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蜜桃待熟时》作者:章岑   文案:   空荡荡的教室里,十八岁的应时今,红着眼眶,倔强的坐在课桌上,动作生涩的撩拨,却掩不住眼底纯真,像枚青桃,娇嫩欲滴。   褚柏舟侧身避开,眉眼微垂:“我不喜欢你这样。”   因为这样的你会让我难过。   *你是春风,也是初阳,温暖了所有时光。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雨过天晴   立意:救赎,成长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制服情缘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时今,褚柏舟 ┃ 配角:┃ 其它: 第1章 一颗青桃 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夏日江城,气候极端,前几天还烈日炎炎,这几天就大雨倾泻。   晚上八点,已经天黑。   人行道上人迹稀少,只有马路上不断快速开过的车辆将路边的积水高高溅起。   应时今冒雨快步往前方走,肥大又空荡荡的裤腿,因为不时飞来的积水已经沾满了泥泞。   她连雨具都没有,也不像其他行人,偶尔被溅到,会咒骂两声。   她只不管不顾的埋头朝前走。   有路过的行人见到,好心将手中多余的伞递出。   应时今防备的保持距离,低声说句“谢谢”,接着就加快步伐,几乎是跑着离开。   好心路人见小姑娘仿佛有恶狼追赶般逃离,怔愣一下,随后摇摇头:“这是被当成坏人防了啊。”   应时今不管路人如何作想,沿着今天记的路,边跑边喘,终于到达一处院落大门口。   老旧的铁门旁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匾——江城市刑事犯罪侦查支队。   终于来到这里,她又有些徘徊,没了之前不管不顾走到这边来的勇气。雨滴砸在身上,刺痛打断了她的迟疑,再次看了看门口的牌匾,她迈步向门卫走去。   路过铁门时,关卡缓缓打开,一辆车向外驶出,车灯正巧打在她身上。应时今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伸手遮了遮眼睛,随后就慌忙要跑开给车移位置。   鸣笛声响起,划破噼里啪啦的雨滴声——   车窗缓缓降下,应时今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褚警官?”   褚琛看到这个几小时前才被父母从这里接走的小姑娘,按按喇叭:“你怎么又回来了?你爸妈呢?”   应时今结结巴巴开口:“我......我......”   褚琛见小姑娘被雨淋的眼睛都睁不开,瘦小的身板在大雨中好像随时会被风刮走,干脆直接道:“上车。”   职业习惯使然,褚琛常年声音严肃,说话时带有些命令的口吻。   一直将警戒心高高竖起的应时今,不自觉听话照做,可刚坐进车就愧疚的低下头。   她身上已经被雨水浸透,一进来就染湿了副驾。   应时今嗫喏着道歉:“把您的车弄脏了,对不起,我一会儿给您擦干净。”   褚琛摆摆手:“你父母今天不是已经来把你接走了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到这边来?”   他们队经过长达两个月的蹲点部署,今天成功打掉了一个人口拐卖的犯罪集团。   应时今就是今天他们从大山里救出的少女之一。他作为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今天和队长姜山一起带队将人成功救出。   可营救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姜山受了伤。   他回来后把剩下的工作安排了下去,自己就去医院守着了。直到刚刚才匆匆从医院赶回队里,了解后续工作情况。因此才知道所有少女都已经被家长领走。   这会儿看见应时今,他自然吃惊。   应时今对上他的问题只觉得无所遁形,她咽了咽口水:“我和爸妈走散了,联系不上他们。”   说罢她垂下头,紧张到两只手用力捏住上衣下摆,指关节都泛了白。   褚琛常年讯问人,一眼便扫过便知道她紧张无措,暗道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吓到了小姑娘,于是尽量将态度放的亲和:“没事,我帮你联系。”   他说着拨通今日负责联络家长的干警电话:“杜仲,有个今天救出来的小姑娘。”他说着看向应时今,“你叫?”   “应时今,我叫应时今。”   “叫应时今,和她爸妈又走散了,你帮忙联系一下她父母,我把人送回去。”他吩咐完,又问她,“你家在江城吗?”   应时今摇摇头:“以前在,后来搬走了,在外地。”   褚琛点点头:“没事,你放心,既然把你救回来了,我们就一定能把你安安全全送回家。”   他正说着,电话再次响起,接起来听到那边的回复后,他眉头皱皱:“行,那你们明天再帮忙联络吧,人在我这儿呢,联系上家长了跟我说,我送过去。”   应时今听到,看向他。   褚琛询问:“你爸妈电话打不通,要不今晚先去我家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再把你送到你爸妈那?”   应时今咬咬下唇,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点了点头。   褚琛见她点头,也松了口气。他这些年一心扑在工作上,身边都是一群糙汉,连和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疏于交流,此刻面对一个和儿子一样岁数大小的小姑娘,更是不知道要怎么沟通。   直到临近家门,他才打破沉默,尽量和蔼的对应时今道:“别担心,你就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定帮你联系上你爸妈。”   看着应时今浑身湿透,在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服里瑟缩成一团,他连忙开门,准备让小姑娘好好收拾一下,别再生病。   屋里漆黑一片,妻子秦施柔正在国外做交换学者,还有三个月才能回来。   褚琛没见着儿子的身影,皱皱眉。他暑假参加奥赛集训,今天应该已经结束了,家里却没个动静。   他一边引着应时今进门,一边喊:“柏舟?”   话音刚落下,应时今就看见一扇木门打开,从屋内走出一个挺拔隽秀的少年。   他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神色倦倦,眉头微皱:“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点不耐。   他今晚刚结束奥赛集训,匆匆洗去满身疲惫,刚要睡着,就被叫醒,整个人有种困倦的烦躁。   客厅中多出了一个陌生人,褚柏舟自然扫了一眼。   淋了雨的小姑娘脸色惨白,瘦瘦小小,看起来十三四岁模样,长长的头发一直在滴水,她脚上破破烂烂的白球鞋已经脱了胶,正有水从里面流出,不过是站在这的片刻,玄关处已经有了一滩水迹。   应时今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低头,就发现了自己做的“坏事”。她瑟缩的收收脚,却发现根本无处安放,水迹随着她的动作,破坏的范围反而更大了。   她连忙道:“对不起,有拖把吗?我来收拾。”   褚琛看着女孩儿不安的样子,摆摆手做安排:“不用,柏舟一会儿拖。”   他还要说什么,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他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对儿子交代:“我接个电话,你带时今去卫生间,跟她说怎么用热水,好好照顾她。”   接着他看向应时今,努力缓和语气,摆出亲和模样:“时今,这是我儿子褚柏舟,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问他就行。”   讲罢就步履匆匆去往阳台接电话。   客厅里一瞬间只剩下褚柏舟和应时今两人。   褚柏舟这段时间一直过度用脑,现在还没缓过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钝痛,眉心拧起,神色疲惫。   恹恹的眼神扫过这个突兀出现在家里的人,沉声吩咐:“过来。”   应时今不安的站在原地,目光不小心和他不含任何温度的眼神对上,几乎是下意识的想逃离。   不等她跟上,前面的少年已经转身向浴室走去。   看出他对自己不仅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还有几分厌烦,应时今并不失落,反而安下心来。   她踌躇一下,看着地上越来越大的水印,深呼一口气跟上。   少年身量修长,整整高出应时今两个头,他腿长,一步抵得过应时今两步,她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犹豫半响,期期艾艾小声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应时今见他没有反应,闭嘴不再多言,怕招他烦,就拖后一步拉远和他的距离,却听到他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跟上。”   她默了默,轻轻“嗯”了一声,垂头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个身位的距离。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到浴室,褚柏舟三言两语向她交代怎样调热水,见她手上空无一物,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我去拿毛巾。”   应时今连点头都来不及做出,少年就已经迫不及待离开,仿佛和她呆在一个空间是件十分难忍的事情。   独自留在这一方小浴室中,应时今才真正卸下戒备,她疲惫的靠在墙上。今晚被好心的褚警官收留了,明天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可不等她认真思考,远处细小的脚步声,就立刻让她警戒起来,原本稍稍放松的姿态也再次变得紧绷。   褚柏舟动作很快,不到两分钟就将毛巾找到,还丢了一双凉拖鞋到她面前。   拖鞋落地,碰撞着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应时今下意识抖了一下,往后缩了缩。   见她露出明显害怕的模样,褚柏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怕的,觉得女人就是麻烦。   他眉头微皱,仿佛多讲一个字都很烦:“你穿这双。”   说罢将毛巾往墙上一挂,便带上门出去了。   应时今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缓缓打开淋浴,热气蒸腾,让每一个毛孔都舒缓开来,水流击打在地上,和着室外的雨声,噼里啪啦。   她这才敢放纵的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啜泣在水流声的掩盖下不再压抑。   褚柏舟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正要回房重新睡觉,就见褚琛匆忙从阳台出来,慌慌张张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只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你照顾好时今妹妹,她今晚住在我们家。”   褚柏舟头痛更甚,回房的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他烦躁的“啧”了一声,扒拉一下头发,转头走向沙发,眼睑半阖的陷在里面。   应时今不敢浪费褚警官家的水,难得哭出声发泄情绪,却很快就收住了。浴室里柜里摆着她没见过的连沐浴露和洗发水,她却都不敢用,只快速冲洗了一下,又把身上的脏衣服透了下水,用力拧到不会再滴水,就重新套在了身上,收拾好情绪推门出来。   她看见沙发上的少年闭着眼,于是立即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怕惊扰到他睡觉。   可她又看到地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造成的脏污,抿抿唇,小心翼翼脱下拖鞋提在手中,光脚垫着脚尖,不发出一丁点声响的轻轻朝浴室走,她刚刚看到里面挂了拖把。   褚柏舟轻抬眼皮,就见到做贼一样的应时今,他眉头皱起:“你干嘛?”   应时今闻言立即停在当场,她转过身面对他小声解释:“我......”   褚柏舟这才发现她还穿着那身湿漉漉的旧衣服,巴掌大的脸上尽是惨白,连嘴唇都是病弱的浅色。   他的下颌线紧紧绷起,长腿一迈就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她,只吩咐一句:“跟我过来。”   应时今对他的冷面有些畏惧,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却见他打开了卧室的门。她立刻警惕,抱臂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那些不好的回忆瞬间涌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解救了自己的褚警官家,她此刻一定已经拔腿逃走了。   褚柏舟见她没跟上,有些不耐,却想到褚琛的交代,于是忍了忍,耐着性子道:“过来,站在那做什么?”   应时今不仅没进门,还向后退了一大步,壮着胆子,颤颤巍巍说:“褚警官是好人,他不会让你欺负我的。”   她努力想要用褚警官震慑住眼前的少年,讲话时却声音小的怕惊动其他人,虚张声势的模样十分没有气势。   褚柏舟闻言,嗤笑一声。   难得善心大发,却被人防狼一样对待。他挑眉走向眼里透着畏惧的少女:“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第2章 两颗青桃 没事不许找我,有事也不许吵……   褚柏舟步步逼近,应时今瑟瑟发抖,脚步酿跄的朝后退了几步,张嘴就要喊救命。   身量倾长的少年,见她表现出一副自己要拿她怎么样的防备模样,嗤笑一声,长腿迈动,一下拉进两人间的距离,敛了表情,压迫感剧增。   他居高临下的看她,讲起话来漫不经心:“你想喊救命?我爸有事,已经走了。你准备怎么办?”   应时今感觉到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想要转身逃跑。   褚柏舟却收起眼中的轻浮,冷笑一下,朝后退了一大步,径直转身走进卧室。   卧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应时今被震的颤了颤,面对紧闭的房门,她卡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呼出,随后弯下腰,撑住膝盖大口喘气。   她想她得离开。   可还没等她走,刚刚还在发脾气摔门的少年却去而复返。   应时今的心再次高高提起,却被兜头扔来几件干净衣服。   褚柏舟看着她惊恐又防备的模样,语气带有不宜察觉的气恼和暴躁:“换上吧,豆芽菜。”   他不耐烦的指了指客卧:“你晚上睡那里,没事不许找我,有事也不许吵到我。”   接着少年卧室门“砰”的一下关上门,好像多看她一眼都心烦。   应时今怔愣的攥着手中干爽的衣服,许久,对着紧闭的房门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她抱着布料柔软的衣服来到客房,铺在床上打开时却闹了个大红脸。   夹在长裤长袖里的是一条白色内-裤。   上面还放了一个字条,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大字——新的。   笔锋锋利,力透纸背——字面上的含义,纸张都被他遒劲的笔触划破了。   她拿着纸条,好像看到了少年臭着脸羞恼写下这两个字的模样,脸上的薄红还未散去,嘴角却浅浅的弯了弯。   小小的梨涡转瞬即逝,冰凉了许久的心里,有细小的暖流。   褚柏舟休息了一晚,大脑恢复几分清明,瞬间记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烦闷的将本就睡得歪七扭八的头发揉的更加乱糟糟,最后收拾起表情,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冷着一张脸走出房间。   原本一地的狼藉早已不见踪迹,不仅如此,屋里甚至能称得上窗明几亮。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桌面和墙上的瓷砖,褚柏舟怔了怔。   父亲褚琛这两个月好像又有什么专项行动,一直在队里加班,晚上都休息在宿舍里,没怎么回家。   母亲秦施柔则从三个月前就作为交换学者出国了,还有三个月才会回来。   他自己则是自暑假伊始就进了奥赛集训队,昨天才回来。   屋里一个多月没人住,积了许多灰。原本他准备休息一晚,今天起来打扫,未曾想,只是睡了一觉,屋子就自动自觉的整理好了。   他鼻子尖,闻到有米香味,撇了眼敞开着的侧卧门,长腿迈动,走向厨房,还未进门,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站在灶台前。   应时今昨晚睡的不安稳,时不时就会从噩梦中惊醒。今早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想着昨晚自己造成的狼藉,她连忙起床。   她是做惯了家务的,到浴室拿了拖把和毛巾,就利落的收拾起屋子来。想到屋里还在睡觉的冷面少年,她有点怵,为了不吵他,打扫时轻手轻脚,连速度都慢了许多,等全收拾完都已经七点了。   她又慌慌忙去厨房,想在临走前给他做顿早餐。   褚柏舟走进厨房时,应时今正盯着火,时不时拿瓷勺搅拌一下砂锅,防止米粘在锅底,又或者咕嘟冒泡的米汤滚出来。   即便屋里充斥着燃气灶和汤水沸腾的声音,她仍旧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警醒的立即转身,就看到了褚柏舟。   少年才起床,斜斜靠在门边,姿态懒散。他嘴唇仍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冷淡,可配上鸟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臭臭的脸色也显得没那么吓人了。   应时今见到他这幅模样,绷直的脊背微不可查的放松几分。她声音小,说起话来软软糯糯:“你起来了?早饭马上就好。”   说罢小心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就看到他皱眉皱起,她连忙不安的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煮了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跟我说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的。”   她太瘦了,又比褚柏舟矮许多,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穿上他的衣服,裤腿需要折好几下,卫衣则硬生生被穿成了长及大腿的连衣裙,她瘦弱的小身板越发像个豆芽菜了。   而这个小豆芽正在自己家当童工,褚柏舟看着她站在灶台前的小身板许久,突然有种虐待儿童的感觉,嘴角越发抿成一条直线。   他一句话也不讲,应时今忐忑起来,下意识揉起了衣角,垂下头不安的想,他是不是讨厌自己不经允许就进厨房,正准备道歉,就听见他“嗯”了一声。   她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正要问他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就见他晃晃悠悠,转身朝外走。   须臾,卫生间有动静传来,她偷偷松了口气,悄悄想,他应该不讨厌吧?   应时今关了火,想要找碗勺,来回看遍了整个房间,只有上下两排橱柜。   “左边第一个柜子里。”一个含糊的声音传来。   应时今回头,就看见褚柏舟走进餐厅,懒洋洋的抽出一张凳子坐下,原本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打理整齐,发丝有点湿润,还滴着水,他的困意应当还没完全消散,正撑着头眼睑半阖的看着自己。   她慌忙点头:“马上就好了。”   褚柏舟就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撑头看着像蜜蜂一样勤劳的在厨房里打转的应时今。   疑惑他爸到底是从哪捡回来这么一个营养不良的田螺姑娘。   应时今将熬好的粥和两个水煮蛋端出来,放在他的面前,连餐具都摆在他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又立即往旁边退了一大步,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有些局促的要开口道别离开。   褚柏舟闻着饭香,终于提起了些精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坐。”   “啊?”应时今嘴巴张的圆圆的,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满脸疑惑。   褚柏舟觉得她笨,语气不大耐烦:“啊什么啊,坐下,吃饭。在旁边傻站着干什么。”   应时今连连慌张摆手:“不用的,我不吃,我这就走了。”她讲罢小心看了他一眼,又红着脸小声道,“就是……就是你的衣服,我可能要以后才能还你了。”   大概是怕他生气,她慌慌忙又接了一句:“我会还你一套新的。”   说完她又低下头,彻底闭了嘴。她手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不能立即买了还他,讲出的话都像是空头支票。   可她准备今天离开后就去找个地方打工,只要拿到第一笔工资,就立刻买了衣服还他。   褚柏舟原本正拿了勺子搅拌着碗中粘稠的白粥,听到这话,瓷勺和瓷碗碰的叮当响,抬眼看她,眉眼中尽是不悦,一字一顿道:“我说,坐下吃饭。”   应时今不是个要强的性子,尤其是面对别人的善意时,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更加顺从,不会去违抗。   虽然怵眼前的少年,又十分想在褚警官回来前就赶快离开,可对上他带有命令性的语气和强势的姿态,她十分没有骨气的立即拉开了一张凳子坐下,还规规矩矩的将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褚柏舟眉心跳跳,不爽的情绪在蔓延,可看到小豆芽菜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话到嘴边又深深的咽了下去,最后带着点情绪发泄意味的起身,凳子重重的划过地板,带出响亮的“呲啦”声。   应时今立刻怯怯的看他,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褚柏舟见她这样,语气不善:“你怕什么?”   应时今下意识的怕惹他生气,立即把头摆的像拨浪鼓:“没有怕。”   可他锐利的眼神扫过自己,带着明显的不满,她身子缩的更小了,只能硬着头皮小声承认:“是有一点点怕。”   褚柏舟看她一副小可怜模样,耿在心里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懒得再开口,自己走进厨房又盛了一碗白粥出来,重重放在她面前,碗底和桌子碰撞出很大的声响。   应时今眼皮心惊胆战的跳了跳,十分担忧他把碗磕碎了。   褚柏舟却不再理她,只是回到座位上,认真的吃起早餐。   见他一副不准备再搭理自己的模样,应时今坐在从没见过的精致餐桌上,可以用坐立难安来形容。   她从没安安稳稳的坐在餐桌上用过一顿饭。   可白粥的香气不断从碗中传来,让她从昨天就没有进食过的胃,立刻发出响应的声响。   她恼恨不争气发出叽咕声的肚子,有些尴尬看了眼对面的少年,害怕打扰到他。   看见对方照常吃着早餐,连动作都没停顿一下。她松了口气,他应该是没听到的吧。   肚子实在太饿了,应时今抵抗不住,自暴自弃的想,大不了到时还衣服的时候,把伙食费也加上,最终还是拿起了勺子。   应时今很久没吃过热饭热菜了,此刻一口温热的白粥入喉,她感觉到身体里的暖意上涌,眼眶都有些泛红。   她感激的看了眼对面的少年,目睹他从餐盘里拿出个鸡蛋,漫不经心的随意伸手一推,那颗蛋就晃晃悠悠滚到了自己面前,眼见它要滚落地下,应时今立即宝贝般的握在了手心里。   褚柏舟见她要开口,抿抿唇,语气不太好的命令:“不许说话,不许吵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把蛋吃掉,不许剩。”   应时今拒绝的话,对上他暴君蛮横又不讲道理的态度,还没冒头,就缩了回去。 第3章 三颗青桃 褐色的眼眸中全是希翼。……   早餐吃完,应时今像个兔子一样,抱起自己的空碗,立刻窜进厨房。   褚柏舟动作慢条斯理,吃完碗中最后一口,刚抬头,就看见她站在厨房门口,偷偷看自己。   应时今见他放下碗筷,想到他刚刚对自己不许说话的交代,硬着头皮开口:“我来洗。”   半大小伙褚柏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碗白粥一颗鸡蛋只能垫个半饱,原本他要去再添一碗的动作顿了顿。   对着豆芽菜怯怯的模样,不爽的直接起身,凳子和地板摩擦出很大的声响,他却一声不吭的离开餐厅。   应时今看着他的背影,不安的拧了拧衣角,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知道他不喜欢被吵到,收拾的动作只能更加轻手轻脚。   褚柏舟坐在客厅开了电视,百无聊赖的换了两个台,注意力却放在厨房不时传来的流水声上,饥饿感更甚。   他侧头看了看洗手台前小豆芽菜认真洗碗的背影,突然困惑,自己为什么要在家里挨饿。   于是随意将遥控器丢在一旁,朝厨房走去。家里一直常备的有零食,就放在洗手台上方的壁柜中。   应时今察觉到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就见他来到自己身后伸出双手。   她惊恐的睁大眼,整个人立即朝后退,却重重撞上洗手台,发出的声响听着就疼。   退无可退,她条件反射般蹲下-身,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做出保护自己的姿态。   只是要伸手打开壁柜的褚柏舟,见到她这夸张的模样,眉心紧紧拧起。   他脾气称不上好,被这样当病毒般躲避,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正要出言讥讽,却无意中看到她动作间,露出的小臂上布满又青又肿的伤痕。   他顾不上对她的恼怒,动作快过大脑,瞬间蹲下-身去,直接伸手捉住她手腕。   应时今被他触碰到,挣扎的动作更胜,她拳打脚踢的反抗:“别碰我,你别碰我。走开,你走啊——”   声音凄厉,和之前讲话时的软糯差别巨大。   她身板细弱,又瘦又小,一双小细胳膊小细腿,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褚柏舟根本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她爆发之下,力道出奇的大,毫无防备中,他被踢到的小腹隐隐作痛。   痛感让他的脾气一下就上来来,动作间不再墨迹,他直接拿膝盖压在她不断踹自己的腿上,双手更是牢牢制住她挥拳的双手。   他自小跟着褚琛在刑侦队训练,身手是实打实的好,此刻动了真格,应时今立刻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她绝望的尖叫,眼泪早已流了满脸,明明无法动弹,却犹自奋力反抗挣扎。   见他锁住了自己的双手,应时今极力的要将手往外抽,却丝毫没法撼动他犹如铁钳般禁锢着自己的大手。   情急之下,她不管不顾的一口咬伤褚柏舟手腕,力道大到鲜血的铁锈味瞬间充满了她整张嘴。   褚柏舟自然吃疼,可他除了眉心更加紧皱几分,面上没显露分毫,冷静的将她宽大的衣袖掀的更高,入眼是密密麻麻遍布在上面的伤痕。   他仔细看了看,迅速判断,新伤旧伤都有,有拿类似棍子的硬物打出来的,也有用鞭子之类的东西抽出来的,还有一些是掐痕和手指印。   他迅速看完自己想了解的,这才松开压制她的力道。   应时今已经进入应激反应的状态,只一味咬他,连已经被放开了都没发现。   褚柏舟伸出手,在接近她下巴的时候顿了顿,指尖上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肢体接触让应时今立即条件反射的松嘴,她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碰到自己。   褚柏舟随意扫了一眼手腕背部,这个小豆芽下嘴是真的很,肉都快被咬下一块,鲜血淋漓,血流的手上到处都是。   他不在意的拿衣角按在上面压了压,看着哭到一抽一抽,还不忘将自己缩成一团,做出自我保护的应时今,褚柏舟朝后退了退,到了厨房门口,和她保持了有大致一米的安全距离,这才开口:“起来吧,我不靠近你。”   应时今却只是将头埋在膝盖中,呜咽抽泣,没有一丝反应。   褚柏舟看了她一眼,声音放缓:“我走了,你别怕。”   应时今仍旧是那副模样,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转身走向卫生间,脚步声放的很大。   应时今耳朵动了动,听到他离开,这才稍稍抬头,她想赶快逃离这里,不顾仍旧发软的双腿,扶着洗手台,借力撑着站了起来。   她刚刚挣扎的太用力,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会儿全身乏力,走起路来踉踉跄跄。   可她刚走出厨房,就再次看到了褚柏舟   她刚刚才稍有放松的神情,立即再次戒备起来。   褚柏舟却没靠近,只是将温热的湿毛巾朝前递了递:“擦擦脸。”   应时今却不伸手。   她被拐卖前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家门口被人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有过一次受害的经历,她的警惕心很高。   褚柏舟看着自己的血和她的眼泪,在她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糊成一片,十分坚持的继续保持着递给她毛巾的动作。   两人正僵持在那里,门就被推开了。   褚琛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的惨状。   褚柏舟手上是血,应时今就更可怜了,无声的掉着眼泪,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作为陈年老刑警,他只一眼就大致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上去对着褚柏舟就是一脚:“你欺负妹妹做什么?”   褚柏舟被踢的整个人向前载了一下,险险向前走了两步,才避免一头栽倒的命运。   他抿着嘴不讲话。   褚琛更生气,要不是那边还有个小姑娘要管,这会儿肯定是要抽他的。   他看向被这一系列变动惊呆的应时今,尽量柔和的说:“时今,你别怕,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你先去洗个脸。”   应时今不安的看看他,又看了看好像要挨揍的少年,踌躇的不知道要不要离开。   褚柏舟狠狠瞪她一眼:“看什么?让你去洗脸听不到?”   见儿子态度实在恶劣,褚琛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一点没收力之下,褚柏舟又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他咬牙稳住身形,又面无表情的看了应时今一眼。   接收到他命令的眼神,应时今立刻转身小跑去浴室。   褚琛见他又吓小姑娘,很是想好好教育他一番,可想到回来的原因,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粗着嗓子对儿子交代:“你姜叔叔没救回来,我要去帮忙办后事,你在家里老实一点。”   昨天那起行动中,队长姜山中了枪,虽然在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可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人还是走了。   多年的兄弟就这样殉职了,褚琛自然要去帮忙处理后事,他心情实在差,将一个电话号码塞给儿子,匆匆交代:“这是时今父母的电话,我现在没时间联系,你今天就帮忙联系一下她父母,然后把她送过去,知道吗?”   褚柏舟皱眉,犹豫开口:“她身上好多伤,是不是被家暴了?”   褚琛挑眉露出吃惊的表情。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褚柏舟从小就是个锯嘴葫芦,基本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小时候调皮捣蛋,被揍的屁-股开花,都是抿嘴不吭声的。现在居然会主动开口问小姑娘的事,当然让他吃惊。   可他急着要去办丧事,没空好好跟他聊聊,只能匆匆丢下一句:“她是我们昨天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你别再欺负她了,知道没有?”   说完就接了个电话又离开了。   褚柏舟再次被丢在家里和应时今独处,和昨晚的烦闷不同,在得知小豆芽的遭遇后,之前态度恶劣的少年,突然多了几分无措。   叹了口气,去找出家里的医药箱,刚出来就看到已经清理完毕的应时今。   见她正东张西望,他难得主动开口,为她解惑:“别看了,我爸有事走了。”   说完他把医药箱往桌上一放:“你自己擦药?”   应时今刚刚洗了把脸,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刚刚那模样,根本不是要对自己做什么,后面也只是要查看自己身上的伤。   她好像是误会了。   此时见到他拿出药来,她又确认了几分,大着胆子开口:“你刚刚去厨房是……?”   褚柏舟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没吃饱,拿零食。”   应时今一下红脸,想到这一场误会,还害他被褚警官揍了。   “对……对不起。”她头低的快要塞到地里去。   褚柏舟不理她,只从医药箱里拿出药扔给她:“我不会帮你擦药的。”   看小豆芽菜那样,人一靠近就会害怕,他还帮个屁啊,刚好省点事。   褚柏舟姿态闲散的坐在沙发上,挑挑拣拣,又拿出纱布和碘酒。   由于褚琛职业的特殊性,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他理也不理应时今,自己拿了棉签处理好被她咬伤的地方,涂好药要缠纱布,眉头又一次皱起。   自己给自己缠纱布实在麻烦,他弄了两次都没成功,烦闷的将长长的纱布团成一团,扔到桌上,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准备弄了。   正要回房间拿手机,就见一只纤细的小手出现在眼皮子底下,拿过被他祸乱的不成样的纱布。   应时今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巧巧站在他身旁,偷偷看了不耐烦的少年一眼,小声而快速道:“我可以帮你吗?”   褚柏舟十分想拒绝,可想到这小豆芽菜的遭遇,最终闭了嘴。阖上眼,朝沙发背上一靠。   应时今看他这样,揣度着应该是同意了。   于是蹲在他修长的腿旁,细致又虔诚的在自己造成的伤口上重新涂了药,仔细为他缠上纱布,还十分妥帖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小心开口:“好……好了。”   褚柏舟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碍眼的蝴蝶结,可手腕旁就是她仰起头,希翼的望向自己的小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里,褐色的眼眸中全是小心翼翼。   他眼不见心不烦的再次阖上双眼,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第4章 四颗青桃 “不……不被拐了。”……   褚柏舟只是“嗯”了一下,应时今就眉眼弯弯,眼神透亮。   见她明明一身伤,还能露出欢喜的模样,褚柏舟心里像是被螫了一下。   他指指桌上的药膏,朝客卧扬了扬下巴,指挥傻乎乎的豆芽菜:“去,抹药。”   一副颐指气使的命令口吻。   应时今听到不敢多磨蹭,立即拿了药膏走到客卧。   她脱下宽大的卫衣,遍布伤痕的皮肤一寸寸显现,身前身后,是大片大片被抽打过的痕迹。   她小心的挤出一点点药膏,指尖精准的涂抹着还未结痂的伤口,其它的淤痕并不触碰。   其实她都习惯了,以前从没管过,过几天也就自己好了。   只是一面对褚柏舟强势的命令,她就不敢违抗,这才会听话涂药。   其实不用浪费的,她就是“贱命一条”,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照顾。   粗略的将大面上能看到的伤口都涂完,她就立即拧上了盖子,不允许出现一丁点浪费。   应时今将胳膊抬高凑到鼻尖下,细细闻了闻淡黄色药膏的味道,对其他人来说,有些冲鼻的药味,在她的嗅觉里却觉得清香好闻。   看着手臂上涂了药的地方还泛着亮光,她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眼衣服,没有立即套上,怕把它们蹭掉了。   于是她盘腿坐在床上,光-裸-着上身,鼓起腮帮,对着那些还未吸收的药膏用力的吹气。   她耽搁了许久才出来,褚柏舟却没觉得不对,就这豆芽菜胳膊连片的伤痕,要全部涂完,能不浪费时间吗?   见她握着没用完的药,要递还给自己,褚柏舟摆摆手:“你拿着用。”   应时今觉得这样很不好,不可以收褚警官家的东西,自己已经很麻烦他们了。   可还不等她再将药还回去,褚柏舟已经讲起别的事:“我给你爸妈打电话,问清楚他们在哪后,把你送过去。”   应时今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再也顾不上收不收这支药膏了。   “你给我爸妈打电话?”   褚柏舟扬了扬他爸今早塞过来的电话号码条,手机已经拨通了号码,可随后他就皱眉按下了取消。   “怎么关机了?”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女儿失踪一晚上,总不至于现在还在睡懒觉吧?   他把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应时今:“这是你家的电话吗?”   应时今看过去:“是我爸的。”   “你妈-的电话是多少?”他准备再试试。   应时今又低下头揉衣角了:“我妈……我妈没手机。”   褚柏舟:……   他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平时都是能沉默就沉默。可这会儿对上像挤牙膏一样,摁一下吭一声的应时今,却不得不主动开口。   他有些烦躁,却只能压下脾气:“其他人呢?你在江城还有什么其他的亲戚吗?昨天你爸妈把你领走之后,带你去哪里了?”   应时今小声道:“还有个姑姑,昨天就是带我去姑姑家了。”   这么重要的信息,不早点告知,还要等自己一点点问。褚柏舟十分想打开她晕晕乎乎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应时今对上他不太好看的脸色缩了缩肩膀,已经准备好下一刻被骂了。   褚柏舟的电话正巧响起,两人一起看了过去。   以为是她父母回了电话,可一看来电显示,褚柏舟有些失望,是他爸。   “喂?”   “快点去一趟你姜叔叔家,你邢阿姨出事了,我马上就过去。”褚琛正在队里清点队长姜山的遗物,要一起送去殡仪馆,就接到消息,姜山妻子也出事了。   褚柏舟听到父亲明显慌乱的语气,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   挂断电话,他看向应时今:“你跟我过来,今天有事,晚点再送你回去。”   应时今见他明显有事,乖巧点头,老实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门。   两人只下了一层楼梯,就撞见褚家正下方的那个屋子里,有医护人员抬了担架出来。   屋外围了许多人,屋里则有一群刑侦队的工作人员。   褚柏舟回头交代一句:“跟上。”就立刻拨开人群,带着应时今,奋力挤进屋里,问一个年轻的干警:“杜仲哥,怎么了?”   谈杜仲今早和同事一起过来,准备接队长妻女去殡仪馆,送队长最后一程,没想到会目睹队长妻子躺在床上,腕间的血迹都凝固了。   这会儿看到褚柏舟,他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声音有些哽咽:“嫂子自杀了,刚送去医院。”   在场所有人都是刑侦队工作人员,闻言都露出悲戚的表情。   他们这些人经年办案,各类自杀案他杀案十分常见,邢蕾的情况,他们接触到的第一眼,心里大概就有数,到底能不能救回来了。   现在大概只能期望有奇迹发生。   谈杜仲抹了把脸:“我要去医院了,这几天褚队也忙,有事你就打我电话。”   褚柏舟立刻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应时今一路晕晕乎乎跟着褚柏舟一起上了谈杜仲的车,车里氛围凝重。   谈杜仲开着车,才有空注意到这个跟他们一起的小姑娘。   “你是昨天那个女孩?还没联系上你父母吗?”   应时今看了一眼神色冷肃的褚柏舟,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自己摇了摇头:“电话打不通。”   谈杜仲点点头:“今天我们这边出了事,可能顾不上你了。”   应时今立刻道:“你们要是忙的话,把我放在路边就好了,我自己去找我爸妈。”   一直没吭声,好像入定了的褚柏舟,闻言却突然扭头看她,严肃的声音里好像结了冰:“你是姜叔叔拿命救回来的,你的安危你的健康你的命,不仅是你的,也是他的。这次能被救是你运气好,下次再出事,谁能保证你还会不会被救回来?”   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生硬,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孩,可见是十分恼怒应时今不拿自己安全当回事的态度。   应时今却顾不上他硬邦邦的态度,全部心神都被他话中透露的信息吸引。   “什么拿命换来的?”她头一次在讲话时毫不怯懦的和他直视,情急之下还捉住了他的衣摆,神情里满是探寻真相的着急。   褚柏舟闭了闭眼,脑中全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阿姨,他声线带着不宜察觉的颤抖:“昨天救你们的那场行动中,刚刚你看到的那家叔叔,牺牲了。”   应时今没想到自己被解救的背后还有人牺牲,闻言呆呆愣愣的松开手,无意识的重复:“我连累警察叔叔牺牲了?”   谈杜仲见小姑娘一副难过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连忙打起精神道:“救你们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你不用自责,伤害队长的是那群畜生,他们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应时今却捂住眼睛,手心里泛起一片湿热。   她从不知道,在自己逃离了那个恶魔窟的背后,会伴随着有人牺牲。   “对不起……对不起……”她把脸埋在手心里,一声声道歉,不知是在对逝去的姜山说,还是在对车里的两个人说。   谈杜仲听的难受,昨天面对人贩子的枪口都没有一丝动容的汉子,此刻听到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却红了眼。   褚柏舟侧头看了眼已经要被愧疚淹没的应时今,少年清亮的声线里带了些沙哑:“知道对不起,就好好活着。你过的好,姜叔叔才没有白白牺牲。”   见应时今仍旧埋着头,没有回话。少年的眉心紧紧拧出一条线,他讲起话来态度十分严厉:“别哭了,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谈杜仲闻言,正要说说他,不可以对小姑娘这么凶。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直捂着脸的小姑娘,终于抬起了头。   她红着一双眼看向褚柏舟,边打嗝边抽抽噎噎的保证:“听……听到了。”   褚柏舟却尤不知足,严厉的像是个在教育学生的教导主任:“那以后要怎么办?”   应时今抽了抽鼻子:“不……不被拐了。”   褚柏舟闻言,眉心拧了拧,什么叫“不被拐了”?   可看见她眼睛又红又肿,一脸的愧疚和后悔,更加严厉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他绷着一张冷肃的脸,从兜里掏出一包手纸巾,往应时今面前一递:“自己把眼泪擦干净。”   一行三人,一抵达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就看到走廊上站了两名穿着制服的干警。   而手术室外的长凳上,一名女警怀里正搂着一位少女,她表情呆愣,好像失了魂。   应时今扬起头,确认般的看了褚柏舟一眼。   他微不可查的朝她点点头。   来时的路上,谈杜仲已经和她说过了,姜队长的妻子,得知丈夫的死讯后,受不住打击,在昨晚选择了自杀。   他们家还有个女儿,叫姜迎夏,此刻正等候在手术室外。   从她见到母亲躺在血泊中的惨状开始,对外界就失去了反应。他们想试试,让褚柏舟和应时今两个同龄人陪着劝导,会不会有效果。   因此谈杜仲轻轻拍了拍褚柏舟后背,对他们道:“你们两个过去吧。”   应时今并排走在褚柏舟身侧,紧张到能听到自己鼓动的心跳。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适不适合出现在姜迎夏面前,可只要能让她从家庭的变故中走出来,自己被她敌视讨厌也好,被她动手修理一顿也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5章 五颗青桃 我一定照顾好她。   手术室上方的提示灯红的刺眼,狭长的走廊昏暗又静谧,所有人情绪都不高,在心中期盼着一个奇迹。   褚柏舟带着应时今和姜迎夏打招呼,可父母接连出事,受到严重打击的少女,听到后只是动了动眼睛,看了两人一眼,就再无反应。   偷偷注视着这边情况的几名干警见此,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抱着姜迎夏的女警轻轻叹了口气,朝两人摇摇头,眼中的担忧掩藏不住。   应时今见到她这样,又心疼又自责。来时的路上,谈杜仲已经跟他们交代过了。   姜迎夏这种情况最令人忧心的是怕她一直闷在心里,拒绝与外界交流,会陷在低沉的情绪里,想不开做傻事。   他们希望她能有情绪上的宣泄,哭也好发脾气也好,都要比现在封闭自己的状态好。   可显然,他们两人的尝试也失败了。   应时今正焦急时,脚步声响起。   褚琛赶到了医院:“嫂子情况怎么样?”   刚问完,手术室灯就熄了。   所有人看向手术室门,那里即将要宣布邢蕾的生死。   应时今紧张到紧紧攥住衣角,她不断在心中乞求,姜警官的妻子一定要没事,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抓住的是褚柏舟的袖口。   褚柏舟感觉到袖子被人抓住,低头看到那只细小的能清晰看见骨骼的手,抽手的动作顿了顿,最终放任她捉着,再次看向手术室大门。   医生头一个走出,见到屋外期盼望着自己的人,取下口罩,摇了摇头。   姜迎夏终于有了反应,她从昨天得知父亲的死讯,就没合过眼,今早又受到母亲自杀的刺激,此刻得知她没抢救回来,整个人再也撑不住朝后倒去。   应时今一直注意着她,在她轻微晃动的时候,就立刻窜到她身后。   只是她的小身板太瘦弱,即便已经在众人反应过来前站到姜迎夏身后扶她,也无济于事。   空荡的走廊里重重发出“咚”的一声——   姜迎夏和应时今一起摔倒在地。   “迎夏没事吧?”应时今第一时间关心姜迎夏,一点不在意自己隔在她和地板中间,结结实实充当了一回肉垫。   其他人手忙脚乱的拉起姜迎夏,见她晕倒,一名干警一把抱起她,冲进一间病房,大吼着叫医生。   应时今见状,没事人一样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急着要跟在后面,追上去查看姜迎夏的情况。   只是她一走动,就感觉到脚腕和后背生疼,她咬牙不露出异样,连哼都没哼一声。   褚柏舟却一眼发现她动作中的滞涩,一步来到她面前,像捉小鸡仔一样,拎住卫衣帽子,把瘦小的她一下提起,往长凳上一放。   皱眉训她:“你往那凑什么?”   应时今顾不上他粗鲁的动作,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姜迎夏那头,透过病房玻璃,看见病床被刑侦队的队员们团团围住,又有医生匆匆赶进去,这才放心许多。   接着她愁眉苦脸的操心:“她还有其他家人吗?”   褚柏舟抿抿唇默了默。姜叔叔的父母前两年已去世,而邢阿姨则因为身体问题,从小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长大,姜叔叔资助她做了手术,又资助她上了大学,两人后来走到一起,感情一直很好,是他们公安大院里的模范夫妻。   应时今见他缄默不言,神色也严肃,就知道姜迎夏可能没有其他亲人了,顿时更加忧虑那个少女。   “那怎么办,她现在要人照顾啊。而且……而且我觉得她这几天要有人陪着,我怕她想不开。”她愁的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了。   那边褚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将女警叫了出来,交代:“晓慧,迎夏这情况你也看到了,队长家就这一个独苗苗,以后就是我们全队的孩子了,这几天我来安排,把你手头的工作都空出来,你的任务就是一直陪着迎夏。”   陈晓慧眼眶通红,点头:“队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迎夏的。”   可两人才交接完,刚刚接了通电话的谈杜仲就匆匆跑来。   “褚队,拐卖团伙的另外两名在逃人员刚刚被抓捕归案了,正在往队里押。”他看了眼陈晓慧,犹豫开口,“有一个是女嫌疑人,要不我打份报告,从分局里抽名女队员来协办,晓慧这边还是留下照顾迎夏吧。”   女嫌疑人拘留期间,队里是一定要留一名女警的,即便不参与办案,在对方要去卫生间的时候,也需要女警押解。   刑侦队又苦又累,常常几天几夜都合不了眼,目前只有陈晓慧一名女队员。   姜迎夏这边情况也糟糕,她一时又走不开。   褚琛皱眉:“就24小时的拘留时间,再打报告联系分局抽人,哪还有时间办案。