总是听话到让人心疼。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小朋友要懂得喊疼才会有糖吃。”   易晟站起身,拉开抽屉,抽出一小盒草莓软糖,从里面拿了几颗,放到沈和秋的手里。   然后又剥了一颗糖的糖纸,亲手喂给沈和秋。   沈和秋蜷起手,手心里攥着那几颗糖,嘴里也漫开令人情绪安定的甜味。   他软软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易晟帮他揉腿时,有了嘴里的糖,好像也就不那么疼了。   给沈和秋揉腿花去了不少时间,尤其易晟得控制力道,既要下力让筋肉舒展,又不能过重让小朋友太疼,所以花的时间就更长了一些。   好在沈和秋也在这段时间内逐渐平复了情绪。   易晟站起身,俯身亲亲沈和秋的眼角:“刚才怎么了,梦到什么了?”   他对小朋友的情绪失控十分在意,总担心沈和秋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委屈。   易晟的神情太过温柔,沈和秋不知不觉就顺着他的问题回答了:“梦到……梦到妈妈了。”   在沈和秋不愿深挖的回忆里,其实也不只有痛苦的、黑暗的记忆。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和其他童年幸福的孩子一样。   有完整的家庭、有疼爱他的双亲。   他的父母是在大学里自由恋爱,感情一直都还算不错。   直到有一天,沈石清发现了林秋霞一直瞒着他的事情。   她有精神病史,是躁郁症。   而这一点,恰好是沈石清最无法忍受的事情,他无法接受妻子是个精神病还隐瞒着病情同他结婚。   他认为这是一件令人作呕、难以启齿的事情。   尤其是林秋霞在婚后时不时难以控制的情绪发作,让他终于无法忍受。   他的不满与愤怒在沈和秋也被诊断出遗传性的抑郁症后,得到了完全的爆发。   沈石清与林秋霞大吵了一架。   即便林秋霞哭哭哀求过沈石清,考虑他们还小的孩子。   最后他们还是离婚了。   书房里的灯光是很温暖的颜色,垂落在易晟的身上,让他的线条凌厉深刻的轮廓都柔和了许多。   那双深黑色的瞳眸里的柔色让沈和秋心防松懈,断断续续地往下接着讲。   “……妈妈跟爸爸、离婚后,她就突然、突然变了好多……”   林秋霞在婚姻美满的时候,她的病情一直都还控制得不错,基本上很少复发。   但在离婚后,她受了极大的打击与严重的刺激。   她的躁郁症终于又以难以想象的严重程度,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开始酗酒,整日整夜地沉溺在酒精的麻痹与亢奋里,情绪失控时就用暴力与辱骂来宣泄。   而她用来宣泄情绪的暴力与辱骂,全都落在了沈和秋,她唯一的孩子身上。   偶尔她也有清醒的时候,会抱着沈和秋哭,哭她不是故意的,说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想去医院治病,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   以前同沈石清结婚时,家里的经济命脉也都是由沈石清在握着,离婚后,他就带着钱走了,还把他们住的房子也直接卖了出去。   林秋霞又有精神上的问题,一般的工作基本不会聘用她,她只能在病情反复比较没那么频繁的时候,出去打一点零工赚钱养家。   但那一点钱只够她付得起食宿与日用,根本没有任何剩余,想治病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秋霞清醒的时刻太短太少。   沈和秋现在记得最深刻的,只有她拿着酒瓶,在他身上打骂发泄时的模样。   狰狞可怖得像是恶鬼。   “她说她很讨厌我,因为是我让爸爸离开的……她恨不得、没有生下我……”   沈和秋轻声说。   他隐去了关于自己的病的事情,只把这段回忆模糊成林秋霞因为他不够讨沈石清喜欢,让沈石清同她离了婚,所以很厌恶他。   沈和秋捏着易晟的衣角,微微垂着眼。   易先生……会不会也讨厌他呢?   就像妈妈讨厌他那样。   虽然沈和秋没有完全说出来,但易晟能听得懂他的未尽之言。   小朋友显然不仅是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隐瞒。   说话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盈满了胆怯与忧虑,仿佛会说话一般。   易晟一眼就能看明白。   沈和秋是在害怕自己也会像他的妈妈那样,讨厌他。   “啾啾。”易晟缓声道。   他握住了沈和秋捏着他衣角的手,指尖温柔地穿过指缝,十指交握地将沈和秋的手桎梏在掌中。   “我不会讨厌你,也不会离开你。”   我和她不一样。   “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不想要我继续留下,不想再看见我。”   “我永远会在你的身边。”   他的小夜莺经历过太多的离别与冷漠,却又很少能感知到他人的善意。   他缺乏安全感,是因为就连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也无法连结他人的爱意。   沈和秋抬起眼,怔怔地望着易晟。   这些话太好听了,他动了动嘴唇:“如果、如果我不够好呢……”   如果你发现了我的病呢?   易晟笑了笑,他扣住沈和秋的手,将人拉到怀中,在他的唇上吻了吻,不带半点欲望,只是极尽温柔的安抚。   “不会的。”   “不会有比啾啾更好的人了。”   他的小夜莺缺乏安全感,怕疼又敏感,自卑又善良,所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可在他的眼里。   易晟扣紧了沈和秋纤细的手指,上前亲了亲那双被泪水洗涤后更加璀璨漂亮的眼眸。   他的小夜莺有世界上最好听的歌喉与最漂亮的羽毛。   在他的心目中就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你就是最好的了。”   所以没有关系,不用担心。   国王先生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小夜莺。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是对方的独一无二w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傍晚睡过头了,现在才码完555   感谢在2021-01-3023:34:04~2021-01-3123: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普利斯、奈何已是末路5瓶;谢叡宁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沈和秋眨了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看着易晟,有些愣愣的。   他是……最好的吗?   心跳声缓慢地在胸口鼓动,眼前仿佛炸开绚烂的烟花,叫他有些晕乎了。   这句话本就很动听,从易先生口中说出来就更让沈和秋觉得好听了。   易晟见沈和秋愣愣地望着他,不由得又亲了他额头一口:“好了,该回去睡觉了。”   沈和秋听了,轻轻捏了下易晟与他相扣的手:“易先生、也睡吗?”   他忐忑不安的眼神看得易晟心软,说不出半个“不”字。   “嗯,我也睡,陪啾啾一起睡。”   沈和秋方才右腿抽了筋,虽然易晟已经仔细地揉过,但短时间内还是不放心让他下地走路,以免又拉扯到腿筋。   于是便把人抱着,顺手捡起之前被小朋友掉到地上的枕头,回了卧室。   他将沈和秋放到床上,转身要走,但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   沈和秋伸长手指,紧紧攥住易晟的衣角不松手,漂亮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易晟。   虽然没有说话,但依然表现出了极度的依赖。   易晟转回身,弯下腰解释道:“我不走。”   “我去浴室给啾啾拿一下洗脸的毛巾。”   他捧着沈和秋的脸笑了笑:“都哭成小花猫了。”   沈和秋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但直到易晟走进卧室,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人不放,生怕易晟会从他眼前走掉。   易晟在小朋友紧盯的视线里,很快拧了条热毛巾回来。   沈和秋哭得太狠,眼睛被哭得有点肿了,脸上还残余着可怜的泪痕,瞧着像只委委屈屈的小花猫。   易晟拿着热毛巾,细致地给他擦了一遍脸,又去把毛巾洗了一遍,拿来给沈和秋热敷。   枕头掉到地上已经脏了,易晟就重新去拿了个新洗过的枕头过来,给小朋友枕着睡觉。   沈和秋躺在软乎的枕头上,眼睛上盖着热敷的毛巾,感觉不到光线,觉得心慌。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易晟掀开了被子,坐在他的旁边,大概是还在处理什么工作。   沈和秋偷偷揭开了毛巾的一角,借着一点视线,悄悄地伸手,用指尖去探寻易晟的方向,想再握着易先生的手,确认他不会跑。   他的指尖温软,怯生生地探出去,没过多久就撞上了易晟的手指,被反客为主地拢在掌心。   “啾啾,怎么了?”易晟握住小朋友悄悄探过来的手,低头看着人。   他望着那从毛巾下微微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看清了里面的“做贼心虚”,低笑了声:“想要握着手睡觉吗?”   沈和秋对上易晟含笑的眼,倏地闭了下眼睛,然后又怯怯地睁开。   他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想……一起、一起睡。”   沈和秋小声说。   小夜莺说的这句话,可比任何事都有着更高的优先级。   易晟立刻就将手机上与蒋争博的聊天内容关了。   他们最近一直保持着联系,上次本来准备在沈和秋休假的一星期,约个时间再让蒋争博与沈和秋见一面。   但之后出了沈家的事,这次约定便也就往后延期。   好在蒋争博出国的时间也推后了,人还在国内没走。   易晟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躺了下来。   他侧过身,手臂绕过沈和秋腰,勾着他的背将人半抱在怀里。   “睡吧。”   易晟伸手将热敷的毛巾重新给沈和秋盖好,而后轻拍着他的背,哄人睡觉。   “晚安。”   沈和秋闭上眼。   他精神上已经很是疲惫,在易晟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很快睡去,沉入梦乡。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   易晟静静地看了怀里的沈和秋一会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已经跟蒋争博约好,这几天就会带着沈和秋出去,让两人再见一面。   节目录制结束后,沈和秋的艺人合约就正式迁去了星辉娱乐。   赵钱的经纪人合约也跟着一起转移,他正打算同星辉接洽沈和秋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易晟就忽然联系到他,让他近两三个月不要给沈和秋安排太多活动。   赵钱皱眉:“为什么?”   现在娱乐圈更新换代得快,得保持高曝光度才是对艺人生涯最好的选择。   “我想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易晟顿了顿,说,“去治病。”   赵钱一肚子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又全都吞了回去。   他沉默了半晌,答应道:“好。”   赵钱没有再多问,这件事他插不进手,交给易晟来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得出来,易晟与迄今为止,在沈和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能把沈和秋从泥潭里捞出来的,或许真的就只有易晟了。   因为暂时没有接到新的工作,沈和秋最近都呆在家里。   易晟把之前堆积的工作都已经处理完,也腾出了空闲的时间,就准备带着沈和秋出去。   他腾出了休息日后,就跟沈和秋提了这件事,详细询问了沈和秋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沈和秋听到要同易先生一起出去玩,眼睛立刻亮了。   但让他决定想去的地方……   他对这些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想法,不如说能跟易先生一起出去,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足够开心的事了。   易晟有些无奈:“真的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沈和秋努力想了想,犹豫地说:“去……游乐场?”   他还没有去过游乐场。   于是目的地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易晟便带着沈和秋去了游乐场。   秋天的尾巴,天气已经很冷。   沈和秋本身就怕凉,同时又出于伪装的需要,便戴了条白围巾和一顶白绒帽。   下巴被遮在围巾里,又有帽子挡着,又保暖又不会太显眼。   周末的游乐场一向人多,来来往往地拥堵着,看得沈和秋有些心悸。   易晟察觉到,主动伸手牵着人,把人护在身侧,免得行人不注意会撞到沈和秋。   “啾啾,想玩什么?”   他刚问出口,就见小朋友的视线瞥向一个方向。   摊位上的棉花机旋转运作着,摊主正在制作手工棉花糖。   周围人声嘈杂,易晟低下头,贴在沈和秋的耳边说话:“想吃棉花糖?”   沈和秋被他低沉的嗓音贴近,耳尖痒得微动,很快便捏着自己羞红的耳朵,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还没有吃过这样的棉花糖。   小时候看到过沈石清跟范荣雁带沈涵出去玩,回来时沈涵拿着棉花糖在吃,当时他就很羡慕。   可他终究没有从沈石清那里拿到过棉花糖。   易晟听到沈和秋应声,牵着人走到摊位前,要了两个不一样口味的。   一个草莓,一个香草。   都是沈和秋喜欢吃的味道。   “小朋友吃糖是理所应当的。”   易晟把两根棉花糖都塞到沈和秋的手里。   沈和秋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地拿着,表情懵懵的:“都、都给我吗?”   棉花糖蓬蓬松松的,沈和秋脸小,拿着两根大棉花糖,脸蛋几乎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很艰难地才从棉花糖的后面探着小脑袋问。   易晟觉得这实在是太可爱,忍不住笑了下,才说:“啾啾吃不完,再给我吃就好。”   沈和秋为难地看着两根棉花糖,又看了看易晟,他分出去一个香草味的:“易先生,可以、帮我拿吗?”   易晟接过来,调笑道:“怎么了,嫌麻烦?”   沈和秋摇摇头,他微微红着脸,伸手握住易晟的手。   “拿两个的话,就、牵不了手了……”他悄声说,因为害羞,脸上浮起的红晕就跟他手里的草莓棉花糖一样,看起来很甜。   周围人来人往,易晟站在原地,眸光莫测地望着害羞的小朋友。   他在人群中,俯下身,温热吐息喷洒在沈和秋的耳垂:“啾啾。”   “我想亲你。”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路。   沈和秋都是低着头,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跟在易晟身旁走。   只有红着的耳朵暴露出他的羞怯。   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块儿,隐没在人群中无人发现。   因为拿着棉花糖,不方便去玩过山车那些比较刺激的项目。   所以两人就先去了摩天轮。   沈和秋以前没有坐过摩天轮。   所以他不知道……他原来有一点恐高。   尤其这个游乐场里的摩天轮的轿厢底部还是透明的玻璃,低头往下看就能看见不断往上升的高度。   当坐上去后,轿厢开始往上升,沈和秋就越发腿软,害怕地握着易晟的手不敢放开。   “易、易先生,太、太高了。”沈和秋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棉花糖都顾不上吃了,怕得浑身僵硬。   易晟也没想到沈和秋会恐高。   他有些懊悔选了摩天轮,小朋友怕得都不敢动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外面的景色。   易晟按着沈和秋的后脑,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啾啾,害怕就不要往下看。”   “抬头,看我。”   易晟的嗓音温柔,一点点引导着沈和秋抬起头。   沈和秋深吸一口气,把目光从透明玻璃上挪开,慢慢抬起头。   而后,唇上便落下一个吻。   沈和秋还没吃过易晟手上的那根棉花糖。   却先尝到了香草的味道。   比他的草莓味还要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开始慢慢进入治疗阶段啦我又睡着了555555   今天太困了,我从七点开始睡到九点orz   感谢在2021-01-3123:26:36~2021-02-0200:1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Sunny8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风簌兮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因为小朋友恐高,这意外发生的情况,游乐场比较著名的设施,像是过山车、海盗船之类的,都是没法接着玩了,毕竟这些项目里的设备基本都是在天上飞的。   小朋友连摩天轮都坐得腿软,要是上了过山车大概魂都得没了。   易晟最后只好领着恐高的沈和秋去玩碰碰车和旋转茶杯。   沈和秋什么都没有玩过,所以对每一样东西都很好奇,也玩得很开心。   就是最后坐了旋转茶杯,人从上面下来,被转得晕晕乎乎的,走起路来七拐八弯。   还是被易晟拎住了围巾,握着手腕拉到怀里才没有撞上路过的观光小列车。   “啾啾,被转晕了吗?”易晟好笑地看着沈和秋在他怀里晕乎地仰起脸。   沈和秋脑袋还有点眩晕,刚刚他在旋转茶杯上太兴奋,一直转着那个小方向盘玩,愣是把自己给转晕了。   他捂着额头,脸蛋还残余着兴奋的粉意:“有、有一点。”   他现在看周遭的景物,视野都还是晃着的。   易晟听到沈和秋的回答,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脸蛋:“让你贪玩。”   “先不继续玩了,去吃饭吧。”   他说完,便带着人去了提前预定好的水上餐厅。   游乐场里的水上餐厅比较注重观赏性与娱乐性,地板与墙壁所用的材质都是透明的玻璃。   玻璃外是水层,漂亮的热带鱼在水中游过,映着粼粼波光,让人仿佛身处海底世界。   沈和秋睁大了眼睛,眼中都是亮晶晶的光。   “易先生,好多的鱼!”   他伸出手去,手掌贴在玻璃上,身体微微前倾,靠过去看。   几条小鱼亲昵地游过来,争先恐后地往他的方向挤。   沈和秋垂眸瞅着小鱼们在他的手掌前游动,唇角的小梨涡被笑容带出来。   易晟站在沈和秋身旁,望着他露出的新奇眼神,水光透过玻璃映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本就精致的侧脸轮廓衬得更是好看。   鱼隔着玻璃亲吻着他的指尖与掌心,这幅光景落进他人的眼底,简直漂亮得犹如一幅画。   让人不禁想把这样漂亮的画面给藏起来。   好在他们站在角落里,没有人会将目光往这里放。   只有易晟独占了这幅近在咫尺、生动漂亮的画。   沈和秋看了好一会儿,时不时挪动手掌,吸引小鱼们游动。   他来来回回地逗了许久的鱼,终于玩得心满意足地回过头,这才发现易先生正定定地看着他,一瞬不错。   男人的视线从上方垂下来,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牢牢笼住。   沉甸甸的。   “易、易先生?”沈和秋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目光,但他的心跳在慢慢地加速。   扑通,扑通。   易晟掩去了侵略性过强的眼神,将沈和秋放在玻璃上的手拉下来,嗓音低缓:“别贴太久,玻璃凉。”   “没关系的……不是很凉。”沈和秋小声说。   他一向畏寒,现在天冷了,出来在外面玩,手也一直都是冰着的,所以倒也没有在意玻璃的温度。   易晟把他的手指拢在掌心,触碰到冰凉的温度,顿时皱起眉:“还说不凉?”   手都冰成这样了。   易晟的手掌温度很高,沈和秋一被他握住手指,便觉得像是被高热烫了一下。   冻得没有感觉的手指立刻开始回暖,血液的流速因为升温而稍稍加快,让他从指尖一路麻到手心。   他没忍住蜷了蜷手指,但男人或许是以为他想将手抽走,反而攥得更紧了。   “别动。”沈和秋的耳边被微沉的声音撩拨了一下。   他的手指很是乖巧顺从地不再动弹,但耳朵却一路从耳根红到耳尖,最后颤巍巍地抖了抖。   易晟把沈和秋的右手捂热了,又让小朋友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握在掌心暖着。   回去该买些手套了,现在才刚要入冬,小朋友的手就这么凉,真到了冬天该更不好受。   等到沈和秋被易晟松开手,他的手背到指尖都已经变得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他们预订的座位比较靠内,周围没有人,环境很清幽。   餐厅的服务很到位,他们刚落座,便有侍者上前来,在记下了他们的菜单后,又适时地退下,去准备菜品。   易晟给沈和秋倒了一杯温水,而后看了眼手机,站起身:“啾啾,我出去打一下电话,有工作上的事情。”   “你先在这里等上菜好不好?”   沈和秋点了点头,只是神情有些紧绷。   易晟看出来他不太适应,揉揉他的头:“我马上就回来,别担心。”   沈和秋很乖:“……好。”   他目送着易晟离开,有点紧张地捏了捏指尖。   上面还残余着一点易先生留下来的温度。   沈和秋又缓缓地松出一口气。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沈和秋把它掏出来。   打开锁屏,“陶医生”三个字的备注映入眼帘。   沈和秋抿着唇,把手机解锁,点进了消息界面。   陶医生给他发的,是关于复诊时间的调整。   他向沈和秋说明了复诊时间可能需要进行调整,原因是他突然得回老家一段时间,近期暂时不方便与沈和秋联系。   并且说了如果沈和秋很着急,他可以推荐另一个相熟的医生。   沈和秋捏着手机,愣愣地看了这条短信很久。   他有点茫然。   本来复诊时间就在三天后,但现在临时取消了。   沈和秋看着短信上陶医生推荐的另一位医生,良久,还是没有选择去联系对方。   他内心本身就很抗拒去医院复诊,能踏出这一步全凭着易先生给的勇气,现在有了退缩的空间,立刻就又犹豫不决起来。   他不认识陶医生推荐的那个医生,如果去对方那里,那就不是复诊,应该又需要从头开始诊疗……   他不太愿意这样。   “和秋?”一个声音突然在沈和秋的身旁响起。   他下意识关起手机,偏头去看。   蒋争博站在桌边,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易老板也在吧?”他东张西望地看了看,没找着人影。   沈和秋回过神,小声说:“易先生……去打电话了。”   蒋争博笑了笑:“这样啊。”   “介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正好有事想跟他说,想等等他。”   沈和秋不好拒绝,对方是易先生的朋友,又有要事商谈,就局促地点点头,答应了。   蒋争博:“谢谢。”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与蒋争博见过一面,但沈和秋依旧对他觉得陌生,不敢开口跟他说话。   他垂着眼,捧着面前易晟给他倒的温水,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蒋争博坐在沈和秋的对面,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   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偶然,是刻意。   易晟前几天就打电话给他,两人一起约好的,要让沈和秋与他单独见一面。   