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遇见渣男白月光》作者:夏风低吹   文案   前世的杜谧凡和白林搅和不清,最终掉下天桥惨死,重生归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白林的白月光樊遥。   杜谧凡:“!”   樊遥看着面前一脸怔愣看自己的少年,狐疑:“我们认识?”   杜谧凡收回视线,垂眸:“不认识。”   没有光和热,这人间不是会成为黑暗的寒冷世界吗?——巴金   重生前的杜谧凡,无亲缘无挚友,自卑内向且被动,可以说孑然一身活到22岁,掉下天桥惨死   偶得重生一次,他痛定思痛,含着希望挣扎,靠着上辈子积攒的自信心和勇气,勇敢踏出自我封闭圈,去结交新朋友。   很快他收获挚友三枚,其中一人便是白林的白月光樊遥。   樊遥聪慧优秀且真挚,日复一日相处中杜谧凡克制不住的对他动了心.....   樊遥却对每个喜欢自己的人都不假颜色,能避则避,杜谧凡偷偷暗恋着对方,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心意,怕他生气,怕失去这个好朋友,可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被樊遥知道了.....   樊遥困惑脸:我把你当知己好友,你却整天里琢磨着睡我?   排雷:①上辈子的白林对受还算友好,所以重生后受对白林观感并没有那么差,受只是很不赞同他的许多做法,又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白林,也就不那么气愤白林对他的欺骗,他认为上辈子和白林是互相利用,都没个啥真心,半斤八两,重生后对待白林的态度是不愿再招惹纠缠,想看他快意打脸白林出气的怕是要失望了   ②:受是真穷,真孤儿,并没有豪门爸妈等着他回去继承家业勾心斗角,望周知   受的寻光之旅。   又名《追光者》   这是系列一,之后还会有系列二   非打脸爽文。   前期比较慢热,可以说是攻了解受性格经历的过程,中期后速度就会变快   文中三对cp,两对男男,副cp是互攻。   外热内冷攻&温和内敛受   攻受身心双洁。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谧凡,樊遥 ┃ 配角:孔清华,明盈,樊柯,冯谢,白林,樊筱,许单 ┃ 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重新做人   立意:重生归来用心生活 第1章 第一粒米饭   “宝贝儿,这几天有想我吗?”时近午夜,城东夜色情人会所里灯红酒绿,正值热闹之际,炫紫色的旋转灯光,衬得舞池里摇头晃尾的男男女女们更加的狂放和撩人。白林把身上的衬衫扣子解到倒数第二颗,露出大半紧实的胸膛,他右手夹着香烟吸了口,徐徐的吐在怀里人的脸上,嘴上懒懒的温笑道。   作为追求者无数的前计算机系草来说,白林也着实英俊的过分,他个高腿长,五官立挺又明艳,一身剪裁得体的宝蓝色西装把他整个人都衬得气质非凡,荷尔蒙爆表。此时的他微微一笑,那双桃花眼勾的怀里的男子骨头都要酥了。   白林怀里的男子是夜色情人的常客,名叫叶清澜,他的性格和他的名字远远不相符,白天的叶清澜是公司的小职员,兢兢业业的工作,晚上的叶清澜则是夜店的“小野猫”,出入大大小小的夜店里,夜生活相当糜烂。   说来白林认识叶清澜的时间也不算长,短短半年时间而已,但两人春宵一度的次数几乎数不清,无外乎其他,只因为叶清澜够骚,白林也浪。   骚货遇到浪货,一拍即合。   叶清澜闻言把自己身上挂着的短袖肩部处又往下拉了拉,露出里面性感的锁骨和肩背,他用自己纤细的右手食指色情的抹了把嘴唇,这才轻笑出声:“我想没想,白哥你感觉不到吗?”   他看得出白林今天兴致不算高,抱着他在这抽了大半天烟了,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但两天没有男人陪的叶清澜早已按捺不住了,他说着话,整个身子挂在了白林身上,暗示性极强的蹭了蹭。   白林眯眼感受着半挂在自己肩膀上妖精的身体变化,表情懒散的伸手捏了把对方的软腰,随后深深吸了一口烟后吐出,把剩余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直接去酒店?”白林搂着怀里不安分蹭动的人,轻声笑道。   “不然呢?难不成白哥想在这里?”叶清澜把手指轻轻探进白林的胸膛处,感受着掌心下有力稳健的心跳声,唇角一弯,也轻笑道。   “行,那就走吧。”白林也不废话,他站起身来,从沙发背上取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搂着叶清澜一扭一扭的细腰,很快便出了夜色撩人会所。   会所对街处就有间商务酒店,此时夜色已深,街上行人车辆明显减少了许多,白林很快搂着人穿过了马路,径直进了酒店,丝毫也没注意到匿在会所门口阴影处的人影。   杜谧凡背靠会所酒红色的瓷砖墙上,静静的看着白林搂着那妖娆男子进了酒店,之后久久都没出来。   有一个小时了吧,就算他一再的骗自己,白林只是和同事来夜店喝个酒,酒喝得多了,夜店厕所又都坏了,两人便一块去了对面酒店上厕所,但这也太久了吧?   杜谧凡顺着墙壁慢慢坐在了地上,讥嘲的笑了笑。   他和白林在一块有半年时间了,是他追得对方,准确的来说他高中时期就开始注意这人了。   高中时期的白林在学校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了,身后的追求者简直排成排。而白林作为个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和男生牵手亲嘴的老司机,显然也很懂得撩拨众多追求者的心。   杜谧凡就是那被撩拨的众人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他长相平平,勉强算是清秀,在校篮球队和白林分到了同组,自此两人便认识了。   白林高大漂亮,为人温和有礼,又特别的爱笑,很懂得照顾人,在从小资质平平,人堆里永远没什么存在感,且心理自卑的杜谧凡来说,他就是耀眼的太阳,夺目又璀璨。   在对方第N次把没在人群最角落的杜谧凡拉到人面前,并笑着夸赞他篮球打得很好时,杜谧凡便默默把这人放在了心里。   他一直觉得白林是自己的救赎,是自己常年蜗居在阴暗角落的唯一光亮。   杜谧凡没有亲人,所以他格外珍惜白林的阳光和美好。   内心自卑的他一开始是没打算追求白林的,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毕竟对方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和他彷如两个世界的人。他从来都只是在暗处默默的关注着对方,看着这人一茬一茬的换男女朋友。   奇怪的是,他从来不会为此吃醋。   默默无闻的杜谧凡之所以后来开始求白林,是因为一次篮球赛比赛前夕,对方突然邀他出去喝酒,当时的杜谧凡简直受宠若惊,对着镜子吹吹抹抹收拾了两个小时才去赴了约。   那天喝醉酒的白林眼神很明亮,笑着打趣他:“你每天总是默默的看着我,感觉后背都快被你热情的目光烧个洞了,以后不要在后面看了,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知道吗?”   杜谧凡没觉得自己看过去的目光有多热情,但或许是喝醉酒的白林眼神太过温柔,于是默在当场的杜谧凡鬼迷心窍般开始对白林展开了长达四年的追求。   四年的日日夜夜,他坚持给对方发消息嘘寒问暖,本来就穷,却用辛苦打工攒来的钱给对方买了一个又一个精美的礼物。   白林喜欢和自己打交道,这是内心自卑的杜谧凡坚持这么多年的唯一信念。即使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导致他高考迟到半个小时,滑档为普通院校他也从来没有怨言。   在他看来,只要上大学期间勤勤恳恳,努力认真,毕了业也不会比别人差多少的。他一毕业就签了个大公司技术员也说明了这点。   只是本能考上重点院校的,却最终滑了档,这一直是杜谧凡心里最大的遗憾,杜谧凡没有告诉过白林自己内心这份遗憾,他怕对方因此会有心理压力。   半年前白林突然给他发短信,说是接受他了,答应和他在一起,让杜谧凡来找他。杜谧凡捧着手机瞠目结舌的看了好一会短信,完后仍是难以相信的给白林把电话打了过去。   他怕白林只是一时喝醉酒发错了对象。   电话那头的白林听完他的质疑笑了不停,估计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比往常要温柔低沉的多,杜谧凡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在白林也没再继续逗他,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再次唤他赶紧过去,处在被在意的人接受这般巨大惊喜中的杜谧凡,也没问对方这么晚叫自己过去干嘛,直接草草收拾了下自己,在大路上拦了辆出租车便赶了过去。   白林约得地方是个小酒吧,夜里一点时里面仍有许多男男女女逗留,杜谧凡到时,白林正坐在吧台处一个人喝着酒,杜谧凡敏锐的发现对方似乎心情不好,很有眼力见的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言不发的陪坐着。   白林闷头喝下了五六杯朗姆酒后,才恍然发现杜谧凡的到来似的,放下酒杯笑着看他:“来了?”   这人笑起来总是莫名的假,却很好看,杜谧凡垂着头轻轻应了声:“嗯。”   眼看他低眉顺眼,白林笑得越发甜了。   两人坐在吧台处说了会话,白林便站起身来表示自己要上厕所,他说着要上厕所,却又不走,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杜谧凡看,看得杜谧凡一头雾水,万分迷茫。   杜谧凡思索了会,迟疑的开口问他:“是…没带厕纸?”   这话一出,白林直接抽了抽嘴角,而边上的调酒小哥已经闷声笑出来了。   “白哥,你这是在哪找的这么蠢萌蠢萌的情人啊,真是可爱。”   杜谧凡不喜欢情人这个说法。   白林站在那无语了片刻,眼看他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直接伸手把人拉去了厕所。   酒吧的厕所很干净卫生,这会子里面也没什么人,白林随手挑了间隔间,就把杜谧凡推了进去,自己跟进来后便反锁住了门。   隔间不大,两人又都是高个大男人,这一关上门,空间顿时就显得逼仄起来。白林把杜谧凡压在隔间门上,看着他就是一顿猛瞧,接着他微微一笑:“喜欢我吗?”   杜谧凡垂眸看着地面,没开口。   白林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以往他也总是沉默着的。白林轻语:“我会让你舒服的。”   杜谧凡猛然抬眼,舒服?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白林就伸手把他翻了个面,接着温热的手指便探去了他的腰间,作势要扒下他的裤子。   杜谧凡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忙伸手拉紧了自己裤腰,回头看身后的人:“你干什么?”   白林似乎对他这反抗的架势有些不满意,稍微沉下了脸道:“怎么?你不是喜欢我吗?”   杜谧凡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懂了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他抹了把头上惊出的冷汗,直接摇头:“这进展也太快了,我们才刚在一起吧?”   两人在一起才一个小时,而且白林也没说过喜欢自己的话,这些情侣间的亲密事难道不该双方互通心意,情由心起,自然而然发生的吗?这么一上来就做这事,也太……   随便,急色了吧?   白林放开了杜谧凡的上衣角,此时的他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迷人笑意,垂眸沉吟了下,抬眼看杜谧凡:“所以,你不愿意。”   杜谧凡点头。   半点都不愿意。   “行,我知道了。”白林彻底松开对杜谧凡的钳制,返身打开厕所隔间的门,作势就要出去,眼看着对方要走,杜谧凡忙喊他:“你去哪里?这么晚了,你不回你家吗?”   白林这会已经走到了厕所门口,闻言回头朝杜谧凡微微一笑,招手道:“小朋友乖,你哥哥我还有大人间的活动呢。”   说完这话长腿一迈,大步流星的消失在了门口,等杜谧凡追出去时,外面走廊红□□光闪烁,早已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走得好快。杜谧凡心里嘀咕着,顺着长长的走廊来到大厅时,墙角处的沙发上有几个穿着暴露衣冠不整的男男女女正在吞云吐雾,边上还有两个男人倒在沙发上激吻,被压在下面的男人杜谧凡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他只看到上面的男人穿着渔网裤,和黑色破洞衣服,头上带着狐狸耳朵头饰,两人倒在沙发上毫无顾忌的亲热,动作火热奔放,直看的杜谧凡面红耳赤,忙转开了目光。   找了一大圈也没发现白林的身影,打电话那边也没人接,杜谧凡站在僻静角落处连着发了好几条短信过去,仍然没人回,找不到人的杜谧凡最后只得离开了酒吧。   杜谧凡前脚刚一离开酒吧,后脚沙发上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就推开身上的人,坐起了身来,正是那之前消失的白林。白林目光遥遥看向酒吧大门处,确定杜谧凡是真的消失后,这才收回目光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的他颇有些懊恼,自从晚上无意中看到樊遥和明盈有说有笑的在路边聊天后,他就一直心情烦躁郁闷,两人上高中时同班,眀盈就一直和樊遥走得很近,班上都有传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为此还特意去问过樊遥,樊遥当时的反应一如既往的沉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后来两人上大学是异地,白林多次去樊遥学校找对方,都没再见过明盈的身影,他便认定了两人不是情侣,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却不想这次却又碰见了两人。   气愤的他当场就把电话给樊遥打了过去,樊遥的回答很淡漠:   “我们是不是情侣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林一噎,确实,他从初中时开始追樊遥,到现在大学毕业,追了近十年了,这十年间,他表白示爱过无数次,对方都无动于衷,别说就此动心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过一个。明明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自己,在对方眼里可能连粪土都不如。   白林觉得,樊遥面上看着还算温和,但内心其实就是一块千年寒冰,这么多年来,能入了对方眼的人寥寥无几,里面却不包括自己。   可即便这样,白林依然热切的迷恋着对方,他沉迷于樊遥嘴角勾起那清浅的笑意,爱极了对方身上干净温润的气质,也迷恋于这人那低沉清润的嗓音。   毫不客气的说,樊遥就是白林心里的那抹白月光,那样的圣洁纯净,却又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染黑他,侵犯他,直至让他从高高的云端落入肮脏的大地,和自己一样变得污秽、肆意不堪。   对,就是这样,和自己一样肆意,一样的不堪。白林看着因为对方挂掉电话而变得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随即嘴角一扬,翻开了通讯录,边往酒吧走边翻找出杜谧凡的电话,打了过去。   樊遥你不拿我当回事,这里可是有只小白兔很拿我当回事呢,说来也吊了这么几年了,不如今晚就吃掉吧......   白林掏出手机翻看着杜谧凡给他打的几十个未接来电和十几条短信,短信毫无疑问都是问他现在在哪里,劝他早点回家之类的。他眉头紧锁正想把手机放回兜里,结果屏幕又亮了,依然是杜谧凡打来的电话。   白林深深觉得自己失策了,原本只是寂寞想找个人泄火而已,却不想招惹了这么个乖乖兔,火没卸掉不说,还给自己惹来个管家婆似的麻烦。白林手指一点就想把杜谧凡拉进黑名单里,点出列表时却犹豫了,迟疑了好一会最后选择了关机保清静。   虽说古板呆傻的紧,但性子倒是不惹人讨厌,还有点可爱,还是先留着吧,改天再攻略攻略看看能不能吃了。   他看着因为关机而再次黑下来的手机屏幕正出着神,耳边突兀的传来一个笑意吟吟的男声:“呦,大帅哥,发什么呆呢?你这莫名其妙冲过来抱着人家就亲,亲的人家嘴都肿了,不打算给个说法吗?”   白林闻声朝之前搂在怀里的狐狸头饰男看去,男子看到他看过来,朝他妩媚的抛了个媚眼过来,接着伸舌暗示性的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又是柔柔一笑:“我叫叶清澜,帅哥,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开新文了~求收藏 第2章 第二粒米饭   叶清澜很符合白林的口味,两人一拍即合,简单聊了几句后,便迫不及待的出去开了房,之后便是一整晚的肆意交欢。   两人志向相投,身体又格外契合,在没有新的床伴时,都会选择给对方打电话,可以这么说,白林这半年来和叶清澜腻在一块的时间比这么多年见杜谧凡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这些事情杜谧凡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白林答应和他在一块这半年来,对他每次提出的见面邀请都非常敷衍,不是没时间就是工作忙,这半年来他也只见过对方一次,还是路上偶然遇到的。只是当时对方行色匆匆,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路边慢慢停靠下来一辆车,对方便坐车走了。   杜谧凡没有谈过恋爱,他不知道别人恋爱是什么样子的,但他很清楚绝对不是自己和白林这种的,于是认真思索了两天的杜谧凡,决定去白林公司门口堵人,两人坐下来把话说个清楚。   让他没想到的是,公司外面不止他一个人在等白林,一个身穿灰色西装,打扮精英的人正站在公司外面的花园里打电话。   杜谧凡也不是故意要听那人电话内容的,只是因为这男子说话的声音和他外面的装扮相差实在太大,他不自觉的注意了几分,这一注意就让他听到了一些关键的词。   对方在给白林打电话,约了一会去吃饭。这男子打电话的声音绝对不算小,杜谧凡在几分关注的情况下,很快便捕捉到了这些信息。男子说话语气透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亲昵感,显然和白林是熟识。   眼看着白林就要下班出来了,杜谧凡鬼使神差的没选择露面,而是把自己匿进了一处角落,默默的观察着打电话男子那边。   几分钟后白林提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从楼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男子那边走了过去。   杜谧凡藏在花坛后边,透过冬青树的枝桠看到男子跟着白林去取车,两人走到一处拐角时,男子四下望了下,许是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便快走了一步,上前揽住白林脖子,去亲他嘴唇。   白林很快便回应了对方,两人倚在墙根处抱着就是一阵热吻,直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两人才松开怀抱,去了停车处。   白林很快取了车,带着男子驶离了公司附近,两人谁也没发现藏在不远处的杜谧凡。   杜谧凡原本只是想找白林谈谈心,把事情说清楚,却没想到竟然撞见这样的一幕,难以置信的他很快便在路边拦了辆车跟了上去,接着就看见两人进了会所,之后就去了酒店。   之前抱着亲嘴,现在又去酒店,会做什么事显而易见……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抱有幻想,认为自己只是观看角度的问题,两人其实没在亲嘴,只是离得很近在聊天。这会看见两人揽着腰去了酒店,他的所有幻想就都破灭了。   白林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偷情,两人看熟稔程度绝不是第一次了……   意识到这点的杜谧凡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他似乎脑子里被一道闪电劈中突然清醒了过来,又似乎懵懵懂懂不知今朝何夕。   白林和男人开房去了,他是真的和人随便开房去了。   不,不对,白林...不是一直很随便,在和人乱约么,自己以前见过的啊。   他想起来了,确实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甚至白林还有个心上人。   白林的心上人叫樊遥,他有跟着白林去找过几次对方。樊遥为人很谦逊低调,和性格张扬的白林完全不同,他不上学时基本都会宅在家里,养养花弹弹琴什么的,整个人都有种超脱世俗的淡然。   而樊遥据说和白林打小就认识,两人还是竹马竹马的关系,白林似乎很喜欢樊遥。   至少嘴上是很喜欢的,杜谧凡心想。   他在街边找了个凳子缓缓坐了下来。   在感觉到白林的疏远后,他有时也想过自己要不要答应了对方,毕竟两人若真的在一起了,这些事是必然会发生的,可他就是不想,不愿意,一想到要和白林做这种事,他就发自内心的抵触,甚至隐隐犯着恶心。   而此时发现白林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去开房时,最初的惊诧过去他的内心竟是意外的很平静。   杜谧凡没有如别人那般冲进去捉奸。已经夜里近两点了,他揉了揉熬得发红的眼睛,边仰头看天上的月亮星星,边等着里面两人完事出来。   很少有人会被戴了绿帽子还这般淡定,杜谧凡也没想到,可事实上他就是这般淡定。   路旁不时有男男女女的结伴而行从酒吧出来,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生挽着自己闺蜜胳膊数落她:“让你别喝那么多,看,喝多了吧。”   闺蜜是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但此时许是太过伤心,又喝多了酒,走路摇摇晃晃,披头散发,闻言咬牙切齿的怒骂:“敢给我戴绿帽子,我要杀了他!渣男!!!”   她面色难看的骂完,笑了两声,突然又开始哭了起来,眼泪小溪样的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冲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又顺着下巴流落下来打湿了衣衫。   “呜呜呜...琳琳....我心里好难受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明明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这样...呜呜呜”   她一会哭一会笑的,长相可爱的女生被她搅得心头酸涩不已,把人抱在怀里轻抚着肩背,安慰道:“别难受了,不值得。你要实在气不过我们去找他闹上一闹,让他和那个小三再没脸面见人,给你消气。”   她本是这么安慰一说,闺蜜闻言却兀的抬起头来,伸手抹了把脸,把好看的巴掌小脸抹得乱七八糟,和女鬼似的,打了个酒嗝,眼睛亮晶晶的:“这个主意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嗯!”可爱女生看对方心情变好松了口气,点头,回身就招手拦车。   杜谧凡坐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围观了全程,看着两女生亲昵的手挽手很快拦了辆出租车远去,他沉默了一会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点开通讯录那栏,挨个翻看着。   通讯录里人不算太少,近百个,杜谧凡手指挪动,从第一个翻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翻看到第一个,须臾之后他面无表情的合上了手机。   通讯录里不是领导就是同事,不是久不联系的老同学就是根本没联系过的老同学,最近几天的通话记录还是打给白林的。   他没有朋友。   不,准确点来说,他没有过朋友。   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爬山,一个人去看电影。   问:孤独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千人千种答案。杜谧凡的答案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吃着自己包的各式饺子就着啤酒,放着自己买的烟花,独自倚在沙发上看春晚,顺带翻看着各式群发的新年祝福短信,午夜过后,在空荡静寂的家里,独自一个人睡去。   酒喝多了,大年初一早上起来肠胃绞痛的难受,一个人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下楼去打车,一个人提着吊瓶去厕所难受的呕吐,一个人去医务室缴费,一个人住院。   最后再一个人出院,没有人来接,没有人来探望,一个人提着背包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间里空洞的回荡。   这么一回想的话,他这一辈子,这一生活得是有多么的失败啊。   杜谧凡轻笑。感慨完继续仰头望天空,繁星点点,皓月当空,好美的夜色,大多人此时已经进入了梦乡,而他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这等捉奸,连个听他发牢骚的人都没有。   要不回去得了?挺没意思的。杜谧凡慢慢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坐了回去,不行,暂时还不能回去,得要个说法,揍完人回去也不晚。   再等等吧。   杜谧凡抬头开始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就在他仰着脖子数到第一千三百一十四颗星星的时候,白林揽着他的情人从酒店里出来了。   1314?这个数字是祝贺这俩炮|友百年好合吗?那可不行,杜谧凡加紧又数了几颗星星,把1314这个数字给抹掉了。   进去了两个多小时,刨去洗澡这些功夫,能力还算不错,肯定嗨翻天了吧,杜谧凡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重重抹了把脸,从马路牙子上站了起来,算是松了口气,幸好两人完事就出来了,没留在里面过夜,他也不用再继续等下去了。   白林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杜谧凡,他揽在叶清澜细腰上的手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泰然自若:“你怎么来了?”   杜谧凡上下打量着两人,脖子耳朵,很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杜谧凡视线停在了叶清澜那张妩媚的脸上,随即轻轻笑了笑:“我是来捉奸的。”他说。   ……   白林脸彻底沉了下来,而倚在对方怀里的叶清澜则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随后小声询问白林:“你和他是恋人关系?不会吧?他长得并不突出啊,你竟然喜欢这种的?”   虽说是小声询问,但杜谧凡离两人太近自然也听到了对方的话,他视线调转落在白林身上,显然在等着对方开口,看他要怎么说。   白林面色沉郁的都要滴出水来了,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杜谧凡,随即轻轻开口了:“谁说我和他是恋人关系?我怎么会看得上他,不过是我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罢了。”   ……   杜谧凡静静的看着白林,两人目光在浓浓夜色中相交后,白林率先移开了视线。   杜谧凡看了白林一会后,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了手机,调出短信界面,在里面翻找出对方发给自己的那条短信来,然后举在面前让白林看:“所以,你承认发这条短信是骗我的了?”   叶清澜一看连物证都拿出来了,忙眯着眼睛凑近去看,杜谧凡在对方脑袋凑过来的瞬间,就把手机收了回去,放回到兜里,瞥了叶清澜一眼,道:“不是给你看的。”   叶清澜:“嘿!”   脾气倒是挺大。   白林并没有去看杜谧凡的手机屏幕,他右手从叶清澜腰上放了下来,低下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作势就要离开这里:“抱歉两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的车之前就停在夜色撩人会所外面,走几步路就能到,白林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就要钻进去开车离开这里。   叶清澜一看对方要走,想追上去跟着一块离开,杜谧凡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扯住他胳膊,把一条腿已经迈进副驾驶位的叶清澜给甩了出去,接着身子探进车里,抓住白林的肩膀就是狠狠一拽,白林没有防备住,被杜谧凡大力拉出了车外,他刚想开口训斥对方,杜谧凡就勾起拳头狠狠朝他脸上呼了过去。   “啊!嘶!”白林捂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的左脸颊,倒吸了几口冷气。   杜谧凡的速度非常快,这一连串动作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等叶清澜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抬眼就看到白林捂着脸颊蹲在地上的狼狈样。   “白哥!”叶清澜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白林。   “呸!”白林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随后一把甩开了叶清澜欲搀扶他的手,直起身子提着拳头狠狠地朝边上站着的杜谧凡脸上回击了过去。   两人很快便扭打了起来。   此时虽是半夜三更了,但会所人来人往的,这会外面还有几个男男女女在蹲着抽烟,听到这边的动静,都抬眼看了过来,其中一个男人还朝这边打了声呼哨起哄。   杜谧凡和白林打的灰头土脸,完全不顾及别人围观,但叶清澜要脸,他不想被人这般耍猴似的围观,只得上前去拉人。白林显然打红了眼,他一把踹开叶清澜,回神暼了那边的几人一眼,直接拽着杜谧凡打算去不远处的僻静小巷继续来过。   白林心里是火大的,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嘛,杜谧凡竟然敢为此打他,打的那拳太重,白林现在脸颊那处还在火辣辣的疼着,他长这么大,家里宠,情人惯的,还从来没人敢这般惹他!   杜谧凡这是在找死!   踹完叶清澜的白林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得他恨不得宰了这敢打他脸的杜谧凡,杜谧凡到底成年男人,又岂会是他可以随意揉捏的,两人很快推推搡搡的上了天桥,杜谧凡不甘受制,抬起拳头就要继续砸白林,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拦下。   白林冲着杜谧凡吼:“你他妈的不是喜欢我吗?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至于嘛?!!!”   杜谧凡面无表情着脸,什么都不说,只抡起拳头继续砸,几次之后白林彻底火了,他一把钳制住杜谧凡的领口处,把人提溜了起来,然后就是一拳接着一拳打出。   “我让你疯!我让你疯!”   直打得杜谧凡口吐鲜血,他才气愤的把人一推,松开了手。   两人刚上了天桥,身后便是几米高的阶梯,杜谧凡被打的手软脚软,早就没了力气支撑身体,白林这一推,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后便从楼梯高处咕噜噜一路滚了下去,滚到倒数第五个台阶时,栏杆的扶手断到了只剩个短茬,端头很尖,杜谧凡正好磕上去,只觉太阳穴处锥心一痛,下滚的趋势明显一顿,接着身体整个颤了几颤,最后停在了倒数第四个台阶上,满头是血的趴着不再动了。   杜谧凡意识即将沉没入黑暗中时,迷迷糊糊扫见白林连滚带爬的跑下来,嘶喊声惊惧惊慌:“小凡!”   杜谧凡嘴角溢出一丝浅笑,慢慢合上了眼。   这糟糕至极又孤独无望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吗?   真好。 第3章 第三粒米饭   嘶,头好疼啊,像是有人在用锥子在里面猛击似的,疼得杜谧凡蜷缩起身子,连连打着滚。   “小杜?小杜!快醒醒!”有人在猛烈的摇晃他,杜谧凡被晃得脑袋越发昏沉,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摇晃他的人。   