到时候问不出什么,难道还要把人放回去?”   刑侦这边讯问时间只有24小时,拿到线索就要办理刑拘将人移交到看守所,他们可以继续侦查。可如果拿不到,他们就只能无条件放人了。   队长姜山因此殉职,却要他们将人放了?绝对不可能。   坐在他们不远处,听了一耳朵全程的应时今闻言,顾不上刚刚被摔的全身疼,立刻一瘸一拐的小跑到他们身边:“我可以陪迎夏。”   正在商量对策的三人,闻言一起看向她。   应时今不太习惯被人注视,下意识想逃避的低头,可想到姜迎夏,她鼓足勇气,挺直了小身板朝几位警官作保:“我一定照顾好她。褚警官,你们放心去办案子吧,一定要把那些坏蛋绳之以法。”   褚琛却摇摇头:“你父母还等着你回去呢。”   应时今立即回道:“我跟他们联系,他们会同意的。”   她这样说着,还侧头看了眼跟着走到这边来的褚柏舟,满眼乞求,想让少年帮自己说句话。   褚柏舟抿抿唇:“我会看好她们两个的。”   褚琛沉吟片刻,觉得有他们陪着也好,尤其是小姑娘这模样,估计会片刻不离身的跟着迎夏,确实能帮忙解决现在的困境。   于是在应时今期盼的眼光中,他终于点了点头:“那过几天再送你回去。”   “谢谢褚警官。”应时今松下一大口气,立刻行使起自己的责任,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姜迎夏的病房,远远站在角落里,眼珠子一错不错的放在她身上,连眨眼都不敢,深怕出现任何疏漏。   见小姑娘这表现,褚琛放心很多,又叮嘱儿子:“你和时今爸妈做好沟通工作,这几天我让人送饭回家,你好好照顾她们俩,我尽快安排人照顾迎夏。”   褚柏舟点点头,也朝病房走去。见豆芽菜明明摔的不轻,还站在角落盯姜迎夏,他眉头微皱。   默默提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应时今身边:“坐下。”   应时今摇头:“我不用,你坐。”   褚柏舟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冷淡了几分:“我让你坐下。”   应时今被他这样一讲,按照之前一贯的表现是应该乖乖听话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任务在身呢。   虽然惧怕凶巴巴的少年,却仍旧壮着胆子违抗他的命令:“我坐着就看不到迎夏了。”   褚柏舟头一次见这种死脑筋。那边站了三个人看着迎夏呢,轮得到她个只能缩在墙角的小豆芽盯梢嘛。   可见她认真朝自己解释完,就又扭头直直盯向病床,他也实在拿她无法。…   抿了抿嘴,褚柏舟把手机递给她:“这边我先看着,你去给你姑姑打电话。”   “啊?”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姜迎夏身上的应时今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少年不善的脸色,这才想起刚刚和褚警官保证过的话。   眼见少年耐心要告罄,她连忙接过手机:“我这就去。”   等她回来时,两名警官因为还要处理邢蕾的后事,已经先行离开,屋里只剩下褚柏舟一人。   “说好了?”褚柏舟接过手机随手塞进兜里,和她确认。   应时今垂下头,轻轻点了点:“说……说好了。”   褚柏舟自小混在刑侦队一干精英中长大,一眼看穿她的心虚和紧张。   不发一言重新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调出通话记录,看见确实有一个江城本地号码,也有通话时长,挑了挑眉:“这是你姑姑电话?”   应时今目睹他一系列动作,手指紧紧捏住衣角,咽了咽口水:“嗯。”   见她这表现,褚柏舟道:“你就这么怕我?”   通话记录没问题,他只当她这过分紧张的肢体表现是因为害怕自己。   应时今眼神游移,就是不敢和他对视,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余光看到墙角的凳子,她眼前一亮,立刻过去拖了过来,服务十分周到的放在褚柏舟身后,距离把握的刚刚好,让他连姿势都不用调整,直接落座即可。   “站着累,你坐。”她生硬的转移话题,又睁着一双大眼睛,期盼的看向他。   褚柏舟瞥她一眼,懒得继续深究,随了她的意坐下。   应时今见他不再逼问自己,松了好大一口气,再次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姜迎夏身上,尽职尽责的当看护。 第6章 六颗青桃 还算有眼色,知道谁是大小王……   阳光洒在屋内,给趴在床边的女孩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应时今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心里又对姜迎夏有着天然的亲近和与众不同的看重,所以即便呆了一整天,变得困顿与乏力,也只是更加努力的睁大眼睛,趴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床上的少女。   姜迎夏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了她。   应时今被直直看着,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仿佛怕惊扰到她打量的目光,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任由她近距离和自己对视。   姜迎夏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头一次开口:“我妈妈呢?”   应时今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告知她,邢阿姨今天上午已经送去殡仪馆,和姜警官一起火化了。   姜迎夏却执拗的要一个答复,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一直看着她。   应时今无措的支支吾吾:“她……”   正巧此时门被打开,褚柏舟提了饭盒进来,见姜迎夏醒来,挑了挑眉:“醒了?医生说你有些低血糖,刚好杜仲哥送了粥过来,吃一点吧。”   应时今立即符合的点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哥,我妈妈呢?”姜迎夏转换目标。   褚柏舟正将保温盒放在桌面的手顿了顿,随即像是讲天气怎么样一般,语气平常道:“你上午晕倒了,邢阿姨已经送去殡仪馆了。”   姜迎夏听到立刻掀了被子跳下床。   应时今一直守在旁边,和上午一样,反应极快的来到她身边,要扶她。   不仅如此,她还头一次胆大包天的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褚柏舟——迎夏才刚刚醒来,怎么能让她毫无准备的听到噩耗?   褚柏舟被一直唯唯诺诺的小豆芽瞪,心想真是胆子肥了,却没和她计较,只是问姜迎夏:“你去哪?”   “我要去陪我爸妈,我要去殡仪馆。”   本地风俗,遗体火化后,会在殡仪馆停一晚,亲朋好友都会去缅怀。   姜迎夏经历过前两年爷爷奶奶的相继去世,对此很是清楚。   褚柏舟却拦在她身前:“你知道在哪个殡仪馆?”   姜迎夏要往屋外跑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应时今满心满眼都是姜迎夏,见她听了这冷冰冰的话后,脸上流露出满满的失落与难过,立刻生出一身勇气,要为她抵抗凶恶的大灰狼。   她不仅胆子肥到敢瞪褚柏舟,还敢出言不恭:“迎夏也是着急了,你不能凶她。”   褚柏舟见她站在姜迎夏身旁,恨不得贴在人家身上,不像之前面对自己时那样害怕肢体接触了,也不像个病殃殃的小鸡仔一直怂的低头了,小细脖子上的脑袋高高扬起,眼中满是指责的瞪自己。   他手痒痒的又想把她拎起来放到一旁。   可见姜迎夏又变回直直发愣,不吭一声的模样,他这会儿没空和豆芽菜计较。   他只是将桌子拖到一天都没吃东西的两个小姑娘面前:“先吃饭,我一会儿送你过去。”   姜迎夏原本眼中熄灭的光,闻言瞬间亮起:“哥,我不饿,我现在就想去殡仪馆。”   褚柏舟直接忽略她的请求,开口指挥应时今:“你给她盛碗粥。”   应时今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想到医生刚刚查房时交代,患者低血糖严重,身体脱水严重。原本还坚定和姜迎夏站在一条战线,对抗褚柏舟的她,瞬间就十分没立场的选择了叛变。   她老老实实像个长工一样,听从了褚柏舟的指挥,盛了满满一碗粥,还把红枣全挑出来铺在上面,往姜迎夏面前一放,小声劝她:“医生说你要吃东西的。”   姜迎夏看着这位两边倒的墙头草,只能少数服从多数,无奈坐下,囫囵吞枣的吃起来——字面上的意思,她赶时间,连枣核都来不及吐,咕噜咕噜一股脑吞下。   应时今看在眼里,一时忧心她被噎着,一时又忧心如果自己提醒的话,她会不会被吓到,原本没噎着也要噎着了。   “看她做什么?还不快点吃饭。”褚柏舟见小豆芽傻乎乎的,睁着一双眼一直盯着姜迎夏,十分嫌弃的将另一个塑料袋提起放在她面前,“吃了。”   应时今低头就看见里面放着两张金黄的鸡蛋饼,葱油香气不断冒出,她之前明明没什么感觉的肚子,应和着发出了咕叽声。   褚柏舟和她相处了一天一夜,摸清了她的性子,已经做好她拒绝后,接着命令她的准备了。   哪知道小豆芽这次没有客气,反而无师自通了借花献佛,十分狗腿的双手捧着塑料袋,放到姜迎夏面前:“迎夏,你吃。”   姜迎夏摇摇头:“我不吃葱。”   “这样啊。”应时今点点头,随即向她作保,“我也会摊饼子,下次我给你煎,肯定不放葱。”   她讲完敏感的察觉到落在自己后脑勺上的视线,下意识回头,就看到褚柏舟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想到自己把他的东西送给姜迎夏的行为,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   动作快过大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姜迎夏不要的饼子放到了褚柏舟面前:“你要吃吗?”   褚柏舟双手抱臂,往身后椅背一靠:“我不吃鸡蛋。”   骗人。应时今想到他今早明明吃了鸡蛋,一下察觉到了他不虞的心情。   于是硬着头皮小声道:“那我也给你做,不放鸡蛋。”   褚柏舟见之前胆大包天的小豆芽菜,再次变回又怂又乖的模样,这才崩着张脸“嗯”了一声。   还算有眼色,知道谁是大小王。   三人到达殡仪馆时,褚琛正在接待过来的亲朋好友。   见到三个孩子,他立刻将招待的事交给手下,自己走过去,关怀的看着姜迎夏:“迎夏,身体还难受吗?”   姜迎夏摇摇头:“干爸,我想去见见爸爸妈妈。”   “好。”褚琛带着她进去里面。   应时今还想跟着,褚柏舟直接长腿一迈,拦在她面前:“给她留点私人空间。”   “哦。”应时今不甘不愿,却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能悻悻停下脚步。   接着她就像个“望夫石”一样,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往看向大门,企图在姜迎夏出来的第一时间看到她。   褚柏舟见她这恨不能一直黏在姜迎夏身上的模样,十分怀疑,等过两天迎夏缓了过来,不用再让人陪了,这颗小豆芽会不会上演一出应姜女哭长城。 第7章 七颗青桃 “我……是我敲的门。”……   庭北省公安厅下了指示,姜山被评为了烈士。江城市公安局将在三日后为他举办丧事。   大人们都在加班,又不放心姜迎夏,应时今这个自告奋勇又异常尽责小田螺就派上了大用场。   “我晚上陪你睡,可以吗?”应时今被褚柏舟用眼神示意,立即站在客卧门口,望着屋里正在擦头发的姜迎夏,小声询问。   褚柏舟见这小豆芽没什么底气的说话态度,十分无言。走到她身边,对着屋内的少女道:“家里就只有一个客房,你们两个挤一挤。”   十分怕姜迎夏晚上一个人呆着想不开,应时今听到他的话立刻点头如捣蒜,还拍着平板的胸脯保证:“我睡觉很安静的,不打呼。”   “要不我还是回家睡吧。”姜迎夏想了想道。   “那我去你家。”“那她去你家。”   异口同声的褚柏舟和应时今看了对方一眼,又十分有默契转过头去同时看向姜迎夏,再次同时开口——   “我和她/他单独住一起不方便。”   姜迎夏无言的看着好像在唱双簧的两人,无奈放弃:“那不折腾了,就睡这吧。”   应时今立刻露出笑容,小跑进客卧,“砰”的一声关上门,十分没良心的把刚刚还在同一阵线的战友关在门外。   褚柏舟看着直直在自己眼前碰上的门,抿了抿唇,转身回了房间。   应时今身上宽大到明显不合身的老旧衣服,随着她朝床边走的脚步还在打晃。姜迎夏看到:“你穿成这样睡觉,不难受吗?”   应时今摇摇头:“我习惯了。”   昨天她穿的那身衣服已经晾干了,今天洗完澡就换了回来。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捡大人的衣服穿,布料质量和褚柏舟的比起来要粗糙很多。   她看了看姜迎夏短袖外露出的一截手臂,愁的脸皱成一团,女孩儿和她不一样,皮肤白白嫩嫩,一看就知道是被家人宝贝着长大的。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不小心碰到,这些劣质布料应该会把她蹭醒吧。   应时今想了想,也不上床了。   她不会撒谎,可又不想让姜迎夏多想,就只能支支吾吾红着脸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其实我睡觉不老实,我就是……就是怕褚柏舟,所以想和你呆在一个房间。”   好不容易磕磕巴巴说完,她立刻道:“你睡床吧,我打地铺就行。”   经过几日阴雨,今天江城重新放晴,气温变回熟悉的火炉,她将就着在地上睡一晚也不碍事。   就是说这话的时候,把莫须有的黑锅扔给了褚柏舟时,她脑中会浮现出少年冰冷又带点不耐烦的神色,说起话来十分心虚。   姜迎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见她这提起褚柏舟就害怕的模样,悲伤了一整天的神色也不由得跟着好转,还很赞同的点点头:“他看起来是挺凶的。”   随后拍了拍空出了一边的床位:“别睡地上了,你不是要看着我嘛,睡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我要是做了什么,你怎么发现?”   应时今被她这样直截了当的摊开来说,顿时紧张摇头,手也摆的很厉害:“不是的,我不是,不是要……”   她心里慌张,又怕姜迎夏生气,还很不会撒谎,大脑空白之下,说不出个所以然。   姜迎夏却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你们担心我像我妈那样做傻事嘛。”   她说完,专注的看向应时今:“我爸爸那天,走的痛苦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今天她一直不讲话,可外界发生了什么她都知道。大家的谈话她也听进了心里,知道应时今就是她爸爸救出来的人。   姜迎夏问这问题时,明明神色里只有好奇和认真,应时今却读出了她整个人充溢着的悲伤。   她不自觉上前一步,坐在了床边,又细又小还粗糙的有很多茧的手覆在了姜迎夏的手背上:“对不起,我没看到。”   她说这话时十分愧疚,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难过的垂下了头:“我是褚警官从王虎家里救出来的,没看到姜警官,他当时带队去追击人贩子了。”   她身上的衣服实在松垮,又是个圆领的,随着她的动作,朝下溜了一大截,露出了她满是淤青的肩头。   姜迎夏顾不上对她的话失望,睁大眼看着那些伤痕,又反手捉住她握着自己的手,将空荡荡放衣袖推上去。   她做着和上午褚柏舟一样的动作,不同的是应时今虽然身体僵直,却任由她施为,还咬牙止住自己下意识想抽出手的反应。   在她眼中,只要姜迎夏愿意,自己这条命都可以赔给她的,让她碰碰自己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她看到姜迎夏愣愣的望着自己遍布疤痕的胳膊,故作轻松道:“其实挺丑的是不是?”   “这都是那些人打的吗?”姜迎夏颤抖着嗓子问。   应时今迟疑的点了点头,垂下眼睑掩住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姜迎夏从小在公安大院长大,最大的烦恼就是爸爸太忙了常常不回家,在同龄人身上见过的最重的伤痕,也不过是褚柏舟小时候被-干爸用皮带抽肿的后背。   她觉得那已经是小孩被打的极限了,直到见到了应时今露出的一小截胳膊。   “其他地方呢?我能看吗?”姜迎夏犹豫的问着。   应时今咬了咬下唇,点点头:“可以的。”   她一点都不设防的脱下衣服,将上半身完整而清晰的展露在她面前。   她的身体上面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新伤与旧伤交叠,有些结痂的地方因为今天摔倒,伤口又裂开,有血丝冒了出来。   姜迎夏看着看着就眼眶发热,眼圈泛红的伸出指尖,轻轻触了块青肿。   应时今疼的瑟缩了一下,却立即扭头看着她解释:“有点痒。”   姜迎夏鼻尖抽了抽,带着浓重的鼻音:“还好我爸爸把你们救出来了,他做的对。”   “迎夏。”满目钦佩的看着她,“姜警官是个英雄。”   姜迎夏胡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重重点头“嗯”了一声,随后连忙跳下床往外冲。   “你去哪?”应时今没忘记自己的“工作”,慌张的问。   她想立即追上去,却看到床上的衣服,反应过来自己还光着上半身,连忙套上衣服,动作粗鲁,蹭到了伤口,却顾不上疼,立刻跟着跑出门。   可她动作慢了一步,那头姜迎夏砰砰拍响褚柏舟的门:“哥——”   应时今吓得赶快过去拉她:“他睡觉不让人吵的。”   话音刚落,里面的少年已经臭着一张脸把门拉开了。   应时今见他脸色实在差,怕他火起骂姜迎夏,连忙上前一步挡住她,像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张开双臂将少女牢牢护在身后:“我……是我敲的门。”   说这话时她连看都不敢看褚柏舟,眼睛紧紧闭住,眼皮还在颤抖,明明怕的要死,却还强撑出一副“事情就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都随你”的模样。   褚柏舟想着刚刚门外传来喊自己“哥”的声音,再看这颗小豆芽傻乎乎要顶下明显不属于她的包,整暇以待的抱臂斜靠在门框上:“找我做什么?”   对啊,我找他做什么呢?   应时今一下就卡了壳。   被她护在身后的姜迎夏,看着褚柏舟眼底玩味儿的表情,十分想捂脸。   虽然很感动应时今冲在前头保护自己,却也不忍直视她明显被褚柏舟摆弄着玩儿的模样。   见应时今急出了一脑门汗,姜迎夏从她张开的胳膊下,伸出脑袋:“哥,麻烦拿一下医药箱,时今受伤了。”   褚柏舟皱眉:“药膏不是已经给你了?”   应时今伸手推着姜迎夏的头,把她塞回身后,硬着头皮道:“不够用吧。”   不够就不够,还不够用吧。   褚柏舟无奈的看着她,撒谎都不会撒,还学人充英雄,自己跟个小傻子计较什么呢?   “让开。”他对堵在门口的小傻子道。   “啊?”应时今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要拿药?”褚柏舟满脸写着不耐烦,“还有什么要的,一起说了,快点。”   应时今下意识要摇头,却刚刚动了一下就生生止住了动作,看向身后的姜迎夏,小声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姜迎夏:“我带她下去拿两件衣服。”   “麻烦。”褚柏舟打量了一眼应时今身上破布麻袋一样的衣服,率先走到门口,“走了。”   姜迎夏立刻牵起应时今的手跟上。   姜家就在褚家正下方,应时今被她握着手,十分不习惯,又害怕她回家难过:“不用拿衣服给我,我有的。”   姜迎夏却摆摆手:“我这几天估计都不会回家了,得收拾点衣服穿。”   应时今只得闭嘴不言,只是一直偷偷看她脸色,就怕她露出初见时那样,和整个世界都脱离的神情。   一直到回了褚家,她被姜迎夏要求脱下衣服趴在床上抹药时,才没办法继续看她。   姜迎夏轻轻帮她上药:“你别担心我了,我不会像我妈妈那样自杀的。”   “我不是……”应时今立刻回头要解释。   姜迎夏却伸手压下她肩膀,不让她起身回头:“你说得对,我爸爸是个英雄。英雄的小孩不可以自杀的,他会失望的。”   随着她的话,应时今感觉到背后有几滴湿热落下。   她不再乱动,只安安静静趴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洇湿了枕巾。 第8章 八颗青桃 他怎么了?   夏日昼长,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应时今就醒了。   她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姜迎夏,轻手轻脚起床,为她掩上窗帘的缝隙,遮挡住偷偷溜进来的一缕阳光,这才光着脚走出门,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的将卧室门重新阖上。   客厅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刚走到五点,应时今估摸着时间,快步走进厨房,淘了米用砂锅煮粥,又拿出昨天包好的包子,放在笼屉上,准备等粥快煮好时再热上。   今天要举办姜警官的葬礼,昨晚姜迎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也一样,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睡去,这会儿困顿的睁不开眼,连忙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褚柏舟习惯早起跑步,路过厨房时就看见应时今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应当是准备看火,可这会儿她的小身板坐在上面,正一掺一掺的点头,小鸡啄米似的,明显是在打瞌睡。   他看了眼时间,走向大门的脚步顿了顿,调转方向朝厨房走去。   应时今要比他矮许多,平日里和他站在一起说话都要仰头看他,现在坐在小板凳上,才到他腰间,更像是个小朋友了。   见她头都快要耷拉到地上,褚柏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蹲下-身捏住她没有几两肉的脸,一下拉扯了好长:“醒醒。”   应时今被人碰到,立即一个哆嗦惊醒。   罪魁祸首早已松开手,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站起身插着兜,居高临下的看她:“睡觉睡到厨房来了,想纵火啊?”   应时今脸被揪的有些疼,细弱的手指揉揉脸 ,大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仰头看他:“你起床了啊?”   褚柏舟见她睡眼惺忪,不自在的咳了一下道:“困成这样,回去再睡一会儿。”   应时今晃晃悠悠的摇摇脑袋,让人看到不禁会担心她纤细的脖颈会不会扭到。   “我不困,你去跑步吧,回来就能吃早饭了。”她想了想,像个不放心的小管家婆一样交代,“今天早点回来吧,要早点去灵堂。”   褚柏舟闻着屋内弥漫的米香,想着这几日家里都有人准备好饭菜等待,一张冷脸端不下去,酷酷的“嗯”了一声,不再多言,朝玄关走去。   可刚打开门还没出去,就听到应时今的呼喊:“等一下。”   褚柏舟出门的脚步立刻应声停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是“耽误我时间,你好烦”的不耐。   经过几日相处,应时今已经了解他性格了,对着他的冷脸一点都不以为意。抱着保温杯跑到他跟前,双手伸出递给他:“你别喝凉水,对身体不好。这是温的,不烫的。”   褚柏舟定定看着她,觉得自己这两天是不是脾气太好了,惯的她都敢指挥自己了。   应时今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的缩了缩,却执拗的把保温杯伸到他面前,固执的不收回去。   褚柏舟没想到在自己面前一贯如老鼠见了猫的小豆芽,今天没有姜迎夏在一旁壮胆子,竟然也敢这么胆大,学会和自己犟着坚持了。   他挑了挑眉:“又不怕我了?”   应时今感受着他周围的低气压:......那自然还是有点怕的。   可经过几天的相处,她也知道他就是看着冷,说话不太中听,做起事来很是我行我素,脾气上来还很没有耐心......可一般情况下,他还是会讲道理的。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摇摇头:“你是好人,我不怕。”   如果不是她说这话时,整个人不易察觉的朝后缩了一下,可信度应当更大一些。   褚柏舟哼笑一声,收下这张好人卡,接过了保温杯,偏偏嘴里还要不耐烦的抱怨:“麻烦。”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三步两步跳下楼。   应时今嘴角偷偷露出浅浅的笑容,朝着楼梯道再次不厌其烦交代:“记得早点回来。”   褚柏舟听到楼道上方传来的声音,嘀嘀咕咕感叹一句“女人真啰嗦”。   他妈妈在家里呆着时,也总会对他唠唠叨叨,好在她工作忙,不常有时间在家中管他。   这几日应时今住在家中,前面她还老是跟个受了惊的小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两天处久了就原形毕露了,别看她年纪小,啰嗦起来也没个完。前两天还只敢和姜迎夏说话,今天都胆大包天的敢凑到自己面前了。   褚柏舟跑着步,手里握着个保温杯十分麻烦。想要丢在路边的长椅上,脑中却浮现出应时今无声流泪的模样,这破玩意儿要是丢了,她肯定不是唠叨就是哭唧唧,更过分一点,还很可能两样叠加上演二重奏。   他烦躁的又看了眼无端给自己增加重量负担的水壶,收紧手指,稳稳捏在手中,一张冷脸越发恹恹的,早早结束了今日的晨跑。   他刚打开家门,听到动静的应时今已经迎了上来:“你回来了,饭已经好了,今天外面热不热,跑步累不累?”   褚柏舟原本想要把那个破保温杯重重跺在角柜上,可看到她亮晶晶的双眼,动作顿了顿,最后十分粗鲁的将保温杯塞进了她怀里,不发一言换鞋去了浴室。   “他怎么了?”应时今抱着保温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姜迎夏。   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和平常一样,怎么跑完回来,就像有谁得罪他了似的。   姜迎夏摇摇头:“等他出来再盛饭?”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餐具,粥正浸在水中降温,这会儿吃刚刚好。   应时今犹豫的看了眼传出水声的卫生间,又看了眼嗷嗷待哺的姜迎夏,狠了狠心:“不等他,你坐着,我去盛饭。”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姜迎夏在她心中显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地位稳固,雷打不动,可不能饿着她。   褚柏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就看到姜迎夏拿着包子啃的正香,再不是前两天食不下咽的状态了。   看着桌上大瓷汤碗里莹白的粥,煎至两面金黄的鸡蛋,还有散发着香气皮薄馅多的包子,即便是从不挑嘴,任何食物吃进嘴中都觉得是一个味儿的褚柏舟,也不得不承认,应时今看着个头不高,厨艺却很好。   应时今则在等他,摆在手边的碗筷丝毫未动,看他出来立刻十分有眼色的先给他舀了粥,动作间隙还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怕他生气没等他就开饭了。   褚柏舟冲了凉,洗去一身燥意。从她手中接过碗,朝她碗里没有动过的食物扬了扬下巴,随意说了句:“以后不用等我。”   应时今听到,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   葬礼过后,刑侦队那边就能抽出人手了,哪里还会有以后?   她该走了。   她看了看姜迎夏和褚柏舟,道别的话到底没在这时说出口,只低低的“嗯”了一声应下他的话。   *   姜山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从庭北省公安厅到江城市公安局,所有领导都沉重出席。   姜迎夏作为姜山的女儿,站在最前方。   应时今则和褚柏舟一起站在后排,看向灵台上并排摆放的两张黑白照片,姜山身着警服一身正气,邢蕾则满目温柔。   她的目光移过照片,落在了正挺直脊背跪着的姜迎夏身上,眼眶变得通红,眼泪不由自主的滚滚落下。   褚柏舟肃着一张脸,耳边传来细细的吸气声,他侧了侧头,就看见小豆芽垂着脑袋,有水滴落在她脚下的大理石上,染湿一片。   应时今正压抑着声音默默流泪,眼前出现了一方纸巾。她抬起头,就看见身边的少年看也不看自己,只是向侧面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指尖夹了张纸巾。   她接过,轻轻用气音说了句:“谢谢。”   也不知少年听到没有,他只是收回手,站的挺直,双眼深邃的凝视前方。   葬礼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一时只剩下刑侦队的队员们和三个孩子。   应时今走到姜迎夏身边,和她跪在了一起,连磕三下头。   褚琛和队员们交代完后续事宜,走到两个小姑娘身边:“回家吧。”   他沉默的带着三个孩子上了车,一路行驶至公安大院:“柏舟和时今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和迎夏说。”   应时今看了看姜迎夏,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听话的推门下车,一路安静的跟着褚柏舟上了楼。   回到这间才住了几天的房子,她竟然有种回到家里一般的放松感,可随即想到,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她望了眼正脱下西装和领带,随意丢在沙发上的褚柏舟,十分熟练的走上前将他脱掉的衣服收捡起来,还极其自觉地询问:“衬衫要洗吗?”   褚柏舟正在解领扣的动作顿了顿,看向这位勤劳的田螺姑娘:“行了,不用你洗,好好休息吧。”   说着伸出手,示意她把西装递给自己:“这个要干洗。”   应时今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将抱在怀里的外套递上,小声道:“你早上跑步穿的运动服,我已经洗干净了,天热,下午应该就干了,你记得收。”   褚柏舟见她这一副交代临别赠言的模样,挑了挑眉,拖过一把椅子,懒散的坐在她面前:“干嘛,要走啊?”   明明他坐着自己站着,自己要比他高一些,可对着这样一幅审问架势的他,应时今硬生生就觉得自己矮了几分,她站的像个在罚站的小学生,老老实实的向褚老师报告:“我刚刚听到褚警官交代别人来照顾迎夏,这里应该不需要我了。”   她说这话时脑袋耷拉着,语气也很低落,活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小可怜。   褚柏舟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她只是暂住在这里陪姜迎夏的,还有家人在等着她回去呢。   看着她明显不舍的模样,他心理也泛起些许波动,静默许久才开口:“等迎夏回来,你自己跟她告别。” 第9章 九颗青桃 我们都要好好的   褚琛一进家门就看见儿子和小姑娘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   小姑娘还很乖的双手背后站的笔直,褚柏舟就脸色严肃的看着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幅画面看在他眼中,就是儿子在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他两步上前,皱眉训褚柏舟:“干嘛呢?又欺负时今,你给我起来。”   褚柏舟还来不及站起身,就被他提着衣领站了起来,少年一米八五的高个儿在他亲爹一米九几的身高面前根本不够看。   应时今偷偷看在眼里,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提自己了——家学渊源。   褚琛把儿子提溜到一旁,指指空出来的座位,招呼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时今,过来,坐。”   应时今却摇摇头:“褚警官,褚柏舟没欺负我。”   褚琛一双剑眉拧成一团:“你别怕他,叔叔在这,他不敢欺负你的。”   应时今看了眼偏着头不说话也不解释的褚柏舟,心里干着急,怕他被他爸爸误会,连忙摆手:“他真没欺负我,我就是要走了,所以才没坐的。”   她顿了顿问道:“褚警官,迎夏呢?我想跟她说声再见。”   褚琛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听她说了才想起来,拍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是该回家了,谢谢你这几天留在这里陪迎夏啊,你爸妈应该也着急了。”   他说着指挥起儿子:“褚柏舟,我一会还得去提审,你送妹妹回家啊。”   应时今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少年,摇了摇头:“褚警官,不用的,我自己去姑姑家就好。”说完她又关心起姜迎夏,“迎夏呢?她还回来吗?我想看看她。”   褚琛闻言叹了口气:“迎夏回家了,这孩子性子也是倔,我说以后就让她到我们家,她不愿意。哎,过两天我再做做她工作。”   应时今听到“啊”了一声,随即和他一样愁眉苦脸:“她那么小,自己一个人怎么过啊。”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褚柏舟,闻言没忍住哼笑一下。   她这个小豆芽菜,矮的跟个蜡笔小新似的,还好意思说别人小,姜迎夏可比她还高半个头呢。   褚琛听到他的声音,立刻一个眼刀扫过去:“哼什么哼,我跟你说褚柏舟,以后迎夏就是你亲妹妹了,等她来了我们家住,你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好好照顾她。”   一旁的应时今听到,觉得十分有道理,连连跟着点头,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直直望向褚柏舟,明明白白写着“褚警官说得对”六个大字。   褚柏舟看着前一秒还在帮自己跟褚琛说好话的小豆芽,现在就改变立场,跑到敌方了,被气了个仰倒。   “听到没有?”褚琛见他不答话,眉头紧皱,要他保证。   站在他身边“狐假虎威”的应时今,也仰着小脑袋,认真看他,一副要等他表态的模样。   褚柏舟偏过头,眼不见心不烦的不看他们,过了许久才烦躁的说了句:“知道了。”   说完他拿余光觑了应时今一眼,立刻再次被气得上头。   这小豆芽竟然还拍了拍胸-脯,一副终于放下心的模样。   他手痒难耐,要不是褚琛在一旁看着,这会儿十分想把她提溜到墙角让她面壁思过。   褚琛不放心的再三叮嘱了褚柏舟两句,让他务必把应时今交到她父母手中,这才在一个又一个电话的催促中离开。   大门刚一关上,应时今就迫不及待的对褚柏舟道:“我下去找迎夏。”   说着转身就要跑,却被褚柏舟长腿向前一个支棱,就挡住了前路。   他懒散的伸出一条长腿,又伸手提起应时今的后领,把她拎了起来,似笑非笑:“没听到我爸说让我送你回去?”   应时今双腿悬空扑棱了两下,像只被提着后颈皮的猫,扭着身子要让他放自己下去:“我和迎夏说完再见就回家,我自己回去,不麻烦你送。”   褚柏舟丝毫不把她挣动的那点力道放在眼里,姿态悠闲:“那你说的可不算,不看着你回去,我爸揍我怎么办?”   应时今看自己是挣不脱了,嘴巴撅的老高:“褚警官不会知道的,我不跟他说,你放心了吧。”   都知道他不愿意送自己了,也和他说不用了,他还提自己。应时今有些闷闷不乐,说起话来也不像一贯的软趴趴,语气有点不好,可她声音小,讲话又慢,听起来糯糯的,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撒娇。   褚柏舟听到,耳尖莫名发烫,轻“咳”一声将她放下:“你一个有被拐前科的,我有什么放心的。”   应时今好不容易脚踏实地,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了这话。一双细眉不知何时也沾染了他的习惯,微微蹙起,张嘴就要反驳:“我又不是......”   话到嘴边却突然反应过来,卡了壳。   “不是什么?”褚柏舟看她着急上火,又讲不出话来,一副“被我看穿了吧,你就是不让人省心”的模样。   应时今胀红了脸强调:“反正我肯定不会再被拐了。”   “嗯,你只是又走丢了嘛。”褚柏舟凉凉的接了一句。   真是没法儿跟这个人说话了!应时今小脸憋的通红,最后也只是小小声道:“我能自己回去的,不会再走丢了。”   褚柏舟见小豆芽瞬间秧了下去,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于是不太自在的率先走向门口:“走了,不是说要找迎夏。”   姜迎夏三个字大概就是应时今的激活码,明明刚刚她还在垂头丧气,听到要去找迎夏,瞬间就恢复成精神满满的状态,小跑着跟在褚柏舟身后,一边下楼还很不放心的叮嘱他:“迎夏要是住到楼上来了,你一定要耐心点......”   褚柏舟停住脚步,凉薄的视线扫向她。   应时今立即止住了话头。   他这才又重新迈步下楼梯。   应时今忍了又忍,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迎夏只能孤身面对这个凶巴巴的少年,心想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嘛,于是鼓足勇气快速小声道:“迎夏是妹妹嘛,又遇到了这种事,她很可怜的,褚警官也说了,你要好好照顾她的。”   说完她立刻闭嘴,见他再次回头看向自己也不怕,反正她都要走了,带着满心对姜迎夏的担忧,毫不退缩的和他对视。   褚柏舟见小豆芽这明明害怕还要硬挺着的模样,哼了一下,继续朝前走:“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和姜迎夏两个人简直半斤八两,是他见过的最可怜的两颗小白菜了,她还有空替别人操心以后的日子呢,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傻。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姜家门口。   褚柏舟敲敲门,看到来开门的是刑侦队的陈晓慧,在应时今“接手”看顾的工作之前,一直是她在陪着姜迎夏的。   她打开门,见到褚柏舟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在他身后纤细瘦小的应时今身上,立刻对小姑娘感激道:“你就是时今吧,这几天辛苦你照顾迎夏了,她就在屋里,快进来吧。”   应时今连忙局促的摆手:“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辛不辛苦。”   陈晓慧笑笑:“行了,你们快去屋里找迎夏吧。”   应时今听到,完全不管和自己一起来姜家的褚柏舟,明明比他腿短,却冲到了他前面,头也不回的进了姜迎夏房间。   褚柏舟:......   “你不去?”陈晓慧疑惑的看着走了两步又停在那里的褚柏舟。   褚柏舟想着两人有道别的私密话要说,长腿一迈,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小丫头片子就是事多。”   陈晓慧笑着斥他:“胡说,什么小丫头片子,迎夏是你妹妹,时今也是个好姑娘。”   褚柏舟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拿起手机翻看,不再讲话。   屋里应时今红着眼眶和姜迎夏道别:“你给我留个电话,我回去就给你打电话。”   姜迎夏写了手机号递给她,也十分不舍:“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不可以再出事了。”   应时今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褚警官说要接你去他家,你还没同意?”   姜迎夏愣了愣,随即掩饰性的露出浅笑:“我本来就准备办住校,不用去干爸干妈家的,周末蹭蹭饭就好了。”   应时今听到她说读书的事,也不再劝她,只是不放心的交代:“刚刚褚警官已经说过褚柏舟了,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你就告诉我。”   姜迎夏闻言,想到她平日里见了褚柏舟,跟耗子见到猫似的,又害怕又听话,这会儿竟然让自己受了欺负去找她,一下笑出声,好奇道:“我告诉你,你怎么帮我啊?”   应时今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道:“我偷偷记下了褚警官的电话号码,到时候就跟他说。这样褚柏舟也不能怪你了。”   她从小到大都十分温驯,还没干过背后告人坏状的事,下意识觉得这不好,因此不想让姜迎夏做,自己却硬着头皮要顶在前面。   姜迎夏忍笑:“他不怪我,可就要怪你了。他那么凶,你不怕啊?”   应时今十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都走了,他怪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褚柏舟不知道屋里的小豆芽正在酝酿着要告自己的黑状,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于是走到姜迎夏卧室跟前敲敲门:“说句再见就行了,哪那么多话聊。”   应时今听到,朝门口做了个鬼脸,恰巧被姜迎夏看到,见她在笑,应时今立即因为做鬼脸被现场抓包闹了个大红脸,强装着淡定道:“那我就先走了,一定要接我电话呀。”   姜迎夏收起了脸上的笑,上前一步抱住她:“谢谢你,以后你要好好的。”   应时今重重点头,带了点鼻音:“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褚柏舟带着应时今一路下楼,见她一直垂头跟在自己身后,霜打了叶子似的蔫巴巴,突然停下脚步。   应时今一头撞了上去,立刻捂脸朝后退了一大步。   “回神了。”褚柏舟见她果然在神游,眉头皱起:“就这么舍不得迎夏?”   刚刚和自己告别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魂不守舍的。   应时今揉揉被他硬邦邦的后背撞疼的额头,听到他的话,神色认真的点头赞同:“我就是不放心她啊。”   褚柏舟对她这直白的态度有些无言以对。默了默,从裤兜儿里拿出手机朝她怀里一扔:“先操心你自己吧。知道你姑住哪吗?”   应时今心惊胆战的接住手机,见成功保住它没被摔到,松下一大口气。这才有空对他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还不打电话问?”褚柏舟一副果然如此的嫌弃模样。   他早就料到她不知道了,不然还能三更半夜去刑侦队求助?   应时今看着身边盯着自己,一直在等她给姑姑家打电话的少年,犹豫半响:“我能单独给她打电话吗?”   褚柏舟斜睇她一眼,再次肯定女人真的麻烦,问个地址还怕人听,一会儿还不是要告诉自己?   心里嫌烦,他却移动脚步,如她所愿插着兜走到楼梯间外:“快点。”   经过她和姜迎夏道别时的磨磨蹭蹭,褚柏舟已经做好等她出来时已经天黑的准备了。   未曾想,应时今几乎是前后脚的跟在他身后出来了。   他有些意外:“这么快。”   “就说个地址嘛。”她讲这话时不看他,只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识的拧着衣角,“她家在江安区。”   “江安?”褚柏舟闻言眉头再次拧起。   刑侦队在汉江区,距离她姑姑家隔了一条长江。他疑惑的打量了一眼应时今,看着她那仿佛风大一点都能吹飞的小身板,实在是很好奇,那晚她到底是怎么跨过长江,走丢到这边来的。   应时今穿着板鞋的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是不是很远?”   她问完终于看向他,一双大大的眼睛望进他眼底:“你送我过去再回来太麻烦了,我知道地址,能过去的,你就不用送我了。”   褚柏舟见她一副怕麻烦自己的样子,只丢下一句:“站这别动,等着。”   说完就三步跨作两步走,再次回到楼梯间,咚咚咚跑上楼。   应时今不安的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楼道里半高的阳台间不时一闪而过的身影。   褚柏舟很快下楼,最后四节楼梯是一跃而下的,看的应时今胆战心惊,少年人却动作灵敏的来到她身前:“走了,送你过去。”   应时今跟在他身后七拐八绕,发现不是去大门的方向,倒没像才来时那么防备,仍旧信任的跟着他走:“去哪?”   褚柏舟一惯平板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些许波动,神色间有点兴奋:“骑车。”   说着眼前就出现了一间车棚,他走到最里面,跨上一辆银灰色的哈雷,拿下挂在把上的白色头盔丢给应时今:“上来。”   说罢他径直点火,拧了下油门,轰鸣声瞬间炸裂在小小的车棚中。   应时今被吓的朝后跳了一大步,战战兢兢:“你要骑它送我?”   褚柏舟:“不然呢?”   他敲敲腕间的表盘:“这个点打车送你回去?你准备在路上堵一夜?”   江城自来交通拥堵,现在又是晚高峰,一个红灯都能堵半小时才过,两人还得过江,褚柏舟一脸骑车骑的理所当然的模样。   应时今全身都写着拒绝:“你来回不方便,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褚柏舟敛了兴奋的神色,看着她一字一顿给出选择:“你是自己上来,还是让我提你上来?”   应时今委屈的瘪瘪嘴角,上车时小腿肚僵直到差点抽筋。   “坐稳了。”褚柏舟说完根本不给她坐稳的时间,油门一拧瞬间冲了出去。   应时今被惯性一带,一下撞到他身上,前胸贴着他的后背。   她敏感的察觉到,胀红了脸又羞又恼。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前方的他一眼,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一心一意的加速往前开。   褚柏舟好不容易找到借口能碰他爸的宝贝,才没空感觉背后的动静,一点暧昧的旖旎之心都没有,满心只有速度与激情。   摩托车油门的轰鸣声响彻在整个公安大院,门卫周强远远就认出这是褚家的小子,见他居然带着个小姑娘骑摩托车,立刻一个电话打给褚琛告状:“褚队,你们家伯舟带着个小姑娘摩托骑的飞快,危险啊。”   小年轻偷偷早恋能理解,但为了跟对象显摆做这么危险的事就不应该了。   只是没想到褚家小子看起来沉默寡言又老成持重,竟然也会为爱走钢丝,做这种大胆又危险的事。   褚琛刚结束提审,正要从看守所回队里,接到电话,凭借自己多年的刑侦职业经验,瞬间得到真相——褚柏舟这个小兔崽子,开着他老子的摩托车去送小姑娘了。   一时间又担心两人的安全,又想把褚柏舟拎回来胖揍一顿。   他看向身边的谈杜仲:“问下公安大院前面的十字路口现在是谁在执勤?”   于是机车少年·褚柏舟的速度与激情只持续了五百米,就遇上了路口盘查,因为没驾驶证,还是未成年,还敢载人,直接被带回交警支队了。   应时今手软脚软的下了车,直接站不住往前栽,站在她身侧的褚柏舟第一时间扶住她。   她却顾不上对肢体接触的抗拒,也没有因为跌入少年怀抱有任何心跳加速。   她只是目光穿过褚柏舟,一脸感激的看向拦路交警:“警察叔叔,你们可算来了。” 第10章 十颗青桃 心里有异样的触动。   看着应时今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和交警告状,褚柏舟十分震惊——这真是好心没好报了。   他送她回家,她还庆幸他被抓?   交警带着两人往回走,原本准备将两人都训斥一番,见到应时今这模样,立刻调转枪头,只教育褚柏舟一个人:“看看你女朋友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应时今闻言,也顾不上劫后余生的喜悦了,连忙摆手:“我不是他女朋友。”   年轻交警一副了然模样,再次教育褚柏舟:“你看看,原本想耍帅追人家姑娘,这下可好,把人给吓住了,我看你还怎么追。”   应时今更加慌忙的否认:“不是,他就是要送我回家,不是什么在追......追我。”   她说这话时,突然觉得“追我”这个字烫舌尖,磕巴了一下。   年轻交警闻言痛心疾首的拍拍褚柏舟肩膀:“看看,你把人吓着了,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要追她。”   这种小年轻他们逮的多了,年纪轻轻不学好,骑个机车满街跑,喜欢装酷耍帅,就爱跟小姑娘显摆。   只是有的小女生吃这一套,有的却会害怕。   看来今天这个小姑娘是后者了。   他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看着两人。   应时今的解释被曲解的越描越黑,想要继续反驳,又怕更加被误解,巴掌大的小脸急的胀红。   褚柏舟则因为被逮到,懊恼自己的运气差,他偷偷骑了他爸心爱的摩托,这下是躲不过去了。   原本极差的心情,在看到应时今这着急上火的模样时,奇异的平复了许多。   他深呼吸一口气,态度配合的和交警商量:“她是被我强迫坐在后座的,我跟你走,她能先回去吗?”   结果还没等交警答话,应时今已经拽着他衣角:“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   虽然他骑车的速度吓人,可再怎么说也是为了送她,自己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年轻交警一看,哟,这小伙子冲动是冲动了点,还挺有担当。   至于小姑娘,就是口是心非了。   刚刚还不承认了,这会儿又情深义重的要有难同当了。   年轻可真好啊。   他戏谑的看看两人:“你们这意见不统一啊。”   褚柏舟恨铁不成钢的瞪应时今一眼,刚刚不是挺会和自己撇清关系的,这会儿跟着做什么?还嫌在派出所呆的不够啊。   应时今被他瞪的缩缩肩膀,手却紧紧的攥着他衣角,说什么都不愿意先走。   年轻交警看不下去,再次拍拍褚柏舟肩:“行了,不管她是共犯还是证人,都得和我回去做个笔录。还有,追小姑娘不是这么追的,你这横眉瞪眼的,早晚得给人吓跑。不过我看你们两年纪都小,应该还在上学,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早恋可不好......”   一边和两个小孩儿说着早恋影响学习的危害,他一边将人领到了交警队的办公室,拿出一沓笔录,看了眼怯怯站在一旁,满脸写着“乖巧”两个字的应时今,他指了指屋里的沙发:“你先在那坐着吧。”   应时今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看了眼褚柏舟,问他的意思:“那我先去那边坐着?”   褚柏舟因为她跟了过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紧绷。   