好让他进一步明确沈和秋目前的状态,同时循序渐进地让沈和秋熟悉他,不抵触他,方便之后的接触治疗。   蒋争博神色温和:“我也能喝一杯水吗?感觉有点口渴。”   沈和秋意识到蒋争博是在同自己说话,他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指尖因为压迫而发白:“啊……可以。”   蒋争博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起身伸出手去拿放在沈和秋身侧的透明水壶。   由于距离有些远,他得向前倾身过去拿才能够着。   蒋争博倾身,握住水壶的把柄,余光在沈和秋紧张的反应上扫过。   沈和秋捏着杯子的手在很轻微地发抖,蒋争博若是再往前靠近更多一些,可能就会进入他的应激距离范围。   蒋争博拿着水壶,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和秋知道这家餐厅好不好吃吗?我今天本来是准备带我的妹妹一起来玩的,她之前一直闹着要来这家餐厅吃饭。”   蒋争博抛出一个话题。   沈和秋有点不知所措,他松开了手里的杯子,不自在地拨弄着左腕上的银手链:“我、我还没吃过……”   “应该、应该好吃吧。”   易先生选的餐厅一直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这次应该也是。   蒋争博放松口吻,继续慢慢地往下引导话题,尽量多让沈和秋开口说话。   他性格平易近人,知识涉猎的范围也很广,说话幽默风趣,尤其懂得在对方乐意交流的领域停留,投其所好,多在这上面与之交谈沟通,一般人没聊多久,就很容易在这场谈话里松懈心防。   但这不适用于沈和秋。   哪怕蒋争博聊到了沈和秋感兴趣的音乐话题,他也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聊的也都是音乐的东西,对自己的事情却闭口不谈。   蒋争博稍微有些头疼,这两人在这方面还真是一模一样。   当初易晟来找他进行关于失眠症的心理咨询时也是如此。   这是很棘手的情况。   患者一旦不愿意袒露心声,那么再权威优秀的心理医生来治疗也无济于事。   沈和秋跟蒋争博聊了一段时间,虽然话说的不多,但内心很焦躁不安。   他不停地拨弄着左手腕上的银手链,频频看向易晟离开时的方向。   易先生……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的鼻尖冒出了一点汗,说话的频率也逐渐减少,直到将下巴埋在围巾里,遮住半张脸。   蒋争博见状,准备终止这一次的接触,他能感觉到沈和秋正在越来越抵触交谈,便给易晟发了消息。   沈和秋低着头,他的呼吸有点乱,攥着银手链的指尖也被手链硌得有点疼。   就在他又一次想抬头去看易先生有没有回来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   “啾啾,怎么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治疗啦~   最近有点忙,白天没法码字,所以更新得挪到晚十二点了orz 第80章   在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沈和秋方才还在焦躁不安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平复下来。   他拽住了易晟放在他头顶的手,拉下来,小声:“没有不高兴……”   易晟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头跟蒋争博打了声招呼,就如同是真的偶遇那般。   就像是蒋争博刚刚与沈和秋说的那样,他们说了一会儿话。   之后,蒋争博很快同两人告别,离开了餐厅。   蒋争博走后,沈和秋悄悄地松了口气。   结果就被易晟捉住了。   “不是说没有不高兴?”   “小朋友在叹什么气?”   沈和秋抿了一下唇,垂下眼,摩挲指尖,他的手指又开始发冷了。   “……因为……不在……”   他声音很轻,隔了一段距离,易晟一时间没能全部听清。   “什么?”   沈和秋吸了一口气,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因为易先生不在……”   “所以不开心。”   良久,易晟没有说话。   沈和秋没等到对方的下文,便抬起头去看,正巧撞进易晟的双眸里。   他冷不丁地打了一个颤。   易晟看着沈和秋,指尖微紧,声音很低:“在外面……少说这样的话。”   再来几次,他可不一定能忍得住。   沈和秋似懂非懂地望着易晟,小小地歪了一下头,像是想问为什么。   易晟弯起唇,避而不谈:“好了,吃饭。”   “待会还有个饭后甜点,点给你的。”   沈和秋被转移了注意力,甜点?   “是什么呀?”   易晟:“一个小蛋糕,芝士焦糖味的。”   菜是在沈和秋与蒋争博聊天时已经上好的。   沈和秋尝了一口,嘴里蔓延开的浓香酱汁让他的眼睛微亮。   和他预料的一样,果然很好吃。   因为是水上餐厅,所以餐厅以水产品与海鲜为主打,先前点单时,他们也点了不少的海鲜类。   易晟正把鱼肉里的鱼刺仔细地去了,然后放到沈和秋的碗里。   其他都虾蟹也都如法炮制,结果沈和秋的碗里都堆起了小山尖尖,易晟都还没怎么吃过东西。   在易晟又一次剥好一只蟹腿放到他碗里时,沈和秋忍不住开口:“易先生也吃一点吧……”   他动手剥了一只虾,放到易晟的碗里:“还有好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易晟看了眼沈和秋被他堆得满满的碗碟,确保应该够小朋友吃一会儿了后,才松口答应:“好。”   沈和秋见他动筷,又去给易晟剥蟹壳。   他不怎么吃螃蟹,试着学刚刚易晟的手法去把蟹肉从蟹壳里挤出来,但他力气小,弄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易晟忍俊不禁,伸手过去帮忙。   沈和秋看着易晟轻松地弄好了蟹肉,要往自己的碗里放,连忙说:“这个、这个是要给易先生的!”   易晟眉梢一挑,顺从地把手里的蟹肉放回自己的碗里:“谢谢啾啾。”   沈和秋小声:“这是易先生、自己剥的……不用说、谢谢。”   他有点沮丧,明明是他想剥给易先生吃,结果最后还是易先生自己剥的……   易晟望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小朋友,哄道:“啾啾不是还给我剥了虾吗?”   他慢慢顺着小夜莺的毛哄,最后还搬出饭后的小蛋糕来,总算是看到小朋友重新高兴起来了。   两人顺利地吃完一顿饭,从餐厅出去后,又在游乐场里逛了一会儿。   还因为实在拗不过沈和秋对跳楼机的好奇,一起上去坐了一趟。   结果随着跳楼机慢慢爬升,小朋友一下子就后悔了,全程闭着眼睛,抓着易晟的手,害怕得连叫都没叫出声。   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坐完了全程。   下来的时候,沈和秋抱着易晟的胳膊,腿都软了,还是被易晟从座椅上抱出来的。   他搂着易晟的脖子,傻乎乎地问:“坐完了吗?”   没得到易晟肯定的回答,都不敢睁开眼睛。   易晟低头,看着不敢睁眼的小朋友,坏心眼地逗他:“还没坐完,啾啾不要睁眼哦。”   沈和秋听了,立刻乖乖地又继续闭着眼,牵着易晟的手。   直到听见易晟低低地笑了声,吻在他的额头,他才慢半拍地睁开眼,懵懵地看着人。   “坐、坐完了吗?”   “嗯。”易晟一本正经地回答。   全然不提自己是因为想亲人才说没结束的。   从游乐场里出来已经是傍晚。   快要入冬,太阳落山得早,走去停车场的路上,天就已经黑了。   没有太阳,夜风就更冷了。   沈和秋被迎面的冷风吹了一阵,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易晟侧过脸:“冷到了?”   他停下脚步。   沈和秋也跟着站住了,他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尖被吹得凉凉的。   “风太大了……”   他话音刚落,易晟便伸出手,把他头上歪了点的小绒帽给理了理。   然后又把他脖颈上乱掉的围巾解开,打算重新帮他系上。   围巾解开,沈和秋颈间一凉,怕寒地瑟缩了一下。   没等他再冷上一会儿,刚被解开的羊绒围巾就已经重新裹了上来。   他下意识抬起头,男人稍微倾身靠近,正垂眸给他系围巾,修长的手指从他的下颌与喉结拂过,带来一阵温麻的痒意。   白色的羊绒围巾被严严实实地围好,遮住了颈间往里灌的风,让人生出几分暖意。   “还冷吗?”   沈和秋摇摇头。   “那回家吧。”   自从那天从游乐场回家后,沈和秋就收到了微信上蒋争博发来的好友申请。   对方应该是从易先生那里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在沈和秋犹豫地通过申请之后,他就开始接到蒋争博发来的各种各样的消息。   蒋争博很健谈,几乎每天都来找他聊一会儿天。   聊一些很平常的事情,问一些很平常的问题。   还有……聊关于易先生的事情。   虽然书面交流比当面交流要好很多,但沈和秋依然很想躲着蒋争博。   但他对蒋争博口中关于易先生的事情又很感兴趣,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给对方回复,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   星辉娱乐那里易晟已经打过招呼,赵钱去跟上头沟通时,对方答应得很爽快,会减少给沈和秋安排工作的频率,给他空出较多的休息时间。   同时为了维持沈和秋目前的人气不下跌,在频率下调的情况下,星辉娱乐将会对沈和秋进行一定的资源倾斜,尽量将好的资源先一步送交给赵钱挑选。   毕竟星辉娱乐虽然影视演艺界的顶尖艺人不少,但在歌坛这方面的确是缺乏人才,要捧自然捧已经成名一段时间的Autumn。   一切安排都在沈和秋不知道的情况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沈和秋只知道星辉娱乐想要他年底或者年初的时候出一张专辑,现在还有差不多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之前他在空窗期时也写了不少的歌,可以挑选着收录,现在只需要再为专辑写一首主打歌就可以。   但主打歌的质量必须是实打实的优良,所以沈和秋对于词曲一再精雕细琢,吃饭时都会跑神在想这些。   易晟无奈地看着低头像是在数米粒的小朋友,曲起的指节轻叩桌面:“啾啾,专心吃饭。”   沈和秋猛地从思维里脱离,对上易晟的眼神,发觉自己走神被发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又低下头。   易晟叹了口气,等沈和秋吃完了,才开口道:“过几天,我要回老宅一趟。”   沈和秋茫然地眨了眨眼。   易晟接着往下说:“可能要去两三天,会在那里住几晚再回来。”   沈和秋听到这里,才觉出一点危机感。   要去这么久,那他就见不到易先生了。   他没忍住开口问:“易先生……要去做什么?”   易晟说:“我母亲的忌日快到了,回去看一眼。”   他回答得很淡然,但沈和秋听了却很不好受。   沈和秋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可以、一起去吗?”   他想陪着易先生一起去,不想让易先生在妈妈的忌日那天独自一人。   易晟有些讶异地望向沈和秋,冷峻的眉目柔软下来。   “可以。”   三天后的清晨,两人清晨天微亮时,便开始启程。   何亦诗的墓没有进何家的祖坟,在何家看来,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不再是何家人。   好在易鹏程在这点上没有像他这个人一样畜生,即便安置潦草,也还是让何亦诗进了易家的墓园。   而后来易晟在拿走了易家家主的位置后,又重新给何亦诗的墓进行了修整。   如今也看不出当初的安置草率了。   他们出发的路上,一路还是晴天,但到了墓园,天色便转阴。   厚重的云层堆叠地压下来,风也慢慢地刮起来了,天气顿时转凉了许多。   易晟下车时感觉到降温,便从行李里抽了件薄外套出来,绕到沈和秋的车门前,让他披上了,才放人下来。   易家的墓园很大,整座山都隶属在其下,墓园依山傍水,是个风水宝地,修建得也很是气派,足以看出易家的财力雄厚。   两人从大门进去后,易晟就在前方牵着沈和秋的手,领着他往前走。   他的另一只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雏菊,走在前方的身影高大挺拔,却沉默得让身后的沈和秋觉得有点揪心。   他们走了一段有些长的路,而后,易晟站定在了一个墓碑前。   沈和秋感觉易晟牵着他的手忽然紧了紧,他抬起头,男人侧脸的轮廓冷硬,低垂的眉眼透出几分倦意。   沈和秋在心脏略微的揪疼里,听见了易晟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   “……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301:04:43~2021-02-0423:4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子、小兔子JWXL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20瓶;苏桃执12瓶;小兔子JWXL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墓碑被打理得很干净,没有杂草与灰尘,甚至还摆有崭新的祭品,一看便是有人定期打理的。   易晟抱着那束白雏菊在墓碑前站定了一会儿,很久没有再开口。   天色灰蒙蒙的,压抑的天光映衬在男人的身上,照得他仿佛是一柄寒光凌人的利刃。   一眼望去,气势过于冷硬锋锐,却也因此格外的孤独。   过刚易折。   沈和秋鼻尖微酸,他的指尖微动,随即反握紧了易晟的手。   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同易晟并肩而立,用交握的手给易先生传达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信息。   我在这里。   我陪着你。   易晟偏过头去看他的小夜莺。   沈和秋仰起脸,安静地凝望。   两人的目光在寂静中交汇片刻,易晟冷淡的眉眼温和下来,而后分离。   易晟重新回过头,他微微启唇:“我来看您了。”   墓碑上嵌着何亦诗生前的照片。   这是沈和秋第一次与她见面,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婉,犹如江南水波的多情双眼望过来,像是在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和易先生以前说的一样,是一位非常优雅知性的母亲。   易晟弯下腰,将手里的白雏菊摆在了墓碑前。   “……我把他带来给您看看,来见见您。”   “您说过的,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记得带来见您。”   “我找到了。”   只是得再等一等,他还没把人追到手。   不过,应该快了。   沈和秋结结巴巴地跟着易晟的话问了好,而后微红着脸,若有所觉地侧过脸去看易晟。   只看到男人英挺的侧脸。   他们在墓碑前又静静地立了一段时间。   直到天色更加阴沉。   易晟伸手,将墓碑前的祭品摆放整齐,那些是他让人定时放置的祭品,都是何亦诗喜欢吃的东西。   最后,他又摸了摸一尘不染的照片,才低声说:“我走了。”   “下回……再来看您。”   在离开墓园的路上。   乌压压的云层终于支撑不住,雨水落了下来。   沈和秋率先感觉到小雨淋在身上,他微微仰头,雨滴“啪嗒”地低落在他的眼角,顺着面部细腻的轮廓往下滑。   “易先生……”   易晟抬手揭去落到沈和秋下巴处的雨滴:“下雨了。”   雨水很快落得越来越频繁,细密的雨点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易晟拉住沈和秋的手,他们在雨中加快了脚步。   他脱下灰色的长风衣,盖在两人的头顶。   沈和秋的视野被风衣一遮,骤然昏暗下来,一时间慌乱无措。   直到手被易先生重新握紧。   “没事,跟着我。”   他被易晟牵着手,一路往前小跑。   狭窄的视野里只能看见男人修长笔直的腿,在前方脚步沉稳地引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进了车内。   雨下的不大,但易晟身上的衣服仍然被打湿了很大一部分,他将湿润的乌发往后捋,收在发间的水珠顺着他骨肉匀称的手臂滚落。   而沈和秋虽然被风衣遮住了不少,但裤腿也被雨水淋湿,额发也沾了水汽,蔫哒哒地黏在额头前。   两个人都被这场裹着冬日寒意的雨弄得狼狈,互相看了两眼后,便都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然后才急忙开着车去老宅,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把一身的寒意散去。   沈和秋被易晟催促着先去洗完了澡,出来时见老宅里没有其他人,易先生还在浴室,便好奇地迈开步子,在老宅里逛了一圈。   老宅的内部近期清扫打理过,看起来整洁干净,与外观的些许陈旧截然不同。   沈和秋绕到屋子后头,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屋外原本有个后花园,原本大概是种着花的,但因为许久未曾看顾,已经荒芜枯败。   斜对角的地方还有个很旧的木秋千,就挂在枝叶繁杂的树下,视野被连绵雨丝洇开,朦朦胧胧地看不太清晰。   他稍稍踮起脚尖,趴在擦得澄净的窗玻璃上往秋千的方向看。   下一刻,一只手从他的耳畔穿过,撑在了窗玻璃上。   “在看什么?”   男人的体温透过柔软的衣料熨烫至后背,与前方冰凉的窗玻璃全然相反,烫得妥帖。   鼻尖嗅到一点沐浴露的味道,沈和秋的脸一点点发红。   “……秋千。”他小声回答。   易晟抬眼望去,透过朦胧烟雨,准确地捕捉到了木秋千的轮廓:“喜欢?”   “小时候,母亲让人给我做的。”   何亦诗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能从秋千上逮到自己疯玩的儿子。   有时候小易晟荡得太高,或者站在秋千上荡,还会被揪着耳朵挨训。   那个时候她一定不知道,她喜欢秋千的小男孩,有一天会为了自己不喜欢的绘画,而将秋千抛在脑后。   再也不需要她来逮他。   沈和秋对易晟的过去抱有着求知欲,但却并不想因此而让易先生难过。   他听出男人口吻里的怀念与隐秘的遗憾,禁不住侧过头去,想安慰人。   “易先生,你不要……”难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和秋忘了易先生与他之间的距离有多近,扭头时,唇瓣几乎快要相触,近得他脸上的热度顿时腾起。   他下意识想要往后撤,但却被易晟的手扶住了后脑勺,同身前的窗玻璃一起,拦住了他的退路。   易晟低头。   沈和秋刚洗了澡,身上换的衣服宽松,领口松垮地露出晃眼的白皙肌肤,像是甜牛奶般。   侧过来的雪白面孔被热水蒸出的粉色还未褪去。   易晟微微眯起眼,目光晦暗不明:   “啾啾。”   沈和秋睁大了眼睛,男人贴着他的耳朵,用酥麻的气音同他说话。   他听清了易先生说的话。   “我有点难过,所以想吻你。”   先是唇瓣被细细地碾磨了一遍。   他被摁在窗户上,冰凉的玻璃贴在后背,让他忍不住瑟缩着想要逃离。   却被男人卡着细窄的腰胯,动弹不得地困在怀中。   或许是被猎物的挣扎激起了更强的狩猎欲。   沈和秋感到颈侧稍一刺疼,脆弱致命的动脉一侧被人用唇齿噙住,颤栗从尾椎顺着脊背一路往上攀爬。   到最后他几乎软得只能倚靠在玻璃上,对方才仁慈地松懈了对脆弱脖颈的掌控。   “抱歉。”   “有点过火了。”   易晟抚摩着沈和秋颈侧的齿痕,语气里透出点懊恼。   一时间的情绪起伏,让他没能克制好。   沈和秋的眼角已经沁出了泪水,听到易晟的话,却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了人。   “……没关系。”   他并不讨厌,也不想易先生难过。   易晟收紧手臂,将人从窗玻璃上抱离。   他的小夜莺怕凉。   他摸着沈和秋的发尾,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听着雨点打落在窗玻璃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跟啾啾说过很多事。”   易晟轻声说。   “啾啾什么时候愿意再把自己的事,说一点给我听?”   沈和秋埋在易晟的怀里。   他没有想过要一直瞒着易先生,他父母的前车之鉴让他从未考虑过一直瞒下去的可能,却也不敢轻易地倾诉。   等他治好了。   等他好起来了,在要答应易先生之前,他一定会一点一点,说给易先生听。   沈和秋犹豫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小声说:“再……等一下……”   陶医生应该不会忙得太久。   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易晟顺着沈和秋头发的手一顿:“……好。”   算了,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易晟这次回来除了给何亦诗扫墓之外,还想对老宅进行修缮。   之前易家的老宅是放在易鹏程的名下。   但在对方踩在他的底线上后,易晟就收回了这座再无人居住的老宅。   同时打算让专人对其陈旧待修的部分进行修整,主要是修缮已经荒废的花园部分。   所以才需要在这里住上几日。   花园需要将丛生的杂草清理,然后松土,再重新栽上花。   沈和秋挺喜欢看修整花园的过程,经常捧着乐谱,坐在飘窗上往下望。   偶尔他没有灵感,在老宅里逛的时候,会经过易晟工作的书房。   除了看见易先生忙着开远程会议,偶尔还会看到他在同别人通电话发消息,估计是在忙工作上的事。   只是有几次沈和秋路过书房,发现易晟在看见他后,会挂掉电话或者关上手机界面,上前来耐心地问沈和秋找他有没有什么事。   沈和秋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会打扰到易先生工作,之后就很少会再直接经过书房了。   除了这些,蒋争博也还是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地在微信上找他聊天。   沈和秋捏着手机,觉得蒋争博跟他聊天的频率,都快跟易先生工作时通电话发消息的频率差不多了。   住在老宅的这几天,因为刘婶没有一起跟着过来老宅,所以一日三餐都是易晟做的。   沈和秋见易晟工作那么忙,现在又要包揽三餐饮食,觉得不好意思,就主动跑过去帮忙。   但易晟不喜欢他碰菜刀,怕会切到手。   也不喜欢他碰水洗碗,怕洗洁精伤手。   到最后甚至连洗菜都不让,原因是看不得摆弄乐器的手来干这些。   太暴殄天物了。   于是,沈和秋只好坐在饭桌前,看厨房里的易先生忙碌,偶尔跑进去帮忙尝咸淡,试试菜。   今天也是一样。   他坐在餐桌旁,想着专辑主打歌的副歌旋律。   余光瞥见易晟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随后振动了下。   沈和秋以为是易先生工作上的电话,想拿去给在厨房里忙碌的易晟接听,便伸手拿过来。   他只看了一眼屏幕。   只一眼,便让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那不是电话,是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上面的内容显示了一半:   ——我考虑了很久,和秋的抑郁症如果要完全稳定下来,可能还是需要药物治疗,不然……   后面的字他看不到了。   一股凉意从他脊椎骨爬上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作响。   易先生知道了……   易先生已经知道了。   沈和秋的眼前晃着黑影,冷汗一瞬间从他的后背冒出来。   先前的那个噩梦又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他看见易晟皱眉看着他,神色厌恶:   “你有病。”   沈和秋喘着气,猛地站起身,椅脚在地面上划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然后“砰”地一声翻倒在地。   “啾啾?”   