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黝黑健壮,一看杜谧凡醒过来看他了,便呲牙一笑,收回了手:“你总算是醒了,做什么噩梦呢,叫得那么惨,听着我都觉得疼得慌。”   杜谧凡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对方。   年轻男人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好笑:“怎么?睡个觉睡傻了,发什么呆呢?”   杜谧凡晃晃脑袋,那里之前那种痛入骨髓的刺痛感已然消失,只余太阳穴处有些隐痛,他吸吸鼻子,感受着身体的隐隐酸痛,估摸着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检查完自己身体情况的杜谧凡把目光扫向了四周围,拉着格子窗帘显的异常昏暗的宿舍里,四个架子床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周围,本该住八人的宿舍这会只有五个床位铺有被褥,包括杜谧凡身下的这个床铺。   杜谧凡目光再次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嘴巴张合了两下,没忍住:“吴强?”   吴强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了,没好气的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骂道:“没大没小的,怎的,连哥都不叫了?”   “强哥。”杜谧凡乖乖的叫了声,伸手揉着眼睛,做出一副睡蒙了的姿态来,看着自己明显小了几号的手掌和身体,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今年多大了?”   吴强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一脸疑惑地回:“我怎么知道你多大?刚刚中考完呗,你自己算啊。”   刚刚中考完?那就是15岁。杜谧凡再次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手掌,嘴角一提,勉强挤出个微笑来:“哦。”   无怪乎他反应失态,实在是现在的情景超出了他的认知,为什么他前一瞬还在被白林打的半死,从天桥上滚下来,下一瞬就回到了初三这年,刚刚中考完,在幸福饭馆做暑假工的这段时间。   对,杜谧凡没有记错,这个吴强是当时幸福饭馆的后厨领班,而杜谧凡负责的是清洗碟子,端盘收碗这些杂活。   而这个他上辈子住了多年的临时宿舍,他更是不可能认错。   所以,他是真的回到了八年前,那个还未进入晨光中学,也尚不认识白林的时光?   杜谧凡在这边发着呆,那边吴强喊醒了人后,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直起了身来:“好了,马上就四点了,快起来吧,该你轮班了。”   “好。”杜谧凡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去穿鞋。   幸福饭馆上班是两班倒制,杜谧凡这周上的是晚班,下午四点到晚上一点。   吴强是回宿舍取东西的,路过杜谧凡床铺看对方睡得痛苦,便叫醒了人,现在人醒了,他取完东西便很快离开了。   宿舍里很快便剩下杜谧凡一个了,幸福饭馆不算什么大餐馆,员工的吃住条件都不怎么好,可即便活脏又吃不好,杜谧凡依然在这里留了下来,且每年寒暑假,都要来这里打工。原因无他,只因这里从不拖欠工资,且敢招收童工。杜谧凡第一次打暑假工时还不满十四岁,很多餐馆一看他那张满是稚气的娃娃脸,直接就摇头拒绝了,也只有幸福饭馆用人紧缺,老板胆大包天,敢明目张胆的招杜谧凡做工。   之后杜谧凡便在这里待了下来,每年寒暑假或是其他节假日都会过来打段时间工。   水房里水管有些漏水,使得地上满是水渍,杜谧凡踮着脚尖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这才觉得有些晕乎的脑袋清醒了那么一些,他感冒向来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全靠大量喝水硬抗过去。   为什么会感冒这事,杜谧凡已经记不清了,不过看着外面仍有些湿漉的墙根处,估摸着昨夜该是下雨了,他带来的薄被又太小,盖不全身体,使得夜里受了凉,所以感冒了。   这样想着,用随身带过来的水杯接了满满一杯凉水,带在身上,收拾完自己后,便换上服务员的衣服出去了。   这会马上四点,不算饭点,大厅里没几个客人吃饭,杜谧凡便径直去了后厨去帮厨,几个女服务员正围在一块择菜,杜谧凡朝她们打了声招呼,便走到水池边去洗碗,吴强脖子上挂着毛巾,正在掂着大勺炒菜,看见杜谧凡过来,指指身后小桌上放着的碗筷道:“先吃饭吧,吃完再忙。”   幸福饭馆管两顿员工餐,早餐九点钟吃,午餐下午三点钟吃,晚餐夜里九点钟吃,但上早班的人不能吃那顿晚餐,上晚班的人也不能吃那顿早餐,可以说算计的极精细了。不过饭店大多都是这种情况。   杜谧凡走到小桌边上,掀开上面盖着的网罩一看,依然是看不见什么油水的炒白菜,不过凉拌芹菜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别人显然也觉得不错,因为硕大的盆子里就只剩寥寥几根芹菜丝了,其余的全是汁水。   不按点吃饭,就得吃剩饭剩菜,杜谧凡已经习以为常,打开电饭锅,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米饭,还好,米饭还是温热的。   杜谧凡端起盆子,把大半白花花的炒白菜倒进碗里,又把剩余的几根芹菜丝也挑拣出来放进碗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连吃带冲,一大碗米饭菜便下了肚。   吃完饭把剩余的菜汁残渣倒进桶里,等到晚上垃圾车来收拾时再倒掉。   杜谧凡戴上手套边洗碗碟边和吴强说话:“吴哥,这是在给谁炒菜呢?”   吴强握在手里的炒锅里,有肉丝莲菜青椒,刚才杜谧凡朝外面扫了一眼,餐厅里没有人,所以自然不是给客人炒的。   吴强挥舞着大勺,把炒好的莲菜炒肉装进盘里,朝楼上位置努努嘴:“还能有谁,李哥呗。”   吴强口中的李哥叫李民辉,是幸福饭馆的老板,今天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他讨厌别人喊他老板或是经理,只让别人喊他李哥。   李民辉名下不止有个幸福饭馆,在市东位置还开有两个小酒店,不算太有钱,但有钱是肯定的,据说他不仅有钱还有人脉,在市里混得相当不错。   而幸福饭馆的二楼则是几个装修精美的包间,杜谧凡看着面前摆放的七八盘新炒好的菜,知道对方应该是在楼上请客。   吴强把最后一个鱼放进锅里,慢慢炸着,朝杜谧凡抱怨:“和你一块来的小柳已经辞职了,工资都没要,小柳手脚麻利,走了挺可惜的。”说着用勺子敲了敲锅沿,扯着大嗓子喊那几个女服务员:“喂!你们几个,先别择了,快给上菜了!”   幸福餐馆用员工太扎实,工资又不高,所以一向留不住人。   杜谧凡是不需要上二楼端菜的,眼看着几个姑娘过来端菜了,他便提着边角处的垃圾袋准备扔到外面去,走到之前吃饭的小桌时,从袋子里面挑挑捡捡,把大家伙之前吃剩的馒头块拿出来了几个,一并拿着出了餐厅后门。   幸福餐厅后门是个窄巷,顺着窄巷直往南走,便可以到友谊路,友谊路沿路则是大大小小的小区或商业楼,这边算是闹市。   窄巷是个原本可以朝东通去解放路,但前几年路被市政府截断了,那边盖了图书馆,所以这边的窄巷变成了死胡同,不过虽是死胡同,但因为大半条街的餐馆后门都开在这里,所以窄巷里并不僻静冷清。   餐馆后门多存放着杂物和干垃圾,杜谧凡把一塑料袋垃圾扔进绿色清洁桶后,便顺着南北朝向窄巷又走出去了几米,拐了个弯,来到东西朝向这边。   他上辈子便经常来这里,因为他偶然在这里发现了一窝小猫崽,看小家伙们可怜,便天天拿着食物来喂。   小猫崽有六只,许是怕生,平时都躲藏在一处一些木材废料里面,杜谧凡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这里藏有小猫咪,哪知他刚一转过弯来,就看到了猫咪的藏身处正蹲着一个人。   干干净净的细碎短发,上身白色短T,下身黑色运动短裤,脚蹬白色球鞋,肩背上还斜背着一个黑色书包,不远处则停着一辆山地自行车。   看背影应该是个身材颀长的少年,而且有些眼熟。   从杜谧凡这个角度看去,少年正蹲着地上,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拔来的毛毛草在逗着手下的一只小猫,而在他的周围,其余的五只小猫正美滋滋的凑在一起吃着什么,杜谧凡眯眼看了看。   哦,是猫粮。   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少年很快扭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交时,杜谧凡明显的一怔,难怪之前觉得背影很眼熟,竟然真是个熟人,还是个特别的熟人。   樊遥,白林内心白月光、朱砂痣的那个樊遥。   杜谧凡和樊遥没待过一个班,也没说过几句话。此时看着这曾经的“情敌”,他的心里颇有些五味陈杂。   能成为白林心里的白月光,樊遥长得自然是不差的,不仅不差,简直可以用美少年来形容,五官立挺,眉眼深邃,棱角轮廓就像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深刻硬朗,关键樊遥不仅长得好,气质更是绝佳,杜谧凡曾听班上同学提起过,樊遥一直有学民乐,主修古琴,但中国传统的古筝、琵琶、埙、笛等等他都有涉猎。   樊遥长相好,气质佳,按理说他的追求者应该很多,也确实很多,但比起走到哪都前扑后拥的白林来说,就显的少的可怜了。原因说来也有趣,因为樊遥太低调了,话少,也不怎么爱凑热闹,像一些大型活动你别想看到他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有些孤僻,但杜谧凡知道他不是孤僻,他只是懒的说话,不爱热闹。   许是杜谧凡怔愣的反应太过明显,樊遥慢慢直起了身子,歪头看他:“我们认识?”   一开口就是被天使吻过的嗓音,低沉又磁性。   杜谧凡看着站直身子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对方,轻轻摇头:“不认识。”   至少现在不认识。   樊遥视线在杜谧凡全然陌生的脸上扫了一圈,慢慢下移,看向了他手里拿着的几个馒头块,了然:“你也来喂猫?”   杜谧凡:“嗯。”   樊遥用手点点脚下的几小只:“你的猫?”   “不是,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杜谧凡走到废木料堆积处,从里面摸出个废弃的小碗碟,把馒头掰碎放在里面,随后又给放回原位。小猫已经吃过樊遥给喂的猫粮了,这会肯定不饿,他替小猫们把粮食储存起来,防止刮风下雨弄脏了。   樊遥站在一边看着他动作,他好久没走这条路了,原本打算骑车绕近路去图书馆的,谁成想窄巷竟然变成了死胡同,他往回拐时偶然发现了这一窝小猫崽,看它们饿得慌,便去巷子外的便利店买了猫粮来喂。   现在一看,原来也不算小野猫,还有固定的饲主呢。   既然猫有人喂,樊遥也就不再管了,他把买来剩余的半包猫粮一并递到杜谧凡手里,道:“给你。”   杜谧凡伸手接过看他。   樊遥完成任务,便去推自己的自行车,他个高腿长,轻轻松松便跨坐在了自行车上,食中二指并起,朝杜谧凡一扬浅笑:“拜。”   说完,右长腿一蹬,便踩着自己的车子驶了出去,车子在拐弯处拐了个弯,整个人便消失在了杜谧凡视野里。   杜谧凡看着樊遥消失的地方。   直到此时此刻,再次见到少年时期的樊遥,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重生了,他的人生是真的重来了,所有过往遗憾的、后悔的事都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杜谧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拳头之前狠狠地砸向了白林的脸颊,砸肿了对方的脸,也砸碎了他对白林所有的幻想。   他不喜欢白林,白林也不是他的太阳,两人虚以为蛇了这么多年,真是没意思透了,既是重生了,那就换个活法吧,脱离白林那虚假的关心,自己独立前行...... 第4章 第三粒米饭   燥热的暑假很快结束,晨光中学迎来了新一届的高一学生,经过白天热闹了一天的报名后,当天下午杜谧凡一早就来到了高一三班教室,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或在睡觉,或在吹牛打屁......   他的目光徐徐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径直去了第一组靠后的书桌旁站定,轻轻敲了敲桌子:“这里有人坐吗?”   趴在墙角处闷头睡大觉的人闻声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被衣袖压出条条痕迹的脸,额前头发翘起来几缕,睡眼惺忪的眯着眼睛看他。   杜谧凡静静的和他对视,放在身侧的手掌轻轻握成了拳头。   大学毕业后进入社会的他工作还算顺利,这让他多少少了几分自卑感,但到底没有交过朋友,第一次如这般搭讪交友,他心里...有些紧张。   男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努努下巴:“没人,坐吧。”   杜谧凡松了口气,跨步过去,在男生旁边坐下。   有了同桌,男生似乎一下就不困了,他伸手抹了把脸,环顾着教室周围,好奇的看杜谧凡:“我们认识?”   这句话听着实在耳熟,杜谧凡没怎么思索就想起来了,重生后初见樊遥时对方就问过这句话。   杜谧凡扭头看新同桌,那张俊朗帅气的脸庞上此时红痕还没消退,配上那嘴角勾起的浅淡笑容,莫名的看起来有些不正经,花花公子的感觉。他收回目光,把身上的书包解下来放在桌面上,慢慢整理着,轻声道:“不认识。”   男生闻言摸了摸下巴,更好奇了:“那你为什么要专程过来和我坐?教室还有这么多空位。而且你看我的眼神似乎怪怪的?我抢过你女朋友?”   “......”杜谧凡整理书包的手一顿,没回答他第一个问题,有些无语,“你是抢过多少人的女朋友?”   男生咧嘴一笑,蹙眉似在沉思,片刻后:“太多了,记不清,大概一二十....六七十个吧。”   杜谧凡对这人还算熟悉,毕竟上辈子高一时坐过几天的前后桌,所以对他此时满嘴跑火车还算习惯,甚至有些淡淡的怀念。也因为接触过这么一段时间,杜谧凡知道这人人品不错,是个挺好的人,除了爱吹牛以外其他还好,就是正事上偶尔...不太靠谱。   毕竟没几个人抄作业时会连别人姓名都抄上去的。   “杜谧凡。”杜谧凡把书包放在书兜里,扭头朝对方开口道。   一听杜谧凡都自我介绍了,男生也很爽快,呲出八颗牙来咧嘴一笑:“孔清华,将来要从清华毕业的男人!”   杜谧凡上辈子虽然没有朋友,却对自己还算相熟的老同学最初都很关注,想起对方的平时成绩和后来上的大学,他嘴角抽了一下,笑笑:“那你加油。”   孔清华对他不出言嘲讽很诧异也很满意,闻言嘴角咧得更大了,从只露八颗牙齿的浅笑一下变为牙龈都露出来的狂笑,边笑边冲他竖大拇指:“哥们很上道啊!不错不错!!哈哈。”   杜谧凡看着他笑得喉咙口都能看到的癫狂样,心里却有些感慨。   他之所以找孔清华当同桌,是因为对方是上辈子为数不多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性格好,对他也算友善,所以在看到这人出现在教室里的那瞬,他就径直走了过来,他想主动一点,好歹这辈子交个朋友。   孔清华人品就很不错。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上课铃声响起,一个顶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子走上了讲台,他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男生出来抱书。”   三班总共45个人,男生22个,男女基本对半分,男子话音一落,众多男生纷纷站了起来,挪动板凳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一班教室门也被人打开了,陆陆续续也往外出着男生,估计也是去教务处取书的,一个身穿白色短袖高高瘦瘦的男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低头从裤兜里摸索了几下,很快两耳朵上就一边塞了个耳机。   男生一出来,孔清华便轻脚快走了几步,躲在后面拍对方肩膀,压着嗓子粗声粗气道:“又听歌!耳机交上来!!”   男生步子都没停一下,转头轻轻瞥了孔清华一眼,露出清隽好看的侧脸来,语带嫌弃:“糊弄人好歹学得像一点。”   孔清华嘿嘿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搭上对方肩膀,动作娴熟的摘下一个耳机来塞到自己耳朵上。   杜谧凡跟在孔清华的身后,他的个头不算高,站在孔清华身后,几乎被挡了个严实,这会孔清华一走开,他整个人视野一下开阔了不少,看清了和孔清华走在一处的男生身形和相貌。男生一如一个月多前见到的那般清瘦,头发长了点,软软的扫在白净的脖颈处,整个人看起来挺拔颀长。   孔清华走了几步想起自己新同桌来,回头喊杜谧凡:“杜谧凡!”   杜谧凡快走几步来到对方身边:“嗯?”   孔清华拍拍身边男生的肩膀,朝他挤眉弄眼:“知道他叫什么吗?”   杜谧凡自然知道,但他没说,只配合道:“什么?”   孔清华又开始笑了,“哈哈哈”的:“记住了,他叫樊北大,我清华,他北大,我们是好兄弟!”   杜谧凡:“......”   樊遥没搭理自己哥们的发癫,侧头打量了杜谧凡几眼,觉得似乎有些眼熟,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你......”   杜谧凡知道自己长相平平无奇,身高也不出挑,放在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眼见对方迷茫,贴心的送上答案:“杜谧凡,暑假我们在图书馆后面的窄巷见过。”   樊遥闻言脸上的迷茫之色更浓了。   杜谧凡继续帮他回忆:“小猫,那里有一窝小猫,你喂猫粮,我拿着馒头。”   樊遥手指在额角处点了几下,总算想起来了:“是你。”   杜谧凡微笑:“对,是我。”   樊遥也朝他笑笑,笑得嘴角弯起,特别清甜,他嘴唇轻启,开口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空气中飘过丝丝尴尬的气息。   杜谧凡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杜谧凡。”   樊遥微笑点头:“杜谧凡,我记住了,樊遥,我的名字。”   “嗯。”杜谧凡笑容重新自然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杜谧凡走在两人身边跟着他们一块下楼,各班的班主任已经吩咐人点好书了,只要一一抱走就行,杜谧凡估摸着自己体力,找了个还算适中的一摞就要提着走。   刚走了两步,后面“噗通”一声响,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发生什么事,就听到一个低沉中带着丝丝郁闷的声音响起:“张谧凡,帮我一下。”   杜谧凡脚步一顿,停在了那里,半天没动静,对方又喊了他一声:“张谧凡?”   他就知道。杜谧凡在心里叹气,认命的转回头,不远处的地上胡乱的摔着两本书,旁边抱着高高一叠书几乎遮住自己脑袋的少年伸脖子看来:“我书掉了,帮我捡一下。”   少年不是和他一般拿着用油皮纸包着装订好的,而是集合了英语和数学书两种不同的书,因为已经拆封,新书表面又比较光滑,所以抱着很容易滑掉几本。   杜谧凡放下手里的书,上前帮他把书捡起来,放在最上面,又帮着整理规整了一下:“好了。”   “谢了。”樊遥抱着书走了两步,觉得还算稳定,没有再掉的趋势,回头朝杜谧凡笑道。   少年笑起来很好看,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眼睛弯弯眯起,笑容干净温润,杜谧凡默默的看了会对方的笑容,抬步向前走,路过对方身边时,轻声道:“叫错了。”   “什么?”樊遥一脸疑惑。   杜谧凡走到自己书堆面前,伸手提了起来,淡淡回眼看他:“我叫杜谧凡,是杜谧凡,不是张谧凡。”   樊遥不是唯一一个叫错他名字的人,上辈子叫错他名字的人太多了,那时的他太自卑,对于别人能记得自己这个人都有些受宠若惊,更别说叫错名字了,错了就错了吧,总归都是他这个人不是?   但重生一回的他不想再活的这般浑噩了,他想有朋友,有好朋友,也想别人能真正的记住他的名字。   他叫杜谧凡,杜甫的杜,静谧的谧,平凡的凡,虽然他长得平凡,性格也不活泼出挑,泯然于众人,但他希望周围的人能记清他的名字,不是张谧凡,不是王谧凡,也不是杜那个什么,而是杜谧凡。   我叫杜谧凡,请叫我杜谧凡。   杜谧凡无视樊遥怔怔望过来的眼神,提着书大踏步往前走,走到教学楼下面时,后面传来一阵较快的脚步声,接着他的肩膀被轻拍了下,混着“呼呼”的喘|气声:“走那么快干嘛。”   孔清华提着一摞书喘着气跟上杜谧凡,仔细看他脸色:“生气了?他就那记性,不是故意的。”   杜谧凡脚下一顿,片刻后提着书继续上楼,孔清华看他一言不发,一把扯住他,为自己哥们担保:“真的,不骗你,他有点脸盲,记名字也慢,你多说几次他肯定就记住了。”   杜谧凡被迫停下了脚步,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杜谧凡微微叹气:“我并没有生气。”   他自然知道樊遥不是故意的,两人上辈子虽没说过几次话,但对方人品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更别说他只告诉了对方两次名字,会记错也在情理中。   孔清华一脸不信:“樊遥让我追着你问问,说你好像生气了,让我给你道个歉。”   杜谧凡确实没生气,只是因为名字的事莫名想到上辈子那些不愉快的时光,心情一时受到影响罢了,闻言顺着楼梯道往下望:“他人呢?”   孔清华咧嘴乐个不停:“后面呢,又掉了一次书,正撅着屁股捡呢。”   杜谧凡收回目光来:“你和樊遥关系很好?”   孔清华挑眉:“那当然了,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的情分。”   杜谧凡若有所思,上辈子可能真是太自我封闭了,他竟是不知道樊遥和孔清华关系这么铁。   两人走到二楼拐角处时,从楼上闹闹哄哄的下来一群男生,估计也是去搬书的,杜谧凡上前一步,顺着楼梯右边走,把旁边的过道给来人让出来。   这么会的功夫,樊遥抱着书跟了上来。   樊遥抱着比他脑袋还高的书慢吞吞上了楼,停在了大眼瞪小眼看他的杜孔两人面前,微叹气:“有些后悔,太难抱了。”   孔清华取笑他:“别人都是一摞一摞,你偏要装大力抱两摞,现在后悔了,晚了!”   樊遥似乎对他这只知道说风凉话的哥们很看不上眼,目光落在杜谧凡脸上,笑了下:“不生气吧?”   杜谧凡摇头,回了笑:“不生气。”说完伸手 帮他把那几本容易掉下来的书拿在手里,示意,“上楼吧,还挺重的。”   樊遥扫了眼他手里的那几本书,目光在他脸上落了几息。   三人很快上了楼,临到三楼拐弯处,眼看樊遥就要进教室,杜谧凡快走一步,把书给他放在了书堆上面,想了想,凑过去和他快速低语。   “我刚才确实没有生气,不过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加深你记忆好了,我叫杜谧凡,杜甫的杜,和诗圣一个姓,特别好记,凡是平凡的凡,谧是静谧的谧,取安宁美好之意。”   樊遥脚下一顿,闻言扭头看过来,杜谧凡看他脚步停下了,抬眼扫了眼一班教室,一班班主任这会还没上来,教室里乱哄哄的,他便抓紧时间推销自己的名字:“你也可以这么记,我是杜甫的后世子孙,杜甫的后世子孙里有个爱吃米饭的人,叫杜谧凡,杜谧凡,杜米饭。”   杜谧凡说完自己默念了一遍,笑道:“是不是好记多了?”   樊遥:“......”   樊遥心里有些好笑,他只是稍微有些记不住人名而已,并不严重,现在被这人几乎提在耳旁灌了这么多遍名字,复杂的都该记住了,更何况这挺简单的名字呢。他看着对方脸上略带腼腆的笑意,轻笑点头:“嗯。”   孔清华脑袋凑过来,挤进他们俩中间,好奇:“你们俩偷偷摸摸的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樊遥一脸嫌弃的拍开了他的狗头,转身回教室去了。 第5章 第五粒米饭   没有正式开课,放了学的教室里气氛一片散漫轻松,杜谧凡低头收拾好书包,背上准备下楼回家,孔清华在后面叫住了他。   杜谧凡已经下到三楼和二楼楼梯拐角处了,闻言停下脚步等他,两人肩并肩往楼下走:“放学干嘛?”孔清华问他。   “回家。”   “去不去打台球?”   杜谧凡一顿,摇头:“不去。”他知道男生友情建立最快的方式就是一起吃喝玩闹,但是自身条件不允许他这么做。   六岁被养父母接出福利院,九岁那年养母顽疾治好,身体大大好转,十岁那年,两人生下了对双胞胎,十四岁那年他就被迫一个人在外租房住了,养父母家情况本来就拮据,现在又不养他了,虽然每学期会固定打过来一些钱,当作学费,但平时的日常花销都需要他自己挣,杜谧凡日子过的很勤俭。   “那行吧,还说介绍哥们给你认识呢。”孔清华有些遗憾,两人一块出了校门,一东一西分道扬镳。   樊遥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他被白林堵在了路口,这是一条小巷,黑漆漆的也没几盏路灯,没有商铺也没有人走动,不远处哪家家里正在放着欢快的动画片。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樊遥隐约觉得自己是被人当成羊了,可以随意冒犯宰杀的那种。   于是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白林堵人成功心情却很是美妙,他慢悠悠的从自行车上下来,嘴角噙着笑:“紧赶慢赶总算是没耽误时间,刚到晨光门口就看到你出来了,遥遥,老实说我们还挺有缘的。”   樊遥一言不发,微锁着眉。   少年期的白林剑眉星目,面部轮廓精致逼人,尚带着点孩子气的艳丽,看他沉默白林也不在意,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幽幽道:“刚才和你一块出校门的女生是谁?”   樊遥原本蹙着的眉头此时更是紧锁,抬眼看了过来:“和你有关系?”   “遥遥。”白林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神色晦暗的看着面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似是不解,“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淡呢,我是专程赶过来看你的,好好聊聊不行吗?”   没什么好聊的。他说的情真意切,樊遥半点不吃他这一套,眼看前路被堵,打算调转车头从别处绕。白林一把扯住了他的后衣领,不让他走。   “遥遥!”   “放开。”衣领骤然被扯,樊遥眉头渐渐舒展开,眼里却裹上了一层冰渣子,光线昏暗,白林并没有注意到。   白林理所当然没有放,他好不容易逮住了人,会放才怪。   “放开。”樊遥又说了一遍,声音很淡。   白林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心里微感不妙,谨慎的往后移了移步子,却依然紧抓着他的衣服,摇头:“不放,遥遥,和我在一起吧......”   樊遥长腿一迈,从自行车上下来了,又伸手解下了书包,垂头轻轻打了车撑子,慢慢抬起了头......   白林看清了他的脸色,心里警铃大作,正要撒手就撤,樊遥拳头已经闪电般朝他脸上呼了过去!   白林“蹬蹬”后退了两步:“!”此时逃跑已来不及,樊遥的拳头重重砸在了他的左脸上。   樊遥看着瘦,力气却大,紧扣的五指骨节根根分明,看着就很有力量,这么一拳砸下去白林脸立马肿了起来,像发面馒头。白林反应不及被打,脸色忽青忽白,难看的紧,他捂着脸,怒声:“樊遥!”   樊遥充耳不闻,又是一拳砸了上去,那张向来浅笑的俊脸上此时面无表情。   “我忍你很久了。”   白林不是第一个追求他的人,樊遥不是个热络性子,对这些情情爱爱的没什么兴趣,却也不会特意打击那些追求他的人,采取的方针一般都是能避则避,能无视就无视。无视的多了对方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识趣的不再往上凑。   但白林显然不是他能无视避开得了的。白林估摸是真的自我感觉良好,他内心笃定樊遥对他也有丝丝好感,只是绷着架子不说,于是见缝插针的堵人过来骚扰,上次两人遇见,便扯着樊遥衣服不让他走,要不是顾忌着两家关系,樊遥当时就想打他了。   樊遥只是不爱发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对你没心思,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白林捂着自己发着肿的半张脸,猛摇头,一脸不信:“你根本就是骗我!我不信你对我没半点心思,你是不是担心耽误了学习?”   樊遥觉得这人估计是听不懂人话,亦或者被身边的男男女女捧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搞不懂自己姓甚名谁了,眼看交流是不行了,他便不再废话,直接专心上拳头。   既是你认不清现实,我就帮你认清好了。   他看着温和,打架却是好手,这会被惹得上了火生了气,放开了拳脚,用上了全力,白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被压着打,直接出了血。杜谧凡背着书包晃悠到小巷口时,直接看到了这一幕。   小巷里灯光昏暗,还闪了两盏,让本就昏暗的巷子更加昏暗。但再昏暗杜谧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打架的主。   一个是樊遥,另一个是.....   白林。   毕竟上辈子追求了对方那么久,简直化成灰都能认得,即使再次见到的白林身子看上去单薄矮了许多。   杜谧凡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便见到了白林,背着书包站在巷子口愣了一会,扭头开始看周围,最后在一家小红铁门门口找到了半块砖头。   他弯腰捡起了那半块砖头。   上辈子害的他惨死街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借此报个仇天理难容。   巷口的两人厮打的厉害,谁都没注意周围,杜谧凡提着半块红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视线死盯在穿黑衣的白林身上。   白林边躲着樊遥的攻击,狼狈不堪却还色心不死的想抱他,樊遥不仅胳膊长腿长,还手狠脚狠,长腿一抬,一脚狠踹在了他的胸口,白林“呜咽”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刚好倒在了杜谧凡的脚边。   杜谧凡提着砖头正想拍在他脑袋上,结果人被樊遥一脚踹飞了,正好倒在了他的脚边,于是他提着砖头欲砸人的模样被樊遥看了个正着。   樊遥:“......”   杜谧凡:“......”   樊遥微眯眼,借着头顶的路灯看清了来人,和他手里的半块砖头。   是杜谧凡。   那个在他耳旁花式念叨了好几遍自己名字的男生。   杜谧凡握着半块砖站在那里难得有些踌躇,不知道这一砖要不要拍下去,毕竟白林看起来已经满脸是血了,犹如死猪一般的躺在地上呻|吟不休。   好在他没有踌躇太久,樊遥很快给了他答案:“别拍了,再拍就麻烦大了,至少不要拍头。”   “哦。”杜谧凡看了他一眼,思付片刻扔掉砖头,抬脚照着白林身子大力给了几脚,恶狠狠的。   他好不容易重生了,人生得以重活一次,可不能为了一时之气让自己和樊遥摊上杀人之名。   樊遥静默,站在旁边看着他踢白林。   自然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和隐约的难过。   他暗自沉吟,又是一个被白林抢了女朋友的?   白林自私人品差,是个颜控,特别喜欢那些长得漂亮的男男女女,但凡有看上眼的,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对象,都要上前去勾一勾,被他撬过的墙角据樊遥所知就有三个。清华好哥们的女朋友就是被他如此撬走的。   白林被樊遥打得半死,趴在地上头晕想吐,根本没注意到是谁在踢他,还以为是樊遥,于是低低叫了声樊遥的名字,听上去满是心碎。   樊遥的目光全程落在杜谧凡身上,眼看他踢完了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去别处说话。杜谧凡跟着他去了巷子尾。   樊遥看着不远处躺着的白林:“我要给他家打个电话,可以吗?”虽然他很烦白林,也是他把白林打成这样的,到底相识一场,眼看人瘫在地上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自然不好不处理。   杜谧凡:“可以。”   樊遥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人该是气惨了白林,此时就算不反对,也会闷闷不乐或迟疑,哪成想这么痛快就点头了。   樊遥掏出手机给白家打了个电话,他没说是自己打的白林,只说白林被人狠揍了,让他们过来看看,之后又发了定位过去。   眼看他打了电话,杜谧凡觉得这里没他什么事了,和樊遥告别,走到旁边的大红门前,打算上楼。   樊遥看着他动作,指指那门:“你住这里?”   杜谧凡回头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可不就是。”