应时今见他这明显不悦的模样,小声道:“那我就站在这陪你,哪也不去。”   褚柏舟眉头拧了拧:“谁让你陪了?一边呆着去。”   他朝沙发扬扬下巴,示意她过去。   “哦。”应时今乖乖巧巧点头,“那我就在那呆着,你一扭头就能看见我。”   褚柏舟眉头皱的更深了,在他印象中,只有当年他妈送他去幼儿园,骗他进门时,这样交代过他。   单身的年轻交警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黏黏腻腻,拍拍桌子,指挥他们俩:“行了啊,注意场合,这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吗?你去那坐着,你站我旁边,问你什么答什么,听清楚没有?”   褚柏舟小时候放学在刑侦队做作业时,常常遇到相似场景,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被讯问人。   他心里憋屈,面上却作出一派淡然模样:“听清楚了。”   双腿并拢,笔直坐在沙发上的应时今,看他被警察叔叔问话还能保持冷静,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愧是褚警官的儿子,这才是处变不惊。   不像她,当时被带到刑侦队时,紧张的说话都打颤。   褚柏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收获了应时今的“钦佩”一份,正态度配合的录笔录。   快速的回答完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后,褚柏舟在被问到家长联系方式时闭了嘴。   看着仿佛不准备回答的少年,年轻交警将笔往桌上一扔:“坦白从宽啊,悔过态度好一点,一会儿你父母来了,我们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你要是态度不配合,那可得抗拒从严了。”   褚柏舟在心里衡量叫谁来,才能不闹到他爸那里,没有立刻作答。   应时今坐在一边,听到交警的话,却急到冒汗,十分害怕警察叔叔真的从严,把他给关起来。   她坐立不安的动来动去,想要劝褚柏舟坦白。   那头交警注意到,扭头对她和蔼开口:“小姑娘,你认识他家人吗?要不你告诉我?”   随同他这话一起朝应时今投来的,是褚柏舟微眯着眼,警告的神情。   应时今知道他不想说,她低头思想激烈的斗争了一下,还是对他的担忧占了大头,抬头认真看向交警:“我知道的。”   “应时今,你敢。”褚柏舟威胁的叫着她的名字,语气又急又燥。   “褚柏舟,我看是你敢。”褚琛还没进门就看见儿子难得情绪外露,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褚队。”年轻交警认出褚琛,立刻起身问好。   褚琛朝他点头,怕自己在这影响工作:“这是我儿子,他干的好事我都知道了,你继续问,我去隔壁坐。”   想了想,又特别交代:“该怎么办怎么办,不用顾及我。”   年轻交警见他一脸认真不似在说反话,一下有些懵。   褚队到底是不是来捞人的,怎么看着这么不像呢?   正在疑惑间,褚琛紧接着的话就坐实了他的猜测:“我看最好把他拘留几天,好好呆在看守所反省一下就更好了。”   应时今原本见到褚琛松了口气,觉得褚柏舟不会被抓了。万万没想到会听到他这样讲,被惊到睁大双眼,随后就顾不得其他,站到褚柏舟身前:“褚警官,褚柏舟不是有意的,他是为了送我才骑的摩托车,是我连累的他,要关就关我吧。”   褚柏舟早就习惯了父亲的严厉管教,听到他的话,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感,心里一片漠然。   可没想到下一刻,这个平日里怂到家的小豆芽,会挡在自己身前,一副要替他受罚的模样。   看着她瘦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也才到自己胸口的脑袋,却豪不退缩的护在自己身前,他一时觉得她这模样好笑,心里却又有异样的触动。   年轻交警怔愣一下后,也连忙摆手:“那不至于,他还没成年呢,我们依法依规办案,只能批评教育。”   褚琛见屋里三人突然一致对向自己,好像他是什么绝世大反派似的,无奈的摆摆手:“你按着你们的规定来,接着讯问吧。”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好像多看他们一眼都头疼。   褚柏舟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表面装的再怎么淡定,到底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无论是他爸的皮带炒肉,还是被刑事拘留,他心里还是会惧怕的。   应时今则有些不安,褚警官是不是被自己气到了?她忐忑的在心里想,可回想起来,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褚琛既然已经来了,瞒是不可能瞒住了,于是没了心理负担的褚柏舟,在接下来的讯问过程中十分配合,迅速做好了笔录。   交警又对他严肃批评教育了一番,这才拍拍他肩膀:“行了,你爸工作特殊,经常有危险任务,你以后听话点,别让他太操心。”   褚柏舟心想,他一天天忙的连人影都见不到,哪有空操心我。   可面上却轻轻点了点头,实在是怕被继续留在这念叨。   他和应时今两人一起出来后,就被一旁的工作人员告知,褚琛临时有任务,已经先走了。   应时今小心打量了一眼褚柏舟,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失望的痕迹。她偷偷想,褚警官哪都好,就是太忙碌了,褚柏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只露了一面就走了。   这样想着,她不禁觉得褚柏舟有些可怜。   褚柏舟并不知道小豆芽菜正在同情着自己。他想起今天出来的正事,拿出手机一看,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居然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他皱眉看向应时今:“你怎么跟你姑姑说的?都几点了,你还没回去,她也不担心?”   这个姑姑当的也太不负责了一些。   应时今闪烁其词:“她知道我还在汉江区,这里离江安区远嘛,现在还不晚。”   褚柏舟狐疑看她:“你爸妈没和她一起吗?”   应时今解释过一句后,讲话越来越顺畅了:“家里还有事,他们先回潜门了。”   褚柏舟一时无言,不知道是该说小豆芽家人心大,还是她在家中的地位太差,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连一个打电话过来关心的都没有。 第11章 十一颗青桃 已经很幸福了。   霓虹初裳,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的鸣笛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摩托车被扣下,两人走到交警队大门前,就看见夏日晚间,繁华的汉江路一片热闹景象。   这里是江城市中心,周围的几座大型购物商场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一百多米外的步行街里一间间小食铺也正是生意旺盛的时候,食物的香气不断传来。   应时今再次申请:“那现在摩托车被扣了,我自己回姑姑家吧。”   褚柏舟斜她一眼:“回什么回,都几点了,去吃饭。”   “我不饿。”应时今刚说完,肚子就咕叽一声发出抗议。   褚柏舟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率先朝步行街迈步。   应时今脸色羞的通红,站在原地气恼的拍了两下自己干瘪的肚子:“一点出息都没有。”   “快点。”褚柏舟停下,回头就看到她孩子气的动作,绷不住冷脸想笑,偏了偏头没看她,冷声催促。   “来了。”应时今抬头看他没回头,松了口气,小跑着追上他。   “牵着。”走到步行街口,褚柏舟扯了扯自己袖口,让它长出一截,将空荡荡的衣袖伸到她面前。   “啊?”应时今疑惑。   “啊什么啊,刚刚拽我衣服不是拽的挺紧。”羞恼的少年语气不太好,“让你牵着就牵着。”   “哦。”应时今被训了两句,乖乖听话捉住他的袖口。   两人走进人挤人的步行街,人潮汹涌,一不留神很容易被冲散。   “别松手,知不知道?”褚柏舟没好气的耳提面命。   “嗯。”应时今耳尖悄悄红了起来,重重点头。   两人一步步朝里走,应时今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又连忙移开目光,怕被他发现。捉在手里的布料熨烫又柔软,就像做出这个举动的少年。   她怕肢体接触,原来他都知道。   原本要离开时,她心里更放心不下的是姜迎夏,可现在,又多出几分对身边少年的不舍。   褚柏舟父母都忙,他还只有一点点大时,就知道自己来这条步行街觅食了,对这里很是熟悉,带着应时今三拐两转,就来到一家鸭血粉丝店前。   “过来了?”老板熟稔的和他打招呼,“快去里面坐,还是不放辣椒多加一份鸭血?”   褚柏舟点点头,侧了侧身体,把站在自己身后完全被挡出的应时今露了出来:“你吃什么,自己点。”   应时今看着挂在墙上琳琅满目的菜单,完全不纠结,选了份最便宜的:“我要素粉丝。”   褚柏舟看着她明显营养不良的小身板,也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和老板道:“她也要鸭血粉丝,加份肉丝。”   “好嘞,你们先进去坐吧。”   应时今“换回素粉”的要求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少年已经率先朝屋里走了,她还乖乖的牵着他的衣袖,只能被他拖着也移动了脚步。   直到褚柏舟要坐下,她都还没松开手。   少年似笑非笑看着她:“你用左手吃饭?”   应时今才像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   褚柏舟看着她乖巧听话的模样,心里软了软,不太自在的将手机拿给她:“再给你姑姑打个电话,明天再送你回去。”   “嗯。”应时今点点头,拿着电话跑到门外拨通。   褚柏舟没跟上去,但眼神一直放在她身上。   老板端着两碗粉丝上来,看着他这模样,笑了笑:“第一次带人来这里,女朋友啊?”   褚柏舟摆摆手:“瞎说。”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应时今,很是操心她又被拐走。   老板见他眼睛都要长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了,还不承认。他只做出一副了然的态度:“行了,这顿我请你们吃了。”   褚柏舟正要拒绝,应时今已经转身朝这边走来,知道小豆芽面皮薄又心思重,不想被她听到,只能闭了嘴。   看在老板眼中,这就是默认了。   于是应时今就看到老板对自己笑的一脸慈祥,她懵懵懂懂的回了个笑,把手机递回给褚柏舟。   “说好了?”   “嗯。”   两人安安静静用完一餐饭,应时今以为要回褚家,没想到褚柏舟却朝购物商场走去。   她的脚步顿了顿,看着流光溢彩的大楼,还有里面那些光鲜亮丽的人们,踌躇不前的看了看自己。   那里不是她这种人应该去的地方。   褚柏舟见她停下:“走啊。”   “你要买东西?”应时今看他脸色还不错,大着胆子拒绝,“那我先回去吧。”   褚柏舟微微眯起眼睛:“你觉得呢?”   应时今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勇气立刻缩了回去:“我觉得,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褚柏舟这才满意的回头,又朝商场重新迈步。   应时今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自我安慰,还好迎夏给了她两件衣服,不至于给他丢人。   比起在步行街小吃店里时的轻松神情,应时今到了商场,明显要不自在许多,走起路来束手束脚,十分不协调。   她试着问褚柏舟:“你想买什么?”   她第一次来这里,看着四周的柜台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十分奇怪的打量他。   褚柏舟看到她的目光,一下读懂这小傻子在想什么,抿抿唇,不理她,快步走去电梯间。   应时今见他不准备买这些化妆品,这才放心许多,褚柏舟没有奇奇怪怪的爱好可真是太好了,不然褚警官肯定会揍他的。   结果她还没放心多久,就直接被带上了三楼,被整层的女装包围。   褚柏舟要买女装???她看向他的目光越发不对了起来。   褚柏舟斜她一眼,懒得理她,随意走进一家女装店:“给她挑身衣服。”   应时今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来给自己买衣服的。她吃惊到整个人怔愣在当场。   她是真的没想到,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来没穿过新衣服,逛街购物对她来讲,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所以跟着他来到这里,她根本没有他要给自己买衣服的概念,甚至还误解了他。   褚柏舟见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踢踢她脚边:“去试衣服啊。”   应时今回过神来就要拒绝,却被褚柏舟一眼看穿:“要么你试件合适的,要么我让人随便挑几件。”   他说着打量一眼她的小身板:“那就不能保证合不合身了。”   应时今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格,看他摆明今天要花钱出去的模样,一时进退两难。   一旁的导购看到,露出职业的笑:“小姑娘,我看你身上这件衣服也是我们家的,有新款了,我拿给你看看。”   应时今虽然没在商场买过衣服,可也是听同学们说过的,闻言连忙道:“不用新款,有做活动的吗?”   褚柏舟看不惯她磨磨唧唧的模样,直接对导购道:“你看着合适的拿吧。”   导购的一双眼睛在两人间来回逡巡,常年磨练出的眼力自然看出褚柏舟才是掏钱的主,于是选择听他的:“好的,您稍等。”   见她离开,应时今立刻小声和褚柏舟说:“都是一样的衣服,听说新款要贵好多,我哪穿的了。”   她讲这话时理所当然的模样,看在褚柏舟眼中十分刺眼。   他语气不算好:“为什么穿不了?我说你穿的了,你就穿的了。”   他见她姑姑对她一点都不上心,想到她来到家里时穿着破破烂烂的模样,猜测对方是不是看人下菜“瞧不起穷亲戚”,又觉得小豆芽这几天幸幸苦苦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帮忙一直陪着姜迎夏,人都走了,总得答谢一下。   他料到以她的性子,会拒绝会局促,却从没想过她会这样讲,一时间心里十分复杂。   他不再看她可怜而不自知的模样,用一惯命令的语气:“一会儿试了合适就穿走,别说什么贵不贵的。”   “那又不是你挣钱。”应时今垂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顶撞,想要他改变想法。   褚柏舟直接被气笑了:“我竞赛得的奖金,是不是我挣得钱?”   “啊?”应时今听到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怎么?我看起来成绩很差吗?”褚柏舟想戳戳她脑门,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应时今不好意思说,但看褚警官每次看着他就来气的模样,确实没想过他这么厉害。   再说,再说他今天还和坏学生一样骑摩托车呢。   可她天生对成绩好的人有种莫名的钦佩,此时听说他竟然会竞赛,还能拿奖,顿时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褚柏舟再也不是那个凶巴巴的问题少年了,此刻他周身都散发着光芒,还是金色的。   褚柏舟头一次被她用明显崇拜的目光看,虽然仍旧绷着一张脸,心里禁不住开心的享受着。   应时今原本就听他的话,现在知道他是个学霸,对他的态度就更加盲目了。   虽然还是觉得不好,态度却没再那么抵触,最后偷偷在试衣间比较了价格,还是选了套便宜的。   褚柏舟还想带她去别的店里看看,她却说什么都不愿意了:“有一套新衣服已经很好了。”   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应时今还和他强调:“这是从小到大,我收到的第一件新衣服,已经很幸福了。”   她眉眼弯弯是真的开心:“谢谢你呀。”   褚柏舟被她笑的晃眼,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突然有点不想送她回家了,这颗倒霉的小豆芽,到底过的是什么水生火热的日子啊?   应时今不知道总是冷言冷面的少年此刻正在同情自己,心满意足的她急着要回去:“我想穿着给迎夏看看。”   到底是个女孩子,第一次有了漂亮衣服,总是想穿上给亲近的人看看。她说这话时眼睛忽闪忽闪,脸上带有七分期待三分羞赧。   褚柏舟不自在移开眼,点了点头。   她得到批准,立刻露出灿烂笑脸,可随即又有些发愁:“那你说我还要再和迎夏道别一遍吗?”   哎,今天离开的时候还抱在一起哭了,现在又没走成,想起来还有一点尴尬。   褚柏舟不关心她要不要跟姜迎夏二次告别,只是严肃了脸色提前警告她:“不许和她说今天的事。”   还打算告诉姜迎夏事情全委的应时今:……   “听到没有?”少年恢复往日的凶巴巴。   “听到了。”应时今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乖顺应下。 第12章 十二颗青桃 褚柏舟,我不怕你了。……   应时今离开这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褚柏舟看着湿漉漉的地面,眉头皱的很深,他十分厌恶雨水沾上鞋子。   可侧头看到应时今迫不及待的模样,一句“晚点走”却说不出口。   啧,即便从只言片语中的了解,也能知道她的家境不好。   可再怎么觉得她家不好,却终归是她家,想要回去是人之常情吧。   他抿抿嘴唇:“东西都收拾好了?”   应时今点点头,提起一个小纸袋:“都收好了。”   她能有什么行李呢?不过是来的那天他给的一套长裤长袖,还有后来姜迎夏给的几身衣服,再加上昨天他给自己买的一套,下雨天,这些她都舍不得拿出来穿。   原本她把它们都收拾妥帖,重新穿上了来时那套不合身的老旧衣衫,可褚柏舟看的直皱眉,直接让她换掉。   她犹豫着穿上了他给的那套。   他看到后,虽然仍旧不满才买的新衣服她不穿,却要穿见旧的,可见她在自己的衣服里小小的,有点可爱,于是偏过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起下楼,应时今安静的跟在他后面,到了姜家门口,褚柏舟突然停住脚步,斜看她:“不再进去和迎夏道个别?”   应时今没听出他言语中的逗弄,认真摇头:“不用了,早上我走的时候已经说过再见了。”   昨晚她是在姜家睡的。   和少年申请在楼下睡一晚的时候,他脸拉的好长,还好最后点头同意了。   应时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因为今天的离别,她和迎夏几乎说了一晚的话,都没怎么睡过,这会儿止不住的困顿。   褚柏舟看到她的模样,不用问,都能把两个小女生彻夜长聊的真相还原个七七八八。   他睇她一眼:“这会儿知道困了。”   应时今实在困顿,说出的话软绵绵的像撒娇:“我舍不得迎夏嘛。”   褚柏舟见她满心只有对姜迎夏的不舍,心里微微不舒服。   小没良心的。   应时今没看出他心情不好,还边打哈欠边促催:“还不走吗?”   褚柏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三步跨作两不走,飞快地下了楼。   应时今一下被落在后面,连忙小跑着追他:“等等我呀。”   今天是周末,又下着雨,一大清早,路上空旷,只有不时飞快开过的汽车带起轮胎碾压地面的轱辘声。   褚柏舟伸手拦了辆车,一手撑伞一手开门:“上去。”   应时今脸颊不小心蹭着少年染了些湿气的手臂坐进的士,在这个微微寒凉的早晨,有些发热。   褚柏舟却丝毫未觉,关上门要坐进副驾:“师傅,去江安。”   的士师傅大着嗓门道:“去后头去后头,前头我放东西占了。”   褚柏舟:……   应时今听到,立即朝里移了移,给他让位置。   褚柏舟开门进去落座,记起她怕人靠近,刻意往门边靠。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却只坐了个座位边边,屈手屈脚。   的士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十分自来熟道:“小伙子,你蛮厉害咧,去江安要一个小时,你这样坐不难受?往里头去啊,中间空勒宽。”   应时今原本在他上车的时候,紧张到浑身绷直。   此刻听到师傅的话才偏过头看他。   见他坐的实在憋屈,她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知道他是在用这种别扭的方式缓解自己的不适。   应时今咬咬下唇,不停的跟自己说“没关系的,褚柏舟不会伤害我”,她下定决心,鼓足勇气,一下拱到他身侧,胳膊碰着他的胳膊,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明明害怕,却还要努力扬起笑容:“你看,我好了。”   两人胳膊贴在一起,褚柏舟又怎么感觉不到她笑容下极力掩饰的颤抖。   他低声叹了一句:“傻样。”   应时今却随着时间渐增,两人接触的越久,慢慢平缓了下来。   这下她不用再勉强自己作出轻松模样,一脸惊喜的看着褚柏舟:“我真的好了。”   褚柏舟也察觉到她的转变,紧绷的心弦送了一点,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应时今却开心的继续道:“褚柏舟,我不怕你了。”   褚柏舟:……   “好了就到那边去,挤死了。”   应时今却丝毫不在乎他话语中的“嫌弃”,她沉浸在自己不再害怕他接触的兴奋里,像个刚放出笼失去了控制的幼兽——   一会儿朝另一边移动一大步,一会儿就嗖的一下又坐回来,和褚柏舟肩并肩,脸上的傻笑越来越深。   褚柏舟被当做实验的工具,一双眉头拧的很紧,可看着她轻松又灿烂的笑容,最终只是侧过头望向窗外,眼不见心不烦的放纵她了。   离别的不舍,在这样的氛围中,被冲淡了许多。褚柏舟从车窗倒映的影像里看着她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模样,嘴角不宜察觉的向上牵了牵。   汽车一路行驶至江安区一个破旧的巷道前。   “在这里?”褚柏舟十分怀疑的和应时今确认。   应时今缓缓点了点头:“到了。”   下了车,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依旧阴霾。   褚柏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快速得出结论,里面应该是三无小区,居住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   他语气不太好:“你不会就是在这里被拐的吧?”   应时今吃惊看他:“你怎么知道?”   褚柏舟:……   他总不能说,从小就混在一群刑警里长大,凭借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这里是犯罪高发区。   可见小豆芽一脸期待他解惑的模样,满眼晶亮的望着自己,顿时不想昨天才说自己是学霸,今天就被打了脸。   于是装出一副冷静又淡定的模样,指了指前方的电线杆:“监控坏了。”   又指了指空旷的门卫亭:“荒弃已久。”   扬扬下巴对着楼上全都晾晒着衣服的窗外:“改建后群租出去。”   最后一副“这还不简单的模样”看向应时今满是崇拜的小脸:“人员流动性大、可以随意进出、还不会被记录,理想的犯罪场所。”   随着他话音落下,应时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叹服来形容了,她甚至还鼓起了掌,但凡她有支荧光棒,此刻她必定已经化身成尖叫迷妹了。   褚柏舟见三言两语震慑住她,心中略有得意,可随后就转化为对她的恨铁不成钢了——   “你在这被人拐走,还有空鼓掌呢?”   应时今原本敬佩的神情,经他提醒,瞬间变成丧眉搭眼的模样。   “什么时候被拐走的?事情发生在哪?你姑姑住在哪间?”褚柏舟敛了神色,整个人颇有种警察办案时的气势,严肃的询问。   应时今垂着头不想说。   褚柏舟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只能送你上去的时候,问你姑姑情况了。”   这里不是她家,她大概率只是在这里短暂借住,甚至只是来走亲戚,却准确的被拐走,其中种种,不得不令人多想。   他怀疑这里还有给人贩子递信息的同伙,那人如果没被揪出来,她也好,其他的同龄少女也好,必定还会遭遇危险。   应时今听到他的话,也再低头装鸵鸟了,立即抬头倔强的看着他:“你不能问她。”   褚柏舟冷笑一下:“那我们试试。”   他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要拨给她打过几次的电话。   应时今看出他的意图,伸手想要枪手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手机举起,身高的差距让她连跳起都够不到。   眼见他要拨出电话,应时今放弃一般焦急道:“我说我说,你别打电话。”   褚柏舟原本就没想给那个什么姑姑打电话。就凭她昨晚没来,对方连个关心的电话都没有,就知道对方对这个小傻子不上心了。   对着一个不关心她的人,他又能问出什么呢?只有这个傻瓜会上当。   褚柏舟收起手机,再次肃了脸看她:“那你说。”   “暑假我到姑姑家里住,半个月前的晚上,我回去开门的时候,被一块毛巾捂住了鼻子,接着我就晕过去了。”她说着红了眼,一错不错的看向褚柏舟,“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绑在山洞里,再后来王虎就和她妈过来,像挑货物一样把我挑走了。”   她哽咽了一下,满目通红,又有泪珠滚落,毫不退缩的看向褚柏舟:“我说的够不够?你满不满意?还要不要继续听?”   褚柏舟被少女倔犟又狼狈的模样刺得一疼,却仍旧保持着冷静:“你每天都出门?出门做什么?回来的时间是固定的吗?”   应时今被埂了埂,她实在没想到,对方真是心肠冷硬,还能这样盘问自己。她有些自暴自弃的回答:“每天都出去,去打工,下班了就回来。”   褚柏舟听到,眉头拧的很紧:“你打什么工?”   “挣学费不可以吗?”应时今像是个被逼急的兔子,说起话来有些冲。   褚柏舟原本咄咄逼人的态度却缓了缓:“暑假开始才过来,也就是说你才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就出事了。你每天的作息除了你姑姑一家,就只有打工地方的人知道了。你的老板和同事知道你住这里吗?”   “他们怎么会知道。”应时今语气不善道。   “你确定?”褚柏舟再次确认,“你再想想。”   应时今:“我打的是零工,三天两头换人,说了他们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褚柏舟看着她的目光沉了沉,难得说话有些迟疑:“你有没有想过,你姑姑他们一家可能和你这次出事有关系?” 第13章 十三颗青桃 没事了,乖   清早,四周有许多流动的早餐推车,过早的人在这里挑挑那里选选,有想要吃的,让老板添上一碗,就端在路边吃起来。叫卖声与食客的聊天声不绝于耳,充满了市井的喧嚣。   可褚柏舟的话音落下后,明明身处闹市中,应时今却觉得四周的声音都消匿了。   她不讲话,只仰着头,一双通红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褚柏舟。   褚柏舟还要再说些什么,应时今却已经低下头:“这几天打扰你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进里面的一栋楼。   褚柏舟看着她在好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的一般,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洪水猛兽”,脸色十分不好。   “艹”一惯冷漠的少年,头次关心一个人的安危,却被人避之不及,他仍旧端着那张冷脸,却极其罕见的爆了句粗口。   他的表情不悦到极致,定定看向应时今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冷着一张脸扭头就走。   应时今跑进楼道中,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站在阴影中不停喘气,她偏了偏头,看着褚柏舟离开的身影,直到再也见不到,都还一直望着那里愣神。   随后她抹了一把脸,低声道:“对不起。”   她在黑黢黢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估算着褚柏舟应当已经彻底离开了,这才重新走了出来。   她又回头看了眼这栋房子、这片小区,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天空依旧阴霾,雾蒙蒙的天却随着日头渐升闷热了起来。   空气黏黏稠稠,走一会儿胳膊上就附着了一片湿气。   夏日江城,高温又多雨。   这是又要下雨的征兆。   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要赶在暴雨来临前回家。   应时今抬头看了看天,也加快了脚步。   离这里大致半小时的路程外,是大学城,有大大小小近十所高校坐落。   那里人多店铺也多,好找工作。   应时今之前就是在一家大学附近的面馆里打工。   现在她再次选择到这里找工作。   天空传来一记闷雷,应时今庆幸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大学城附近的小吃一条街。   她走去先前打工的那家面馆,看到里面正在收拾桌子的女人:“老板娘。”   “哎,你怎么来了?”老板娘四十多岁,正满头汗的收拾碗筷,她表情很不好,“你家人不是说你回潜门了吗?”   应时今摇摇头:“出了点事,没回去。老板娘,我想问问,我之前在这里工作的工钱能不能给我结一下?”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我知道我说了要干两个月,结果却只做了半个月,对不起,我还可以继续做下去的,把我缺的这两个星期钱扣掉可以吗?”   老板娘皱眉:“时今啊,你不是把身份证给了你姑姑,让她帮你把工钱拿走了吗?”   她的表情有些气闷:“你们家人可真不讲道理,一直在门口闹我,我还要不要做生意的?最后没办法还多给你结了一个星期的工钱呢。”   应时今怔愣的摇摇头:“我没有。”   老板娘却已经不耐烦的赶人:“走开走开,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好笑,工钱来讨了一道又一道,遇到你们我真是倒了大霉了,我跟你说,再闹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她将手里的抹布朝桌上重重一扔:“快离我家店远点。”   应时今没想到还发生过这种事,愧疚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老板娘见她表情不似作伪,小姑娘在这里干活时一直任劳任怨,是十分老实的一个人。于是语气缓了缓:“你们家里的事我不管,她要真是冒名来拿钱的,你还是赶快回去要吧,不然就告诉你爸妈。哪有这样做人姑姑的。行了,快走吧,我还要做生意呢。”   应时今见老板娘已经转身去往后厨,知道是不可能继续在这里打工了,叹口气转身出门。   雨又开始下起来,毛毛细雨不大,却很密,应时今没怎么在意,快步走进下一家店,想要找份工作。   “小姑娘,我们不收童工的,犯法。”奶茶店老板看着她小小的个头,连忙摆手。   应时今立刻道:“我十六岁了,十六岁零两个月,不是童工。”   她头一次找工作时,也遇过同样的事,只是上次有身份证可以证明,这次却没了。   可她不死心,指指斜对面自己曾经打工的面馆:“那个老板娘可以证明的,她看过我证件,知道我已经满十六岁了,我在那里工作过的。”   奶茶店老板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你家人之前来闹了一遍吧?你快走吧,我们小本买卖,经不起你们这样斗笼子敲诈的。”   应时今慌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斗笼子,我之前出了点事,他们做的事我不知道的。”   老板摆摆头:“你们家里的事我可管不着,总之,我不会请你的,你还是快走吧。”   应时今咬咬唇:“那老板,打扰了,再见。”   她离开这里,却并没有放弃,挨个走进每一间开着门的店家询问,却每次都被同样的理由拒绝。   这里的老板想招工,周围想要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多的是,又何苦自找麻烦,用年龄可能有问题的她呢?   雨越下越大,应时今的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身上唯一还干燥的,大概只有一直被她像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的塑料袋了。   那里装着褚柏舟给她买的衣服。   是她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唯一拥有的一套新衣服。   应时今从玻璃门里的倒影,看到自己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散乱开来的模样,知道这样的外表更不适合找工作了。   于是一路小跑到一间咖啡馆的室外遮阳伞下,她看看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也不坐人家的长凳,只是抱住怀中的塑料袋,蜷缩着蹲在一脚,佝偻着背冷的瑟缩。   她迷茫的看着不断从遮阳伞边缘滴落的雨滴,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正机械又无意义的数着掉落的雨滴,原本连成线的雨珠却断裂开来。   一双染了些泥渍的白色篮球鞋出现在她眼前,视线上移,是穿着黑色休闲裤的一双长腿,应时今仰起头,看见了撑着伞的少年一脸冷色。   “为什么骗我?”褚柏舟看着缩成一团,浑身湿透,像只流浪猫的小女生,沉声问道。   他离开时虽然气闷,却迅速的恢复了冷静,还是不放心应时今。于是拨通了手机里存下的她一直打给她姑姑的电话号码,却惊愕的发现,那是个空号。   他意识到不对,迅速回到那个居民区,凭着出色的记忆力,找到应时今走进的那栋楼,笨拙又执拗的挨个敲响每一间屋子问:“请问你认识应时今和她姑姑吗?她是个小姑娘,大概只有这么高,瘦瘦小小的,暑假才过来的。”   也是他运气好,爬到三楼就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你找应招娣和她侄女啊?她侄女半个月前就回潜门了,她没过多久也退房不租了,说要回潜门做点小生意。”   褚柏舟反应迅速:“她侄女之前是不是在外面打工?请问你知道她在哪上班吗?”   “这个我知道的,小女孩能吃苦,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八-九点才回来,是在大学城那边打工吧。”   那人还想感叹些什么,褚柏舟已经道了声谢迅速离开了。   大学城附近这样的街道有四五条,他找到这里来废了些功夫,还以为在这条街上也会无功而返,却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她。   应时今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震惊之下根本没回答。   褚柏舟耐心告罄,他朝前一步,将伞丢在一旁,不顾后背被雨滴浸湿,蹲下-身和她面对面,眼神暗沉,态度强势的逼问:“我问你为什么骗我?”   他扬扬手机:“空号?”   随后又看了眼这间关着门的咖啡店:“你姑姑家?”   应时今反应过来自己的谎言都被戳穿了,又羞愧又无措,再加上之前找工作一直被拒绝,先前的一点工钱又被别人领走,顿时再也忍受不住哭了出来。   她边哭边抽抽噎噎道歉:“对不起,我骗了你。”   褚柏舟却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他见她又垂下头逃避不答,直接伸出指尖捏住她下巴,微微用力,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你姑姑到底怎么回事?你爸妈呢?”   应时今垂下眼睑,不敢和他锐利的眼神对视。   褚柏舟十分没耐心:“你不说,我就把情况告诉我爸,涉及拐卖,刑侦队自然能查出来。”   应时今原本还压抑着在小声抽泣,听到他的威胁之语整个人仿佛被压垮,再也承受不住,哭了出声:“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也没有姑姑了,那天我偷听到是他们把我卖给那些人贩子的。”   她嚎啕大哭出声:“我没有家了。”   褚柏舟没想到会面对这样一个答案。他无措的松了手,就看到一直以来总是压抑着自己情感,连流泪都不会发声的应时今,哭到声嘶力竭,一副天地都崩塌了的模样。   他的手抬起来,犹豫许久手掌终于落在了她的头上,明明最讨厌湿漉漉的触感,此刻却丝毫不在意。   他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十分不擅长的安慰她:“没事了,不哭了,乖。” 第14章 十四颗青桃 应时今,你很好。   应时今极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是不被允许自我表达的,这也养成了她惯于压抑自我的性格。   可在此时此刻,随着面前的少年将真相掀开,她用来自我保护的壳被敲的稀碎,这让她不安,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释放感。   她一个人背负这沉重的事实,提心吊胆太久,早已到了临界点,像个听靴子的人,此刻终于听到了靴子落地的响声。   褚柏舟蹲下-身,仍旧高出她一个头。   应时今仰着头,看向少年被水汽氤湿的睫毛,目光落进了他难得无措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她抽抽噎噎:“那天我被他们领回去以后,偷偷听到姑姑和我爸妈吵架。我爸妈责怪她说‘不是说好的很安全吗?现在怎么被警察带回来了,我们会不会被查到啊?’ ,我是被他们卖掉的。”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晚从门缝里看到的,妈妈脸上的惶恐和担忧,还有爸爸生气又惊恐的怒容。   短短几个字,她拼凑了许久,才弄懂其中的含义。   原来他们不仅仅是在三兄妹之中更疼爱哥哥和弟弟,他们还不想要自己。   应时今当时过于震惊之下朝后退了一大步,不小心撞到了墙边脱落的木板,发出一声闷响。   屋里正在争吵的人再也顾不得互相指责,连忙推门出来查看,就见到应时今不可置信的表情。   应时今缓慢的开口:“你们......刚刚在吵什么?”   她爸爸应强则粗声粗气的发脾气:“滚回你房间去,还嫌今天给老子找的麻烦不够?老子一辈子没进过公安局,今天为了你,算是把脸都丢干净了。问问问,问个屁,快给老子滚远点。”   她妈妈王秋红则愧疚又不敢面对她,只把头偏到一旁:“你爸爸和你姑姑谈点事,你先去睡觉啊,听话。”   应时今平时是十分怕他发火的,尤其是怕他喝点酒之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赔钱货,每次他声音稍大一点,妈妈王秋红就会像这样赶她走。   以前她会听话离开,可在那晚,身上那些还未消去的痛肿,让她即便害怕也倔犟的站在那里,直直与应强对视:“是你们把我卖出去了?”   应强心里压着可能被警察发现的大石,又被一惯唯唯诺诺的女儿顶撞,恐惧和愤怒交杂之下,上前一把将应时今推倒,一脚踹上去:“扫把星,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还回来做什么?”   王秋红背过身去偷偷摸泪,姑姑应福英则在一旁看着,眼神里也带着对应时今的责怪——   为什么要被救?为什么要逃出来?好好留在那里结婚生子哪还有这么多麻烦。   往常的应时今被揍时,都是默默隐忍,最多也只是闷哼两声,可今天看着自己这些“亲人”恨不得她去死的反应,她终于不再压抑,人生中有了第一次反抗——   老旧的居民房并不隔音,她大叫着:“救命啊——”   应强停下了动作,恶狠狠看她:“小畜生,你再叫一句?”   应时今克服害怕,不再怯懦的躲避,而是直直看向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应强立即被激怒,挥舞着拳头要砸向应时今,却被敲门声打断——   “出什么事了?”对面的邻居听到不对劲,原本不想管,可小女孩的叫声实在凄厉,终于还是来问了一句。   屋里的三个大人不想理,应时今却抓住机会求救——   “救命,请你帮我报警,有人要打死我——”   “小畜生,你……”应强听到外面一边敲门一边应好,顿时惶恐。   应福英则一改之前冷眼旁观的冷漠,连忙上去开门,朝外解释:“家里的小孩偷东西,我们正在管教呢,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王秋红也不哭了,连忙上去摸摸眼睛:“是啊,是啊,我是小孩妈妈,在教育孩子呢。”   领居狐疑的看着两人。   原本就被推摔在门边的应时今,趁此机会,咬牙忍着疼痛一骨碌爬起来,使出全身力气,冲到门边:“救命,我是被他们拐来的。”   门外的人一下惊异的睁大双眼,不知该信谁,身体却下意识护住这个跑出来的小女孩,不让已经要追出来的两个女人捉住她。   应时今边跑边道:“谢谢,我去报警。”   一时间,三个大人慌了神,也顾不上去追赶她了。   应强轰走邻居,将门碰上,几个人一合计,怕警察马上要过来,急忙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了。   褚柏舟听到她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怒极:“把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告诉我,我现在就给我爸说。”   应时今却犹豫着摇了摇头:“我那晚去刑侦队,其实是想报警的。”   她说着垂下头:“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遇到褚警官的时候,我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其实我很差吧,连亲生父母都不想要我。我真的很失败,遇到这种事,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褚柏舟动作快过大脑,捉住她手腕,将人带进怀中,少年的清朗低沉的声音划破雨声,直达耳窝深处:“应时今,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很好,不要因为其他人的错误责备你自己。以后别再说这种丧气话了。”   应时今的脸颊靠着他的胸口,下意识推他,可随着他的话,却渐渐停止了挣动。   少年身上带了点湿气,潮潮的,又很凉,可此刻她却莫名觉得温暖与心安。   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停止了挣扎,褚柏舟却在冲动过后有些尴尬。忽的一下松开她,偏过头,看向别处:“行了,折腾一早上,回家了。”   应时今脸上尤有泪痕,不解看他。   褚柏舟:“看什么?不跟我回家你要去哪?”   应时今低下头:“我准备到这再找份工作,继续攒学费。”   褚柏舟眉头紧紧拧起,又想掰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了多少浆糊:“你才多大,打什么工?你敢当童工,别人敢用吗?”   他从早上在居民区那边听到她说在打工,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还有这么胆大包天的商家?   这小傻子该不会又被骗了吧。   应时今闻言立即反驳:“我十六了,才不是童工。”   褚柏舟:???   她比14岁的姜迎夏还要矮一些,居然还敢说自己16岁,简直吹牛不打草稿。   他一副“你继续编,我看还能有多离谱”的表情。   应时今又急又臊:“我不撒谎的,真的16岁了,不信你问谈警官。”   当时是谈杜仲帮她联系的父母,他是知道她详细信息的。   褚柏舟见她讲出这种话,终于不再怀疑,他只是满脸震惊——   眼前的应时今说是个头高点的小学生都有人信,她竟然16岁了?   “那你要上高中了?”   应时今点点头,随即失落:“高中开始要交学费了,我爸妈不想让我上学,我这次出来打工就是为了自己挣学费。结果却变成这样。”   褚柏舟捉住她手腕,撑起扔在一边的伞,强势的将她带走:“行了,上学的事你别担心,跟我回家。”   “我……”   “我什么我?”   “可是……”   “没有可是……”   “哦。”   于是应时今在告别了两次之后,仍旧没能成功离开公安大院。   再次回到熟悉的褚家,像第一晚那样,浑身湿漉漉的进了浴室。   与前一次不同的是,当时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少年,这次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臭脸,却在她洗澡时,来到厨房,如临大敌的煮起了姜汤。   应时今擦着头出来,就看他把碗往餐桌上重重一放:“喝了。”   “啊?”她乖乖走进,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傻傻开口,“药吗?我没病。”   褚柏舟脸都黑了:“姜汤,快喝了。”   “哦。”回到这里的应时今,又成了他一个指挥就一个动作的乖顺模样。   端起碗,直接一口灌下去,辣到嗓子疼的想咳嗽都生生忍住,迅速喝干净。   褚柏舟:……   见她放下碗就开始咳,他语气更差了:“喝这么急做什么。”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他-妈的巧克力,塞给应时今。   应时今手里握着圆嘟嘟金灿灿的巧克力球,半天舍不得拨开。   她知道这是什么,以前在看到同学吃时,她也会偷偷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   此刻她终于也有一颗了,却只想永远珍藏。   “看着做什么?”褚柏舟还以为她不爱吃,正要给她拿别的,门就打开了。   褚琛提着从食堂打包的饭菜进来,就看到本应该已经回家和父母团聚的应时今。   顿时也顾不上给儿子送饭的慈父心肠了,他剑眉深皱:“褚柏舟,我现在是使唤不动你了是吧?昨天就说好要送时今回家的,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还没把人家送回去?”   应时今想要解释,褚柏舟却摁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不论她是怎么想的,之前没主动说出真相,就是不想告诉褚琛了。   褚柏舟作出随意模样:“送了啊,她家没人。”   “放屁。”褚琛根本不信这种鬼话。   这么听话的姑娘离开家这么久,要是搁在他身上,觉都睡不着了,就天天盼着她回家,哪会家里没人。   褚柏舟却一口咬定:“就是没人,她家里出了点事,先回潜门了,让我们帮忙再照顾一段时间。”   褚琛不看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应时今:“时今,是这样吗?”   应时今不自在的点点头。   褚琛简直要被两个小鬼气笑了。   撒谎撒到他面前来,是该说他们艺高人胆大,还是该说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   “褚柏舟,你跟我过来。”他直觉有问题,却不好当着小姑娘的面盘问,只能先拿自己儿子当突破口。   褚柏舟给应时今投去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默默跟在褚琛身后朝书房走去。   门一关,褚琛立刻道:“你给我靠墙站好,到底怎么回事?”   褚柏舟嘴硬:“我都说了,她家里人有事,不在。”   褚琛直接上去,把人反拧着压在墙上:“真不说?”   “该说的我都说了。”褚柏舟胳膊瞬间发出咔咔响,疼痛袭来,却依旧咬牙不坦白。   屋外的应时今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最终咬咬唇下定决心,敲响了书房的门:“叔叔,我可以进来嘛?”   “别——”   “进来——”   父子俩同时开口,应时今选择听褚琛的,推门而入。   一眼看到褚柏舟狼狈的模样,她连忙跑去,焦急求褚琛:“褚警官,是我撒谎了,你别罚褚柏舟,他是在帮我。”   褚琛没松手:“那你跟叔叔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时今看到褚柏舟额头上都是疼出的汗珠,立刻快速将真相道出,末了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之前撒谎了。”   褚琛终于松开了对儿子的钳制:“没事,是我要谢谢你提供的线索。”   他缓了缓语气:“你以后就安心住在我们家,上学的事别担心,叔叔来处理。” 第15章 十五颗青桃 这下不用再啰嗦了?   褚琛得到新线索,马上要回去布置侦查。两个孩子又要被单独留在家。他看了眼自己带回来的一人份饭菜,交代褚柏舟:“你自己叫外卖,这些是时今的。”   肩膀胳膊仍旧很疼的褚柏舟:……   按照应时今以往的性格,此刻她是一定会拒绝的。可她这会儿却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很久,眼见褚琛已经走到门边,她还是忍不住叫住要离开的人——   “褚警官。”她期期艾艾开口,“他们会被抓嘛?”   褚琛只道:“你呢就安心在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其他的不用操心。”   应时今没得到答案,自然失望。可她习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能问出这一句,已经是鼓足了勇气,闻言不再追问,只呐呐的“嗯”了一声,垂头不语。   褚琛赶着要离开,见到小姑娘明显的失落,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对自己儿子失了个“帮忙处理一下”的眼色。   褚柏舟别过头不理他。   褚琛火爆脾气上来,要不是赶时间,臭小子又要挨揍。   褚柏舟对着褚琛摆出一副他才不会多管的模样,可等到大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和应时今,他立刻拽着应时今,把她摁在餐桌边,将褚琛带回来的饭菜放在她面前。   