易晟被这阵声响惊动,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站在厨房的门口,看见沈和秋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手机,浑身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他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快步走到沈和秋的身边:   “怎么——”   易晟的话没说完,便看见了快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的界面。   沈和秋看到了蒋争博给他发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事!最后一个坎,迈过去后,一切就欣欣向荣了!!   这次好像是真的快完结了w   感谢在2021-02-0423:49:24~2021-02-0523: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都阿巴38瓶;梦xi、森普利斯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沈和秋看到了蒋争博给他发的消息。   易晟站在原地,沉默下来。   他一直都能感觉到,沈和秋并不想把抑郁症的事情说给他人听,甚至是排斥的。   所以与蒋争博的沟通往来,都很注意地避开了沈和秋。   但现在还是被撞见了。   易晟慢慢俯下身,抱住了在发抖的沈和秋:“……对不起。”   “蒋争博是心理医生。”他轻声解释道,“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   他只是想尽可能在不伤害到沈和秋的情况下帮帮他。   沈和秋用力地捏着手里的手机,指尖都是青白的。   他茫然地抬起头,在看到易晟后,惊惧一下子涌上来。   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耳鸣声,他根本没能听清易晟说的话,唇色都开始发白。   易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频率在不断地往上升,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他收紧了手臂,用轻吻、拥抱的动作来唤醒沈和秋的意识,给予对方安全感,不间断地低声哄着人。   沈和秋过分安静地被易晟抱在怀里,在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后,终于从负面情绪的泥潭里挣扎出来。   他的视野先是明亮一瞬,而后又渐渐地覆盖上雾气与泪水。   他张了张嘴,却哭得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我……”   易晟温柔地抚着他脊骨分明的后背:“不着急,不用着急。”   沈和秋呛咳两声,含着哭腔,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声:“……你会离开我吗?”   他问得含蓄,连“讨厌”两个字都不愿说出口。   生怕易晟会用这两个字来回答他,扎得他鲜血淋漓。   沈和秋的过往让他形成巩固了一个太顽固的念头:不会有人愿意接受他一直无法彻底治愈的抑郁症,所有人在知道后都会厌恶、疏远他。   所以即便易晟一次次地告诉他,帮他重建安全感,在没有剥皮见骨地将这件事摆在明面的情况下,收效甚微。   但现在,这个问题终于被袒露出来,无可回避。   他也不介意在把他的回答重新说给他的小夜莺再听一遍。   易晟喟叹了一声,极尽温柔:“不会。”   “我不会讨厌你,也不会离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治好病。   不,这也许还不够准确。   易晟握住沈和秋的手指,亲了亲他的指尖:   “我爱你。”   他的眸光沉沉,比夜色更深,可在沈和秋却觉得那像是光。   是他在漫长黑夜里踽踽独行时,唯一的愿求。   他朝着光拼命地跑,却发现它也在朝着自己奔来。   “嗯。”   沈和秋鼻音柔软,他牵紧了易晟的手,不愿意松开。   易晟看他情绪稳定,又重新提了蒋争博的事。   “我知道啾啾不喜欢医生,所以也不想逼迫你一定要去治病。”   “但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   “好。”沈和秋轻声说。   他不可能不答应。   他也想好起来,而如果想要好起来,去看医生治病是必不可少的。   他有心理准备了。   易晟没想到沈和秋能答应得这么快,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收起了惊讶的神色,眼角眉梢都温柔下来。   “开始治病的时候,可能会不太舒服,尤其是换药吃的话。”   “你的情绪可能会反复,药的副作用也会让人觉得难受……”   “这样也可以吗?”   沈和秋握住易晟的手,靠在他的怀里:“嗯。”   易晟摸了摸他的后脑,又亲亲他挂着泪的眼睫。   他们互相拥抱着,静静地站了很久。   直到鼻间飘来一股焦糊味。   沈和秋迟疑地抬头:   “易先生……厨房,好像烧焦了?”   易晟这才想起,他刚刚出来的匆忙,厨房忘记关火,锅里煮的东西八成是煮糊了。   他无奈地松开怀抱,转过身,脚步匆匆地赶去厨房把火给关了。   看着锅里的一团焦糊,易晟忍不住叹气。   ……糊成这样,是没法吃了。   易晟回头,看见小朋友扒在门框上,探出小脑袋。   他失笑道:“忘记关火,给你煮的粥糊掉了。”   沈和秋从门外走进厨房,悄悄牵住易晟的衣角:“没、没关系……”   “不过其他的菜已经炒好了,粥重新熬一锅,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吃饭。”   “嗯嗯。”   易晟把锅洗了,重新开始熬粥。   弄完后才发现,小朋友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一转身,差点没把人给撞着。   锅里的粥用小火慢炖着。   香气渐渐覆盖掉了方才的烧焦味。   早晨的阳光从厨房的窗户洒进来,带着冬日暖阳的一点微薄的暖意,落在他们的眉眼发梢,一扫前些日子的寒冷阴郁。   阳光正好,碧天如洗。   只是到了晚上,冬夜气温骤降,沈和秋一时不察,再加上前几天淋了雨,情绪又剧烈地起伏波动。   当晚沈和秋就因为受凉而开始低咳。   易晟注意到后,怕小朋友因为降温感冒,去泡了感冒冲剂给他喝。   但第二天早上,沈和秋还是感冒了。   他体质一向弱,虽然近半年被易晟养得好了些,但根基易毁却难补,感冒后紧跟着便是发烧。   易晟坐在床边,看着刚量完的体温计。   38度,还好不是特别高的温度。   要是像上次那样的高烧,那就得去医院了。   沈和秋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被烧得红扑扑的小脸,迷蒙地望着人看。   琥珀色的眼眸水润润的,让人心软得要命。   易晟伸手帮他拨了拨额前汗湿的碎发:“很难受吗?”   沈和秋摇摇头。   他只是头晕乎乎的,刚吃了退烧药,里面又有安眠成分,现在开始慢慢起效,觉得有点困倦。   易晟看出了他的困意,先是伸手帮小朋友掖了下被子,然后又改了主意,一起躺进了被窝,抱着人睡。   “睡吧,这样暖和。”   沈和秋被捞进男人的怀里,腰侧被结实的手臂揽住。   即便发着烧,他也觉得易晟的怀抱很温暖。   他舍不得易先生的怀抱,却还是小声提醒:“感冒……会传染的。”   易晟把热乎乎的小朋友严丝合缝地揣在怀里:“那就感冒吧。”   “陪着啾啾睡觉更重要。”   虽然是这么说,但一起睡到下午。   易晟还是不得不起来,去处理工作的事情。   今天降温得更厉害,沈和秋又发着烧,没了易晟做取暖源,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就觉得冷。   但要是再加一床被子,又觉得太厚,太闷热。   到最后,易晟干脆拿了一件自己的长外套,披在被褥上。   等易晟去书房开完了下午的远程会议,便又起身,转去卧室里看看小朋友退烧了没有。   他的脚步在踏进卧室的那一刻便放轻了。   沈和秋不喜欢黑,所以窗帘只拉了一半,夕阳的余晖从另一半窗户映进来,照亮了卧室。   床上的沈和秋还睡得很沉,他整个人都埋进了被褥里,只露出一小点细软的黑发,在被窝里团成一小团。   易晟走近,站在床边。   他怕人在被子里闷坏了,便俯下身,悄悄掀开一角被褥,想把藏在里面的小夜莺捞出来。   沈和秋睡得脸蛋通红,像一只小虾米一般团着身子,他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件东西。   易晟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就发现沈和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声音放轻:“啾啾醒了?”   沈和秋困呼呼地看着易晟,还没完全清醒。   他几乎睡了一整天,只有中间吃药的时候被叫醒过,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有本能。   于是便松开怀里一直抱着的东西,软绵绵地扒住了易晟的袖口,很不讲理地霸占了男人伸过来试温度的胳膊。   易晟被小朋友撒娇般地抱住了手臂,一时间进退两难,有些哭笑不得又心痒难耐。   他刚想开口说话,视线却不由得落在了从沈和秋怀里掉出来的东西上。   那是他下午临走前,披在被褥上的外套。   方才小朋友就是牢牢地将它抱在怀里,缩成一团,仿佛那是溺水者的浮木一般。   太……招人疼了。   “啾啾。”   易晟嗓音微哑。   沈和秋循着熟悉依赖的声音抬起头,唇上便触碰到柔软而滚烫的吻。   比他身上蒸腾的热意更炽热。   他不堪重负地仰着脖颈,在这个过于强势却又透着温柔的亲吻里,第一次生涩笨拙地回应。   结果招惹来的,却是进一步的失控与烫意。   “要不是发烧……”   “这次就先饶了你。”   沈和秋模糊地听见男人在说话,摸索着,讨好地在易晟的脸上又亲了一口。   简直就是一只胡乱啄人的小夜莺。   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对国王先生造成怎样深重难控的影响。   结果便是又被压着仔细亲了一遍,明明烧已经退了不少,却反而更热了。   好在考虑到小朋友要养病,最后没有太过分。   只是在颈侧又重新印下了一个新鲜的齿痕。   沈和秋烧得不严重,吃了几次药,就没有再反复。   但感冒的其他症状,像是咳嗽鼻塞还得慢慢地养着。   因为这场烧,他们在老宅又多滞留的两天,才启程回家。   同时,与蒋争博的面谈诊疗也正是提上了日程。   在沈和秋感冒好转一些的几天后,他在易晟的陪同下,如约去见了蒋争博。   作者有话要说: 最好不过的事情:   你在追逐的同时,发现他也在奔向你。   双向奔赴的爱情   感谢在2021-02-0523:35:25~2021-02-0623:4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普利斯5瓶;老皮3瓶;Sunny89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蒋争博在国内有自己的私人诊所。   因为是比较私人的行程,所以易晟没让司机来载人,自己亲自当了小朋友的司机。   沈和秋下意识要往车后座走,但被易晟提溜住了衣领:“坐副驾。”   他乖乖地听了话,从易晟帮他打开的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易晟从车前绕到驾驶座上。   小朋友不怎么坐副驾驶,忘了系安全带。   他轻轻笑了笑,俯身帮沈和秋系好了安全带。   沈和秋低垂着眼眸,去看易晟,脸有点红:“谢谢……”   到达诊所,已经是上午九点。   近几天,天气不太晴朗,没了阳光,温度又低。   沈和秋感冒还没完全痊愈,下车被冷风一吹,没忍住打喷嚏。   易晟拿了条围巾,把小朋友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尖尖的下巴都好好地藏着,然后又把棉衣的帽子给小朋友拉起来。   沈和秋乖巧地站着,让易晟给他围好了围巾,帽子拉起来后,帽子边缘蓬松的软毛衬着他白皙的脸,又软又甜。   诊所就在不远处,他有点紧张地低下头,去牵易晟的手。   “紧张?”易晟回握住沈和秋主动伸过来的手,低声问。   沈和秋微微颤了颤眼睫,小声地:“……嗯。”   见他实在有些过分的紧张,易晟拉着沈和秋的帽沿,弯下腰,在他微红的鼻尖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别怕,有我陪着你。”   人是很奇妙的社会性动物。   独自一人时,总会瞻前顾后、忐忑不安。   但一旦有人陪伴,却仿佛又能所向披靡、披荆斩棘。   在他们十指相扣地走向诊所的路途中,从男人温热的手指传递过来的勇气,一点一滴地累加着。   让他迈出的脚步坚定而平稳,不再有丝毫的动摇与颤抖。   易晟把沈和秋送到诊所的咨询室内,将人暂且交给专业的心理医生。   蒋争博已经在诊所里等待许久。   见沈和秋敲门进来,便笑了笑:“又见面了。”   这次无需再对身份多作隐瞒,蒋争博便道:“我是易晟的朋友,也是他的心理医生。”   “这应该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了,”他顿了顿,歉意道,“很抱歉先前对你隐瞒了身份。”   沈和秋在椅子上坐下来,摇摇头:“……没关系。”   蒋争博的视线从他攥紧的手上掠过,微笑道:“不用太紧张,今天只是先随便聊一聊。”   “有没有什么想问问我的?”   他摆出的姿态很放松,自然而然地就能让他人给予信任,将自己想说的话倾诉给他听。   尤其是在特意抛出对方所感兴趣的话引的情况下。   很快,沈和秋便小声地开了口:“你说……你是、易先生的心理医生……”   接下来的对话便就此慢慢地展开。   交谈还算轻松,气氛也很和谐。   沈和秋努力放下对医生身份的戒备,忍耐那种若有若无的窥探之感,尽力敞开内心,不去思考那些对话里,有哪些可能是诱导。   大约一个小时后,这次交谈结束。   蒋争博在最后才让沈和秋填写了测试量表   然后又同沈和秋约好了下次的时间,就把人送了出去。   易晟一直等在门外的走廊。   沈和秋从咨询室出来,一眼就望见了他。   男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很耀眼。   沈和秋的脚步变得轻快,他朝着男人小跑过去,然后被结结实实地抱在了男人怀里。   “回家吗?”易晟抱着软绵绵的小朋友。   天气冷了,今天沈和秋穿的棉衣是他给挑的,蓬松绵软,像个软乎的汤圆团子,圈在怀里,特别舒服和满足。   小汤圆团子埋在易晟的风衣里,鼻尖萦绕着雪松的气息:“嗯。”   他一开口,汤圆里头的甜馅就流了出来,又糯又甜,像是个小撒娇精。   易晟被甜了一下,不免抱着人亲了一口,才低声笑着:“好,我们回家。”   蒋争博在沈和秋身后一段距离处站着,在要发给易晟的病历与药单上又添了几笔。   心理治疗的过程是帮助患者去发现自身的问题,解决问题靠的也还是患者自身。   所以有时候,比起陌生的医生,亲近依赖的人可能更适合担当心理治疗的角色。   他们对患者更熟悉,也更容易让患者松懈心房。   易晟显然是比他更适合的,独属于沈和秋的专属医生。   回去后,易晟按着蒋争博发过来的药单,去拿了药。   蒋争博开出的药都是最好的,副作用也是最小的。   但抗抑郁的药物本身的副作用都比较强,各人的反应也不太相同。   而放到沈和秋的身上,就是困倦。   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白天都是在打着瞌睡里过去的。   在一次吃饭,沈和秋吃着吃着,松了筷子,头差点磕到碗里后。   易晟再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   “去……公司?”沈和秋困得迷迷糊糊,手里的饼干才吃了一半,又睡了过去。   连易晟说的话也没能听完。   但这不妨碍,易晟第二天就抱着人,光明正大地将人拐去了公司里,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   等沈和秋中午被叫醒吃午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转移了位置,看着陌生的办公室半阖着眼,发呆了半天。   反应过来的时候,易晟已经拿着勺子,喂了他好几口饭了。   沈和秋红着脸,从沙发上坐直了,拿过易晟手里的勺子自己吃,羞得都精神了。   “我、我可以自己吃,你怎么不叫我。”   易晟被害羞的小朋友倒打一耙,无奈:“我叫了啊,但是啾啾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点都没醒。”   “下次可以……用闹钟。”   “可是我想喂你。”   ……   最后是在门外吃饱了狗粮,被腻歪得不行的林承钧疯狂地咳嗽示意,才让人消停了一些。   “公共场合!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   是他站得不够高吗?是他还看着不够亮吗?   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为什么还能受到狗粮的荼毒。   易晟认真地给又开始犯困的小朋友擦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我的办公室,是私人领地,不是公共场合。”   林承钧没好气地把文件给拍到办公桌上。   好家伙,您也不是只在这儿秀,现在全公司可都知道易总有个心肝小宝贝,宝贝得上班都得带着来一起上。   最后,或许是为了员工们的身心健康着想。   易晟在把近一段时间的重要文件处理完毕后,将剩下的工作全丢给林承钧和程助理,准备带着沈和秋去度假。   沈和秋半梦半醒间,被易晟抱在怀里,温声询问想去哪里,最后被烦得不行,闭着眼睛亲了易晟一口,随手指了一个。   易晟十分满意。   最后决定把挑出来的地方都去一趟,反正时间也足够充裕。   他们先去的是沈和秋指出来的温泉山庄。   温泉山庄在宁城,车程有点远,路上车子轻微的颠簸就像是摇篮,晃得沈和秋眼睛根本睁不开,一路上紧贴着易晟,窝在他的怀里睡觉。   直到被易晟亲醒,才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被易晟牵下车。   温泉山庄到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也终于来了。   沈和秋长在南方,很少看过雪。   他本来困得走路都抱着易晟的手,挂在男人身上。   但一见到雪,迷迷糊糊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易晟见落了雪,下车便撑了伞。   结果发现他想用伞遮严实的小朋友反而伸手出去,把伞外的雪花接到手里玩。   不由得很无奈,但还是任由着沈和秋孩子气地跑出伞外去玩雪。   宁城靠北,气温低。   沈和秋下车前,就被易晟用羽绒服、围巾、毛绒帽给裹得严实,脸蛋都被捂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忽闪的琥珀色眼眸。   羽绒服是白色的,融进雪里几乎看不见。   好在脖颈上围的是条红色的羊绒围巾,亮眼的颜色衬得他皮肤比雪更白,跑动时,那条稍微有点长的围巾像小尾巴一样拖在他的身后摆来摆去。   看得易晟没忍住上前去揪了一下。   然后就这么揪着小夜莺的尾巴,把他逮进怀里。   “再玩手就要冻坏了。”   沈和秋抬起脸,笑容又甜又可爱,鼻尖上还有一朵未融化的雪花。   他把手塞到易晟的掌心里取暖,悄悄道:“易先生的手是暖和的,就行啦。”   这样他的手再冷,也能被捂热。   易晟看着他,本想亲亲他鼻尖那朵可爱的雪花,但听到这话,便改了主意。   沈和秋正因易晟高热的掌心而觉得指尖滚烫,下一秒,滚烫的便成了他的唇。   男人的吻来势汹汹,像是顶上的伞投下的浓厚阴影,把他整个人都困住了,无法挣脱。   他忍不住溢出了一点很轻的鼻音,换来的是更凶狠的掠夺与攻占。   连眼角都生出湿润的水意,仿佛冬雪融化成了春水。   到最后,他被亲得腿脚发软,男人干脆直接将他抱起来,抱着走进庄园。   弄得沈和秋在登记入住时,全程都趴在易晟的肩窝里,羞得不愿意抬头。   等到了房间,才挣扎地要下来。   易晟笑了声,逗人:“啾啾怎么肯下来了?”   “刚刚不还不愿意吗?”   沈和秋红着耳朵:“还不是、还不是因为,易先生亲我……”   “都怪易先生,我、我腿都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哪里来的小甜包哇qwq   感谢在2021-02-0623:42:45~2021-02-0723:4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桃执10瓶;霜和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完结   小朋友的围巾是红彤彤的,抱怨时露出来的耳朵与脸颊也是红彤彤的。   沈和秋总是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言行举止,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而这一次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   细密的啄吻漫长得磨人,沈和秋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氧气被反复地掠夺与给予。   腿软得站不住,却被男人箍住了腰,连一点撤退的余地都不曾让出。   羽绒服被拉开,腰腹处的衣服被掀起来。   白皙细瘦的手腕被握住,他的后背裹在衣物里温度滚烫,男人微凉的指尖从后腰顺着脊背向上攀,让他不禁轻颤起来。   他先是觉得太冷,而后又觉得太热。   理智与清醒炸成烟花,在他的血液里燃放出灼人的热度。   当易晟俯下身,咬着他薄弱的耳垂,轻声问:“去温泉吗?”   沈和秋已经只剩下顺从的本能,意识模糊地哼唧着应了声。   猛兽终于露出了他凶狠的獠牙,柔软的猎物错将依赖交付,在獠牙之下只有臣服。   温泉池里的水轻轻摇晃着,发出一点细小的水花声。   水波荡开,纹路一圈圈地漫去,由里至外,由外至里,将温泉池完完全全地占据,不留丝毫缝隙。   最后,沈和秋一觉睡到了晚上。   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像是被碾过了似的。   他只动了一下,就瘫软在床上继续缩成一团,不愿意再动弹半点。   易晟端着煮好的粥进来时,就看见床上有个拱起了一个被子团,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人没醒。   结果掀开一点瞧了瞧,小朋友就在里头半眯着眼睛看人,醒是醒了,但看着随时又得睡过去。   “啾啾。”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易晟轻声地哄着人。   但沈和秋只是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模样困倦,软声嘟囔:“……不舒服。”   他哭得太多,眼皮现在都还有些发烫,沉甸甸地不太想睁开眼睛。   原本清澈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哪里不舒服?”   “都不舒服……要抱。”   易晟把黏黏糊糊撒娇的小朋友轻手轻脚地抱到怀里,一起坐在床上。   耐心地哄着沈和秋把不舒服的地方具体说出来,先是帮着揉腰,后又帮着捏腿。   还好他做的时候比较克制,做完之后也立刻先上了药,不然现在小朋友该是要疼哭了。   就是……   易晟看着沈和秋从已经蔓延出来的斑驳红痕,在雪白的锁骨与脖颈上铺陈着,仿若落于雪地的红梅。   半饱之后的忍耐更让人难受。   沈和秋被按摩得很舒服,酸麻的筋肉慢慢地舒展,疼痛也得到了舒缓。   易先生的怀抱也很温暖,他靠着男人宽阔的胸膛,开始打瞌睡,眼皮直往下掉。   最后是闭着眼睛被易晟喂了碗粥进肚子里,然后又定时吃了药。   易晟喂完人,便也上了床,抱着软绵绵的小朋友一起睡觉。   刚闭上眼,就感觉到怀里的沈和秋慢腾腾地动了动。   “怎么了?”他缓声问,拍了拍沈和秋的背,“睡不着吗?”   沈和秋摇摇头:“要唱歌……才能睡觉。”   易晟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是小朋友要像之前那样在睡前唱歌,来帮他助眠。   但最近他已经不太需要歌声,也能入睡。   只要抱着他的小夜莺就能一夜好眠。   他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不用唱。”   “抱着啾啾一起睡,就能睡着了。”   在又休息了一天后。   沈和秋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有了一点精神。   温泉山庄里已经有了积雪。   沈和秋穿着易晟给他新买的浅灰色棉服,手上也是新买的白手套,耳朵上戴着的耳罩是两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围巾又换了条咖啡色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被易晟严严实实地裹得很紧,在胸前打了个蓬松的结。   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沈和秋一踩就是一个脚印。   他在雪地上有点兴奋地跑来跑去,先是堆了好几个雪人。   然后又坏心眼地偷偷捏雪球,然后出其不意地扔到站在一边含笑望着他的易先生身上。   易晟挑了挑眉,从地上也抓了把雪,捏了雪球,跟贪玩的小朋友打起雪仗来。   雪球落在两人的身上、头发上。   易晟身上的黑外套都白了一大半。   沈和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开心极了。   他最近笑的次数越来越多,笑起来又甜到人心坎里去,只想让他再多笑一些,更高兴一些。   玩够了之后,易晟带着人又去泡了温泉。   不然衣服和发间的雪融化了,估计会冻着怕冷的小朋友。   因为在温泉里有些令人脸热的回忆,所以沈和秋磨蹭了半天,才下了池子。   他身上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退,大腿上的几个齿痕都还明晃晃地勾着人的眼睛。   易晟没忍住吻了他。   空气渐渐升温。   交缠的气息比温泉水更热。   易晟接着往下,想再继续时,却发现沈和秋趴在池边,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吃的药开始起效,刚刚打雪仗又消耗了不少精力。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抱着人出去。   反正,来日方长。   他们在温泉山庄呆了一星期,之后又换了个地方。   易晟见沈和秋很喜欢雪,干脆带着人去滑雪场玩。   他们去的是户外的滑雪场。   临山的滑雪道都是皑皑白雪,在视野里连绵不断。   沈和秋站上滑雪板时,又是新鲜,又是害怕。   抓着易晟的手不肯松,但又好奇地往雪道下面望。   “别怕。”   易晟耐心地哄他,慢慢地教沈和秋怎么滑雪。   “重心要向前,对,不要往后……”   等沈和秋学会了怎么滑,他们便从初学者的小坡道开始一点点往下滑。   因为不是假期,所以滑雪场的人不多。   易晟遵守蒋争博的医嘱,想让沈和秋多接触点人,所以也没有包场。   沈和秋第一次滑雪,从坡顶往下望时还是有点发怵。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   滑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摔了一跤。   好在雪是很松软的,他穿的也很厚。   所以沈和秋只是感觉周围的景物晃了一下,周身一凉,随即看到了天空。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摔倒了。   他是侧摔的,翻了一下身,仰躺在雪地上。   心脏突突地跳了半天,在瞧见易晟站到他身前时,才忽然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清亮又好听,像是山间的一阵暖风,呼啸着从易晟的心尖上过去了。   易晟无奈地蹲下身:“摔倒了还这么开心?”   沈和秋弯着眼睛笑:“开心呀。”   他从下往上看着易晟,角度很新奇,但易先生还是很好看。   滑雪很开心,有易先生陪着他一起滑雪就更开心。   天空慢悠悠地飘起了雪花,有一片落在沈和秋的唇上。   易晟被他漂亮的笑容感染,禁不住也微微笑起来。   他低下头,在那片雪花的落脚处也落下一个吻。   满怀着炽热的爱意,连雪都为之融化。   沈和秋勾着易晟的脖颈,回了他一个又软又甜的吻。   像是甜甜的冰淇淋。   雪地渺茫,背后是接连不断的山脉。   他们在飘雪中接吻。   ……   度假回来后,正好到了去蒋争博那复诊的时间。   南方没有雪,但是天气还是很冷。   沈和秋甚至有种叠了多少毛衣和羽绒服都抵御不了寒冷的感觉。   加上吃了药又容易犯困,早上经常赖床不愿意起来。   易晟主动担任了叫赖床的小朋友起床的职责。   复诊的这天。   小朋友依然赖床。   因为之前度假的时候,易晟给刘婶放了假,回家后还没让对方过来别墅。   所以他先做好了早饭,然后才驾轻就熟地将赖床的小朋友从被子团里剥出来,就像剥一颗糖似的。   沈和秋一出被窝,觉得冷了,就把脸埋在易晟怀里,人也悄悄地往易晟怀里缩。   易晟哭笑不得:“好了,该起床了。”   “啾啾忘了你之前跟蒋医生约的时间吗?”   沈和秋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但还是乖乖地去换衣服了。   等蒋争博在咨询室里见到裹得像个小棉球的沈和秋,不由失笑:“和秋这么怕冷?今天可是还出了太阳的。”   沈和秋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我比较怕冷。”   蒋争博:“南城的冬天确实挺冷的,可惜南方没有供暖。”   他说着,咨询室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敲了敲。   蒋争博对沈和秋抱歉地笑了笑:“可能是来给我送诊疗记录的助手,介意她进来吗?”   沈和秋摇摇头。   蒋争博便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位长相清秀亲和的年轻女人,抱着厚厚一叠的记录,确实是来给蒋争博送诊疗记录的。   但那叠记录太厚重,她走到一半,不知道被什么绊了脚,怀里抱着的记录跟着甩到了地上,散了一地。   “抱歉!”助手说着,就蹲到地上开始收拾。   沈和秋看着不少散在自己脚边的纸张,想了想,也弯下腰帮忙捡起来。   整理好后,起身递给助手。   助手感激地对他笑了一下:“谢谢。”   沈和秋眨眨眼,唇边的小酒窝露出来:“不用谢。”   最后那叠记录被工整地摆放在了蒋争博的桌上。   沈和秋又跟蒋争博聊了一会的天。   过程很轻松顺畅。   期间蒋争博不小心碰掉了一支笔,也是沈和秋捡起来,交到他手里的。   聊天的最后,蒋争博笑着告诉沈和秋:“恢复得很不错,药量可以减少一点。”   交流和接触障碍都好了太多,做的量表也在显示好转。   等从咨询室出来。   回家的路上,沈和秋才慢慢地回味过来。   那叠记录和那支笔,大概不是不小心的意外。   他没忍住,忽然抱住了易晟。   男人正走在他的身侧,被他猝不及防地抱住,一时间怔在原地。   “啾啾?”   沈和秋抱紧了易晟。   他听见男人像是叹了一口气,转身也回抱了他。   “怎么了?不高兴?”   沈和秋摇头。   相反,他是太开心了。   他的人生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可他真正觉得自己在好好活着的时间,却是从遇到一个人后开始的。   那个人现在正抱着他,垂眸温柔地注视着他,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指间传递的热度一路熨烫到心间。   沈和秋仰起脸,小声说:“哥哥。”   “我之前是不是还没有给你答复?”   他不等易晟反应过来,就踮着脚尖,生疏地在男人的唇上亲了一口。   然后贴在他的易先生的耳边,悄声道:“我爱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更深的吻。   如同冬日里的一捧烈火,烧融了所有冰雪。   “我也爱你。”   他们在碧蓝的天空下拥吻。   阳光在云层里穿梭,从万丈高空落下。   轻轻地停在他们的肩头。   国王先生陪着小夜莺走过了春夏秋冬。   寒冬就要过去。   很快,他们便会迎来再一个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正文完结啦。   但是还会有番外的!不过更新速度可能不是日更?但是会尽快开始写哒,先让我歇几天过个春节orz他们的故事没有结束,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   下一本可能会先开《协议婚姻》,喜欢的宝贝记得收藏一下!   感谢在2021-02-0723:49:53~2021-02-0823:5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钱错抢谢俞搂秋石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桃执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番外1   或许是之前的度假让易晟尝到了甜头。   十二月开始,他就开始盘算着再把小朋友拐出去一次。   正好药量减少了一些后,沈和秋犯困的频率也稍微少了一些。   如果是在得到充分休息后,也能保持较长时间的清醒,可以进行更为长途的旅行。   “冰岛?”沈和秋窝在沙发上,膝盖上是易晟给他盖好的毛毯。   晚上他的精神会比较不好一些,正困兮兮地撑着眼皮,打着瞌睡在看电视。   听到易晟说要去冰岛旅行的时候,才微微睁大了眼睛。   易晟把他跟毛毯一起从沙发上抱起来,搁在膝盖上,然后重新一起坐在软乎的沙发上。   “嗯,冰岛。”   “啾啾不是喜欢看雪吗?”   正好冰岛气温不会太低,也有供暖,现在冬季去,也能看到北极光。   是个很适合旅行的地方。   沈和秋靠在易晟的怀里,因为犯困懒洋洋的,他揉了揉眼睛,嗓音软乎乎的:“喜欢。”   “什么时候去?”   易先生的体温总是比他高,冬天的时候沈和秋就很喜欢窝在易晟怀里,又暖和又舒服。   “明天。”   易晟看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觉得可爱,没忍住亲了他侧脸一口。   沈和秋正困着,忽然被亲了一口,还有点回不过神,偏头看了易晟一会儿。   也蹭过去啵唧了一口。   结结实实地亲在易晟的唇上。   然后又很无辜地窝进男人怀里,只管点火,不管灭火。   易晟对小朋友的亲昵很受用。   但对不灭火的行为显然不太满意。   他低下头,看着沈和秋头顶可爱的小发旋:   “啾啾。”   沈和秋闻声抬头,和影子一起落下来的是唇瓣的热意。   像是燃在纸上的火,很快越烧越旺。   眼角的湿意不但没能熄灭烧得愈发热烈的火焰,反而添了把柴火。   让火不可抑制地烧遍了全身。   叫“哥哥”不管用,再困也被弄清醒了。   第二天,沈和秋没能起得来床。   由罪魁祸首易先生任劳任怨地帮着人收拾好,然后一路抱在怀里,坐了车,又坐了飞机。   沈和秋吃了药,昨晚又睡得晚,一路上几乎都是睡过去的。   直到快下飞机,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啾啾醒了?”   沈和秋扭过头,看见在一旁守着他的易晟。   男人眉眼温柔:“我们快到了。”   他顺着易晟的视线往窗外看去,高空之下,冰岛的面貌正在缓缓地朝他展开。   很是漂亮。   下飞机后,他们入住的地方,是易晟提前准备好的一套精致的小别墅。   拥有充分宽敞的独立空间。   沈和秋身上酸软,不太爱动。   进了别墅,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被易晟烧起来的壁炉。   火光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跳跃,很宁静也很漂亮。   易晟给壁炉添置好柴火,一回头就对上小朋友招人的眼睛。   映着火苗,琥珀色也成了鎏金色,像是一对稀有的宝石,让人想好好地藏起来。   他走过去,弯下腰摸摸小朋友的脑袋:“会不会觉得冷?”   沈和秋慢吞吞地摇摇头。   木柴燃烧的香气特别温暖,温度也很合适,一切都让他觉得很舒适,只差最后的一小点。   沈和秋伸出手,一把抱住站在床边的易晟:“要抱。”   他相比起两人没有完全坦白时更加喜欢粘人,还多了点易晟故意娇养出来的娇气任性,但这点小性子也就只会对着一个人耍。   往往还耍得对方乐在其中,沉醉享受。   易晟从善如流地也上了床,抱着粘人的小甜包一起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要不要看电视?”   “要……”   “想看什么?”   “电影!”   他们在暖和的被窝里一起看完了一部挺感人的爱情电影。   然后差不多便到了晚饭的时间。   因为沈和秋想吃热乎乎的火锅。   别墅里也有食材,易晟就按着小朋友的想法来。   所以晚餐便不容置疑地定成了热腾腾的火锅。   锅里的汤底咕噜噜地冒泡,易晟放了鲜切牛肉下去,给小朋友涮肉吃。   而后又陆陆续续地下了不少的肉丸和虾滑,都是沈和秋喜欢吃的。   沈和秋在被投喂了一大堆的食物后,及时制止了易晟要再继续投喂的举动,开始给易先生从锅里捞吃的。   两人的碗碟都被对方堆起了小山,浓郁的汤汁在锅里继续翻滚着,蒸起袅袅的热水。   沈和秋咬了一口牛肉,香味浓厚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开来。   好吃。   他抬眼朝着对面望去,男人的五官隔着雾气,影影绰绰,显得很是温柔俊美,让人的视线不自觉地想要驻留。   易晟注意到他的视线,不免笑道:“在看什么呢?”   “看你,你好看,唔。”   沈和秋直白的话语被一颗肉丸子堵住。   他刚用牙齿轻轻咬住,就听到男人说:   “乱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和秋从易晟的眼神里读出了这话的未尽之意,耳根红了。   吃完热腾腾的火锅。   外面下起了小雪。   别墅外不远处就是看起来灯光繁华的街道,夜景挺好看,晚上外头也算不上特别冷。   于是易晟就撑着伞,带着裹得严实的小朋友出门逛逛。   冰岛冬季的日照稀缺,往往只有四五个小时,要是遇上阴天,那就仿佛一整天都是黑夜。   因此,当地每栋屋子几乎都挂了漂亮的彩灯,商店的灯也都是常亮的。   没有天然的日光,但人造光也给予了冰岛格外漂亮的灯景。   沈和秋同易晟牵着手,并肩慢慢地在街上走。   快到圣诞,关于圣诞的装饰已经在街上挂了出来。   离商店门口不远的大圣诞树上彩灯一闪一闪的,带着节日将至的温暖讯息。   沈和秋好奇地抬头去看。   树梢上落了一点雪,像是甜甜的糖霜。   雪停了,易晟也就收了伞。   见小朋友抬头在看圣诞树,雪白的侧脸被街灯映得暖融,出奇的好看。   易晟没忍住拿手机照了一张。   等他收回手,沈和秋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扭头去看易晟,结果又被抓拍了一张新的照片。   沈和秋倒也不介意易晟拍他,只是凑着小脑袋过去看。   他用手指翻了一下相册。   结果除了刚才拍的两张外,还发现了一大堆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就连上次在温泉山庄和滑雪场的都有。   沈和秋:“?”   他怎么不知道易先生拍了这么多他的照片!   沈和秋气呼呼地说:“不公平,我也要拍。”   他看见易先生用刚才的照片做屏保了。   他也想要用易先生的照片做屏保。   易晟无奈地纵容,任由沈和秋把他拉过去,拍了一大堆的照片。   最后看着小朋友开开心心地设了屏保。   “高兴了?”易晟笑着,捏了捏小朋友冻得微红的鼻尖,然后重新牵好了沈和秋的手。   沈和秋露出甜滋滋的小梨涡:“嗯!”   他握紧了易晟的手,指尖也很高兴地晃了晃。   街上的人流不太多,易晟俯下身:“啾啾。”   “我让你拍了那么多照片……”   沈和秋仰起脸,身后圣诞树上的彩灯光芒从头顶洒下来,混杂着更高处的星芒以及街边的路灯。   太过惹眼。   易晟的眼眸里洇开一点深邃的光亮。   沈和秋只觉得腕骨被人轻轻捏住,男人的手指都带着点灼人的烫意。   让他觉得仿佛都要出汗,脸颊都浮起红晕。   易先生讨要奖赏的意味太过明显,沈和秋只好红着脸,小声问:“……你想要什么呀。”   易晟黑眸里漾开星点笑意:“奖励啊。”   他甚至还温柔地给沈和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但就是坏心眼地站在原地,等着小朋友将那心照不宣的奖品递上来。   沈和秋扯了扯颈间的围巾,在耳根通红的热意下鼓起勇气,踮着脚尖,去亲男人。   即便他们吻过不少次,但他的吻技却依然还是生涩笨拙到可爱。   就像一只小猫在撒娇舔人一样。   跟男人主动时,把人呼吸都仿佛一同攫取的强势深吻完全相反。   沈和秋怯怯地动作了半天,舌尖都发涩了也没做好。   甚至还感觉到了他倚靠的胸膛很轻微地震颤。   易晟很轻地笑了一声。   沈和秋脸上发烫,羞恼地准备后撤。   但他刚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腰便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紧紧箍住。   然后他便被重新摁回了易晟怀里。   “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学会?”   易晟低沉的嗓音里含着点沙哑惑人的笑意。   看来还是得再多教一些。   圣诞树的彩灯在两人的身后变换着色彩,一闪一闪的。   刚下过雪的空气很清新,还有一些未完全散去的冷冽寒意。   但沈和秋却并不觉得冷。   滚烫的气息难言地相互交缠着,生出更暖和炙热的温度。   他颈后覆上了男人宽大的手掌。   前方是温热的呼吸。   易晟耐心而仔细地教导,身体力行地示范。   只是不知道,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小朋友这次有没有学会。   大概还是没有的。   易晟低笑一声,与沈和秋额头相抵,鼻尖相触。   “回去吗?”   沈和秋脸上都是粉意,小声呼气:“嗯……”   街上偶尔有行人路过,向这对感情甚笃的情侣露出善意的微笑。   没有异样的目光,只是平和的笑容。   沈和秋听到对方用冰岛语说了一句话。   他听不懂,但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   易晟颔首示意,微笑着用冰岛语回了一句话。   他的咬字很轻,语速也很快,听着很舒服,让人耳廓微痒。   沈和秋迟疑了一下,也微红着脸,朝人回了一个笑。   等人离开后,沈和秋没忍住,悄声问:“他说了什么?”   易晟偏头,沉黑色的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爱意:“他说我们感情很好。”   “祝我们长长久久。”   沈和秋握住易晟的手,琥珀色的眼睛像新月一般弯起。   “冰岛语会不会很难学……跟英语有点像,但是我听不太懂。”   “不会。”   “啾啾想学,我可以教你。”   ……   他们牵着手往回走,灯火绚烂。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慢慢更新番外啦   不知道还有没有宝贝记得   感谢在2021-02-0823:59:42~2021-02-1818:2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里里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九4个;小兔子JWXL、39428522、一条鳕鱼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桃执50瓶;西柚赞赞20瓶;想要一只猫、森普利斯15瓶;刘土土、流风簌兮10瓶;马卡贝拉、霜和、苏夙6瓶;aurora5瓶;卖卖的崽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番外2   等沈和秋适应好冰岛相比其他地方更加漫长的黑夜后。   易晟开始准备领着小朋友去看极光。   冰岛虽然全岛都能见到极光,但视野角度不同,效果也就有所差距。   尤其等待极光的过程中,总是寒冷的,而他的小朋友又比常人更加畏寒一些。   所以如果能待在开着暖气的玻璃屋里看极光,那将是最好的体验。   冰岛不大,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反而没有自驾来得方便。   所以他们就租了一辆越野车自驾游。   他们没有立刻就朝着今晚要住的玻璃屋出发,因为路程稍微有些远,车开久了,沈和秋就会有点晕车。   为了不一路都坐在车上,所以中途,车停在了一个路过的渔港小镇。   他们一起下车去散步。   天还是亮着的,冰岛冬季贫瘠的日照尚存,不留余力地照亮了小镇的每个角落。   也照亮了远处的雪山,飞鸟,停在港口的小船。   北欧明亮简约的建筑风格加进去,就像是明信片上才会见着的风景。   沈和秋站在坡上往远处看,没忍住小小地感叹了一声:“好漂亮。”   漂亮确实是漂亮。   但冷也是实打实的。   沈和秋没怎么来过海边,偶尔一两次,也都是夏天的时候路过的。   冬日港口迎面吹来的海风冰冷。   他下车时兴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背过身,把脸埋在易晟的怀里。   “……好冷。”   易晟有被可爱到,他抱着人,帮小朋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点散了的围巾。   然后在人发顶亲了一口:“我们往里走一点,别被风吹着凉了。”   渔港小镇的人口是冰岛的一贯风格,很少。   他们沿着街道散步,往下走了一小段,就看到了尽头的空旷场地上,有些人围在那儿,中间是棵比先前在街道上看见的,更大的圣诞树。   这样一百来人的人群聚集,对这个只有几百人的小镇而言,已经是比较大型的了。   撑得上一句热闹。   易晟去问了问,才知道:“是要举行圣诞的亮灯仪式。”   毕竟圣诞节快到了。   他们正好赶上了亮灯的时候。   便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倒数着数字。   这几天沈和秋让易晟教了他不少冰岛的简单用语。   就是念得还有些磕巴。   他牵着易晟的手,在不算拥挤的人群中,仰头看着圣诞树,然后看着圣诞树上温暖的彩灯,在倒计时的最后,被倏地一下点亮。   像是挂满了一颗颗漂亮的星星。   周围的人都欢呼起来,沈和秋也被氛围感染,没忍住笑弯了眼,跟着一起鼓掌。   易晟侧过脸,看着他一脸开心的模样,也不由得跟着柔和了冷峻的眉眼。   他朝着沈和秋伸出手。   沈和秋只觉得头上被轻轻地碰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上面。   他抬手摸了摸,又看了看周围。   是圣诞帽?   这顶毛茸茸的圣诞帽,是易晟刚扣到沈和秋的头上的。   沈和秋本就肤色白,戴红色的圣诞帽更是好看,衬得那围巾外的半张脸更是肤色胜雪,搭上那双秀致的眉眼,是不容错眼的美貌。   周遭的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还有一两位年轻人想上来搭讪。   但沈和秋虽然学了点冰岛的日常用语,可复杂一些的话还是听不太懂。   被人搭讪也还是懵懵懂懂的,微微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睛很是无辜茫然。   等到易晟把人打发走,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啾啾太受欢迎了。”   易晟弯下腰,俯在沈和秋的耳边说。   沈和秋被他的气息吹得耳尖痒,顿时敏感地颤了颤,耳朵都稍微红了点。   他揉揉发痒的耳尖,懵懵的:“受欢迎?”   什么受欢迎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易先生说话怎么有点酸酸的。   易晟叹了口气,只是报复性地扯了下沉和秋圣诞帽后坠着的小绒球,之后还又把帽子给小朋友戴好了。   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靠着自己把人看牢点儿。   他想着,低头在沈和秋刚揉过的耳尖亲了口。   痒得沈和秋忍不住笑出声。   亮灯仪式后,人群还未散去,而是在圣诞树旁搭建的舞台附近开起了派对。   自由舞台时不时就有人上去给大家演节目,有表演话剧、跳舞唱歌的、最夸张的是还有唱歌剧的。   因为是自由舞台,所以不限制表演节目,心血来潮冲上去吼两句歌再常见不过。   就算唱得五音不全,跑调离谱,也只会引来台下听众善意的哄笑声。   