说完笑了下,再次朝他招手,“明天见。”   大红门被人打开又自动合上,樊遥仰头看着这整条巷子,这是一片老式自建房,楼层五六层不等,外墙贴着白瓷砖,没怎么清理过,一眼望去,千篇一律的白,混着灰尘薄浮的浅灰。这种自建房一般都是对外出租的,住在这里的不是房东就是租不起单元楼的房客,杜谧凡属于哪一种?   杜谧凡进去不久,楼里隐约传来几声说话声,接着大红门再次被打开,一对看似是夫妻的中年男女从楼里走了出来,两人没注意到站在暗处的樊遥,妻子往兜里塞着钱,和丈夫小声说着话,在议论谁:“总是这个月交上个月的,拖拖拉拉了一个月,要不是看他可怜,真不想租给他,每次收个房费都一拖再拖,让缓缓,就几百块钱的事。”   丈夫穿的挺精神,一身宝蓝色运动装,脚蹬白色运动鞋,估计是准备夜跑。此时双手插裤兜,叹气:“你行了行了,交了就不说这些了。他小小年纪一个人住在外面,又要上学,哪来的钱。不过你说,这看着挺乖一小孩,养父母怎么就能狠下心不要了呢。”   “听说那家生了两个小孩,还是儿子,干嘛还要他,也就是一般家庭,负担得起嘛。”   “也是.....”   “咦,这是什么?”丈夫说着话走到了躺着的白林身边,看见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凑着头眯着眼瞅,看了好一会:“人?”   “人?!不会是死了吧!”眼看那妻子惊惧交加就要喊,樊遥忙从阴影里出来,大步走到两人身边,解释:“没死,就是喝醉了,躺这回神呢。”   夫妻两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樊遥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连抚胸口,生着气:“喝醉也不能躺这啊,多吓人啊!”   樊遥安抚他们:“马上家人就来接了。”   “赶紧带走!”丈夫瞪了樊遥一眼,似乎是看他面嫩,嘀咕着拉着妻子走了,“这小小年纪的,喝酒喝成这样!”   两人很快走远,樊遥垂头看着那躺在地上不知是不是睡过去的白林,想了想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白林“呜咽”一声,轻轻翻了个身。   真睡着了?樊遥沉默。   樊遥单腿支地,坐在自行车上,冷眼看着白家人开着车接走了人,才从阴影里出来。他仰头看了眼头顶六楼的某扇窗户。   这扇窗户是杜谧凡进楼不久后按亮的,从时间来看,应该就是杜谧凡的小窝。朝外这边只有一个窗户,估摸着也就是租了个小单间。   杜谧凡原来竟是个孤儿。樊遥脑海里闪过杜谧凡那张微笑中带着些许腼腆的脸。   樊遥背着书包摸钥匙开门,把车停在院内车库里,还没进客厅就听到他姐的大喇叭声。   “樊遥那混小子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早恋了,妈,我强烈建议你搜查他的书包!”   樊遥嘴角一抽,从拐角处冒出头来,幽幽道:“搜查谁书包啊?”   要不怎么说不能在人背后嚼舌根呢,这不,刚说完正主就出现了。樊筱火速躲在她妈身后藏起来,怕被自己弟弟揍。   “你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没看都几点了!”有了自己母上这个护身符,樊筱欺负弟弟欺负的特别爽。   樊遥没眼看自己这个又怂又熊的二姐。   樊筱一头利落短发,短裤和上衣短袖一样长,不动起来看着像没穿裤子似的,樊遥数落她穿得不正经,樊筱鄙视他弟是个老古董。她比樊遥大三岁,家里排行老二,马上就要上大一了,学校过几天才会开学,最近抓紧时间待在家里撒泼耍横。   与女儿大大咧咧性情不同的是,席云长相穿着都很淑女,樊遥随他妈,话不多,心里特有主意的那种。   席云看儿子回来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给你饭热了两次了,怎么才回来?”   樊遥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遇到点事,和人起了点小冲突。”   “小冲突,为什么?”席云一听是这事,停下了盛饭的动作,“是有什么说不开的矛盾吗?”   樊遥心想也没什么矛盾,就是有人听不懂人话,又太过自恋,脸皮也厚,确实调和不了,只能武力解决。   他刚给自己盛好饭,大门被人咯吱一声又推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低头拿着手机在看,他长得眉眼如画,气质温润如风,雪白的衬衫袖子规整的挽了几折,轻轻搭在精瘦漂亮的手臂上。   樊遥从厨房里冒了个头出来:“还有点饭,你吃吗?哥。”   樊柯原本要进客厅,闻言脚下一转,进了厨房。   “什么饭?”樊柯把手机放在窗檐上,拧开水龙头,洗着自己的手,问道。   他长得温润,声音也温润,灯光下乌黑的眼珠犹如盛满浪花的大洋,满是静谧。   席云端着锅让他看:“汤面片,吃吗?”   锅里煮好的菱形薄面片混着木耳韭菜鸡蛋还有牛肉丁,煮的浓浓的,看着就香。   樊柯去取碗:“没人吃就盛给我吧。”   樊筱本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厨房的说话声,踢踏着拖鞋小跑了过来,一看樊柯果然在,一把跳起挂在了他哥脖子上,笑眯眯道:“哥,我后天就要上学去了,你会想我的对吗?!”   樊柯还没说话呢,樊遥就抢先道:“谁想你谁是棒槌。”   “嘿。”樊筱不满意了,从他哥身上下来,叉着腰怒,“你个死樊遥,臭弟弟!”   樊遥低头吞了口饭,觉得差点盐,起身去拿调料盒子,闻言看他妈:“妈,你闺女又骂人了,你管不管。”   樊筱:“......”   席云伸手敲她脑袋:“女孩子不许说脏话。”   樊筱放下手,敢怒不敢言,狠狠的瞪着他弟,他弟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无视了她的眼神攻击。   樊筱正气的暗自跳脚呢,樊柯说话了,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条链子来,上面挂着块暖玉长吊坠,玉质感温润,剔透厚重。   樊柯把链子递给他妹:“送你的升学礼物。”   樊筱接过链子看,一脸感动,抱着他哥摇:“哥,咱家就属你最疼我了,我舍不得你~”   樊柯被她摇的险些把饭吃进鼻孔里,捉着筷子一脸无奈:“好好说话。”   放在窗檐上的手机闪了下,樊遥拿下来,扫了眼屏幕,给他哥递过去:“你手机响了。”   樊柯接过手机扫了眼,端着碗出了厨房去外面吃了。   他手机收的太快,樊筱没来得及看清屏幕,眼看他态度躲闪,樊筱转头看她弟,一脸八卦:“谁啊?”   樊遥认真扒着饭,含糊着声回:“没看见。”   樊筱才不信他没看见,眼看他不说,急着去掐他脖子,逼供:“说不说!”   “不说。”樊遥任她掐,淡定的继续吃着饭。   席云收拾好厨房,拍樊筱肩膀:“行了,别闹了,让遥遥好好吃饭。你跟妈去超市,看去学校还需要买点什么。”   “回头找你算账。”樊筱朝樊遥举举拳头,跟着她妈出去了。   樊遥透过窗户看着提着篮子准备去超市的他妈和他姐一眼。   他家人丁兴旺,爷爷奶奶健在,他们这边一家五口人,大伯那边一家四口人,平时没事时聚在一起说个话吵吵闹闹的,吵得人耳朵都疼。   他习惯了这种吵闹,有时甚至会觉得烦。可是这世上却有太多的人渴慕这份吵闹,你所习以为常的东西往往是别人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   杜谧凡没有家人,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孤独吧。   樊遥原以为白林被他打成那样,白家人肯定要找上门来,没成想这事竟是就这般过去了。   他估摸着白林没有告诉家人是自己打他的,他不敢告诉,要是让白爷爷知道自己孙子缠着至交家孙子不放,估计能让白叔叔打断他的腿。   没告诉正好,省的两家人为此闹得不愉快。   樊遥从楼下上来,上到三楼正准备进教室,看到二班教室门口站了两个人。   杜谧凡在拉着一个男生说话,声音不算小,樊遥勉强能听到。   “是杜,我和诗圣一个姓,你想起诗圣就想起我来了,你琢磨一下是不是?”   被拉的男生个头小小的,皮肤有些黑。他吃完午饭上楼,遇到杜谧凡迎面走来便顺嘴叫了他一声,想打了个招呼,结果却因为叫错名字被人留在这里进行了快十分钟的魔音洗礼。   男生委实无奈:“我记住了记住了,叫杜谧凡,叫杜谧凡,叫杜谧凡。”他一连说了三遍,木着脸道,“我可以走了吗?”   “叫对了就可以走了。”杜谧凡满意的看他。   男生松了口气,火速就溜。身后传来杜谧凡的殷殷叮嘱:“是杜谧凡啊,下次可不要叫错了哦。”   男生脚下一个踉跄,回过神来后溜得更快了。   杜谧凡再次成功让一名同学记住了自己名字,心里很高兴,转身打算下楼上厕所,一眼看到了停在一班教室门口望着这边的男生。   他眼睛一亮,忙跑了过去,会被名字洗礼是可以想见的事,樊遥贪图看了会热闹,被逮了个正着,此时也不好走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谧凡越跑越近,最后停在面前。   杜谧凡表现诚意,示意自己听过一次就记住了他的名字:“樊遥。”   樊遥:“嗯。”   杜谧凡失望:“...你怎么不叫我名字?”   樊遥一脸茫然状。   杜谧凡心里一紧,这是还没记住?哦,忘了这人记名字慢了,他耐下心来徐徐引导:“嗯...什么凡?”   樊遥砸吧嘴,沉吟:“稀饭。”   “......”杜谧凡不放弃,继续引导:“杜什么?”   樊遥继续思考状:“杜......”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他嘴角轻轻一扬,“...甫。”   杜谧凡:“...你故意的吧。”都提示成这样了还能叫错?   樊遥积极改正错误:“杜甫凡。”   杜谧凡:“......”所以他积极和诗圣老人家掰扯关系其实是个错误吧,老人家名气太大,以致于自己的名字都受到了影响。   他神色蔫蔫的说:“是杜谧凡。”   他蔫的太明显,樊遥见好就好,这次点头了:“嗯,杜谧凡,这下记住了。”   杜谧凡抬眼看他:“真的记住了?”   樊遥肯定点头。   樊遥上完厕所路过三班教室,经过其中一扇窗户时,从里面冒出个人脑袋来,张嘴喊住他:“樊遥。”   樊遥驻足,转头看清了人,一笑:“这么早就来了,吃饭了吗?”   杜谧凡下巴搭在窗沿上,对着他笑,一如既往的腼腆:“吃了。”   樊遥走近一点,透过窗户看他旁边的位置:“清华还没来?”   “来了,又下楼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杜谧凡回他,想了想又笑:“樊遥。”   樊遥:“...嗯。”   杜谧凡抿抿唇看他,又叫:“樊遥。”   樊遥:“......”   对上他殷殷期待的眼,樊遥懵了几息,福灵心至般,总算懂了:“杜谧凡。”他说出他的名字。   杜谧凡原本下巴虚虚搭在窗沿上,闻言脑袋往外伸,一脸的惊喜:“你真的记住了!”   樊遥:“...是,真的记住了。”   他头一次见识到有人对别人记住自己名字这般渴望的,还带抽查。 第6章 第六粒米饭   孔清华吸烟,但烟瘾不大,因为家里查的严,便只能在学校厕所里偷偷的抽,高中男厕里烟鬼绝对不少。   杜谧凡下了早操,被人拉扯着要去厕所来一根。   杜谧凡不吸烟,也不想吸二手烟,他摇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孔清华咧嘴笑,忽悠他:“就单纯放个水,你别多想。”   杜谧凡信他才怪,奈何“身娇体软”被人轻轻松松拉出去几米远,他手快的抱住操场的铁门,固定住自己身子,无奈着脸:“你自己去啊。”   他真是恼急了现在的身体,不仅矮,还轻,整天被人拉过来扯过去的,半点男人的威慑力都没有,要是能快速长高并增重就好了。操场是活动铁门,杜谧凡就那么挂在门上,被人一拉,像片随风而飘的叶子似的来回晃悠,孔清华拉了两下乐了,索性不扯他下来了,直接按着门来回晃。   几下后,杜谧凡就被晃得头晕眼花的,想跳下来。孔清华按住他后背不让他跳,哈哈大笑:“现在想下来了?晚了!”   杜谧凡贴在门上,脸被门上的铁栏压成了三坨,他抽着嘴角喊道:“放我下来。”   这个幼稚鬼。   孔清华才不放,死死压着他后背晃悠着门,玩得不亦乐乎。   樊遥从操场里侧缓缓走了过来,双手插兜,耳朵上插着耳机,正在闲闲的听着歌。   他几步路过操场大门,走出去几米远后,脚下一顿,又回身走了回来,停在铁门前,看着这一挂一推的同桌俩,狐疑:“这是干吗呢?”   孔清华冷眼睨他:“两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都能视而不见的走过去,合着我们俩在你眼里是空气呗?”   樊遥看他:“我这不是走回来了?”毕竟这两人太幼稚了,他一时没注意到也正常不是?   孔清华冷笑:“呵呵。”   杜谧凡嘴巴从最中间的栏杆上探出来,朝下面求救:“樊遥,你管管你哥们,他不让我下来。”   樊遥闻言看向孔清华。孔清华神色自若的和他对视,手上半点劲头不松,按着人后背,仍然在慢悠悠晃着。   杜谧凡白短袖蓝校服裤子,本就瘦,这么一挂在门上,看上去更瘦了,像风干的白斩鸡似的,场景莫名有些滑稽。樊遥有些想笑,又忍住了,看孔清华:“放人下来,幼不幼稚。”   孔清华抬着下巴:“没你幼稚。”   樊遥不解:“我怎么幼稚了?”   孔清华:“那我又怎么幼稚了?”   樊遥:“你说你怎么幼稚了。”   孔清华:“你说我怎么幼稚了?”   挂在门上的杜谧凡:“......”   眼看两人就谁到底如何幼稚陷入了死胡同里,杜谧凡全身猛然发力,一个大力的转移,孔清华按在他肩背上的手滑到了一边,一不被受制,他火速从门上跳了下来。   孔清华一看“猎物”要跑,闪身挡在了门口,操场口较大,他勉强也就挡住了二分之一的地方,杜谧凡欢的和猴一样,在右边一个假装突围,虚晃一枪,待孔清华把注意力转到右边,一个转身滑到了左边,像条破网而出的鱼儿似的,飞速冲了出去。   一溜烟跑出去百米远,闪身进了教学楼。   孔清华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吃惊的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又回头看向樊遥,樊遥显然和他一样惊讶,惊讶中带着丝丝笑意。   跑的可真快。樊遥心想。   孔清华看到他笑更火大了,怒道:“好了,现在人跑了,你陪我去厕所抽烟!”   樊遥是不抽烟的,闻言看他,摇头:“果然很幼稚。”说完越过他施施然的走了。   孔清华朝他背影比了根手指:“......”我幼稚你奶奶个腿。   晨光对学生抓得很紧,即使是高一,也是每周都要月考一次的。   樊遥倚在栏杆上玩手机,孔清华站在旁边冲他乐:“你不错啊,第一次月考就是年级前十。”   樊遥没觉得不错,他对这次考试成绩很不满意,闻言瞥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继续玩手机。   孔清华看着他难得冷着脸的样子,取笑:“你呀,就是心气太高,年级第三呢,很不错了。”   樊遥没搭理他。   这会是午饭时间,两人都是刚吃完饭上楼,趴在这里消化食物带透气。杜谧凡大步流星的从校外跑进来,路上遇到个熟人,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吃饭了吗?”   对方失笑:“下课这么久了我还没吃饭?”   杜谧凡把手里的鲜花饼分了对方一个,笑道:“尝尝。”   对方看着手里被塞得颜色黄黄的不明点心抬眼想发问,杜谧凡早一溜烟的跑远了。   孔清华眼睛望着远处,看了一会,戳戳樊遥的胳膊,笑道:“我发现很奇怪啊,我认识的人似乎都是学霸,你是.....”说着指指大步朝这边跑过来的杜谧凡,“这家伙也是。”   樊遥顺着他的视线扫楼下。   临到教学楼下时,杜谧凡又遇到了一个熟人,对方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三班学习委员!”   杜谧凡因为这次考试成绩,被选为了三班的学习委员。他欢快的脚步一停,站在那人对面,小声道:“叫我名字就好了。”   那人哪知道他名字叫什么,左不过给老师送作业时在办公室里见过,此时再见,顺口打个招呼而已。   杜谧凡示意对方等等。   他从兜里一沓纸条里面随意抽出一张来,递在那人手里。   纸条边角裁剪的很整齐,看得出是用A4纸裁的,纸条放兜里久了,微微发着皱。杜谧凡展平纸条,给他看上面的内容,做着介绍:“这就是我的名字,叫杜谧凡,杜是杜甫的杜,凡是平凡的凡,谧是静谧的谧,取安宁美好之意,这个你收好。”   那人看着不大的纸张上仅有的清秀字迹:杜谧凡。神情一时有些茫茫然。   杜谧凡给完自己名字,又打开手里的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点心来,递给他:“我做的,尝尝。”   “.....哦。”那人收了纸条,又一脸茫然的接过那递过来的不明材质发着黄的点心。   三楼走廊上的两人目睹了楼下这幕全程。   “草!”孔清华张着嘴笑了个半死,扭头看樊遥,“他这算是对记住他名字的人的奖励吗?”   樊遥手指按在额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他嘴角微抬,显然也没能忍住笑。   “应该不是,那点心估计见者有份。”樊遥轻笑。   “那我可要尝尝看。”眼见两人在楼下说个没完,孔清华对那黄色吃食好奇,扯着嗓子喊,“杜谧凡!”   杜谧凡闻声仰头,看到了栏杆处趴着的孔清华和樊遥。   孔清华朝他招手:“上来!”   “哦哦。”杜谧凡收好纸包,朝身边的人打招呼,“那我先走了,记住哦,我叫杜谧凡。”   孔清华原本在栏杆上趴着,闻言直接笑的滑蹲在了地上。   杜谧凡身影消失在楼下,去爬楼梯了。   孔清华笑了一会笑够了,直起身和樊遥说话:“我们班第一,年纪第七。”说完似乎不解,“你说他成绩好,性格也好,有点天然呆,挺逗,就是很多时候看着很不自信。”   樊遥心说这很正常吧,换谁从小失了亲人也会不自信的。   杜谧凡出现在了两人视野里,他一路跑着上楼,这会有点喘,整个人看上去灵敏又热气腾腾。   孔清华转了个身,背倚着栏杆笑着看他:“你那什么?”   杜谧凡缓了口气走过去,摊开油纸包让他们看:“刚出锅的鲜花饼。”   孔清华低头看着那切的方方正正的黄色小点心,好奇:“鲜花饼?鲜花还能做吃食?”   杜谧凡把油纸往他面前递了递:“尝尝。”   孔清华异常怀疑的取了一块,打量了好半天,最后咬了一小口,特别小的一口,一副生怕自己吃多了会驾鹤西去的模样。   杜谧凡把油纸包往樊遥面前递了递:“樊遥?”   樊遥倒不似孔清华那般纠结,很快拿了一块,放在嘴边先闻了闻味,接着咬了一口。   外皮酥酥脆脆的,内里带着点鲜花特有的淡苦,后味却清甜悠长。   樊遥点评:“很不错。”说完品了品:“菊花?”   杜谧凡顿时面露吃惊:“你真的厉害,这都能吃出来?”   他放的鲜花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面粉鸡蛋黄和蜂蜜,至少他是没吃出来半点菊花味道的,如果不是自己做的,他最多能吃出来是用鲜花做的而已。   而樊遥只吃了一个就品出来了?!太厉害了。   樊遥扫了眼他一脸敬佩的模样,咂摸了下嘴,开口:“猜的。”   杜谧凡一噎:“.....猜的?”   樊遥把剩下的那点鲜花饼塞进嘴里,几下吃完,手指抬起,伸手在他上衣兜的方向碰了一下,夹出来一片菊花瓣来,举在面前让他看:“这么显眼,不难猜。”   “.......”杜谧凡看着那黄色的花瓣,一脸信仰崩塌的模样。   孔清华被他这呆滞小表情给逗乐了,笑道:“你不会是把这家伙想象成什么高人了吧?哈哈!你可真逗。”   杜谧凡抿抿唇,有点尴尬。 第7章 第七粒米饭   杜谧凡打暑假工一直到八月底才结束,忙前忙后的,一直都没能好好的去养父母家拜访一下,这周周末,他一大早起来特别收拾了下自己,又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一手拎着个大塑料袋坐上了去养父母家的公交车。   周末公车上的人依然多的吓人,杜谧凡提着两大袋吃食从前门上去,艰难的托个小姑娘帮自己刷了卡,一点点的从人群缝隙里挪去了后门处,坐公车向来前门处比后门处更挤,这几乎就是铁律,适用于每一趟公交车。   他要下车的那一站大概隔了十来个站,眼看目的地还远着,杜谧凡把手里的吃食找了个空放在了地上,活动着自己被勒出红印的手指。   早上的公车除了车内广播外,没什么说话声,大多都是赶着上班的上班族,还有几个排队买超市特价菜的老太太,老太太们向来是公车上除了学生以外精力最旺盛的群体,但或许是排队抢菜暂时耗干了她们体内的能量,老太太们一个一个坐在凳子上,倚着车窗,或是打盹眯觉,或是望着窗外景色出神,竟也出奇的安静。   公车停停开开,下一波人又上一拨人,车内永远塞得满满当当的。   四十分钟后,杜谧凡到站了,他忙提起地上的吃食,一点点的往后门口挤“麻烦让一下,让我过去”,这站算是个小站,只有包括杜谧凡在内的两个人下车,杜谧凡人和左手出来了,右手却因为提的东西太多,被卡在了车里,杜谧凡站在车外朝车上喊“麻烦再让一下,让我右手也出来”。   站在后门的几个小姐姐们自然注意到了他的情况,本就准备让个空呢,被他这话给逗乐了。   一个穿着银色高跟凉鞋的小姐姐笑道:“别吧,有左手就够了,右手就别出来了呗。”   同行的几个姑娘也跟着笑,但笑归笑,却还是很快挤了挤腾出了空,放杜谧凡右手出去。   几个小姐姐各个化着精致的妆容,还有个穿着汉服,各个美得和天仙似的,杜谧凡想起下一站那边是有条古街的,这些小姐姐们应该是要去那里拍照。   前后两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漂亮女孩子围着调侃,杜谧凡适应不能,一下就红了脸颊,为防止自己露怯,果断转身跑了。   穿汉服的小姐姐抬指掩唇轻笑:“你看你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把孩子都吓跑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穿银色凉鞋的姑娘闻言大笑:“有点天然呆,还蛮可爱的。”   “蛮可爱”的杜谧凡一手提着一大袋食物,看着面前这老旧的多层小区,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养父是机械厂的工人,这个小区就是机械厂效益最好的那几年给员工盖的员工楼,房源不多,养父因为资历老得了一套,距住进去也有二十多年的光景了。   小区外墙老化的厉害,整个看着灰蒙蒙,脏兮兮的,里面住的也都是厂里的老员工,杜谧凡同门口的保安还算相熟,朝对方打了个招呼,提着东西进了小区。   迎面走来一个抱着自己小孙孙的老爷子,杜谧凡朝老爷子打招呼:“李爷爷好。”   李老爷子看着杜谧凡,迟疑了两秒才想起他是谁,叫什么,温声笑道:“小凡是吧?来看你爸.....叔姨啊?”他脱口本想说爸妈的,又一想这个小孩现在已经不住这了,基本算是和陈家断了养父子关系,连忙改了口。   杜谧凡脸上半点异常都没有,像是没听到他的那个“爸”字一样,神情自如的笑道:“嗯,李爷爷,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李老爷子笑着朝他招招手。杜谧凡朝怀里的小豆丁做个可爱的鬼脸,转身走了。   李老爷子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走远,摇头叹息:“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杜谧凡提着吃食绕过一个个花坛,最后进了小区最里面的楼里,旧式小区楼梯都不如新式的宽敞,里面感应灯也坏了几盏,好在有自然光透进来,倒也不算昏暗。   杜谧凡上了四楼,停在了楼梯右手边的大红门前,门上过年时候的对联还贴的好好的,上面积了一些灰尘,杜谧凡曲手弹了弹,细微灰尘被弹得轻轻扬起。   有点呛鼻子,杜谧凡捂着嘴低咳了两声,整了整自己行头,按响了门铃。   门里很快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软糯糯的男童音响起:“谁?”   杜谧凡:“我,小凡哥。”   里面静了一瞬,男童声再起,却不是回应杜谧凡,而是和别人说话:“妈,是小凡哥。”   门就被人从内打开,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门里冒出头来,朝杜谧凡道:“进来吧。”   小男孩人小鬼大,说话很有几分大人的腔调,杜谧凡把右手提着的东西统统放在左手上,伸手轻轻捏了捏对方脸,笑道:“又长高不少啊。”   前世他死的时候这个小孩已经上高中了,现在重又见到小豆芽的他,杜谧凡心里颇觉得奇特。   小男孩对他如此亲昵的举动半点不领情,扁嘴道:“你不要捏我脸啊,会变丑的。”   杜谧凡失笑。   杜谧凡反手关上屋门,从房间很快又跑出个小男孩来,看见杜谧凡,立马扑了上来:“小凡哥你来了,带好吃的了吗?”   陈家夫妻俩不生则已,一生就是对双胞胎,都是男孩,一个叫霄意,一个叫霄暖,哥俩虽是双胞胎,长得却不怎么像,一个长脸一个圆脸,眉眼差距挺大。   现在这个抱着杜谧凡腿要吃的就是霄暖,是弟弟。   杜谧凡扬扬手里的吃食给他看:“这些都是吃的。”   陈霄暖眼睛一亮,扒拉着袋子就看,杜谧凡把袋子放在凳子上任他翻找,在门口处换了鞋,最后进了家里的主卧。   昏暗的房间里,阮香玉斜斜的倚着身体,看样子是准备下床穿鞋,看见杜谧凡进来,停下了动作,笑道:“来了,吃饭了吗?”   阮香玉本就身体不算好,生了个双胞胎更是大耗了身体,整天都是在汤汤药药里打转,就连这主卧都一股的草药味,杜谧凡看着对方不太好的脸色,点头:“吃了,我叔呢?”   阮香玉也是机械厂里的工人,是坐办公室的,工资不算高,好在清闲,温言道:“来了一批货,挺赶,加班呢。”   杜谧凡上一世每隔一两个月就要过来一趟,说来上次见到阮香玉的时间相隔也不算久,阮香玉这些年样貌变化其实不大,只是气色越发不好了。   阮香玉身体不太好,晚上又爱失眠,她掩唇打了个隐隐的哈欠,一脸的疲惫,杜谧凡看她困,便道:“我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您要困了就睡吧,我待会就走。”   阮香玉看他:“不留下吃饭吗?”   杜谧凡摇头:“不吃了,还有点事。”   “哦。”阮香玉应了声,两人之间一时静默了下来,杜谧凡指指客厅外面:“您睡吧,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阮香玉点点头,脱了拖鞋慢慢上了床,杜谧凡转身去了客厅。   两个小家伙已经把他带来的吃的全部从食品袋里掏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桌子上,挨个挑选着,看见杜谧凡出来,陈霄暖扁嘴,有些不高兴:“为什么没有棒棒冰,你以前来不都带这个吗。”   陈家哥俩都还小,正是爱吃零食的年纪,杜谧凡上一世的这会确实每次来都带着很多零食,后来两孩子长大了,他就渐渐把零食换成了水果蔬菜,之前买惯了,下意识就买了这些,在门打开看见老大陈霄意时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重生变小了,陈家哥俩自然也变小了,回到了那个爱吃棒棒冰薯片的小童年纪了。   杜谧凡把称好的香瓜给他们用清水冲洗干净,一分为二,一人抱一半:“是我忘了,下次来给你们俩买。”   小孩都容易满足,有了吃的自然不再计较他买错吃食的事,杜谧凡把桌上放着的蔬菜水果分类好,该放冰箱的放冰箱,其余的放在阴凉处储藏好。   完后走到门口处换鞋,就打算离开,哥哥陈霄意抱着香瓜边啃边好奇:“你不和我们玩游戏了吗?”   杜谧凡蹲下身系鞋带,笑笑:“改天吧。”他根本没有吃饭,本想着这个点来或许能蹭上早饭,显然来得晚了,陈家已经吃完饭了,锅碗里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想在这里做,只能出去吃。他有点低血糖,饿得很了,头有点昏。   “啊。”陈霄意一脸遗憾。   杜谧凡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对方小脸上情真意切的失落一时有些失神。他本是陈家的养子,后来这俩兄弟出生后,他作为家中老大还帮忙带过一年的孩子,每天放了学推着婴儿车在房间里转着圈圈,哄小孩,陪他们睡觉,他曾把这俩兄弟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后来陈家家境紧张,他从陈家搬了出去,断了养子关系,大家关系就淡了下来。   小时候还好,两孩子见到他还挺亲昵,叫他“小凡哥”,后来长大一些上了初中,性格开始叛逆,对他就渐渐冷淡了下来。   原本该当的大哥变成了没人愿意养的可怜虫。两兄弟约莫是常听外面孩子提起这茬的,对他开始明目张胆的轻蔑和嫌弃。哥也不叫了,说话时不是直呼名字就是“喂”,或者“那谁”。   不过也能够理解。人总是崇高踩低的,天性而已,这么多年杜谧凡也算看淡了。虽然上了高中后,两孩子变懂事了许多,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一些,但伤过的真心终究再难回到原来的模样。   他和陈家兄弟两、夫妻两终究不是一家人,即使以前是过,但物是人非,现在也不是了。   杜谧凡看着哥哥的脸,伸手去摸他脑袋,保证道:“我过几天就来,到时陪你玩游戏好不好?”   可是,即使他再也不是陈家人,他也依然选择维系和陈家人的关系,不仅因为陈叔有帮他垫付学费,也因为他除了陈家人,也没什么好牵绊的了。   从头到尾,没有谁会离不开他,只有他离不开陈家人。   他有自知之明,清楚明白这一点。   从机械厂小区里出来,杜谧凡没去坐公交,而是沿着大马路慢慢的往前走。这边街市不算闹区,也没什么旺铺,只有两个推着小摊卖早点和水果的小贩在叫卖着。   杜谧凡路过卖小笼包的摊位,都走过去了又返身回来,猪肉的浓香味在鼻尖萦绕,他握着自己干扁的钱包,咬咬牙点了一笼肉包子,点了碗豆腐脑,末了又让店家帮他加了一份小笼包。   店家很快热好了两笼包子和豆腐脑给他放在桌上。包子刚出锅,还冒着热气,杜谧凡实在饿得很了,直接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大口咬着,烫的眼泪都要出来了,香!   杜谧凡坐在路边现搭的小桌子旁,吃着包子,就着豆腐脑,一笼包子拢共十个,他一口一个,吃得特快,不到五分钟,连包子带豆腐脑就齐齐进了肚。   杜谧凡打了个饱嗝。   肚子圆滚滚,衬得手里的钱包越发的干扁。心酸。   给店家磨磨蹭蹭付了钱,杜谧凡站在大街上举目四望,有些踌躇。一时心情闷,点得多,这会吃得胃撑,得消消食才行,不然坐车会吐出来的。   杜谧凡左右辨认了方向,沿着街道缓缓往右手边走,离这边两里地远有个福利院,他就是从里面出来的,上辈子也路过过几次,却始终没靠近过,对上辈子的他来说福利院是他整个人生的噩梦,看到福利院就会想到自己是个孤儿被人领养又抛弃这回事,每每想起都让他辗转反侧,心中痛苦难受。   重生一次,他突然就看开了,孤儿就....孤儿吧,没人要就没人要吧,他不奢求了,他可以.....自己要自己的。 第8章 第八粒米饭   “你自己一个人去。”樊遥头大的看着扯着他胳膊不放的樊筱。   樊筱大学隔得近,想家了趁周末回来住一天,深秋了她想去商场给自己买两身漂亮衣服穿,没人陪,就扯着她弟的胳膊不放,让对方陪自己去逛街。   笑话,樊遥自己衣服都不耐烦去买,会陪他姐去逛街?   奈何樊筱铁了心的要拉他去,扯着胳膊不让他走,嘴上唠唠叨叨训着:“你以后找老婆了不陪对方逛街吗?我现在是提前培训你,省的你太傻了,以后气得老婆跟别人跑掉......”   樊遥被缠的一个头两个大,眼看这趟不走是不行了,只得答应了:“最多两个小时。”   樊筱爽快的松了手:“成交。”   杜谧凡步行了两里路总算是看到了那所福利院,福利院周围种了一圈的梧桐树,各个粗壮,树荫印在地上,显得整条道路都郁郁葱葱的。   此时估摸是自由活动时间,还没走到近前呢,就能清楚地听到小孩子的追逐打闹声,透过刷着绿漆的栏杆往里望,很多小孩正在空地上奔跑。   有孩子在外自由活动,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杜谧凡加紧了脚步,他没进去,就站在栏杆外面趴着往里望,看着小孩子在里面无忧无虑的玩耍,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过来的。   每天和园内里孩子同吃同住,一块嬉笑打闹,很小的时候他也曾这般天真烂漫过的。   杜谧凡的名字是抓阄定下的,他进了园内的第二天,护工就抱着他去抓了阄,想定下姓名。毕竟“昨天来的那个孩子”或“前天来的那个孩子”这类称呼实在是不好喊,只能定下姓名。不知道孩子父母是谁?好办啊,抓阄!   杜谧凡那会还是个奶娃娃,刚吃饱饭正开心着呢,看到爬行垫上放着的各种各样的方形纸板只觉得好玩,“咿咿呀呀”的趴在上面就乱抓。   眼看他抓了一个,护工脑袋凑过去去看,是个“牛”字。   护工沉默片刻,让那张纸板拿出来放在一边,示意他继续抓,杜谧凡很快又抓了一个,放在嘴里咬,护工伸脖子看了眼,是个“羊”字。   两张连起来读就是牛羊。   牛羊。   嗯。   为了孩子以后身心健康,还是换个名字吧。   护工把那两张卡片放在一边,让杜谧凡继续扒拉,杜谧凡没等她推已经物色好了,他从卡片堆里一连摸了两个,“咿咿呀呀”的摸着。   护工看到上面那个“鱼”字时隐隐有些不妙,等她拿开上面那张看到下面那张时,她几乎撅了过去:公羊。   公羊鱼?鱼公羊?   护工脸上挂着心累的微笑把两张卡片又放在一边,示意他继续抓。   眼看杜谧凡的小短手就要摸到那个“山”了,护工怕他一会又摸到个“水”字,忙把边上的卡片往他手边拨了拨。   于是“山”变成了“杜”,杜谧凡右手又是一摸,这次是个“樊”字。   护工小姐姐松了口气,总算是摸到了常见名字了,她抱着杜谧凡起来,打算让对方在名字那一堆卡片里挑个字出来,结果杜谧凡不抓了,他抓累了,不想玩抓纸板游戏了,想睡觉觉。   护工小姐姐心想,杜、樊,虽然两个都是姓,也不是不能组成名字,那以后就叫杜樊吧。   杜谧凡本该叫杜樊的,只因为登记名字的人想当然的以为是“凡”字,于是杜樊变成了杜凡。   后来园长看他可爱聪慧,又赠给了他一个字:谧。   