语气有些不好:“他们那样对你,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态度颇为恨铁不成钢。   应时今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眶,憋了好久,憋出一句:“我又不是为他们难过,我是在担心如果他们坐牢的话,会不会影响我考大学和找工作。”   褚柏舟一眼看穿她是在强撑,哼笑一下:“你还知道政审呐?”   应时今抬头不开心的看他:“我……我……我怎么不知道?你别瞧不起人。”   褚柏舟见她一副被逼急了会分分钟哭出来的模样,举手做投降状:“好,小豆芽厉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应时今当然能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对他这哄小孩一样的态度闷闷不乐,可她嘴笨,又不会什么反驳的话,半响也只能气呼呼的说一句:“你讨厌。”   褚柏舟见再说下去,小豆芽就真的要恼了,于是不再多言,伸手准备把饭盒打开。   结果刚使点力,就牵扯到被他爸拧着的胳膊,疼的“嘶”了一声。   应时今听到,顿时顾不得生他的闷气了,一脸着急的看他:“怎么了?是不是碰到哪里了?”   褚柏舟从小被他爸打到大,练就了一身皮糙肉厚的抗打本领,要不是刚刚发力不对被扯到,这会儿早没什么事了。   可看着刚刚还气呼呼故意拿后脑勺对自己的豆芽菜,这会儿又为自己着急上火起来,他一句“没事儿”到了嘴边,又被深深咽了下去。   他嘴中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没事。”   眉头却好像因为疼痛紧皱了起来。   应时今果然上当:“哎呀,你别故意忍着不说啊。褚警官平时都是犯人搏斗的,他下手肯定很重。”   她说着内疚起来:“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坦白,他就不会误会你,你也不会受伤了。”   褚柏舟见豆芽菜一副愧疚的模样,突然有点后悔逗她了。   可还没等他说自己没事,应时今已经站起身,哒哒哒跑去客厅,把医药箱拿出来:“我帮你上药。”   褚柏舟:“一点小事,不用了。”   应时今只不说话,抱着药箱执拗的看他。   被她这样看着,褚柏舟突然有些不自在,他偏过头。   真是个小傻子,说实话不信,说假话到是上当上的快。   应时今大着胆子伸出食指戳戳他后背:“你让我看看嘛。”   她说话一惯小声,语气又软,褚柏舟听在耳中,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的冷着一张脸,动作却不由配合,直接解开意衣扣,向下褪了褪衬衫,将肩膀暴露在她眼前。   只是想让他把袖子掀起来的应时今:……   少年常做运动,又经常被褚琛带回队里学武,平日里看起来瘦瘦高高,衣衫下的肌肉却纹理分明。   肩胛骨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看的应时今又脸红,又很心疼上面的青肿。   “行了,这下不用再啰嗦了?”褚柏舟原本也就只是给她随便看看,连袖子都没脱。   只稍稍露了一下,就要重新将衣衫套上,嘴里还在抱怨她“麻烦”,却在套衬衫时,发现后领被拽住,没法往上拉。   他回头,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向应时今“使坏”的手,语调拖的很长,带着明显的不悦:“喂——”   应时今捉着他衣领的掌心有种触电的感觉,却红着脸固执的不撒手,声音软趴趴的:“青……青了。”   褚柏舟不太信,虽然疼,但他不太相信会受伤——褚琛可是他亲爹,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他费力的将头朝后勾了勾:“艹。”   他老子还真的对他下死手了。   应时今十分诧异他会讲脏话,细眉拧起:“不可以讲脏话。”   褚柏舟听到她教训自己,挑眉望她:“喂,小豆芽,我是不是今天对你太好了?”   自从回来后,她就一直对自己管东管西,胆子肥到不像话。   应时今却没听出他言语中的反讽,而是认认真真看他:“不是今天,你一直对我很好的。”   原本已有不满的褚柏舟,闻言瞬间舒心,泰然自若的收下这记马屁:“还算有良心。”   “哎呀,你别讲话了,快扭过去,我给你涂药。”应时今看到他肩头的青肿,连声催促。   褚柏舟是很不耐烦别人指挥自己的,连对上他亲爹的拳头都软硬不吃,冷着一张臭脸,每每气的褚琛火冒三丈。   可对上应时今这颗小豆芽菜,他即便已经不满的皱起眉,可看着她那张饮养不良的苍白小脸,最终却慢吞吞转过头。   见他终于不再反对,配合的支楞着脑袋趴在椅背上,应时今松口气,也不嫌药油味道大,涂在手心,帮他抹在肩头:“有点疼,你忍忍。”   她下力气要将药油揉开。   原本褚柏舟听到她的“警告”还在心中不屑一顾,就你这颗营养不良的小豆芽能有多大力气?   可下一刻他就差点惨叫出声。   他哪里知道,应时今从小是做惯粗活累活的。   褚柏舟只感觉到背后的手很小一只,却十分粗糙,不仅没有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娇嫩,还布满了茧。   他咬牙将疼痛忍下,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装作轻松的开口:“你这动作还挺熟练?”   应时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有些郁郁的开口:“我弟弟有时会和人打架,每次都是我帮他涂药的。”   气氛突然沉闷起来。   应时今大概是想缓解气氛,开玩笑般说道:“我的手会不会磨的你很疼?我弟弟每次都会抱怨我的手太糙了。”   “不会。”他顿了顿,“谢谢你。”   应时今仔细帮他将两边肩头都上好药,还不放心的交代:“晚上你睡觉前,我再给你涂一次。”   她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太多事了,又连忙接了一句:“我弟弟每次就是这样,趁着今天把药彻底揉进去,明天就好了。”   她说完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刚刚他就嫌自己麻烦,不知道会不会把她的话听进去。   褚柏舟正在系衬衫扣子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嗯”了一声。   应时今嘴角偷偷翘起。   虽然他脾气坏了一点,但还是很讲道理的。   很讲道理的褚柏舟到了下午就让应时今领教到了他的暴君作风。   应时今能再次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早就将她当做好姐妹的姜迎夏了:“时今,你可以和我住啊。”   她觉得应时今一直惧怕褚柏舟,跟她住可再好不过了。   褚柏舟正拿着手柄在玩游戏,闻言手中操控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小人顿时被对方一拳KO。   他却顾不上游戏结束的烦躁,手中退回游戏主界面,翻翻捡捡,好像在挑游戏,耳朵却悄悄竖起,留意着那边的回答。   应时今听到姜迎夏的邀请,立刻要点头。   原本离开之前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姜迎夏了,听到能像之前一样和她住在一起,继续照顾她,应时今一颗心蠢蠢欲动。   可还没等她应下。   游戏手柄摔在桌子上的刺耳响声就传来。   褚柏舟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表情。   可应时今凭借惊人的直觉,仍旧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原本脱口而出的同意一下被耿住。   她拽拽姜迎夏手腕,偷偷朝褚柏舟的方向指了指。   姜迎夏随着她手指的指向扭头,就看见褚柏舟。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应时今:又不是褚柏舟的童养媳,干嘛事事都要他同意?   可看到应时今拧着衣角一副等待褚柏舟批准的模样,姜迎夏放弃了让她直接搬去楼下的想法,而是走向褚柏舟,要和他谈判一下应时今的“归属”。   “哥。”姜迎夏顶着他锐利的目光,有理有据的开口,“我想让时今和我一起住。”   “不行。”褚柏舟讲这话时没看姜迎夏,而是望向应时今。   “哥,时今住哪,你应该让她自己决定。”姜迎夏不服。   “应时今。”褚柏舟很少有这样正经叫她名字的时候,此刻一字一顿的念出来,应时今不由得听的身体一紧,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我觉得你应该住在这,你觉得呢?”他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起一片凉意,仿佛她的回答稍有差错,今天就吃不了兜着走。   “我觉得……”应时今在两人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艰难开口,“我觉得我还是想和迎夏一起。”   她说完整个人往姜迎夏身后一缩,不敢面对褚柏舟眼中的暴风雨。   姜迎夏闻言立即挺直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看的褚柏舟牙痒痒。   “那就说定了,时今和我住。”   褚柏舟冷笑一下:“走。”   应时今&姜迎夏:虽然没选你,也不用赶人走吧。   两人还在愣神,褚柏舟已经迈开长腿走向玄关,拿起钥匙率先出门:“走了。”   两人惊异的互相看了一眼,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惹已经明显不爽的少年,老实跟在他身后下楼。   褚柏舟站在姜家门口,朝姜家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开门。   姜迎夏糊里糊涂的打开门,就听见褚柏舟道:“快点,去收拾你的东西。”   别说姜迎夏,连应时今都很糊涂,她疑惑开口:“收拾什么啊?”   褚柏舟嗤笑一下:“你们两不是要一起,那就一起搬上去。”   说罢他神情一冷:“快点,别让我动手把你们俩提溜上去啊。”   受到胁迫的两个小姑娘QAQ 第16章 十六颗青桃 你哪都不许去。   月上中天, 流光杳杳。   应时今敲了敲褚柏舟房门。   他从吃完晚饭就独自回房了,只留了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姜迎夏,和一直在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的应时今, 在外面叽叽喳喳咬耳朵。   应时今心里惦记褚柏舟肩头的伤,可她又顾及正在气头上的姜迎夏, 不好把对褚柏舟的担忧挂在脸上。   直到姜迎夏去洗澡, 这才偷偷拿了药, 像做贼一样轻轻敲响褚柏舟的门。   褚柏舟像赶小鸡仔一样,把两个小姑娘都弄回家之后,人家两个就结成统一战线了, 一个看到他就像吃了炮仗一样要冷哼一声, 另一个则躲着他走, 不小心和他的视线撞上了, 还会立刻看向别处, 好像多看他一下都会长针眼一样。   他自忖不和小丫头片子计较,可躺在床上想到外面的某个小豆芽,之前还哭唧唧求着要给他抹药呢,这会儿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了,心里不禁有些郁卒。   个小没良心的。   敲门声传来时, 他正躺在床上打游戏,听到声音,顾不上队友报点数方向让他开-枪,将手机往床上一丢,就跳下床要去开门。   临走到门边反应才过来:我又不是在等她, 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于是转身拿起手机,好像还在继续玩游戏一般单手开了门,就转身不吭一声的躺回床上了。   应时今将门稍稍带上, 没有关死。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床边,听到他手机里乒铃乓啷的枪响,有些尴尬的开口:“在玩游戏啊?”   褚柏舟慢慢掀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重新看回手机,半天才慢悠悠的“嗯”了一声,好像枪战的十分投入,根本没时间理她。   其实手里的小人,早在他跳下床开门的时候,就被人给爆头了......   可应时今这个小可怜,连手机都没碰过,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只捏了捏手中的药膏,有些不好意思的催他:“那能不能先把药涂了?”   要是平时,她肯定安安静静等在一旁,等他玩够了再给他上药。   可今天不一样,迎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了,她得赶在那之前弄完。   褚柏舟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她还是十分担心自己的,心里累积的不悦消散许多,但该教育的地方还是要教育。   只见他把手机屏幕熄灭,丢到一旁。可应时今还没来得及庆幸他的配合,就听到他冷声道:“你,站好。”   应时今:???   虽然疑惑他要做什么,可她也十分配合的站的挺直,掌心贴合在裤腿上,十分标准的站了个军姿。   褚柏舟满意了一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定定看着她问:“我今天是怎么受伤的?”   应时今不明所以,却仍旧老实回答:“就是中午的时候,褚警官他......”   还没等她帮他回忆完,他就打断了:“是啊,我爸弄得,那我今天是为了谁才差点挨揍的?”   应时今明明站着,要比躺在床上的他高出许多,听到这话,却顿时觉得自己比他矮了一截,连声音都低了许多:“是我。”   褚柏舟哼了一声:“哦,原来你还记得啊。就这你还要去迎夏家,我伤好了吗,你就去迎夏家?没良心的。”   应时今这下只觉得自己要矮到地里去,却低着头小声为自己辩解:“那......那你不是自己说的你没事了吗?”   她讲起话来慢吞吞的,却不疾不徐,十分有条理:“再说,你是皮外伤,抹了药很快就能好。迎夏不一样,我得一直陪着她。”   褚柏舟难得多讲两句话,结果却被这个闷葫芦嘚啵嘚一顿回嘴,被气了个仰倒。   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个豆芽菜这么能说呢?少年没把别人教育到,自己反而被气的心梗。   他不说话,冷着一张脸,抱臂看她。   应时今立即住了嘴,顶着他的死亡凝视,一脸诚恳:“我错了。”   褚柏舟:这还差不多。   他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命令一句:“跟你说,我这伤好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应时今点点头。   他却犹不满意,又跟了一句:“听到了没有?”   应时今乖顺应道:“听到了。”   褚柏舟这才彻底满意,像个大爷一样转身呈大字型趴在床上,等着她给自己上药。   应时今松下一口气,连忙弯下腰动手仔细为他涂抹。   她力道足,一开始他有些疼,咬牙忍了一会儿,等到药劲散开了,就有种凉爽的感觉,顺着她粗糙的掌心在肩头升起,抚平了伤处的疼痛,也缓解了他心里的烦躁。   小豆芽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就算姜迎夏一副要拉着她不理自己的模样,可她还不是过来给自己抹药了。   结果还没等他得意一会儿自己在小豆芽心中的重要地位,一直一心二用,一边给他抹药,还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浴室动静的应时今,听到水声好像停了,立即把药朝他床上一丢,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和他快速交代——   “肩膀上我都涂完了,胳膊上的你自己涂,迎夏要出来了,我得赶快走,不能被她发现我来找你了,再见。”   说罢根本不等他回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活像是个偷-情差点被被丈夫捉-奸的小媳妇。   褚柏舟还没反应过来,屋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接着门外就传来应时今温柔的声音:“你洗完了?哎呀,头怎么没擦干,我给你吹头发。”   待遇明显不如姜迎夏的褚柏舟:......   再次气绝。   第二天一早,勤劳的小蜜蜂应时今已经和往常一样,起来做三个人的早餐了。   她看了看时钟,果不其然,指针刚走到六点半,褚柏舟的卧室就传来了关门声。   她连忙从厨房里端了个杯子出来:“今天还要去晨练?身上还疼吗?”   褚柏舟想到她昨晚头也不回丢下自己的表现,脸色冷的能结冰渣,讲出的话带着浓浓的酸味:“疼死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去给姜迎夏吹头发?”   应时今把手里的热牛奶递给他,讨好的朝他笑笑:“她年纪小嘛,家里又出了事。”   褚柏舟斜了她一眼才接过,一口饮下:“知道她年纪小,需要人照顾,你怎么不劝她赶快搬上来?”   说罢他放下玻璃杯,气不过的戳一下应时今脑袋:“你还站她那边,助纣为虐。”   应时今被他戳的脑袋向后一歪,捂住有点疼的脑门:“得哄着她慢慢来嘛。”   褚柏舟冷哼一声:“就你会哄小孩。”   应时今心想,自己夹在他们两中间,哄完这个哄那个,确实是很会哄小孩了。   早餐时,姜迎夏不再像前一晚那样,对褚柏舟冷笑着哼来哼去了,只是仍旧不理他。   她不搭理,作为“和她一帮”的应时今,自然也不敢搭理,从头到尾就帮褚柏舟拿了副碗筷,就被她用一种指责“叛变”的目光看着,应时今干脆把头埋在碗里,谁都不看了。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三人沉默间,新闻主播突然播报了一则新闻:“近日,我市警方破获了一起重大拐卖团伙案件,目前犯罪团伙共有6人落网,还有3人在逃。据悉,目前落网的6人已经全部获得检察院批准逮捕,正羁押在看守所……”   原本还在用餐的三人,听到后,不约而同的停下了碗筷。   姜迎夏更是将碗一推:“我吃好了。”   说罢就跑回到房间,还重重带上了门。   应时今想要追上去,却被褚柏舟拉住手腕:“行了,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怕……”应时今的惧怕说不出口。   “不会的。”褚柏舟放缓语气,“她是姜叔叔的女儿,不会做傻事的。”   “哦。”应时今只能重新坐下,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一直瞟向客卧,心里牵挂着屋里的女孩。   姜迎夏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上午都没出来。   应时今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又不敢敲门,怕打扰到她。   她杵着拖把站在客卧门口,那里已经被她拖了十几遍,堪称光可鉴人。   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后,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斜斜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褚柏舟,小声道:“我要不要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我爸不是说他带饭菜回来。”褚柏舟眼皮都不抬的回答。   案子告一段落,褚琛早早打电话回来,中午他下班会带饭菜给三个小的。   应时今被他冷漠的态度弄的有些气闷,拎着拖把走到沙发前,直接拖着他脚下的地板。   褚柏舟被迫抬起脚,手里的小人又被爆了头。   应时今拿着拖把在他脚下来来回回,根本不给他落脚的机会:“迎夏是你妹妹,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   褚柏舟被她折腾的没法继续开游戏,只能把手机扔到一旁:“喂,小豆芽,你不觉得自己太小心翼翼了一点?”   “什么?”应时今不解的停下手中动作,疑惑看他。   褚柏舟终于能落脚:“这院子里所有人看到迎夏,都拿一副‘你爸妈走了,你真可怜’的表情看她,你觉得她心里会怎么想?”   应时今“啊”了一声,敲敲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这儿来呢。”   后悔完,她十分着急:“那怎么办,迎夏和我在一起会不会也不舒服。”   褚柏舟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没事。”   “为什么?”   “你是全院子里唯一比她还惨的,你们俩在一起顶多算相互取暖。”   应时今:……   太过分了。   她拿起拖把,对着褚柏舟放在地上的脚重重拖过去,褚柏舟被沾了一脚灰尘和水,顿时一蹦三丈高:“喂,豆芽菜——”   应时今连忙抱着拖把跑回浴室,根本不给他逮到自己的机会。 第17章 十七颗青桃 心里暗爽又得意。   褚琛回来的时候, 就只看见褚柏舟:“迎夏和时今呢?叫她们出来吃饭。”   他是昨天就知道姜迎夏也搬过来了,只觉得一惯会气人的儿子,终于干了件对的事。   褚柏舟闷不吭声走到客卧门前, 敲了敲:“吃饭。”   姜迎夏应了一声。   他这才整暇以待走进卫生间,斜靠在墙壁上, 慢条斯理的敲了敲干湿分离的隔断门:“应时今, 我爸回来了, 喊你吃饭。”   应时今干完坏事就躲在里面了,现在不得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拉开门, 讪笑:“吃饭啊, 刚好饿了。”   褚柏舟却长腿一伸, 拦住了她的去路。   应时今还没迈出的腿不得不被迫刹车。   一抬头就见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我错了。”她立即认怂道歉。   刚刚就是一时上头, 干完她就后悔了。   褚柏舟勾勾食指:“头伸过来。”   应时今不愿意, 可又好奇他要做什么,再加上他威胁的目光,只好乖乖侧头靠近。   结果就被他一指弹了。   褚柏舟食指屈起弹了一下她光洁饱满的脑门:“长点记性。”   应时今捂住额头,眼睛都疼的挤到了一起,只从眼缝里开到他“惩罚”完自己, 双手插兜晃晃悠悠朝外走,姿态颇为放松。   她瘪瘪嘴,被欺负了也只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起朝餐厅走去。   褚柏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惯冷严的脸上, 嘴角偷偷朝上勾了勾。   褚琛忙里忙外,将带回来的饭菜都摆好:“今天你们三个小鬼头有口福了,食堂大师傅做了虾。”   庭北人嗜吃小龙虾, 夏日炎炎,一盆红艳艳的油焖大虾,几扎冰镇啤酒,再随意搭几盘凉菜,最是受当地人喜爱。   原本应该是大快朵颐的,可几个人面对满桌诱人的食物,却没动筷。   褚琛摆桌的时候,刻意多放了两副碗筷。   他还开了瓶珍藏的茅台,苦涩的笑了笑:“老姜之前老想喝这瓶酒,每次过来吃饭都鼓动我开。我总说要等到迎夏长大,考上大学的时候喝了庆祝。”   他抹了下眼角:“干爸藏的还有别的酒,以后给你开别的,怕你爸馋酒,这瓶就给他喝了啊。”   他先给两个放着空碗的位置斟了两杯酒,又给三个小孩也各倒一杯,最后是自己。他端起酒杯:“来,一起走一个。就庆祝咱们又成功捣毁了一群王八蛋。”   之前一直在忙着办案,连缅怀姜山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他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失去战友的伤痛中:“兄弟没让你失望,跑掉的三个,我早晚一个一个揪回来。”   硬汉如他,讲这话时也不免哽咽。   屋里的三个孩子更是红了眼眶。   他到底是不习惯在外表露情感,尤其在孩子们面前,于是迅速收拾好情绪,试着转移话题,看向应时今:“时今啊,你这次提供的线索立功了,叔叔要谢谢你。”   他说罢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应时今有些无措,下意识求助的看向褚柏舟。在家里的时候,有客人来,她都是在厨房忙的,等到把饭菜都摆上桌了,她就添一碗饭坐在厨房里随便扒拉两口,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境呢?   褚柏舟看出她的无措:“你吃口菜就行了。”   褚琛听到,朝她和蔼的笑笑:“对,你随便吃口菜。”   话音刚落,一直红着眼眶沉默的姜迎夏,已经夹了块牛肉放在她碗中。   应时今连忙夹起送进嘴中,她嚼着咸辣鲜香的牛肉,却有些心不在焉,慢吞吞的将菜咽了下去,到底是没忍住:“褚警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褚琛看向这个总是怯怯的姑娘,鼓励的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爸妈他们被抓了吗?”她说这话时,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提起家里就垂着头,让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她直直的看着褚琛,不再逃避,认真的想要找寻一个答案。可她到底心思细腻,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要是不能说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褚琛叹口气:“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媒体都已经报道了。你姑姑也是犯罪团伙的成员,已经落网了。至于你父母,我们还没找到,目前正在追捕。”   闻言,应时今连筷子都没握住,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发出碰撞声响。   “抱歉,我去换一双。”她连忙弯下-身捡起,小跑着进了厨房。   褚柏舟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她,冷漠的仿佛毫不关心。可就是应时今刚进厨房的功夫,他胳膊肘也把自己的筷子蹭掉了:“我进去洗筷子。”   他弯腰拾起,也起身走了进去。   随着儿子的快速离开,褚琛看了眼姜迎夏:“你的筷子不会也要掉吧?”   正要扔筷子的姜迎夏:......   厨房里,褚柏舟一进去,就看见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站在洗手台前的应时今。一贯警醒的她连他进来了都没察觉。   他干脆将门拉上,隔断了门内门外两个空间。   应时今听到声响,手忙脚乱的擦了擦眼睛,连忙回身,看见是他,松下口气。   反正自己再狼狈的模样他都见过,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褚柏舟看着她明显带有湿气的眼睛,表情里是浓浓的不悦:“应时今,为了那种人,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只差揪着她耳朵问她是不是蠢了。   应时今鼻音浓厚:“我才没有难过。”   “那你哭什么?”褚柏舟锐利发问。   “我爸妈可能是人贩子,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应时今崩溃道,“今天早上的新闻说,他们这个团伙都存在三年多了,害了几十个女孩子。我这种还算是幸运的,只是挨了些打而已,才在那里一个星期就被救了,可其他女孩呢?”   她的父母可能是加害人,而她竟然都没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她能警觉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发生了?   褚柏舟见她这愧疚自责的模样,几步上前,低下头看着她,语气缓了缓:“你爸妈应该就只卖过你,不是那伙人里的。”   “骗人。”应时今只当他在安慰自己,“褚警官都说了要抓他们。”   褚柏舟耐心不怎么好,要是碰到别人,早就不耐烦扭头走人了。可对着面前的小豆芽,他少有的耐着性子帮她分析:“人贩子为什么要冒着最高到死刑的风险去犯罪?”   “当然是他们坏了。”应时今说的咬牙切齿。   褚柏舟:......   他是不指望这个傻瓜了。   “当然是为了钱啊。”褚柏舟戳戳她脑门,想晃晃里面的水,“你看你爸妈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应时今立刻摇头,别的她不确定,她家很穷她是能够确定的。   家里备受宠爱的哥哥和弟弟,也只能轮流着买新衣服,一人每年一件。   褚柏舟:“那不就对了,哪有把自己女儿也卖了的人贩子,就你这发育不良的小身板,能卖几个钱啊?还不如留在家当使唤丫头呢。”   这话就说的很过分了。应时今听罢后又生闷气,又觉得他讲的很有道理,自己应该不是人贩子的女儿。可放心过后,她又不可避免的有些郁闷,自己才不是使唤丫头呢。   褚柏舟又戳了一下她脑袋:“就你这小脑袋瓜里的脑容量,有问题就直接问我,可别自己乱想了。”   应时今不满意他说自己笨,她在镇里的中学成绩也是很好的。可她又确实有问题,只能忍下不满,捂着脑门看他:“那我姑姑呢?”   “她肯定没跑了。”褚柏舟冷笑一下,“心黑手很,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下的去手。”   他说着又看了眼应时今,认真感叹:“你说你不聪明也就算了,运气还这么差,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   应时今:......   虽然对他的话很不服气,但确实放下心来,还好她爸妈除了卖她没害过别人。   她低声感叹一句:“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坏人都被绳之以法,再也没有犯罪就好了。”   褚柏舟哼笑一声:“天真。”   “喂。”   ......   随着这起案件破获,褚柏舟的暑假也进入了尾声。   “你明天就要开学?”应时今听到褚琛吩咐他今天将东西收拾好,别等到明天要上学了又丢三落四。   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褚柏舟身后,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疑惑:“暑假还有大半个月啊,你怎么就要开学了。”   已经平复了心情,不再和褚柏舟划清楚河汉界的姜迎夏,手里握了个苹果,咬的嘎嘣响:“他要上高三,当然要提前上学啊。”   应时今眼睛睁的更大了:“你不是和我一样大,怎么就上高三了?”   前两天褚琛带她去办转学籍的事,才发现竟然这么巧,她和褚柏舟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以说是十分有缘分了。   彼时褚柏舟的心里十分一言难尽,他一直拿她当个小丫头片子,结果她竟然和自己一样年纪。   应时今被转到和褚柏舟一个学校了,就在公安大院附近的师大附中,姜迎夏也在这所学校,只是她在初中部,而他们俩则在高中部,两边中间隔了堵墙。   褚柏舟不答话,姜迎夏却为她解了惑:“他以前跳过级。”   应时今听完,看向褚柏舟的眼神不再是吃惊了,而是一种浓浓的敬佩。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神龛里的神像,堪称虔诚。   褚柏舟面上不动神色,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实则心里暗爽又得意。   平时他和姜迎夏都在的时候,应时今都是围着姜迎夏打转的,眼里根本没有别人。   可今天两人都站在这里,享受这种待遇的却成了自己。他在收拾书包,应时今就站在一旁打下手,他的眼神刚落在文具上,应时今就给他递了过来。   要多周到有多周到,简直给了他帝王般的待遇。   这滋味,他要努力绷着脸,才能不让嘴角过于得意的翘起。 第18章 十八颗青桃 一直盯着我-干嘛?   褚柏舟开学第一天, 应时今比他本人还要兴奋。   她提前一晚就将第二天早餐食谱定好,还再三和褚柏舟进行确认。   姜迎夏在一旁看的眼热:“他这么大个人了,过早而已, 随便去外面买点就好了。以前我们都是这样的。”   应时今难得没听她的:“他要上高三,怎么能和以前一样嘛。”   说着她还推姜迎夏出厨房, 不放心的叮嘱她:“你看电视声音调小点, 别吵到他。”   姜迎夏:……   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成绩好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学习这件事在应时今这里就是很了不起,褚柏舟上学头一天, 就只差饭来张口了。   连他换鞋时, 随意丢在地上的书包, 被应时今看到, 都连忙抱起来, 拍拍包底,好不嫌弃的抱在怀里。   应时今站在玄关处,一边帮他拿包还一边问:“中午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买菜。”   突然被点菜待遇砸中的褚柏舟,明明心里十分意动,面上却绷住了神色:“你看着买吧。”   说完就拿过她怀里的书包:“走了。”   “路上小心啊, 慢点。”应时今站在门口不放心冲着他的背影交代。   实在是他有前科,饭风驰电掣的机车少年仿佛发生在昨日,至今想起来,她仍旧心惊胆颤。   姜迎夏看着她这模样,十分无言:“高三就这么重要啊?”   应时今理所当然的点头:“那肯定了, 高考是影响一生的大事呢。”   在她的家里,高考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所以每天再忙再苦, 她都不会放下学习。   坚持上高中,也是她唯一没有顺从父母的事。   为此她不惜暑假跑到江城来打工,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只为了攒够自己的学费。   想到学费,原本她送别褚柏舟时晶晶亮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   虽然褚警官说了让她不要操心上学的事,可她却不能理所当然的将一切都推给褚家。   褚警官要养褚柏舟和迎夏,负担已经很重了,她怎么好意思再给他添负担。   可她补办的身份证还没好,参照之前连连被拒的情形,她要怎么样才能再继续挣钱凑学费呢?   姜迎夏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一眼看穿她有心事:“怎么了?突然就低落了,你不会是不舍得柏舟哥吧?”   她说着露出震惊的表情:“你喜欢他?”   应时今听到,有对“喜欢”这个词的脸红,更多的是被误解的羞恼:“别胡说。”   姜迎夏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有道理:“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他一走你就神不守舍的?你还对他这么好。哎,我劝你还是别喜欢他,他很不近人情的。听说高中部好多学姐给他递情书,他都不伸手接的,抽屉里被人塞的礼物,也都是直接拿给他们班的人分……”   应时今听她越说越离谱,只能无奈解释:“我是在想别的事。”   姜迎夏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表情看她。   应时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坦白了:“我在想要怎么挣钱。”   姜迎夏一听,原本的八卦神情瞬间转换为疑惑:“为什么你要挣钱?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啊。”   应时今不愿意告诉她自己想攒学费,只随口道:“我现在这种情况,手里总要留点钱,才能有备无患。”   姜迎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倒是。那你想怎么挣钱呢?”   应时今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之前我都是在店里打工的,可现在我手里没身份证,那些老板不愿意要我。”   姜迎夏也帮她积极想了起来:“你可以和柏舟哥一样参加竞赛。”   她说着露出羡慕的表情:“听说竞赛奖金很高的,他的游戏机电脑都是他自己买的。”   应时今听到突然耳尖有点红:她的衣服,也是他买的。   姜迎夏:“你笑什么?”   应时今连忙否认:“没有。”   姜迎夏狐疑打量:“明明刚刚就有。”   应时今低头躲避她的目光,一口咬定:“你看错了。我是在想竞赛肯定不行,我从来没接触过。再说我成绩也够不上竞赛啊,更别提得奖金了。”   姜迎夏突然想到什么,一下转移了注意力:“哎呀,你准备入学考试了吗?”   “入学考试?”头一次听到这件事的应时今摇摇头,“我没听说。”   “肯定是干爸忘记告诉你了。”她连忙提醒,“你先别想挣钱的事了,你先好好看书复习,现在什么都没有入学考试重要。”   姜老师小课堂临时开班,尽职尽责为应时今科普了一番入学考试。   这是师大附中从初中到高中的传统,初一和高一学子进校第一件事就是入学考试。   学校会根据考试结果调整分班。以高中部为例,每个年级有两个火箭班,五个阳光班,七个平行班,另有国际部四个班。   火箭班就是年纪前一百的班级,以师大附中的实力,这里面的人都能进入全国最顶尖的几所高校,阳光班则是高分段的年级101-400名所在的班级,进了这里基本能保底进入985、211的高校了。   至于平行班则是另外一些自己考进来的学生,再加上一些距离学校分数线二十分以内,交了择校费进来的学生。   最后的国际部则纯粹是家里有矿的同学,虽然成绩差距有些远,但为师大每年更新硬件设备运营学校作出了巨大的贡献→_→   而为了增加学生的竞争力,初始分班并不是固定的,会随着几次重要的考试进行升降级制度。   入学考试就正是这重要考试的其中之一。   应时今第一次知道这些,眼见暑假只剩半个多月,顿时陷入焦虑:“那怎么办,中考过后我就没复习过了。”   姜迎夏连忙安慰:“没事的,暑假大家肯定都在玩儿,没人看书的。”   应时今完全没被安慰道,她着急的起身:“我现在就去看书。”   可没走两步,却沮丧发现:“我没书啊。”   姜迎夏:“你先别着急,柏舟哥考过,等他回来你问问他要复习哪些,再找他借书看。”   她说着双眼一亮:“你还可以让他帮你划重点。他很厉害的,听说考试范围他都能压中。”   于是这一整个上午,应时今都坐立不安,不时看一眼时钟,只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褚柏舟开门进来,还没来得及把门带上,应时今就哒哒哒跑了过来,神情里全是惊喜:“你回来了?”   她接过他的书包,还帮他把拖鞋拿出来,放到他脚边。   褚柏舟有些受宠若惊,随即有些自得——这小豆芽还挺尊重知识。   自从知道他是个能跳级的学霸,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掩饰性的轻咳一声:“我自己来。”   应时今乖巧的点点头,退到一旁,眼神一直黏在他身上。   少年被她过于热情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起来:“喂,你去做你的事啊,一直盯着我-干嘛?”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第19章 十九颗青桃 褚老师。   褚柏舟的这种不适应在吃饭时到达了顶峰。   虽然往日应时今就足够“服务周到”, 可今天她却“殷勤更甚”。   “给。”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褚柏舟碗里出现的糖醋排骨。   他看向为自己将菜夹进碗的应时今,见她对自己笑的一脸讨好。   “快吃呀。”应时今双眼晶亮的望着他。   从上餐桌开始就是这样, 他都不用动筷子,只要眼神望去哪个方向, 下一刻那道菜就会出现在他的碗中。   褚柏舟放下筷子:“说吧, 什么事?”   做成这样, 傻子都知道她是有事求自己了。   更何况这个家里只有她是个傻的。   应时今装模作样端起碗筷:“先吃饭,先吃饭。”   褚柏舟肃着一张脸,靠在椅背上, 一副她不说, 自己就不再动筷的模样。   应时今求助的望向姜迎夏。   她们商量的是饭后褚柏舟做功课的时候, 由应时今端水果给他送进去, 看到他的书本后“不经意”的提一句。   这饭还没吃完呢, 褚柏舟就发现不对劲了......   姜迎夏用胳膊肘撞撞她,示意别犹豫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提吧。   应时今清了清嗓子:“那个,褚柏舟……”她飞快的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咽了咽口水, 语速很快的一口气说道,“我可以借你的书看看吗?”   “就这?”褚柏舟心里刷过满屏弹幕——就这?就这?   那当然不仅仅就是这样的。   应时今见他对借书的反应不大,心里希望的小火苗变大了一点:“那……可不可以请你再帮我划一下入学考试的重点范围?”   褚柏舟挑眉看她:“那需不需要再帮你补习一下功课?”   应时今立即兴奋的点头,紧跟着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打搅你学习的话。”   “借书给你,帮你划重点, 再给你补习?”他话说的很慢,讲话时直直看向应时今,每说一项就见小豆芽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他笑了一下, 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又重新拿起筷子,津津有味的吃起了排骨。   徒留等待回复的应时今呆愣在一旁。   感觉到袖子被拽动,应时今回头,就看见姜迎夏疯狂对自己挤眉弄眼。   她有点不懂。   姜迎夏着急的小声在她耳边提示:“继续啊。”   “继续?”   “笨蛋,他没拒绝啊,快点快点,继续伺候那个大老爷。”   “哦……哦!”应时今反应过来,立刻又当起了“布菜丫头”。   等吃完饭,姜迎夏见应时今还要收拾桌子,连忙推了一下她:“快去跟着他啊。再接再厉,一定能成功的。”   她说着还握拳给应时今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应时今呆呆的学她,也握拳比划了一下:“加油。”   说罢就急急忙忙去找褚柏舟了。听到卫生间里有动静,虽然十分不好意思,可她还是拿了擦手巾乖巧等候再门口。   褚柏舟上完厕所出来就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吓了一跳:“你干嘛?”   少年被吓的朝后跳了一大步,看清面前的人,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凶巴巴的。   应时今双手递上擦手巾:“给。”   褚柏舟接过:“就这么想让我教你啊?”   应时今红着脸,却毫不掩饰的重重点头:“我想分到好一点的班级。”   褚柏舟将擦手巾往她怀里一扔:“跟上。”   应时今知道他总算是应下了,开心到跳起来:“谢谢,谢谢。”   褚柏舟听到身后的动静,嘴角悄悄勾起,却头也不回的插着兜朝前走,一副冷淡模样。   他的书都收捡的十分整洁,从小到大的书本按照秩序整齐码放在书柜中,很容易就抽出其中几本:“你先拿回去看。”   “还有高一的?”应时今愣了一下,都还没学过呢。   “考试内容会涉及到一些。”褚柏舟讲起学习来少了平日里的桀骜不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就信服。   应时今听得连连点头。   褚柏舟见她一副完全听从自己交代的乖顺模样,心里怪满意的。   还知道尊师重道,让他这个老师当的还挺有成就感。   当然,心里满意是一回事,褚老师面子上还是要绷住的,一脸严肃的和应同学交代:“下午好好复习初三数学,我回来抽查。”   应同学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闻言十分郑重的应答:“我一定好好复习。”   褚柏舟课还没讲一节,派头却拿捏住了十成十,闻言轻轻颔首,接着摆摆手,像坐在办公室里的班主任一样,示意这位同学出去。   应时今十分有眼色:“那我先出去了。”   褚柏舟点点头,却在她要将门带上时出声:“晚上吃藕带。”   应时今原本对两人突然转变的“师生”还有点不适应,听到这句话,却突然如释重负。   她笑着应道:“好。”   “怎么样?怎么样?”姜迎夏见她回来,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追问,“答应给你补课了吗?”   应时今点点头:“同意了。”   “太好了。”姜迎夏兴奋的抱住她跳起来,“这下你肯定没问题了,一定能分到好班。”   应时今有点忐忑,又有点不自信:“这都说不准呢,都要靠成绩说话的。”   “放心吧,有柏舟哥帮你,肯定没问题的。”鉴于褚柏舟是远近闻名的别人家孩子,不仅仅是他们公安大院,就连隔壁的法院和检察院家属院加起来,对他来说也没有一个能打的对手。   他简直是附近几条街所有同龄人的噩梦。   所以姜迎夏对应时今成绩的提高有着蜜汁自信。   应时今被她这种态度感染,也卸下了心理负担。   晚上,应时今早早将书房擦的干干净净,还给褚柏舟冲了杯热牛奶。   褚柏舟进来往凳子里一坐,十分有范儿的朝应时今扬扬下巴:“下午复习到哪了?”   应时今连忙把书摊在他面前要给他翻。   他摆摆手:“直接说第几单元。”   应时今有点半信半疑,他都上高三了,还能记得初三内容是第几单元?   可褚老师都发话了,她作为学生自然只能听从:“看了四个单元。”   褚柏舟点点头,从一旁的优化试卷中抽出一张,拿着笔快速在整张卷面中划了几下,递给她:“四十分钟,把画勾的全做完。”   说罢他就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竞赛题迅速勾选起来。   应时今迅速浏览了一遍手中的试卷,惊奇的发现他圈出的题目不多不少,刚好将前四个单元的内容全都涵盖进去了。   下意识震惊的看向他。   褚柏舟自然感觉到了她钦佩的视线,却头也不抬,好像在埋头解题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得意的上了天。   不枉他今天中午在应时今离开房间后,连午觉都没睡,撑着眼皮将初三的笔记本翻了一遍。   看看,这手一露,小豆芽菜当场被震慑住了吧。   应时今不知其中缘由,只当自己确实遇上过目不忘的天才了,看向褚柏舟的目光更加虔诚了,只差在家里摆个香案供奉这尊学神了。   褚柏舟中午没休息,这会困的眼皮直打架,一手支棱着下巴,强撑着精神看了两页书,就再也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应时今拿橡皮的时候,稍一抬头就看到偷偷在掺瞌睡的少年。   他一只手撑着头,即便是这么高难度的睡姿,也依旧规规矩矩,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闭合的眼睑敛住了他锋利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比醒着时柔和许多。   他的鼻梁很高挺,嘴唇有些薄削,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睫毛很长,还有些微微上翘。   应时今原本只是要拿橡皮,可这会儿却看着他发起了呆。   不知为何,之前姜迎夏的话突然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高中部有好多人给他递情书。   彼时她只当是以讹传讹,没有入耳。   可此刻她却无比确信姜迎夏说的是真的。   他又高又帅,成绩也很好,应当是很受欢迎的。   这样想着,应时今瞬间回神,也不发呆了,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试卷,敲敲自己脑门,低声说自己“走什么神呢”。   褚柏舟头重重朝下点了一下,瞬间清醒,一睁眼就看见应时今自己敲自己脑袋:……   他圈的题很难吗?怎么都开始自虐了?   于是等到应时今交卷的时候,他难得态度放的缓和:“你很久没看书了,就算不会也很正常,有个慢慢捡起来的过程。”   应时今原本以为他会很严厉的判卷,然后批评自己这么简单的题也能做错,哪知卷子都还没改呢,他就劈头盖脸的先安慰了自己一通,弄得她心里忐忑不安极了——   是不是我错的太多,他在提前给我做心理建设?   褚柏舟想着她做题做的都“自残”了,对这份试卷的正确率已经不抱希望。   哪知一路批改下去,基本全部答对,只有两道题计算的时候有点小瑕疵。   他改完有些无言——这不是都会做吗?难道敲头真的有奇效?   应时今看不见他批改出来的成绩,看着他一脸无言的表现,心里的忐忑更甚——   不会一道题都没算对吧?   这样不抱任何希望的心理下,当看到自己只算错了两个大题的小问时,应时今简直要开心的跳起来:“谢谢你,褚柏舟。”   褚柏舟原本看着她兴奋的模样,眼睛里也含了些笑意,可听见她对自己直呼其名,一张俊脸瞬间拉长:“你喊我什么?”   “褚柏舟?”应时今试探喊道。   “你再好好想想。”褚柏舟斜靠在桌子上,双手抱臂,冷笑一下。   “柏舟?”她声音小小的,也不敢看他,只觉得舌尖有些发烫。   褚柏舟不满,直接指正:“没规矩,喊褚老师。”   应时今:??? 第20章 二十颗青桃 别瞎想。   月明星稀, 屋子里为了透气只关了纱窗,晚风轻扬,吹来一阵阵香樟木香。   鼓动的窗帘下, 是少女通红的脸颊和无措的表情。   褚柏舟来了兴致,挑眉望她:“怎么, 我不够格?”   他自然知道少女只是一贯的害羞, 可见她这种情态, 一贯不爱和人多做接触的他,就是一反常态的想要逗她,恶劣又幼稚, 根本不像他。   应时今自然是不禁逗的, 她呆愣的看了他半响, 就在褚柏舟暗自揣测她是会告饶, 还是会乖乖顺从的喊他老师时, 她竟然扭头跑了。   这招实在出人意料,以至于褚柏舟看着瞬间合上的书房门,怔愣在当场。   姜迎夏见应时今进屋时脸色泛红,就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应时今是不会撒谎的,她又不知道怎么应对褚柏舟的要求, 所以犹豫之下,咬咬牙还是将刚刚书房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姜迎夏。   此时看着她不可思议的神情,应时今越发无措。   现在回想,她也觉得自己逃跑的这个行为十分莫名。   “完了,他肯定会生我气的, 明天肯定不会给我补课了。”应时今十分懊恼。   姜迎夏安慰他:“他应该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吧。”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不过以后懒得再理你倒是很有可能。”   应时今:……   谢谢, 虽然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带着即将失去“褚老师”的忧心,应时今这晚睡得十分不安稳,梦里褚柏舟拿着她全都答错的试卷一脸冷酷对她道:“你太笨了,别再浪费我时间了,出去。”   