沈和秋在台下,抬头望着舞台,有些意动。   这段时间,因为治病的关系,他精神总是不太好,药量减少之前,整个思绪也都是紊乱迷糊的。   因此,专辑主打歌的准备进程也变得缓慢,他唱歌的时间也减少很多,大部分都贡献给了睡眠。   更别说是站上舞台,去唱给别人听。   “想上台就去吧。”   天色渐暗,街边的路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舞台和圣诞树的彩灯便是附近唯一的光源。   沈和秋偏过头,看见男人半隐在阴影里的硬朗轮廓,还有望过来的温柔目光。   易晟侧过脸,对着眼神亮晶晶的小朋友笑了笑:“啾啾是不是想上去唱歌?”   小朋友不擅长掩盖自己的小心思,往往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叫人一看就懂。   沈和秋朝易晟身边靠了靠,小声问:“可以吗……”   他其实也有点紧张,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较浅淡的唇色平添几分鲜艳的颜色。   “我、我有点紧张。”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易晟抬手,覆在沈和秋的脑后,把人往自己怀里捞过来。   “紧张是正常的。”   他知道小朋友因为之前的交流障碍,对出现紧张的情绪还有点分不清楚,不知道紧张是对还是错,遇见了就总是有些不知所措,便温声安抚道。   “啾啾想想,比起紧张,自己是不是更想唱歌?”   沈和秋很认真地想了想。   虽然他很紧张,原本有点凉的手心都微微出汗。   但他不害怕上台唱歌,也很想去唱歌。   沈和秋用力地点了点头。   易晟略提唇角,又亲了亲他勇敢的小夜莺。   沈和秋摸了摸被亲了一口,暖乎乎的额头,小小地笑了一下,两个小梨涡短暂地晃了人的眼。   很快就过去在舞台旁边排队,等着上去唱歌了。   在他前面的人已经上了台,是个很年轻的大男孩,唱歌算不上特别好听,但至少没有走调。   小年轻挑的是首英文的情歌,沈和秋听过,一下子就认出来。   不过,英文的情歌大多歌词轻佻露骨,尤其对方唱完歌,似乎是对台下观众里的一个女孩表了白。   女孩在众人的口哨声与哄闹声中上了台。   两个年轻人抱在一块儿,甜甜蜜蜜地接了个吻。   沈和秋就现在舞台旁,离得最近,近距离看到两人亲吻,脸上呆了一瞬,很快就迅速地红了起来。   等轮到他上台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晕乎了,害羞都把紧张给冲没了不少。   就是有些走神,差点被话筒线绊了一跤。   刚刚那对亲热的小情侣已经走到了人群的后面。   沈和秋朝着前方望去,对上的便是易晟蕴着沉沉光亮的温柔双眼。   仿佛彩灯的光芒都落了进去那般的璀璨。   一瞬间,沈和秋的眼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易晟。   他的易先生。   沈和秋深吸一口气。   他不会冰岛语,便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上来还会与观众们说一会儿话。   一开口,便是清澈又柔和的歌声。   他唱的是中文。   但——也是情歌。   沈和秋从以前开始,唱情歌的次数就不多。   歌声要动人,首先唱歌者要把自己体悟的情感融入在里面。   但沈和秋之前显然是不明白爱情的。   在他的过去记忆里,父母的婚姻失败,加上他自己的社交障碍,都阻拦了他对于这一种情感的领悟。   直到现在。   唱歌的小夜莺明白了,自然也会唱了。   易晟抬起头,在台下的人群里看着为他唱歌的小夜莺。   这支歌只有他能听得懂。   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只有他一人能听懂。   这是他的小夜莺,只为了他而唱的歌。   沈和秋嗓子好,唱功一流,歌声里又充斥着难言而充沛的情感。   即便舞台的麦克风条件算不得好,但这样的歌声无疑能跨越国界,打动在场的所有人。   于是下台时,沈和秋是在全场的欢呼与掌声中下的台。   他一下舞台,便兴冲冲地往易晟的方向跑。   男人已经从人群里走出来,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小朋友扑进怀里。   沈和秋小跑着扑到易晟怀里。   冰岛的冬日没了太阳,户外就更冷了。   但沈和秋的脸颊上却浮起了明显的薄红,像是嫩生生的桃子,看起来可口极了。   易晟抱住他,捏捏他粉扑扑的脸蛋:“别跑这么快。地上雪滑,不怕摔倒?”   沈和秋笑容甜得像奶糖:“可是我想快点抱到你……”   他说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不少,软软绵绵的,却直往人心尖上戳。   戳得人蠢蠢欲动。   易晟被甜得心口发烫。   先是在台上给他唱情歌,下台后又在他的怀里说这话。   要不是这里人多,他都想让小朋友知道,这样撩拨下去的后果会怎样了。   但易晟是克制住了。   小朋友却勾着他脖子上同款不同色的蓝围巾,踮起脚尖,红着脸亲上来。   一阵风吹过来。   他们的围巾在风中弯弯绕绕地缠了个结,又散开。   易晟想,今天晚上在玻璃屋里看完极光,大概可以不用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突然的更新   看看有没有小宝贝没有睡觉!   感谢在2021-02-1818:25:11~2021-02-2100:4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条鳕鱼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停何子殊的宝贝儿、苏桃执10瓶;苏夙7瓶;34944558、ery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番外3   十二月的冰岛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气息。   就连易晟租下来的玻璃屋里也是。   一进小屋,沈和秋就盯着桌上摆着的小糖盒看。   那是个很精致的圣诞小红靴,里面装满了很多的糖。   在它边上还有个惟妙惟肖的毛绒玩偶,是只软绵绵的圣诞老人。   他没忍住把圣诞老人抱在怀里,又好奇地摆弄着小红靴。   最后把里面的糖果努力掏了颗出来。   糖果的包装纸上写的也是冰岛语,沈和秋不太看得懂。   但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有效期,数字他总是能看得懂的。   有效期没过,糖是可以吃的。   沈和秋剥了一颗糖,放到嘴里。   易晟把他们的行李放好,转身就看见小朋友坐在床上,紧紧地皱着眉。   他失笑道:“怎么了?”   看着这么不高兴。   沈和秋嘴里含着糖,脸颊微微鼓着,像是被气着的小松鼠。   他含含糊糊地开口:“难吃……”   易晟诧异:“什么难吃?”   趁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小朋友偷吃了什么?   易晟低头,看见沈和秋手里攥着糖纸,便握着小朋友的手,把糖纸抽出来看了看。   他认得冰岛语。   是甘草糖。   难怪小朋友会觉得难吃。   冰岛的甘草糖已经可以列为冰岛特有的黑暗料理。   尤其是沈和秋刚吃的糖球。   味道像是巧克力、甘草和焦糖混合体的味道。   绝不是甜食爱好者的小朋友会喜欢的味道。   易晟无奈:“这是甘草糖。”   沈和秋揪着眉心,很困惑地眨了眨眼,显然是不知道甘草糖在外的“声名狼藉”的。   易晟坐到沈和秋的旁边。   小朋友不喜欢吃,他倒是还行。   沈和秋含着糖,思考要不要去吐掉。   不过玻璃屋的垃圾桶在哪儿?他刚刚没注意看。   他正想着,后脑忽然被人不容抗拒地扣住。   熟悉又依赖的气息从前方覆盖上来。   唇齿间蔓延水汽的热意。   然后那颗让沈和秋困扰的甘草糖便被轻而易举地卷走了。   只留下舌尖微微的麻意,还有甘草糖剩余的一点味道。   易晟咬着那颗甘草糖,他对这种味道倒还适应良好,但也说不上喜欢,很快就没继续留在口腔里。   沈和秋被亲得愣了一会儿,呼吸都乱了。   好半天才懵懵地问:“吃、吃掉了?”   “嗯。”易晟回答。   他点了点沈和秋还有点凉意的鼻尖:   “笨,甘草糖不好吃的。”   “下次想吃糖来问我,冰岛有些东西的味道不适合亚洲人。”   沈和秋皱皱鼻子,显然又想到了甘草糖的味道。   他的嘴里还有一点味道,味道真的特别奇怪。   易先生能吃掉真的好厉害。   易晟看出了小朋友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干脆把行李里的一瓶椰奶拿出来。   去厨房稍微加热后,给小朋友喝,省得甘草糖的味道一直留在嘴里,不太好受。   椰奶的甜味很快就盖过了甘草糖留下来的奇怪味道。   沈和秋一口气喝了小半瓶,这才呼了口气。   易晟揉揉小朋友的脑袋,觉得喝奶的小朋友怪可爱的。   玻璃屋里有配备厨房,除了卧室的墙是透明的之外,其他的房间并不是透明的,隐私性很好。   就连透明的卧室,也不需要防人。   玻璃屋本身就坐落在山坡之上,四周森林环保,隐蔽性很好,跟其他的屋子也隔得特别远。   他们入住玻璃屋时,正好是晚餐的时间。   厨房的冰箱里被方才领着他们上来的工作人员放了新鲜的食材,可以做了吃。   天气冷,暖气也刚开不久,室内的温度也还比较低。   易晟干脆煮了乌冬面,热乎乎地吃,比较暖和。   乌冬面的酱料放得足,很香。   沈和秋胃口不大,但吃完了一碗,又没忍住再添了小半碗。   面条滑溜溜的,吸起来还带着汁水,咬下去厚实有弹性。   进到胃里又很暖和。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   沈和秋满足地捧着剩下的小半瓶椰奶,坐在沙发椅上,往透明的墙外看。   一边看,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椰奶。   但因为刚吃饱,所以他喝得很慢,喝到一半,还跑出去散步消食。   拉着他的易先生一起。   天早就已经彻底黑了。   身后的玻璃屋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为他们照亮屋外的一片地。   在幽静的森林里,平添了几分暖意。   今天是个晴天。   没有下雪。   但因为气温低,地面结了冰,滑溜溜的。   沈和秋刚踩上去,差点滑了一跤。   好在被易晟及时拉住,抱到怀里。   沈和秋都没反应过来,后背就靠在了男人的怀抱里。   “地上结冰了,别跑太快,小心一点。”   易晟抱着因为穿了羽绒服,整个人蓬松柔软的小朋友,温声叮嘱。   沈和秋仰起脸,眨眨眼睛:“结冰了?”   “嗯。”   “那可以牵手吗?牵手就不会摔了。”   易晟笑了声。   这是什么歪理,牵着手要是摔了可就是两个人一起摔了。   虽然这么想,但最后两人还是牵着手,在附近稍微逛了逛。   森林里没有灯火,但玻璃屋里提前准备了手提灯。   他们提着灯,在森林的栈道上小心地走了一会儿。   手提灯的灯光映在结冰的地面上,反射出一点点的光辉,仿佛嵌着钻石。   “有点冷。”沈和秋呼出一口雾气,站在栈道旁的一小块空地上。   往前望去,这一小片大概是让人观景的地方,视野很好,没有树木遮挡,能看见远处城市的灯光。   沈和秋往手心又呼了两口热气,晚上又降温了一点,比之前更冷。   刚才他只是想出来散步消食,就没戴手套,只戴了围巾。   易晟比他更不怕冷些,早先的那天蓝色的围巾都没戴。   “易先生。”   “嗯?”   沈和秋扭头,手提灯的光不是特别刺眼,温和地笼住了两人的轮廓。   易晟正等着小朋友的下文,话没等到,却等到了其他动静。   沈和秋把颈间的围巾解开。   他的围巾长,解开后就踮起脚尖,搭在了易晟的脖颈上,绕了一圈回来。   两个人一同围着同一条围巾。   “这样就不会冷啦。”沈和秋抿着唇笑,柔和灯光下,两个小梨涡像是攒了蜜一样的甜。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里的繁星。   冰岛夜晚的星星很清晰,尤其今天还是晴天,没有云层遮挡,肉眼就能将星星看清。   沈和秋侧过脸:“星星好亮啊。”   易晟望见他眼底落的动人星子,修长的手指唯一拉扯围巾,喉结微动。   而后便俯下身。   眼睫轻颤,轮廓软乎的眼尾被亲了又亲。   等到原路返回了玻璃屋,沈和秋雪白的脸颊和耳朵都已经一片通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   他们在散步的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沈和秋还没喝完的椰奶已经凉了。   小朋友看着是没想再喝。   易晟也就顺手帮着喝完了。   他们坐在卧室的床上,一起等待极光。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漫长的。   方才吃饱饭在外面走路散步,进了暖气充足的屋子,坐在床上等待,反而有点昏昏欲睡。   尤其是对于吃了药的沈和秋来说。   他坐在床上,等着等着,便歪在易晟的肩膀上打瞌睡。   直到易晟轻声叫他起来:   “极光出来了。”   沈和秋揉着眼睛,抬头看见极光时,困呼呼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好漂亮……”   极光在夜空中显现。   它在夜空中带状地盘踞着,像是在夜幕上打翻了颜料盘,晕染开的亮绿色颜料。   星星还挂在上头,在它的旁边点缀着。   大自然的奇观总是绚烂得令人震撼,有时语言的描述都是苍白的。   “嗯,确实很漂亮。”   沈和秋听见易晟说话,不由得转过脸去看易晟。   然后,便与注视着他的易晟四目相对。   “易先生?”   “嗯。”   “你怎么不看极光?”   “因为,”易晟顿了顿,垂眼看着沈和秋,沉黑色的眸光微动,“我想看你。”   他们在彼此的眼里看见比极光更绚烂的光彩。   在小小的玻璃屋里,凑近,接吻。   暖气将人的脸庞熏红。   男人的吻总是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柔而又强势。   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想要把属于他的气息镌刻进人的血肉里,温柔地侵占。   沈和秋感觉到下颌被男人轻轻掐住,微微抬起,微糙的指腹摩挲着下颌的那一点轮廓。   又痒又舒适。   唇被松开片刻。   但啄吻却逐渐向下。   沈和秋揪紧了易晟背后的衣服。   方才出去散步时的厚实外衣早就剥落,只剩下薄薄的衬衣。   他仰着脖颈,小巧的喉结滚动,被暖气热出的汗水从鬓角滑落。   眼底映着的是漫天的星辰与极光。   绚丽的极光在透明的穹顶上闪耀,缓慢地变幻着光带的形状。   像是落进水中,悄然散开的颜料。   沈和秋蜷了蜷圆润的脚趾,床单稍微皱褶。   他从细密的啄吻里略微醒神,轻轻推了一下易晟,怯生生地开口:“别人会看到……”   墙壁是透明的。   易晟亲亲他的耳垂:“不会。”   “山脚下有警示,有人走近会被拦住的。”   私密性的问题,租屋的酒店人员早就再三保证过。   虽然是这样,但沈和秋还是害羞,圆润的脚趾都羞怯地透着粉。   最后被抱着哄了好一会儿,才努力平复着因为脸红心跳而急促的呼吸,然后俯下身。   揪着易晟衬衣的领口,在男人的喉结上留下一小圈的齿痕。   易晟低咒了一声,又仿佛是哼笑了一声。   然后声音低哑地开口:“不想看极光了?”   沈和秋趴在他的肩头,跟他咬耳朵:“已经看过了……”   易晟捋了捋沈和秋汗湿的额发。   先前的念头竟是成真了。   看完极光,确实是不用睡觉了。   易晟低笑着,笑声让沈和秋敏感的耳廓发麻。   沈和秋微微晃神,耳朵尖便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炙热的吻重新覆压下来。   整个人都被招惹成了漂亮的桃粉色,甜软得不像话。   仿佛是颗让人上瘾的糖。   百尝不腻。   他在被亲得迷糊之中,听到男人哑声接着说了一句,大约是给他的答复。   “那就不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有生之年也想亲眼去看一次极光5555   感谢在2021-02-2100:43:47~2021-02-2121: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叶叶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番外4   看完极光。   回去没过两天,便是圣诞前夕。   在玻璃屋看极光的那晚,大概是因为害羞,沈和秋哭的情态比以往更为诱人。   以至于易晟没控制好力道,尤其是留在沈和秋后颈上的那圈鲜明的齿痕,两天过去都没能褪干净。   好在冰岛天冷,外出穿着高领毛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在烧着壁炉,开着暖气的别墅里,穿着就太热了。   沈和秋同易晟去了一趟商场回来,毛衣便得脱了。   穿着低领宽松的居家服,脖颈光裸,烙在其上的齿痕便露了出来,平添几分情涩意味。   引得人的目光往上放。   沈和秋无意中逮住易晟盯着他的目光,下意识跟着视线往后颈上一摸。   脸颊倏地一片通红。   “不许看!”   他凶巴巴地说完,就抱着买回来的东西,往厨房里跑。   恼羞成怒了?   易晟站在原地,禁不住笑了。   奶凶奶凶的,可爱。   他们出去买的是接下来要过圣诞时用的东西。   毕竟他们打算在冰岛多呆一阵,大概会再住上一个月,等到农历过年时再提前一两星期回去。   既然会留在冰岛过圣诞,跨新年,一些东西的储备就必不可少。   除了刚才沈和秋搬去放在厨房冰箱的新鲜食材外,还有用来装饰用的彩带、铃铛等小挂饰,甚至还有一棵小圣诞树。   虽然是小,但是也有一米多高,所以是委托店家帮忙搬运过来的。   现在已经放在了别墅的一角。   沈和秋把食材放进冰箱后,揉揉红红的脸颊,镇定下来后,才从厨房走出去。   入乡随俗。   圣诞节是冰岛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跟国内的春节重要程度不相上下。   今天是平安夜,他们得在圣诞来临前,把别墅里的装饰挂起来。   因为只需要把小别墅的一楼装饰好就行,两个人一起动手,效率算得上高。   沈和秋把客厅窗户顶上挂好了波浪形的彩带后,又间隔着聚集,挂了铃铛。   他脱了鞋,踩在椅子上去挂。   等把一排都挂好了,就下来看看有没有哪里没弄好。   结果还真发现有个铃铛没扣紧,可能会掉下来,要是没注意砸到易先生就不好了。   沈和秋想着,打算把椅子搬过来,踩上去调整一下。   刚想转身,脚下突然腾空。   他被人箍着腰,举了起来。   沈和秋猝不及防,愣了半晌,才扭头:“易先生?”   易晟手掌的虎口卡着沈和秋的腰窝,手臂轻而易举地托举起小朋友,闻声笑道:“啾啾不是想调铃铛?”   沈和秋眨眨眼,倒是真就这么把那个铃铛重新挂好了。   正想让易先生把他放下来,视野一转,发现易晟换了个姿势,把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沈和秋:“?”   他困惑地望着易晟。   易晟叹了口气:“啾啾怎么都养不胖呢。”   小朋友一开始吃药的时候,除了睡眠时间增多的副作用外,其实还有食欲不振。   虽然这种副作用很轻,但沈和秋本身胃口就不大,加上药的副作用影响。   即便易晟让刘婶每天都换着花样,根据小朋友的口味做食补,但沈和秋依然瘦了不少。   药量减轻后,食欲倒是好了点。   但易晟养了这么段时间,还是觉得沈和秋之前瘦的分量没有补回来。   不过当事人倒是不觉得。   沈和秋觉得自己还是有长那么一点肉的,便很认真地说:“有胖的。”   易晟见状,也一脸考究,严肃地问:“哪里胖了?”   说着他就开始上手掂量。   捏捏胳膊,捏捏腿,最后捏一捏腰。   沈和秋被他的动作弄得很痒,没忍住笑出声来,然后去推想挠他痒的易晟。   但因为在笑,没什么力气,推了也很撒娇似的软绵绵。   就被易晟逮住挠痒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被松开。   沈和秋被放下来,趁着易晟转身,扑上去也想以牙还牙,挠易先生的痒。   但无奈易晟不怕痒。   最后的结果,反而是沈和秋被男人回身抱着亲了几口,还被轻轻咬了下舌尖,以示“报复”。   下午两点。   圣诞树的装扮也完成了。   挂着的一连串星星彩灯被打开,一闪一闪地亮着。   冰岛冬季的日出来得很晚,大概在上午十一点。   下午两点天空还是亮着。   但因为刚下了场雪,所以天色要比之前晴天时更暗一些。   别墅外的院子里积了雪,方才下的雪不小,在院子里堆了厚厚一层。   易晟有点事,去打了个电话。   回来就看见小朋友已经跑到外头的院子里,蹲在雪地上玩堆雪人。   有了上次在温泉山庄里堆雪人的经验。   这次沈和秋堆的速度就更快了一点,还掌握了怎么把雪球滚得又圆又大的诀窍。   易晟走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滚好了雪人底下的大雪球,而且第二个小一点点的雪球也滚好了,正晃晃悠悠地抱起来,往大雪球上堆。   易晟见他抱着雪球,看不到前面的路,怕他摔倒,就帮了一把手。   两个人一起把第二个雪球堆了上去。   堆好了身子,接下来就是五官和手了。   沈和秋已经把院子里的枯树枝和石头捡好,就差往雪球上摆了。   但他没戴手套,堆了两个雪球,手冻僵了。   给雪人做手的时候,简单地把枯树枝一插就行。   但要摆个像样的五官,他总是没法灵活地把它摆好。   易晟也发现小朋友没戴手套。   便皱着眉,把要放上去当眼睛的石头从沈和秋手里拿走,放在一边。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沈和秋被冻得麻痹的双手,给他捂暖了。   手指是最先恢复暖意的。   沈和秋指尖微动,想缓解一下刚才冻得僵硬的感觉。   结果就被男人更紧地攥住了手,问:   “怎么不戴手套?”   易晟之前看小朋友怕冷,特地从家里带了挺几双手套过来。   就算是弄坏了,也可以在冰岛当地直接买新的。   “手套会弄湿。”沈和秋见易晟皱眉,声音也有点心虚:“……我不喜欢。”   而且堆雪人的时候,手套要是不小心被勾到毛线,一拉一扯,可能就会坏掉了。   那些手套都是易先生买给他的。   他不舍得弄坏。   易晟哪里看不出小朋友的心思。   沈和秋掌心也已经暖了起来,他便松开手,曲着手指刮了刮小朋友的鼻尖。   傻乎乎的。   沈和秋茫然地歪了歪头,又摸摸鼻尖,不明白易先生为什么这样做。   最后沈和秋被易晟带回屋里,戴好了手套,才被放出去接着堆雪人。   枯枝折短做眉毛鼻子和嘴巴,两颗石头做眼睛。   沈和秋看着堆好的雪人,想了想,去把之前圣诞亮灯仪式上带回来的圣诞帽拿出来,扣在了雪人的脑袋上。   这样就是圣诞节的限定版雪人啦。   晚上六点。   远处传来教堂敲响的钟声。   这时候,大家应该都聚在家里一起吃晚饭。   是冰岛圣诞节的开始。   沈和秋与易晟也不例外。   他们一起吃完了饭,然后就窝在卧室的床上一起看电影。   最近沈和秋还喜欢上了打游戏。   电影看着看着,就拉着抱着他的易先生,拿着switch打了一会游戏。   玩够了就洗澡睡觉。   明天他们打算去附近最高的小山顶上看日出。   虽然日出时间很晚,但山离他们有段距离。   因为车开不上去,所以还要自己爬山。   整个过程得花不少时间。   因此即便日出时间晚,出发的时间也算得上早了。   第二天。   沈和秋被叫醒的时候,还困得糊里糊涂的。   等洗漱吃完早饭,准备出发时,站在门口,被易晟系好了围巾,他才清醒了点。   之前租的车没有退还。   他们就开着那辆车去了山脚下。   然后慢慢悠悠地朝山上爬。   天还没亮,同之前玻璃屋的所处的山林不同。   这座山常有人攀爬,为了预防意外发生,山路旁的护栏上挂了不少的灯,照亮了来时与去时的一整条路。   中途,沈和秋还看见护栏上还挂了个迷你的圣诞老人。   不知道是管理人员挂的,还是有趣的登山者随手系的。   沈和秋的体力一直都不算好。   爬到半山腰,就走不动路。   易晟就蹲下来,把娇气的小朋友背起来,接着往山上走。   沈和秋一开始还怕自己太重,把易晟给累坏了,就趴在男人耳边,小小声地絮絮叨叨:“我会不会很重……”   “不重。”   易晟说的是实话。   小朋友瘦,背起来跟又轻又软的棉花糖似的。   想来,看上去的那种蓬松滚圆,也都是今天穿的羽绒服撑的场面。   山路不算陡,修得也很好走,背上的小朋友又轻,背着走根本算不得累。   “昨天不是才说过吗。”   “啾啾怎么都养不胖呢?”   沈和秋听了,想起昨天易晟挠他痒,就趴在易晟背上偷偷笑。   笑完,就悄悄地用嘴唇一碰易晟的额角。   偷亲一口。   等易晟问他是不是干坏事了,又把脸埋起来,装聋作哑。   也就没看到易晟微微弯起的唇角。   山顶很快到达。   