取安静美好之意。   这就是杜谧凡名字的全部由来。   杜谧凡想起这些小时候周围人总调侃他的往事,不禁弯起了嘴角。   离他几米远的院子里有三个小男孩正在低头挖沙子玩,抬眼无意中看到杜谧凡,各个眼露好奇。   杜谧凡伸手朝小男孩们打招呼:“小朋友,过来。”   小男孩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边上的小男孩被推的一个踉跄,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的看他。   杜谧凡看清他们眼里隐约的防备,伸手在兜里摸索了一会,摸出把花生来,笑道:“哥哥不是坏人,想吃花生吗?”   小孩子都是贪嘴的,一看见吃的,态度立马软化了,原地踌躇了一会慢慢走了过来。眼看他们走近,杜谧凡把手里的花生往里递了递,示意来接:“吃吧,哥哥这里还有。”   小男孩互相看了看,又开始互相推搡了,最后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衫的小男孩上前一步,声音软糯糯的问他:“你有糖吗?”   额。   没有。   杜谧凡摇头。   小男孩眼里闪过失望,嘟嘴道:“我不爱吃花生,我喜欢吃糖,你真的没有巧克力糖吗?”   杜谧凡:“.......”   花生都不爱,现在福利院的生活待遇已经这么好了吗?想当年他们可是好几天才能吃到一次花生的。   小男孩确信了他没有,遗憾的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好奇:“你是不是没钱买巧克力糖?”   杜谧凡迷之沉默。小弟弟,你的直觉真是相当敏锐呢。   小男孩伸手在兜里抠了一会,最后艰难的掏出个一角的硬币来,摊在手上,示意他来接:“那不怕,我有钱,我可以买给咱们吃,但是园长不让我出去,你拿钱给咱们去买糖,我们在这里等你。”   硬币看得出被小男孩保存的很好,干净如新,杜谧凡看着那崭新的硬币沉默,没告诉对方只有一毛钱根本买不回来什么巧克力糖。   小男孩又说:“快去啊,你不想吃糖吗?”   福利院大多收养的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很多都是生下来便身体抱恙,如他这般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孩子委实不多。   杜谧凡扫了眼小男孩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左腿,又看向身后那两个小孩,一个表面看不出异样来,但是面部气色明显不对。另一个倒是看上去完全正常,就是瘦小的和皮包骨头似的。杜谧凡默了会,目光重新落在面前小男孩那满怀期待的小脸上,点头应道:“好啊,我去买。”   他站起身来,没去接硬币,径直要到路对面去,小男孩趴在栏杆上,疑惑喊他:“你没带钱!”   杜谧凡回头冲他轻轻一笑:“你那钱存着下次买,这次哥哥买给你。”   小男孩眨眨眼,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一脸的开心。   杜谧凡对目前情况判断有误,他原以为这附近就有商店的,结果根本没有,走出去整整一条街了,才在路边看到一个小商店。   杜谧凡买了两包糖,握着自己那愈发干扁的钱包大步往回跑。紧跑慢跑的赶到福利院门口时,操场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户外活动时间结束,孩子们被带回室内了。   杜谧凡站在栏杆外踌躇了许久,最后去了保安室,托保安把两包巧克力糖交给孩子看护老师,让对方转交。   杜谧凡在栏杆下面的砖墙上找位置坐下,手撑着脑袋,默默地看着空下来的大院。   好些年过去了,如今的福利院里重新装修粉刷过一遍,还新盖了一座红色屋顶的三层小楼,整个室外活动区域长满了青草,是自然草坪。   盛夏刚过,院里边角区域的草长得过于旺盛,很多地方甚至长满了野草,有几个工人打扮的男女在清理草坪,杜谧凡趴在栏杆上这么好大一会,他们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一个年长些的男人摘掉拔草用的尼龙手套,走了过来,看他:“你在这干嘛呢?”   眼看对方眼神满是疑惑戒备,杜谧凡态度很好的解释:“我以前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刚才路过这里,就想看看,只是看看,一会就走,不干什么。”   福利院每年都会有小孩进来,也会有小孩出去。男人不是这里的人,自然不认识杜谧凡。他闻言细细打量了杜谧凡一会,没在他眼中看到恶意,“嗯”了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男人没走,蹲在他不远处开始拔杂草,边拔边和他说话:“为什么出去的?”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杜谧凡笑笑:“被人收养了。”   男人闻言看了他一眼,眼见他四肢健全,气色也正常,了然:“那还挺好的,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了,你爸妈对你都挺好的吧?”   杜谧凡又笑:“挺好的。”   “挺好就好。”男人叹了口气:“这里好多小孩生来残疾,都没人愿意收养的,你现在有了爸爸妈妈,有了自己的家庭,要乖一点,和他们好好相处。”   杜谧凡闻言仰头看天上的白云,看着那片白云游来游去,漂浮无依,看了一会他低下了头,轻轻应了声:“我知道。”   他当年从福利院离开时,园长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让他乖一点听话一些,和未来爸妈好好相处。他一直紧记园长的话,乖一点再乖一点,他恪守本分,做到不撒娇不任性,乖了七年,终究仍乖成了一个人。   两年前他就没有家了,也没了父母。   杜谧凡有时也会心想,要是阮姨初初怀孕时,笑着问他期不期待两个小弟弟时,他能顺着心意说“一点都不期待”就好了,甚至撒泼使性子逼阮姨不要两个弟弟......   他的满心不期待没能说出口,因为阮姨和陈叔很期待,从那些很快置办回来的婴儿车婴儿床爬行垫可见一斑。   他只是陈家的养子,阮姨肚子里两个小宝宝才是陈家人期盼多年的惊喜。   他确实应该乖一点,恪守自己的本分。   男人和他说了一会话,远处的铃声突然响了。杜谧凡在福利院待了多年,自然认出了这个铃声,这是饭堂的铃声,要开饭了。   男人拍拍手上的草屑,站起了身,朝他笑道:“到饭点了,快回家吃饭去吧。”   杜谧凡吃的包子还没消化呢,他看着远处那栋漂亮的红房子里走出来一队队排着整齐队伍准备去饭堂吃饭的小孩子们,面上笑道:“马上就走,您先去吧。”   樊遥从商场后门跑出来,又去隔壁街上的五金店买了几个螺丝钉,他大步跑的经过这边路口,正准备左拐,去前面站台打车,目光扫见了坐在墙墩子上的那个身影。   身影坐在福利院的墙壁外侧,就那么撑着脑袋看着福利院里面,一动不动的。   那人是背对着他这边坐着的,只能隐约看到一点侧脸。   背影很眼熟,樊遥侧头端详了几眼,认了出来。   杜谧凡。   樊遥朝那边走了几步,他怀疑杜谧凡赶路赶累了,原本想歇会的,结果靠在那睡着了,他本打算去叫醒对方的,还没靠近,就看到那个之前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脑袋一点打了个喷嚏,小猫叫一样的喷嚏。   P大研究生院坐落在这里,连带着p大所属的研究所,都是一心搞学术的地方,所以这条路上人流量稀少,来往车辆也少,很安静,道路两旁尽是花草,到了春天那会更是柳絮满天飞,会过敏打喷嚏也不奇怪。   杜谧凡打完喷嚏揉了揉鼻子,看着吃完饭众多小家伙们又排着队伍一列列的回了红色小楼。吃完饭拔草的几个人也过来了,男人看到他,疑惑:“怎么还没去吃饭?”   杜谧凡睁眼说瞎话:“刚吃了,我家近,又过来了。”   “那你还挺快。”男人遥遥看了眼站在路口的樊遥,樊遥目光和他对上,撇去了别处。男人困惑的收回目光,蹲下身继续拔草,和杜谧凡聊天,问他:“吃的什么饭?”   吃的什么饭?重生一回,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早不记得在陈家平时都吃的什么饭,唯独当年搬离陈家时那顿饭记忆格外清晰,阮姨觉得对他有愧疚,当天中午大盘小盘做了满满一大桌。杜谧凡轻语,一一回忆着那些菜:“有红烧猪蹄,清蒸鱼,芝麻菠菜,麻辣虾,蒜蓉西蓝花......反正各种好吃的,不下十五盘。”   一顿普普通通的午餐就这么多菜?所以是个富裕家庭?男人目光在他洗的发着白的休闲裤上扫过,目光一闪,低头认真拔草,没再说话。   他估摸着面前这小孩是入了挺清贫的家庭,面子上又过不去,所以搁这打肿脸充胖子呢。不过少年人自尊心都强,他也能理解。   樊遥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扇芭蕉叶上,看着一只小蚂蚁在上面跑上跑下的找去路,他站在杜谧凡身后五米远的位置,明目张胆的听完了墙角。眼看男人和杜谧凡不再说话了,脚下微动,转身走了几步,来到之前的路口,打算继续赶路。   他的天台钥匙就快做好了,回去加把劲,周一上学就能用了。   走出去几步,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樊遥掏出手机看了眼,淡定的接通了电话,电话甫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他姐的狮子吼声:“你人呢?!”   “在路上,正要回去。”樊遥很有先见之明把手机远离了耳朵,任由樊筱在那头怒吼,等对方骂的差不多了,他才把手机重新放回耳朵旁,慢条斯理的和她掰扯道理:“你可以看看时间,咱们来时是早上10点30分,定好的是两个小时,我走得时候已经十二点35分,也就是说我不仅信守了承诺,还白送了你5分钟,所以理亏的是你。”   樊遥说完把手机拿了下来,在他姐的一声声“你个死混球,我要杀了你”的怒吼声中淡定的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的樊遥回头朝来路扫了一眼,没人聊天的杜谧凡依然坐在原地当墙柱,只是这次不往福利院里面望了,而是撑着脑袋仰头看着天空。   近一点的日头刺眼非常,樊遥抬手搭起做眼帘,也跟着看向天空。   今天天气还算明媚,除了偶有几片白云外,天空湛蓝如洗,云层高处有一架飞机隐约轰隆而过,背后拉过一条白线,白线慢慢晕开,和周围的白云几乎混为了一体。   樊遥目光从那架看上去蚂蚁大小的飞机上扫过,视线落下,落在那仍仰头看天空的男生身上。   天空除了那架渐渐飞远的飞机分明什么都没有,男生却仰头看得专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斑驳的光斑在男生身上,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墙面上,就着梧桐树搭成的绿荫,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   就如他之前看着福利院里那般专注,一动不动。   整个身影看上去几分寂寞,几分孤独,几分怅惘,但你若细品,似乎还能品出几分别的坚持和韵味来......   樊遥收回目光,转身走了几步,须臾之后,再次转头看了那个身影一眼,轻轻笑了笑。 第9章 第九粒米饭   杜谧凡和同桌孔清华相处愉快,孔清华现在对他称兄道弟的,杜谧凡在第n次被拉着去吸烟,又第n次拒绝后,第一次恍恍惚惚的意识到:   男生之间的友情只要两人投缘,建立起来其实是很容易的,当然这仅限普通朋友,要想成为铁哥们还有一段路要走。   杜谧凡和孔清华关系好,孔清华和樊遥是铁哥们,连带着杜谧凡和樊遥都相熟了不少。   樊遥一如上一世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上课铃声响起时出现,下课铃声响起消失,和孔清华一块出现的次数委实不多,难怪重生前的杜谧凡不清楚这两人关系铁。   他对对方的行踪难掩好奇,忍不住问了孔清华,孔清华当时在忙着抄作业,闻言头都没抬,手朝天花板处一指:“那里。”   杜谧凡抬头打量天花板,又白又平的,没发现有什么蹊跷之处,困惑:“什么?”   “天台,他在四楼天台那里。”孔清华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天台?杜谧凡没搭理他的白眼,站起身出了教室,来到了楼道,他们这栋教学楼总共三层,三层往上就是露天天台了,去天台的门该是常年锁着的。   杜谧凡好奇的上了四楼,一走近发现,天台门根本没锁,只是紧闭着。   不应该的,他上辈子常来这里背单词,门平日里锁没锁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樊遥这是把门撬开了?   杜谧凡伸手轻轻推开了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来,伸出个脑袋往天台外面张望,不是他不敢上去,万一樊遥是和女生在这里谈天聊心事,他贸然出现也尴尬。   天台很空旷,只有右手墙角处堆放了一些废弃的桌椅杂物,杜谧凡脑袋扫了一大圈,没看到人,他轻手轻脚的从门里出来,回身虚掩住门扉,边走边四下张望。   没人。杜谧凡视线左右扫着,根本没发现什么人。   “你东张西望的干嘛呢?”就在他准备返身回去的时候,墙角放着废弃桌椅的下面冷不丁传出个男声来,杜谧凡吓了一大跳。   杜谧凡慢慢走近那堆桌椅,这会靠的近了,才发现一张废弃的桌子底下蹲了个人,正透着桌椅的缝隙在看他。   杜谧凡走过去仔细端详:“你蹲在里面干嘛?”   樊遥从桌子下面退出来,伸手拍了拍头发上沾到的木屑,让他看里面:“刚嫁接完,说是一会有大暴雨,我怕冲坏了,放在桌子底下。”   杜谧凡看了眼他手里的小刀和透明塑料带,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往桌子底下的那个小花盆里瞅,说是小花盆其实是个一次性塑料饭盒,里面装满了蓬松的土,一棵像是苹果树的小幼苗栽在土里,在它的右边那根较粗壮的枝丫上,被人用透明塑料袋缠上了个细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枝条。   “你嫁接什么呢?”   樊遥:“桃树枝。”   杜谧凡一顿,无语看他:“...活不成的吧。”   小刀在指尖转了几圈,樊遥收鞘,连带塑料袋一块放进兜里:“应该吧。”   他答得异常轻松,杜谧凡听了又是一顿,更无语了:“那你还接?”   樊遥看他:“不然呢?又没事可做。”   杜谧凡觉着这人挺有意思,好奇:“你平日里就在上面折腾花草?”   樊遥:“不一定,前几天在这养了只兔子,昨天来看不见了。”兔子是他从菜市场买的,刨去毛估计就拳头那么大一只,他便买了养着玩,结果才养了几天就跑了。   杜谧凡给他分析:“会不会是学校发现了,抱走了。”   “应该不会。”樊遥从裤兜里摸出把钥匙来,在他面前晃了几晃,“锁没换。”   锁没换,钥匙还能打开,被学校发现四楼被人擅自打开的几率就很小。   杜谧凡沉思,有些可怜那只兔子:“会不会是你伙食太不好了,喂得也不积极,所以它离家出走了。”   樊遥摸了摸下巴看他,轻笑:“有可能。”   杜谧凡教导他:“既然养了就要负责,不要老是喂草,换根胡萝卜改善改善伙食,平时也要多关心它心理健康,不然长大了容易叛逆。”   “嗯。”樊遥笑容更深了一些,“若是它愿意回来的话,可以考虑。”   两人像神经病一样说了半天,最后齐齐笑了出来,杜谧凡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伸手接过那钥匙打量着看,做工有些粗糙,不过开得了门就好:“谁给你配的?”   还有几分钟才上课,樊遥找了个空位悠闲地坐了下来,闻言指了指自己。   杜谧凡吃惊:“你还懂这个。”   樊遥:“这种锁最简单,不算太难。”   “那也很厉害。”杜谧凡走到他身边跟着坐下来,遥遥望着四周空野。可能真如这人所说要下大暴雨了,头顶乌云阴沉沉的,压得很低,这会起了大风,风吹衣衫,又扬起发丝,杜谧凡闭上眼睛,感受着被狂风吹拂着的感觉。   “难怪你要来这里,视野空旷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杜谧凡扭头看身边的人,“我可以跟着上来吗?”   樊遥轻应:“可以,如果你不嫌无聊的话。”   杜谧凡自然不会觉得无聊,这样站在高处四扫周围,整个心情都舒畅起来的感觉挺不错的。   “樊遥。”杜谧凡在嘴里咀嚼着他的名字,笑道,“我发现咱俩名字挺像的,你姓樊,我名凡,一个音啊,都是饭。”   樊遥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闻言随意笑了笑。   杜谧凡乐呵呵的拍了下他肩膀:“足可见咱俩有缘。”确实很有缘,若当初管登记大姐没有写错名字的话,他现在该是叫杜谧樊的。 第三节 课时外面果然下起了倾盆暴雨,雨水顺着狂风往楼道里飘,又顺着窗台打进教室里,孔清华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关窗户,杜谧凡看着自己打湿一大片的作业本欲哭无泪。   他作业都写完了,现在好了全糊了。又得重写了。   三班急着关窗,一班自然也不例外,坐在窗户底下的同学顶着狂风关上窗户,樊遥坐在中间一排,风能吹到,雨打不着,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边,看得起劲。   同桌又在抽抽噎噎的哭了,樊遥看了会雨景没奈何的收回了目光:“别哭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明盈闻言哭的更厉害了,抽了一张面巾纸擦鼻涕,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沙哑感:“你个单身狗根本不懂被恋人残忍抛弃的我那悲伤欲绝的心情!!!”   樊遥闻言瞥她,随口道:“是不懂,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明盈伸手一抹脸,满脸泪痕顿时消失不见,哭得红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幽幽冒着狼光:“真的?帅不帅?”   樊遥:“......”你就是这么伤心欲绝的?   樊遥认识的人其实很多,但真正相熟的人却并不多,可以介绍给人当男朋友的那就更少了,闻言思索:“孔清华如何?”   明盈一听失望摇头,眼眶里隐隐又有泪滴凝聚:“不行,太不靠谱了。”   樊遥替自己哥们打抱不平:“怎么不靠谱了?”   明盈气愤道:“他吃菜夹馍两瓣不一块吃!他是先吃一半后吃一半,我这强迫症忍不了啊!!”   樊遥:“......”   他继续思考,接着建议:“那杜谧凡如何?”   杜谧凡吃馒头是一块吃的,这个他见过可以保证。   明盈通过樊遥认识了孔清华,又通过孔清华认识了杜谧凡,闻言果断摇头:“更不行了。”   樊遥不解:“为什么?”   他觉得杜谧凡还不错,每天都在笑啊笑的,虽说笑得不怎么走心,看起来倒莫名呆呆的,挺有意思。   明盈一脸鄙视的看他:“他暗恋孔清华啊!你把有心上人的男人介绍给我,你居心何在?!”   樊遥一噎。杜谧凡暗恋孔清华?   “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就是朋友。”   “直觉。”明盈高深莫测的看他,食指中指分开曲起,指指自己眼睛和大脑,“你们男人不会懂的,这是女人特有的直觉。”   樊遥:“......”   呵呵。   下课铃声响起,樊遥从座位上站起来,瞥了她一眼:“那你就继续单着吧。”   明盈原本已经止住眼泪了,闻言又趴在桌上开始呜呜的哭,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特别神奇。   樊遥没眼看的闪身出去了,避免魔音贯耳。 第10章 第十粒米饭   樊遥的嫁接桃树意料之中的没能成功,连着小苹果苗都枯死了。杜谧凡一脸遗憾的看着那无力垂在地上的枝丫叹气:“土太浅了,该换个大花盆的。”   自然该换个大花盆,但两人在天台是偷摸着养,搬着个婴儿高的花盆上四楼实在太过招摇,只能任由苹果苗死掉。   樊遥一点都不在意,他不知道在哪里捉了一些大蝌蚪来,看得出孵化很多天了,拿着一个透明饭盒养着,每天往里喂点面包屑这些。   杜谧凡趴在旁边看他喂养,好奇:“就吃这个能长大吗?要不要喂点蚊子什么的?”   樊遥抬眼看他:“哪里来的蚊子?”   “我知道,我去。”杜谧凡自告奋勇,“蹬蹬蹬”跑下了楼,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捏着几只死蚊虫,给他扔在了饭盒里。   看樊遥投来的目光好奇,杜谧凡抹掉跑出来的微汗,指指楼下的水龙头那里:“那里总往外滴水,潮湿,这会还有蚊子呢。”   樊遥把自己的矿泉水瓶给他,杜谧凡接过倒了一点洗干净手,又抹了把脸。   两人脑袋挨在一块看着面前的小蝌蚪们,杜谧凡看了一会,惊讶:“都开始长后腿了。”   樊遥点头。   已经长出后腿的蝌蚪体积不小,饿时又吃了几只自家兄弟,几只长着后腿的大蝌蚪挤在方寸大小的小饭盒里,别提多委屈了。   樊遥又照看了几天,某天对杜谧凡说:“放生吧,等再过几天就能蹦了,到时满教室里都是青蛙不太好。”   自然不好,上了课教室墙根处四处“呱呱呱”乱叫,到底让人听课还是让人捉青蛙玩?   喂养了这么多天,杜谧凡不舍,他伸手端着那盒蝌蚪们朝樊遥比手势:“帮我拍张照片吧,纪念一下。”   樊遥没拒绝:“手机给我。”   杜谧凡一噎,有些尴尬:“拿你的拍,回头先给我传网上。”   樊遥正用矿泉水洗着手,闻言抬眼看他:“你没手机?”   “...有的,像素太差。”杜谧凡摸摸鼻子。   他的手机是陈叔不要淘汰给他的,手机好些年头了,老式机,像素很差,基本是摆设,就能打个电话发个短信。   樊遥懂了他的意思,爽快的掏出手机帮他拍了几张,杜谧凡接过手机翻着看了看,实在是比他手机像素好太多了,拍得还可以,挺会找角度。   “我可以用你手机登下网络吗?传一下照片。”   樊遥示意他可以用。   杜谧凡登录上自己的企鹅号,新建了个相册,命名csh,也就是重生后的意思。一一上传了照片,退出时顺手把自己的相片在手机相册里删除掉了,还给樊遥:“照片删了。”   樊遥接过手机点开相册翻了翻,发现刚才拍的那几张照片确实不见了,抬眼看了看旁边的人,杜谧凡倚着墙闭上眼睛就着满面的秋风闭目养神,神情平静自然,丝毫没觉得直接删掉自己全部照片有任何不妥似的。   两人是朋友,樊遥手机一般都会留下一两张朋友的单人照或合照,对待杜谧凡他原也是这样打算的,哪成想对方选了多选,直接全删了,删得干脆利落。樊遥抬指挠了下眉心,沉默了一会收了手机。   “下次别全删了。”   杜谧凡闻言眼睛睁开:“...什么?”   樊遥盯着他眼睛看,神色沉静:“不需要总觉得给别人会造成困扰,我们是朋友,手机留你几张照片很寻常。”   杜谧凡直愣愣的看着他。   樊遥随意的笑笑:“你若真想交朋友就随你真性情来,不要总强逼着自己去笑,去活泼,去取悦别人,也不要总是这般客气见外。”   杜谧凡眼睛里缠上了几丝被看穿心思的窘迫感。   他垂眼默了会,突然笑了,笑容释然又隐带着佩服,心想:心细如发、观察力敏锐,真的好聪慧。   同样一个笑容,和他朝夕相对的孔清华就只会盛赞他爱笑,是他交朋友的菜;而换做樊遥这边,却能敏锐的发现他是在假笑,即使如此一个笑容他已经对镜练习过成百上千遍,自认自己笑得真诚且友好,但樊遥就是能看出来他是在假笑。   这个人观察力敏锐的可怕,也难怪会如此的优秀。   进入深秋后,天气渐渐寒冷了起来,阮香玉年纪不大却患有肺气肿,天气一凉再加上看孩子没顾得上保暖,这几天咳得不行,咳得实在受不住了,去医院住了几天院。   杜谧凡周五一放学就接到了陈叔打来的电话,托他晚上照顾一晚阮姨。说来阮香玉每年冬天都会犯病,尤其是天一冷,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得人直揪心。   杜谧凡没推辞,收拾好书包拿了件厚外套便去站台搭公交,挤了十来站的公交总算是到了目的地,陈叔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在住院部下面等他。   一家四口的开销大多靠陈叔一个人,陈叔加班加点的挣钱,刚四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头发早已斑白,看上去特别显老,微弓着腰像个六十岁的老头。   一看他来了,陈民脸上溢满笑容,拉着左右两个孩子叹气:“这两小子硬是不在医院待了,我带他们回去住一晚,你阮姨那边也没什么事,就是换个针什么的,你帮忙看顾着点就行。”   阮香玉只是挂吊瓶,做个检查,她腿脚没问题,上厕所这些自然也不需要人帮忙。杜谧凡以前照看过几次,对这些都懂,闻言点头:“嗯,交给我吧。”   哥哥陈霄意看着杜谧凡肩上的书包,想去扒拉:“凡哥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年长弟弟半个钟头,却比弟弟陈霄暖还要嘴馋爱吃,每次都要扒拉杜谧凡的包。   杜谧凡解下书包让他看,里面都是书:“来得急,没买吃的。”   “咦。”陈霄意一脸遗憾。   陈民没好气的拍拍大儿子的脑袋,训道:“一天就知道吃,你凡哥哪来的钱天天给你买吃的!”   说完看杜谧凡:“以后来不要带东西了,有点钱自己攒着买点好吃的,你看你瘦的。”   杜谧凡摇头笑笑:“没事。”   陈民带着两儿子很快走了,杜谧凡按照对方交代的房间号进了住院部,阮香玉在三楼的普通病房,三人一间,她在最外面的那张床上躺着。   杜谧凡刚一进去她就看见了,伸手招呼他:“来了,快进来吧。”   杜谧凡从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扫了眼这个病房,其他两床各躺了两个老人,各自的家属陪伴在身边,有帮剥香蕉的,有帮擦脸的,有或坐或站聊天的,就光是围在旁边陪床的就十来个人,反衬的他们这边就两人冷冷清清的。   杜谧凡来得急,这会越发的觉得空手来不合适,眼见着阮姨旁边的床头柜上就放了个保温杯,什么吃食都没有,他捏了捏自己扁扁的钱包琢磨着下去买点便宜水果上来。   才刚站起身,阮香玉就喊住了他,阮香玉脸上病容满布,苍白中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红,她低低掩唇咳了几声,摆摆手:“别忙活了,坐下吧。”   她好歹养了杜谧凡多年,只通过一些细微小表情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买了也没人吃,省点钱自己留着。”阮香玉说完闭了闭眼,看了眼头上的挂了一半的吊瓶,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会,你看着点针。”   “成。”杜谧凡站起身来,走过去帮她把枕头放好,又帮着盖好被子,边边沿沿一一压好。做完这些站着左右看了看,觉得也没什么事,便收拾了下床头柜,从书包里摸出书本来,打算写会作业。   他长得瘦,个头也不高,小脸看上去巴掌大小,和个初中生一样。旁边陪床的一个大姐给自己剥了个香蕉慢吞吞吃着,眼看他年纪小小,做事情却很认真,笑道:“这儿子养得好啊,孝顺懂事,还上进。”   说完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取了个红苹果扔过来,爽朗笑道:“好孩子,来,吃苹果。”   在她说“儿子”的时候,杜谧凡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阮香玉,对方身子倦怠,这会正紧闭着眼,呼吸声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过去,并没有听到那一声“儿子”。   杜谧凡松了口气,急忙站起身来要把苹果把人还回去:“阿姨,不用了......”   大姐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物,闻言秀眉直接一竖,虎着脸瞪他:“给你的你就吃!”   “......”杜谧凡蔫头巴脑的又抱着苹果坐了回去。一看他乖巧的坐回去了,大姐眉毛一挑,拍着大腿朝身边的兄弟姐妹乐道,“这小孩软萌软萌的,还真是乖!”说完数落旁边坐着看起来比她大几岁的中年男人,“你再瞅瞅你养的儿子,都惯成什么样了!”   中年男人正低头看手机,闻言抬眼看了杜谧凡一眼,眼看对方埋着脑袋专心写着作业,没好气的白他妹子:“滚滚滚,管好自己女儿再来教训我!”   杜谧凡不小心当了把“别人家的孩子”,囧的都不好意思抬头,脑袋埋进书本里专心写着作业。   晚上杜谧凡留宿在医院里,因为没有空地方睡觉,便把事先带来的厚外套拿出来披在身上,帮着阮姨又掖了掖被子,避免她受凉又再次咳嗽,检查完后这才趴在床沿边上睡觉。   上了一天的课,又忙碌了这么久,杜谧凡眼皮一闭,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哪个病房有小孩在哭,小孩估计是很不舒服,哭得撕心裂肺的,嗓子都哭哑了,外面乱糟糟的,有值班医生过去帮小孩检查身体,吵吵闹闹了近一个钟头,才彻底安静下来。   给他苹果的大姐出门去看,杜谧凡没跟出去,他侧了侧身,转了个头继续睡,心想这就是他不爱来医院的原因吧,到处都是刺鼻消毒水的味道、咳嗽声,痛吟声、哭声,还有病患憔悴苍白的脸和家属哀戚满面的泪痕。   看得人叹息不已,听得人心焦哀婉。   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生老病死面前人人平等,谁都逃脱不了。   是人生,也是逃脱不了的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然是两更,和上次一样,是两更哦 第11章 第十一粒米饭   杜谧凡天色微麻麻亮时醒的,一看时间刚六点,阮香玉正抻着腰穿拖鞋准备下床,看他醒来:“吵醒你了?”   杜谧凡揉揉眼睛,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睡得酸困的肩背,示意没事:“去上厕所?”   “嗯,感觉打了吊瓶有点拉肚子。”阮香玉穿着拖鞋慢吞吞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待会要去做个检查,我就不吃饭了,你下去吃个早点吧,要是你叔半天来不了,你就陪我去做吧。”   杜谧凡没意见:“成。”   家属陪床没地方睡觉,病房走廊里放有长椅,几个男人直接和衣在凳子上睡的,杜谧凡路过一个年轻男人身边时,对方睡得很香,呼噜声震天响,完后翻了个身,估计以为在自家床上睡着,幅度有点大,“噗通!”一声闷响,给掉在了地上。   杜谧凡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他,男人被摔得全身都疼,呻|吟了声,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欲搀扶他的杜谧凡,眨眨眼,自顾自嘀咕,有些纳闷:“我记得小五小六为了争宠,抢着给我生儿子,不是才刚生下来吗,都长这么大了?”说完乐呵呵的看杜谧凡,笑吟吟道,“来儿子,叫爸爸,叫的好家里那座金矿爸爸就分你一半!回头再给你娶十八个老婆!”   这么高掉下来都没能摔醒,还在做梦呢?杜谧凡嘴角一抽,目光在年轻男人那不出五十块的灰色衬衫上扫了眼,果断站起身就走。   年轻男人揉着屁股在后面喊:“嘿,竟然无视我,你现在就拽吧,回头金矿你一个子都别想得到!铜矿银矿也没你的份!!”   杜谧凡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加快步伐,转了个弯,进了个电梯,把那幻想自己财大气粗美妾在怀的意淫男远远甩在了后面。   医院饭堂的饭菜比较清淡,杜谧凡吃不习惯,打算去医院外面吃,刚出了住院大楼,前面过去一人,个高腿长的主,红色篮球衫配白色长袖,下身是浅色牛仔裤,侧面轮廓立挺又大气。   眼看对方目不斜视路过他,杜谧凡一愣,喊道:“樊遥。”   樊遥脚下一停,转过头来,两人对视间也是一愣:“你怎么在这?”樊遥好奇。   杜谧凡朝住院楼里指指:“我养母住院,我帮忙看护一下,你呢,大清早的怎么在这。”   上次他说两人有缘时,樊遥还不以为意,这次在医院又碰到,樊遥恍然发现他们还真是有缘,又是福利院门口,又是医院的,总是能在校外碰到,想到这里他笑道:“我爷爷例行来做体检,老人家觉少,一大早就硬拉着我来了,这不人还没上班,我去买早点。”   杜谧凡看他要去的方向:“在医院饭堂买?”   樊遥点头:“嗯,老人吃饭清淡。”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上身还穿着老厚的外套,轻笑,“刚起?一块去吃?”   杜谧凡觉得吃饭有个伴也挺好的,便改了方向,跟着一块去饭堂:“那走。”   既是遇到了,樊遥想着去看看杜谧凡的养母也好,两人在饭堂随便吃了点,樊遥问清病房号,提着给他爷爷买的小馄饨和司机买的牛肉饼快步离开了。   杜谧凡回到病房时,阮香玉已经上完厕所回来了,正坐在床边打电话。   “他俩醒了就带过来吧,早早做了检查,小凡也好回去,孩子学业要紧。”   看到他进来,阮香玉挂了电话收了手机,笑道:“你叔一会就来,我俩去做检查,你帮忙看下那俩小子。”   陈家老一辈都不在世了,干什么都要把两孩子带上,不带没人看顾,也是艰难,杜谧凡想了想建议道:“反正周末我也没事,我看着那哥俩吧。”   “害!不用,待会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就出院了,我已经好多了,慢性病,老在这耗着也不是个事,两小子你给把电视一开,坐在那一整天都不跑,省事。”阮香玉笑道。   杜谧凡知道她是不想麻烦自己才这么说的,闻言没再开口。   樊遥提着果篮上来时,陈家夫妻刚好下楼去旁边楼上做检查,走了个岔,没见到人。杜谧凡趴在床上给一左一右的两小孩教十以内的加减法,看见他进来,直起身来有些懊恼:“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就没让他们等,怕你白跑一趟。”   “无妨。”