应时今是被这个噩梦吓醒的。   这导致第二天一早,褚柏舟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睡眼惺忪开门时,一下被站在门口的应时今吓醒,用尽毕生自制力才没有叫出声,只是在看清是她后,恼怒的喊她名字:“应时今!”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应时今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惶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原本因为被惊吓十分不痛快的褚柏舟,看到她这副模样,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没有,你别多想。”   应时今什么都没有,她只会用一种笨拙的示好方式:“那你早上想吃什么?”   “啊,那什么,随便。”少年不自在的说罢,便急匆匆进了卫生间。   虽然没从应时今嘴里听到“褚老师”这个称呼,褚柏舟给她补了半个月的课,却颇有“老师”的责任感,入学这天,他看起来脸色比以往更加紧绷。   “别紧张,给你划的重点肯定没问题。”高三早自习时间要比高一早半小时,他临出门前,看着抱着自己的包,乖巧站在玄关处的应时今,难得缓和语气,拐弯抹角的给她打气。   应时今却没get到,她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我没考好,你会嫌我给你丢人吗?”   伴随着她的成长,她实在是听过太多次这种话。   小时候她人小手小,家务活做的不利索,会被骂给家里丢人。   再大一点,因为穿的破破烂烂,被同学欺负,回家委屈的告诉爸妈,也是会被骂给家里丢人。   冬天里,烧热水费时费力,只有哥哥和弟弟可以每周都洗热水澡,她的头发打了结,被老师点名批评,放学回家哭着问她能不能洗个澡,同样会被骂给家里丢人。   这些事情数不胜数,以至于到了今天,来到了褚家,她依旧会担心,会不会给褚柏舟丢人,会不会给褚警官丢人。   褚柏舟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可他从没遇到过这种问题,犹豫再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瞎想。”   应时今嘴角抿了抿,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重重点了下头“嗯”。   “行了,我先走了。”他实在很少经历这种安慰人的温情时刻,整个人十分不自在,只是在临走前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别有心理负担,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后面还有机会分班,咱们再继续努力就是了。”   “嗯。”应时今再次点头,眼眶有点热,为了那句“咱们”,也为了头一次有人告诉她,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没关系。   她把书包递给褚柏舟,一直看着他出门都没有收回眼神。   见他快要消失在楼道,盘桓在她心中已久的称呼突然冲动的冒了出来:“褚老师,再见。”   褚柏舟正在下楼,不防听到她叫自己老师,脚下一个拌蒜差点摔了下去。   他头也不回的训她:“别瞎喊,再给别人吵醒了。”   清晨的公安大院还在熟睡中,左邻右舍的大门都紧闭着。应时今缩缩肩头连忙关上门回了屋。   大概是褚柏舟的寥寥数语真的起到了作用,应时今来到师大附中后,并没有太多的紧张与无措,坐在教室里,等待发卷时,她的心里异常平静。   师大附中有三栋教学楼,从高一到高三,每个年级都有单独的一栋楼。   褚柏舟坐在高三的致远楼里,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自觉的就会瞟向花园那头的笃行楼。那里是今年的高一所用的教学楼,也是今天入学考试的考场。   铃声打响,笃行楼里才入学的新生们,一个个走出楼时都丧眉耷眼的。   原本能够进入师大附中,大家早上进门时都还是雀跃的表情,这才过了半天,就被考试打击的“天子骄子”劲头全无。   应时今动作慢,她仔细的收拾着文具,身边都是讨论着刚刚考试题的声音。   来自不同地区、不同中学相互间十分陌生的同学们,因着这一场考试,关系迅速被拉进,讨论的热火朝天。   应时今是不太擅长融入集体的,因此也没加入大家的讨论。   只是她旁边座位的两个女生,因为一道题到底选A还是选D已经吵到不可开交,其中一名短发女生直接伸手拉住她:“同学,你说数学选择题第十道应该选什么?”   应时今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看向了自己被捉住的手腕。   短发女生立刻松手,看向她细细的手腕上明显的一圈红痕,刚刚因为争论有些上头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手里的力气有点大。”   应时今摇摇头:“没事。”   她很少会被同学主动拉着讲话,以前的她永远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人也永远沉默寡言,家里的事情太多,她也没时间参加同学间的聚会,所以总是独来独往,连朋友都没有。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拉住她,问她问题,应时今记在了心里,把草稿纸从已经收拾好的书包里拿出,看着上面工工整整的笔记:“我选的D。”   那名女生也顾不上抓红她手的懊恼了:“你确定?”   应时今把手里的草稿递给她:“演算过程在这,我也不确定做的对不对。”   短发女生接过,认真看了一遍:“完了,真是我算错了。”   她的模样十分懊恼:“两分呢,这两分可能就是平行班和阳光班的差距了。”   应时今看她这模样,十分过意不去:“也许是我算错了呢。”   一旁获得这场争论胜利的高马尾女生闻言十分不满:“喂,不要诅咒我啊。”   这可真是多说多错了,应时今意识到不管说什么,今天都会得罪一个人了,顿时十分无措。   高马尾女生看她这着急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觉得有意思,一下笑出声:“我叫许窈,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你呢?”   “我叫应时今。”这句话她在家练习了很久。   她说话时有个坏习惯,怕和人有目光接触,总喜欢低着头,十分不自信的模样。   褚柏舟发现了这个问题,特地停了两天教学给她纠正,还规定她每天要对着镜子联系半小时自我介绍。   努力当然是有成果的,虽然不自在,可应时今自我介绍时却不再瑟缩,她直视向许窈,嘴角还有专门练习出的微笑。   “可以把你的草稿纸给我看看吗?我对对别的题。”许窈问道。   应时今点头,递给她。   许窈拿出手机拍了照,还给她:“谢啦。对了,要加个好友吗?以后可能还是同学呢。”   虽然这次考试关系着升降级,可每个班也就只有两个名额会变动,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继续同班的可能性更高。   应时今语带抱歉的小声对她道:“我没有手机。”   许窈倒是不以为意,只当是她家长管得严:“还好我爸妈对我就是放羊。”   应时今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她是误解了,却也没有解释,只是垂头“嗯”了一声,心跳的很快。   几个年级下课时间是一样的,褚柏舟拒绝了要和他一起走的朋友,站在紫藤亭的走廊下,正对着高一的笃行楼。   有路过的女生偷偷看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垂头看着手机,想给应时今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等着,却才想起来,那个小豆芽还没手机呢。   他抿了抿嘴唇,脸上表情算不上好,把手机随意放进口袋,双手插兜斜靠在大理石梁柱上,仗着个头高,把从笃行楼出来的学生看的分明。   少年站在长廊下,即便俊脸的脸上一派冷漠,也十分有鹤立鸡群的效果。应时今和许窈一起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不好意思的和许窈道:“有人在等我,对不起,没办法和你一起走了。”   两人刚刚聊了几句,才知道许窈就住在公安大院对面的小区汇景园中。两人原本约好要一起走回去的,应时今实在是没想到,褚柏舟会在这里等她。   许窈拉住要朝长廊走去的她:“你等等,等你的该不会是褚柏舟吧?”   应时今迟疑的点了点头:“你认识他?”   “天呐,你居然要和褚柏舟一起回家?”许窈脸色顿时兴奋了起来。   褚柏舟在那边已经看到小豆芽了,却见她磨磨蹭蹭,半天走不过来。他不耐烦的皱起眉,直接朝她走去。   许窈见他往这边走,顾不得和应时今多话了,推推她:“你赶快去,我先回去了,下午再聊。再见。”   说着,趁着一脸墨色的褚柏舟走来前溜之大吉了。 第21章 二十一颗青桃 好……好想看。   应时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褚柏舟走来时,她的周围好像静默了一瞬。   少年的眉头皱起,不满写在脸上:“磨磨蹭蹭。”   说罢看了眼四周偷偷打量的目光, 不愿继续留在原地给人围观,他率先迈步:“走了。”   应时今立刻小跑着跟上。   大概是听到了她略显吃力的脚步声, 前方走动的少年动作顿了顿, 随即步伐明显放慢。   应时今连忙快步到他身旁。   两人肩并肩一起走到初中部外, 姜迎夏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应时今见到她,将其它一切都抛开,连忙到她身边:“怎么样?宿舍都收拾好了吗?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   附中初中部是可以住校的, 姜迎夏在本学期伊始就强烈要求住校, 褚琛和应时今轮番上去为她做工作都不起作用, 最终褚琛只得无奈为她办了住校手续。   姜迎夏倒是适应良好:“不用担心我了。你入学考试怎么样?”   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讲起话, 褚柏舟就这样被遗忘在一旁。他看向已经完全将自己忘在脑后的小豆芽, 有些磨牙——   他可算是明白什么叫“用过即丢”了。入学考前,指望自己给她补课划重点,就满心满眼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才考完呢,就又变成姜迎夏的小跟屁虫了。   亏他今天一直在挂心她考试的事呢, 小没良心的。   环住姜迎夏胳膊,走起路来双马尾一跳一跳的应时今,并不知道褚柏舟对自己有意见了,她和姜迎夏讲了会儿话,还扭头看他:“我把草稿纸带回来了,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褚柏舟闻言心里哼笑一下,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这样想着,他原本松散的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被应时今满含期待的望着, 他看向道路旁浓密的香樟树,十分克制的“嗯”了一声,听起来十足的漫不经心。   应时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立即又回过头和姜迎夏咬起耳朵来。   褚柏舟:……   就不该那么轻易的答应她。   而无知无觉的应时今,对他的“忽视”在三人一起吃午餐时到达了顶峰。   听说姜迎夏以后住校期间都要吃食堂之后,她怏怏的戳了戳碗里的饭,随即双眼睁大看向她:“我每天做好饭送给你吧。”   姜迎夏:“不用了,我们宿舍的人都吃食堂,我得融入集体啊。”   “哦。”应时今闷闷不乐,随即又想到另一个主意,“那我跟你一起吃食堂。今天老师说了,可以申请用餐补贴,我和你一起呀。”   初中部和高中部共用一个食堂,应时今越想越觉得可行。   褚柏舟闻言,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筷子。   这个小豆芽,在听说他上高三后,每天就变着法的问他想要吃什么,早早准备好热饭热菜等他放学回家,现在可好,她是准备连人带饭一块跑路了。   应时今全副心神都放在姜迎夏身上,自然没看到褚柏舟的神色。   倒是姜迎夏一眼看出,笑着问她:“那柏舟哥呢,你不是说他现在高三了,要给他做好‘后勤’工作。”   应时今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他给忘了。   她犹犹豫豫,最后看向褚柏舟:“要不,我们和迎夏一起吃食堂?”   褚柏舟敲一下她脑袋:“你们放学时间一样吗?”   应时今立刻捂住脑门,扭头看向姜迎夏求证。   姜迎夏耸耸肩:“我要早半小时下课。”   应时今重重叹口气。   褚柏舟见她这没精神的模样,拧了拧眉,看向姜迎夏:“周末要回来住。要么你自己回,要么我带你回。”   还准备一直在学校住到寒假的姜迎夏:……   而应时今听后则瞬间打起了精神,还无知无觉一脸兴奋的插刀:“那后天你就能回去了。”   褚柏舟食指在她的餐盘前点了点:“别傻乐了。你们两个快点吃饭,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好上课。”   两个小姑娘被他盯着,连天都不敢聊了,像两只土拨鼠,迅速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应时今直到下午坐在教室里,都还记挂着姜迎夏。   她没什么精神的趴在桌子上,直到许窈和她打招呼,她才从收回神游的思绪。   “你怎么坐过来了?”应时今见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有点奇怪。   上午明明是那个短发女生在这里的。   许窈一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的模样摆摆手:“我和她换位子了,我们坐同桌吧。”   应时今慢吞吞的“嗯”了一声,随即提醒她:“这好像是临时的座位,老师下午要重新排的。”   许窈点点头:“没事,可以和老师申请嘛。”   随即她满脸闪烁着兴奋:“你和褚柏舟很熟吗?”   应时今看着她过于激动的神色,不其然又想到姜迎夏那句褚柏舟受欢迎的话了,她有些忐忑——许窈不会也是褚柏舟的追求者之一吧?   她幅度轻微的点了下头:“算是熟吧?”   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心里是拿褚柏舟当作重要的人的,就是不知道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分辨不出喜怒的少年心中是怎么想她的。   大概是个愚笨的“学生”?   应时今想着不由得走起神来。   许窈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想到褚柏舟除了会和几个相近的朋友走的近一些,和其他人都是不大接触的。   本校初中部和高中部喜欢他的女生很多,他一向是不假辞色的。   可今天他竟然破天荒的主动等候应时今……   这样抽丝剥茧的分析起来,许窈狐疑看她:“你是他女朋友?你们在谈恋爱?”   应时今立即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是不是。”   许窈见她不像在说谎,立即放下心来:“不是就好。”   应时今:???   难道许窈真的喜欢褚柏舟?   可许窈接下来的话,瞬间打破了她的猜测:“时今啊,有笔买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她笑的简直像个大灰狼,满眼的狡黠和不怀好意。   应时今下意识想摇头,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硬生生刹住了车,犹豫的问道:“是可以挣钱吗?”   许窈连忙点头:“那当然了,不是为了挣钱,谁要帮她们啊。”   “帮她们?”应时今不解。   许窈:“褚柏舟呢,在我们学校是很受欢迎的,想要追他的人从高中部排队排到初中部,还能拐个弯去街对面的小学。”   应时今听到她夸张的描述,噗嗤一下笑出声。   许窈不满的拍拍她桌子:“你可别不信,这学期篮球赛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参加,要是参加,你可以去看看,全场都是对着他尖叫的。”   应时今没见过他打球,可听她描述,是能想象出少年在球场上的英姿的。   她脸红的垂下头:好……好想看。   许窈见状,用手肘碰碰她:“你别低头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应时今这才慢慢看向她:“那你说。”   许窈一把勾住她肩膀,没有察觉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只顾着兴奋的和她商量:“有人想给褚柏舟递情书,只要能交到他手上就五十块,干不干?我找客源,你塞情书,五五分。”   应时今一脸茫然:???   虽然每个字都是汉字,但合在一起我有些听不懂的样子。  晚上放学的时候,应时今依旧走在褚柏舟身侧,只是她时不时就会抬头偷偷打量他一下,然后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做贼心虚的移开目光。   “有事?”褚柏舟第三次逮住她偷瞄自己,直接问出声。   应时今连忙摇头,不敢看他,只侧头看向路边:“没事啊。”   褚柏舟停下脚步,俾睨看她。   应时今被看的心里惴惴不安,拽了拽书包带子:“真没事。”   她就是想看看他哪值那么多钱来着……   被褚柏舟直直盯着,最终还是她先抵挡不住,她头垂着,像是想低到地里去,小声坦白:“今天有人找我给你递情书,还要给我钱。”   确定她有问题,却没想过是这种事的褚柏舟,只当她不听看自己是答应了人家,声音顿时沉了下去:“然后呢?”   应时今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我没同意。”   褚柏舟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回答时,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应时今飞快的仰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我不想帮她们递情书,给钱我也不想。”   褚柏舟闻言来了兴致,挑眉问她:“为什么?”   应时今这才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高三了,现在学习最重要,不要被这些事分心。”   那模样好像一个忧愁小孩早恋的老母亲。   褚柏舟被梗了一下,随后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管好你自己吧小豆芽,还操心我学习,你入学考试考得很好吗?”   应时今因为对他的关怀而升出的几分勇气,瞬间泄了下去。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整个附中都很出名的大学霸,她这个小菜鸡好像没什么资格说他。   褚柏舟见她垂头丧气,轻咳一声,径直走到前方,给她留一个背影:“走了。”   应时今拽拽书包带,在心里偷偷嘟囔,不走也是你,要走也是你……   前面的少年突然回头,挑眉:“还不走?”   “来了来了。”她连忙小跑着跟上。   *   “要洒了。”   “什么?”   “我说,牛奶要洒出来了。”   褚柏舟见应时今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赶在桌面被水漫金山前,将她手中的牛奶接了过来。   应时今这才看到,杯子里已经装满了牛奶,自己失神之下居然都没发现。   她连忙拿了抹布要擦桌子,却刚拿进手中,就又被褚柏舟抽了出去。   他戳戳她脑门:“魂不守舍,就这么紧张?”   应时今这才看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幸亏他刚刚反应及时,牛奶并没有溢出来,桌面还是干净的。   她这才真正回神,期期艾艾坦诚:“今天出分数,我怕没考好。”   褚柏舟懒散的拖出凳子,扬扬下巴,示意她坐下。   一向不敢违抗他的应时今,立刻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上,堪比被班主任训话。   褚柏舟侧头轻咳一声,掩饰住因她乖顺模样些微商鞅的嘴角,这才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不就是一次考试,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有什么好紧张的。”   提到学习,即便是面对他,应时今也敢挺直腰板反驳两句:“才不是一次考试,是分班考试,考不好就只能进后面的班级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了下去,明显是对考试成绩十分没自信了。   “后面还有期中考,期末考,哪就这一次就决定了。”褚柏舟老神在在,他一路年级第一,显然是从没有过这种苦恼的。   可应时今却十分忧愁:“我又不像你那么聪明,就怕开始落后,以后就难追上了。”   这无意中的话语,却恰好拍中了褚柏舟的马屁。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说着突兀的话:“你考试那天早上,怎么叫我的?”   什么呀?应时今难得述说自己的烦恼,却听到他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心里罕见的对他升起不满,不想理他。   哪知他这会儿搭错了神经,一定要步步紧逼:“问你话呢。”   少年板起脸来十分骇人:“快点说。”   应时今对上他强硬的态度,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抗拒,瞬间被扑灭,十分认真的回想起那天自己叫他什么了。   半响,犹豫着开口:“褚老师?”   少年脸上的冷意,瞬间敛去许多,只听他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就吃起了早餐,再不言语。   饶是应时今一贯好脾气,又愿意让着他,这会儿心里也升起了小小的火气。   她正心烦呢,还要被逼喊他老师......   褚老师?   应时今突然反应过来,她惊喜的睁大眼睛,看向褚柏舟:“我要是没考好,你愿意继续帮我补课吗?”   褚柏舟见她才反应过来,心里暗叹真是个笨蛋,声音懒洋洋:“看你表现了。”   应时今拖动凳子到他身边,满脸讨好:“明天周末,不用上学,你要吃什么?”   “明天我把你被套和床单都洗了吧,该换了。”   “哎,你一个人晨跑会不会太孤单,我陪你吧。”   ......   一直到上学的路上,应时今都还跟在褚柏舟身边,不断的割地赔款,希望能打动这位褚老师。   金秋九月,清晨的微风携卷着舒适的凉意,少女清脆的声音和着桂花的香气,弥漫在微黄的初阳里。   *   两人一到学校,就看见高一教学楼外,围了里里外外一堆人正在看榜单。   师大附中历来传统,全年级考试成绩统一张贴在教学楼的外墙上“公开处刑”。   应时今不知道这项“传统”,还有些懵懂,褚柏舟却已经捉住她手腕,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拉着她往那边走了。   手腕传来的温热让应时今瞬间不适的想摆脱,可还来不及抽手,就已经被他拉着大步向前,抬头看向身前清隽挺拔的身影,心里的恐惧和害怕莫名慢慢平复了下去。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伐。   褚柏舟一米八几的个子,配上他在学校里远扬的声明,几乎是一走进人群,就吸引了许多注意力。   他也不用朝里挤,身高优势让他很快就找到了应时今的名字。他抿抿唇角,侧头看了眼还处于茫然中的应时今,难得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干脆又拉了她离开。   随着两人离去,人群中爆发出议论声——   “那是高三的学长褚柏舟吗?”   “听说他跟我们一样大,初中就开始跳级了。”   “他好帅啊......”   “不对,他牵着的人是谁啊?他女朋友吗?”   “胡说,学霸才不会谈恋爱呢。”   “都传遍了啊,今年的新生,他们每天都一起放学上学,好像叫应应......应什么吧?”   “我才不信那是他女朋友呢,矮的跟个小学生一样,还面黄肌瘦的,哪里像是学长会喜欢的人了?”   ......   这些议论,当事人完全不知道。   应时今纠结着他一直捉住自己手腕的手,褚柏舟则是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应时今,她考了年级七百多名,险险进入平行班。   “那个......”应时今脸颊通红,期期艾艾小声开口,“可以......可以松开了吗?”   想着她早上紧张模样,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噩耗的褚柏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拉着她走了一路,顿时像被烫着一般松开手。   掌心余留的温热,让他难得不自在的开口:“忘了。”随即多嘴的继续解释,“刚刚急着看榜......”话音未落,他就立刻闭了嘴。   果然,迟钝如应时今,也抓住了重点:“看榜?”   她立刻求知心切的抓住褚柏舟胳膊:“刚刚那是考试成绩榜单?我考了多少?”   褚柏舟的胳膊被她牢牢合拢在双手中,大脑难得有些空,明明刚刚想了好几种委婉的说法,这会儿全都不翼而飞,脱口而出:“752。”   说完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小豆芽眼眶瞬间变红,一副难过的要哭出来的模样。   少年无措:“哎,平行班又不差。”   “嗯。”应时今低头看地,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别哭啊。”听着她浓重的鼻音,褚柏舟更加无措,“我给你补课。”   应时今闻言,抬头看他。   见她睫毛沾着微润的湿气,褚柏舟哪里还有之前拿乔高冷的模样,一连声主动保证:“争取让你期中考试就进前四百名。” 第22章 二十二颗青桃 “不听老师话?”……   “你也分到十三班了?”许窈提着包丧眉耷眼的走进教室门后, 见到了应时今,表情瞬间由阴转晴,窜到她身边惊喜的打招呼。   应时今见到熟人也提不起精神:“没考好。”   许窈倒是很乐天, 拍拍她肩膀:“你也别太难过,都玩了一个暑假了, 没考好也正常。”   这话说得应时今更难过了, 她可是在暑假好好复习过的, 还有褚柏舟这尊学神帮忙开小灶呢。   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新班主任进门和大家打招呼。   “我姓杨,叫杨钰,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   杨钰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 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 做起事来风风火火, 简单的一句自我介绍过后就直奔主题:“下面发你们这次入学考的卷子啊, 我们班同学是排在年级781名以后的, 这个成绩在所有平行班里是最差的。”   应时今端端正正的坐在下方,听到老师的话,泄气的塌下肩。   杨钰看着原本还在交头接耳讲小话的萝卜头们因为自己的话,瞬间被打击到鸦雀无声。   心中满意的同时,也不忘打一棒子后给个枣吃:“虽然我们班成绩排名靠后, 但大家也不要灰心,进了这里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希望大家能通过这次考试找到自己的不足,争取在接下来的时间查漏补缺,尽早赶上其他同学, 当然,我更希望你们能争点气,最好在期中考试后离开我们班级, 去奥赛班。”   听到班主任鼓励的话语,应时今心里也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因此在试卷发下来后,她几乎是用虔诚的心态来检视自己的错题。   *   “还好,只是英语差了点,其他都还不错。”褚柏舟晚上回家后,十分尽职的践行着自己的承诺,再次当起了老师。   粗略的看了一遍她的试卷,其它几门在他暑假突击补习下,问题都不大,只有英语,从听力开始就惨不忍睹。   应时今双眼晶亮的看着他,满怀希冀的开口:“期中考试前,英语能补起来吗?”   褚柏舟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心底软了几分,十分自信的放话:“肯定能。”   是他疏忽了,之前补课的时候,就只抓了她的阅读,忽视了听力和写作,在他看来这只是小问题,应该很快能帮她补起来,可这样的信心满满在半小时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尽。   应时今在连续被纠正了十几道错题后,已经快要把头埋在桌底。着急之下,更加听不懂音响里的一对男女到底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   褚柏舟看她一副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捏捏眉心,关了音响,曲指敲敲桌面。   应时今瘪瘪嘴抬起看向他,已经做好要挨骂的准备了。   哪知他只是指了指习题本上的提纲,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看得懂题目意思吗?”   原本有自责又有担忧的应时今,在他如常的态度下,莫名被抚平了情绪里的慌乱。   她点了点头:“看得懂。”   “那翻译一下。”   应时今看着他严肃到有些疏离的表情,下意识就乖顺照做,从题干到选项答案,逐一翻译起来,讲罢就忐忑的看向他,仿佛在等待某种判决,既紧张又期待。   褚柏舟点点头:“没问题。”   接着他有些好奇:“那为什么会选错呢?”说罢也不等她开口,自问自答的分析:“是听不懂?”   应时今想了想,摇了摇头后又点了两下头:“要反应一会儿,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是不够熟悉?要在心里先翻译成中文,再去对英语答案?”他眉头皱起来,“可你阅读做的不错啊。”   应时今见他眉头深锁,一副遇到了大难题的模样,小声开口:“我要想一想才明白他们说的单词是哪一个。”   褚柏舟闻言挑挑眉,随即反应很快,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书中的一个选段,指挥她:“念。”   应时今不太想开口。   她知道自己说不好英文,于是耻于出声。   在潜门读初中的时候,除了上课,她根本没机会听人讲英语,于是学习这门课的时候,多靠死记硬背,极少开口,于是讲的越来越差,对着书本念都会坑坑巴巴,久而久之她就有些逃避。   此刻听到褚柏舟的要求,她难得没照做,只闭嘴不出声。   褚柏舟却不打算放过她,蜷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听老师的话?”   应时今捂着脑袋,被逼急了也只是红着脸低声道:“我不会。”   “你不会这阅读题是怎么答出来的?”褚柏舟要被她这睁眼说瞎话的态度气笑了。   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快点。”   应时今被逼的没了办法,情急中,一下捉住他欺负自己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软着嗓子弱气反驳:“我看得懂,可真的不会读嘛。”   她说话从来细声细语,这会儿顶嘴的话说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褚柏舟手指被她紧紧捏在掌心,原本就不自在,再看到她这模样,让她念给自己听的命令再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投降一般:“行了,不会就不会,多大点事,我教你。”   应时今这才转忧为喜,松了手中的力道:“真的?”   他说着轻咳一声,将手指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开口念出了选材料里的第一句。   应时今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才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   一时羞的脸红,一时又不自觉在他低沉的声音入了神,丝毫没注意到少年放在身侧手,不自觉摩挲着指尖。   褚柏舟念完看向她:“听到了?”   应时今耳尖泛红点了点头。   “那重复一遍。”   “啊?”   她刚刚光顾着心跳加速了,根本没仔细学他的发音。   褚柏舟却误会她是基础太差,连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了,于是难得耐着性子,又放慢语速讲了一遍:“这次听清了吗?”   应时今集中了全部注意力,闻言立刻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那重复一遍。”   应时今是羞于开口的,可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教自己,让她升出一种豁出去的勇气,尽量回忆着他刚刚教的,坑坑巴巴读出了声。   讲完就小心翼翼的看向他,心里十分没底,却也暗自期待能得到好的评价。   哪知褚老师十分严厉,直接合上书本,犀利指出:“行了,从音标开始学吧。”   应时今端正态度,接下来的时间里,十分配合的和他学基础发音。   “声音大点。”褚柏舟严厉的丝毫不放水。   应时今说话一惯小声,好像深怕惊扰了别人,这个毛病也被带入到她学英语中。   她尝试着提高音量,可褚柏舟仍旧不满。   他犀利的眼神看过去:“嘴巴张大点。”   应时今点头,可做起来的时候却仍然照旧。   这也怪不得她,多年以来形成习惯了,在家里,她咳嗽声大一点,都可能成为被醉酒后的父亲打骂的缘由。   褚柏舟却不知其中隐情,只觉得这个学生冥顽不灵。   在应时今接连几次发音错误之后,褚柏舟直接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戳在她嘴角两边,对上应时今惊异的目光:“看什么?张嘴。”   应时今如今不太怕和他肢体接触,却仍旧害怕他的冷脸,下意识照做,轻起双唇。   褚柏舟看她听话,满意了一点,随即指尖微微用力,带动她唇角往外:“[e]。”   应时今垂下眼睑,乖乖照念。   他这才松手:“记住了?”   应时今慌乱点头:“记住了。今天也晚了,不打搅你了,再见。”   说着抱起书,逃一般的离开书房。   应时今晚上的梦里,一会儿是褚柏舟一丝不苟教自己英语的模样,一会儿是他葱白的指尖,混乱异常。 第23章 二十三颗青桃 “挺好。”   “喂, 发什么呆呢?”许窈抱着零食从小卖部回来,就看见应时今对着书本在发呆。   她们之前在临时班就当了一星期同桌,正式分班后, 两人又坐在了一起。她也了解了应时今的刻苦,不仅上课时聚精会神, 连下课也抱着书本看个不停。   可今天却很反常, 她发现应时今面前的习题册已经很久没翻页了。   应时今被她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 回过神来,想到刚刚脑子里不经意间又出现的昨晚补课画面,控制不住的红了脸, 掩饰般摇头否认:“没事啊。”   许窈狐疑的打量她, 直把她看的心虚。   好在许窈也没深究, 只是说起另一个话题:“我刚刚听别的班说, 十一过后要举行迎新晚会。”   见她放过了自己, 应时今长舒一口气,对迎新晚会倒不是很在意:“是吗?”   “反应别这么冷淡嘛,小时今。”许窈语重心长劝她,“不是我说你,哪有你这样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也要积极融入集体嘛。”   她说着抱怨起来:“平时除了学习,你就和褚柏舟走的近,连和我这个同桌话都没几句,我要不主动找你, 你都不会和我聊天。”   应时今顿时无措起来。   她实在不擅长和人交际,却能感受到从第一次见面起,许窈对自己的好意。   一直以来她也很开心在这所新学校里能有许窈这样一个说的上话的朋友, 这会儿听到她的抱怨,内疚又懊恼,觉得自己是不是把好不容易有的一个朋友伤害了。于是连忙否认:“不是的......”   许窈看到她想要解释,却又急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声:“逗你的啦。”   应时今瞧她表情不似作伪,这才长舒一口气,可还是认真的朝她解释:“我没有不主动找你,我就是不太会,也怕打搅你,对不起啊。”   “真觉得对不起我?”许窈认真看向她,“那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   “什......什么?”见她郑重其事,应时今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心里却下定决心,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要努力做到。   “你和我一起表演节目。”许窈再也绷不住,露出了笑脸。   “啊?”应时今不明就里。   “别啊了,一会儿老班进来就要宣布了,我已经打听到了,我们班要求每个人都报名一个节目,到时候先从班里选拔,再送去参加学校的晚会。”   许窈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自然不同于应时今这个刚进入附中的小萌新,消息十分灵敏。   “我不会呀。”应时今顿时犯起了难。   十几年来,她的生活就是家务和学习,至于表演节目,那是与她绝缘的东西。   小时候不是没有羡慕过其他同学,有的会弹钢琴,有的会画画,还有那些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在她眼中闪闪发光,却又可望而不可即。   此刻听到居然自己也需要表演,顿时打起了退堂鼓:“你说,不报名的话,杨老师会不会生气?”   许窈也不回答,只是用一种“你说呢”的眼神斜睨她。   “那怎么办啊?”应时今苦着脸,十分忧愁。   许窈却摆出哥俩好的模样:“不是还有我嘛,倒时我俩商量一下,随便混个节目就行了,又不是为了要竞争去上台,应付过去算了。”   “可以这样吗?”应时今好像看到了曙光,双眼发亮,可心里却有点打鼓。她向来是个乖乖仔,最听老师的话,此刻让她阳奉阴违,违抗圣旨,她是有点忐忑的。   “安心啦,班里六十个人,难道就指望我们俩出节目嘛?”许窈倒是十分心大。   两人正说着话,杨钰就走了进来。   “安静一下啊。”她用黑板擦敲了敲桌面,集中了全班的注意力,“学校要举行迎新晚会,要求每个班都出个节目,我们班也有任务,今天下班前所有人都报个节目到陶然那里,下个星期六大家九点到学校,先进行内部选拔。行了,下面开始上课。”   简单的交代过后,她立刻进入教学状态,下面的学生们却炸了锅,全都心思浮动起来。   许窈冲应时今挤眉弄眼,一副“我说的准吧”的表情,十分嘚瑟。   不同于其他人的交头接耳,应时今一听老师开始讲课,就立即进入状态,端端正正坐起笔记。   看的许窈在一旁瞠目结舌,明明刚刚还很操心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做到切换自如的?大概是被她认真的态度带动,随后她也把这件事丢在脑后,认真听起课来。   下课铃敲响,杨钰一句“下课”刚落地,原本还压抑着的教室,立即陷入沸腾。   虽然是班主任,可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了,看着学生们精神满满的讨论着表演节目的事,她笑了笑没不组织,夹起课本就离开了教室。   许窈听着四周热烈的讨论声,也加入了大部队,兴致勃勃问应时今:“我们表演什么?”   应时今摇摇头:“我什么都不会。”   “那舞蹈之类的肯定不用考虑了。”许窈捏捏下巴,认真思考。   应时今连忙点头。   “那唱歌?”许窈提议,随即不等应时今回答,立即拍板决定,“就唱歌好了,这个简单也安全。你总不会连歌都没唱过吧。”   应时今十分没底气:“国歌算吗?”   许窈咬牙:“算,那就定下唱歌了。”   接着两人就一起去了第一排唯一还坐在那里的女生那里:“班长。”   “嗯?怎么了?”   “我和应时今报节目。”   “这么快?”陶然十分吃惊,这会儿她这里空荡荡,其他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节目的事,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快。   “嗯,我们两个一起报个唱歌。”   “行,唱什么?”   许窈大大咧咧:“还没想好,等定下来了再跟你说。”   陶然:“......”   晚上回家的路上,应时今走神的想着要和许窈唱什么歌,连路都没看,走到台阶的时候一觉踏空。   好在身后一只温热的手臂及时救了她。   褚柏舟扶稳她,刚刚看见她要搬到突然加速的心跳才又平复。   他语气不算好:“走路不看路,在想什么?”   应时今理亏,讪讪道:“对不起嘛。”   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只能坦白:“我们班要选节目参加迎新晚会。”   褚柏舟挑眉,难得露出有兴致的模样:“你想去?”   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以往这种活动他都是直接翘掉的,可听到她可能要去表演,他却顿时升起了想要观看的兴趣。   应时今连连摆手:“我怎么会有表演的才艺呢。”   褚柏舟露出不解的表情,一脸“你又不参加,还想什么想”的表情。   应时今有点不好意思,捏着书包背带的手紧了又松:“我们班要先内部选拔,每个人都要参加。我和我同桌准备一起唱首歌。”   褚柏舟眯了眯眼,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你同桌?男生女生?”   高一正式分班后,他还没去教室找过她,自然也不知道她和谁坐了同座。   应时今连忙道:“女生,就是之前的同桌,你也见过的,叫许窈,我们又分在一个班了,很巧吧。”   褚柏舟这才柔和下目光:“你们准备唱什么?”   应时今显然十分苦恼:“我也没唱过歌,不知道。”   于是这晚的补课内容就成了挑选曲目。   “这首也没听过?”褚柏舟以为自己就够封闭了,没想到会遇上一个比自己跟这些东西更落伍的。   应时今摇摇头。   他干脆放下手机,撑头望她:“你听过什么歌?”   应时今想了想:“我妈妈有个录音机,最常放的是小城故事和你怎么说。”   褚柏舟试探的问:“邓丽君的?”   应时今见他知道,开心的重重点了两下头:“对啊。”   他神色古怪的看她,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老古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城故事大概是三四十年前的曲目?另一个他更是从没听说过,想来也差不离了。   可看着她一贯压抑的情绪脸上,难得露出明显的笑意,褚柏舟也不打击她积极性,只是问她:“会唱吗?”   “没唱过。”   “那试试吧。”褚柏舟调出伴奏,和她确认,“是这个吗?”   应时今有点害羞:“是的。”   褚柏舟不再讲话,只是把伴奏声放大,又把已经调出歌词的手机放在她面前。   应时今求饶的看向他,却见他一贯冷淡的脸上少有的露出鼓励的神情,一时间心底也多了几分勇气,尝试着跟着节拍开了口。   褚柏舟第一次听她唱歌,和她说话时的弱声弱气不一样,声音里带了点沙哑,合着轻饶的曲调,似幽似怨的歌词,在她口中多了点缠绵味道。   应时今唱完,害羞的不敢看他,十分不自信:“怎么样?是不是唱的不好。”   她没看他,自然没发现他明显是从怔愣中回神的模样,这着实让他松了口气:“挺好。”   话音落下,立刻撞进她期冀的双眸:“真的?”   见她开心,他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几分:“真的。” 第24章 二十四颗青桃 四周稀薄的空气终于回来……   “你说唱什么歌?”许窈听到应时今和自己提议的曲目, 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应时今早在昨晚就已经从褚柏舟那里知道自己会的歌“过时”了,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说》,是不是太老了。”   许窈摇摇头:“我就是没听过。”她也不打击应时今自信心, 满脸笑嘻嘻应下,“那就这首好了, 我一会儿听听, 下午我们就能练练了。”   两人正说话, 班主任走了进来。   “趁这会儿大家都在,耽误你们一分钟。昨天大家都已经报完名了,其中有三名同学都报了主持人, 齐菲、于蔚蔚、应时今, 你们三个下课以后到我办公室来, 主持人是和年级其他报名的人一起选拔。”   杨钰讲完, 看着下面小声交流的学生们, 拍了拍掌:“好了,安静,上课啊。翻开语文书第30页,今天学......”   沙沙的翻书声中,应时今头一次上课走神。   许窈看到, 连忙小声宽慰:“时今,没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会儿下课我陪你去找老班,和她解释清楚。”   从入学开始, 她就和应时今坐同桌,自然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擅长在人前, 在所有人评判的目光下,竞选这个主持人。   应时今听到像是抓住了求生的浮板,眼中写满感激看她:“谢谢。”   “放心啦,肯定没事的。”   听到许窈小声的安慰,应时今不安的心也镇定下来,只是接下来的课,还是没办法像以往一样全身心投入,时不时就会魂不守舍。   等到下课铃一响,许窈立刻拽起应时今走向讲台。   “杨老师。”许窈率先开口。   正在整理教案的杨钰看着两人:“怎么了?有问题要答疑?”   许窈知道应时今的个性,直接代替她开口:“那个主持人报名好像有问题,昨天我和时今已经报了合唱,她没有要参加主持人选拔啊。”   应时今也连连点头,小声道:“老师,我没报主持人。”   杨钰看向坐在讲台正下方的陶然:“班长,怎么回事?应时今没报吗?”   许窈和应时今听到,连忙期望的看向陶然。   昨天就是在陶然这报的节目,她们还是第一个来报名的,她一定能作证。   陶然见三人都看向自己,从座位上站起身,望着班主任解释:“对不起啊,杨老师,昨天报名的同学太多了,我也不记得应时今报了什么。”   闻言,应时今不可置信的长大嘴巴,许窈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杨钰皱眉:“那现在名单已经报到年级上,都定下来下下个星期六节目单出来之后选拔主持人了。”   应时今连连摇头:“老师,我真的不行的。”她被逼急了,一向闷葫芦的人,竟然还说出了反驳理由,“人多了我说话都结巴,不能参加的。”   杨钰总是严肃的脸庞却笑了一下,鼓励的看着她:“你别紧张,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准备,也别有压力,就当是个锻炼机会了,我们附中的同学可不是书呆子,要全面发展嘛。”   说罢,她打断还要分辩的许窈:“行了,名单都已经定下来了,也改不了,好好准备吧,加油。”接着就抱起教案走出教室。   “老师......”应时今和许窈异口同声的叫到,却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应时今见老师根本不可能更改的态度,又惊慌又委屈。   她不是个会和人起冲突的性子,大部分时候就是个永远不会吭气的包子,软绵绵的,无害到有点怂。   可这次她又急又气,像只红了眼的兔子,声音依旧不大,却毫不回避的与她对视:“班长,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实话呀?为什么我报的节目会被改成主持?”   “我真记不得了。”陶然躲闪着她的视线,一口咬定。   “骗人。”应时今咬咬嘴唇,她说起话来慢吞吞的,语气却很肯定,“你撒谎。”   她虽然是个不会讲话的哑炮,却最会察言观色,又对人的情绪敏感,一下看出她的欺骗。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陶然的不自然只有一瞬,现在已经冷下脸,“要上课了,麻烦你们不要在这里影响我。”   应时今还想追问两句,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换自己的节目,许窈却看出对方抵死不认账的无赖态度,拉了拉应时今,示意她别再和这个人多话了,自己却冷哼一声:“撒谎精,就会耍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还敢做不敢当,丢人现眼。”   说罢就拉着应时今回座位。   应时今也生气,可她嘴笨,只会质问,根本学不来许窈这种牙尖嘴利,见她这样帮自己,心里又感动,又有一点点解气。   许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担心,也顾不上再置气,只是宽慰她:“没事,一会儿放学的时候,我再陪你去办公室找老班,肯定有办法的。”   “许窈。”应时今诚挚的看向她,“谢谢你。”   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却冲在前面帮自己。如果之前只是因为第一次有人不嫌弃自己,愿意和自己交朋友,让她新奇的有了交朋友的感觉,现在的许窈已经被她列为重要的人的行列了。   “干嘛这么肉麻兮兮的看我。”许窈有些不自在,“说了要做你同桌的,当然会罩着你了。”   应时今听着,发自心底朝她笑了一下,原本因为莫名其妙要竞选主持人的恐惧,好像也没那么深了。   两人放学又去找了班主任,可惜结果依然没有更改,倒是让褚柏舟等了好一会儿。   见两个小姑娘垂头丧气的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褚柏舟原本因为等待升起的不耐到底是压抑了下去。   长腿迈动,走到两人身前。   接过仿佛把应时今压弯了腰的书包:“怎么,被老师骂了?”   许窈有点怵他,明明在老师面前都敢据理力争,可见到他却只想溜之大吉:“那什么,也不顺路,我先走了。”   看见她逃也似的背影,应时今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褚柏舟倒是不怎么在意其他人,清冷的目光落在应时今身上,只等她一个解释。   应时今没准备隐瞒他,不知不觉他好像已经成了她最依赖的人,这会儿看到他,就像有委屈找家长倾诉的小朋友,一股脑将今天发生的意外全都告诉了他。   诉说完烦恼,仰头看向少年,才发现他眉心紧蹙,满脸都是不虞。   “你呢?”