日出的时间也即将来临。   因为山风凛冽,易晟干脆把小朋友抱在怀里挡风。   沈和秋也习惯性地窝进易晟的怀里。   身形契合。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一起等待日出。   第一缕光从地平线上映射出来。   远处的雪山在初现的日光下,染成了蜜桃般的粉色。   天空也是,粉蓝交替下,呈现出来的是漂亮瑰丽的紫色。   “啾啾。”   “嗯?”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山间风吹过的簌簌声。   他们的声音仿佛能传得很远很远。   沈和秋仰着脸,笑容温软。   他靠在易晟暖乎乎的怀里。   和他的易先生一起,见证了圣诞的日出。   接下来,他们还会一起过很多很多个的日出与日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会比较勤快!   一天两更,更完就真的完结啦。   感谢在2021-02-2121:41:56~2021-02-2213:5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桃执5瓶;一醉清城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番外5   在山顶看完日出,下山后。   他们不急着返回,便在附近的街道上逛了逛。   圣诞节,冰岛会放两天半的假期。   而节假日,街上总是比较热闹。   尤其是圣诞节。   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做好了圣诞节的装饰。   一眼望去,圣诞的气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走在街上,即便是心情不好,也会因为这节日的氛围,而露出笑容。   从山上下来,天色已经亮了大半,午饭的时间也到了。   来冰岛之后,易晟一开始怕小朋友吃不习惯,所以基本都是买了新鲜食材,回去亲自做饭。   所以虽然在冰岛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但直到现在,沈和秋都还没在外头的餐馆尝过什么冰岛当地的特色菜。   今天既然已经出来逛街了,干脆就在外边吃午饭。   不过,考虑到冰岛因为当地自然食材资源匮乏,饮食文化比起国内来说,算得上简单粗暴,基本就是下水放盐随便一煮。   而且沈和秋在看到推荐菜单上羊脸肉的图片后,就非常坚定地要去吃中餐馆。   所以两人最后还是找了家中餐馆解决了午饭。   中途易晟还接了个电话,用的是冰岛语。   沈和秋听不懂,但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易先生在冰岛也有工作要忙吗?   这两天好像经常看到他接电话……   不过那一点异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在电话挂掉后,沈和秋就继续和易晟吃完了午餐。   午餐虽然没吃上当地的特色美食。   但饭后,旁边的餐厅里有圣诞饼的制作活动。   圣诞饼的长相没有羊脸肉那样吓人,让人容易接受。   沈和秋看着觉得有趣,就拉着易晟一起,跟当地人一起做冰岛传统的圣诞饼。   他们被分到了薄薄的面皮。   沈和秋没做过这种饼类的食物,困扰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就扭头凑到易晟的耳边去问,声音很小:“易先生,这个要怎么做?”   易晟虽然也不太清楚,但同身旁人沟通交流后,便大概知道了做法。   不是很难,小朋友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我教你。”   正好沈和秋主动来问,易晟便开始手把手地教小朋友做法了。   圣诞饼制作的第一步是使用铁轮在面皮上滚出雏形。   铁轮上有花纹,滚过去,雪花的箭头纹路就印在了面皮上。   纹路印好后,便要用尖细的刀尖,去挑编花纹。   最后是在面皮上用叉子扎洞,以免在油锅里煎炸时,面皮会膨胀。   编花纹是最难的一步。   要把烙印在面皮上的花纹挑成镂空的,看起来有点像窗花。   沈和秋第一次弄,有些笨手拙脚的,刀尖挑不好,干脆就上手去扒拉。   最后完成时,已经沾了一手的面粉。   成品也有点歪歪扭扭。   易晟都看不出他刻的是什么花纹,忍不住笑了两声。   结果被又羞又怒的小朋友抹了一脸的白面粉。   还得顶着“灰头土脸”,去温声哄人。   什么“啾啾做的最好看了”、“啾啾真厉害第一次就会做圣诞饼”之类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蹦,仿佛真是诚心诚意的夸赞。   沈和秋一开始还绷着小脸,扭过头不理人。   后来被哄得松动了,才转头去看。   对上易晟被他抹了白面粉的俊脸,更是憋不住笑了。   一双琥珀眸弯起来,眼尾的轮廓与弧度都是甜甜的。   做好的圣诞饼进了油锅烹炸。   出锅时便成了淡淡的金黄色,又脆又香。   沈和秋咬了一口,就觉得挺喜欢吃的。   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咔嚓咔嚓地就把他自己做的一张饼吃完了。   易晟见他喜欢,干脆把自己做的两张里剩下没吃的那张,也给了沈和秋。   于是,圣诞饼的活动结束,但沈和秋的圣诞饼却还没吃完。   他牵着易晟的手,边走边吃。   冰岛的总人口只有三十来万,平常街上人流量小。   直到圣诞节这天,才终于有了点热闹的节日氛围,街上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   他们顺着人流的方向往下走。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短暂的白日就要过去,天色又逐渐暗了下来。   街道两旁的商铺亮起了灯,玻璃窗上的装饰彩灯也跟着亮起来,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还有的用了投影设备,在地上或墙上,投影出圣诞老动态人的卡通形象,生动活泼。   沈和秋一路好奇地往前走。   路上还路过了一只被彩灯点亮的冰岛猫雕塑,它的动作与形态都有些奇特,耳朵比一般见着的要更为细长,高高地耸立起来。   沈和秋不禁在它跟前驻足,有些新奇地问:   “为什么会有猫?”   提到圣诞节,他能想到的就是圣诞老人与驯鹿,从未听说过有关于猫的故事。   易晟见他感兴趣,站在他身边缓声道:“这是冰岛猫。”   “传说里,如果有人在圣诞节这天没有穿新衣服的话,就会将那人吞吃入腹。”   吃人!   沈和秋没想到是这种类型的传说,被吓了一跳,抓紧了易晟的手,悄悄觑了一眼旁边体态庞大的冰岛猫,小小声地说:“我有穿新衣服的……”   旅行出发前,易先生就给他买了一堆。   易晟忍俊不禁,揉揉他的小脑袋:“不会吃啾啾的。”   他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算没穿新衣服,它吃的也是冰岛人。”   但原本还挺好奇的沈和秋已经不想继续停在原地,拉着易晟的手就往前走。   等匆匆忙忙走了一小段距离,才发现前面好像围着不少人,还有在排队的。   这对于人口密度稀少的冰岛而言,算得上是十分热闹了。   “溜冰场?”沈和秋眨眨眼,有点小兴奋。   前方的广场上搭建了一个露天溜冰场。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溜冰场的临时围栏上挂满了星星点点的暖黄色彩灯。   就连上方也串了挂饰类的彩灯,悬挂在空中,要是抬眼间一不留神,还以为那是掉下来的星星。   “想去溜冰吗?”易晟见他兴奋得眼睛都亮起来,不免开口问。   “想!”   每当沈和秋露出这样略带稚气的神色,易晟就完全招架不住。   于是,一贯没什么原则地宠着小朋友的易晟,立刻就带着沈和秋去排队了。   队列很快就轮到他们,两人便租了溜冰鞋,穿上进场。   沈和秋之前被易晟教过滑雪,以为溜冰可能也差不多。   但事实上,他一进溜冰场,就重心不稳地向后仰,差点整个人摔到冰面上。   幸好易晟过来及时地把人扶住了。   小朋友神色还懵懵的,大概还没缓过神来。   易晟无奈:“啾啾,别滑得那么快,摔在冰上很痛的。”   溜冰跟滑雪不一样。   当时小朋友是初学者,滑得比较谨慎,后面学会了侧摔,雪厚衣服厚,侧摔也不会伤到重要部位。   但是溜冰场不同,冰面坚硬,而且要是刚才沈和秋真的后仰摔了,估计会撞到脑袋,很危险。   沈和秋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慢慢转过身,埋到易晟的怀里,这才觉得腿都软了。   “我、我不动了。”   他可怕疼了,刚刚被易晟紧急地拽了下手臂,现在整条手臂隐隐作痛,疼得哭腔都出来了。   鼻音软糯,可招人疼。   易晟知道刚刚那一下估计把人吓着了。   便揽着沈和秋的腰,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下地顺着气,然后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安定心神。   “别怕,没事的,有我在,不会让啾啾摔的。”   沈和秋趴在易晟怀里缓了一会儿,稍微有了点力气。   但一时间还是不太敢自己滑。   易晟见状,干脆又去拿了个滑冰椅。   让小朋友坐在上面,由他推着慢慢滑。   沈和秋坐在椅子上,被易晟推着一同溜冰,心头的不安全感也慢慢消散。   可在发现周围坐着椅子的,都是年岁较小的小孩,立刻很不好意思地要站起来,自己溜冰。   易晟失笑:“害羞什么,啾啾也还是个小朋友呢。”   沈和秋微红着脸:“我不是小朋友了。”   他都快要二十岁了,早就不是小朋友了。   “啾啾。”   “嗯?”   易晟沉默了一下。   他慢慢望着已经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扶住他手臂的沈和秋。   半晌,才轻声说:“我更愿意你能永远在我的身后,做个小朋友。”   在不该懂事的年纪被迫成长,是一道极其痛苦、难以根治的创伤。   他知道他的啾啾乖巧懂事,却更愿意他任性妄为。   被偏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才会任性撒娇。   他错过了沈和秋的童年,至少得在遇见重逢后,一点点地将那些缺憾弥补上。   溜冰场的人多,充斥着热热闹闹的哄笑声。   易晟的声音太轻,风一吹便散了。   沈和秋只隐约听见了一点声响,但没听清楚。   “易先生?”他困惑地眨眨眼,“刚刚你有说什么吗?”   易晟摇摇头,笑了下:“没有。”   “我教你怎么滑。”   他半扣住沈和秋的腰,带着他一点点适应溜冰鞋的平衡性,掌控住重心的稳定。   沈和秋靠着易晟,胆子也大了点,跟着一起慢慢滑。   最后成功地能独立地在冰面上溜冰,只是速度不敢放得太快,只是一点点地往前挪。   易晟就耐心地守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慢慢滑,望着小朋友开心得眼眸晶亮的模样。   然后也微微地勾起笑来。   在溜冰场玩了一会儿。   户外的气温逐渐降低,他们就打算赶在更冷之前回去。   方才他们走了不短的路。   车子还停在最开始的地方。   得慢慢走回去。   所以最好现在就离开溜冰场。   他们脱下溜冰鞋要去归还。   但易晟临时接了个电话,就先让沈和秋把两双鞋都还回去。   只需要出示租借单,然后直接归还就行,溜冰鞋的租金易晟一开始就已经交好了,就算听不懂冰岛语,归还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沈和秋很快还好了溜冰鞋。   他对冰岛语还是比较陌生,但听懂了工作人员说的那句“圣诞快乐”。   这是易晟昨天晚上刚刚教给他的。   于是他也微微红着脸,软声回了句冰岛语的“圣诞快乐”。   沈和秋现在跟人面对面交流已经几乎没有什么障碍了,外人顶多会觉得有些害羞腼腆。   易晟也打完了电话,走了回来。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十指相扣地穿过人群,路过冰岛猫的雕塑,经过了做圣诞饼的餐厅。   回到原点。   坐着车回去。   等回到了别墅。   要下车时,易晟忽然说:“啾啾。”   “能不能帮我去后备箱拿包纸巾?放在车里好像用完了。”   沈和秋看了一眼放纸巾的盒子,纸巾确实已经用完了,便没有多心,乖巧地点点头,开了车门,绕到了车后。   他刚想上手去开,指尖还未碰上,后备箱盖便徐徐升起。   火红的娇艳玫瑰显露在眼前,满满地铺了一整个后备箱,在夜色的笼罩下格外旖旎。   沈和秋愣在原地。   直到易晟从车上下来,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他的眼前。   沈和秋下意识地接下了那个小方盒。   他的心头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不打开看看吗?”   易晟含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明明是最让他安心的声音,此刻却引着他的心跳缓缓加速。   一下又一下。   沈和秋指尖轻颤,慢慢打开那个小方盒。   里面是一对银色素雅的戒指。   一大一小,嵌了钻石。   他几乎是不知所措地怔住了。   就那么垂着眼,呆呆地看着那对戒指。   易晟看他打开了,沉黑色的眼眸里有几分忐忑与慎重:“喜欢吗?”   他这几天打电话就是因为要订这对戒指,在圣诞节这天给沈和秋一个惊喜。   沈和秋鼻尖微酸,眼眶也发热。   他喉间哽咽,差一点说不出话来:“……喜欢。”   太喜欢了。   他忽然觉出语言的匮乏贫瘠,那些在胸口涌动的热烈情绪,竟是半点也没法说出来口。   易晟稍微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   他郑重地拿起那枚小了一圈的戒指,半跪在地,缓缓地将它推进沈和秋的无名指。   然后笑着说:“收下了,可就概不退换了。”   沈和秋红着眼眶笑:“这是求婚吗?”   “是。”   易晟掌心攥着沈和秋漂亮纤细的手指,装模作样:“不仅是求婚,还强买强卖。”   沈和秋抿唇笑,小梨涡愈发甜了。   他们对视着笑了一会儿。   易晟才接着说:“国内暂时没那么快通过同性婚姻法。”   “所以,啾啾。”   “虽然在国内依然没有法律效力,但——你愿不愿意,在冰岛和我领一次结婚证?”   回答他的,是在寂静的寒风中,坚定温暖到不可驱散的回答:“——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可能还会更新~   感谢在2021-02-2213:52:07~2021-02-2316: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ny89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番外6   在当初制订冰岛旅游计划时。   易晟就早有预谋。   登记结婚需要的证件都带在身上,一应俱全。   等圣诞节的假期过去,他们就去冰岛当地的民政局提交了材料。   几天后,就领到了结婚证明。   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其保管起来。   婚礼易晟并不打算草率地在冰岛当地举办,打算回国后再议时间。   而剩余在冰岛的时间,便仿佛成了蜜月旅行。   环岛游玩时,他们互相拍了不少的照片,留作纪念。   一晃眼就到了快过春节的时候。   沈和秋与易晟在春节前的两星期,乘飞机从冰岛回国,准备过年。   因为两人各自的家庭原因,并不需要返乡过年,干脆就呆在家里,两人一起过年。   但已过世的亲人还是需要祭拜的。   除夕那天,沈和秋又跟着易晟回了趟易家老宅,去祭拜易晟的母亲何亦诗。   这次他没有空手而来,有些紧张地在易晟的建议下,带了一捧□□色的香水百合。   “她以前就喜欢这种花。”   挑选花朵的时候,易晟有些怀念地说。   何亦诗还在世的时候,易家老宅的后花园都是她在打理。   她向来喜欢摆花弄草的,因此后花园里种什么花,请什么人,都是她在决定。   因为喜欢香水百合,何亦诗曾经在老宅的后花园也种了一小片。   后来发现年幼的小易晟似乎不太受得了香水百合的香味,干脆就不种了,原来在后花园里的香水百合也全都移种给别家。   她的孩子比什么花都重要。   沈和秋抱着香水百合,还是有点忐忑:“真的吗?她会喜欢吗?”   易晟揉揉他的脑袋,按照以往的惯例挑了束白雏菊:“会的。”   就算不喜欢花,也会喜欢你。   春节前,国内的寒冬反而退却了,低温逐渐回升,暖阳也成了常客。   阳光淡淡地笼罩墓园,扫去阴霾。   上次来时看见的祭品早就更换了好几批。   这次摆着的是桃花酥,还有一些其他的糕点。   都是很精致的样式,看着也好吃。   易晟低头看了眼那盒桃花酥,淡淡地笑了下:“是她爱吃的。”   可能是何家那边的人来过。   来的人是谁也好猜。   何亦诗生前与何家的关系很平淡,只跟何家的长子,她的哥哥还有些交情。   每年过节的时候对方都会来墓前放点祭品。   但也仅限于此。   沈和秋一手抱着那捧香水百合,空出的手安慰地握紧了易晟。   他们一起静立在墓碑前,弯腰鞠躬,将白雏菊与香水百合放在墓前。   “我来看您了。”易晟低声道。   墓碑上,女人温柔的笑容依旧。   “之前跟您提过喜欢的人。”   “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易晟嗓音低沉地叙述着,面上带着一点笑意。   “您会高兴的吧。”   沈和秋抿着唇,下意识低头,摩挲了下无名指上的钻戒。   戒指的内侧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他抬起头,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我会好好对易先生的,请您不要担心。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改口,无声地启唇唤道:“……妈。”   沈和秋偷偷念完,脸微微红了。   易晟扫完墓,扭头发现小朋友脸红,挑眉问:“啾啾想什么呢,脸怎么红了?”   沈和秋不可能回答他,只是抿唇不说话。   惹得易晟没忍住捏了捏他跟着脸一起通红的耳尖。   扫完墓,两人就差不多得回去了。   毕竟今天是除夕,晚上他们还想着一起做年夜饭呢。   转身走出一段距离后,沈和秋回头望了一眼。   微风拂过,墓碑前的花束轻轻摇晃。   像是同他们道别。   ……再见。   “回去想吃什么?”   “炸菜丸子!还有炸菜果……”   “都是炸的?会上火的。”   “那……捞青菜也可以!”   在准备年夜饭前,得先贴春联。   沈和秋搬了凳子,拿着红对联和金福字,在别墅的大门外贴。   以往他自己过年时,也贴过不少次,所以还算娴熟。   他先贴好了对联,最后却在福字上有所困扰。   因为别墅的大门是从中间向两边打开,要是贴在中轴线上,开门时估计就得把“福”从中间扯开了。   要贴的话,可能就得偏着贴,不能直接贴正中了。   沈和秋纠结了一会,选择拿着福字去问在厨房开始忙碌的易晟。   “贴在哪?”易晟想了想,“贴左半边上吧。”   平时他们进出也都是开右边的那半扇门。   最后福字就贴在了左半扇门上。   两个人的年夜饭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吃的。   沈和秋说的炸菜果和菜丸子,易晟已经都准备好,只差下锅炸。   易晟在厨房里把东西都准备就绪,开了油锅,就开始先炸菜丸子。   沈和秋很喜欢这个,面粉跟菜裹在一块儿,调料放得足,炸得膨胀后,从油锅里捞起来,香气四溢。   易晟先炸好了一点,捞起来给小朋友尝味道。   “有点烫,吹一吹再吃。”易晟用筷子夹起一颗,递到沈和秋面前。   沈和秋鼓着面颊,努力地吹了几下,觉得应该吹凉了,就咬到嘴里。   一口下去又酥又脆,热乎乎的菜香在嘴里炸开。   就是   “好烫。”   沈和秋一边咬着,一边呼呼地吐气。   他有点猫舌头,怕吃烫的。   刚才虽然把外部的脆皮吹凉了,但丸子内部却还是烫的。   易晟闻言,伸手:“很烫吗?太烫就别咽下去,吐出来。”   不然喉咙烫伤就不好了。   沈和秋摇摇头,又呼了几口气,嚼着丸子咽下去了。   “好吃。”   易晟被他就算烫着了,也要把好吃的咽下去的贪吃模样逗得哭笑不得:“贪吃鬼。”   炸丸子和炸菜果很快都炸好,捞起来装盘。   沈和秋帮着洗了青菜,又帮忙从冰箱里拿了豆腐和鱼丸,还有面条等。   年夜饭他们打算在家里煮火锅吃,冰箱里已经囤了不少的火锅料。   电视机被打开,放着热热闹闹的晚会。   火锅热腾腾地冒着蒸汽。   沈和秋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晃了晃脚,有些出神。   去年的时候,新年还是他一个人过的。   单身公寓里只有他一人,即便电视机打开,放了春晚,那股冷清却依然盘绕在他身侧。   没有人陪他一起过年。   沈和秋微微低头,喝了一口汤,而后看着正在往火锅里下鱼丸的易晟。   男人握着筷子,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折射了一瞬的光,透过蒸汽映过来,像是要晃花人的眼。   然后,他看见男人抬起头,朦胧的蒸汽里,锐利的冷峻五官被柔和了几分,眼底的笑意跟灌入胃中的热汤一般,暖洋洋的。   他听见易晟笑着问他:“除了鱼丸,啾啾还想要下锅煮什么?”   “豆腐。”   他听见自己说。   电视机放完了歌舞,开始演小品,观众们的笑声平添了几分热闹。   但此刻,沈和秋却觉得,就算关上了电视,家里也很热闹了。   他不再是孤单一人地跨过新年。   有人陪着他,牵着他的手,一起跨过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悬在半空的东西,忽然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落到了实处。   很安心。   火锅很好吃,沈和秋不知不觉就吃得撑了。   吃完后,就瘫倒在沙发上休息,一点也不想动,摸摸自己吃得圆鼓鼓的肚子。   易晟坐在他旁边,也伸手帮他揉一揉,帮助消化:“啾啾,怎么吃这么撑?”   沈和秋抓住易晟伸过来的手臂,哼哼唧唧:“都是因为你煮得太好吃啦。”   易晟笑他:“小馋虫,还懂得甩锅。”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沈和秋的手里:“给小朋友的压岁钱。”   沈和秋攥住那个红包,倏地坐起身:“我不是小朋友了呀。”   怎么好意思还继续拿红包。   易晟俯身,抵住他的额头,亲了他一口:“谁说你不是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朋友。”   沈和秋还想说什么,刚要开口,男人又压下来,落了一个吻。   最后,被亲亲哄得晕头转向的小朋友,还是被糊弄着收起了红包。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   易晟就领着沈和秋去放烟花。   城市里太大型的升空烟花过于显眼扰民,一般是禁止个人燃放,由大型的活动统一组织燃放,所以他们只买了小型的手持烟花。   沈和秋开始记事之后的每一年,他似乎都是在家里,一个人看着窗外夜空的焰火。   从来没有参与其中过。   他新奇地拿着烟花棒,看着易晟用打火机帮他点燃。   烟花棒燃起了的一瞬,夜空中也忽然绽开了大朵的烟花。   沈和秋抬起头,清澈的琥珀瞳内倒映出男人身后升起的烟花。   易晟背对着绚烂的花火,俊朗的轮廓在光影明灭交替间被清晰勾勒。   沈和秋隔着手中烟火棒燃起的璀璨光焰,窥见了易晟眼底的温柔笑意。   他被温柔地注视着,男人低垂收敛的眉眼是最煽情的景色,让他捏着烟花棒的指尖都要为之颤抖。   “好看吗?”沈和秋听见易晟问。   他知道自己一定脸红,嗫嚅了半天,羞得连雪白柔润的脖颈都成了粉色,也没能回答出声来。   易晟轻笑一声,补充道:“烟花好看吗?”   沈和秋悄悄松了口气,小声回答:“好看。”   “喜不喜欢?”   “喜欢。”   夜空中的花火停顿了,浓黑的夜幕里还有中一点燃放的痕迹。   在这一刻的宁静里,沈和秋听见易晟接着往下问:“那我呢?”   他抬起眼,与那双沉黑色的眼睛对视。   或许是又拿到了新的烟花,新一轮的烟花又伴随着声响从地面升起,接踵而至地在空中炸开。   声势浩大地撼动着耳膜。   沈和秋张了张嘴,在烟花炸开的声响里,轻声地回答:“——最喜欢易先生。”   烟花棒燃烧殆尽。   被玉白的手指松开,落到了地上。   他们在漫天花火里,交换了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我真棒!   