樊遥过来就是表达个心意,冲着杜谧凡的面子,没见到人也无妨。   他买的是个大果篮,用彩色的丝带包装好,里面香蕉苹果橙子等等堆满了篮子,陈家两兄弟没见过这个好看的大哥哥,有些怕他,又嘴馋那些颜色艳丽的水果,想吃又不敢要,便拉扯杜谧凡的袖子,想让他帮自己给这大哥哥讨要。   杜谧凡直接帮他们撕开包装,一人取了根香蕉,果篮再好看,也是拿来送人吃的,他知道樊遥不在意这些,便直接做主分了。   樊遥不急着走,打算和他说会话,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翻着看了看床头柜上摊开的书,好笑:“还挺勤勉。”来医院还背着书包。   不勤勉不行,他想拿奖学金的。面前这人可是标准的学霸,杜谧凡想着自己有道题不会做,便坐过去请教他。   陈家哥俩吃完香蕉又想吃苹果,杜谧凡从旁边拿了水果刀边看樊遥给他解题,边帮哥俩削苹果,他削苹果皮又快又好,手很稳,一长串削下来半点磕都不打。樊遥看着他的动作,心想还蛮会照顾人。   之前打趣杜谧凡的大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吃完自己早饭,收拾了包,站起身来,看样子是准备去上班,路过他们这一床时随口打趣了句:“你俩小子幸福啊,你看你大哥多会照顾人,还帮着削苹果皮,有什么好削的,洗一洗不就能吃了。”   看得出她是真觉得杜谧凡很乖,时不时的逗他几句玩。她这话音一落,正眼巴巴等着吃苹果的弟弟陈霄暖大声嚷嚷,不满:“你说错了!他才不是我大哥,他是我爸妈领养的,现在已经不养了,我爸妈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   杜谧凡心脏猛地一揪,连带着削苹果的手跟着轻颤了下。   水果刀刀刃锋利,直接滑断那长串的苹果皮,划到了他的手指上,只这一下大拇指处便被划出条口子,鲜血很快从伤口溢了出来。   因为年纪小,陈霄暖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尖细,穿透力很强,这么一大声喊,整个病房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拢共十来个人一起望向了床边坐着的杜谧凡。   杜谧凡睫毛剧烈的颤了几颤,捉着冒着血珠的大拇指在嘴巴里嘬了一下,吸干净那些鲜血,垂着头安静的继续削苹果。   露出的那半张侧脸上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仿佛根本没听到小孩子的那句嚷嚷似的。   樊遥手中的笔渐渐停住,默了一会也侧头看他,看那一脸认真削苹果的人。注意到他的停顿,杜谧凡抬头朝他一乐:“讲啊,怎么不讲了。”   整个病房的人都在看他,杜谧凡却似看不见,只紧盯着樊遥的脸,笑道:“你老看我干吗,你也想吃苹果?那我给你削一个。”   他的面上无悲只有喜,笑容也灿如星辰,樊遥却没有错过那掩藏在乌黑深邃处那浅浅的落寞和难堪。   樊遥收回了视线。   他垂头沉默了一会,缓缓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出来一下吧。”   杜谧凡一愣:“那你等等,我先把苹果削完。”   那个一时口快打趣人的大姐神色复杂的看着垂着头的杜谧凡,有感慨,更多的是同情。   怪不得这么懂事,原来是个没爹妈疼的孤儿啊。   童言无忌,最是伤人。陈霄暖嚷嚷完那句话又催着杜谧凡动作快一些,他想吃苹果。杜谧凡三两下削好苹果一分为二,给两兄弟一人一半。   削完苹果他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慢吞吞出了病房,去找樊遥了。   樊遥站在右边的过道窗边上,背对着他往窗外看着。   杜谧凡一走出去,病房里顿时响起了议论声,“挺可怜”“真没想到”“看着挺乖一孩子”等等言谈很快传入尚未走远的杜谧凡耳中。杜谧凡听着众人对自己的议论,垂着头走去了窗边。   杜谧凡在樊遥身边站定,樊遥没看他,依然在看着窗外。两人默了一会,杜谧凡率先开了口:“是觉得病房里太闷了吗?”   樊遥没回话,透过玻璃窗漫不经心地望着楼下人流如织。   看着孕检出结果的小夫妻俩一脸喜气洋洋;看着住了多天院治好了肺炎的小男孩被爸爸架在肩膀上一路欢快的出了住院部;看着车祸中被撞断腿的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家里顶梁柱没了,一家老小的生活负担全压在后面的女人身上,女人推着轮椅,脸上满是被生活摧残折磨后的麻木不仁。   芸芸众生,人生百味。   樊遥伸手在兜里摸索了一会,摸出颗奶糖来,递过去:“吃颗糖吧。”心里苦的话吃颗糖就甜了。   他小时候他爱吃这种牌子的奶糖,他爷爷疼他,每次过去都给他准备好多,后面渐渐大了,不喜吃甜食了,爷爷的习惯却没有改变,每次见到仍然是塞给他一把糖,他放在兜里没吃,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杜谧凡看着那颗糖,接过来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牌子的奶糖,好久没吃过了。”   樊遥闻言侧头看他,目光在那笑得温和的脸上转了一圈,淡淡开口:“我说过了,不想笑就别笑了。”   杜谧凡脸上的笑容一滞,抿着唇垂头发了会呆,开始专心剥糖。   这种奶糖是个顶老的牌子,这些年都没怎么见着了,塞进嘴里微微一咬,浓郁的奶香味便在齿间弥散开来,味道醇美经典,是他小时候的味道。   樊遥看着他动作,温声轻语:“他们既是领养了你那肯定是签过手续的,你未满年龄便弃养,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没想过告他们吗?”   杜谧凡手里捏着蓝白包装纸,一下一下折着,折成个小飞机形状后,又伸指拆开,摇头:“都不容易,没什么好告的,我一个人也不是活不下去。”他轻轻笑了笑。   樊遥看着他淡着脸把那张糖纸又折成了蝴蝶扇的模样,那双手纤细干瘦灵巧十分,糖纸在指尖挪移,似翩飞的蜻蜓。樊遥看了一会目光上移到他的脸上:“那你心里会怨恨吗?”   杜谧凡手指一动,把蝴蝶扇又拉开,展平整:“樊遥。”他说。   樊遥看着他的眼睛:“嗯。”   杜谧凡抬眼目视他,两人视线交错片刻,杜谧凡无声地笑了,他轻轻抬手,拭去眼角那不知是笑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浸出的那滴泪,一字一顿道:“当你拥有时你才会想着去怨还是去恨,当你一无所有时,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你只能去抓住。”   无论这份羁绊是开心还是痛苦,只有紧紧抓住了它才能证明你不是行尸走肉,而是真真切切的活着。他已经选择放弃白林这个羁绊了,哪能再放弃陈家呢?虽说他不是陈家的亲子,但好歹挂着个前养子的身份,要是这个身份都没有了,他在这世间无牵无挂,漂泊无依的,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多,一个牵挂罢了。”   月色透过窗户钉在擦洗干净的木质地板上,照亮了房间里的一片天地,樊遥躺在自己松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上床已经三个小时了,他竟是还没睡着,这对以往向来沾床就着的他来说太不寻常了。   樊遥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却不得。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白日里在医院的场景,想着杜谧凡的那双眼睛,那双眼里疲惫之色太浓,难过意味太重,至今仍深深的刻画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每每忆起,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当你拥有时你才会想着去怨还是去恨,当你一无所有时,你只能去抓住。”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多,一个牵挂罢了。”   牵挂吗?他、自己和清华不是朋友吗?这不算牵挂吗?   或许真不算吧。清华向来热情好动,朋友多的不知凡几。而自己对交朋友这事向来随意,有没有都无所谓,如此的自己和清华必然算不上牵挂吧。   真正的牵挂该是出事时有人挂念着,遇到开心的事有人可以第一时间分享,哪怕遇到需要帮忙的事对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你,而不是别人。   不论给予还是索取,那个会第一时间记起你的人才称得上是牵挂吧。   陈家有事,第一时间会去寻求杜谧凡的帮忙,累也罢,委屈也好,这些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陈家人会想到他,这在杜谧凡看来何尝不是一种存在感的证明呢。   被需要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樊遥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徐徐吐出这个名字。   “杜谧凡。”   两人当真是有缘的吧,不然为何会多次撞见这人失落却状若开心的模样,一次比一次看上去可怜可爱,搅得他的心里乱糟糟。   罢了,不就是想要牵挂吗?自己给他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心有所依”灌溉营养液,谢谢亲的支持~ 第12章 第十二粒米饭   杜谧凡并不知道樊大佬决定给他送温暖了,这会坐在自己的双人小床上,看着衣兜里樊遥送他的那把奶糖心里暖融融的。   他觉得两人颇有缘,几次在校外碰到,樊遥学习好,一直挂在考试榜单前排,上辈子自然也不例外,但当初的他自卑自闭,对樊遥除了“耀眼夺目的学霸”外并没怎么关注过,就觉得两个世界的人,樊遥出类拔萃如浮在云端,和他这种人不相融也不会相交。后来白林转入晨光,他因着白林的缘故才算真正认识了樊遥,樊遥优秀又低调,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   重生归来他自然认识樊遥,又因为孔清华的缘故早早结识了对方,他已经记不起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有没有多次遇见樊遥了,约莫也是有的,只是两人相见对面不相识罢了,不过有缘是肯定,因为樊遥大学和他也在一个城市,樊遥是国内顶尖学府Z大,他是初初上了本科线的S校,学校实力差距很大,但都在B市,白林常常节假日来B市找樊遥,偶尔也会叫上他,也因此和他关系越发的亲密,两人得以纠缠了那么多年。   杜谧凡剥开糖纸,塞了个奶糖进嘴里,奶糖乳白,奶香弥散于口齿间,让他感慨和樊遥缘分奇妙的同时,回忆到白天的事又很是尴尬,或许是樊遥的眼神太过剔透逼人,让他有种藏不住秘密的感觉;也或许是那刻樊遥周身涌现的气息太过温和柔软,总之他竟是在对方面前生生落了泪,虽然只有那么一滴,但对记不清已经多久未哭过的他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   太尴尬,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希望樊遥不要觉得他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人才好。   杜谧凡提着个老大的塑料袋进了教室,孔清华扒着袋子要看:“提的什么?”   杜谧凡打开了袋子让他看:“好看吗?满天星,我隔壁的女孩子搬家去了外地,不要了,送了我几盆,我给你们一人带了一盆。”   孔清华看着面前的三个小盆栽,伸手扒拉着上面的叶子,狐疑:“满天星?怎么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   杜谧凡挠挠头,他也不确定:“是的吧,那女孩说是。”   把盆栽分了孔清华一盆,杜谧凡抱着剩下的两盆去了一班,明盈下楼买东西去了,不在,樊遥目光落在绿色中盛开着紫色小花的盆栽上,伸手摸着植物的叶子,摇头:“这是萼距花。”   再次见到樊遥,杜谧凡其实颇觉得尴尬,正不好意思呢,闻言一愣:“.....啊?”   “很漂亮。”樊遥伸手接过了花盆,“谢谢。”   杜谧凡看着他抱着那盆盆栽垂眼观赏的模样,在心里感慨,真是人比花娇。他搓搓手,疑惑:“真的不是满天星吗?”   樊遥:“你可以叫它满天星,但它们其实不是一个科目。”   “哦。”杜谧凡低头好奇的打量着这盆萼距花。   说来这花确实叶子粗大一些,小花开的也不那么密集,但花色纯正高雅,也很好看。   杜谧凡笑道:“不是就不是吧,好看就行,还皮实,那姑娘说它花期很长。”   萼距花确实花期长,樊遥目光在他脸上滑过,挑眉:“你臊什么呢。”   又被发现了。杜谧凡搓了搓有点红的耳朵,窘迫又无奈:“....你不要总是戳穿我啊。”   樊遥大概知道他在臊什么了,是为了上次在医院当着他面掉眼泪的事,想了想点评:“其实挺好看的。”   杜谧凡:“...什么?”   樊遥伸手指指他的眼睛:“哭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可以多试着掉掉眼泪看看。”   杜谧凡:“......”   樊遥晚上回了家,在客厅里一阵翻箱倒柜后,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他扬声朝楼上喊:“哥,我姐那个不要的手机呢?”   樊柯在一楼书房看书,闻言冒出点声:“不清楚,应该在她房间吧。”   樊遥踢踏着拖鞋来到书房门口,站定:“听妈说你要搬出去住?”   兄弟俩差了七岁多,樊遥在同龄人面前看起来稳重成熟,在他哥面前就是个半大孩子,樊柯长得年轻俊朗,气质沉稳安静。   樊柯端起马克杯慢慢喝着水:“嗯,在公司附近看了个房子,上班方便。”   樊遥半点不信,倚着墙一脸怀疑的看他:“咱家上班也不远吧?你不会是想谈恋爱了,在做战略性转移?”   樊柯喝到一半的水差点呛住,手掌成拳按在唇边咳了两声,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不要胡说。”   胡不胡说这可不好说,樊遥想到了那天扫见的那条短信消息心想。   他家是个二层小楼,一楼是书房客厅健身室和主卧,二楼有四个房间,一个小客厅,兄弟妹三人一人一个房间,另一个房间空着,用来画画或练琴。   樊筱的房间正对楼梯口,樊遥伸手转了转把手,还好,没锁,他径直推开门进了他姐的房间。   女孩子都喜欢布娃娃这些,樊筱也不例外,床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三个一人高的各式娃娃,樊遥伸手把娃娃扒拉开,左看看右翻翻,最后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手机,检查了下数据线和耳机,发现都能用,便给他姐发短信。   【你那个不要的手机我拿走了。】   樊筱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为什么要觊觎我的手机?】   【你又不用,我送人了。】   【樊筱:送谁?你早恋了?】   樊遥眉心一跳,这家伙除了早恋就是早恋,脑子里真是存不下半分别的东西。   【樊遥:朋友。】   杜谧凡吃完午饭从楼下蹦蹦跳跳的上来,走到一班门口时被人叫住了。   樊遥手里拿着个纸盒子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看见他一身热气腾腾的模样,笑了下:“打球了?”   杜谧凡点头:“嗯。”说着做了个跳跃投篮的姿势,一蹦三尺高,特别欢实。   樊遥站在旁边看着他蹦跶,杜谧凡跳了两下,扭头看他:“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樊遥:“嗯。”说着把自己手里的盒子递给他,“我姐只用过几天,还很新,放在那里也是浪费,给你用吧。”   都不用打开盒子,杜谧凡一眼就看到了纸盒上彩印的手机,闻言一怔,指指自己,不确信道:“给...我?”   樊遥点头,从盒子里拿出了手机,按了开机键,让他看:“功能齐全,几乎全新的。”   这是个白色后盖的智能机,宽屏,很符合女孩子的审美,杜谧凡手指在上面划拉了一下,触屏灵活,没有一丝卡顿,他其实心里有几分疑惑,总觉得自从上次在医院见过面后,樊遥待他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亲近了许多。两人以前就是普通朋友的程度,现在不说是知己吧,却也算比较铁的哥们了,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总不会是真觉得他哭起来好看吧?   杜谧凡不敢收,又给人退了回去:“不用了,这手机一看就不便宜,你姐不要了你可以当二手卖了。”二手也能卖不少钱呢。   说完还贴心的给他介绍哪条街收购二手机价格合适,就差现在拉他去卖了。   樊遥也不打断他,站在一旁静静的等他说完,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要?”   杜谧凡摇头。   樊遥颔首,一言不发来到楼梯口,拿着手机的右手伸出栏杆外面,回头看他:“要不要?”   杜谧凡:“......”   这里是三楼,杜谧凡看着那几乎就要脱离指尖的可怜手机张大了嘴巴:“你......”   樊遥最后问了他一遍:“要不要?”   眼看他说着就要真脱手扔下去,杜谧凡火速冲过去接过了手机,简直怕了他了,送个东西也能送成赤|裸裸的威胁,果然大佬吗?   “我要,我要还不成吗!”   樊遥收回手,把盒子递给他:“里面有耳机和充电线。”   杜谧凡点着手机划拉了一会,试了试手感,看他:“你电话号码多少来着?”他没记住。   樊遥拿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杜谧凡看着他动作,补充道:“还有孔清华和明盈的。”   樊遥手指一顿,想起了明盈那天说过的话,迟疑了一会,抬眼看他:“你.....喜欢清华?”   杜谧凡盯着手机正在默记他的电话号码,闻言随意道:“嗯,还喜欢北大。”   绰号北大的樊遥:“......”   杜谧凡嘴里默记着樊遥的电话号码,看他手指停在屏幕上不动,催促道:“电话号码。”   樊遥依然没动,只用一种很神奇的目光看他,那眼神似乎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怎么了?”杜谧凡纳闷。   樊遥便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喜欢清华?”   杜谧凡点头:“喜欢啊,那么好的学校,谁不喜欢。”   樊遥:“我说的是孔清华。”   杜谧凡从来没有叫过孔清华为清华,此时被提醒才反应过来,继续点头:“也喜欢啊,那么好的朋友谁不喜欢。”   樊遥试探:“只是朋友?”   杜谧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歪头:“...难不成是敌人?”   樊遥怀疑这家伙脑袋缺根筋。他开门见山:“明盈说你暗恋清华。”他顿了顿,提醒道,“清华百分百直男。”   意思明确告诉他,喜欢孔清华不会有结果的。   杜谧凡怔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忙为自己辩解:“谁暗恋孔清华了?我俩百分百的纯友谊。”   樊遥看他表情不似作伪,放下心来,说来这家伙有时看人时确实会有种很沉静的感觉,眼珠子一动不动,似乎在神游,又似乎没有,确实会给人造成一种他在看着你入神发呆的错觉。   樊遥热心诱哄他:“你既是不喜欢清华,我把明盈介绍给你好了。”   樊遥无比后悔那天嘴欠说出要给眀盈介绍男朋友的话,那家伙天天缠着他要男朋友,活像自己欠她男朋友似的。樊遥被缠的烦不胜烦,果断出击打算把杜谧凡扔出去挡雷。   杜谧凡听完头摇的更欢了,坚决拒绝:“不要。”   开玩笑,他若真和明盈并肩一块走,妥妥的一副女大佬和包养的小白脸画面,现在的他真是太矮了,比明盈高不了几厘米。   樊遥不打算放弃,拍着他肩膀把人带到楼梯口那块空旷处,耐心询问:“为什么?”   杜谧凡比他更认真耐心的回答:“我怕被压的是我。”   樊遥:“......”   几息后他慢慢蹲在了地上,捂住眼睛抖着肩膀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很神奇,这家伙总是满脸严肃认真的说一些特别逗的话,语调也特逗,特别好玩。   杜谧凡看他笑得半天直不起腰,索性跟着蹲了下去,歪头瞅他:“说来你和明盈是同桌,近水楼台,你怎么不把自己介绍给她呢?”   樊大佬,明大佬,气势个顶个的强,多般配的一对。   樊遥闻言看他,揉着自己额角强迫自己压下满心的笑意,摇头,比了个手势。   半点不来电。杜谧凡看懂了他的意思。   杜谧凡又问了:“可以介绍别人啊。”   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生多的是。   樊遥蹙眉:“不熟悉,有些性格不太合适,怕害了她。”   杜谧凡琢磨了一会这话的潜藏意思,有些开心:“你意思是我人还不错?”   樊遥:“相当不错。”   不错就不错,为什么要加个“相当”二字?杜谧凡瞅了对方一眼,果不其然在他眼里看到细碎的笑意,明白自己是被耍了,无奈的伸手去打他:“别闹,问你正经的呢。”   樊遥挡住他拍来的爪子,正正经经的点头:“凑活吧。”   杜谧凡:“......”   樊遥:“差强人意?”   杜谧凡脸色有些黑。   樊遥摸着下巴,抬眼瞅他:“人面兽心?”   杜谧凡:“......”   樊遥低头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状:“哦,是衣冠禽兽。”   “樊、遥!”杜谧凡黑着脸扑了过去,樊遥原本是蹲着,被他这么猛地一扑坐在了地上,杜谧凡身形不稳跟着也倒了,“噗通”一声闷头砸在了樊遥的胸口。   樊遥胸口是真硬啊,杜谧凡一上去就磕到了牙,咬到了舌头。   疼痛来的太过快速剧烈,杜谧凡倒吸着凉气把脸抬起来,生理眼泪都被激了出来,捂着自己腮帮子呲牙咧嘴的看着樊遥,控诉:“泥嚎应。”   樊遥被砸的胸口发疼,正揉着呢,闻言抬眼,杜谧凡眼泪汪汪的慢慢伸着自己舌尖看,果然出血了。   杜谧凡一嘴的铁锈味,正倒吸冷气呢,胳膊突然被人大力拧了下,这一拧力气绝对不小,疼得杜谧凡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你嘎嘛。”杜谧凡嘴疼胳膊疼的,疼得脸都扭曲了,生理眼泪顺着眼角一路流下来,在脸上滑过一道泪痕,滴在了衣服上。   樊遥在旁边死盯着他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在心里琢磨:这家伙哭起来果然好看,既可怜又惹人欺负。   隔上一段时间把他打哭上一次好了,樊遥在心里这样想着。   杜谧凡并不知道他的禽兽想法,眼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不小心捏了自己,这会正在内疚,正好痛意也散了,他不在意的捂着腮帮子站起身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吃屎泥渴意借扫攻情话啊。”   其实你可以介绍孔清华。就是这么一句咬字不清晰的句子,樊遥居然秒懂了,他摇头:“明盈嫌弃他吃菜夹馍不两瓣一块吃。”   “...哈?”杜谧凡差点又咬到了舌头。   他心有戚戚的拍了拍樊遥肩膀,张嘴想说话,樊遥怕他又说出什么吃屎之类的重口味句子,指指手机:“打字。”   哦哦。杜谧凡点头,拿着手机低头按了一会,举起来让他看。   【这种小习惯可以矫正,孔清华是单身,人也挺好,我觉得配明盈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俩的事交给我吧。】   樊遥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天,抬眼:“外人田?”   杜谧凡收了手机又给他“啪啪啪”打字:【咱们四个是内人,其他人是外人。】   樊遥:“......”   合着明盈就只能在他们三个里面挑了呗?   眼见他现在和大家相处自然随意了不少,樊遥琢磨着,继续引导他:“你可以跟我一样叫清华,他的朋友都这样叫,清华肯定也乐意你这般喊他。”   杜谧凡对他的意见向来很采纳,闻言点头“嗯”了声,想了想,继续打字。【那你们就叫我米饭吧,我小时候大家伙都是这般喊我的,亲近。】   米饭?樊遥咂摸这味,突然有点饿,点头:“好啊。” 第13章 第十三粒米饭   樊遥正埋头看书,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点开看,是孔清华发来的消息。   【孔清华:还是你会拉拢人心啊,我怎么没想到给米饭送手机呢?你看把孩子开心的,还为此专程发了朋友圈,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表动态呢。】   杜谧凡之前有QQ,两人成为同桌的当天,孔清华就加了他好友,顺便进他空间里转了一圈,杜谧凡空间干净程度和樊遥有的一拼,一条状态都没有,倒是都有相册,樊遥的相册里全部是一些花草虫鱼之类的,杜谧凡的则全部是天空,是那种一看就是网上搜到的精修图。   孔清华本抱着探索自己新同桌小秘密的心态期待的进了空间,之后又失望的退了出去。   现在杜谧凡在wx上发表动态了,孔清华新奇之余,一眼便看出这条动态是在隐喻樊遥。作为朝夕相处的同桌他自然也了解到了杜谧凡的家庭情况,本琢磨着送点什么东西表达一下对朋友的关爱和支持,哪成想被樊遥捷足先登了。毕竟姓樊(饭),且送了手机,所以他看到的第一时间朝樊遥感慨。   樊遥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息,手指一动,点开了朋友圈。   他wx里面人不少,喜欢发朋友圈的人相应也多,滑了两下才找到杜谧凡的那条状态。   【(手机)(手机)(手机)!猜猜这里的饭是指谁?总之不是我。】   配图是一个小孩拿着铁锹那么大的勺子在大锅里舀稀饭喝。   樊遥:“......”确实不是你,你该是米饭才对。   他手指往下滑动一下,看见了孔清华的评论,连着两条,两分钟前评论的。   【为什么配这么一张图?哦,我懂了,你是米饭,加了点水变成稀饭,成了樊遥,所以你想泡樊遥。(色)】   【有想法,好样的,吃到的那天记得喊我,加油!】   樊遥:“......”   他目光微动,往下扫了眼,没看到杜谧凡的回复。   手指点着手机页面刷新了好几次,再看时,那条状态已经没有了,显然是被人删除了。   就猜到会删。樊遥挑挑眉,又刷新了几下,看到了杜谧凡新发的状态,时间是一分钟前。   【(手机)!】   配图是个搞笑小人在照镜子,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网恋吗我有几千张假照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樊遥左手撑着下颌,看着那个浓妆艳抹的绿色小人。   他没关手机,就那么老神在在的等着,隔上几息就刷新下手机,在刷到第六次的时候,那条状态下面有了条评论,孔清华评的。   【网恋吗?樊遥有几千张真照,你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孔清华爱玩手机,且酷爱给熟人点赞评论,只要是关系好的,下面的评论区里总少不了他的踪迹。   能如此细致的点评别人状态里的表情包和表情包上面的文字,估计也就这货一个人了。   樊遥换了右手撑脑袋,漫不经心的继续刷新着手机,他本想看杜谧凡会过多久删除这条状态的,没想到却刷到了对方的回复。   【杜谧凡:你能不能闭嘴......】   樊遥轻笑一声,接着再刷,这条状态便消失了。   手指点着手机屏幕继续刷,结果再没刷到杜谧凡的消息,估计是被孔清华的“细微”评论给惊到了,不敢再随便发表状态了。   啧,没有乐子看了,樊遥觉得有些失望,撇撇嘴,手指一动,退出了朋友圈界面,给孔清华发消息。   【你话真多,以后少说点。】   孔清华显然不清楚樊遥在他说完就点进去看了朋友圈,也不清楚对方会无聊的视奸了他和杜谧凡整个朋友圈互动过程,冷不丁被嫌弃,一脸懵逼。   【孔清华:?你说什么呢?】   【孔清华:我擦,你发什么神经呢?给我说清楚!】   樊遥嫌弃完人,退出了wx界面,不理人了。   杜谧凡很忧郁,因为他发现指正孔清华吃菜夹馍一半一半吃的习惯并不容易。校餐厅里,杜谧凡一脸严肃的坐在孔清华对面,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手边放着一根细竹竿。   孔清华咬了一口包子,抬眼瞅他,杜谧凡拿起竹竿敲敲他的手,指点道:“背面咬多了些,换咬正面。”   “......”孔清华嘴巴换到包子褶皱那面,轻轻咬了一口。   杜谧凡仍是不满意:“再咬一口,这口有点小,不太对称。”   我艹了。孔清华不满意了,气呼呼的放下手中的包子,怒了:“我妈都没你管得多!”   杜谧凡半点不生气,仍耐心教导他:“刚开始时是会有点不适应,但为了你未来的幸福生活着想,你要学会忍耐,直到吃包子对称,吃菜夹馍也对称后就好了。”   孔清华觉得这家伙大概是疯了:“我为什么要吃包子对称,谁告诉你我要追求明盈那个大喇叭了?你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给我包办婚姻!”   杜谧凡闻言一脸惊讶的看旁边桌上坐着的人:“樊遥,这家伙都想到要结婚了!看来咱俩离当孩子干爹的日子不远了。”   孔清华:“......”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扯杜谧凡耳朵,一脸的嫌弃,“你这耳朵里怕不是被驴毛塞住了吧?我说我不追求明盈!不追求!”   杜谧凡拍开他的手不解:“为什么?我觉得你和明盈站在一起很般配啊。”   孔清华咧咧嘴:“因为......”   “谁在说我!”伴随着清亮一声喊,一个风风火火的短发女生从餐厅外跑了过来,许是刚刚跑过步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热气腾腾的,一张俏丽好看的脸也红扑扑的。   明盈一屁股过来把杜谧凡往边上掀了掀,给自己腾出个地来,拿起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杜谧凡没来得及阻止,眼看着她仰头喝完,视线揶揄瞅孔清华,做口型:“间接接吻呢。”   “......”孔清华没好气的从明盈手里抢过自己的水瓶。   “切,小气。”明盈白了他一眼,扭头看身边的杜谧凡,杜谧凡也在笑着看她,明盈笑眯眯,“凡哥儿今天心情不错啊。”   杜谧凡摇头:“没有的。”   明盈伸手搭上他肩膀,一脸慈母笑:“给姐姐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三个在这说我什么坏话呢?”   杜谧凡笑笑:“也没说什么。”   “是吗?”   杜谧凡点头,特别确定。   明盈一肘子把他拍趴在了桌上,手腕锁着他脖子一扯,杜谧凡屁股便从凳子上掉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明盈居高临下的看他,杜谧凡坐在地上和她仰头对视。   明盈伸手捏着他下巴来回打量了几下,气场特别足,像极了那些挑选男色的贵妇人,杜谧凡配合着她转脑袋。   上下左右依次转。   转了好一会,明盈似是打量完了,遗憾地松开手,点评:“有点瘦,没安全感,不然可以考虑收你充后宫试试。”   杜谧凡闻言从地上一蹦而起,拍拍屁股,动作迅捷又灵敏,全然没有刚才被揍时那般娇弱,他抬手拉过一个凳子坐在明盈旁边,专心套话:“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明盈被人配合着演了一出贵妇霸凌戏,心情这会格外畅快,闻言手一指,挑眉:“你这样的。”   性格好,懂得照顾包容,可盐可甜。   杜谧凡偷偷抬眼扫了对面的孔清华一眼,干笑一声,抓着明盈手腕硬生生把她手指换了个方向,拍手肯定:“对,就是这个方向。”   明盈看着手指被指到的孔清华,笑了笑,收回了胳膊。   孔清华坐在对面,冷哼了声。   他哼明盈也哼。杜谧凡被哼哈二将瞬间包围,果断撤离战场,坐到了樊遥旁边。   樊遥戴着耳机,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点着,在打游戏。   杜谧凡一个人坐着没事干,胳膊撑着下巴四处瞅,瞅了一会直起身去看樊遥打游戏,看着那双修长干净的手在屏幕上飞快的四处点着,感慨:这手真好看,不是,这游戏真好玩。   樊遥打完一局看向旁边凑过来的黑脑袋,杜谧凡看他停下动作,抬起头来,脱口问了一句:“你做过手模吗?”   樊遥:“?”   杜谧凡认真建议他:“就是手部模特,帮店家卖戒指手镯之类的,你以后空闲没事干时可以试试。”说完看向自己的手掌,正反摊着来回看,“我就不行了,我手没什么肉,太瘦了。”   和鸡爪子一样。   樊遥看向他的手,确实瘦,但骨型还不错,挺修长的。这样想着他又低头扫了眼杜谧凡全身。   他发现杜谧凡个头不高,全身却很匀称,该长的地方都长,而且很直。   除了手,两条腿也是。   樊遥:“你也可以试着当模特,现在网上店铺不都需要模特吗。”   杜谧凡闻言一指自己:“我?算了,我长得这么丑。”   丑?樊遥垂眼打量着他的五官,天庭饱满,五官搭配正好,不惊艳却很耐看,周身气息很温顺,挺好看的.....   “不丑。”他说。又不是勾画出来的,一个人就算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杜谧凡闻言拍拍他肩膀,愉快笑了两声,真心感谢他对自己的安慰。   樊遥于是问他:“做心理暗示了吗?”   樊遥的送温暖活动送的很到位,不仅送手机,还送他心理辅导,让他每天起床默念几次“我很好我很棒”做心理暗示自我鼓励。   杜谧凡肯定:“做了,每天三次,怎么说呢,洗脑效果特别好,我现在就觉得自己特厉害......”