褚柏舟微皱的眉心里透着股威严劲儿,深邃的眼神直直看她,“是完全不愿意去吗?”   应时今缓缓点了下头。   “走,去找你们年级主任。”褚柏舟做事干脆利落,直接牵住她手腕,要重新回教学楼。   应时今心里涌上暖意,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算了。”   褚柏舟停下脚步,一贯清淡的眼神里透露出认真:“你不愿意去,就没人可以勉强你。”   少年挺拔的身影,在斑驳的香樟树叶下,显得十分可靠。   应时今心里感动,可想到他都高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执拗的摇了摇头,努力朝他露出了一个笑脸:“就上去说两句话嘛,我努力一点,大不了就是被人笑一下,没什么的。”   平日里她已经够麻烦他了,实在不想让他再为了自己把这件事越闹越大。   褚柏舟眉心深锁,见她被人欺负了就选择忍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哎呀。”应时今露出讨好的笑容,“我觉得杨老师讲的也有道理,就当是一次锻炼机会了,也许以后我就不怕人多了呢。”   说罢拽住他袖子,轻轻摇了摇:“你觉得呢?”   褚柏舟定定看她半响,态度已经松懈退让,可讲出的话却很生硬:“到时候别哭鼻子。”   应时今早已习惯他一贯嘴硬心软的作风,也不生气,只是脾气很好的朝他笑一下,梨涡轻浅:“肯定不会的。”   褚柏舟偏过头不看她,将她书包松松垮垮挂在肩上,一个人走在前面:“回家了。”   “来了。”   少女小跑着跟在少年身边,相处日久,已经不像往常那样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只是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   她软软的语调像是在撒娇:“你走慢点嘛。”   褚柏舟心里咕哝一句麻烦,却仍旧慢下脚步,与她并排走在香樟树下。   已经接受了要去参加主持人选拔,虽然没报任何被选上的希望,可应时今也不想太丢人,闹出坑坑巴巴开不了口的笑话。   可这样一来又遇上了新麻烦,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浑身不自在。   “背挺直。”家中的客厅里,她试着念开场白,可还没开口,就被褚柏舟指出身形问题。   因为应时今想要试着练习主持,今晚就没有让褚柏舟帮忙补习。   明明平时嫌她又笨又麻烦,可今天书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褚柏舟却又有些不习惯。   他看着书,总是会不自觉抬头,像往常一样去看看另一个人被难题困住后眉头紧锁的模样,只是今天习惯性望去,那边只有空荡荡的书桌。   于是今晚的他,出去倒水拿东西的频率明显增加,十分坐不住。   这会儿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她浑身不自在,瑟缩的站立在屋子中央。   干脆也不去倒水了,只看着她:“站直,不要缩肩膀。”   应时今下意识听话照做,可她实在控制不了僵硬的身体,明明也挺直了背,却仍旧让人看得别扭。   褚柏舟捏捏眉心,大步跨动到她身后,直接握住她两肩朝后打开。   两人面前是光可鉴人的酒柜门,可以照出他们的身影。   视线在其中交汇,应时今可以清晰看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模样,他呼吸的热度打在她颈间,让她心跳“砰砰”越来越快。   褚柏舟却丝毫没察觉,只是皱着眉:“还是不对。”   说罢他松开手:“你别练了,明天给你找个老师。”   应时今胡乱点头,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四周的空气终于回来了。 第25章 二十五颗青桃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地方可……   “怎么样?怎么样?褚柏舟同意去帮你跟老班说了吗?”许窈一坐下, 就连声向应时今询问。   “啊?”   “啊什么?”许窈见她一副呆愣模样,十分恨铁不成钢,“你让褚柏舟去帮你找老班啊, 他可是年级主任的得意弟子。”   她突突突,像个连珠炮:“我们年级主任是他们物理奥赛队的带队老师, 褚柏舟可是他的得意门生, 高二就得过国奖, 在全国竞赛里排名都靠前的,让他去说你不主持的事老班肯定会同意的。”   见应时今听到她的话后,嘴角少有的露出了笑意, 许窈挑挑眉:“呦, 终于反应过来我在问什么了?我就说你们关系这么近, 他怎么可能不帮你, 看你笑的止都止不住, 肯定不用去选拔主持人了吧。”   应时今听出她误会了,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他没去找老师。”   许窈吃惊睁大眼睛:“那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急死了。”   应时今知道她关心自己,忙说:“别担心啦,我这几天会在家里练习的, 大不了到时候就是被人笑笑嘛,我已经想通了。”   许窈却十分狐疑:“那你刚刚傻笑什么?”   “我听你说,才知道他那么厉害,还拿过国奖,居然还在全国比赛里有好名次, 我开心嘛。”她说这话时,莫名声音越来越小,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害羞情绪。   许窈却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只是十分不可思议:“喂,不是吧,你们天天在一起,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应时今却认真替褚柏舟分辩:“他谦虚嘛,这种事都很低调,不会说的。”   许窈:......   “喂。”她凑近应时今耳边,小声问,“你老实说,你这么维护他,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应时今被她吓得差点掉下凳子,惊慌失措:“怎么可能!”   在她眼里,一直帮助自己收留自己的褚柏舟,简直是神龛里的人物,她怎么配得上喜欢他,这种念头只是想一想都对不起褚警官一家。   许窈见她脸都白了,暗暗后悔:“好了好了,是我乱说话,你别生我气呀。”   应时今:“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   这可是姜迎夏以外,她的第一个朋友。   “没有就最好了。既然你要去参加那个比赛,我帮你啊。”许窈转而保证,“等体育课的时候,我们找个地方,我给你当观众。”   此时点头如捣蒜的应时今没想到,在迎来这位观众之前,她先多了一位老师。   今早出门的时候,褚柏舟和应时今交代过,今天他有点事,中午就不和她一起回家了。   当时她只点了点头,将嘴边询问的话语咽了下去。   中午独自走回公安大院,一打开家门,就见到一位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长发美女坐在客厅里。   听到开门声响,她摇曳生姿的起身走到玄关,站在应时今面前。   “你就是时今,对吗?”她露出优雅得体的笑容,知性又大方的伸出手,“我是邬言微,柏舟专门找我来,和你一起学习主持。”   应时今看着眼前的大美人有点晃神,一时不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正当此时,褚柏舟手里拿着两瓶饮料从厨房里出来。   见邬言微伸出手,怕应时今不适应,下意识出口:“言微姐,你喝可乐吗?”   邬言微收回手,调笑的眼神看看应时今,又看看褚柏舟,直到将从来老神在在的少年看的面露窘迫,这才道:“柏舟,主持人不可以喝可乐,牙齿会着色的。”   褚柏舟状似淡定:“应时今,过来,和我一起给言微姐倒水。”   “好。”应时今连忙小跑去他身边。   她实在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下意识就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褚柏舟身侧,跟进了厨房。   少年声线清冷:“言微姐是江城大学播音主持学院的第一名,已经在省台实习了,她答应这几天过来教你。”   应时今再迟钝也知道这对自己是天大的好事,于是点点头:“谢谢你呀,帮我找到她一定很麻烦吧。”   明明是感谢的话语,褚柏舟却从中捕捉到她的一丝低落情绪:“怎么了?不开心?”   应时今摇摇头:“没有。”   褚柏舟却肃了神情,声音里满是不可违抗,一字一顿叫她:“应-时-今。”   她立刻回避的低下头,脚尖不自在的在地面画圈:“你和她关系一定很好,不然她那么厉害,怎么会过来教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刚对方亲切的叫着他“柏舟”,就无端多了几分惶恐和酸涩。   大概是怕他早恋耽误学习吧?应时今偷偷在心里猜测。   褚柏舟拍了一下她后脑勺:“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知道人家厉害,就好好学。就一个学校晚会,可千万别掉链子。听到没有?”   “哦。”   “哦什么哦?问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应时今心里担心他早恋影响学习,又实在怕了他这凶巴巴的模样,气闷自己胆小的不敢问清楚,声音一下放的很大。   倒是把习惯了她细声细气的褚柏舟吓了一跳,他没好气的戳戳她脑门:“知道了就好好学。”   说罢将刚刚倒好的白开水塞进她手中:“拿去给你老师。”   面对邬言微,应时今总有几分不自在,却也十分懂得尊师重道,恭恭敬敬:“您好,邬......”   刚开了个头,她就卡了壳,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对方。   她觉得自己应该叫一声“老师”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好像专属于她和褚柏舟之间的小称呼,她嘴巴开开合合,就是讲不出来。   她巴掌大的脸颊顿时变得通红,像个熟透的桃子。   邬言微体贴解围:“不介意的话,你就和柏舟一样,叫我言微姐吧,可以吗?”   应时今听到她自然的叫出“柏舟”这样亲密的称呼,低了低头,忽略掉心里的异样,努力笑了笑:“言微姐,谢谢。”   邬言微明明是个容貌绝艳的大美人,周身却有种亲和的气质,娓娓为应时今讲述一些主持的要点,让她心里原本的那点子不自在迅速销去无踪。   为了不打扰两人间的教学,褚柏舟早早躲回屋里,却又实在不放心,幼稚的时不时出来一趟,看起来像目不斜视的在拿东西,其实眼神总会飘忽的落在应时今满是认真的小脸上。   看着她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慢慢放开自己,他嘴角无意识的扬了扬。   应时今手忙脚乱的按照邬言微的指示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根本没发现褚柏舟。   邬言微却瞧见了少年眉眼间难得的舒展柔和。   她轻咳一声,看向对方:“柏舟,时今是个好苗子,才这一会儿,她是不是已经很棒了?”   褚柏舟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cue自己,做贼心虚般收回放在应时今身上的目光,掩饰的咳了一声,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我出来倒水,你们继续。”   说罢看似脚步镇定,实则逃一般回到房间,只有稍显大了一点的关门声,泄露出他尚未平复的慌张。   门外,难得见他变脸的邬言微没忍住,很不淑女的笑出了声。   看到应时今疑惑的目光,她也无法收敛笑意:“抱歉啊,时今,我实在是忍不住,你看到他刚刚的样子了吗?就差同手同脚了。”   应时今倒是没看出褚柏舟与以往有什么不同,见邬言微能熟稔的辨出他的不同,她心里有些黯然。   她头一次清晰的认识到,原来她对他并没那么了解。   “时今?”见她眼神涣散,一副神游模样,邬言微止住了笑,关心问道,“是不是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按照应时今往日里拼命的个性,难得碰到愿意教自己的人,一定会努力坚持,又哪里会感觉累。可今天她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并在意识有这种想法后生出愧疚自责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张嘴就要道歉。   邬言微却出声打断了她的歉意:“时今,可以请你送我出去吗?”   自觉亏欠的应时今连忙点头:“言微姐,我去和褚柏舟说一声,很快的。”   邬言微却一把拉住她,感觉到她整个人瞬间僵硬,又立刻放开:“抱歉,我就是有点急了。”   应时今如今虽然不会挣扎大叫,却依旧很抗拒肢体接触,捏了捏冰凉的手心,她摇了摇头:“没事。”   邬言微露出歉意:“那我们走吧,就别打扰柏舟了。”   应时今犹豫一下,顺从的点点头,低头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道,邬言微又一次道歉:“刚刚吓到你了吧,是我没注意,不应该碰你的。”   应时今闻言,顿下脚步,声音有些细不可闻:“褚柏舟连这些也跟你说了吗?”   那些她压抑在心底,只有他能得窥一角的隐秘,他也有告诉邬言微吗?   应时今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发现被拐真相的雨夜。那时她孤独走在江城的雨幕中,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兜不住,一片荒凉寂寥。   其实还是有不同的,她眼神空洞的想,那时的她只憋住一股气,要去江城市刑侦支队。   可现在,她扬头望向褚家的窗户,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地方,心中只余荒芜——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啊。 第26章 二十六颗青桃 “带你去个地方。”……   眼前的少女瘦瘦小小, 一副没长开的样子,说话时轻声细语,不太敢和人目光交流, 怯生生的。   邬言微第一眼见到,就蛮心疼。她当然知道女孩的遭遇, 这也让她的怜惜感更甚。   此时见到应时今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连忙澄清:“他那个人, 你也应该清楚,怎么可能会多说半句话。”   应时今心中早已经认定的答案,此刻却被否认, 一时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   邬言微见眼前的小朋友, 心理的活动好像都表现在脸上, 有些失笑:“他是不是没给你介绍我是谁?”   应时今解除误会, 还是很护着褚柏舟的:“他有说言微姐很厉害, 是江城大学第一名呢,已经在省台主持节目了。”   邬言微看她满脸认真的望着自己为褚柏舟解释,一点没有之前胆怯害羞的模样,又想到一贯冷漠的褚柏舟,会为了她找自己帮忙, 心中有些了然。   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摆出严肃模样:“他一定没说清楚,我是秦老师的学生。”   见她露出不解的神情,邬言微是真的对褚柏舟这吝惜说话的性子头疼了:“秦老师是柏舟的母亲,目前在国外做交换学者, 大概再过一个月就回来了。”   说罢,她露出抱歉的表情:“我当年就是跟秦老师学的播音主持才考了这个专业。柏舟还是第一次找我帮忙,所以我应下之后给秦老师打了电话, 她告诉了我你之前的遭遇。”   “抱歉,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应时今第一次被人这样郑重其事的道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吭哧吭哧憋出一句,“我谢谢你能教我都来不及。”   邬言微却狡黠的眨了下眼睛:“真想谢我,就好好表现,争取在主持人竞赛里打败其他人。”   应时今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可能赢得,突然想到面前的人可是专程来教自己,要是那样说的话,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可她又实在不会昧着良心讲话,最后也只能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全当含糊的应答。   邬言微没有为难她,只说:“那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中午我们继续。”   应时今重重点头,这次答应的大声许多。   虽然明知不可能,可她性子一贯执拗,以前甚至被周围人说过古怪,有些事即便知道最后结果是徒劳的,也不会放松半分,仍旧愿意付出百分之一百甚至两百的努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褚柏舟很是抑郁。   吃惯了应时今每天荤素搭配绞尽脑汁给他做的营养餐,这几天被她随意两个菜就打发掉,实在开心不起来。   小豆芽现在从早到晚不是在背词就是在练习站姿仪态,一句多的话都不跟他说。   褚柏舟坐在沙发上,戴着根本没打开的耳机,一副在练习听力的样子,实则注意力都放在了正站在一旁对着一群玩偶练习的应时今。   应时今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说话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时,更是越讲声音越小,怕被他听到。   可见他一直垂头看着书,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她偷偷松了口气。   渐渐的集中了注意力,也就不再分心注意他了。   倒是褚柏舟,发现应时今偷瞄自己时,嘴角轻轻扬了扬,又在她彻底忽略自己后抿了抿。耳朵又不受控制的听着她字正腔圆的讲那些自己都能背出来的话语。   没错,这些天下来,他每天听上两耳朵,闭着眼都知道她下句要讲什么了。   书上的内容一个字没看进去,他心里跟着她轻灵的声音一起说着主持串场词。   应时今倒也会背,只是邬言微让她最后两天试着想象周围坐满了人,还给她拿了十几个玩偶,让她摆在身前,假装是观众。   她看着这些娃娃一双双正对着自己的眼睛就紧张,仿若身临其境,十分有站在一群人目光下的感觉,这让她总是会大脑宕机变得空白。   正讲完对上个节目的总结,要用一句古诗引出下一段节目时,应时今对着面前的十几双眼睛卡了壳。着急的脸都开始红了时,突然听到耳边一道救命的男声——“青山一道同云雨。”   她连忙道:“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刚刚得到提示时太过兴奋,只顾得上讲台词,现在说完才回过味来那是褚柏舟的声音。   她睁大双眼扭头看向还挂着耳机的褚柏舟:“你你你......”吃惊到一时不知是该指责他偷听自己练习,还是该疑惑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词。   褚柏舟见她惊到合不拢嘴巴,干脆也不装模作样了。   将手中的书往沙发上一丢,皱眉看她:“就这么几句话,有这么难?”   对他来说这是件难以理解的事,于是认真提议:“要不下午去给你买一盒‘记得清’?”   最近“记得清”常在他们学校门外打广告,据说能补脑,提高记忆力。   褚柏舟对此是十分嗤之以鼻的,觉得这就是智商税,但对上应时今忘词时脸红到好像要把自己埋进地里的小可怜模样,他觉得这种安慰剂也不是不能买。   明天就要上场了,应时今实在压力巨大,原本刚刚没表现好,发现全被他听去,就十分羞恼了,这会儿听到他这样说,心里突然就委屈起来。   她难得有了小脾气,还没有控制住:“对啊,我就是笨啊,就这么简单的东西,我都觉得难。”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进自己的房间。   她罕有的提高嗓音,倒是没有吓到褚柏舟,反而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让他心底被触了触。   看着被碰上的房门,褚柏舟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走到她门前,敲了三下:“不练了吗?”   刚讲完,就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接着紧锁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只见应时今两眼红红的,像个小兔子,脸上却写着坚持:“还要练的。”   他敲门时,应时今正忍不住爬在枕头上流眼泪。   她倒不怪褚柏舟,就是怪自己,为什么练了这么久,还会忘词,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这几天一直来教自己的邬言微。   原本正在自怨自艾,结果一听到他的话,瞬间就振作起来了。胡乱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湿痕,要回去重新联系。   她已经努力朝前走了九十九步,绝不可能在第一百步时放弃。   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一小时没练好就练两小时,两小时没练好就晚上不休息。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能未战先逃。   褚柏舟看着她脸上写着的坚定,愣了愣,随后轻笑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可我还要继续......”   应时今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捉起手腕,大跨步朝门外走:“不会耽误你的。”   说罢他一马当先走在前方,应时今被他拉着,一路两三级的跳下楼梯,轻快的脚步声响彻在老旧的楼道中。   褚柏舟打开了一辆自行车,长腿一跨,支在两边,侧头望向他:“坐上来。”   应时今望了他一眼,见他下巴朝后座扬了扬示意,终于听话的侧坐在上面。   “抓住我的腰。”褚柏舟说罢,不等她反应,就踩起了脚踏。   应时今大概是被之前他骑摩托车弄出了阴影,立即紧紧抓住他腰两侧的衬衫。   却在他驶出了一段距离后,发现车速并不快。   入秋的江城,白日里仍有几分燥意,晚间温度降下来,也不免有几分湿闷。   此时坐在褚柏舟的身后,驶动的车,流动的风,翻动的裙边,好像也带走了她连日来的紧张与压力,高悬的弦月,明明灭灭的繁星,为她带来了几分惬意。   “我们去哪?”   “你猜?”   “我猜学校。”   应时今当然猜对了。   褚柏舟拿着竞赛队的通行证,畅通无阻的一路将车骑进已经关了门的校园。   “这会儿来学校干嘛?”应时今忍不住在他锁车时问道,“你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褚柏舟看她一眼不说话。   应时今却把他的表情读的明明白白“只有你才会有这种丢三落四的事”。   她只得闭嘴不言,闷着头跟他走。   直到褚柏舟将她带到学校的小礼堂门口,她才反应过来:“你是要带我到这里彩排?”   见他毫不犹豫的拿出钥匙,她更是震惊了:“你居然有这里的钥匙?”   说罢她紧张的拉住他要开门的手:“你不会是偷拿的吧?算了,快回去了,要是被人抓到该怎么办啊?”   她十分怕给他惹出什么麻烦。   褚柏舟见她紧张到说话都用气音,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人的模样,无奈道:“这是我们竞赛队的训练场,你说我为什么会有钥匙。”   哦,他是队长,所以才会有钥匙。   应时今顿时把心放下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   连忙像被烫到了一样松开,耳尖都变得通红。   褚柏舟也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注意力,开了门,打开灯,朝舞台中央扬了扬下巴:“去,到那主持。” 第27章 二十七颗青桃 很漂亮。   空荡荡的礼堂内, 应时今每走一下,都会有脚步声回响在其中。   她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 走出两步后,忍不住停下, 回头看向褚柏舟。   大大的眼睛中盛满了乞求, 好像在恳求他发发善心, 别让自己过去了。   褚柏舟却颇有冷面严师的风范,只闲散的靠在墙上,不发一言。   应时今瘪瘪嘴, 见他态度坚定, 不似会更改, 只好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深呼吸一口气, 带着一副要英勇就义的神情, 哒哒哒一路小跑着到了舞台。   校工早已经为明天的选拔做好准备,舞台正中央直直竖立着一只话筒。   应时今捏捏拳头,给自己打气,默念邬言微教给自己的要诀,直起腰背, 抬头挺胸到略显僵硬的一步步朝话筒走去,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话筒:“大家好——”   刚说完,台上台下两个人都皱起眉头。   “等着。”褚柏舟听到话筒没声音,立即收拾起懒散靠墙的动作, 三步跨作两步跳下阶梯,来到舞台左侧。   见他调试着一旁的设备,应时今有些不确定:“这样不好吧。”   偷偷跑进来已经很过分了, 竟然还未经允许动里面的东西。   应时今很怕学校追究给他带来麻烦。   褚柏舟十分随意:“这里面的电路我们经常拆。”   并不了解学霸世界的应时今只得闭嘴惊艳。   而褚柏舟动作也很快,随意拨动了两个按钮,就抬头看向她:“再试试。”   少年因为之前的跑动,额前微微有些汗渍,此刻站在舞台下仰头看向她,眼睛也显得晶亮,让应时今心跳一下就失了衡,混乱又无序。   褚柏舟见她没反应,挑眉:“嗯?”   明明两人台上台下隔了些距离,应时今却觉得他好像就在自己耳边低吟,顿时回过头不敢再看他,手忙脚乱的握住话筒:“喂喂。”   她头一次拿话筒讲话,声音被放的无限大,倒把自己吓的向后仰了仰。   无措的模样看在褚柏舟眼中可爱异常,让他不自觉笑了笑。却立即又敛住笑意,故意摆出严肃模样:“快点。”   应时今望了他一眼,随即丢掉一切包袱,端正着姿态,对着下面一排排空着的座位,想象上面已经坐满了人,拿起话筒:“大家好......”   她努力镇定,迅速进入角色,只有话筒里偶尔带着些不稳的声音,泄露了她的紧张。   褚柏舟看着舞台中央的她,挺胸抬头,落落大方,好像原本的应时今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鬼使神差般拨弄了一下中控上熟悉的闭上眼都不会按错的键。   礼堂上方的灯突然关闭,应时今还来不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而害怕,一束追光就紧接着直直照在她身上。   一切皆暗,只有她在熠熠生光。   一暗一明,应时今不自觉抬手遮了下眼睛,等到适应后放下手臂,就看到褚柏舟正坐前方,一贯清冷的眼眸此时聚焦在自己身上,看得人脸颊生热,又有些跃跃欲试,想让他看到好好表现的自己,一个不那么糟糕甚至能让他夸赞的应时今。   带着这样隐秘的期待,她迅速进入状态。   预想中的结巴、忘词与无措都没发生,一切都流利到不可思议。   直到一切结束,应时今既有种不真切的恍惚,心中还有些微意犹未尽。   她甚至有些留恋舞台下褚柏舟黝黑的双眸带着鼓励和赞赏一直集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她突然有些贪心的想,好像被所有人注视着讲话也没有那么可怕,也许自己一样能表现的很好呢?   “要不要再来一遍?”   褚柏舟的话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神游。   带着对刚刚那种玄妙感觉的回味,应时今头次不再被动接受,主动点点头:“要的。”   直到许久以后,应时今都认为这一晚,在自己高中母校的礼堂内,她站在那个日后看来可以称得上简陋的舞台上,对着唯一的一位观众,完成了自己主持生涯的“第一次”。   姜迎夏每个周末都会回来,今天一大早就从楼下跑了上来,激动的咚咚咚敲门。   见过来开门的应时今还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十分不满:“你在做什么?”   应时今疑惑:“做饭啊,你来的刚好,快点去餐厅,我给你盛饭。”   在应时今的坚持下,姜迎夏虽然周末睡在自己家,一日三餐却是一定要在这里吃的。   因为今天要参加选拔,她比平常醒的早一些,倒和也起早了的姜迎夏赶的正正好。   “还吃什么饭啊。”姜迎夏十分着急,“今天是选拔赛,你还做饭?快去把油烟味洗一下,对了你准备穿什么?”   应时今随口答道:“校服啊。”   姜迎夏一副败给她了的表情:“校服?”随后叹口气,“也行吧。”   随即又关心起另一个问题:“那也要快点去化妆啊。”   应时今:???   见她一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模样,姜迎夏是彻底无奈了:“你就准备这么素面朝天的去啊?”   “还要化妆吗?”原本因为昨晚的表现有了些底气的应时今顿时无措起来,“我不会啊。”   再说她也没有那些东西。   “还好我猜到了。”姜迎夏一副自己早有预料的表情,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化妆包,“走走走,我来帮你。”   正推着她催促要进房间,那头褚柏舟出来了,见两人拉拉扯扯:“在干嘛?”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自己吃早饭吧。”姜迎夏推着要和他说话的应时今进门,砰的一声把门碰上。   褚柏舟看着紧闭的门扉磨牙,觉得比起从小就和假小子一样的姜迎夏,还是应时今乖一点。   慢腾腾洗漱完,又吃了早饭,眼神飘到已经闭合了半小时的客卧门上,褚柏舟看了眼时间,没忍住过去敲了敲门:“九点就要到学校,你们在干什么?”   “就快了,别催了。”姜迎夏东西拿的齐全,这会儿正再给颤抖着眼皮的姜迎夏涂睫毛膏,十分不耐烦的应着。   倒是应时今听到,顾不上被人拨弄眼皮的异样,提高嗓音不放心的向一门之外的褚柏舟交代:“你吃完饭了吗?锅里的煎蛋你看到了吗?要是凉了就别吃了,我一会儿再重做。”   姜迎夏见她这今天有大活动要参加,还在操心褚柏舟早上有没有煎蛋吃的不争气模样,十分恨铁不成钢:“今天你还管他吃什么呢?怎么一点儿不对你自己上心呢。”   应时今则认真反驳:“我昨天练习到很晚,对自己很上心啊。褚柏舟还陪我练习呢,他是你哥哥,你不要老是拿这种态度对他。”   姜迎夏无奈了:“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应时今没get到她话里对自己总是迁就褚柏舟,对他百依百顺的不满,反而惆怅又佩服憧憬道:“我要是脑子有他那么好,一定特别有出息。”   姜迎夏:......   褚柏舟又等了半小时,看着已经走到八点半的时钟,没忍住起身又上前要去敲门。   结果指关节还没碰到门,它就已经打开了。   看着眼前略施粉黛的应时今,他怔愣在当场。   应时今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十分瘦小。   即便在褚家养了一段时间,也只是刚刚脱离“面黄肌瘦”的范畴,小脸养了些肉也依旧只有巴掌点大。   平日里大家只会注意到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模样,在褚柏舟眼中,他就是颗见风就倒的小豆芽。   可此时的她,总是扎着有点泛黄的头发,被姜迎夏夹出微微卷翘的弧度,披散在颈间,一贯浅到有些病态的嘴唇在润唇膏的滋养下也泛起了红润的光。   直男如褚柏舟,除了这两个明显的不同,并不能看出其他。   可就这一眼,应时今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从小孩儿变成了女生。   他的眼中闪过惊艳,除了直愣愣看着她,并不能做出其他什么反应。   应时今原本化了妆就不自在,此时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又不说话,突然就忐忑了许多:“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褚柏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即将要参赛的她露出几乎看不见的浅笑,“很漂亮。”   轻轻三个字,让应时今心跳鼓动如雷。   她第一次和“漂亮”这个词被联系在一起,还是出自褚柏舟之口,心底的欢喜让她忍着羞怯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又执拗的追问:“真的吗?”   褚柏舟伸手想揉揉她头发,可眼神落在她发间闪亮的小发卡,最终手掌只是停留在她头顶上方,没有放下去。   他低低“嗯”了一声,想到她总是不自信,又郑重其事的重复一遍:“真的很漂亮。”   应时今一下开心的弯了眉眼,不仅如此,她还主动扬了扬头,蹭了蹭他的手掌,笑的明媚又欢喜。 第28章 二十八颗青桃 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袭……   三人到达礼堂的时候, 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   “加油。”姜迎夏一脸兴奋,对她十分有信心,“迎新那天, 我就算是逃课都要去看你主持。”   褚柏舟是一贯的冷淡,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只是看到应时今望向自己带着期待的双眼, 犹豫一下, 又加了一句:“不用有压力。”   姜迎夏顿时不满了, 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拆台,立即像比赛似的,不甘落后的也加上一句:“没错, 轻松上阵, 放松放松。”   应时今原本见到人多还有点怵, 可听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紧张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她正要说些什么打气的话, 那头已经有老师在叫人了:“参加选拔的同学都到这边来。”   “快去快去。”姜迎夏深怕她落后,连声催促。   她重重点一下头,本来应该要立刻过去的,却扭头看向褚柏舟。   褚柏舟有些僵硬却仍旧尝试着朝她笑了一下:“你可以的。”   “嗯。”应时今嘴角带着灿烂的笑意,大声应了一下, 这才轻盈的跳下台阶,朝舞台旁的老师小跑过去。   这次参加选拔的人有二十几名,大多都有播音主持的底子,已经有过大大小小的主持经验,此时都画着明艳的舞台妆, 穿着正式的小礼裙。让应时今无措的初次化妆,在周围人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清汤寡水,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菜鸟。   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应时今则站在一角默默进行着最后的练习。   有人注意到她,只以为她是来帮忙的工作人员:“那位同学,麻烦过来帮忙看一下包吧?”   应时今自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站在那里继续专心致志的默背待会儿上台的要点。   倒是和她同班的齐菲没忍住,笑出声:“那是我们班同学,也是来参赛的,你别看着人家打扮的素一点就当人家是跑腿的。”   顿时,许多听到的人都笑了起来。   议论声也随之而来。   “不是吧,这是来参加比赛的?”   “怎么想的,打扮成这样就来了,来捣乱的吧。”   “她不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啊。”   “她是不是那个老缠着褚柏舟一起走的那个啊?”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眼熟。”   “刚刚我还在说怎么褚柏舟会过来,他一直不爱参加这些活动的,我看就是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硬把他拉来的。”   ......   被这样毫不掩饰的议论着,应时今再是反应迟钝,也知道大家是在说自己了。   她想要不去听,可那些怀疑的话语却源源不断传来,原本谨遵邬言微的耳提面命,挺直的脊背和抬起的脑袋不自觉就低了下去。   此时一道声音传来:“应时今?”   她抬起头,就看见也是来参赛的另一位同班同学于蔚蔚。   “你别听她们瞎说,准备的怎么样了?”她笑起来十分恬美,让人看着就不自觉有好感。   人美声恬,这大概就是言微姐讲的,天生适合吃这碗饭的人吧。   她尝试着不去听那些非议的声音,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啊。”   “你别紧张,我们好多都是初中部的同学,大家对你不熟悉,所以才会好奇一些,她们没有恶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应时今收敛了嘴角的笑容,抿了抿唇,最后缓缓点了下头:“我知道的,我再练习一会儿。”   于蔚蔚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委婉的要结束话题,顿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恬恬的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加油!”   应时今点点头,随即就背过身,又朝角落里走了走,专心致志起来,屏蔽掉了外界的那些声音。   其实她只是不善言辞,不太敢表达,但对人的情绪却是很敏感,谁有恶意,谁没恶意,她只是不说,却能感受的分明。   那些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话语,到底哪些是好奇,哪些是恶意,她能分辩的。   只是于蔚蔚好意来安慰她,她不擅长辩解,只能沉默的应下。   好在她早已习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只专注的做着上台前最后的准备。   倒是于蔚蔚回去后,有些人不满:“你过去和她说什么,你看她又不领情。我早听人说过她,古里古怪,除了那个男人婆许窈,根本没人和她玩。”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她就是内向一点,又不碍着你什么事。”于蔚蔚拍了拍对方的手安抚。   “她怎么不碍着我了?土里土气的,还敢天天......”   “行了,一会儿还要比赛,别说了。”于蔚蔚连忙打断她。   正在此时有老师喊道:“各位同学,都过来抽签了。”   大家连忙不再说闲话,争先前后的朝前挤,想要抽个好签。   应时今听到,连忙过去,只是她站的离中间远,到了那里,就排在最后了,她倒也不急,只是耐心的等到前面的人都抽完。   “同学,这个就是你的了。”抽签老师直接把最后一张拿给她。   “谢谢老师。”她接过,发现排在第一个,顿时有些默然,运气好像是差了点。   不过随即就自我安慰道,第一个结束第一个走,能早点回去做饭。   想来姜迎夏要是知道她的想法,应该会被气个仰倒。   脑子里闪过这些有的没的,倒是让她平静了下来。   “好,大家来我这登个记,都准备一下,十分钟之后就开始比赛。谁第一个?”   应时今举手:“高一十三班,应时今。”   “好,你去舞台旁的幕布那候场,一会儿喊开始了就上去。”   她点点头,已经进入状态,按照邬言微的教导,抬头挺胸,脚步不疾不徐的朝幕布走去。   舞台上在做着最后的调试和准备,观礼台上,姜迎夏一直紧密的盯着她的动静,看到她朝舞台走去,连忙叫褚柏舟:“哥,快看,时今是第一个。”   褚柏舟早已发现,皱眉看着自己的座位,实在是太远,于是直接起身。   姜迎夏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快坐下啊,都要开始了。”   “到前面坐。”说罢就迈步下了台阶。   姜迎夏连忙起身跟上,却不确定的小声道:“喂喂,前面都是老师,能不能坐啊。”   褚柏舟却不理会她的聒噪,只是来到评委身后的第二排,直接在空位上坐下。   这边靠近老师,来观赛的学生们都躲着,自然没人敢坐,也就空了一整排。此时看见褚柏舟坐下,都小声交头接耳:“学霸大佬就是不一样。”   这动静前排的老师也听到了,扭头过来,就看见了褚柏舟,十分意外:“柏舟也来了?”   他“嗯”了一声:“看比赛。”   老师闻言惊奇的笑笑:“难得啊,你也有参加文娱活动的时候,周六出来放松一下也好,大小伙子,天天闷在屋子里看书像什么样子。”   一时这句话得到了前排所有老师的赞同。   这群艺术课的老师,平日里没少被大科老师占课,纷纷开始发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重要性,直到主持人拿起话筒宣布选拔赛即将开始,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下面请大家欢迎今天出场的第一名选手,高一十三班,应时今同学。”   应时今深呼吸一口气,按照已经练习了千百遍的姿态,一步一步走上舞台,站定在话筒前。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可真正站在这舞台中央时,她的目光所及,只剩正对着自己,坐在第二排的褚柏舟。   她想到昨晚也是这样。   我早已做过无数的练习和准备,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把练习的内容再次表现一遍而已。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朝褚柏舟露出一个练习了无数次的标准露齿笑。   褚柏舟鼓励的朝她点点头。   她的心一下安定了,拿起话筒:“大家晚上好。又是一年一度开学季,无数莘莘学子来到了......”   她的声音没有于蔚蔚恬美,也不像许窈那样中气十足,却纯净清朗自有独特的味道在其中,透过话筒的电流传递到整个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沉静又不失活泼,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想要听下去。   只要开了头,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应时今站在舞台中央,身上集中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想象中的羞怯、紧张、无措,此时都不曾出现。   这所有人都倾听的姿态,反而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欣喜和自豪。   一贯被打压,被奚落,被无视,只能咽下所有声音,渐渐习惯不与人交流的应时今,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自己其实是期望着发声,期望着表达,期望着有人能听自己说话的。   她站定在这里,徐徐诉说着早已背了无数遍的台词,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袭来。   被赶鸭子上架以来,头一次,对于主持,她不再是为了不给褚柏舟许窈他们丢人,也不再是为了不辜负邬言微这段时间来教自己所做的努力,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件事的魅力,隐隐升起了一种名为“兴趣”的种子。 第29章 二十九颗青桃 “那还是褚老师重要一点……   应时今下台时, 姜迎夏在台下边鼓掌边热烈的朝她招手。   她一路小跑至两人落座的地方,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热的脸。   站在舞台上手持话筒时不觉得,离开了主持的氛围, 再被大家当做焦点,她仍旧不适应。   姜迎夏小声的在她耳边吹起彩虹屁:“时今, 你太棒了。天呐, 要不是知道你之前没主持过, 我都要怀疑你是专业的了。”   “哪有。”应时今连忙摆手,“你太夸张了。”   “我才没夸张呢。”姜迎夏不服的反驳,还让褚柏舟为自己站台, “哥, 你说对吗?时今站在舞台上简直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褚柏舟对这些小女生的争端是无感的。可看到两人齐齐望向自己, 尤其是应时今, 仿佛要让人给主持公道的模样, 不由得点了点头:“是表现的不错。”   应时今脸上才降下的温度,顿时又升了起来。只是一句简单的认同,就让她原本已经平复下的兴奋,又重新升了上来。   姜迎夏却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重重“哼”了一声:“什么不错, 明明就是很棒。”   “迎夏。”应时今不好意思的戳了戳她的腰,示意她别再瞎夸自己了。   这个小动作被褚柏舟看在眼里,见她明明表现的不错,却仍旧是这副不自信的模样,眉头皱了皱, 之后就肃着脸认真道:“应时今。”   “什么?”见他突然严肃,应时今顿时条件反射收敛了眉眼的笑意,端正坐直, 正襟危坐的像在面对老师。   “迎夏说的对。”他不太会夸人,顿了顿,“你很棒。无论是在台上的落落大方,还是在台下的谦虚认真。”   所以你要自信一点,你不比任何人差。   应时今一直和他对视,看着他深邃幽暗的眼眸,好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   许久之后,红着耳尖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的,谢谢。”   两人说话间,姜迎夏的注意力早已又一次放在了舞台上。   那可是应时今的竞争对手,她比谁都上心,不仅认真观看,还时不时小声评论:“她刚刚忘词了,分数肯定没你高。”   应时今对她这种拉踩别人吹自己的行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好了,我的比赛也结束了,回去吧。”她说着早就计划好的打算,“待会先去趟超市吧,中午做糖醋小排。”   “还做什么糖醋小排。”姜迎夏简直要被她这皇帝不急的态度气笑,“结果还没出来,走什么走,老实坐着等结果。”   应时今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今天可以算是超常发挥了,可和这些早已接触主持的同学们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所以听不听结果在她看来都一样,反正一定选不上。   于是她求助般拽了下褚柏舟的袖子:“走吧?”   褚柏舟靠坐在礼堂座位上不为所动,只淡定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重新投注在舞台上:“看看。”   应时今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实在是太过清楚,他不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   可一贯对这些活动兴趣寥寥的褚柏舟,今天却像老僧入定般,不仅对选拔赛很有兴趣,还头脑清晰的记下了每个参赛选手的分数。   已经上场的六人中,应时今排名第二,很有可能会突围。   一旁的姜迎夏则是拿了纸笔,认真记下每一次报分,难掩激动:“时今,你第二,很可能要主持迎新晚会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应时今原本对结果是没有任何期待的,可现在看到了一点点希望的苗头,无端也紧张了起来。   每次主持人报分数的时候,她的心都会高高提起,响若擂鼓,这种紧张感,比之每次考试结果公布时更甚。   等到最后一名选手,也就是于蔚蔚上场前,应时今的名称正排在第四位。   这更是让她的心跳达到了顶峰。   这次迎新晚会有四名主持,她正卡在边界,只要再超过一个人,就真的能成功当选了。   此时的她,已经没了对舞台的畏惧,只是像等待命运宣判般,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公布。   她看着于蔚蔚在台上泰然自若的表现,仿佛她就是舞台上的主宰,心中的紧张一秒比一秒更甚。   一会儿没出息的想,于蔚蔚一定比自己分高了,一会儿又甩掉这些丧气念头,心中有道不服输的声音:我表现的应该也不差啊,不然怎么能排到第四。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打着拉锯战,直到主持人统计完毕分数,再次拿起话筒,整个世界在应时今的耳朵里都静默了,只剩下主持人的宣判——   “最后一名选手,高一十三班于蔚蔚同学,去掉一个最高分98分,去掉一个最低分92分,最终得分93.8分。那么本次选拔赛的成绩也就出来了,她们分别是高一二班......高一十三班于蔚蔚,恭喜以上四名同学——”   后面主持人还说了什么,可应时今都已经听不见了。   果然还是不应该抱有希望的。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的,凡事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却不要去强求结果。   以前都做的很好,偏偏这次乱了心。   见她听到结果后就一直低着头,姜迎夏又内疚又不忍。   都怪她,非要拉着时今在这里等,这下怎么办?   “应时今。”褚柏舟察觉到四周有人在偷偷打量他们,于是拉起她和姜迎夏朝外走,“不是要吃糖醋小排?走了。”   “对啊对啊,看了半天,早饿了,快去吃饭了。”姜迎夏反应过来,连忙接过话头,“我还想喝洪湖藕汤,再蒸条武昌鱼,还有油焖大虾......”   听她这要把所有菜都点一遍的架势,应时今也顾不上失落了,连忙出声制止:“行了行了,就三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吃不了兜着走嘛。”姜迎夏不以为意的和她打哈哈。   知道他们俩是在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应时今也收起了心里的那点失落,应和着与姜迎夏聊起来。   直到在外吃完午餐,和褚柏舟一起回到家,她嘴角都还带着笑。   “应时今。”褚柏舟叫住要回房间的她。   “怎么了?”她回过头,笑着看他。   “别笑了。”   “什么?”   “我说,别笑了。”褚柏舟看她为了宽慰自己和姜迎夏,一直保持着笑容,心里泛起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   应时今听到,努力牵起的嘴角再也维持不住,垂下眉眼,半响,轻声道:“可是除了笑,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褚柏舟上前两步,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膛:“你今天的表现很棒,我打一百分。”   