感谢在2021-02-2316:58:14~2021-02-2400:1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桃执、霜和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番外7   放完烟花,还得守岁。   传统的守岁是得通宵守夜的,但流传至今,人们一般都是熬至大年初一的零时,就足够了。   沈和秋不经常熬夜,而且又有在吃药。   易晟本来不打算让他熬夜,但小朋友自己却不乐意,要跟着他两个人一起守岁。   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等待零点的到来。   结果看着看着,易晟肩头一重。   偏头一看,是小朋友困了,打瞌睡的时候靠上来。   易晟无奈,想伸手把人悄悄抱回卧室里睡,但他刚动了一下,沈和秋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困不困?”易晟低头,轻声问。   沈和秋揉了揉眼睛,强撑精神:“不困……我要守岁。”   易晟哄他:“好,守岁。”   然后抱着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继续看春晚。   虽然中途时不时地打瞌睡,但沈和秋还是努力地撑到了零点倒计时。   毕竟从十一点开始,最集中的一波跨年烟花和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就算想睡,也被这声响炸醒了。   电视上,春晚的主持人倒数着数字。   沈和秋睁开眼睛。   新年的钟声被敲响。   零点已至,跨年的烟花爆竹轰轰烈烈地响成了一片。   他靠在易先生的怀里,敏感的耳尖被温热的吐息贴近。   “新年快乐。”   易晟说。   “新年快乐。”   沈和秋说。   第二天,大年初一。   新年的第一天,天气晴朗。   第一个上门拜访的,是提着一堆年货敲门的赵钱。   之前沈和秋冷不丁去了冰岛一个多月,赵钱想上门找人的时候,发现别墅里压根没人。   后来接到沈和秋发的消息,才知道自家的白菜已经被拱到冰岛去了。   赵钱觉得自己的慈母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便在这天,提着年货杀到了别墅门口。   门是易晟开的,见到赵钱是还有点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赵钱气喘吁吁,他手里提着的年货还怪重的:“我来看看我的艺人不行吗?再不来我感觉自己饭碗可能要没了。”   他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都塞到易晟手里:“新年礼物,拿着吧。”   “沈和秋他人呢?”   易晟把那堆东西放到一旁,朝楼上喊了声:“啾啾,赵钱来了。”   没过一会儿,楼上就传来了脚步声。   沈和秋迷迷糊糊地穿着棉拖,下楼来:“富贵?”   “不许喊我富贵!”赵钱瞪眼。   “一声不吭就往冰岛跑,年后没多久可就要开始录专辑了!”   沈和秋听到“专辑”两个字,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才想起来,从冰岛回来后,他已经把主打歌和专辑里其他歌曲的音频都打包整理成了一个文件夹。   本来是准备要发给赵钱的,但是忘记了。   他踩着棉拖,啪嗒啪嗒地下楼,跑到了赵钱面前:“专辑的歌我待会就给你发!”   “我之前不小心忘记了……”   等沈和秋站到了面前,赵钱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他怔了片刻,张嘴:“哇。”   沈和秋:“?”   赵钱看到沈和秋困惑的表情:“没有,我就纯粹感叹一下。”   感叹他的白菜好像更水灵了。   易晟实在是把人养得很好。   沈和秋现在的脸色比以前好多了,白里透红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赵钱深邃地喟叹:“这就是爱情的滋润吗?”   沈和秋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话,只觉得富贵怪怪的。   易晟看他们像是要聊工作,自己这里还有冰岛度假时积压的工作,给赵钱泡了茶后,就上楼去了书房,给两人留出交谈空间。   赵钱把专辑的事情交代完,顿了顿后,又重新开口:“沈和秋。”   “嗯?”   沈和秋还在想专辑的事情,先是随口应了一声,扭头看见赵钱表情严肃,态度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怎么了?”   赵钱的目光落在沈和秋白皙手指戴着的戒指上。   他沉声问:“你想好了?”   “虽然你是歌手,相比于偶像艺人,恋情影响会稍好些,但大环境对于你现在的恋情,态度并不宽容。”   “如果你和易晟在一起,万一公开后,你想过自己面临的舆论压力会是什么样的吗?”   他说这些话,可能时机有些早了。   但这些问题,沈和秋早晚都要面对。   沈和秋听懂了赵钱说的话。   换在以前,如果有人跟他说这么一长串的话,他可能根本就听不明白,没法立刻理解。   但现在却可以了。   沈和秋摸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手腕上的银手链随着他的动作也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垂着眼,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嗯。”   “我想好了。”   沈和秋抬眼,看着赵钱,笑了笑:“我想和他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如果会影响到他作为歌手的事业,那就更努力一些就好。   只要他的实力无可动摇,舆论便也无法撼动。   赵钱望着沈和秋漂亮的琥珀眸,想起当初他把人带进娱乐圈时的模样。   苍白纤瘦,唱歌仿佛是唯一能让他开心一些的事情。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很漂亮,但却没有光。   不像现在。   亮晶晶的,像是剔透晶莹的宝石,熠熠生辉。   赵钱长舒一口气,拍拍沈和秋的肩:“行吧,那我就提前准备一下你们公开时的公关处理。”   省得到时候再手忙脚乱。   “富贵。”   “不许叫我富贵!干嘛?”   “谢谢你。”   “谢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春节期间,因为易晟与沈和秋两人,都不太需要走亲访友。   所以基本就在家休息。   除了中途林承钧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拜年外,没什么打扰人的事。   直到   沈和秋说:“我想去疗养院……看看她。”   他没有明确地说出来。   但易晟知道,话里的人是谁。   沈和秋的母亲。   林秋霞。   “医生说,她最近好了很多……不会再突然情绪激动。”   “所以,我想、我想去看一看……”   沈和秋小声地说。   除了之前在疗养院见过的那一面外,在之前,沈和秋有十几年都没有面对面地见到林秋霞。   更不用说是在过年时去探望,他根本就不知道林秋霞是在疗养院里。   “啾啾想去看妈妈是吗?”易晟听了,耐心地问。   沈和秋点点头:“嗯。”   亲人明知道自己在哪,却连在过年时,这该团聚的日子里,也不愿探望。   这样的事,沈和秋体会过。   所以深知其痛苦。   “那就去探望一下吧。”易晟捏捏小朋友的脸蛋,“我陪你去。”   春节里的疗养院显得比之前来时还要冷清。   大概是医护人员也放假了,所以疗养院里的人比平日里要来得更少。   不过以防万一,沈和秋还是在易晟的叮嘱下,戴了顶圆绒帽,不过有围巾遮挡下半张脸,所以就没戴口罩。   因为提前联系过林秋霞的主治医生,所以他们刚到门口,就有护士迎上前来,带着他们在前台登了来访记录后,就在前面领路。   很快便到了病房前。   “是秋秋吗?”   林秋霞坐在床上,眯着眼睛往病房的门口看。   沈和秋站在门口,只是稍微停顿后,便走了进去:“嗯。”   他轻声回答。   林秋霞听到了沈和秋回应她,顿时显得很高兴,连忙倾身去给沈和秋把床边的椅子拉出来:“秋秋坐这里!”   等看见沈和秋坐下来后,她才叹了一口气:   “妈妈好久没看到你啦。”   林秋霞最近的病情好转了不少,有大段的时间都是清醒的,几乎没有情绪上过于激烈的波动,需要吃的药也被酌情减少了一些,所以精神气也转好许多。   “我最近表现得很好,所以医生才答应我,愿意让你来看我的。”   “要是秋秋能多来几次就好了。”   林秋霞语气里带着遗憾和眷恋,但沈和秋却有些不太适应。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从亲情衍生出来的爱了。   林秋霞的话,让他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林秋霞说完,在看见沈和秋略显僵硬的反应后,眼里的那点光忽然间暗淡下去。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沈和秋的手,碎碎念道:   “对不起啊,妈妈生病了。”   “我的秋秋这么乖,妈妈怎么会说你不乖呢……”   她说到后来,声音已经颤得不像样:   “我怎么会、我怎么会那样对你。”   “我怎么能那样对你。”   病发后,神志不清、记忆紊乱是林秋霞的常态,但时常她也会突然清醒,零零碎碎地记起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   记起她是怎么残酷地对待她唯一的珍宝。   而后泪流满面。   沈和秋看见林秋霞哭了。   他的心揪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对亲人间的感情流露已经很陌生,只能生疏地拍了拍林秋霞的背:“你只是生病了。”   生病了所以控制不了自己。   他没法在经历那样的童年后,轻而易举地说出原谅的话。   但也明白,林秋霞做出那些举动,其实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真正毁了那个家的,是沈石清。   林秋霞抹了抹眼泪,觉得自己在儿子面前哭太不像话了:“别看妈妈,难看。”   她捂住脸,不想让沈和秋再看着自己的眼泪。   林秋霞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   然后拉着沈和秋的手,絮絮叨叨地撇开了刚才的话题,只是纯粹关心:“最近过年了,秋秋有买新衣服吗?”   “以前都是妈妈给你挑衣服的,现在没办法了……”   沈和秋安静地听着她说话,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直到林秋霞的视线转移到他身后的易晟身上。   “这是谁啊?”   沈和秋有些紧张,害怕她像上次那样,突然情绪激动。   但这一次,林秋霞只是坐在床上,用平和的目光有些好奇地看着易晟。   “是秋秋的朋友吗?”   她把话问出口后,又顿了下,手指碰到了沈和秋左手上的戒指。   林秋霞慢慢露出一个笑,没等沈和秋回答,就说:“应该不是朋友……是秋秋喜欢的人吧。”   她微微眯起眼睛,想看清楚易晟的模样。   她的视线最近有点模糊了,连以往喜欢看的书都不太能读,上面的字对她来说太小了一点。   “秋秋的男朋友长得挺帅的。”林秋霞笑着说。   易晟上前一步,站到沈和秋的身旁:“您好,我是易晟。”   林秋霞注意到他左手上反光一瞬的戒指,松开一只手,去拉易晟的左手。   易晟稍稍俯下身,顺从地让她拉住了。   林秋霞两只手分别握着易晟与沈和秋,她将沈和秋的手,交叠在易晟的手背上:“小晟。”   她抬起头,浑浊的琥珀眸里闪着微光:“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没办法在秋秋身边陪着他。”   在她的秋秋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却是她却伤害了他。   “你能帮我照顾好他吗?”   沈和秋侧过脸,有些茫然地望着易晟。   他们的手相互交叠着,沈和秋的微凉的指尖被易晟手背的温度染烫。   易晟手轻轻一动,反过来扣住沈和秋的手。   他嗓音微沉,像是要许下很重要的承诺或誓言:“好。”   走出病房时,沈和秋透过探视玻璃,朝病房内看了一眼。   林秋霞发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同他笑着挥了挥手。   护士在旁边给她递了药和水,她吃了。   疗养院外,阳光和煦地从碧空中洒下。   沈和秋牵着易晟的手,慢慢往前走。   “想什么呢?”易晟低声问。   沈和秋的目光落在前方落光了叶子的枯树上,它的枝桠上绿芽已经开始抽条,枯木逢春。   春天已然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易晟顺着沈和秋的视线望去:“已经春天了啊。”   他握紧了小朋友的手,让沈和秋冰凉的手心暖和起来。   凛冬已过。   暖春将至。   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天来啦~   晚上还有更新!   突然发现这本文30万字了,宝贝们是不是会收到营养液来着(挠头)   可不可以,那个,给我一点(羞涩)   感谢在2021-02-2400:12:02~2021-02-2403: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粽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番外8   作者有话要说: 假定那些令他们痛苦的经历不曾发生在童年最开始就相遇的小朋友,相处大概就会是这样啦。   三岁的沈和秋正抱着他的小企鹅抱枕,窝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在播的动画片。   妈妈在厨房里给他洗草莓,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   电视机里海绵宝宝正在跟派大星说话,沈和秋觉得很好玩,抱着小企鹅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笑。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沈和秋眼睛一亮,拖着他的小企鹅,颠颠地往门口跑。   小手将门把手用力往下一压,把门打开了。   “哥哥!”   易晟站在门外,刚想进门,怀里就撞进来一个小炮弹。   小炮弹小小一只,身上奶呼呼的,脸颊两侧肉嘟嘟,看起来特别好捏。   粉雕玉琢的,像年画里才有的漂亮娃娃。   易晟摸摸三岁小朋友的小脑袋,明明自己也是个九岁的小男孩,在沈和秋面前却十分耐心与温柔。   “啾啾,不是说过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吗?”   “万一外面站着的是坏人,把啾啾抓走了怎么办?”   三岁的小团子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不是很明白哥哥在说什么。   “可是,门外面是哥哥呀?”   “哥哥又不是坏人。”   易晟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小奶团子真是天真烂漫。   他一定要把弟弟看好了,不能让坏人抢走。   易晟牵着沈和秋的手,进了沈家的门。   林秋霞洗完草莓,正从厨房里出来,要端给沈和秋吃。   刚出来就看见,两个小朋友要好地手拉着手,走到客厅里来。   尤其是那个三岁的小奶团子,快乐直白地在脸上洋溢,走路也跟着乐颠颠的,一只手牵着他最宝贝的哥哥,另一只手抓着他第二宝贝的小企鹅。   林秋霞了然笑了笑:“秋秋,哥哥一过来玩,你就这么开心呀?”   沈和秋被易晟牵着,奶声奶气地回答:“开心!”   “妈妈,草莓可以吃了吗?”   他说着,眼馋地瞅着那盘新鲜红润的草莓,露出很想吃的表情。   易晟朝着林秋霞礼貌地点了点头:“阿姨好。”   “明天是周末,所以今天晚上我来跟啾啾一起玩。”   他的孩子心性只会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表露一二,在外头都是成熟稳重的小大人。   何亦诗把他教导得很好。   林秋霞弯下腰,摸摸易晟的头:“好啊,那小晟有没有跟你妈妈说好,今晚要来阿姨家?”   易晟点点头:“有的。”   林秋霞确认了对方家长知情后,便放下心来:   “我待会要去做晚饭,可能要麻烦小晟帮我照顾一下秋秋,可以吗?”   易晟懂事地答应道:“我会的阿姨,您放心。”   林秋霞得到易晟的回答,又温柔地去跟自家傻乎乎的小宝贝说话:“秋秋要记得听哥哥的话哦,草莓要两个人一起分着吃,不要一个人全部吃掉知道吗?”   沈和秋也是个乖巧的小宝贝,听到妈妈说话,立刻就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我知道啦!”   他答应完,就扯了扯易晟的手,指着那盘大草莓:“哥哥,吃草莓!”   “我分给你吃!”   他松开易晟的手,把心爱的小企鹅放到沙发上。   然后踩着小鸭子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去,两只小手很努力地拿了四个草莓。   “两个给哥哥……”   沈和秋把大个的草莓挑出来,放到易晟手里。   “剩下两个给我自己……”   易晟看出来沈和秋想把把最好吃的都挑给他。   他看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草莓,在奶团子反应过来前,偷偷把比较不好吃的都给挑走了。   林秋霞看到了易晟的动作,默不作声地笑了下,神情很温柔。   她去厨房准备晚饭,留两个孩子在客厅自己玩。   两个小朋友就这么互相分着,最后把一盘草莓都给分着吃完了。   电视上还在播沈和秋最喜欢看的海绵宝宝。   但小朋友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电视机上面了。   “哥哥,上学好不好玩呀?”   沈和秋坐在沙发上,蹬着胖乎乎的小短腿,一晃一晃的。   易晟怕他的小脚丫踢到什么东西,待会疼得掉眼泪,就抓着小朋友两只胖脚脚,把它们放到沙发上来,跟旁边的小企鹅作伴。   “啾啾为什么问这个?”   沈和秋摇摇小脑袋:“妈妈说,我明年也要去上学啦。”   他歪歪脑袋,剔透的眼睛里都是天真:“哥哥之前也说自己在上学,所以啾啾才来问哥哥的。”   易晟对他向来有问必答,稍微想了想:“我觉得可能不是很好玩。”   “因为要一天到晚都坐在一间屋子里,能玩的时间就只有一点点……”   沈和秋被他描述的画面惊呆了。   怎么可以不让小朋友玩耍!   实在是太可怕了!   奶团子越想越害怕:“那啾啾上学,可以跟哥哥在一个屋子里吗?”   如果、如果有哥哥跟他在一起,不能玩也可以努力忍耐的!   易晟摇头:“不可以。”   “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的。”   别说是同一个屋子了,同一个学校都不可能。   明年的沈和秋小朋友要上的肯定是幼儿园。   而易晟现在都已经在上小学了。   “那妈妈可以吗?啾啾可以跟妈妈在一个屋子里吗?”   “林阿姨已经是大人了,大人不需要上学的。”   沈和秋呆滞了几秒,眼睛里开始涌现泪花:“可是……可是这样的话……”   “啾啾不要去上学了呜呜呜呜,我不要上学呜,上学好可怕——”   上学不让小朋友玩耍,也没有哥哥陪着,对于年仅三岁的小朋友来说,实在太可怕了。   他哭得特别伤心,易晟被他吓了一跳,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只能看着奶团子哭得满脸通红,泪水糊了一脸,看起来真的十分害怕难过了。   “你、你不要哭啊。”易晟手足无措,抓着小企鹅塞到沈和秋怀里,“你看,是小企鹅,啾啾不要哭了。”   结果泪团子只是看了一眼小企鹅,然后把它团吧团吧地抱在怀里,又继续抽抽噎噎地哭。   易晟绞尽脑汁想要怎么哄人。   他回想了一下平时妈妈是怎么哄自己的,而后倾身过去,在小团子的额头上吧唧了一口。   沈和秋被哥哥突然亲了一口,有点懵懵的,连要继续哭都忘记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打着哭嗝,奶糯糯地问:“哥哥……”   “你为什么,要亲啾啾?”   易晟对上小朋友扑闪扑闪的眼睛,解释道:“因为我想安慰啾啾。”   “我妈妈安慰我的时候,就会亲我,所以我也亲啾啾,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   沈和秋被这个逻辑绕了绕,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他抱着小企鹅,摸摸自己的胸口:“可是我好像还有一点点难过。”   沈和秋说着,把粉嘟嘟的小脸蛋又凑到易晟的跟前:“哥哥可不可以再亲我一下。”   易晟便又低头,亲了下小团子软乎乎的脸蛋:“我亲了。”   “你有高兴吗?”   沈和秋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有。”   易晟也松了口气。   见沈和秋一脸的眼泪,就去拿了纸巾,帮他一点点擦眼泪。   “那你不要哭了。”   不然他看见沈和秋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不好受。   沈和秋眨巴眨巴眼睛,很乖地说:“我不哭了。”   他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能察觉到哥哥刚刚好像也有点不开心。   便也过去亲了易晟的脸:“我也亲亲哥哥,哥哥也不要哭。”   易晟被他亲得愣了一下,说:“我没有哭。”   沈和秋迷茫:“没有嘛?”   易晟很严肃:“没有。”   他已经是个大男孩了,怎么可能会轻易哭,那太丢脸了。   沈和秋歪歪头:“可是啾啾觉得哥哥刚才有点难过……”   易晟强调:“但是我没有哭。”   沈和秋好奇:“没有哭就不难过了吗?”   易晟:“……应该吧?我也不知道。”   林秋霞从厨房里出来,就见两个小朋友在沙发上,不知道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看着感情很好。   她笑了一下,喊道:“秋秋,小晟吃饭了——”   听到她的声音,两个小朋友顿时停下了交谈。   沈和秋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哥哥到底伤心不伤心:“哥哥,要吃晚饭啦!”   易晟松了口气:“嗯。”   他牵着沈和秋站起来,朝着饭桌走去。   饭桌上气氛融洽,林秋霞帮两个小朋友添饭夹菜。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诱人,让人心情都好起来。   沈和秋一边吃着饭,一边还要跟他的哥哥说话:   “哥哥哥哥。”   易晟原本吃饭是不说话的,但既然沈和秋要跟他讲话,他不理人是很不礼貌的。   而且他也想跟小团子讲话。   “嗯?”   “等一下我们要玩什么呀?”   “拼图吧,上次不是还没拼完吗。”   “那拼图的时候,我可以给哥哥唱歌吗?我最近学了好多歌!”   “可以。”   他还挺喜欢听啾啾唱歌的,比其他小孩子唱的要好听多了。   “好啦,秋秋要专心吃饭,小心待会又呛到。”林秋霞声音温柔地叮嘱道。   餐厅的灯光温暖地笼罩下来,朦胧的光晕下,一切都显得很柔和。   夜晚降临,但城市里的灯火却很明亮。 第93章 、番外9   别墅区里,最近跑进来了一只流浪猫。   是只很漂亮的小布偶。   但被饿得有些瘦了,原本柔顺的长毛也乱蓬蓬地纠结在一块儿,脏兮兮的。   大概是被前主人遗弃的,因为沈和秋看到它的脖子上挂着破破烂烂的项圈。   沈和秋蹲在草丛前,小心翼翼地去看它:“猫猫?”   小布偶叫声稍微有些有气无力:“喵……”   它小心翼翼地躲在草丛里,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的人类,似乎很害怕。   沈和秋一向挺喜欢猫的,之前在咖啡店兼职的时候,就很喜欢那里的镇店之猫泡芙。   他同小布偶对视,轻轻地跟着“喵”了一声。   刚刚他看到小布偶在垃圾桶里翻吃的,应该是被饿坏了。   家里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可以给猫吃。   沈和秋站起身,认真道:“你先不要跑哦,我去拿吃的。”   他去问问刘婶有没有吃的。   但等他拿着刘婶塞给他的食物跑回草丛前,却发现小布偶已经跑走了,一点踪影都没留下。   等易晟回到家中。   就看见小朋友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啾啾,怎么不高兴了?”   