他看自己手指,给樊遥描述着心理感受,“不仅能单手剥葱,还能单手削苹果,上得了天,入得了地,闲时还能陪灶王爷唠会嗑,恍惚觉得自己就是整个宇宙最强的男人呢!”   樊遥:“......”   他好笑地屈指敲他脑门:“是自我肯定不是洗脑。”既是宇宙最强男人了还对自己外貌这般不自信?他再次强调:“要坚持做,每天都要。”   杜谧凡点头:“好的好的。” 第14章 第十四粒米饭   冬至这天,正好周末,杜谧凡赖了会床后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手脸,外面天气冷,他套上罩头衫,又穿上单衣,单裤,板鞋。穿着冷,但不怕,他打算出去跑个步。   要是云层没挡住太阳的话,太阳这会必定老高了,别人早晨跑回来了,杜谧凡这会才磨磨唧唧的推门出发。   一出了门,外面刺骨冷风顿时袭来,杜谧凡被冻的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伸手盖住两耳朵,开始沿着路边慢慢的跑。   他跑步向来耐力好,尤其是慢跑,能跑出去好远好远。   杜谧凡随便选了个方向,越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跑过僻静无人的小巷,就那般肆意的跑着,没有目的地,累了即是终点。现在有手机定位,倒也不怕半天找不到回去的路。   杜谧凡跑啊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几条街,路上遇到一个年轻姑娘开的花店门口放着的花篮被风吹倒了,他跑过去帮忙一一扶了起来。   姑娘对他表示感谢,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邀请他去店里坐会。   杜谧凡盛情难却,便进了店里,冬天的花店里生意冷清,没什么客人。里面很温暖,灯光也是温馨的暖黄色,展架上的玫瑰花娇艳,牡丹花大气端庄,洋牡丹小巧可爱。杜谧凡目光惊艳的望着右手边展台上放着的众多透明玻璃瓶,看着里面装好的颜色各异种类不同的花朵,好奇:“你做的干花?”   姑娘笑道:“嗯,这些都是我亲手制作的。”   “你好厉害。”杜谧凡由衷夸赞道,确实很漂亮,无论是颜色搭配,还是布花位置都很完美和谐。   杜谧凡看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道:“这个多少钱?”   姑娘歪头道:“喜欢?”   杜谧凡点头。要是价钱不贵他想买一个。   姑娘伸手从架子上把那个玻璃瓶拿下来,直接递到了他手里:“喜欢就送你了。”   杜谧凡看着手里的干花瓶:“这不好吧?我可以买。”   姑娘笑道:“原本就是自己闲着没事做出来的小玩意,也是当礼品送的,你喜欢就拿去吧。”   杜谧凡闻言看着手里的圆形玻璃瓶,瓶子不大,他不到两只手就能紧握住,里面紫色是的绣球,淡粉色的是芍药,红色的是康乃馨,还有其他一些花朵。杜谧凡指着满天星旁边带着绿枝的紫粉色植物,问道:“这是什么花?”   “勿忘我。”姑娘看了眼,浅笑道。   杜谧凡抱着玻璃瓶出了花室。   美丽的景物总能让人心情愉悦畅快,杜谧凡长跑之后原本就心情开怀,此时抱着个小花瓶更是心情美妙的不得了。   他握着玻璃瓶,时不时地举起来看上两眼,越看越喜欢,他刚才细细询问了小姐姐制作干花的过程,打算回头也试着做做。   出来时就喝了杯糖水,现在饿的不行,他抱着玻璃瓶缓缓在街上走着,最后找了家饺子馆,冬至嘛,就要吃饺子才应景。   樊遥一身黑色礼服装,额前的头发罕见的抓了上去,没如以往那般任其自然垂落下来,露出的面部轮廓眉眼凌厉大气,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少年气,多了丝成熟和稳重。樊遥面上自始至终带着清淡的微笑,站在他妈身边,乖巧的应答着对方长辈的殷殷关切。   这是个音乐交流会。来的人都是玩民乐的,和他妈大多都认识,许多人也是带着自己儿女一块过来的。   问他话的是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和席云是熟识,叫林岭南,两人浅浅交流了几句,对方便把目光落在了樊遥身上,笑着感慨:“这男孩子个头就是拔高的快哈,这有一年多没见吧?似乎又长了好大一截呢。”   说着看向自己小闺女,叹气:“安安个头怎么就不长呢?”   林安安身穿大红色旗袍,围着白色披肩,尚还青涩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被旗袍缓缓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来,她长相白皙漂亮,小小年纪姿容就出落的相当不俗。   林安安站在他爸身边,闻言看了樊遥一眼。   樊遥眼睛则落在舞台上面,看着人来人往的布置忙碌。   席云穿着白毛衣,黑色一步裙,整个人温柔典雅,闻言笑道:“长得高有什么用,整天气得我半死,还是我们安安乖。”说完笑眯眯的看向林安安,笑道:“我就瞅着咱安安不错,说来你比你樊遥哥小一岁,年龄正好,要不咱俩家定个娃娃亲好了。”   此话一落,除了林岭南拍着手大笑得几乎不见眼外,两个小当事人樊遥和林安安齐齐嘴角一抽。   林安安扫了面前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的樊遥,在心里拼命吐着槽:她又没有疯,干嘛想不开的要和这个人面兽心注孤生的混球定娃娃亲?   樊遥颜好气质好,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被他表面的功夫吸引迷住,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林安安来说,被迷住?   不存在的,小时候不懂事或许被糊弄过,产生过朦胧好感,一天天的追在后面“樊遥哥、樊遥哥”的跑。现在?根本不可能,应该说自小学五年级那年对方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往她书包里塞了条花斑蛇,后来被自己发现吓得大哭出来时不仅半点不愧疚还不高兴她哭的太大声把他宝贝蛇给惊到了的那天开始,在她心目中那个“干净又笑得好看的樊遥哥哥”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什么温和可爱的小哥哥,这家伙就算外表再出色,待人接物再如沐春风,也掩盖不了本质上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这个事实!   两孩子都还小,定亲的事自然只是随口开得玩笑话,四人站在一处聊了一会天,交流会很快开始,有身穿紫色裙装的女主持人上台发表开场白。   交流会上同龄人不少,很多人来都是精心打扮过的,除了穿大红色旗袍的林安安外,还有几个穿汉服的男男女女,大家都认识,樊遥走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口聊了几句便不再多话了,听了一会主持人说开场白,觉得大厅里闷得慌,四下挪动着缓缓出了大厅,来到外面走廊间,推开了走廊上的玻璃窗,任由外面的冷空气飘进来打在自己脸上。   人都聚集在礼堂,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樊遥倚着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微微蹙着的眉头彻底舒展了开来,还是室外好,空气流通多清新。   交流会每年举办的地方都不一样,今年则选在会所这里,这个会所不算有名,但是地处僻静街市,人流量比较少,很安静,特别适合民乐这种需要用心静听细品的音乐。樊遥倚着窗户向外看了近十分钟,确实很安静,前街上路过的行人加起来不足五个。   樊遥从大厅里出来的时候,随手从桌上拿了个魔方,身子斜斜倚着玻璃窗,垂眼玩转着手里的魔方,时不时的扫上外面几眼活动下视线。   玩了一会,身后传来几声极轻微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茶香。樊遥换了个姿势继续玩魔方,半点搭理身后人的意思都没有。   林安安站在后面半天,就等着对方回过神来吓他一吓,结果等了这会功夫,对方一点转头的意思都没有,她撇撇嘴,意识到自己早就暴露了。   “你真是没意思,装都不装一下。”林安安缓步走到窗边,侧头看了眼樊遥手里的魔方,举了举手里一手一个的青花瓷杯,问他,“红茶,我加了奶的,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喝?”   交流会会准备一些吃食给大家,完后还会聚在一起吃个饭,顺便交流下音乐上的心得。林安安手里的红茶和牛奶就是从大厅两边的琉璃托盘上拿的,都是温热的,吃起来也方便。   樊遥指间活动两下,整个魔方被他全部复原好了,手指拿着魔方转着看了看,指尖一动,把它再次打乱后继续复原,看都没看她,淡声道:“不喝。”   林安安撇撇嘴,一手端着一个,自己喝。   两人各依着窗,一个垂眼玩手里的魔方,一个无聊的望着窗外,樊遥懒得说话,林安安觉得两人好久没见了,便简单问了几句对方情况,樊遥回答很简单,不是“嗯”就是“还行”。林安安一言难尽的扫了他一眼,极小声嘀咕,“真是和以前一个样,冷冰冰的,半点没变。”   她的声音很小,樊遥没有听清:“什么?”   林安安眼神一飘,无辜摇头:“没什么。”   樊遥一脸怀疑的看她。   大厅里隐约传来丝竹管弦声,清脆悦耳,林安安安静了下来,倚着窗静静地听着里间传来的乐声。   天空愈加的昏沉,因为是冬至,隐约从哪里飘来一阵水饺的香味。   大厅里管弦声断断停停,林安安站了一会实在觉得冷,打算回去,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不进去?”   “嗯。”他娘俩表演的节目算是压轴节目,早早进去也无事可做。樊遥这会功夫已经把魔方打乱又整理好,玩了多次了,没什么挑战性,随手把魔方给林安安抛扔在怀里,抬下巴示意,“帮拿进去吧。”   林安安看着手里被扔过来的魔方,朝他隐晦的做了个鬼脸。   樊遥神色不变的移开了目光,没有看到她的鄙视似的。   林安安不高兴着脸走了。   走廊很快又剩下樊遥一个人,会所里开着地暖,温度很高,但走廊里温度偏低,更别说樊遥还开着窗户,他穿的实在不多,内里交领右衽改良版棉麻上衣,外面套了件唐装风青灰色外套,两件衣服都不厚,正对着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也有点冷,搓了搓手背,选择把窗户给关上了,再无冷风吹来整个人一下就暖和了起来。樊遥从兜里摸出手机,活动了下脖子,打算玩两盘游戏。手指一动却点开了微信,接着进了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是林安安发的,两分钟前:   【一年没见了,半点没变,依然面热心冷,可即使冷也很好看啊,唉。】   下面配图是两杯混着奶的红茶。   樊遥目光在那句话上停留了两秒,神色半点波澜没有,手指轻轻一动,继续向下翻看着。   大多都是秀恩爱啊,晒美食的照片。孔清华发了一张游戏界面的截图,樊遥看了眼他的装备和分数,面露嫌弃。   都没什么意思,樊遥手指一动,退出了朋友圈,正想玩两把游戏,手机震了一下,有人给他发消息。   是杜谧凡。   樊遥游戏界面都打开点了两下了,犹豫了一下又关了,点开了wx消息。   【杜谧凡:好看吗?送你吧。】   樊遥正疑惑什么好看呢,对方很快发过来一张照片。   一个放着多种干花的大肚漂流瓶。   樊遥把照片放大,细细辨认着瓶中的各种花草。   看了一会他回了消息:【你做的?】   【杜谧凡:不是,帮了花店老板一个小忙,她人好送我的,我觉得挺好看的,给你吧。】   樊遥失笑。【别人送你,你送我?】   【杜谧凡:不是,我本就是给你讨要的,你不是喜欢花草吗?送你。】   你不是喜欢花草吗?送你,又是这句话。每次遇到好看的花花草草都要送他一些,不送不舒服似的。   他记得孔清华好奇问过杜谧凡这个问题,当时对方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看见花草就想起自己,看见篮球和游戏就想起清华,看见菜夹馍就想起明盈......   孔清华当时把这句话复述给他听时,几乎要笑岔了气,说前面两个还挺正常,最后那个“看见菜夹馍就想起明盈”能把他给逗死。   他当时听完也是好笑,不过也由此懂了杜谧凡的心思。   杜谧凡约莫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大家却愿意和他做朋友,所以时不时的就想送个小礼物当做心意,但他又没什么好送的,于是看到好看的花花草草就要搜罗起来想着送给自己,表示对这份友情的重视。   心思细腻柔软,很敏感,努力积极的生活着,也想努力着让大家都喜欢他。这就是杜谧凡。   樊遥在心里轻叹了声,给他回了消息【好。】   【杜谧凡:那我晚自习给你带上。】   【樊遥:可以,在房间看书?】   【杜谧凡:我在幸福南街这吃饺子呢,刚才跑步了。】   幸福南街?樊遥一怔,想起会所面前这条路似乎就是......幸福南街?   【樊遥:离百源会所远吗?】   杜谧凡对幸福南街不太熟,于是给他发了定位。   樊遥点着定位放大看,发现两人距离非常近,不出一条街,约莫着也就两百来米远的距离。樊遥目光顺着会所青砖黛瓦的外墙往外面眺望,扫了一圈,会所前面是个用石灰铺就的地面,是用来做临时停车场的,最中心位置是个狮面人雕像,往外喷着泉水。   虽然周围没有高大建筑遮挡,但因为有前院,视线受到了很大的阻挡。挪了个窗口位置总算看见了街拐角的那家饺子馆。   【樊遥:好再来饺子馆?】   【杜谧凡:(惊讶)你也在这里?】   【樊遥:我在街对面的会所。】   他估摸着时间,又补了一条【吃完在那等我,我待会来找你。】   【杜谧凡:啊?哦好。】   刚发完消息,他妈便出来喊人了:“遥遥,进来。”   樊遥收了手机,走了过去,席云郁闷:“带你出来是让你和同龄人打交道的,你倒好,一个人待在这。”   樊遥懒洋洋笑笑:“闷嘛。”   席云伸手拍了他后背一下,没好气道:“真是和你爸一个样,在哪都嫌闷,以后干脆别在房间里睡了,拉着个凉席睡在大街上去。”   樊遥无所谓:“成啊,你若真同意,我今晚就去睡。”   “少贫,快进来吧,马上到咱们了。”席云瞪了他一眼。   交流会是市里民乐协会举办的,乐器也在协会里的,席云带来了自己的琵琶,樊遥则空手来的。   两人弹奏的曲目是《金蛇狂舞》,席云主弹琵琶,樊遥抚着古琴坐在旁边时不时合个音,算不上合奏,大多时候他就是凑个热闹,把主场交给他妈。   琵琶乐声“嘈嘈切切乱砸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在席云手中快速的被拨动弦,手几乎挥出了残影,曲调大气磅礴顺畅,仿佛真有一条金蛇在空中缠绕盘旋飞舞,最终一飞冲天。   一曲毕了,满堂喝彩。   樊遥站起身上前一步,站在席云旁边,两人一起朝台下的观众鞠躬。自从两人演奏开始,林安安就站在了最前面,眼看樊遥谢幕,笑着打趣:“全程划水你好意思吗?要不你给咱单独抚一曲?”   席云热爱琵琶,这是她当选为民乐协副主席的第一次亮相,樊遥过来本就是给他妈加油助威的,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他鞠完躬,站直了身体,轻笑:“想得美,别想太多不该想的。”   他脸上带着笑,说话声音也是淡淡,似乎只是在说单独弹奏一曲这事,又似乎在暗示着别的。   林安安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轻笑着摇摇头。   看来这浑球是看见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了。别想太多不该想的吗?认识这么多年,她又不傻,还能不清楚对方什么心意吗?她有自知之明,早就不想了,只是到底今天这浑球罕见的把头发梳了上去,眉眼轮廓太过好看迷人,免不了心驰神往一番罢了。   神往结束后,他依然是那人面兽心又心冷似铁的大混球,她也还是她的林家软萌小公主,仅是朋友而已。   演奏结束接下来就是聚餐吃饭了,樊遥去卫生间洗了额前的头发,拨了下来,对镜撩了撩,下楼去车库在自家车里换了衣服。   他本就打算参加完交流会出去玩的,所以随身带了线衣和羽绒服。   把换下来的衣服折好整整齐齐放在车后座上。上楼把车钥匙给了他妈,席云看着他一身的黑线衣,黑羽绒服的,纳闷:“不吃饭了?哎我说你小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消停一会,陪长辈们说说话,一天天的有什么要紧事要忙啊?”   樊遥闻言哼笑,不满:“谁小孩子家家了?我都十六了。”   席云冷笑:“你还知道你十六,我以为你都六十了呢,一副公务繁忙的模样。”   樊遥:“啧,真有事。”   有个屁事,肯定又是要溜到哪里去玩了。席云感慨儿子大了越发有主意不好管了,没奈何道:“行吧,我车开回去了,到时你自己回来。”   樊遥:“嗯。”   林安安和闺蜜从厕所里出来,看见他把衣服都换了,急匆匆下楼的模样,忍不住喊:“你干嘛去啊?不吃饭了?”   樊遥头也没回:“大人的事,小孩别问。”说完一个闪身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间。   林安安:“.......”你妹。   身边一头披肩长发的女生看着他走远,面露遗憾:“又走了,你说他怎么话越来越少了,以前不这样的啊,叫出来玩都不怎么出来。”以前多爱笑啊,这两年都不怎么露面,一天天神出鬼没的。   林安安看她:“你喊他出来玩?”   女生回答:“是啊。”   林安安看着自家闺蜜一脸郁闷失望的模样,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扭头看向空下来的楼梯间,在心里叹气:那家伙聪明着呢,哪能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他是在无声的拒绝你啊,我的傻闺蜜。   林安安笑道:“你理他干什么,大猪蹄子一个,臭屁死了。” 第15章 第十五粒米饭   杜谧凡站在饺子馆门口四下望着,看见樊遥笑着朝会馆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大步走了出来。   男生个头高大,肩宽腿直,中长款深色棉衣穿在身上,衬得整个人笔挺修长。那双乌沉如画的眉眼里带着细碎笑意,朝他朗声道:“你这是过秋天呢?一路跑过来的?”   杜谧凡这会就穿了件黑色毛衣,手里提着一件薄款外套,看上去利落又稍显单薄,看樊遥打趣他,杜谧凡笑回:“跑了一路,又刚吃了饭,热,你呢,吃饭了吗?”   樊遥停在他面前:“暂时不饿,不想吃饭,想打球,你去吗?”   “去。”杜谧凡把干花瓶掏出来递给他,“给你。”   樊遥伸手接过干花瓶拿过来,对空看了看,天气灰蒙,晶亮剔透的玻璃瓶里装着或红或紫的花瓣儿,倒是为这份灰蒙添了几分亮色。樊遥收回手看他:“少了一种。”   杜谧凡愣了瞬,反应过来摇头否认:“没有,就这些。”   他竟是忘了发给樊遥的照片是最先照的那张了,那张照片里面花草齐全,是包含那株勿忘我,难为这人记性这么好,竟是把花草种类直接记了下来。   樊遥才不信他,伸手一把拿过他胳膊上搭着的外套,很快从衣兜里摸出那根花草来,本就是干花,又被放在衣兜里这么折腾了一下,直接断了几节,樊遥看着掌心的花草惋惜:“怎么能放在兜里呢,都坏了。”   杜谧凡干笑,伸手要去接那根花草:“坏了就给我吧。”   “不是送我了?”樊遥看了他一眼,伸手拧开许愿瓶瓶塞,把断了的花草小心的放了进去,调整了下位置,盖上盖,再次打量了一会,这才满意:“这么看着颜色搭配就舒服多了。”   杜谧凡看着里面的花草,一脸僵硬的笑,伸手想拿:“嗯......要不算了吧,这个不送你了,改天我重新送你一瓶。”   樊遥握着瓶子挪远,不让他碰到,帮他认清现实:“不就是根补血草?确实挺好看的,但你已经送我了,就是我的了,知道吗?”   补血草?杜谧凡傻住了。   樊遥看着瓶子:“是补血草,有些商家也会叫它‘勿忘我’。”说到这里一停,狐疑的看杜谧凡,“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不送我的吧?”   杜谧凡:“...没有,怎么会。”   樊遥打量了他几眼,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素白修长的食中两指夹着瓶颈处透着天光细细的观赏,嘴上淡声道:“除了白菊,那些俗称花语什么的听听就行了,若细究起来,每种花似乎都能解读出来花语,那这花还要不要送人了。”   “你说得对。”杜谧凡尴尬。   他自然没有关注过什么花语,只是听了花店小姐姐提起花名字便以为这花是送情人的,送樊遥不合适。现在听对方如此提起,突然就想到,他曾经送给他们三个的满天星似乎也是有花语的......   虽然那不是满天星,但他当时确实是当满天星送的。   还有面前这瓶中的几种花花草草.......   杜谧凡捂脸。   眼看他不再抢花了,樊遥拢了拢身上的黑色外套,理着衣袖,往上折了几折,露出精瘦干净的小臂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孔清华打电话,让他出来打球。   孔清华正在吃饭,两人在电话里定了个地方,孔清华吃完饭就过来。   眼看他要收手机,杜谧凡忙提醒道:“把明盈也叫来。”   樊遥看过来。   杜谧凡解释:“增进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相处,多接触接触,这样才能日久生情。”   眼看他来真的,樊遥看他:“你是真的想撮合他们?”   杜谧凡点头。当然是真的,这两人女美男帅的多合适。他不确定两人能不能成,但都是单身,姑且撮合撮合,若真能在一起也算是美事一桩。   樊遥闻言沉吟,两人到底合不合适这事外人还真不好判断,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外人了解的可能只是皮毛,又太过客观,感情这事到底还是当事人的主观感觉要占据绝对分量的。   说来清华和之前那女生也分开蛮久了,撮合一下也无伤大雅。   樊遥于是又给明盈打了电话,让她来篮球场玩,他约摸是很少主动联系人的,明盈接到电话时一脸懵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确定你是打给我的?是不是打错了,我是明盈!”她似是要特意强调下自己名字,所以那声“明盈”喊得声特别大。   明盈是个大喇叭,杜谧凡又站的比较近,听到了这话,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樊遥扭头看了他一眼,往边上走了一点,伸手按了按眉心,无语,“我还没有老年痴呆,到底来不来?”   明盈:“所以你为什么突然喊我?我不会打篮球,谁在你边上呢?米饭吗?哎我发现你俩现在关系挺好啊,天天都在一块,你和傻大个都没这么黏糊。”说着说着又开始八卦了。   她和孔清华不怎么对付,见面就怼,这个叫那个傻大个,那个叫这个臭女娃。   樊遥扭头看了眼笑得乐不可支的杜谧凡,简单回她:“T大含云路这边,要来现在就出发吧。”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杜谧凡笑着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问他:“你是不是打篮球从来不喊女生?”   樊遥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为什么要喊女生?又不和她们打。”   杜谧凡点头轻笑:“也是。”   男生和女生本也就打不到一块。   这就是樊遥和白林之间的不同了。樊遥低调,向来不招惹别人,像打篮球这些特能吸引女生注意的活动更是不爱在人堆里露脸,学校曾举行过几次小型篮球赛,樊遥似乎一次都没报名参加。   而白林呢,上辈子他和白林打过好多次篮球,对方次次都会喊女生过来,当然也会喊男生,都是不打球的主,之所以喊过来就为了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   一想到对方每投进一个球,场外男生女生那欢呼雀跃声,他就觉得脑壳疼。   白林整个人就是个求偶期的花孔雀,每时每刻都向外散发着张扬明艳的气息,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   含云路离这边隔了三条街,樊遥活动了下筋骨,看他:“打车?还是跑过去。”   杜谧凡弯腰系紧了鞋带:“当然是跑了。”   眼看他摩拳擦掌,原地几个起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樊遥笑道:“想和我比?”   杜谧凡不否认:“来不来?”   樊遥下巴朝侧前方一扬,弹了下舌。   大街上自然不适合跑步比赛,樊遥跑了几分钟,直接脱了外套,用手拿着,他个头虽高,身姿却很灵活,一看就常年运动,身姿矫健,爆发力和耐力都很不错。   杜谧凡自然也不差,他别的不行,最擅长的就是跑步了。   两人慢慢穿过主大街的十字路口,又跑过了人流熙攘的干道,最终进了T大校园,周末的大学校园还算热闹,打篮球踢足球,乒乓的都有,两人一进了校园,不约而同加了速,一副誓要比出个先后的模样。   路过一处看台时,杜谧凡从下面走的,樊遥没走下面,一米高的台阶,他抬腿就跨了上去,几个大步跑过去,从看台的另一边斜斜越下,落地,这一下就比绕远路的杜谧凡领先了一大截。   杜谧凡不满的抗议:“你耍赖!”   樊遥大步流星跑进篮球场,喘了口气,回头笑道:“开始可没说不能绕近路。”   杜谧凡跟着跑进篮球场,也喘了口气,平复着呼吸:“那也没说能绕啊。”   樊遥找了个空篮球架,把外套搭在旁边的围栏上,墨发半遮挡的眼睛明亮清澈,半点不讲道理:“我不管,反正我赢了。”   杜谧凡气得伸手推他,樊遥被推的往前走了好几步,他活动着肩背,挪了挪位置:“别老拍左边,右边也来点。”   杜谧凡:“.......”   孔清华拍着篮球过来时,樊遥和杜谧凡坐在台阶上正说笑着什么。   樊遥坐在台阶上面,杜谧凡朝下坐了一个台阶,两人一个垂头,一个微微抬头。杜谧凡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樊遥手撑着下颌,闲闲的听着,间或摇头轻笑一声。少年色彩配着背景那一大片茂密的四季青,场景搭配和谐。   孔清华单掌抓球举着,大步走了过去。   “喂!你们俩。”他喊道。   樊遥和杜谧凡闻声齐齐扭头看了过来,各个眼带尚未褪去的笑意,樊遥笑容清浅,杜谧凡眉眼柔和。   不是错觉,果然看起来很配,孔清华抬手蹭了下鼻子,心想。   三人占了个篮网,开始打球,杜谧凡时不时往围栏外面扫一眼,孔清华心中疑惑:“你看什么呢?”   看你未来cp怎么还没来。杜谧凡收回视线:“没看什么。”   孔清华狐疑的往围栏外面望了几眼,最后一眼时,视线尽头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愣,往边上挪了挪,趴在围栏上往那处望。   与此同时樊遥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樊遥掏出手机看了眼接通了电话:“进学校了?往前直走,右手边这个操场进来。”   孔清华耳朵里听着樊遥打电话的声音,眯眼看着那个穿着大红色外套的身影越走越近,回过味来。冲着同样趴在围栏上看着那边的杜谧凡和挂了电话的樊遥冷笑:“你俩干嘛呢,叫她来干嘛?”   樊遥沉默不语,倒是杜谧凡开口了,他一脸奇怪:“我们和明盈是朋友,叫她出来玩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孔清华眼睛一瞪,语塞:“你!”   这几句说话的功夫,明盈已经进了篮球场,正在四下张望着找人,杜谧凡伸手朝对方招手:“这里!”   明盈穿着个大红色小棉袄,下身蓝色牛仔裤,头上还戴着个白色兔子帽,许是有兔子帽加持的关系,整个人看起来都乖巧可爱了不少。   她一过来就直奔杜谧凡而去,抖着手指笑道:“当时打电话我就听声音是你,还真是。”   杜谧凡笑道:“听到我笑了?”   明盈拍手乐,头上的兔子耳朵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可爱的紧:“谁让你笑得那么大声,说吧,叫我来干嘛?”   杜谧凡扫了眼自顾自投着球的孔清华,笑道:“你在家肯定也没事,出来转转。”   明盈闻言一脸惊恐的看他:“谁说我没事?我那本小说就快看到大结局了,那个男主真的好帅!”说着又怅惘,“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和女主复合,他们俩太般配了,不结婚生子太可惜了!”   你和清华也很般配,不结婚生子也很可惜。所以你还是多看看你未来的男主角吧。杜谧凡示意她坐在边上的看台上,指着正投球的孔清华,热心解说:“看什么小说,多伤眼睛,周末就出来让眼睛放松放松,我同桌今天状态特别好,投球百发百中。”   他话音刚落,孔清华投出的球在篮框上转了两圈,从篮网外掉下去了。   杜谧凡:“......”   明盈扭头看他,一脸的“就这?”。   樊遥跑过去伸手截到球,三分线外一个利落的起跳,球直进。   明盈微笑叹息:“还是我同桌状态好,投球百发百中。”   杜谧凡:“.......” 第16章 第十六粒米饭   樊遥和孔清华常在这边打,两人很快和旁边篮架的男生约好打比赛玩,孔清华扭头喊杜谧凡:“过来打比赛了。”   杜谧凡站起身来:“好。”   孔清华目光收回前扫了明盈一眼,明盈朝他比了个猪脸,斜眼扣鼻子,确实像头猪。   孔清华:“.......”   樊遥杜谧凡孔清华外加对面两个男生为一组,其余五个男生为一组。   杜谧凡把明盈叫过来本就是想让孔清华多表现的,打球的时候,有时会故意把球传给孔清华,就为了让他在明盈面前多多出风头。   根据上辈子从白林那里得到的经验来看,女生对爱运动的男生印象都超好,尤其是打篮球,也确实方便男生耍帅。   孔清华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给你介绍个漂亮老婆你还不乐意了?杜谧凡也回了他一眼。   明盈坐在看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同桌俩互抛白眼。   几人打了一个多小时,都有些累了,便散了场,樊遥伸手拨着额前汗湿的碎发,用手扇了扇风,看见明盈手里拿着的干花瓶。   明盈扬扬瓶子:“你的?挺好看的,给我呗。”   樊遥放下手来:“不给。”   明盈退而求其次:“那你让我拿回家摆两天呗。”   樊遥:“不行。”   明盈:“小气。”   樊遥从栏杆上取下外套,拎着,当没听到。   两人做同桌这么久,明盈发现樊遥有个特点,要是些平常的吃喝什么的,如果他有,你问他要,他二话不说就给你了,相当相当好说话,甚至你拿光他都不和你计较,感觉他人超好、超好说话的样子。但若是遇到他喜欢的东西,那就不好意思了,任你说破嘴皮都没用,不给就是不给,不让就是不让。   不过樊遥真正喜欢的东西委实不多,至少明盈还是第一次在对方面前碰壁。   四人出了篮球场,樊遥有些口渴,去商店买了三瓶水一杯奶茶,奶茶给了明盈,三瓶水他们分了。   结果明盈不想喝奶茶,要喝水,杜谧凡便和她换了,他还没来得及喝,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太太,老太太盯着杜谧凡看,嘴里不住的念叨:“老婆子我口渴,给我喝吧。”   杜谧凡嘴都放在吸管上了,闻言打量了老太太一眼,迟疑了一下,随手拿过樊遥手中未开封的水瓶,扭开,倒了些矿泉水冲了冲自己含过的吸管,把奶茶递了过去:“给。”   老太太接了奶茶却没走,他像是认准了杜谧凡似的,紧盯着他,嘴里继续念念有词:“老婆子我要去南边,没钱坐车,给我两块钱吧。”   这种当面要钱的老人在大街上挺常见,孔清华一看就知道对方是骗子,刚想出声,杜谧凡先开口了:“您要坐到哪里去?”   老太太说了个地方,杜谧凡掏出自己的公交卡来,往站台走:“我帮您刷卡吧。”   老太太迟疑着不肯去,嘴里嘀咕着,只要钱。   杜谧凡回头看站在原地的三人,四人对视一眼,越过老太太径直走了。   走出去几米远,孔清华数落他:“这种的一看就是骗子,你理她干嘛?”   杜谧凡把水瓶递回给樊遥,没有多说,只简单道:“我知道,但万一不是呢。”   这世上骗子确实很多,但也有很多人是出了什么小意外确实需要帮忙的。   想他上一世单位组织旅游,他就出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同事就都不在了,他的手机连同包都在车上,没办法联系同事,站在那里问了几个过路人,最后还是一个小姐姐停下来帮了他。   他不好问小姐姐要手机自己打,而是告诉对方电话号码让她帮自己拨,完后电话接通了,也是小姐姐拿着手机放的免提,他脸凑过去说的,手全程放在身体两侧。   所以对待刚才的老太太,他保持警惕的同时也尽量帮了,但很遗憾,老太太是个骗子。   樊遥接过矿泉水,视线若有似无的在他脸上晃着。   明盈伸手挠挠自己兔子帽子,纳闷:“咱们四个人,三个男生,我一个女生,那老太太过来直奔米饭就去了,我就纳了闷了,一般骗子不都爱从女生下手吗?女生相对心软耳根软,为什么她没有挑中我,而是去找米饭了呢?”   那老太太刚才就在周围转悠了,而她之前拿着奶茶,结果老太太不来,她把奶茶给了米饭,老太太就过来了,这算什么?   孔清华理所当然的回她:“当然是因为你太彪悍了,一看就不是个温柔性子的,哪有咱们米饭面善。”   明盈:“嘿。”她哪里彪悍了?性格开朗也算彪悍吗?!不过......   她扭头上下看了杜谧凡一眼,浅色帆布鞋,浅色牛仔裤,黑色套头线衣,配着那张温温和和的脸,看着是比她气质柔和的多。   明盈把水递过去:“幸好我还没喝,给你喝吧。”   杜谧凡摇头:“不用,我不渴,你喝吧。”   明盈又给他推回去:“哎呀,你打了那么久的球怎么会不渴呢,别和我客气啦。”   杜谧凡是真的不渴,失笑:“我没......”他话刚说到一半,手里就被塞进了一瓶水,杜谧凡扭头去看,樊遥示意:“又买了一瓶。”   杜谧凡看了眼身后十几米远的那家小超市,心说就两句话的功夫转眼就买了瓶水回来,腿是真长。   每人都分到了一瓶水,于是继续往前走,杜谧凡握着水瓶转了几转,突然扭头看明盈:“我怎么在这里?”   