应时今推开他,声音闷闷的反驳:“你打一百有什么用,你又不是评委。”   “喂。”褚柏舟不满的戳了一下她低垂的脑门,“再说一次,我和那些评委,谁的评分更重要?”   应时今头次见到他这幼稚的要分出高低的模样,一下被逗笑:“那还是褚老师重要一点。”   “一点?”褚柏舟不满皱眉。   应时今狡黠的笑了一下:“对啊,针尖那么一点吧。”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跑进卧室,“褚老师再见。”   说完,一刻都不耽搁的关上了门。   “胆肥了。”褚柏舟对着紧闭的大门摇摇头。   门内,应时今埋头趴在床上,心里的那点失落早已飞散不见。   她笑自己刚刚竟然钻了牛角尖,本来就是早就预料到的事,竟然还会难过,还连累让褚柏舟和姜迎夏担心。   她在心中批评自己:不应该啊,应时今,不能有这样骄傲自满争强好胜的心理。   调试好心情的她,周一一到学校,就看到许窈欲言又止的神情,坦然道:“你也知道结果了?”   “时今,这次你是准备时间短了,她们都是有经验的,能排第五你已经很厉害了。”   应时今点点头:“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她打开书包,把课本拿出来,才发觉隔壁的话痨居然没说话,这才后知后觉扭头,就看见她张大嘴把震惊写在脸上的“傻样”。   应时今朝她挥挥手:“回神了,想什么呢”   “你是不是应时今啊,是不是被魂穿了?还是谁假扮的?”许窈合上嘴巴,立刻就开始机关枪一样的扫射。   “怎么了?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你确实不是我认识的应时今啊,竟然还会开玩笑了,你一定是假的。”   应时今:......   最终只能无奈道:“不是你之前安慰我,说参加这种活动能提高能力获得成长吗?你就当我确实锻炼出成果了吧。”   许窈又狐疑的打量了她两眼,小声嘀咕:“早知道还有这用,我当时应该主动帮你报名的。”   她这话一说,突然想起来重要的事了:“哎,我这猪脑子,之前光记着要你准备比赛了,这背后干坏事的凶手还没抓住呢。”   应时今:“哪有到'凶手'么夸张。”不过她也被提了醒,认真思索起来,“班长那边又问不出来,到底是谁改了我报的项目?” 第30章 三十颗青桃 只欢喜的应了一声:“听到……   许窈听到应时今的话, 整个人都愤愤不平:“就是陶然搞的鬼,她不说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报名表是班长陶然统一交上去的,就算应时今的项目不是她改的, 她也是帮凶。   应时今听到许窈的话,看了看坐在第一排中央正在看书的陶然:“我再问问她吧。”   课间休息的间隙, 应时今来到陶然座位旁。   “班长, 我们能聊聊吗?”   原本还在和同桌说笑的陶然, 闻言顿时拉下脸:“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应时今进入班级以来,一直沉默内敛,除却许窈, 连个主动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和褚柏舟这个“大名鼎鼎”的学霸走的近, 大部分同学甚至都不会注意到班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可陶然这个班长就不一样了, 平时在班级里乐于助人, 晚自习负责监督班级纪律的时候, 在不涉及原则的问题上,也愿意对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班里的人缘向来很好。   所以陶然的声音一提高,就有同学站在她那边,警惕的看向应时今:“你干嘛?”   应时今却没被呵退, 她认定了要追根究底,就会一根筋,显得十分执拗:“我想单独跟她说会儿话。”   “那你没听见她不愿意吗?”又有其他同学出来为陶然帮腔,“再说了,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你这人也真是可笑, 自己没那个能力选上主持人还要去报名,现在落选了知道丢人了,还说是别人换了你的报名项目, 可真是够厚脸皮的。”   几个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课间嘈杂的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说话的?”许窈原本要跟她一起,应时今却是没让。这会儿她听见对方的话,忍不住站起来反驳,“时今当时明明是和我一起报的唱歌,我能作证的,你瞎说什么呢?”   “切,谁还不知道现在没人跟你这个臭捡破烂的玩,你就只能缠着她这个新来的,你肯定是为了帮她来颠倒黑白的。”又有一道女声插进来为陶然帮腔。   “刘晴,你刚刚叫我什么?再说一遍?”许窈板下脸,面无表情的看向刚刚说话的女生,连语气都平静了下来。   应时今担心被欺负,连忙转身回去,护在她身前一副怕她吃亏的模样,却见那个叫刘晴的女生,略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我......我叫你......”   “道歉。”总是细声细语,讲话都不敢直视对方的应时今,头一次理直气壮的不礼貌着,提高调门打断别人讲话。   “你说什么?”刘晴震惊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和许窈道歉。”应时今自己遭受到不公平对待,总是习惯性忍让。   可当她认定的朋友被人说闲话时,她却十分认死理:“我和许窈没撒谎,当时我们就是一起报了唱歌,在老师公布之前,我们还一直在练习那首歌。”   她说着看向许窈:“你手机里是不是还有录音。”   许窈一贯大大咧咧,还真忘了这回事。   听到她的话,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对啊,我这猪脑子,之前被气的都忘了。”   说着,她就把手机拿出来,对着陶然那群人的方向晃了晃:“里面有我们俩的合唱练习录音,要听吗?”   陶然一下白了脸。   大部分人看到她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她见到周围打量的目光,立刻慌张的要解释:“不是的,我真的没有......”   应时今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继续对着刘晴:“你凭什么那样说许窈,跟她道歉。”   徐晴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嘟嘟囔囔:“我又没说错,她从初三就开始突然发疯,又是打工,又是做手工卖,还喜欢捡破烂,就是个臭捡破烂的。”   应时今被她这态度气的呼吸都急促了许多:“你凭什么这样说许窈?她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这样说自己同学,你才是臭八婆。”   “应时今!”徐晴被她说的气的跳了脚。   “啪”的一声穿来,所有人都被震的扭头看向教室最后一排。   坐在最后的一个男生踹了下桌子,“妈-的吵死了,还能不能让人睡觉了。”   徐晴顿时禁声,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扬,一言不发的缩着脑袋要回座位。   他却又再次的出声:“等等。”懒洋洋指了指许窈,“那什么,你先跟她道个歉。”   徐晴一下委屈的红了眼,望了望他,见他只是吊儿郎当的撑着头,连看也不看自己,只有一脸的烦躁,最后只能忍了又忍,小声嗫喏:“对不起。”   刚说完,上课铃响,围在一起的人顿时做鸟兽散。   秦汉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又趴在桌上睡了。   倒是应时今坐下了还回不过神来:“刚刚,那是谁啊?”   “混混头子。”许窈皱眉,“离他远点。”   应时今“哦”了一声,点点头,认真听起课来。   她就这点好,做事就一心一意,上课时也不挂念刚刚的事,全神贯注直到下课,被许窈撞了撞胳膊,转过头才发现,陶然正站在她们桌位旁。   经过之前的闹剧,这会儿大家全都八卦的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   “出去聊聊。”   应时今听到她压低到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想了想,没立即和她出去,一双黝黑的眼眸,执拗的盯着她:“我自己报的是唱歌,对吗?”   她没有刻意放大音量,也没有顾忌陶然,学她那样低声说话,只是正常的陈述着事实,却逃不过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们身上的同学们的耳朵。   陶然自然察觉到她的话出口后,周围更加露骨的眼神。   “出去说。”她着急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求求你了。”   “时今,你可别......”   许窈劝她别心软的话还没说完,应时今就拽了拽她袖子,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颇为执着的要一个清白:“你回答了刚刚的问题,我就和你出去。”   陶然如芒在背,最终略带点咬牙的说道:“没错,你报的是唱歌,不是主持。”   她以为自己这话出口后,会被应时今奚落,会见到她趾高气扬的模样,没想到,应时今只是平淡的站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走吧。”   一直到走廊无人的角落,应时今才停下脚步:“是谁让你换的?”   她只是不爱说话,可对人的直觉判断却非常准。   陶然面对她只有心虚,却没有多少恶意。   主使的人一定不是她。   陶然却十分震惊她的判断:“你知道不是我?”   “嗯。”应时今只是点了点头,不多解释。   陶然也不再多问,只是回答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我也是被威胁的。是隔壁职中的陈梓然,她带了一堆人威胁我,如果我不换的话,那群人不会放过我的。”   应时今却不太懂为什么自己会被陌生人盯上:“陈梓然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   “她以前也在初中部上学,后来没考上高中,就去了职中。她一直喜欢褚柏舟,总是跟着他跑,不信你可以问许窈,我们都知道。她大概是听说你和褚柏舟走的近了。”陶然解释过后,犹豫的道了歉:“对不起,可我真的是被逼的。”   应时今还没捋清楚这复杂的关系,却没表现在脸上。   陶然见她好像不准备不再多问,犹豫半响,还是告诫了一番:“陈梓然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找你麻烦的。你最好像现在一样,上下学都和褚柏舟一起走,别被她找到机会。”   她说的隐晦,应时今却听明白了:“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两人回到教室,许窈立刻按捺不住好奇,连连询问应时今。   听到了原委,她眉头皱的很紧:“陈梓然真是贼心不死,时今,你把这事回去和家里人说说吧,她在职高整天跟一堆小混混在一起,我怕她真的发疯来找你麻烦。”   应时今愣了愣,家里人?   她哪还有什么家里人,如果硬要说的话,褚柏舟大概可以算一个?   可她却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些糟心事,自己已经给他添了够多的麻烦了,哪里又能让他为这些事分心。   所以只是在心里暗暗警惕起来要小心,正在思考万一被那群人找上了要怎么脱身,班主任就走了进来。   “都安静一下啊,说个事儿。”杨钰看向应时今,“是这样的,之前主持人选拔,排第一名的五班虞天歌,她迎新晚会那天要去电视台参加个表演,年级开会商量了一下,就由选拔赛排第五,我们班的应时今同学递补上去,那这样于蔚蔚、应时今,还有我们班参加舞台剧表演的几位同学,大家这星期就辛苦一下,每天晚自习以后留下来,有文艺老师给你们排练。”   “时今,听到了吗?”许窈惊喜的推推她,“你要去主持迎新晚会了,这段时间没白练,真棒。”   应时今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峰回路转,一时间原本的担忧全都飞散不见,只欢喜的应了一声:“听到了。” 第31章 三十一颗青桃 “我是有点在讨好你。”……   中午一起吃饭时, 褚柏舟听说应时今晚上要留在学校排练,点了点头,态度随意的问了句:“几点结束?”   应时今戳了戳碗里的米粒:“八点半, 要排练一个小时。”犹豫一下,又接了句, “放学不能一起走了。”   两人从入学以来就天天一起上下学, 突然要分开, 连能去主持都没那么让人开心了。   她偷偷看了眼褚柏舟,见他正慢条斯理的在舀汤,心里空空的, 却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大口扒起饭来。   心里的那点小波动并没有延续很久, 当再次走进学校的小礼堂, 站在舞台上时, 应时今已经完全没空去想褚柏舟了。   之前一直在家里练习,她的观众最多也只有褚柏舟一人,全场只用看向他就好。   可现在站在宽阔的舞台上,需要面对场下近两千名师生,她再只看着一个人, 就显得很呆板了。   其他三位一同被选拔上的同学,都是早就在做准备走播音主持艺术生道路的,在这方面颇为有经验,能站在台上主持的同时,眼神姿态也与台下的观众保持互动和接触。   应时今在对比下, 就显得对舞台很陌生。   好在过来指导的老师经验丰富,脾气也很温柔,只是耐心的为她指出每一个需要调整的点。   反倒是应时今自己, 原本因为之前拿了第五,又成功递补上来的那点子小满足,一下就被打击的面目全非,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不免有些沮丧。   在几个人齐齐向老师道谢鞠躬,终于结束了今天这一小时的练习后,应时今背上包正朝门外走去,就被叫住。   于蔚蔚走到她身侧:“时今,你住哪里?顺路的话,我们一起走啊。”   应时今正要答话,侧头时却突然愣住,停下来脚步。   礼堂外的桂花树下,站着身姿高挑的少年。   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应时今心跳一下快过一下,犹如震雷。   接着耳边就是他略带点不耐的声音:“怎么这么慢。”   可接着眼前就是他修长的手:“书包给我。”   应时今这才如有实感般,无声的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走了。”他像以往的每一次,随意的将她的书包背在身后朝前走。   应时今看着他在路灯下拉的长长的斜影,抱歉的对于蔚蔚说了句:“对不起啊,不能和你一起走了。”说罢就连忙小跑着追上褚柏舟的脚步。   听到她急促的脚步声,褚柏舟叹口气,无奈的放慢脚步:“天黑,别跑。”   应时今连忙急刹车,然后才傻乎乎的笑着说:“知道了。”   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于蔚蔚站在礼堂门口,看着远去的身影,定了定心神,这才也迈着脚步离开学校。   应时今雀跃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不舍。   “之前也没听你说啊。”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褚柏舟身后进进出出。   褚柏舟看着她满脸的不舍,被这粘人的姿态弄得心里哭笑不得。难得和人解释:“之前怕影响你练习,所以没说。就去两天,后天晚上就回来了。”   “我都不知道你要去参加比赛,这几天光顾着自己了。”应时今想到他要参加奥赛决赛这么重要的事,自己竟然还拉着他陪自己练习一个小小的学校主持比赛,心里的愧疚和自责直接达到顶峰。   “怎么?”褚柏舟没忍住戳了下她瘪下的脸,“对我比赛没信心,觉得我比赛要输?”   “呸呸呸。”应时今像个迷信的老人家,一叠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接着胆大包天的轻拍了一下褚柏舟的胳膊:“不可以乱说话的。”   她满脸的认真,好像深怕褚柏舟的话会被神明听到应验。   褚柏舟被她这略显可爱的模样逗的轻笑了一下:“知道不吉利,就别哭丧着脸了。”   “我才没有。”两人相处的久了,应时今也能颇为自然的顶顶嘴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拿第一回 来的。”   褚柏舟听到,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应时今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脸颊莫名的就有些发烫,下意识就想要侧过头,回避他带笑的眼神,却克制住内心的羞赧,仰起头,认真的看向他:“你是我的褚老师,我当然对你有信心。你就是最聪明,最好的。”   她这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崇拜,倒是让褚柏舟失了一贯不为外界所动的沉稳,轻咳一声:“行了,知道了。”   应时今随即放下其它心绪,仔细的想着他要带哪些东西,时不时提醒一声,直到半小时后褚柏舟彻底打包好行李,她才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只能讷讷道别:“那,晚安,比赛加油。”   “嗯,晚安。”褚柏舟也带了几分不自然。看着她转身要带上门,下意识出声,“应时今。”   “什么?”她几乎是在他叫自己的一瞬间,就立刻停住脚步,回身望他。   “这两天我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   “嗯。”应时今听话的重重点头。   “明天我六点就得走,今晚就提前和你说再见了。”   “嗯。”她这次应下,声音小了很多,“再见。”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褚老师,加油,拿个冠军奖牌回来。”   “好。”   *   褚柏舟第二天醒来时才五点半,天还是黑蒙蒙一片。   收拾好起床,轻手轻脚打开卧室门,就顿住了脚步。   客厅里暖黄的壁灯亮着,厨房有动静传来。   他脚步急促的走去,就看见应时今拿着木勺转过身,笑意盈盈的和自己打招呼:“你起来了?时间刚刚好,我煮了肉丝面。”   “应时今。”褚柏舟早上刚起来的声音有些暗哑,“我不是说了让你今天好好休息,别起来吗?”   “你是笨蛋吗?”他的表情冷冷的。   应时今原本的开心一下化作乌有,眼里的光亮暗了下去,无措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会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可心里的委屈却一点点扩大,到最后眼泪也忍不住一颗颗滚落下来,却没有一点声音。   褚柏舟闭了下眼,上前一步,郑重的告诉她:“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保姆或佣人,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和我没有不同,不用做这些,更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应时今听到,再也抑制不住呜咽着哭出了声:“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褚柏舟听到,顿了顿,接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知道,我知道的。”   可能是被他安慰道,也可能是因为长久以来,心里的不安发-泄了出来,更大的可能是害怕耽误他赶去学校集合。   应时今很快止住了情绪的宣泄,只是生理上控制不住的时不时抽噎一下,她胡乱的用袖子粗鲁的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声音含混道:“我是有点在讨好你。”   “可我想到你要去比赛,就是忍不住紧张担心嘛,做点事能缓解焦虑。”   看着她红通通像兔子一样的眼睛,褚柏舟心里软了一片:“小骗子。”   “我没骗你。”她认真反驳。   褚柏舟:“昨天才说对我有信心,我能拿第一的。”   应时今:......   半响,闷闷的憋出一句:“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心里,还掺杂了百分之一的担心嘛,不然就成骄傲自大了。”   “行了,擦擦眼睛。”褚柏舟递了张湿纸巾给她,“再不吃,肉丝面就要坨了。”   “啊,我的面!”应时今也顾不上擦眼泪,慌忙转身盛面。 第32章 三十二颗青桃 你们是不是有问题?……   送别褚柏舟后, 应时今仍旧按部就班的上学,参加排练。   不同于昨天的“漏洞百出”,她这次的表现要好了许多。   “谢谢你啊。”应时今对于蔚蔚笑了笑。   今天老师给了她们自由练习的时间, 从主持词的分配到出场顺序,都由她们自己决定。   四个人凑在一起每人分词时, 每个人都先表演了一段。在定好每个人的部分, 各自分开练习后, 于蔚蔚主动走了过来,细心的帮应时今调整了好几处问题,应时今试了试, 果然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自然对她感激。   “我们是同班同学。”于蔚蔚笑起来很恬, “以后还是一起在台上表演的搭档, 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应时今也不再多说道谢的话, 只是把对方的好意记在心底,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报答。   有了这样的插曲,两人关系一下就拉近许多。   老师卡着时间,让她们完整的把全场的词串一遍。   按照之前分配好的, 于蔚蔚开场,应时今排第二,有了前面的接触打底,两人配合起来颇为默契,让指导老师十分满意。   “大家辛苦了, 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明天再继续。”   应时今收拾书包要离开的时候,于蔚蔚笑着走了过来:“一起走吧。”   对着她笑意盈盈的脸, 应时今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一起出了礼堂,于蔚蔚有些奇怪:“今天那个没来接你吗?”   应时今听出她问的是褚柏舟,点了下头:“嗯。”没有多做解释。   于蔚蔚也没再追问,只是好奇道:“你家住在哪边?顺路的话,我们一起吧。”   “我就住在前面江珞路的公安家属院里,还挺近的。”   于蔚蔚听到,十分惊喜:“这么巧,我也在江珞路,不过比你要稍微再远一点。”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出了校门,应时今话少,于蔚蔚的嘴巴却一直没停下过,对这位新同学很是好奇。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很快走到了刑侦队家属院门口:“我到了。”应时今指了指,“路上小心,明天见。”   “明天见。”于蔚蔚看了眼门牌,朝她挥挥手,直到看见应时今小跑着进了院子,才转身离开。   白天一直在学校还不觉得,晚上回到家,看到褚柏舟漆黑一片的卧室,应时今十分不适应。   在家里倒水的时候,都下意识想问一句“你要不要喝水”,话要出口时,才反应过来,这两天家里只会有自己。   应时今敲了敲自己脑袋,觉得自己真是鱼的记性,怎么老是忘记。可喝完水,看到褚柏舟惯常坐着的位置,她心里头一次对一个人有了挂念的感觉。   明明之前被拐的那段时间,她也只想着要逃回家,却从没特定的思念过谁。   没想到只是这短短三个多月的相处,褚柏舟竟然让她体会到想念这种陌生的情绪。   正在怔愣,手机响起。   是褚柏舟打来的视频。   应时今连忙接起,就看见屏幕里放大的他的脸。   他大概是刚洗漱完,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见到她身后的背景是家里,皱眉:“已经到家了?今天结束的早一些?”   他是卡着时间拨的视频,没想到却晚了一点。   “嗯,今天排练很顺利,提前结束了。”她心里有因为他关心自己的喜悦,马上又关心起他,“你呢,那边还顺利吗?”   “还行,明天比赛完就能回去了。”他神态轻松,一点不见大赛前的紧张。   “明天比赛什么时候举行?”   “下午。”   应时今听到有些心疼他:“那比赛完就回来会不会很赶?要不你休息一晚上再回来。”   褚柏舟只说:“不会。”   省队定了两晚的住宿,以前他都是毫无牵挂的在外比赛,无所谓离家多久。   可现在家里多了个有被拐卖经历的应时今,他就有了名为“不放心”的牵挂,比赛结束一刻都不想多留。   他没将这些话述诸出口,看着手机里应时今担忧的表情,只是道:“我不习惯住宾馆。”   应时今听到,只当他认床,在宾馆不易入睡,也不劝他了。只是连连催促:“那不说了,你快去休息。”   褚柏舟:......   见她这急切模样,原本因为不放心,还想和她多说两句的褚柏舟只能道了声“再见”,挂断视频。   应时今却拿起手机认真思搜索起怎么在认床的情况下有良好的睡眠,直到凌晨才带着满脑袋各种各样的助眠小诀窍睡了过去。   第二天许窈一见到她,就打趣:“怎么,你柏舟哥哥一晚上不在,你就失眠啊?”   应时今张大嘴巴,又是惊异她怎么知道褚柏舟不在,又是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失眠。   许窈一下笑出声:“今天学校好多人讨论,我们学校进省队参加比赛的,这次只要能拿到名次,就能保送进京大。”   说着她露出羡慕的神情:“褚柏舟这种学霸就是好,今天比赛完,就能提前放假了,连高考都不用参加,哪像我们这种凡人,还要苦读三年。”   说完她又露出调笑的模样:“至于我怎么知道你失眠,看看你眼睛里的红血丝和黑眼圈吧少女。”   应时今听到她的话,一时也顾不上为自己刚刚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害羞。   而是连连追问:“你刚刚说的保送京大是真的吗?”   许窈见她连这都不知道,十分想感叹她到底来自哪个火星。   “真的啊,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因为拿到奥赛名次保送的,这次参赛的人里,其他两个我不清楚,褚柏舟一定是能拿下前二十,顺利保送的。不过......”她眼珠转转,故意卖关子。   应时今都要急死了:“不过什么?你快说呀。”   见她眼睛都红了,许窈这才不继续逗她:“不过褚柏舟不一定会选京大啊,他这种学霸,不管申请哪所学校都会被接受的。”   应时今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保送的事可能有变故。   “喂。”许窈拿笔头戳了戳应时今,“你怎么每次对褚柏舟的事比对自己的事还上心啊?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问题。”   “什......什么问题?”应时今差点咬到舌头。   许窈一副“小样儿,还搁这跟我装的神情”,笑的堪称猥-琐,把两根食指指尖对在一起:“还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谈恋爱嘛。”   应时今之前不是没被这样调侃过,那时她第一反应就觉得这简直是没影的无稽之谈,可今天,她在心底默念“谈恋爱”这三个字时,却莫名会心跳加速,好像被烫了一下。   随即她立刻摇头,嘴上也连连否认:“我没有,你别瞎说了。”   许窈看她脸红的好像要烧起来,心底越发肯定两人有问题,却慈悲的放过她,没再追根究底。   因为知道了这次比赛事关保送,应时今害怕打扰褚柏舟准备,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只是调出他的头像,一些话打了删,删了又打,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发过去一句“加油,褚老师”。   比赛要提前交手机,褚柏舟怕应时今待会儿联系不上自己,在上交前准备给应时今发个信息说一声,结果就看见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大字。   等了好一会儿,在老师催促大家上交时,才看到她的信息。   褚柏舟:......   还以为她要发什么长篇大论,就不该对她有期待,匆忙间回了个“嗯”就将手机交了出去。   应时今这边从下午上课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不时走神的去想褚柏舟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的心不在焉直到彩排的时候才稍稍有些收敛。   打起精神,完成度极高的和大家一起进行了三遍彩排后,连于蔚蔚抱歉的告诉她,今晚有事没法一起走了,她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回家的路上,她拿着手机,犹豫的不知道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正准备发个信息问一声他比赛结束没有,就察觉出四周有些不对。   一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被几个人围住了。   她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生,应时今依稀通过对方胸口的校徽认出,这好像是附近职高的校服。   她脑中瞬间就蹦出了一个名字:“陈梓然?”   “呵,还知道我啊?”陈梓然上前两步,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脸,“你就是应时今?”   应时今防备的看向她,心里暗叹倒霉,拿着手机的手已经长按向之前设置的紧急拨号。   可这个动作却没逃过一直盯着她看的人。   身侧的一个男生上来,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转身递给了陈梓然:“然姐。”   陈梓然嘲弄的看着她:“准备搬救兵啊?找谁?褚柏舟吗?”   应时今偏过头不看她也不答话,一副不屈的模样,眼睛却一直在观察四周。   她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在街角被堵住,这里紧邻一个昏暗的小巷子,四周既没有人也没有商铺,让她连大声求救都不能。   可她却也没放弃,看着围着自己的七八个人站的位置,思考着从哪里冲出去比较好。   陈梓然见她不答话,冷下了脸:“怎么?不说话气我呢?”   说罢她就伸出手,准备先给应时今一巴掌。 第33章 三十三颗青桃 好了,没事了。   应时今反应极快的蹲下-身, 丝毫没被碰到。   陈梓然却因为用力太大又没有着力点,朝前不稳的栽了一下。   眼见有团黑影好像要倒下来,应时今下意识的伸手一推——   “然姐!”   身旁几道声音响起, 连忙过去扶住被推的向后倒的陈梓然。   应时今见是个机会,起身就边喊“救命”边往外跑。   无奈对方人实在太多, 她还没跑两步, 就被捉了回来。   陈梓然站稳之后, 显然是被激怒了,却顾忌着应时今刚刚喊救命的动静,对抓住应时今的人吩咐:“把她拖进来。”说罢已经先往巷子里走了。   应时今用力的挣扎着不肯和他们进去, 进到小巷子里面, 就真的没有被人发现的机会了, 连逃跑都很渺茫。   抓住她的男生大概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连校服袖子都背拽掉了一块。   “妈-的。”他愤怒的扔掉手中拽下的袖口, 一把抓住应时今头发,“老子懒得打你,老实点啊。”   应时今偷偷瞟向之前因为陈梓然没站稳掉在地上的手机,又看向已经落在巷子口的校服布料,心里祈祷如果有人路过的话可以看到。   她一边放轻挣扎的力道, 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激怒对方遭受皮肉之苦,一边又趁着这个机会在挣扎过程中好像无意间碰到书包拉链,让里面的小东西陆续掉出来。   都是些没用的笔、纸巾和橡皮这样的小东西,抓着她的人看到了也懒得管,只跟在陈梓然一行人身后, 把她拖到巷子里的死角。   陈梓然看着应时今挣扎一路后狼狈的模样,上前抓住她辫子朝后扯,逼迫她看向自己, 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躲啊,继续躲啊。躲不掉了?”   应时今心里害怕,面上却不露分毫,逼迫自己镇静。   可她这副倔强模样,却更加激怒了对方。   陈梓然冷笑:“怎么,跟我装坚强啊?难道你就是靠这一套接近褚柏舟的,没想到他竟然吃这一套。”   应时今没忍住:“反正他肯定不吃你这一套。”   “然姐,别跟她啰嗦了,揍一顿就老实了。”   陈梓然却“啧”了一下,脸上是十足的嫌弃模样:“这女的家长估计是警察,真tm麻烦,先别动手。”   应时今听到这话一下愣住。   陈梓然却已经又说话了:“先扒光了照几张照片。”   饶是应时今已经把这群人想的十恶不赦,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对付自己。   紧张之下她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口咬向朝自己伸出的手,听到对方的惨叫也死死不松口。   有人过来捏她下巴,她却在胳膊被抓住不能动的情况下,不顾自己可能摔倒的危险,一脚朝对方踢去。   “个女表子养的。”被踹到的人疼的骂出声,正要上手打她,自己却被一拳打到在地。   应时今还死死的用力咬着嘴里的手不松口,却发现身后抓住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也获得了自由。   接着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松口。”   是褚柏舟的声音!   应时今立刻听话的松口,抬头朝前方看去,就看到已经有些冷的深秋,褚柏舟身上却只有一件被汗透的短袖。   接着眼前一黑,她被一件衣服兜头罩下。   褚柏舟一脚踹倒一个人,手里的动作也不停,将她拉到身后的墙边,交代:“别动,在这呆着。”   应时今要掀开衣服看他,却有只手隔着衣服捂住了她的眼:“别看,听话。”   接着眼睛上的手就消失了,应时今只能听到四周响起的打斗声和闷哼声。   她几次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却在下一秒就被打断,接着是更激烈的打斗声。   她想看看怎么样了,却因为褚柏舟的交代,明明害怕又着急,但仍然听话的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难熬过,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四周的动静渐渐小了许多,接着有双手掀开了那件衣服。   应时今从没见过这样的褚柏舟,一贯干净整洁的他,此刻眼睛青紫,嘴角破了,纯白的短袖上还有血渍,狼狈到极致。   可就是这样狼狈的褚柏舟,却努力的朝她笑了下,想要安抚她:“别怕,没事了。”   应时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他怀中,像是想要确认般,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身。   褚柏舟后背有些疼,却压抑住到了嘴边的吸气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脑袋:“好了,没事了。是我不好,没早点过来,吓到你了是不是?”   应时今在他怀里用力的摇摇头:“你是不是很疼?”   褚柏舟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重重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笨蛋。”   “喂,我说你们两个还走不走?要抱回家抱。”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   应时今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呢,连忙退出褚柏舟的怀抱,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望去,就看到一个嘴边也挂了彩的人,还算是个熟人——前两天才见过的同班同学,许窈口中的“混混头子”秦汉唐。   褚柏舟没有温度的眼神看了他一下,秦汉唐立刻没正型的举手做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你们接着抱,多久就行。”   应时今脸红,却担忧的看着两人脸上的伤:“去医院看看吧?”   “这才哪到哪啊。”秦汉唐摆摆手,“柏舟当年.......”   “咳”褚柏舟出声打断:“回家了。”   秦汉唐识趣的不再多言:“走了,回家了。幸亏那群王八蛋跑得快,不然老......”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褚柏舟咳了一声打断。   秦汉唐立刻收起要出口的脏话,临时改成:“不然我能揍的他们集体打120。”   原本以为那群人都跑了,没想到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仍旧浓妆艳抹的陈梓然,她死死的瞪着褚柏舟:“你是不是喜欢她?”   他跑过来时,脸上的急切与愤怒,是她从未见过的。   可褚柏舟并不回答,只是厌弃的看她:“离她远点,不要有下一次。”接着,就毫不停留的拉着应时今离开了。   陈梓然看着他和应时今牵着手的背影,失去控制的大吼:“褚柏舟,你会后悔的。”   可前方身姿倾长的少年却连片刻的停留都没有。   应时今听到,犹豫许久,仰头看向他:“她是谁?”   看这女生的模样,她十分怕他告诉自己,其实他们之间有过什么。   “不认识。”褚柏舟一脸对方莫名其妙的厌烦。   随后没好气的看向应时今:“不是交代你了,这两天把迎夏叫上一起回家住。”   应时今却反驳:“还好我没喊迎夏,不然就害她有危险了。”   褚柏舟无奈:“她身手比我还好,你还是好好担心下自己吧。”   “啊?”应时今不敢置信,“真的吗?”   “假的。”褚柏舟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给她脑门敲了一下。   应时今捂住额头,随后跟在他身后兴趣满满的问道:“你们都是在哪学的?我也想学。”   虽然没看到,可对方有七八个人呢,褚柏舟和秦汉唐两个人,就这样打跑了他们,一定非常厉害。   “想学?”褚柏舟朝她挑了下眉。   原本应该是很帅气的表情,却因为他脸上带了彩,有些滑稽。   应时今却顾不上笑,连忙要去给他拿药。   褚柏舟却拦住了她:“行了,不严重。”   “都流血了。”应时今难得强硬,强迫他坐在沙发上,拿了药水和棉球,一点一点给他破裂的唇角上药。   褚柏舟仰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莫名脸有些发烫。   应时今手背不小心碰到他脸上,立即感受到略微灼热的温度,立刻担忧:“是不是发烧了,不会是发炎了吧。”   说罢褚柏舟还来不及阻止,就看见她匆匆离开,不过片刻就拿了体温计过来:“快点,量下温度。”   褚柏舟:......   实在敌不过她担忧的小眼神,褚柏舟投降般接过温度计,即便嫌弃却也只能老实含在嘴中。   应时今看到他不甘不愿的模样,像哄小朋友一样揉了揉他硬到扎手的短寸:“真听话。”   褚柏舟闻言,立刻横眉冷对。   如果是平常,看到他的冷脸她可能会怕,可现在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五彩斑斓,嘴里还有根温度计,实在没有威慑力,她一点都不怵。   褚柏舟忍了三分钟,终于能把那根碍事的温度计拿出后,揪了下她的脸颊:“胆肥了,还想不想学擒拿和格斗了?”   应时今认真检查过,确定温度正常后,才放下心,双眼发亮的看向他:“褚老师,你愿意教我吗?”   “你猜?”褚柏舟整暇以待的等着她自投罗网。   “求你了。”应时今乖觉的给他捏了捏肩膀,未曾想,他这里之前受了伤,一下疼的叫出声。   应时今这才察觉到不对,立刻让他脱掉短袖。   褚柏舟敌不过她坚持的眼神,只能将短袖脱掉。   应时今这才看到他的后背青紫了一片,应该是被棍子之类的东西打到了。   “你之前怎么没说啊?这么大一块,肯定很疼。”应时今心疼眼睛都红了。   褚柏舟实在怕了她这副模样,连忙哄道:“就是看着严重,不疼。”   应时今却不理他,只是仔细的又给他上了一遍药,许久才闷闷的说了一句:“我不要你教我什么擒拿格斗了,我只要你以后不受伤。”   褚柏舟闻言,正在套衣服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抚过她低垂的脑袋:“教你,以后也不会再受伤。” 第34章 三十四颗青桃 “别担心,我妈很喜欢你……   应时今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 被学校的阵势给镇的愣在了那里。   只见学校进门处的led显示屏上打着大大的一行“热烈祝贺我校褚柏舟等三位同学成功获得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不仅如此,教学楼的门口还拉起了横幅。   她立刻仰头看他, 急切的确认:“可以保送吗?”   褚柏舟一向不喜形于色,但提起这件事, 眉眼中也带了些少年的意气飞扬, 他点了下头:“全国第五, 学校已经在准备推荐信了。”   他没说的是,竞赛结束后,有好几所大学的老师都有找他, 希望他能选择自己所在的学校, 只是他还没最终决定要去哪所。   只是他不着急, 自有其他人着急。   中午, 应时今还特意叫了姜迎夏, 准备一起给褚柏舟庆祝。   上楼后,她兴奋的和姜迎夏商量迎新晚会结束后,一起去趟罗汉寺烧香,褚柏舟一边开门,一忍受着两人的吵闹。   门一开, 三人都顿了一下。   之间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接着厨房里走出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   见到三人,她立刻眉开眼笑:“柏舟和迎夏回来了?”接着她看向站在两人中间的应时今,“你就是时今吧, 快快快进来,看看我给你们做了什么。”   应时今询问的看向褚柏舟,只见他慢吞吞的喊了声:“妈。”   比起他这不冷不淡的态度, 姜迎夏倒是兴奋了很多,她连忙跑过去:“干妈,你回来了?不是说月底才结束访问吗?”   “反正也没几天了,就提前请假回来了。”接着她眉眼流转,瞪了褚柏舟一下,“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要不是我们学校招生办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都还不知道你已经参加完竞赛,要选学校了。”   嘴上虽然全是的埋怨,但屋里的人都能看出她脸上满满的骄傲。   她热络的招呼着:“行了,先吃饭,今天我专门做了你们喜欢吃的。”   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褚柏舟小声在应时今耳边提醒了一句:“我妈,你喊秦阿姨就好。”   应时今从听猜到对方是谁开始,就有些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放。可褚柏舟这样的表现,却给她上了一颗定心丸。   她点点头,连忙小跑着跟在秦施柔身后进了厨房:“秦阿姨,我帮你端吧。”   “你这孩子。”秦施柔嗔怪的看她,“放学回来就应该好好休息,哪用得上你忙进忙出的,快出去坐好。”   说着推着她出了厨房。   应时今感受到肩膀上的触碰,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却勉励克制,没有露出异样,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   秦施柔见她听话的往餐桌走,这才满意的转身继续盛菜。   应时今坐在位置上却有些坐立难安。   “凳子上有钉子?”褚柏舟察觉到她的不安,挑眉看她。   应时今抬起眼皮,看他一下,又耷拉了下去,小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   褚柏舟心里好像被挠了一下,他凑近她耳边,湿热的气息酡红了应时今的颈间:“别担心,我妈很喜欢你的。”   说罢便坐直了身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应时今心跳失控,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好像还残留在耳边的湿热,什么都感受不到。   之后的午餐,她整个人都有些晃神,晕晕乎乎回到房间,才一蹦三丈高,要冲回厨房洗碗,哪知道一过去,就已经看到褚柏舟倾长的身影。   他袖子挽在小臂上,皱着眉头,显然很不喜欢手中湿漉漉又带了油的感觉。   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小豆芽呆愣愣的样子:“有事?”   应时今连忙将袖口撸上去,走到他身边伸手:“给我吧,你去休息,我来洗。”   褚柏舟不动,她就眼巴巴的望着,看的他没办法,身子往水池边让了让,给她腾出个位置:“你拿布擦干。”   说着加快动作,把手中的盘子冲洗干净递给她。   应时今一边接过来,仔仔细细把盘子擦的亮晶晶,一边说:“我一个人就行。”   褚柏舟不说话,两人只安静的站在厨房中,一起洗碗。   秦施柔把给姜迎夏买的东西都拿个她后,挽着她一起出来,就看到了厨房中的两人。   她下意识皱起眉,正要说话,被姜迎夏拽了拽袖子,扭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干女儿食指放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于是顺着小姑娘的力道又回到了房间,这才拧了一下姜迎夏的小脸:“不得了了,都敢指挥干妈了。怎么,怕我骂柏舟啊?”   姜迎夏抱着她胳膊撒娇:“干妈~”   见她笑了,才又解释:“你别怪柏舟哥让时今帮忙了。他说时今住在这里不自在,所以才总是抢着干活。”   她说的迷迷糊糊,秦施柔却是知道的分明。   应时今这小姑娘,遭了这么大的罪,现在被收留住在褚家,缺乏安全感,心里不踏实,所以会才会这样。   她听过这小姑娘的遭遇,心里也很是同情,今天看到她本人,更是在心里感叹,多好的小丫头,怎么会有那样狠心的父母。   秦施柔又和姜迎夏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外面的两个人应该已经洗完碗了,这才提着一袋给应时今的礼物出去。   见客厅只剩下儿子一个人,她走到客卧门口敲敲门:“时今,睡了吗?”   应时今听到是她的声音,连忙从床上跳下去,冲过去开门。   秦施柔一眼就看见她光着的脚。   应时今察觉到她的目光,顿时无措起来,只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失礼了,可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倒是秦施柔先开了口:“时今,我可以进去吗?”   应时今就像被人按了开关一样,连忙跳到一边,给她让出位置:“阿姨,您快进来。”   秦施柔笑着走进屋子,施施然走到床边,俯下身捡起她的拖鞋,动作十分自然的回到她面前,将鞋子正正好放在她脚下:“快穿上,女孩子脚不能受凉的。”   应时今晕乎乎把脚伸进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心里有股暖呼呼的热流,温度越升越高,到最后竟然有种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冲动。   “谢谢阿姨。”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一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响,只有这轻飘飘又似乎有千斤重的道谢。   “傻孩子。”秦施柔嗔怪的对她笑笑,“我呀,早就想要个女儿了,现在你进了我们褚家的门,就是我的女儿了,有什么好谢的。”   应时今忍着眼中的灼热,重重点了下头,朝她笑的带了些傻气。   秦施柔连忙拿出给她带的礼物,开玩笑逗她:“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随着自己的心意买了。我大老远背回来的,不喜欢也不行。”   应时今连忙摇头,都没打开看,就连忙说:“我喜欢的。”   秦施柔见她这着急解释的模样,没忍住一下笑出声:“阿姨开玩笑的,不喜欢也没事,下次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了,再送给你。好了,不耽误你休息了,好好睡午觉,下午还要上课呢。”   她说罢回身对褚柏舟招招手:“你过来,我们聊聊。”说罢就头也不回的朝书房走去。   应时今见她一下严肃了神色,顿时有些担心的看向褚柏舟。   褚柏舟看到她担忧的神色,摆摆手,只在路过她门口的时候小声说了句:“不许看了,快去睡觉。”   “哦。”应时今怏怏的应了一声,关上了门。   秦施柔到没和褚柏舟聊别的,只是说道:“我们学校招生办老师打我电话了,说只要你报江城大学,专业都能选,本硕博连读和以后的公派的交换生你也都能挑。你怎么想的?”   褚柏舟沉默半响:“我想去公安大学。”   “胡闹。”秦施柔脸上宠溺的表情不在,一直温柔的语调也提高许多,“刑侦相关的专业你想都不要想。”   说着她又放轻了声音,软硬兼施般劝他:“你想想你姜叔叔,还有之前的刘叔叔、徐叔叔......你再看看迎夏,你爸已经够让我提心吊胆的了,你也不让我安心吗?”   褚柏舟闭了嘴。   秦施柔知道他有所松动,也不再多商量,直接拍板道:“报京大吧。”   褚柏舟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秦施柔放软了态度:“就听妈妈这一次话好不好?以后你想做什么,只要子从父业,我都不干涉你。”   许久,褚柏舟低声“嗯”了一声。   秦施柔终于松下一口气,拍了拍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的肩膀:“等保送的事尘埃落定了,到时候出去走走玩玩,休息一下了。行了,你也去休息吧。”   褚柏舟点了下头,转身朝屋外走,却又被秦施柔喊住:“等等。”   她笑着交代:“这段时间你参加比赛也辛苦了,保送的材料我来给你准备吧,你就休息一下,妈妈保证把这事给你办好。”   褚柏舟脚步顿了顿,想要扭头质问,可最后也只是习惯性的压抑了所有的情绪,走出了房门。 第35章 三十五颗青桃 你救的那个小孩呢?……   秦施柔回来的第一天, 一大早就把褚柏舟“臭骂”了一顿:“褚柏舟,你胆子邪了?”   自从儿子大了以后,她就格外注意, 不经过允许是一定不会进他房间的。   可今天在一大早起来,看见应时今站在锅灶边熟练的做早餐后, 她顾不上一贯的修养, 怒气冲冲进了儿子房间, 直接掀开他被子,拧着耳朵把他给拽了起来。   