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小朋友不还高高兴兴的吗?   沈和秋捏着本来要喂给小布偶的小鱼干,抬头看了看在他面前蹲下来的易先生,小声说:“是猫猫……”   他把小布偶的事情说了一遍。   易晟对小动物一向算不上喜欢,态度平平。   听到别墅区里有流浪猫,第一时间是在想着让小朋友以后离流浪猫远一些。   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的寄生虫,要是被挠了就不好了。   还是见小朋友实在不高兴,他才出声安慰。   “没关系,它最近不一直都在别墅区这里吗?”   “说不定明天啾啾又见到它了。”   易晟哄着小朋友去吃晚饭。   但就连刘婶做了沈和秋最近很喜欢的红烧茄子,小朋友还是吃得心不在焉。   到了晚上睡觉前,给易晟唱歌也出神到中途忘词。   易晟有些无奈。   没想到小朋友对猫会这么上心。   他还是联系人帮忙找一下吧。   第二天,沈和秋又跑到草丛前,想看看小布偶会不会来。   但令他失望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没有看到小布偶。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那次碰面让它产生了警惕心,不愿意再过来了。   直到过了几天。   一天清晨,沈和秋睡得迷迷糊糊时,觉得胸口一沉。   像是被什么东西把胸口压住了。   他忍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难以呼吸,被折腾得醒了。   他困呼呼地刚想睁眼,就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搭在他的检侧。   沈和秋:“?”   这是什么?   毛毯吗?   他困惑地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圆圆的猫猫脸。   它乖巧地趴在他的脸侧,蓝宝石般的眼睛安静地与沈和秋对视。   沈和秋愣住。   原来,打扰他睡眠的不是毛毯。   而是一只小猫咪。   还是一只十分眼熟的小猫咪!   是那只前几天躲在草丛里的小布偶!   “猫猫!”沈和秋骤然清醒,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布偶与前几天可怜兮兮的模样完全不同。   它被弄得脏乱的长毛被人打理得干净柔顺,蓬松得像颗棉花糖。   脖子上的旧项圈也被摘掉了。   它乖巧地蹲坐在被子上,歪着脑袋看沈和秋:“喵?”   这实在太可爱,沈和秋没忍住伸手,把小布偶抱在怀里,摸了摸它蓬松的毛毛。   “啾啾醒了?”   沈和秋抬头,瞧见易晟从卧室门外进来。   易晟见沈和秋已经抱着猫,不免失笑:“原来是跑这里来了,怪不得在楼下没找到它。”   小布偶无辜地“喵”了一声。   沈和秋高兴地问:“猫猫是易先生带回来的吗?”   易晟点头:“嗯。”   他见小朋友因为猫的事情不开心,隔天就委托了别墅区的物业去找猫。   他们人手多,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   又把猫送去医院检查,还打了疫苗,洗澡梳毛,剪指甲什么的。   这才耽误几天的时间。   沈和秋眨眨眼,小梨涡甜得人心痒:“那我可不可以养它呀……”   他之前看到小布偶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了。   比起没被豢养过的野猫,被人类豢养后遗弃的流浪猫,要更加难以在户外的环境里生存,很容易就会染病或者受伤,最终死亡。   易晟把猫带回来时,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他也去征询过蒋争博的意见,宠物提供的陪伴对于治愈心理创伤也有帮助。   所以不可能拒绝小朋友的请求。   易晟伸手揉揉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的小朋友:“当然可以。”   “啾啾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沈和秋抱着安静乖巧的小布偶,对上那双圆圆的蓝眼睛,没忍住又撸了把蓬松的毛毛。   小布偶大概感觉到他的善意,把小脑袋凑过来,在沈和秋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很亲近人。   “叫它糯米吧,”沈和秋被蹭得痒痒的,笑着说,“我想叫它糯米。”   有了新名字的糯米抖了抖耳朵,软绵绵地“喵”了一声,然后又继续蹭蹭。   仿佛真的如它的名字那样,像“糯米”一般粘人。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家里就会时常看见,糯米颠颠地跟在沈和秋的身后走。   沈和秋去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沈和秋停下来了,它就绕着他的脚转悠。   刘婶看了都觉得有趣,没忍住蹲下去逗猫:“糯米怎么这么粘人啊?”   一般不都是狗狗才粘人一点,猫会更独立,看着也就更高冷。   结果小先生养的这只却粘人得不行。   关键它还很乖,就算跟着沈和秋进了家里的录音室,也就只是安静地蹲坐在旁边,像是知道自己不可以随便捣乱。   沈和秋没忍住把它抱起来,用脸蹭蹭:“糯米太乖了。”   这么乖的猫猫,前主人怎么会把它丢掉。   现在粘人,估计也是因为被遗弃过一次,缺乏安全感了。   沈和秋顺了顺糯米蓬松的长毛,决定多花点时间陪它。   而接下来,易晟就发现了问题。   因为沈和秋陪糯米玩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   亲手给它喂吃的就算了。   还拿着逗猫棒跟它玩,来来回回地逗猫,一玩就停不下来。   家里除了逗猫棒外,猫爬架也买了一大堆,还有各种小玩具,小零食,全都是沈和秋买的。   而最严重的问题,是易晟发现。   自从糯米有次半夜跑到他们床上来一起睡觉,被小朋友发现后。   小朋友干脆就每天抱着猫一起睡了!   易晟看着被放在他们中间,一起睡觉的糯米,脑海中警钟长鸣。   在一天回家后,又看见小朋友在拿着新的玩具毛绒老鼠逗猫,连他回来了都没立刻发现时,下定了决心。   沈和秋对他的易先生的决心一无所知。   他逗猫累了,正抱着糯米,坐到沙发上,跟它一起看电视。   等待刘婶将晚饭做完。   临到睡觉前。   沈和秋按照习惯,抱着糯米,准备等易晟洗完澡出来,给他唱晚安曲。   但却听到易晟在浴室里喊他:“啾啾。”   沈和秋放下怀里的糯米,踩着拖鞋,匆匆跑过去:“易先生?”   “能帮我拿一下毛巾吗?我刚才忘记带进来了。”易晟说。   沈和秋闻言,跑去衣柜里翻找出来。   他很熟悉易晟放东西的位置,所以很快就拿着毛巾跑回浴室的门前。   糯米大概看他跑来跑去有意思,跳下床跟在他的脚边,也蹲在了浴室门前。   沈和秋抬手敲门,准备告诉易晟他把毛巾拿过来了:“易先生——”   他话刚出口,浴室的门就忽然向内打开,光裸紧实的手臂从门内伸出,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松松地一拽。   视野旋转,沈和秋被一把拽进了浴室内。   “易先——”   这次,沈和秋的称呼还未出口,就被尽数堵了回去。   笼罩下来的气息太过熟悉,让他本能地无法抗拒。   只能仰着线条优美的雪白脖颈,被动地承受。   三四月的春天还有些凉意。   但浴室里却热得让人快要出汗。   水蒸气重新凝结成水珠海粘在卷翘的眼睫上。   然后在颤抖中坠落,顺着脸颊滑至下颌,又落在肩上,跟其他的水珠一起,汇聚成潺潺溪流,滑过漂亮的腰窝,一直向下。   糯米蹲在浴室门口,等了好久,才等到沈和秋出来。   它歪了歪圆滚滚的脑袋,仿佛很疑惑:   为什么主人进了个小房子后,出来时衣服就皱巴巴的,身上也湿了,脸色通红。   它没想明白,就见浴室里又走出来另一个主人。   然后它就被对方拎着后脖颈,放出卧室,关在门外。   “喵?”   糯米疑惑地抓了抓门板,发现进不去后就跑到一楼的猫窝去,自己睡觉。   沈和秋的眼角湿润,眼眶都被逼得红了,脑后垫着易晟的右手。   男人慢慢俯身下去,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情。   敏感的后颈被男人往下滑的右手掌控,脆弱的喉结滚动间,被轻轻吻住。   沈和秋的声音被吻得断断续续,颤抖不止,怯生生的:“易先生……”   “今天……不用唱歌了吗?”   他揪住易晟的衣角,微微喘息,近乎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进浴室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易晟低笑一声,放过他脆弱的脖颈,却吻上了他敏感红透的耳垂:“今晚不睡觉,不听歌。”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下大概两章左右的番外~不过可能是隔日更orz   然后我看评论区的宝贝说没收到营养液,就去查了一下,呜呜呜我这个字数好像完结才会返还营养液orz我被自己蠢到了谢谢从别的太太那里偷营养液养我这个傻蛋的宝贝们(抹泪)呜呜呜感谢在2021-02-2412:00:00~2021-02-2423:3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沅筱23瓶;若松20瓶;猫爪爪、肖老师真的月光了10瓶;森普利斯7瓶;苏桃执5瓶;sunny893瓶;tsing、桑子莫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番外10   在冰岛没有办的婚礼,最后在国内办了。   时间是沈和秋与易晟两个人一起选的,婚礼的准备也做得充足,从婚礼的场地布置,到邀请的宾客名单,以及礼服的定制……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就绪。   但沈和秋还是有些紧张。   即便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婚礼现场,紧张依然是不可避免的。   沈和秋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有些不安地摩挲着左腕上的银手链。   他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被摘下来了,但婚礼上会有人为他再一次戴上。   不过……   沈和秋垂眸,盯着手指,上面没了戒指,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一旁给他化妆的化妆师见这位漂亮的小先生面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不免笑着问:“沈先生是紧张吗?”   沈和秋动了动手指,小声道:“嗯……”   “没关系的。”化妆师见他性子软,乖乖巧巧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不由得出口安慰,“您别紧张,不会出差错的,而且您先生很快就会过来了。”   沈和秋小小地呼出一口气,腼腆地笑了笑:“好。”   妆发完成得很快,没过多久,他就在化妆师的指引下,去更衣室换礼服。   礼服是量身定做的。   修身的白西装将身形勾勒得挺拔俊秀,腰线贴身收束,被皮革箍起,衬得更为细瘦。   沈和秋穿好了衬衫西裤,还没打领带,就听到更衣室的门被敲响。   “啾啾。”   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沈和秋的眼眸微亮:“易先生?”   门被快速打开。   易晟的怀里立刻就扑进来一块小粘糕。   “你怎么来啦?”   易晟将身后的门重新阖上,抱着人:“我听说这里有个小朋友很紧张,所以过来看看。”   他穿着同沈和秋同款不同色的黑色高定西装,冷峻的眉眼在见到怀里人的那一刻,便柔和下来。   沈和秋显然也意识到易晟话里说的是他,不由得红了耳尖,试图把自己全部埋进男人怀里。   易晟亲了亲他可爱的小发旋:“紧张?”   沈和秋在易晟怀里闷闷地应了声:“嗯……”   婚礼就这一次,他总是有点害怕自己会搞砸。   虽然他们邀请的人不多,大多也都是熟悉的人。   但人一多,沈和秋总是会下意识地紧张。   即使蒋医生说他的病情已经控制得很稳定,可万一呢……   易晟大概知道小朋友在紧张什么。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啾啾,抬头。”   沈和秋依言抬头,茫然的琥珀瞳里倒映着男人逼近的面容,撞进那双蕴着深邃眸光的眼睛。   先是轻颤的眼睫被落下轻吻,仿佛是一个开端一般。   后颈被男人温热的掌心强势地覆住,透出温柔又危险的讯号。   春天的气温不低,可也算不上炎热。   但沈和秋脸上却蒸出了淡淡的、漂亮的粉色,雪白柔润的脖颈也沾染了情动时的热意。   像是一块又香又甜的桃花酥,诱着人去多尝几口。   开始时,只是轻缓试探般的力道。   但愈是去尝,便愈是上瘾,不可避免的失控了。   沈和秋被易晟亲得晕晕乎乎,舌根发麻,眼眶湿润。   那一丁点紧张的情绪早已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最后是易晟适时地控制住了自己强势侵占的欲望,他抵着沈和秋的额头,慢慢平复呼吸:“还紧张吗。”   他抚上小朋友的后脑,轻轻地顺着细软的发丝。   沈和秋带着鼻音,很轻地应了一声:“不紧张了……”   易晟喉间发紧,勉强克制。   待会还有婚礼,要是两位主人公一起迟到,可就不好了。   易晟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暗色。   不急于这一时,婚礼结束后,他们还有很长的夜晚。   他嘴角微提,帮着沈和秋理了理刚才动作间稍微有些皱褶的衬衫,帮小朋友穿上雪白的西装外套。   而后又拿过还未系上的领带。   “领带会系吗?”   沈和秋张了张嘴,肯定的话到了嘴边,却拐了个弯:“……不会。”   他抿着唇,若隐若现的小梨涡都透着心虚。   易晟低笑一声:“小骗子。”   是想要让他帮忙系领带吧。   沈和秋被发现了意图,眨眨眼,露出一个甜笑,试图萌混过关。   易晟向来被他吃得死死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当是讨要利息,便俯身下来,帮小骗子系领带。   修长的手指将领带绕过白皙脖颈,垫在衬衫的领子下。   他的动作流畅利落,很快便打好了领结。   像是为礼物精心系好了包装袋上的蝴蝶结。   沈和秋低垂着眼睛,看着易晟的手在他的颈间又停留了片刻,才离开,仿佛克制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冲动。   男人身上冷冽的雪松香裹住了他周身的空间,连带着系领带时的动作流连一起,仿佛是想要将他打上独属的、不可磨灭的专有印记。   “好了。”易晟说。   “我先去会场,别怕,待会就能看到我了。”   沈和秋又被他安抚地亲了亲,小声又羞怯地应道:“好。”   易晟一走,等了许久的化妆师便上门来,询问沈和秋是否换好了礼服。   沈和秋从更衣室内走出去,便被对方夸了好几句。   “就是……我刚刚唇妆有化得这么红吗?虽然也挺好看的……”化妆师小声嘀咕道。   没注意听到她说话的沈和秋,顿时从耳朵一路红到了脖颈。   “算了,这样也好看。再把最后一点妆发补好就行。”   “沈先生到这边来,让我们团队的造型师帮你打理一下。”   沈和秋深吸了一口气,试着把脸上的热度压下去:“好。”   上午十一点。   结婚仪式正式开始。   因为婚礼的两位主角都不喜欢大张旗鼓的热闹,再加上双方的长辈都没法到场。   仪式的流程便在婚庆公司的调节安排下从简。   天气很好,三月的暖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长长的红毯在草坪上由眼前向远处平铺而去,沈和秋站在红毯的一端,微微晃神。   “啾啾。”   方才给他披过西装,系过领带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悠扬的礼乐声奏响。   在场的宾客们注视着两位般配的新人,耐心等待。   沈和秋悄悄呼出一口气,将手搭了上去。   他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带着凉意,被握住的一瞬间,男人掌心的高温便不容抗拒地席卷而来,一丝一缕地将人裹挟。   “别紧张,交给我。”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人心口一松,不由得安定下来。   沈和秋握紧了易晟的手:“嗯。”   他们并肩走上红毯,礼炮绽开声与宾客的掌声交相呼应,随着礼乐声一起,簇拥着他们上台。   司仪面容肃穆地将手里的证婚词打开。   传统的证婚词大抵都较为繁琐,但沈和秋与易晟两人都不太喜欢冗长的证婚词。   最后便只是定下了很简单的一句话。   而现在那句简短的证婚词,被司仪在话筒前郑重地念出:“新郎易晟先生,你愿意与沈和秋先生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吗?”   定下这句话的时候,沈和秋并没有体会到它的分量之重。   直到现在,在婚礼上的这一刻,他才深切地体会到。   那句话就像是落入潭水的一颗石子,不大,却能撞出一片涟漪。   他偏过头,望向站在他身侧的易晟。   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脸,与他对视。   漆黑的瞳眸被眼前人的身影占满:“我愿意。”   沈和秋耳廓酥麻,好不容易平复些许的心跳又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对视中,“扑通扑通”地加速起来。   没留给他缓和的机会,下一刻,司仪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新郎沈和秋先生,你愿意与易晟先生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吗?”   心口微微发着烫,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和秋仰起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毫无阴霾,只有着最纯然的欢悦,清晰地倒映着男人英俊的脸庞。   他能感觉到易先生与他交握的手一瞬间紧了紧。   易先生也在紧张。   沈和秋慢慢地将手指扣进男人的指缝,坚定不移地与他十指交握:“我愿意。”   誓言已成。   接下来便是交换戒指。   打开的锦盒里放着的是两枚熟悉的对戒。   只是摘下来了一会儿,它们仿佛就被赋予了更深重的寓意。   他们取出戒指,为彼此戴好。   银色的指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漾出一圈光晕。   易晟低头,轻轻拢着沈和秋细白的手指:“这下是真的把你套牢了。”   “后不后悔?”   沈和秋弯着眼睛:“不后悔。”   从遇见易先生后,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不曾后悔。   今后也是。   “请两位新人拥抱接吻!”   司仪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全场。   面前的男人朝他俯下身,沈和秋能看见那双黑眸里燃着的炽热爱意。   那是照进他深渊的第一束光,是漫长黑夜里升起的启明星。   他的易先生。   现在是他的先生了。   司仪的祝福声与宾客们的鼓掌声与祝福声,他已经听不真切。   只有唇瓣间触碰时的热意依旧清晰。   易晟揽住他新婚的小先生,眸色渐深,气息温柔地交缠,挟着隐晦的忍耐。   这是他的小朋友。   是他的小夜莺。   是他亲爱的小先生。   他曾经有颇多的缺憾,如今却都被一个人填满。   婚礼还在进行,这个拥吻便只是蜻蜓点水,很轻很浅。   但却像是汹涌激流上的平静冰层,融化后不知是怎样气势汹赫。   祝福的掌声乍起。   接下来只剩婚宴。   在座的宾客大多都是亲朋好友。   两人一起敬了一圈的酒,沈和秋不能饮酒,大部分都由易晟挡了。   轮到赵钱和林承钧这一桌时,已经是最后一桌了。   敬酒的顺序是特意排的,敬到最后一桌,沈和秋与易晟两人正好可以一起坐下来用餐。   赵钱心里憋着一口气,在桌上借着敬酒的名义,灌了易晟不少酒。   林承钧的内心也有所感慨,便跟着赵钱一起,也在灌酒上出了一份力。   他的酒量也是在圈内的酒桌谈判上练出来的,酒量不错,但最后却还是比易晟先一步倒下。   林承钧也醉得晕晕乎乎,他比赵钱更先倒了一步。   两个人勾肩搭背,大着舌头,胡言乱语。   一个在那儿嚎:“我的白菜呜呜呜呜,怎么给我增添了那么多的工作量——”   这个大概是已经在想两人公开关系后,要怎么处理网络舆论了。   一个在那儿哭:“怎么会有婚假这种东西呜呜呜呜,我不要加班呜呜呜呜呜——”   这个应该是在想老板去放婚嫁,度蜜月后,公司的事估计又得暂时落在他的头上。   被他们俩一起灌了不少酒的易晟倒还算清醒,在婚宴散场时,还帮忙叫了代驾,把这俩人给送回去。   只剩他们两人。   易晟低声问:“回家吗?”   “回家。”沈和秋说。   傍晚的夕阳映在他们身上,照出了两人交握的手,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   家里没有旁人。   刘婶也被放了假,参加完婚礼后,现在应该回了她自己的家。   别墅里只有刚回来的他们。   沈和秋本以为易晟应该是清醒的,但后背被炽热温度覆上的一瞬间,却又不太确定了。   浓烈的酒气在鼻间蔓延开来,敏感的颈后也被贴着细细啄吻。   “易、易先生?”沈和秋的嗓音被亲得绵软。   在耳垂被恶劣地叼在唇齿间研磨时,更是浑身发软得几乎站不住脚。   男人从身后伸出手臂,绕到前方来,握住了他的腕骨,微糙的指腹摩挲出一点暧昧浅淡的痕迹,带来一阵痒意。   “啾啾。”   沈和秋神智朦胧,下意识地用鼻音应了一声。   结果,招来的是男人低哑而磁性的笑声。   “知道新婚夜要干什么吗?”   沈和秋茫然地喘息着,眸色迷蒙,琥珀眸里洇染的湿意引着人在其上落吻。   易晟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被男人亲手系上的领带,重新被轻而易举地解开,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在拆开礼物上细心系好的缎带,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危险气息。   沈和秋在混乱的思绪里意识到了危机。   但时机已晚,枪已上膛。   拆下的领带被绑在了纤细漂亮的腕骨上,牢牢地束缚住。   忍耐饥饿已久的猎手只会更加难以满足。   易晟俯身,轻轻在沈和秋的耳廓上吐息:“我的小夜莺。”   沈和秋懵懵懂懂:“什么是……小夜莺?”   他的声音里已经含着细微的哭腔,惹人怜爱。   易晟低笑一声,荷尔蒙混着酒气,一起麻痹了沈和秋的神经:“你就是我的小夜莺啊。”   我独一无二、世间仅有的小夜莺。   国王先生永远也离不开的小夜莺。   沈和秋没能在短暂的停战里理清思绪,仅有的理智便被男人覆下来的深吻吞噬磨灭。   然后是一路而下、令人战栗的进一步啄吻。   严密包裹的西服被扯开,散落在地。   沈和秋被捆住的手腕被男人拉至头顶。   他模糊地听见男人很轻地说了一声:   “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真的真的完结啦   本来以为要写两章,结果能合成一章2333   感谢宝贝们一路的支持和陪伴呀,记得app右下角帮我打个五星好评(吧唧大家一口)   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说,之后我可能挑着一两个写写,会放在wb上,就不让宝贝们花钱了qwq三月底可能会开《协议婚姻》,要么就是四月初!   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感谢在2021-02-2421:37:57~2021-02-2811: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倩30瓶;沅筱23瓶;知年书、西府海棠很香5瓶;Sunny89、年糕糕糕3瓶;奇迹停停闪耀小鱼2瓶;桑子莫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