他记得出篮球场时他故意走在最外面的,四人依次排开,分别是:明盈,清华,樊遥,他自己。   为什么他现在走在了清华的位置上?   清华却走在了最边上?   明盈被他这问题逗乐了:“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杜谧凡扭头斜着身子看最边上的孔清华,注意到他的眼神,孔清华转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对上,无声的进行着交流。   杜谧凡:你个怂货,过来!   孔清华:呵呵。   杜谧凡:给你介绍老婆你不要,傻了你?   孔清华抬起下巴,从鼻孔哼了声。   杜谧凡看着他一脸傲娇样,看了会,突然就悟了。   他倒是忘了,孔清华性格有个特点,和男生在一块时玩得很好,性格也很好,放的很开。但一遇到女生,他就不行了,脸皮特薄,爱害羞。   所以不管他对明盈是个什么想法,他大概率是不好意思和明盈套近乎的,因为害羞,所以对明盈说话有时也会故意带点刺,就是那种想引起对方注意却又不想被看出来的直男心思。   所以说,谈恋爱这种事情外人不好参与太多,适当的推波助澜一把就行,要留足够的空间给两人。   杜谧凡扭头看樊遥:“你是不是想上厕所,我们一块去吧。”   樊遥正捉着手机给朋友回消息:“?”   眼看他一脸迷惑,杜谧凡也不解释,拉着他就走:“走了走了,这商场里就有厕所。”   两人走了几步,孔清华要追上来:“那我也去。”   杜谧凡推着樊遥继续走,回头拉着脸训他:“多大的人了还一块上厕所,只有两个坑,等着。”   孔清华瞪他:“你....”   杜谧凡不理他,拉着樊遥火速冲进了路边的大商场里,很快没了影,徒留孔清华和明盈两人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杜谧凡拉着樊遥站在一处化妆品柜台旁,瞅了会商场大门,眼看着没人追进来,松了口气:“你上厕所吗?”   樊遥摇头。   杜谧凡:“那我们从后门出去吧。”眼看对方疑惑看过来,便解释道,“给他们俩点空间,让他们单独相处。”   不好堵在人店铺门口,两人顺着过道往里面走,打算从后门出去。   樊遥已经回过味来了,哂笑:“你这红娘当得还挺专业认真。”   商场的后门也是条商业街,多年前也挺繁华,现在繁华不再,只有寥寥几个个体户商铺开的衣服店,生意冷清。其余的全是饭馆,还有一些水果店。   樊遥打了球,终于饿了,随便进了家店进去吃了饭。   杜谧凡坐在他旁边,闻着路边两旁飘来的水果清香,想回去洗衣服,房间里堆了一盆脏衣服,不洗都没衣服穿了,可是自顾自走了,把樊遥扔在这也不好:“你,嗯.....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坐坐?”说着很快又补充,“当然你要是有事的话.....”   樊遥有些好奇杜谧凡的住处,闻言擦干净嘴巴,站起身:“没事,走吧。”   杜谧凡:“哦。”他挠挠头,心想怎么就没事呢,自己那个破狗窝不太想带樊遥过去看呢。   被“扔下”的孔清华和明盈在路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明盈望着商场一楼橱柜里的漂亮衣服,指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提议:“要不我们进里面转转吧?顺便等他们。”   女孩子大都爱逛街,明盈更是看见百货商场的门就控制不住的想进去溜达几圈,遇到好看的衣服,顺道就买了。她的衣服基本都是这么顺道买的,专程买衣服反倒看不上合适的。   距那两混蛋离开已经近十分钟了,孔清华眯着眼看商场门口,严重怀疑这两人怕是跑路了。掏出手机本想打电话,听到身边的人这么说,眼看对方眼里幽幽冒着的兴奋之光,稍加迟疑了一下,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点头:“走吧。”   明盈去试衣间里试衣服去了,孔清华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握着手机咬牙切齿的回消息:【你们果然跑了,樊北大,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能耐啊你,你和米饭穿一条裤子是吧?!】   【樊遥:给你个机会让你向前看呢。】   孔清华握着手机冷笑,手指按得飞快,点着输入法给他快速打字:【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当红娘了,初中时让你帮忙递个纸条你都不乐意,现在.....】他正打字打得起劲呢,前面的试衣间门从内打开,从里面走出个人来。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就看到明盈穿着新换上的小短裙看他:“好看吗?”   说完提着裙子在原地转了一圈。   明盈原本是穿的牛仔裤,现在换上裙子,牛仔裤便脱了,下面的是黑色的打底裤,短短的方格百褶裙随着她转动的姿势缓缓扬起,露出她整个纤瘦的腿部线条,线条优美匀称。   明盈头上还带着她的那个兔子帽子,白色毛茸茸的帽子上绣着一个圆睁,一个弯眯的兔子眼睛,绣工很好,看上去精致漂亮,顺着那兔子眼睛往下望,是一片光洁的额头,一小簇碎发从帽子里延伸出来搭在那片光洁上,再往下就是疑惑望着自己的眼睛了,明眸善睐,眼带秋水。   “问你话呢。”眼看他发愣,明盈伸手朝他扇了几下,带来了一股清风,随着清风迎面扑在孔清华脸上的还有阵阵带着少女清香的特有芬芳,清清淡淡,气味恬淡清新。   孔清华按在手机上的手指停在了那里,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是见色起意,有些只因一种懵懂感觉而起。   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一脸满意照镜子的明盈,几息后他突然开口了:“你是不是女生?”   明盈正低头看自己的裙子,闻言抬起眼来,一脸疑惑:“什么?”   孔清华脸有些黑,似乎气得不轻:“好端端的在男生面前转什么裙子?你是傻子吗?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樊遥和杜谧凡坐在公车的倒数第二排,杜谧凡拿着手机在玩消消乐,樊遥斜倚着窗给孔清华发消息,他发完那句让对方向前看的消息,没看到人回过来,正打算退出聊天界面玩游戏,手机响了一下。   【清华:呵呵,那我谢谢你啊。】   公车的右手窗边有个栏杆,樊遥右胳膊肘搭在上面,看着对方发来的这条消息,思付了片刻,轻轻笑了笑。   【樊遥:不用谢,应该的。】   【清华:送你个中指以示尊敬好了.jpg】   樊遥对他口嫌体正直早已见怪不怪,闻言挑挑眉,收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   最近有点卡文,觉得写的好差(哭)   断更几天找找感觉吧,这几天都不会更   不会弃文,开了的文就会更完的 第17章 第十七粒米饭   两人在晨光校门口那站下了车,往前走了几米远,接着拐进了小道里,走出大概两百米远后继续拐,继续走了大概十分钟,最后停在了一栋六层的民居前面。   杜谧凡指指最高层:“到了。”   民居是自家自盖的房屋,分出很多房间租出去给学生、打工族住,一般条件都不会有多好。樊遥仰头看了几眼收回目光:“为什么不找人合租个小区呢,住宿条件也好一点。”   杜谧凡掏出钥匙去开门,以前的他听到这种问题一般都会巴拉巴拉的解释“之前找过一个,合租的人太能闹腾了,每天一两点才回家,洗洗刷刷的,我睡眠浅,受不了公共洗浴的吵闹,还不如自己单独住。”之类,现在同样问题再次被樊遥问起,他简单笑回,“这里房租便宜。”解释的再多其实都是借口,单元房无论怎么说都要比民房舒适的多,他就是没钱,租不起。   民居很旧,多处都掉墙皮了,过道也不宽敞,脚底下的水泥地阴暗潮湿,可能时间久了,被踩的有些滑脚。   两人一路上到六楼,最后停在了一扇红门面前,杜谧凡拿着钥匙低头开门,神色有些迟疑,一副要给樊遥打预防针的模样:“房间有些简陋,你做好心理准备。”   简陋是肯定的,毕竟杜谧凡一个人住,又没有钱,樊遥不可能没有心理准备,可直到面前的屋子彻底展露在他面前,他才知道杜谧凡一直过得是什么日子。   房间挺宽敞,却也是真的简陋,大家电一样没有,没有沙发没有茶几,更别说电脑液晶电视这些了,这房间就真的只是房间而已,能住人,只能这么说。   樊遥从小家境优渥,还是第一次进这么简单的屋子。   简单虽简单,倒挺整洁,墙面许是有些掉墙皮,用一张张淡蓝色的墙纸齐齐贴了一圈,和门正对着的窗台上放着两盆迎风飘展的绿植,绿植旁边是个长桌,上面也用油纸新包裹了一遍,摆放着一些锅碗瓢盆。   樊遥一般不怎么去别人家里,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对方第一次来,杜谧凡老实说还有点紧张,除了紧张还有些许的小兴奋,是种和好朋友已经到了分享自己狗窝意味着关系又更近了一步的那种兴奋。他关上门,把书包摘下来放在书桌上,问道:“要喝水吗?”说完补充,“没有矿泉水,也没有饮料,是白开水。”   樊遥之前才喝了一瓶矿泉水,目光扫过那张宽敞整洁的双人床,又看了眼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的单人被褥,小松鼠图案的深色床单,拉开凳子在书桌前坐下,摇头:“我不渴。”   杜谧凡平时除了吃饭不怎么花钱,但偶尔也会买点水果吃,他弯腰从一个塑料篮里取出两个橙子,洗了洗,切成片放在果盘里,给樊遥端了过去,又把自己书包递给樊遥,示意他无事的话可以看看自己的书,两班基本进程一样,但不是一个代课老师,可以互通笔记查漏补缺。   橙黄色的汁水顺着切好的橙子片果肉流淌下来一些,樊遥看着面前被浸泡的印着松鼠图案的果盘,好奇:“你很喜欢松鼠?”床单也是这种图案。   杜谧凡正在布衣柜里翻找衣服往盆里放,闻言回头看了眼:“没有,就觉得它憨憨的挺像我的,也没有特别喜欢。”   樊遥闻言看了他一眼,心想他这自我评价还挺中肯。   杜谧凡找完衣服又去床底摸鞋,樊遥目光落在面前的书包上,拉开点拉链往里扫了眼。   里面是码得还算整齐的书本,似乎没有什么私密不能看的东西。   随手抽出了本化学书,他翻着看了看。   因为是从后往前翻的,一眼就在化学书的最后一页发现了几个大字:就算你像金一样沉默,我也会变成王水,慢慢地把你融入我的怀里。   樊遥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抬眼看房间的主人,杜谧凡收拾好脏衣服,拿出两个盆,一大一小,放在边上,又从角落里摸出一个马扎来支开,给盆里接了水,一屁股坐在马扎上开始洗衣服。   洗了一会觉得盆有点低,又去墙角端来个塑料小凳子放在下面,如此一来高度持平,洗起来瞬间方便了许多。   他这小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小板凳就好几个。   杜谧凡把衣袖位置摊开在左手上,右手从肥皂盒里取了肥皂,放在衣服上搓了几下,开始一下下的揉搓。   他搓得很认真用力,垂下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一滴水珠因动作迸溅出来,落在了他的额角处,杜谧凡用干燥的肘部擦了擦,抬头活动了下脖子正准备继续洗,无意中就和樊遥望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杜谧凡搓衣服的手一顿。   樊遥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笑了笑,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他好奇。   杜谧凡摇头:“没有。”说完疑惑,“干嘛这么问?”   樊遥扬扬手里的化学书,让他看上面的大字:“你写的化学情话。”   两人距离有点远,杜谧凡睁着眼睛看了半天总算是看清了,看完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网上看到随手抄的,写的挺好不是吗?”   樊遥自然知道这是网上流传甚广的化学情话,看他摘抄下来,以为他有故事。现在一看显然没有:“我以为你心有所感写下的。”   杜谧凡又坐回到小马扎上,闻言失笑:“我哪有那个浪漫细胞。”   樊遥低头继续翻着书,随口道:“这很难说,或许等哪天你恋爱了会变得浪漫也说不定。”   杜谧凡闻言摇头笑,没答话。   课本翻到了最新做满笔记的那一页,樊遥细细的看了一遍,杜谧凡字很娟秀,很像女生所特有的那种笔迹。   都说字如其人,写出这种字的人大概也是个内心柔软温柔的人吧。   杜谧凡的笔记记得很详细,很多地方还用了多种颜色的笔做了重点描述,樊遥翻着看了看他重点描述的部分,抬眼:“你上次月考全级第七?”   杜谧凡:“是啊。”他次次都是第七。说着笑道,“考不过你,你可是全级第二。”   樊遥蹙眉,他才不想当全级第二。你说全级第一那小子怎么就不拉稀呢?不过也不需要他拉稀,这次他吸取经验准备充分,期末考试势在必得。   杜谧凡垂头继续洗衣服,樊遥继续翻看着他的笔记,他看的很快,很快就把化学书翻看完了,又从书包里摸出了物理课本。   摸出课本的同时从里面拉扯出一个浅蓝色的笔记本封面,是个带锁的日记本。   樊遥上初中时这种日记本很流行,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或情窦初开,或青春伤怀,总喜欢在日记本里留下一些文字来记录自己那或怅然或迷茫的心情。   樊遥没有私密日记本,也没写过这些抒发自己小情绪的情感文字,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但孔清华曾有过,两人作为最好的哥们,上初中时还满脸不好意思又期待的让他看过一篇,他当时就被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矫情“小确幸”酸的直牙疼,为此没少被对方骂“没心没肺,不懂欣赏”。   上了高中后身边写小日记的同学数量骤减,樊遥都说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种带锁的日记本了。   今天竟然又看见了。   樊遥掏出那个日记本打量了几眼,感觉本子厚的有点不正常,鼓鼓囊囊的,似乎里面夹了很多东西似的。   他上下打量了日记本几眼,目光落在了密码锁上面,密码锁显示的是三个“6”,一般人设密码都不会设这么简单好猜的密码,樊遥猜测对方是故意拨乱到这三个数字的,随手按了下开关,他敢发誓,他真的只是随手按的,看见那一个按钮就控制不住手按了一下而已,估计是玩这种密码锁玩多了,下意识使然。结果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日记本开了。   开了......   樊遥看着突然打开的日记本:“......”   杜谧凡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看到了摊开的日记本:“......”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樊遥最先反应过来,合上日记本,忙道歉:“抱歉,我没想到密码就是这三个数字,我一个字都没看。”   杜谧凡摆摆手,反倒不以为意,示意他没事:“无妨,看了也没关系,随便看。”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很轻松,樊遥一脸犹疑的看他,举了举日记本:“随便看?”   杜谧凡:“啊,看吧。”   这......樊遥看着面前的日记本,日记本的封面是个戴着围脖帽子的小雪人,小雪人眼睛大大的,一脸的无辜,樊遥盯着那小雪人看了片刻,手指一动,轻轻翻开了日记本。   日记本的扉页上,被人写了一行小字:一叶飘落而知秋,一花蓬发而见春。   小字旁边被人用笔画了个倚着墙面仰头望天的小男孩图像,而那天上是几朵漂浮着的云,云朵用白纸粘贴填充了,一半用铅笔涂黑了,看上去像乌云,一半仍是白纸原本的颜色,表示着白云。   樊遥抬头看了杜谧凡一眼。   他很少翻看别人东西,日记本里记录的那些青涩心思总归是一个人的秘密,文字化的内心世界,他不想过多探究也感受不来,他以为杜谧凡和孔清华是同样的心思,把他当好友,也因为日记本里记录的都是平日里生活的点滴琐事,不算什么秘密,所以才说让他随便看。   可真当他翻开日记本时,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杜谧凡这本日记本之所以厚的奇怪,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本记录内心世界的日记本,这是本——笑话加标本大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章~ 第18章 第十八粒米饭   本子里贴满了从报纸上或杂志上找来的各种笑话,还有很多摘录下来的笑话,中间更是夹了各种花瓣和树叶,统统发了黄发了干,可见保存的日子不短了。樊遥粗略翻了翻,就只剩下最后几页纸还是空白的了,也难怪日记本会这般的厚。   樊遥翻了翻那些花朵和叶子,各种植物都有,上面还被人写了日期,譬如这瓣牡丹花瓣,上面写了xx年6月25日,两年前的花瓣。后面跟着的是冬青叶子,时间却是6月28号,再往后依然是叶子,时间是7月1号,在之后花瓣和树叶出现的频率也不相等,总体来说叶子数量要远远多过花瓣数量。   联系扉页上的一花见春,一叶知秋,这里面的这些花瓣叶子很可能是在表达一种心情,有花的那页说明当天心情愉快轻松,有叶子的那页说明心情怅惘低落。   所以这确实是本日记本,用花瓣和叶子的转变来表达着心情。只是本子的主人到底为何高兴又为何失落就没有记录了。   本里出现植物最后的是一片叶子,芍药花的叶子,时间是今年的7月初,也就是刚中考完的那段时间,在之后就没了叶子和花瓣。   樊遥伸手在书包里翻找了下,确定没有第二个日记本了。   “只有这一本?”他忍不住问道。   杜谧凡看了看日记本,点头:“嗯。”   樊遥:“为什么不继续整理收集了。”他本想说为什么不继续记录心情了,想了想对方约莫不会想到他看的仔细,一下就看穿了这些叶子和花瓣的含义,于是换了个含糊的说法。   因为重生后心境开阔了许多,不想记了,也不需要费劲逗自己笑了。杜谧凡看了眼上辈子的自己放的那些花花叶叶,笑笑:“每天都很忙,哪有时间整理这些。”   樊遥看了他两眼,也不知道信了他的说辞没有。   看完叶子,樊遥去翻那些纸条,植物失了水分比较脆,樊遥小心翼翼的翻过那些叶子,随便展开一张小纸条看了看,纸条应该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窄窄的一条,纸质偏青白,很粗糙,边角却裁剪的很干净:   【一只公鹿,它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它变成了高速公路(鹿)。】   樊遥:“......”   他随手又翻开一张纸条,应该还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   【大灰狼说:“我一定要吃了你!”你们猜最后怎么着?   最后大灰狼把小羊给吃了。】   樊遥:“......”   他承认,他有被冻伤到。伸手继续往后翻,陆陆续续又翻了几个后,惊奇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内涵荤段子:   【三个男生在一块聊天,第一个说我昨晚和小明待了一夜,第二天小明非常非常甜蜜的叫我亲爱的;第二个男生说,那又怎样,我们待了一夜,第二天小明缠在我身上不让我去上班;第三个男生说,你们都不如我,我和小明晚上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待了一早,就做了这么一次,我从她身上起来时,她嗓子哑的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我是从塌掉的床残骸里把她拉起来的。】   樊遥:“......”信息量很大,他只能这么说。   杜谧凡这会的功夫已经洗好了两件衬衫,正在洗一件外套,洗着洗着想起什么来,看了看身上的毛衣,用毛巾擦干净手,去衣柜里翻出了个干净线衣来,背对着樊遥开始换身上的毛衣。   眼见他要脱衣服,樊遥原本还想撇头,余光扫见他下面还穿着的秋衣,放心的又转回了头。   杜谧凡是真的瘦,但骨型很好,从樊遥的角度看过去,黑色圆口衬衣勾勒下的杜谧凡肩宽腰细,身子骨很端正,线条流畅,尤其是颈部线条,纤细修长,格外的漂亮。   杜谧凡换衣服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换好了衣服,抱着换下的脏毛衣要去洗。   樊遥出声喊住他。   杜谧凡抱着衣服回过身来:“嗯?”   樊遥沉吟了一下,扬扬手里的日记本,开口:“你这笑话集可以借我看几天吗?”   杜谧凡没想到他对这个竟然有兴趣,闻言爽朗笑:“可以啊。”   离开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在车站等了一会,公车很快就来了,樊遥投了币在最后排坐下,坐了一会,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翻到之前看到的第三页,接着一页一页慢慢翻看着,时不时的挑挑眉,这是被冷笑话冻着了;当然了,也不单单是冷笑话,也有一些确实挺好笑的笑话。   樊遥手指翻动着页面垂眸沉思,花瓣和叶子最早出现的时间是两年前的夏天,也就是说这个日记本很可能是从那时起开始记录的,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谧凡又是什么时候被弃养的?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日记本被随手翻到了后面,樊遥目光一顿,之前没有细看,最后一页上其实是有字的。   最后一页的白纸上被人用铅笔画了一幅简笔画,很简单,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孩子仰头爆笑的模样,小男孩右下角是一行娟秀的小字。   ——花开花谢,云卷云舒,但愿这一生至死都是少年。   *   期末考试很快来临,不同于月考在自家教室考试,这次考试是根据以往几次月考的成绩综合评分排的名次来安排考试的,单人单桌,按照名次依次往后排。   一班教室是第一考场,总共32张桌子,坐有高一年级前三十二名的学生,樊遥排名老二,坐在教室前门口第二张桌子上,年级第一坐他后面。   考试前二十分钟樊遥就进了考场,边看书边拿眼瞅坐在他后面的小个子,小个子是四班的,多次月考全级第一,是迄今为止,樊遥认为最棘手的对手。   小个子个子不高,皮肤也黑,轮廓长得倒是挺端正,他是从外地转来晨光的,不是本市人。   樊遥闲闲翻了页面前的书,脑袋调整了个方向,不动声色的看对方手上的笔记,距离有点远,也看不太清,拢共模模糊糊看了几行,发现对方也没什么制胜法宝,记得内容也都是老师平日里讲的,他清楚知道的。   看来不是什么天才,就是刻苦用功型的。樊遥得了结论,收回了头。   临近开考时,杜谧凡拿着自己笔袋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路过樊遥身边时,樊遥喊住他,看他气喘:“干嘛去了?”   杜谧凡一头蓬松短发,随着他奔跑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樊遥看着他后脑处翘起的呆毛,估摸着他该是洗了个头,睡午觉了。   果然,杜谧凡尴尬的压了压头顶翘起的头发,明明他用水抹了好几下,怎的干了又翘起来了:“洗了个头眯了一会,起来迟了。”   他一说话那缕头发就一漾一漾的,挺逗,樊遥拉开自己笔袋,从里面摸出指甲刀来,一脸热情:“不如我帮你剪了吧。”   杜谧凡先是被他的热情惊到了,后又被他的简单粗暴吓到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捂着自己荡漾的头发回座位去了。   桌子上没贴考试号,杜谧凡平均第七名,在这排倒数第二张桌子上,他埋头冲到第三张桌子,一屁股坐下来打算抓紧时间看会书,旁边桌上慢吞吞过来一人,停在他面前:“同学。”   杜谧凡忙着看书呢,头都没抬,应了声:“嗯?”   那人看他看的认真,想了想抬腿走到教室门口,点着桌子一张张数,数到樊遥是2,数到杜谧凡趴着的那张桌确定是6.   那人点点桌子:“这是6。”说完怕他没听清,重复了遍,“6听到了吗?是6.”   耳听他六个不停,杜谧凡疑惑抬眼,和他对视,眨眨眼:“6怎么了?”想让自己祝福他?杜谧凡很好说话,真诚道:“那就祝你考的666.”   从自己桌子被人点了一下,樊遥就从书中抬起了头,右手撑着下巴看着前面两人六过来六过去的,笑了个半死。   那人眼看和杜谧凡说不通,郁闷的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我6,你7,这是6,懂了吗?”   杜谧凡眨眨眼,又眨眨眼,点头:“...懂了。”说完站起身抱着自己的书本灰溜溜的蹿去了前排坐。   跑得太急,被桌子腿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樊遥看着脑袋顶越发荡漾的那撮毛,撑着下巴直接笑成了狗。   樊遥最擅长的就是数学和生物,距离铃声响起还有二十分钟他就答完了卷子,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在埋头认真做题,杜谧凡边咬笔头边摸自己的那撮毛,显然正在努力的思索。   樊遥又扫了后面的年级第一一眼,年级第一似乎在最后一道大题上卡住了,蹙着眉头一脸沉思。   樊遥低头检查了遍自己卷子,放心的收回目光。   年级第一的宝座,以后就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呦,第二更 第19章 第十九粒米饭   期末考完试的当天,四人小队出去逛街玩,明盈和孔清华在前面吵吵闹闹的走,杜谧凡拉着樊遥跟在后面对答案。   对了一会发现大题思路都差不多,选择、判断这些也记不住题,索性就不对了。   广场周围都是推小车售卖吃食的小商贩,明盈想吃烤面筋,扭头问他们三个:“你们要吗?”   樊遥不要,孔清华要了个,杜谧凡也不要,他径直走到一个女人的摊位旁,挑挑拣拣买了四根玉米,都是水果玉米,还算香甜。   杜谧凡提着食品袋,刚要从兜里摸钱,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直接递了钱过去:“我来吧。”杜谧凡扭头看过去。   樊遥从他手里接过食品袋,随手拿了一个,清掉上面残留的一根须,咬了一口:“看我干吗。”   杜谧凡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我有钱。”   樊遥:“炫富?”   “......”杜谧凡伸手拍了他后背一下,笑道,“你才炫富。”   拢共买了四个,他们俩一人一个,其他两个分给了明盈和孔清华,四人站在路边大快朵颐,明盈和孔清华左手烤面筋,右手水果玉米,一麻一甜吃得欢快,也不知道混在一起是个什么味。   杜谧凡边吃边瞅对面的两人,越看越觉得他们般配。   一个俏丽,一个俊朗。   一个大咧咧,一个性情爽朗。   身高差12cm,站在一块特和谐特别搭。最关键的是吃也吃的到一块去。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若上天给我重来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对面前的这两人说一声,在一起!若加个期限的话,我希望你们一万年也要在一起!自己不谈恋爱,看看别人谈恋爱也是极好的。   特别甜。   杜谧凡伸手把啃完的玉米棒子扔进垃圾桶里,来到明盈和孔清华身边,左右打量了两人一眼,一脸真挚道:“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到来,万物复苏,鸟语花香,两位确定不要来一发甜甜的恋爱吗?”   孔清华和明盈闻言齐齐侧头看他。杜谧凡惊奇的发现,他们转头的动作都是一样的,整齐划一,像训练过似的,就一个字,般配。   眼看两人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杜谧凡清清嗓子,微笑道:“我给你们小小科普一下哈,男女最合适身高差是12cm,这样一凑近正好能吻到对方额头,要是想接吻也特别方便,不需要垫脚,不需要弯腰,只需要你们一个低头,一个微仰头.....”他双手举起在空中重重一拍,“就能亲到了,不损害腰椎,还活动颈椎,特别方便,特别甜。”   孔清华张着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大段红娘语录吓得嘴里的食物都要掉了,一脸呆滞的看他。   明盈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杜谧凡微笑的看着孔清华:“甜吗?”   孔清华合上嘴巴:“...甜你麻痹。”   杜谧凡吃惊的看他,扭头朝樊遥告状:“他骂人。”   樊遥转身扔了啃完的玉米棒子,手指蹭了下鼻子,低头忍笑。   杜谧凡在孔清华那里受挫,不死心的又来到明盈面前,问了同样的问题:“甜吗?”   明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似笑非笑道:“我就是好奇我为什么不找个和我一样高的呢?不需要仰头直接就能亲到了,更方便,更甜。”   明盈估摸着身高应该165左右,找个165的男生?找倒是能找到,站在一块不般配啊。杜谧凡闻言想了想,转身在墙角捡了块板砖递给她:“给,此砖在手,保你从此接吻再不仰头。”说完把砖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给她试了试效果,完后补充道,“要是觉得还不够,你可以一手一个,提两个的。”   杜谧凡热情:“这砖也特别方便,你找个布包起来,平时放进书包里,需要时拿出来,退可踩着接吻进可拿起拍人,特别适合你的气质。”   明盈:“......”我什么气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樊遥觉得自己不行了,盖住眼直接蹲在地上笑疯了。   几人笑闹了一会,进了超市买东西,杜谧凡明天就要去饭店帮忙了,晚上也不做饭了,打算给自己买包速冻水饺回去煮了吃,明盈在冰柜里翻找酸奶,孔清华拿了个冰淇淋,也没什么要买的,便站在旁边等着。   明盈找到他旁边的柜子时,抬眼:“让一让啊。”   孔清华让开路,哼了声。   明盈合上柜子看他:“哼什么哼啊?”   孔清华:“你管我哼什么呢。”   明盈疑惑地瞅他,须臾之后,开口试探道:“你不会真想和我接吻吧?”   孔清华嗤笑一声:“你有什么优点啊?我要和你接吻。”   明盈锁眉沉思,须臾:“比如我是女的?”   孔清华:“......”他耳尖有些红,小声道:“厚脸皮,一点都不像女的。”说完从旁边的冰柜里取出一盒酸奶递给她,“这种的不错,试试吧。”   明盈看看手里的酸奶,又瞅瞅他,孔清华避开她的视线,转过了身,大踏步往外走:“买完就走吧。”   明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樊遥没什么要买的,双手抱胸倚着冰柜看杜谧凡在里面挑挑拣拣的选饺子,杜谧凡想吃荠菜的,又想吃莲菜的,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一手一个,比对了半天生产日期,又看了看食物材料,最后选了一包韭菜猪肉的。   樊遥:“......”   杜谧凡从食品区出来,去日化区提了一卷卫生纸,樊遥走在他身边,问道:“明天真不去博物馆?”   杜谧凡哪有时间去博物馆:“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玩得开心。”   樊遥清楚他要趁着寒假挣一些生活费,闻言也不勉强。   樊家重视几个孩子的教育,尤其是课外拓展,最近市博物馆又进了一批文物,便催着老二和老三去看。   孔清华也要去,和樊遥约好早上九点在博物馆门前碰面,樊遥睡到八点才起床,睡眼惺忪的掀开被子下了楼,看见他那傻二姐樊筱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忙活,一会照镜子一会抹口红的。   “你干嘛呢?”樊遥穿着拖鞋懒洋洋的走到沙发上坐下,眼睛一闭,继续回神,颇有就此再睡一觉的架势。   樊筱抹好口红,踢了踢他脚:“快起来,去换衣服洗脸,我和人约着点呢。”   樊遥不理她,侧了侧脑袋,头倚着沙发背继续睡。   “听到没有啊!”樊筱又踢了他几下,完后指着自己嘴唇,让他看:“来,遥,给姐看看这口红颜色好看吗?”   樊遥有气无力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她的大红嘴唇,又合上了眼睛:“不错,吃了几个孩子,血糊糊的。”   “吃你个头。”   樊筱对着镜子努嘴看了看,觉得这颜色还不错,烈焰红唇,气场杠杠的,她上身米白色披肩搭配黑色羊毛衫,下身灰白格子一步裙,脚蹬米色高跟鞋,一身干练时尚,看上去似乎是去约会,半点看不出要去参观博物馆的架势。   她也确实不是去博物馆的,博物馆只是个幌子。   她和同学约好了出去玩。   樊遥踩着高跟皮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噔噔”的声音,樊遥被吵得睡不下去了,眯着眼睛看她:“你忙什么呢?恋爱了?”   樊筱踩着高跟鞋“噔噔”跑过来“嘘”了声,示意他:“小点声。”   樊遥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活动了下肩背:“怕什么?爸妈现在又不在家。”   樊筱:“隔墙有耳。”   谁偷听你那点隐私干嘛,樊遥无语。   樊筱在自己屋里挑了个小皮包出来,背着身上看了看,回头发现樊遥依然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当木桩子,不禁怒了:“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大男人磨叽什么,快去换衣服!”   