褚柏舟正在睡梦中,疼痛让他醒过来, 思维却还有些迷糊:“妈?”   追着小跑进来的应时今却被吓了个够呛, 连忙上前着急请求:“秦阿姨, 您别生气, 先......先放开他吧。”   “时今, 你别担心,阿姨在这不会再让这个臭小子欺负你的。”秦施柔略略放软声音对应时今说道,随后用力将手中的耳朵一拧,“我和你爸不在,你就是这么欺负妹妹的?啊?还让人家早上一大早起来给你做饭吃, 你也吃的下?”   满脸着急担忧的应时今和咬牙不闷哼出声的褚柏舟,这才知道秦施柔这是为了什么在发火。   褚柏舟脾气硬,也不爱多解释,于是一声不吭。   这态度看的秦施柔就更生气了,正要继续教训他, 就听到应时今焦急的解释:“不是的,阿姨,是我自己喜欢做饭, 不怪他的,是我......是我一定要做,他本来不同意的,拗不过我,才答应的。”   秦施柔看着小姑娘急的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这才稍微放开手劲,让褚柏舟已经被拧的扭曲的耳朵恢复了原状。   应时今则像是怕她反悔一般,连忙上去环住她胳膊,牢牢把她刚刚“施凶”的胳膊抱在怀里:“阿姨,是真的,都怪我,你要是不喜欢我进厨房,说我就好了,别生褚柏舟的气。”   秦施柔被她这态度弄得没了脾气,只好瞪了儿子一眼:“那这次就先放过他。”   说罢拍了拍应时今手背:“好了,阿姨是在说她,你别担心,不怪你的。只是有一点咱们得说清楚,你来我们家就是我女儿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学习,这些事以后就不用操心了,知道吗?”   应时今看了眼褚柏舟通红的耳朵,害怕自己不应下来,阿姨又要怪他,于是点头“嗯”了一声。   秦施柔这才露出了一个笑脸:“行了,你也快起来,吃早饭了。”   终于离开家,应时今才松了口气,担忧的看向褚柏舟:“是不是很疼?”   褚柏舟倒是一贯的满不在乎:“不疼。”   应时今却不大相信,秦施柔刚刚把他耳朵都拧变形了。   褚柏舟无奈,干脆佝下腰,把头凑到她眼前:“不然你检查一下?”   应时今仍旧不习惯太近的距离,却忍着心底的羞意,凑近仔细看了看:“有点青了。”   她说话时,气息吹拂在褚柏舟耳边,让他有些不自在的直起后背,率先迈步朝前走:“行了,没事。”   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就见一个老师笑意盈盈走来:“褚柏舟,跟我过来一下。”   他满面亲和,应时今好奇的望向褚柏舟。   “是我们带队老师,你先去上课吧。”他简单和应时今交代了一句,就跟着对方走了。   应时今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揣测应该是和保送有关的事,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开心,还有股隐隐的自豪。   只是今天上课的时候,她总是莫名会担心褚柏舟保送的事是否顺利,无法集中精力听课。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却没在教学楼前看到褚柏舟。   正四周张望间,手机铃声响起。   “我在学校门口,你出来吧。”褚柏舟低沉的声线从手机里传来。   她应了声好,连走路都觉得耽误时间,一路奔跑着抵达了学校门口,心里毫无缘由的慌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才稍稍平复些许。   喘着气跑到他身旁:“怎么不在学校里面?你今天没上课吗?”   “嗯,没上。”   应时今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到他真的没上课,也顾不上累的喘气了,连忙问他:“怎么会没上课?是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他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应时今想要问,却看出他不想多说,犹豫了一下,最终咽下了心中的询问。   两人沉默的回到家,就发现之前跨省去边南侦查一起电信诈骗案的褚琛终于回家了。   “回来了?”他眉目间难掩疲惫,却在看到两人的时候,露出个笑,“快进来,咱们一家人可算是聚齐了,刚刚我也给迎夏打电话了,等一会儿她也过来。你们先去洗手,吃点水果,我进去给秦老师打下手。”   两人连回复都来不及,就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挤进了厨房,笨手笨脚的想帮忙,却只招来一声声嫌弃。   应时今见到,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羡慕。   这样的温馨,就是家吧。   褚柏舟看到她怔愣的神情,戳了一下她脑门:“还等什么,快去洗手。”   等到姜迎夏过来,一桌子菜刚好上齐,一家人难得齐整的坐在一起。   大概是秦施柔回来了让他高兴,褚琛还拿了瓶酒,正要给褚柏舟倒上,就听到老婆重重哼了一声。于是立即自觉的将手中的酒瓶移了移,只给自己满上一杯,退而求其次的给褚柏舟开了听饮料。   “我这段时间也忙,今天回来才知道柏舟要保送了,没能赶上和你妈妈一起去送资料,这杯是我的道歉酒啊。”他说罢就开心的一口闷掉杯中之物。   然后又立即倒了一杯:“这杯是恭喜你的,我儿子争气,这次给老爸争脸了。”   学校的推荐信也已经准备好,最迟下周一就会送到京大,接下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整个褚家一片喜气洋洋,连褚柏舟的脸上都难得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松。   秦施柔的电话在此时响起,她一边警告褚琛不能再喝了,一边接了电话。只是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意,在听到对方的话后,顿时冷了下来。   “老褚今天也在家里,稍微等一下,我喊他接电话。”   正要偷偷再给自己倒点酒的褚琛听到,动作顿时尴尬的僵在那里。他见秦施柔表情不好,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被抓住了现行,僵硬的笑了笑:“谁啊?”   秦施柔眼神瞟了下儿子,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老褚,你去书房听电话。”   褚琛一边接过电话,一点小声嘟囔:“不就是个电话,还弄这么麻烦。”   嘴里抱怨着,可动作却不敢忤逆,一边接过电话“喂”,一边朝书房走去。   秦施柔则温柔的对三个孩子道:“你们先吃,褚柏舟,你跟我过来一下。”   褚柏舟跟在她身后去了主卧。   应时今看着顿时只剩下自己和姜迎夏的餐桌,十分操心:“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姜迎夏大大咧咧,给自己夹了个醉虾:“放心,肯定没事,快点多吃点醉虾,一会儿干妈回来了,肯定不让我们吃了。”   应时今:......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应时今咬了咬下唇,不再多言。只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向主卧和书房紧闭的门。   主卧内,母子俩像是在较劲一样,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   秦施柔最终败下阵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跟我说清楚,你知不知道这可能有什么后果?”   褚柏舟垂下头,依旧沉默。   “褚柏舟!”秦施柔按捺不住脾气,“你是不是要气死我。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人家现在要找媒体曝光你打架斗殴,拿这件事做文章。严重点说,现在是你人生的关键节点,真要是引起什么社会舆论,你的保送名额就没了!”   褚柏舟见她着急的声音都在抖,表情终是没了之前的冷硬,可他却也没被她话中那些可能的后果影响,情绪平稳的开口:“我没有打架斗殴,那天是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在霸凌小孩,我上去把他们赶走了。”   “哪一天?什么时间段?哪条路?”秦施柔听后,没有质疑,只是冷静的进一步询问。   褚柏舟:“是个小巷子,没监控,不用找了。”   他反应很快,只是听到她的问题,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直接拒绝。   秦施柔深呼吸一口气:“有没有监控,我们找了再说。”   褚柏舟再次闭上了嘴。   “那你救得小孩呢?哪的?总能找出来做个证人吧?”   “不认识,当时就走了。”   秦施柔顿时火冒三丈:“褚柏舟,我再问一遍,那天事情是在哪发生的?你不说,我们去问那举报你的那群人,也能得到答案。”   褚柏舟依旧不言不语。   正在这时,褚琛也推门进来了。他此时已经没了之前一直笑呵呵的神情,只是一巴掌拍过褚柏舟的后脑勺:“老子送你去学格斗,是让你跟普通人逞凶斗狠的?老子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跟同学动手?”   褚柏舟被他打的身形不稳,差点摔倒,是秦施柔上前稳住了他。   只见原本还在和褚柏舟发脾气的秦施柔,立刻调转枪头对向褚琛:“哪有你这样做爸爸的,问都不问就对儿子动手,你怎么知道就是你儿子的错?褚琛,你要是想逞威风,最好滚回你们队里,别对我儿子动手动脚。” 第36章 三十六颗青桃 可我也想保护你。……   书房内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甚至透过书房紧闭的门传到了屋外。   应时今头一次在这个家里“任性”了一回。没有提前敲门,她就火急火燎的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褚警官,施阿姨, 你们别生褚柏舟的气。”她瘦小的身体义无反顾的挡在了褚柏舟身前,“那天是因为......”   “出去。”褚柏舟捉住她手腕, 顾不得会扯痛她, 用力朝屋外推, “这是褚家的事,和你们没关系。”   他这冷言冷语的模样,看的褚琛心头火气, 又忍不住要动手。   秦施柔却冷静出声:“时今, 你是不是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阿姨刚刚接到电话, 有人要举报褚柏舟打架斗殴, 破坏他保送的事, 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阿姨。”   应时今听到后,浑身爆发出一股蛮力,直接挣脱了褚柏舟的手掌,也不理他叫着自己名字, 命令自己离开的话。   一下冲到褚琛和秦施柔的面前:“是我,他是为了救我。”   “应!时!今!”褚柏舟恶狠狠的喊着她的名字,随即看向已经冷下脸的秦施柔,“和她没关系,那群人是因为我才去围她的, 是我连累了她,而不是因为救她才和人动手。”   秦施柔却不理他,只是看向应时今:“那能不能请你详细的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应时今看了眼褚柏舟难看到极致的脸色, 知道他是担心父母知道因为自己导致他丧失保送名额后,会对自己心中有芥蒂。   如果是刚刚来到褚家的那个应时今,她当然也会有这样的担心,怕再次被抛弃。   可现在,看着这个总是沉默的站在自己身前,不声不语却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的褚柏舟——   她坚定的开口,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褚琛听完后率先开口:“这事和你没关系,别有心理负担,我们会处理好。”   秦施柔没多做安慰,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就拿了电话出去,联系自己在媒体工作的朋友,进一步了解目前的事态。   她是江城大学播音主持系的教授,在教育界和媒体圈有着强大的人脉,这也是对方那边刚有动向,她就能收到风声的原因。   褚琛也离开,去查看当时是否有留下任何监控资料。   屋里一下变得空荡荡,只余褚柏舟和应时今两人。   姜迎夏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上前抱了一下应时今:“你别有负担,这事和你没关系的,干爸干妈会处理好的。”   然后也自觉的离开了屋子,还贴心的为两人关上了门。   “对不起。”刚刚在面对褚家父母时,她坦白的很有勇气,可现在对着褚柏舟的黑脸,她却嗫喏着为自己的忤逆道了歉。   “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才没说的。”她咬咬唇,随后仰起头毫不退缩的看向他,“可我也想保护你。”   褚柏舟想反问一句“我用的上你保护”,可看着小豆芽执拗的神色,最后只是叹口气:“行了,你别管了。”   所有人都告诉应时今,后续她不用担心,这事会解决好的,可在当晚,整个事情都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网上突然有则爆料贴迅速蔓延——   《八一八官二代打上人后保送京大》   文章以受害人的口吻,用十分娴熟的春秋笔法,掐头去尾,似是而非的描述了一个官二代霸凌同学,还凭借家中关系即将获得顶级学府保送名额的故事。   官二代加高考,直接戳中社会敏感点,迅速发酵引起热烈的讨论,并让吃瓜群众立即陷入了人-肉-深扒的氛围,矛头也渐渐指向了褚琛和褚柏舟父子二人。   秦施柔作为资深传媒工作者,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蹊跷:“是有人在故意引导。”   褚琛却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   随着言论的不断发酵,他已经被局里的纪检部门问过话了。   相关证据也正在调查中,因为涉及了单位,所以在证据确凿,彻底定性之前,他们并不能发表任何言论。   也就是这样一个时间上的擦边球,直接让舆论发酵的越来越恶劣。   应时今这时已经没有心思认真上课了。   她总是忍不住去看网上那些言论。   “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种事一定要严惩。”   “现在的二代都这么会玩儿吗?直接拿保送名额,让我们这种寒窗苦读十年的人情何以堪。”   “看看人家爸爸是做什么的,难怪能霸凌同学横行无阻了。”   “@京大,这种渣滓也能保送去你们学校?最高学府的尊严荡然无存。”   “要求严查,其中是不是涉及什么腐-败。”   “各位直接拔打xxxxxxx电话举报吧,要求严查褚琛,还要取缔这个褚柏舟的保送资格。”   ......   “时今,别看了,这些人都不了解情况,他们的话有什么好看的。”许窈见她眼睛发红,连忙安慰。   “他们根本不知道真实情况,怎么能这样说褚警官和褚柏舟呢。”应时今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对不认识的陌生人会产生这么大的恶意,言论之中不乏希望褚家父子社死,甚至被“死刑”这种话。   “现在这些自媒体嘛,好多为了流量,就专门编一些挑起大家情绪的故事。这些片面的报道,难免会把人带偏。褚柏舟到底怎么样,是什么人,保送名额是怎么拿到的,我们全校都清楚,你放心,这些谣言不会持续太久,只要真相一公布,马上就会翻转的。”   应时今看着大量媒体里,那天叫嚣着要拍自己裸-照,要自己好看的人,一身病号服虚弱躺在床上的照片,瞬间变成了被官二代霸凌的“受害者”。而那些文章里,还充斥着这些“受害者”哭诉的不公和委屈,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新闻是可以“杀-人”的。   她完全不明白,明明是为了寻求真相的新闻,为什么会变成愚弄大众,要人生死的工具。   不解和疑惑中,她心中升起了一种模糊的念头,新闻和媒体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37章 三十七颗青桃 我说过,我想保护你……   “褚队长、秦教授。”一大早, 在接到学校电话后,褚琛和秦施柔就一起过来了。   校长客气的招呼两人坐下:“柏舟这次竞赛成绩可是给我们学校长脸了,你们也知道, 之前几乎所有的高校都在抢着要他。”   秦施柔十分敏感:“之前?”   校长顿了顿,沉默的从屉子拿出了一沓资料, 放在了桌面上。   秦施柔一眼认出那是她之前亲自交过来的推荐材料, 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它们推到自己面前。   “还没来得及递交到京大, 就出了现在的事。”   秦施柔听到对方的话,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我记得推荐是下星期才截止,之前没来得及, 现在交过去也一样。”   “施柔。”褚琛握住她的手, 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朝校长点了点头, 起身拿过桌子上的材料:“我们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秦施柔突然爆发, 眼眶湿润的瞪向褚琛, “你说说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她说着一把夺过褚琛手中的材料,重重扔在桌子上,双眼泛红的看向校长,一字一顿的质问:“褚柏舟哪点不符合推荐条件?”   一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要冲过去算账的模样。   “施柔你冷静点。”褚琛抱住她。   秦施柔一巴掌拍向他牢牢交握在自己腰间的手, 用力挣扎着要将他的手臂拿开:“你放开我,我怎么不冷静了?我哪不冷静了。你儿子做错了什么,要被取消保送资格?”   褚琛对校长道了句抱歉,就强制的抱住秦施柔离开。   “褚琛,王八蛋,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带着的那点哭腔,到了后面几乎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   直到在空荡的楼梯间被放下, 被他按进怀中,才渐渐停止了挣扎,哽咽的哭了出来。   “爸,妈?”褚柏舟下课来行政楼交东西,刚好遇到了两人,“怎么了?”   秦施柔听到,立刻跳出褚琛的怀抱,手背擦了眼泪:“没事,我和你爸你还不知道嘛,说着说着就拌了两句嘴。”   见褚柏舟怀疑的看着自己,她转移话题:“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褚柏舟偏了偏头,回避她的视线:“我不想学物理,不想让学校推荐我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秦施柔原本已经强制镇定的声线,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她朝褚柏舟伸出手。   褚柏舟看了眼褚琛,见他一脸头疼,劝不了的模样,抿了抿唇,递了过去。   秦施柔接过,就看见上面写着的“情况说明”二字。   是褚柏舟写的,希望放弃这次推荐名额的情况说明。   “好,你们学校做的真好。”秦施柔冷笑着转身就要上去找校长。   竟然还双管齐下,这边来跟大人说就算了,那边还做孩子的工作,这让孩子还怎么安心准备之后的高考?!   褚琛连忙拉住她:“施柔。”   “你放开我。”秦施柔累积在胸口的愤怒一下爆发,“你还有脸拦我,要不是你惹出的烂摊子,把那女孩带回家里,能有今天的事吗?”   “秦施柔!”   “妈!”   父子俩一齐开口。   “话不能乱说。”褚琛看着她,叹了口气,“最近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时今,以后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念头你也趁早打消。”   “我本来也不想学物理。”褚柏舟黝黑的双眼与她直视,“参加高考可以选专业,挺好的。”   秦施柔怒极反而笑了一下:“行,你们父子俩都是好人,就我是恶人,就我是恶人行了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妈。”褚柏舟要追过去,却被褚琛拦住了。   “你回去上课吧,这事就别管了。你妈也是心疼你,这几天可能态度不好,你懂事点。”   看着褚琛匆匆追上去的背影,他望了望已经回到手中的情况说明,自嘲的笑了一下,年级主任一早找到他劝导后,他写出来的这玩意儿应该是用不上了。   将纸张团成一团,走向走廊尽头拐角处的小阳台,准备扔到那里的垃圾桶中。   却意外的看到了应时今。   “对不起。”她知道褚家夫妇今天被学校叫来,担心是因为这几天闹出的事,所以就莽撞的跑了过来,想要在有需要的时候做个“人证”,向学校证明褚柏舟是被冤枉的。   可她头一次来行政楼,焦急的从一楼找到这里,一间间屋子查看,都没找到校长室。   倒是在这里听到了楼道里的动静,自然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她哽咽着开口:“我去找校长解释。”   却被褚柏舟一下拦住:“回去上课。”   “这事都怪我,和你没关系的,要罚就罚我好了。”应时今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跟你有什么关系?”褚柏舟冷声道,“别人欺负你为什么要怪你?”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应时今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不要为不是你的错误道歉。”他看着她不安的模样,终是和缓了态度,“你别害怕。我妈只是被我和我爸气着了,一时口不择言。”   “别说本来那群人就是冲我来的,就算不是,保护你也是应该的。”   “为什么?”应时今看着阳台上,站在光亮里的少年,怔怔开口。连她的父母都随手将她抛去,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保护她是应该的?   她明明问的没头没尾,却奇异的得到了答案。   “什么为什么,既然到了褚家,你是我妹妹,保护你当然是我该做的。”   听到这个答案,应时今蓦然有些怅然若失。   直到当天晚上,她独自躺在床上,下意识抓住胸口的衣服,里面都还空落落的。   第一次被人这样重视,为什么却会失落呢?   她看着窗外高悬的弦月,头一次想明白,褚柏舟和姜迎夏、许窈是不一样的。   她不想只当他的朋友,又或者是......妹妹。   我应当是喜欢他的。   她这样想着,却没有任何少女怀春的娇羞,而是埋首在松软的枕头中,压抑又沉闷的啜泣声回响在这间屋子里。   她害他被千夫所指,背上无端骂名,连累他明明拿到了最优异的竞赛成绩,却无法保送去京大。   她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呢?   这一晚,应时今几乎没睡,躺在床上,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杂乱的念头,但终归有些共同点——与褚柏舟相关。   第二天一早,她就看见秦施柔在和褚柏舟细细交代:“我知道你不愿意多说什么,可我们也不能任由人这样颠倒黑白,一会儿我会尽量多开口,但也你也要配合,好不好?”   褚柏舟点了下头,就看到她站在两人面前。   “秦阿姨好。”应时今并没有因为昨天听到的话,又任何异样,像是之前那样,笑着和秦施柔打招呼。   “时今起来了。”秦施柔在昨天的失控后,已经调整了回来。无论心底是否有芥蒂,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我们今天有媒体的采访,所以没等你吃早饭,你那份在锅里温着,快去吃吧。”   应时今听到她的话,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询问:“秦阿姨,我可以一起去吗?万一有人不信,我还能做证。”   她说着看见秦施柔脸上有犹豫,正要再接再厉,就听到已经换好衣服的褚琛,边走出来边说:“时今,没事的,你不用过去。我们也算运气好,那天那边停了辆车,记录仪是24小时开着的,录到了画面,有这些就够了。”   他知道应时今因为之前的事,一直恐惧和人接触,这种事把她掺和进来,之后一定有一段时间的纷扰,所以干脆把她所有信息隐去,不但如此,连视频都做了技术处理,让人看不出她的脸。   应时今却摇摇头:“我这些天看了很多报道,好多媒体就是想方设法乱写,我跟过去,万一有人不依不饶,可以帮忙说些话的。”   “好,那你先去吃饭,我们二十分钟后再走。”秦施柔一锤定音,不给褚家父子俩继续拒绝的机会。   她愿意在无关紧要的时候,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抱有善意,也愿意尊重丈夫的善心,收养她,保护她,供养她上学。   可当这些与儿子的切身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儿子。   所以即便知道可能会对她造成不太好的影响,她却做不到像丈夫儿子一样无私,愿意为了保护她,而让自己承受流言蜚语。   褚柏舟已经失去了保送名额,作为母亲,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平复这场舆论的狂欢,还儿子一个公道,让他的生活尽快回到正轨。   所以即便看出了父子俩的不乐意,看到了应时今眼底的不安,她也一口应下。   而应时今则松下一口气,立即道:“我不饿,我们走吧。”   走在褚柏舟身边,听到他说:“你不应该来的。”   应时今扬头朝他笑的明媚:“我说过,我想保护你,用我自己的方式。” 第38章 三十八颗青桃 整个夜幕中的星辰都明亮……   经过江城市公安局批准, 这次单独由褚家接受采访,并以直播的方式面向大众。   毕竟是褚家的家事,而且那些流言原本就是无稽之谈, 由官方出面反而显得太过大张旗鼓。   所以抵达约定采访的宾馆后,镜头前只摆放了褚家三口的凳子, 经过褚琛和两名来自政治处的干警沟通, 才又临时获批, 给应时今搬了张椅子。   一切还算顺利的进行,在经由当事人解释,并且给出录像证据后, 弹幕里的评论已经有很大一部分立场发生了转变——   “原来是贼喊捉贼啊, 那群人自己校园暴力, 还陷害见义勇为的人。”   “我就知道, 现在的新闻都要过几天再发表评论, 翻转太多了。”   “这群人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陷害真正做好事的人,建议严惩。”   “建议严惩+1,校园霸凌绝对不能姑息。”   ......   为褚柏舟说话的人不少,可还有许多人, 仍旧因为褚琛的身份,抱有强烈的偏见——   “你们忘记这个褚琛的职务了?谁知道这视频是真的假的。”   “就是,黑黢黢的一片,还打了马赛克,谁知道是不是后面补拍的?”   “再观望观望, 搞不好后面又翻转了呢?”   “不是说是救人吗?救的人呢?是不是在演戏,所谓的见义勇为根本就是假的,所以根本照不出来那个被救的人?”   “没错, 认证呢?”   ......   观看直播的人顿时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秦施柔看向应时今,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向摄像师打了个手势。   镜头缓缓移动,聚焦在了应时今身上。   应时今看到镜头后闪烁的红点,可以听到自己心脏鼓动的跳声。   她第一次面对镜头,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通过它传递出去,这种压迫感,甚至比站在舞台上面对几千双眼睛更甚。   可镜头旁还有一个屏幕,上面正是直播画面,当然也有一条条飘过去的弹幕。   看着上面对褚柏舟的一条条骂声,她生出了勇气。   对着镜头开口有什么难的?只要想到自己的解释,可以让褚柏舟“沉冤得雪”,她就充满了力量。   于是她镇定的看向镜头,一五一十的讲出了那天自己的遭遇。   “之前那些叫嚣着褚家造假的人呢?”   “这下脸都肿了吧,认证物证都在,还带什么节奏?”   “我都要怜爱这个小男生了,明明是个学霸,靠自己拿到竞赛奖,却被扣上一顶有黑幕的帽子。”   “哎,我就是江城人,家里有小孩和他一个学校,听说人家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一。原本保送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却因为这次的节奏,被拿掉了推荐资格。”   “啊?这么惨?”   “谁说不是呢?明明是见义勇为,结果惹了一身骚,以后谁还敢随随便便帮别人。”   “对啊,这次事件也太恶劣了,要都这样颠倒黑白,以后遇到校园霸凌,谁还敢上去制止呢?”   ......   虽然有人还是持阴谋论,不断试图找到褚家父子的问题,但已经没多少人搭理他们了,大家的讨论已经集中到如何面对校园暴力上来。   舆论在发酵了几天后,终于翻转。   可这迟到的真相,代价太大了。   褚柏舟已经因为这起造谣失去了保送名额,被人肉的生活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他本人却很洒脱:“行了,别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了。本来就不想学物理,现在刚好。”   看着这几天一直情绪低落的应时今,他挑眉:“怎么?你觉得以我的成绩,不能考上京大啊?”   应时今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你要是考不上就没人能考上了。”   “所以你有什么好哭丧着脸的?”褚柏舟敲一下她脑袋,“先操心操心你的迎新晚会吧。”   原本已经定在上周举行的迎新晚会因故推迟了一周。   说起来,还和这次的风波有些关联。   倒不是褚柏舟重要到能影响到学校的日常,而是警方在调取证据的时候,发现了于蔚蔚的问题。   原来她和陈梓然认识,而且应时今放学会走那条路,哪里是无人的小巷,都是她踩点之后告诉对方的。   本来陈梓然的意思是让应时今受受皮肉之苦的,也是因为她通风报信,告诉对方应时今住在公安大院,这才让她打消了念头,转而变成拍几张裸-照控制她。   警方把得到的信息通报给了学校,校方又找了于蔚蔚家长谈话,她已经几天没过来了,听说正在办转销手续。   原本这次的造谣事件这么恶劣,是可以追究他们刑事责任的。   可褚琛想着他们都是群学生,作为被造谣的受害人,没有报案追究。   可江城警方却开启了一场打击校园霸凌的专项活动。   一时之间,整座城市的校风校纪都好了许多。   而失去一名主持人的迎新晚会,则在对现有的三名主持人重新分配台词后,即将开启。   应时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这次大概是因为有了面对镜头的经验,她进步了许多。   褚柏舟失去了保送资格,只能老实继续上学,于是每晚都会多待一会儿,等着和她一起放学。   应时今听到他提起晚会的事,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老师说我们参演人员可以邀请家长过来观看。不知道褚叔叔和秦阿姨愿不愿意过来。”   经过了之前的事,褚琛到没什么区别,依旧忙碌在队里的工作中,而秦施柔从没在她面前表现出过什么,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些生疏。   应时今能体谅,就是不知道对方还愿不愿意来看自己的演出。   “你就是喜欢多想。”褚柏舟嫌弃的拽了拽她的辫子,“难怪头发这么少。”   “喂!”应时今不满。   她头发稀疏她知道,这时被喜欢的人说出来,不禁恼怒。   褚柏舟见她因为生气而灵动许多的表情,笑了笑:“你回去就直接跟我妈说,她一定会同意的。至于我爸,他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反正只要我妈同意了,他一定不反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起经历了之前的风波,以前多说一个字都好像能要了他命的褚柏舟,现在话多了不少,连表情都多了许多。   当然,也只是在应时今面前,对着其他人的时候,他仍是那个冷淡持重不怎么讲话的少年。   应时今接受了他的建议,回家后期期艾艾对秦施柔发出了邀请。   秦施柔欢欢喜喜应下:“阿姨和叔叔到时候肯定准时去你们学校。”   她的心里自然是怨过应时今的,可知道全部真相,尤其是明白就是因为褚柏舟,才让小姑娘遇上这无妄之灾后,她那点不虞早就消散了。   应时今立即惊喜保证:“秦阿姨,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秦施柔笑笑:“那当然要好好表现,你可是言微的徒弟,也算是继承我的衣钵了。”   而继承了衣钵的应时今也没让秦老师失望,在那天的晚会中,看着舞台下褚家的一家三口和姜迎夏,发挥出了最好的表现。   直到三场时,都有同学在夸她——   “我看今天最好的节目就是那个主持人了,叫什么来着?应时今。”   “就是她,那个于蔚蔚嫉妒的找陈梓然对付的女生。”   “她是不是艺术生啊,站在舞台上看起来好漂亮。”   ......   应时今已经换下了舞台妆,脸上的妆容也早已经卸掉,现在正穿着宽大的校服,走在姜迎夏身边。   “听到没?主持人,大家都很喜欢你。”   她羞涩的笑笑:“哪有那么夸张,还不是因为之前的事,大家觉得我倒霉。”   之前的事情爆出来,他们学校自然也进行了校园霸凌专题整顿,整个风气焕然一新,让一些受过欺凌的学生,处境改善了许多。对应时今也多了几分善意。   “还想之前的事做什么。”姜迎夏连忙转移话题,“干爸干妈他们被教导主任喊走了,我们等等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应时今现在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上次被叫走,褚柏舟失去了保送名额。   还不知道这次又发生了什么。   索性没等多久,他们就出来了。   “走,时今今天主持了这么大一场晚会,我们去庆祝庆祝。”褚琛显得兴致很高,吆喝着要去吃宵夜。   秦施柔一贯是十分主张养身的,为了维持好身材,晚七点之后不摄入任何热量。   可她今天也显得很高兴,没阻拦褚琛。   姜迎夏连忙环住她胳膊:“干妈,有什么好事啊?”   “也不算是好事,只能说是差不多的事。”秦施柔笑着卖关子。   “干爸,你说你说。”   褚琛笑看着两个小姑娘望着自己期盼的眼神,指了指身侧的褚柏舟:“这臭小子拿到了京大自主招生的名额,要是能通过考试,到时能加二十分,还不限制专业。”   “真的?”应时今高兴的跳了起来,她眼中望向褚柏舟。   少年对着她升满星光的双眼点了点头。   一时间,整个夜幕中的星辰都明亮了许多。 第39章 三十九颗青桃 “愿意!”   夜晚, 应时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边为褚柏舟即将参加的自主招生高兴,一边心里又隐隐有些难过。   以他的成绩,一定能通过考试。而取得二十分的他, 考上京大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先不提即将到来的分别,即便到了两年后她参加高考, 应该也没法考上京大。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 人与人就是有着天赋上的差距。   褚柏舟简简单单就能进入最高学府, 可她拼尽全力可能也永远无法踏进那里的大门。   带着这种怅然,接下来的几天,应时今状态都有些低落。   “怎么了?”褚柏舟见她没精打采许多天, 开口问道, “不开心?”   “你说.......”应时今犹疑的开口, “我有可能考上京城的大学吗?”   褚柏舟直言:“只是去京城应该不难。”   应时今听懂他话中的未尽之语——不追求学校好坏, 只要求地点, 去京城上大学应当不难。   于是又沮丧又生自己的闷气。   “不过......”看到她气呼呼的甩下自己大步流星朝前走,褚柏舟慢悠悠开口。   “不过什么?”原本已经在他身前很大一截的应时今,立刻转过身,双眼放光跑到他身边。   “你主持还算有天赋,走播音主持这个艺术生路子的话, 华传或者其他学校的播音主持专业,应该有希望上的。”   应时今眼中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   和她一起主持迎新晚会的两个同学就是学播音主持的艺术生,听她们说一年专业课的学费都要十几二十万,她这种情况,哪有能力去学。   “又不开心?”褚柏舟奇怪道, “你要考到京城去做什么?”   “我......我......我就是想嘛。”应时今结结巴巴,实在不会骗人,于是只能小声这样讲。   “行, 你开心最重要。”褚柏舟见她实在不想说,也不过多逼问,只是说,“对我态度这么差,本来还想回去跟我妈说说的。”   “说什么?”秦施柔刚巧下楼扔垃圾,就在楼道里听到儿子的话,下意识问出口。   应时今顿时愣在当场:“没......没什么。”   褚柏舟直接开口:“妈,你觉得她主持怎么样?”   “挺好的啊。”秦施柔回忆了一下,“言微说只教了一个星期吧,上台已经有些台风的雏形了,而且那天看到也挺上镜的。”   她笑了一下:“时今骨架小,五官可塑性也强,天生应该是吃着碗饭的。”   说着她已经明白两个小孩刚刚在说什么了,直接把垃圾递给褚柏舟:“你去丢。”   褚柏舟:......   只能老实结果垃圾袋,长腿迈动,一步两级台阶朝下跳。   秦施柔则看向应时今:“时今,你想学播音主持吗?”   她犹豫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那可太好了,之前听言微讲,你不是自愿报名主持的,还有点可惜你不愿意。现在我就要问问你了,跟着我这个老师学怎么样?”   “可以吗?”   “当然。”   应时今笑着重重点头:“愿意,我愿意的。”   她想学主持,不仅仅是为了去京城上学,更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想要从事新闻行业。她不能改变别人,却能够约束自己——追求真相,并将它带给大众。   带着这样的信念,应时今很快开始文化课与专业课齐头并进学习的生活。   让褚柏舟都感叹,她比自己这个高三生还忙碌。   日子在充实的时候,总是过的特别快。   很快褚柏舟都已经去京大学习一个学期了。   应时今难得给自己放一天假,自告奋勇的和姜迎夏一起去火车站接褚柏舟。   “人多,你们别往里挤,就在外面等着听到没有?”秦施柔今天要在系里开研究生招生的会,实在抽不开身,只能不放心的叮嘱她们俩。   “干妈,我知道了。”   “秦老师,你放心去开会吧。”   “还嫌我啰嗦。”学校那边实在催得紧,秦施柔只能匆忙塞给两人几百块钱,就边换鞋边交代,“中午时今不许给他们做饭,一起出去吃。”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应时今连连催促姜迎夏:“快点啦,我怕去晚了,让他等。”   姜迎夏一边拿包一边不满:“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不会晚的,再说让他等一下怎么了,男生等女生不是应该的嘛。”   应时今急的恨不得帮她收拾好。   “行了行了,每次遇到关于我哥的事,你就这样,活该他把你吃的死死的。”   “胡说,什么把我吃的死死的。”   “哼,还不承认。”姜迎夏一副自己全都知道的模样,“听说那个篮球队队长,还有那个什么弹钢琴的,都追你呢,可你都用已经有喜欢的人把人家大发了。”   这一年多以来,因为开始学习播音主持,秦施柔试试盯着应时今的体态姿势纠正,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如此,大概是在褚家终于补齐了以前缺失的营养,这一年多,她像个迎风生长的小树苗,一天一个样,连个子都窜了一大截,再也不是之前那个黑黄瘦小的小豆芽了。   学校的活动她也主持了几次,很是多了一些追求者。   只是应时今向来会态度坚决的拒绝。   姜迎夏说的这两个,追的比较紧,即便被拒绝了,也总是朝她眼前凑,应时今没了办法,只得搬出自己“心里有喜欢的人”这样的理由拒绝。   学校里八卦的众人传来传去,再加上她才入学的时候就和褚柏舟走的近,还被他“英雄救美”过,为此还丧失了保送资格。   于是纷纷盖棺定论,她喜欢的肯定是褚柏舟。   褚柏舟又是他们学校里经久不衰的传说,直到今天,代课老师还常常把“之前的省状元你们师兄褚柏舟”挂在嘴边,因此一时之间,许多人知难而退,到再没人再追到她面前来。   没想到,这事都传到初中部了。   应时今脸色通红:“别瞎说啊。”   “我看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可能是真的。”姜迎夏坏笑,“要不我就不去了,你们二人世界多难得啊。”   “走了走了。”应时今脑了个大红脸,推着她出门,不放心的叮嘱,“千万别到他面前瞎说啊。”   姜迎夏只用“看你表现”的神情望她。   应时今都后悔此地无银三百两,把她给拉上了。   两人赶往火车站时,遇上堵车。   应时今气喘吁吁跑到出站口时,一眼就看见褚柏舟挺拔的身影。   立即拽着姜迎夏跑过去,喘着气解释:“堵车来晚了。”   “你们好,我是褚柏舟的同学,你们就是他家人吧?”   这时,一个一道女声传来。   原来他身旁还站了个女生,正笑意盈盈朝她们打招呼:“我是她同学。”   因为跑步,感觉肺部空气被压缩而来的疼痛突然被无限放大,因为跑步而产生的热气也忽然化为席卷全身的凉意。   “走了,先送你去宾馆。”褚柏舟似乎相互介绍的打算,只看着应时今大冬天穿着小短裙的腿皱眉,“别站在这了,走吧。”   眉头皱的很深,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她的手腕朝大厅外走。   而应时今却一下甩开他的手掌,转头看向身后的女生,对方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来时的期待与欣喜消失殆尽,四人在车场一路沉默无言。   褚柏舟将人送到宾馆后,姜迎夏看看他,又看看应时今。硬着头皮:“那是谁啊?”   他随口答道:“同学。”   然后就皱眉叫站在自己身后的应时今,指着已经打开的后座门:“你坐后面。”   应时今这会儿一点也不想听他的,故意对着干,朝的士副驾走去。   姜迎夏见他眉头皱的极深,脸上已经写满了不悦,连忙先应时今一步上了副驾。   应时今张大眼瞪着已经关上的车门不动。   褚柏舟已经直接拉过她,手扶着门框示意她进去了。   司机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她才没有办法,不甘不愿的坐在了后排。   而褚柏舟则是一上去,就脱了外套,盖在她穿了厚厚打底袜的腿上:“不冷?大冷天耍单,想得老寒腿?”   姜迎夏的眼睛看着满脸写着不乐意的褚柏舟:“什么同学啊?女朋友?带回来见家长的?”   应时今虽然还是保持着看向窗外不理褚柏舟的姿势,耳朵却竖了起来,心也提的高高的,   “乱说什么?”褚柏舟板着脸训她,“都要中考的人了,一天天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不是会解释的性格,可目光落在拿后脑勺对自己的应时今身上,就忍不住多带了一句:“假期实习,她分到江城了。他们组其他人明天才来,让我帮忙先订房间。”   他大学选了法学专业,正值学校安排的实习期,大家被打散了分配到全国各地的司法系统实习,他自己过两天也得去江城市检察院报道。   应时今问了一句:“你到哪实习,和她在一个地方吗?”   褚柏舟点了下头:“学校安排的。”   她听到后,原本已经放下的心,不自觉又提了起来。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一瞬,可女生的第六感,还有刚刚对方看向褚柏舟的眼神,都让她有些不安。   中午三人一起在外面吃饭时,碰巧遇上了师大附中竞赛队的老师。   对方一眼便认出了褚柏舟,上前笑着和他打招呼:“柏舟放假了?”   “虞老师。”褚柏舟连忙起身和他问好。   “对了,这几天你有时间吗?你们那批竞赛队员都毕业了,今年才又组了新一届的队伍,刚好让我抓住你这个老队长,回去给你的师弟师妹们传授传授经验?”   褚柏舟对上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虞斌倒是很配合:“我这个假期都在江城实习,您看着安排时间吧。”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大学放假早,高中都还在上课,所以褚柏舟来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都坐的满满当当的,原本只是说让他给竞赛队的讲讲经验,校领导知道后,干脆让他给高三毕业班的同学们也鼓鼓劲。   应时今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即便搁着十几排座位,也能清晰的看到褚柏舟进来时,身后还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在火车站看到的女生。   他自己是学理科的,让讲一些数理化的答题技巧还行,让讲史地政的复习方法,就为难了。   和他一起在江城市检察院实习的两个同学听说后倒是自告奋勇,尤其是许梦辰,也就是之前和他一趟火车回来的女生,在她提出一起过来帮忙后,褚柏舟下意识就拒绝了。   可她又拉着另一位男生不停的毛遂自荐。   褚柏舟询问了陈勇的意见,再三确定他想过来后才点了头。   师大听说还有一位市状元和一位全省排名前五的京大学子想要一起过来的时候,自然点头同意。   于是应时今坐在台下,看见屏幕上的ppt,才第一次知道对方的名字——徐梦辰。   当年在外省高考中文科排名第五。   看着她在讲台上落落大方的给他们传授学习经验,还是不是笑着讲一些小玩笑cue褚柏舟,她有种自卑,又有强烈的不甘。   原本她十分期待的讲座,到最后她只浑浑噩噩听了个声音,他们都说了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直到活动结束,她都还坐在教室中,一动不动。   褚柏舟将两位同学送上车,回头等了许久,等到已经没人出来了,还没看到应时今。   他皱眉拨通她的电话。   突兀的铃声在空荡的教室里响起,应时今不用拿出手机,只是听着专属铃声,就知道是他。   不同于往日在听到铃响后第一时间接起,她只静静的任它作响。并不接通。   褚柏舟转身跑回学校,一路三步跨作两步走的跳上高三教学楼的楼梯,来到应时今的班级。   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中午留在这争分夺秒自习的学生,第一时间听到他进门的动静:“师兄?”   “请问,有人看到应时今了吗?”   “刚刚从阶梯教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后面,是不是还没走啊?”   “谢了。”   褚柏舟立即又朝阶梯教室跑去。   气喘吁吁来到教室,就看见坐在窗边的应时今。   他直直向她走去:“怎么在这?”   看着逆光朝自己走来的少年,应时今不知怎么就突然生出了一股勇气,她站起身,指了指身前的座位:“你坐下。”   在见他听话落座后,心里的勇气又足了一些。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许梦辰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褚柏舟利落否认,“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说话,我问你答。”   见她努力摆出凶巴巴的模样,眼圈却红的像是要哭出来。褚柏舟无奈点头。   “那你在京大,谈恋爱了吗?”   “没有。”   应时今听到自己气呼出长长一口气,她犹豫一下,坚定的看向他:“那,那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褚柏舟大概是从没想过有天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难得露出慌乱的神情,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舌头还打起了结:“你......你......你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坐下。”   大概是已经把话挑明,应时今没有什么可再怕的。她一下提高嗓门命令,倒是让褚柏舟莫名真的又坐了下去。   她实在没有这些关于男女情愫的经验,也从没有什么人教过她。   只是在遥远的记忆中,她记得那些懵懂而模糊的画面,便硬着头皮拿来用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应时今,一下坐在课桌上,用一种几乎是走投无路后献祭的姿态,红着眼眶,动作生涩手指颤抖的解开了惯来一丝不苟扣住最上一颗的扣子。   明明做着这样禁忌又大胆的动作,却掩不住眼底纯真,像枚青桃,娇嫩欲滴。   褚柏舟一下捏住她正在解第二颗扣子的手,眉眼微垂:“够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可我就是喜欢你。”   应时今倔强的看着他,一下扑进他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将头深深埋在她肩膀上,抽噎着求他:“你等等我,我会考去京城找你的。你别和其他人谈恋爱好不好?”   褚柏舟感受着颈边的湿热,手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软腰“嗯”了一声。   大概是觉得不够正式,又答了一句:“知道了,等你。”   有了这样一句定心丸,应时今的高三过得十分刻苦。   可这样的“头悬梁锥刺股”却因为有褚柏舟的陪伴,她并不觉得累。   每天晚上,褚柏舟都会定时和她通视频,帮她疏离知识,解答她的疑难问题。   有时应时今熬不住困顿,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却总能第一时间听到对面传来的“醒了?”两个字。   每次这种时候,都会让她心里浸了满满的甜蜜,瞬间恢复元气。   高考成绩出来后,加上她文化课的成绩,去往京城的好学校已经不是难题。   她开心的看向褚柏舟,可他却一副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抱着一大沓资料,在帮她对比几所学校的好坏。   应时今看着他手中的资料,笑的有些狡黠:“褚老师,怎么都是京城的学校啊?”   褚柏舟看她一眼,随即无奈的笑了一下:“应同学,之前半年异地太辛苦了,我希望我女朋友和我在第一个地方学习生活。”   应时今红了脸:“谁是你女朋友?”   “那请问应同学,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他朝她伸出手。   应时今一下跳进他怀中:“愿意!”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