樊遥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任她催个不停,被催得紧了才问了句:“你真恋爱了?”   樊筱伸手扯他起来:“你管我,上楼换衣服去!”   姐弟俩差了三岁,樊遥却比樊筱高出整整一头,樊遥已经习惯低头看她了,冷不丁的视线抬高,垂眼扫了眼她的装束,恨天高,怪不得。不过这身一看就不是去博物馆的,她既然不去,就剩下自己和清华两人了,自己和清华嘛.......   樊遥看了眼客厅铜挂钟石英山水钟表,转身上楼了,自然不是去换衣服,而是去补觉,他昨晚想着把那张卷子写完再睡,睡得有些晚了,这会还困得厉害。   樊遥上着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先走吧,我回去睡会。”说完倚着二楼的栏杆看对方对自己横眉冷对,想了想道,“我不会告诉妈的,你早点回来,别在外面过夜就行了。”   樊筱面上怒容一收,接着一喜:“真的?”   “啧,妈知道就知道了呗,谁防着你谈了,瞧把你怂的。”樊遥站在二楼,日常嫌弃她。   樊筱理直气壮:“关键是没谈啊,只是同学关系,你姐我正在努力的追,大家都知道了万一失败我多丢脸。”   搞了半天原来是单相思。樊遥嘴角一抽,点头:“好样的,那你努力。”说完摆摆手,推门进了自己房间,一头趴在了床上继续睡。   楼下高跟鞋的声音响了一小会就远去消失了,樊遥整个人缩在松软的棉被里,翻了个身,彻底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然两更,第一更 第20章 第二十粒米饭   他八点二十上的楼,一觉睡到九点半才起,伸手摸索床头柜,本想摸手机的,却摸到了干花瓶,花瓶里的花依旧好看,樊遥拿回来的当天给里面又加了点细沙,方便摆放。看了一会干花瓶放了回去,继续摸手机看时间,屏幕上干干净净,孔清华果然没给他发消息。   樊遥把自己从被窝里拔起来,坐在床上挠着头打哈欠。   樊遥的被单和床单都是浅灰色,睡衣也是浅灰,穿在身上,使得那张白净的脸蛋看上去更加好看清隽,只是这张好看的脸此刻却是蹙着眉的。   越睡越困,还不如早早起来呢。   他坐在床上当了会床柱子,下床开始穿衣服,套裤子,穿线衣,完后游魂似的飘到卫生间洗漱,上厕所,做完这些才觉得整个人好像回了那么一些神。   收拾完自己,套上外套,穿上棉鞋,樊遥推开客厅的大门走进了院里。   溜溜是个串,中华田园犬和别的狗串的,此时正窝在自己的狗窝里睡觉,听到外面的动静,脑袋动了动,从窝里探出头来,一看是樊遥,“嗷呜”一声就冲了出来,又是扑又是跳的,围着自己小主人兴奋的不行。   “饿了?”樊遥握住它的两只前爪,伸手撸了把毛茸茸的狗脑袋,去厨房给它拌了肉和狗粮,完后又换了清水让它喝。   溜溜围着狗粮吃得欢快的摇尾巴,樊遥站在旁边看了会,洗干净手,从电饭锅里给自己盛了碗红豆枣粥,端着碗来到院里慢慢喝着。   粥是他妈临上班前定时熬的,味道很浓郁,这会喝温度正好。   樊遥端着碗来到厨房旁边的泥土地上,他家院子就只有最中间的道路铺了水泥,其余两边都是泥土地,一边种着花草,一边种着蔬菜。   这季节没什么菜了,菜地里剩下的一小片菠菜和包心菜也已经被冻干了。与菜地这边一片惨然不同,花草那边倒还郁郁葱葱,月季枝叶深绿,上面还有个粉红色的花骨朵。   樊遥目光在花园里扫过,扫到某处时突然一顿,脚尖点地,越过几株秃溜溜的小桃树苗,来到那盆盆栽萼距花面前,伸手拨了几下,萼距花叶子蔫蔫的垂在盆里,一副已经死掉的模样。杜谧凡送他这花时是秋天,气温还算舒适,他当天晚上带回来就放在了院子,这种植物喜阳光,结果放着放着竟是忘了,任由它夹在一群冬青月季牡丹中间小小身躯自生自灭,今年冬天也冷,瞧瞧这又干又冻的,都成什么样了。   樊遥拨了拨盆里的土,检查了下根茎,竟然还没死,他喝完稀饭洗了碗,回来弯腰端起那盆萼距花放在了自己房间,稍微松了松土,又浇了点水溶肥。   “还真是好养活,和送你给我的那家伙一个样。”樊遥伸手点了点本就奄奄一息的叶子,蹂|躏它。十点钟的时候,放在兜里的手机终于响了。   手指一滑,接听了电话,孔清华懒洋洋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过来,有些失真,带着些许鼻音,一听就是刚睡醒:“我起来了,你起了没?起了就收拾收拾,待会集合。”   一直都是这样的,只要是他俩单独约的时间,只要樊遥不打电话催,孔清华就能安心的睡到天荒地老,昨晚约的是九点,现在已经十点了,这家伙终于舍得从床上爬起来了。   樊遥下了楼,去厨房摸了牛肉包来吃:“我饭都快吃完了,你觉得你十一点能到吗?”他语带嘲讽。   孔清华半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郁闷似的,嘀咕:“有点悬,我闻了闻味,我妈在做爆炒肥肠呢,太香了,我想吃完午饭再去,要不我们十一点半集合吧。”   樊遥嘴角一抽:“......”   樊遥:“吃你个头,限你十点半到,不然我把你肠子拉出来剁碎炒了。”   孔清华犹在挣扎:“欸我说,真的特香.......”   樊遥直接挂了电话。   要不是昨天就约好了,他都不想等这货。樊遥吃了三个牛肉包,洗干净手,去车库里推自己自行车出来。   溜溜看小主人要走,追上来要往车上跳,樊遥把它爪子拨下去,哄道:“回来就带你去遛弯。”   溜溜似乎是听懂了,很快便偃旗息鼓,不再往车上跳了。樊遥顺利的把自行车推出大门,门上了锁。   今天倒是阳光明媚,虽然没什么热度依然很冷,但有阳光总是容易让人心情舒畅。樊遥踩着自行车一路顺着街边慢慢的骑着,市博物馆离他家不算太远,不到二十分钟就到。   樊遥车子一斜,徐徐拐了个弯,上了市博物馆门前的小道,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樊遥看了对方一眼,头撇开,假装没看到继续走。   假装是不可能假装成功的,毕竟来人是黏皮糖,两人还隔着几米远距离时,对方就从人行道上下来了,双臂张开拦在了樊遥路前。   樊遥前路被挡住,视线往后扫了一眼,眼看这会没来车,直接调转车头就往回走,脚踏踩得飞快,任由身后那人追着他跑。   “遥遥!你等等!”   “我不干什么,就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没什么好说的。樊遥踩车的速度丝毫不慢,路过一个路口时,直接车身一拐,去了对面,任由身后的人跑得气喘吁吁,接着被远远落下。   白林沉着脸看着越追越远的人,慢慢停下了步子,须臾之后回身看了眼道路尽头的市博物馆。   看樊遥的方向,莫不是要去那里?   正这般想着呢,兜里的手机响了,白林掏出手机看了眼,一脸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爸?”   白明宇沉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你又跑去哪野了?不知道你奶奶过三周年忌日吗?!”   白林烦躁的撸了把头发:“我知道,我这不是往回赶呢嘛,就快到了。”   白明宇:“那你快点!”   白明宇生意场上风风雨雨过来的,话语间本就有上位者的气势,现在又生起气来,语气森然暗哑,白林被对方吼得心下一抖,之前嚣张气焰顿时灭了,他手掌滑下慢慢挂了电话,垂眼默了片刻,扭头看向远处的那座博物馆。   罢了,还是先回去吧。至于樊遥,总归明天要见面的,白樊两家是故交,他可不相信白家老太太过三年忌日,樊遥会不来。   樊遥甩掉白林,绕了条道去了博物馆,因为绕路耽误了时间,到时孔清华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樊遥去停车处停了车,就看到对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完后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就和掂量着一条肉猪哪里膘厚肉美一般。   “......”樊遥看了眼博物馆电子门锁上的移动闪现的时间,10点36了.   孔清华右手做刀状,在左手掌心来回磨了几下,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你自己挑,从哪开刀。”   樊遥手快的一把按住他挥来的手刃,安抚的拍拍,解释,“意外,路上遇到白林了,绕了点路。”   孔清华闻言看向来处,打量了几眼:“白臭虫?你不是打了他?他没有尾随你过来?”   如果打一顿就能把白林吓走,樊遥早就动手了,不过打了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对方不敢再随意动手动脚了:“甩开了,估计也是有事。”   孔清华嗤笑:“他能有什么事,总归男男女女床上那点事。”   樊遥:“他奶奶去世三周年,明天。”   孔清华闻言一思付,惊讶:“那你岂不是也要过去,我记得你说小时候你爷爷最爱带着你去白家玩了,这事你爷爷肯定会让你去。”   樊遥对此倒没什么反应,无所谓道:“无妨。”   他只是被白林缠的烦,又不是怕他。   这个点外面排队领票的人倒不算多,两人站在队伍后面跟着队伍慢慢移动。樊遥闻言又回:“我不去我爷爷肯定要唠叨,我去待待就走。”   总归是小辈,也没人盯着他,他走了也就走了。   两家人一个经商一个搞学术,路不同,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总归越走越远,现在的樊白两家除了几个老人还保持着紧密联系,下一辈的关系已经变淡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白家有事别人可以不去,他却必须要去,“谁让你是你爷爷奶奶最爱的小孙孙呢”,樊遥想起他妈挂在嘴边的这句话就头大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两更,第二更 第21章 第二十一粒米饭   樊遥第二天就被他爷爷硬扯去了白家,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一身运动装,身子骨硬朗的很,早早的就来接樊遥了,老太太身子骨远不如老爷子好,就没来。   樊遥隔着车窗和坐在后排的老爷子无语凝视了片刻,最后无奈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原以为这就要走了,谁知老爷子再次拨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吼,他年纪大了,老当益壮,经常打拳练太极剑的缘故,嗓音格外浑厚:“筱筱!还不快过来!”   原来把二姐也给拉来了,不过也不奇怪,樊家小一辈的除了他和二姐全部都上班工作了,只有他俩还在上学,今天也不是周末,自然要扯着他姐弟两去了。   樊筱吃完早饭就跑出去了,一直没见影,被老爷子隔着电话狮子吼了几声,这才不知从哪里赶了回来,风尘仆仆的。   眼看两孙孙都到了,老爷子满意的闭上眼睛,朝司机说了声“可以走了”,倚着身子闭目养神了。   樊筱打开车门,坐在了前面副驾驶的位置上。   樊遥看着对方跑的气喘吁吁的模样,想了想掏出手机来给她发消息。   【这出去约会的频率,是成了?】   樊筱手机在包里放着,听到手机提示音,低头翻找了一会,才摸出了手机,一看是他弟发来的,回头扫了眼对方,樊遥努努嘴,示意她看手机。   樊筱滑开手机看了眼,低头回消息。   樊遥手机一震。【樊筱:别提了,没戏。】   【樊遥:怎么了?】他八卦心起。   【樊筱:人有个青梅竹马,关系好着呢,估摸着是互有意思,我觉得加进去没意思,主动退出了。】   樊遥琢磨着,真惨。对他姐半点同情心没有。   汽车挤在午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走停停,慢的像是乌龟在爬。   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白家老宅,樊遥本打算扶着老爷子从车上下来,老爷子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骂道:“去去去,小兔崽子,你身体不见得有我好,还需要你扶我?”   樊遥松开手挑眉。   他年轻体健的,身体素质自然比老爷子好,但老人家显然要强惯了,他这做小辈的自然不介意老爷子过过嘴瘾。   白家雕花栅栏铁门前贴着过事用的对联,顶上还挂着两个灯笼,门前站了好几个人在聊天,都是赶来的亲朋好友,穿着也各不一,因为是三周年忌,众人神色倒是没多少悲伤情绪,很多地方三周年甚至都不过,不过在他们这边,人死后三周年也算是个大事,家里有条件的一般都会大过。   老爷子一出现,门口站着的几个中年人就迎了上来,笑道:“樊叔您身体真是硬朗,身体好啊,有福。”   樊老爷子就爱听别人说他身体好,这会被簇拥在众人中间,朗声笑道:“嗨!半截土都埋在胸口了,还能有什么福。倒是你们还年轻的很呢。”   樊遥和樊筱跟在老爷子身后,对着认识的人齐齐“叔叔阿姨”的叫了一遍。   一群人刚走进院子,白明宇穿着一身丧服,身后跟着同样穿丧服的白林,两人一道迎了上来。   白明宇快步迎上来抓住樊老爷子的手,笑道:“您可来了,我爸一直在屋里念叨您呢,他不如您身体好,我妈现在又走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怎么出来,您来了可要好好劝劝他。”   樊老爷子干瘦宽大的手拍拍他掌心:“我知道,我这就去看他,老伙计,老了老了反倒别扭起来了。”   白明宇叹气:“老小孩,老小孩,谁说不是呢。”   白明宇搀着樊老爷子进里屋去了,樊遥和樊筱本也想跟进去,白林上前一步,挡在两人前面,笑道:“老人好久没见了,让他们说说话吧。”他拦的是姐弟两,这话却是对着樊遥说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眼里的恋慕几乎不加掩饰。   樊遥转头看别处,无视了他的含情脉脉。   樊筱看出了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好奇的打量了白林几眼。   想着待会进去也行,樊遥拉着他姐来到旁边待客的红木八仙桌上坐下,因为是待客用的,放桌上摆了香烟和几样干果。   院子里搭着戏台子,这会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不远处几个丧葬乐队的男男女女手边放着各自的吹打乐器,正在围着圆桌喝茶聊天,原本还算空旷的院子此时被挤的满满当当,闹哄哄的。   白林披麻戴孝,却不忘了捣拾头发,一头的墨发被他梳得整整齐齐,发泥定型一样不少,脸蛋也保养的水水嫩嫩,气色红润,乍一看上去不像是参加丧宴,像结婚喜宴。   樊遥伸手抓了一把巴旦木,慢慢剥壳吃着。白林应该是被樊遥之前打怕了,没再动手动脚,隔着段距离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笑着和樊筱说话:“筱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樊筱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他,闻言眨眨眼:“回来几天了。”   白林帮两人一人倒了杯茶水,继续笑道:“F市有什么特别的风土人情吗?”说着话端起一杯茶水放在樊筱面前,完后又端起另一杯来,看样子本打算给樊遥塞在手里,樊遥轻扫了他一眼,白林手腕一转,最后给他放在了桌上。   樊筱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几圈,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和我们这差不多。”   白林到底是白家的子孙后辈,家里办丧事岂由他坐在这里撩骚,里屋很快出来了个穿着丧服妆容精致的漂亮女人喊他进去,女人保养的年轻时尚,是李玉,白林妈妈,家庭主妇。   周围客人来来往往,樊筱换了个座位,坐在了樊遥的身边,和他小声咬耳朵:“小林追你?”   樊遥看着手机界面,专心打游戏。   樊筱了然:“你很烦他?”   樊遥:“显然。”   樊筱八卦心起:“为什么不喜欢?”虽然清楚她弟是个楞的,对这些情情爱爱的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好奇,就觉得白林长的是真不错,属于男生中少见的那种精致,“说实话小林长得确实俊,真的漂亮。”   她比樊遥大几岁,自然也比白林大,圈子不一样,自然不清楚白林是个什么人,只知道两弟弟从小就认识,也算一块长大,关系该是不错的,看这次见面似乎并不如此?   樊遥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着,心不在焉:“所以说你只看脸。”   樊筱哧哧笑了几声,乐道:“当然不止看脸了,但谁都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小林就是长得好看嘛。”   樊遥又戳死了个怪,活动了下手腕,不以为意:“也就那样吧,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樊筱作为资深颜狗,觉得自己的审美水准被大大质疑了,没好气的点了下她弟的额头:“所以说你脸盲啊!”   白林那样的都不好看,那这世上还有好看的吗?!   白林被喊进去了,没了阻拦,姐弟两起身去了后面屋子。   白家老太太的遗像早就被摆放出来了,放在宽敞的堂屋实木桌上,照片里的老人一脸淡淡的笑着,眼看香炉里香就要燃尽,樊遥过去拿起桌上放着的香烛,点了三根新的插进炉内,退后两步和他姐站在一起朝遗像拜了几拜。林老太太生前不算个慈祥的老人,但也不算刻薄,走时没遭什么罪,睡了一觉就没了,算是善终。   白家的老宅很长,屋子也多,姐弟两路过一处房间外时,扫见白林和他妈在里面说着什么,白林站在他妈身边,看着对方指着一个异常肥胖的女人捂嘴笑,白林也微笑,眼带对那胖女人的嘲讽。   家里办着丧事,这母子俩穿着一身白,躲在暗处对着前来悼念的客人指指点点,真是丑态毕出。   姐弟两对视一眼,径直去了后面屋子。   这里是白家的茶室,林老爷子和他爷爷果然都在这里,两个老人相对而坐喝着茶随意的聊着天。   白老爷子看见姐弟两进来挺高兴:“筱筱,遥遥也来了啊。”   “白爷爷好。”樊遥走过去和老人家说话。   樊筱也笑道:“白爷爷好。”   人老了就爱回忆从前,尤其是年轻那会的事,樊遥陪两老人聊了会天,站起身来在茶室四下看着,白老爷子爱喝茶,当初老宅翻新的时候这个茶室更是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正对着房门的是个落地窗,占了一整面墙,窗上由上往下垂下了两席篾帘,帘子被系成扇子的模样,一到正午房间里亮堂清幽。落地窗旁边是个雕着青松模样的紫檀木多宝阁,上面放着一些青花瓷还有一些造型各异的石头。   茶室显然在隔音上下了功夫,任门外人来人往,吵吵闹闹,唯有这里宁静悠淡,是一方静室。   樊遥站在泰山石前,低头摩挲了几下石头表面那温凉细腻的触感。茶室外面种了株梅树,梅花伫立寒风,依然傲然挺立,花开娇艳。   樊遥看了一会拿着手机对着拍了两张。拍完看了看,用手机自带软件简单的调了个色,加了几抹暗色,墨青色小径,艳色红梅,拍的还不错。   樊筱也喜欢那株梅树,看了一会站在旁边和她弟小声咬耳朵,发着感慨:“我就觉得红梅好看,若是以后找对象就要找个像寒梅一样的男孩子。”   樊遥有些不懂如寒梅一般的男孩子是什么样的。   樊筱给他举例子:“经历过寒霜冰雪,却依然饱含纯真,心性柔软温和的男孩子。”   樊遥觉得这根本不是如寒梅一样的男孩子,在他眼里,寒梅并不柔软,它是艳丽、夺目的,根本与他姐描述的不同。   不过他姐的描述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我认识一个那样的人。”他说。一样经历风霜,一样满含纯真,又一样的温和柔软,初看不起眼,越品越有意思。   樊筱闻言眼睛一亮:“谁?!介绍介绍?”   樊遥莫名其妙:“介绍了你还想怎么样?他比我还小几个月,你想祸害?”   樊筱一听原来是个弟弟,顿时没了兴趣,她不谈姐弟恋。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两更 第22章 第二十二粒米饭   杜谧凡下班时间抽空去了趟陈家,因为临近年关,这次去便买了一些年货,没买瓜子花生这些,称了点葡萄干,又买了卤牛肉,和烤鸭,最后去超市给两个小子买了一些零食。   他去的时候是腊月二十六,去前忘了打电话过去提前吱一声,被迫站在冷风里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了急匆匆赶回来的陈家三口。   阮香玉一手拖着一个小孩,气喘吁吁的上了楼,她才不到四十岁,身体却差的厉害,爬个四层楼爬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杜谧凡都替她喘的累得慌。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前,急忙上去扶住她,示意她慢点,不着急。   阮香玉上了最后一台阶,扶着腰站在自家门口喘了半天的气,咽了口唾沫:“你这孩子,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给这两小子正买衣服呢。”   “走得急,忘了。”杜谧凡扭头看向身边的兄弟俩,两兄弟年幼,根本不懂母亲的辛苦,看见杜谧凡来带的吃的,早就一块围上去翻找了。   阮香玉捉着钥匙开门,骂道:“你俩有没有点规矩,我给你们俩怎么说的?!”   哥哥陈霄意手快的摸到一袋泡椒味山根片,拆了袋子就要吃,闻言嘟囔:“有什么关系,小凡哥又不是外人。”   杜谧凡心念一动,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抬,轻抚在对方的小脑袋上,微微笑了笑。   所以私心来说他更喜欢哥哥一点,因为两兄弟只有哥哥说过他不是外人。   弟弟陈霄暖则摸到一包山楂片,拆了包装慢慢吃着,兄弟两吃着还交换一下,很懂得分享。   阮香玉进屋换了拖鞋,看了眼时间,问杜谧凡:“还在那家饭店打工。”   杜谧凡跟着进来,熟门熟路的进了厨房,帮她倒了杯热水:“嗯。”   阮香玉看着那杯水,似乎有话要说,迟疑片刻才开了口:“你是好孩子,我和你叔也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不过家里情况确实挺紧张,凡凡啊.....”她说着一顿:“你有没有想过不念书了,正式给自己找份工作,进厂子,你也踏实能干,保准能混得不错。”   客厅里气氛骤然沉寂了下来。   兄弟两嘻嘻笑着一人提着食品袋的一边提手进来了,陈霄意反手关上门,吃着手里的零食,被泡椒味辣的直吸溜,却还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眼看杜谧凡站在屋里不说话,用自己沾了调味料的手指扯扯杜谧凡衣角:“小凡哥,你陪我去买衣服吧,我们新衣服还没买呢。”   杜谧凡看了眼衣角上沾到的辣椒手印,又看了看仰头期待看他的小孩,默了片刻道:“姨,我想过了,我会申请贫困生补助金,上大学后我也会申请助学贷款,如果这次申请顺利的话,以后你们就不用帮我交学费了。”   上辈子的阮香玉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但后来还是帮他交了学费,那时杜谧凡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孤儿就一直没有申请贫困补助,因为交了资料就有泄漏自己情况的风险。   杜谧凡不怕别人说他穷,就怕别人说他没人要,这是他上辈子心情郁郁的最大症结。   后来上了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他便申请了贷款。   重活一世,或许是心理年龄过了最敏感自卑的少年时期,杜谧凡看开了,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大多都是敏感的吧,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们,也怕别人可怜同情他们。可事实就是事实,如果真的有人因为这些事看不起他,他也只能接受。   陈家家境很紧张,他也明白这一点。   阮香玉一直在看他,闻言笑笑点头:“我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心高的 ,你想上大学,我懂,那你先申请试试。”   杜谧凡:“嗯。”   阮香玉本带着两个儿子上街买衣服,被杜谧凡一个电话叫了回来,衣服也没买成,杜谧凡看她神色疲惫,便自己带着两孩子去买衣服。   阮香玉给了他一些钱,杜谧凡也没拒绝,伸手接了。   他工资还没发,现在兜里干干净净,比他脸还要干净,自然没钱给两小孩买衣服,阮香玉看着他身上的旧线衣:“给自己也买了一件吧,你还小,也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杜谧凡随口应了声,到底没给自己买,漂亮也是要拿钱漂亮的,他不想让阮姨这般破费。他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带着他们上街买衣服,小孩闹腾,看见好吃好玩的就走不动道,杜谧凡连哄带骗的,最终以两包花生糖的超低代价给他们买好了衣服。   出商场又是费了一番周折。   陈霄暖直接停在玩具店门口不走:“我想要飞机。”   陈霄意指着商店门口的摇摇车:“我要坐那个。”   陈霄暖:“我想吃糖葫芦。”   陈霄意:“我想玩滑滑梯。”   杜谧凡一手拖着一个,胳膊上还挂着大大小小包好的衣服,累得满头大汗的,拽住两小家伙的胳膊往外扯:“先回去吧,天都快黑了,妈妈该担心了。”   陈霄暖:“那你给我买火腿肠吃,我就回去。”   陈霄意:“我想玩那个气球!”   杜谧凡充耳不闻,面色冷酷的拖着两人出了商城,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夜幕之下点点灯光亮如星桥。   商场离公交站尚有几分钟的路程,杜谧凡抉择了一会打算打的送两小子回去。   商场门口不好打车,杜谧凡把快要掉下手腕的包装袋往胳膊肘处撸了撸,拖着两孩子往边处走了走,路过奶茶店门口时,陈霄意被门口穿着唐老鸭服饰的传单员吸引,拉扯着杜谧凡要过去看。   陈霄暖被迫跟着走了几步,鼻子突然嗅了嗅,目光扫向街边停着辆摊位车上,发现正是自己最爱吃的关东煮,眼睛一亮,挣脱着杜谧凡的手跑过去想吃。两小子年纪不大,劲头不小,一个拉扯一个挣脱,杜谧凡身上还挂满了包装袋,一个没防备住,被陈霄暖挣脱跑掉了。   大道上车来车往,成年人过马路都要谨慎通行。   “回来!小暖!!”杜谧凡大喊了一声,没喊回来人,惊惶失措的拉着陈霄意去追人,陈霄意正看唐老鸭看的好奇,猛地被扯离,心情很不爽,挣扎着吱哇乱叫,杜谧凡充耳不闻,满眼里都是就要跑下台阶上马路的陈霄暖。   “有车,别跑了,小暖!!!”杜谧凡边追边喊,喊得声音都哑了,头顶冷汗直冒,骇然失色。   卖关东煮的摊位停在商场的正对面,小孩子只顾着循着味找吃的,哪管这路上车水马龙,旁边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在倒车,陈霄暖弯腰钻进停车管理员围出来的禁入区,就要绕小道往街对面跑。   他跑得太快,小轿车车主根本没有防备车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急忙踩刹车,但显然已经来不及,猛刹车的惯性让车身颤了一下,眼见巨大的冲力就要把陈霄暖撞飞出去,关键时刻,一双瘦如柴骨的手闪电般探出,勾住陈霄暖的裤子猛地一个大力后扯。   陈霄暖被带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仓促间似乎被谁的手垫了下后脑勺,虽没磕着脑袋,却硌的痛,陈霄暖捂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汽车司机摇下车窗朝沉默睡在地上的杜谧凡大骂:“你家孩子?!孩子也不看好,到处乱跑,不要命了!!”   他骂了好几声,杜谧凡方才动了动,放开了牵着陈霄意的手,左手撑着身子慢慢挪着,以一个异常僵硬的姿势把自己右手从哭泣不止的陈霄暖脑袋下面抽了出来,坐起了身,脸上不知什么原因惨白一片,他看向司机,道着歉:“抱歉,是我没看好他。”   汽车司机就着头顶的路灯看清他脸上的神色,眼见孩子摔倒大哭他依然坐在地上不动,目光若有所思的移到那姿势有些奇怪的右胳膊上,眯眼看了半天,光线太暗,也没看清,便收回了目光,咕哝着缩回脑袋继续开车:“谁家的父母,让孩子带两个小孩子,都不怕出事的吗?心真大。”   杜谧凡看着汽车司机开着车走远,旁边陈霄暖依然躺在地上嚎啕大哭,想让人来哄他,这边陈霄意倒是还算乖巧,被杜谧凡带的摔倒在地,膝盖磕了那么一下,也没哭,坐在地上扁嘴不高兴。   杜谧凡左手检查了下陈霄暖,确定把孩子没摔出个好歹来,又松开了手,坐在那里沉默的任由陈霄暖哭了好几分钟,这才手撑着地慢慢支起了身子。   他的右胳膊以一个特别奇怪的姿势摆放着,顺着胳膊往下看,右手手背那里血肉模糊。   最初的惨白后,杜谧凡脸色恢复了少许粉白,他别扭的伸长手从右裤兜里摸手机出来,左手不常单用,这会翻起电话薄来很是不便,折腾了好一会,总算是磕磕绊绊的找到了樊遥的电话。   这边离樊遥家最近,找樊遥帮忙是最方便的。   杜谧凡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樊遥熟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喂。”   杜谧凡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声音隐隐泛着些许尴尬:“樊遥,你在家吗?能过来...嗯,帮我个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 第23章 第二十三粒米饭   杜谧凡说得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樊遥倒没表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电话那头很快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樊遥站起了身,在走路:“在家,你在哪。”   杜谧凡说了自己的位置。   “在那等我。”樊遥很快挂了电话。   樊遥来的很快,陈霄暖还在那抽抽噎噎,打着泪嗝呢,他就到了。   樊遥找地方锁了自己自行车,就着满街的灯光扫见了那一溜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一大两小,坐在中间那个大的,正用左手给他们磕磕绊绊的剥着糖吃。在昏黄灯光映照下,三人乖乖坐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落魄又可怜,像极了流浪小狗。   樊遥越过马路无声的走到近前,停在了香樟树下的阴影里。杜谧凡没看到他,还在抚着打嗝的陈霄暖后背,帮他顺气,把花生糖塞进了两孩子的嘴里:“不哭了,都是小男子汉了,不能哭了。”   陈霄暖扁扁嘴:“我疼。”   杜谧凡:“疼也不要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陈霄暖打着嗝:“我不是男子汉,我还小。”   杜谧凡:“再小也是男子汉,所以不能哭。”   陈霄暖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扁扁嘴,又打了个嗝。   陈霄意得意:“我就不哭,摔倒了我也不哭,我就是男子汉。”   陈霄暖抽抽噎噎的白了他哥一眼。   给两兄弟分完糖,杜谧凡摸出新买的矿泉水,双膝夹住瓶身,左手别扭用力去拧,左手不常用,实在是不好拧,他又上了嘴,总算连咬带转的打开了瓶盖,倾倒瓶身,往擦破皮肉的右手上倒着凉水,清洗伤口。   街道多尘土,擦破的右手背上一层层灰一层层黑,很快顺着冰凉刺骨的矿泉水冲成了浅灰,接着回复皮肤本有的颜色。   杜谧凡冲洗干净伤口,又倒水帮两兄弟清洗了弄脏的大花脸。   “以后不能再乱跑了,你们要是出了事,爸爸妈妈该多伤心啊,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你们俩,你们就是爸爸妈妈的宝贝蛋蛋,懂吗?”洗完脸,杜谧凡摸纸给他们擦脸,纸是在小饭馆吃饭用剩下的,品质很不好,半点韧性没有,一见水,直接糊成了一坨。杜谧凡勉勉强强帮他们擦干了水渍,又一一摘去那些贴在小脸的碎纸渣。   陈霄意咬着手指甲,神色迷茫懵懂,一脸状况外,他好奇的问:“那小凡哥是谁的宝贝蛋蛋?”   杜谧凡总算给弟弟捡干净了脸,闻言随手一指天上的月亮:“我就比较厉害了,看见天上的月亮了吗?我就是它的宝贝蛋蛋。”说着蹭起衣服,让小孩看自己左手腕处的印记。   那是一枚镰刀形状的印记,是小时候贪玩,给福利院飞来的鸽子啄的,镰刀弯弯,就如此刻天上悬挂着的月亮。   杜谧凡忽悠两小孩:“看见这个印记了吗?因为我是月亮的好朋友,独一无二,所以身上才会有这个印记,酷吧?”说完指指那弯月,“月亮很喜欢哥哥,所以每晚都会准时出来和哥哥见面,那是它想哥哥了。”   兄弟俩听信了他的胡说八道,纷纷用羡慕的眼神望着他,十分想成为月亮的好朋友。   杜谧凡信口胡扯:“改天介绍给你们认识。”   樊遥抬眼望着头顶那枚弯月,月牙弯弯,几乎无余晖洒在这片大地,银白暗光徒添了几分冬日的冷寂。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心想,月亮的好朋友也该是冷寂的吧?又一想,这不过是这混人说的玩笑话,他就算是寂,也该是那温寂、傻寂、呆寂才对,唯独不会是那冷字。   樊遥从三人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杜谧凡看到他眼睛一亮,忙站起了身来,笑道:“这么快就来了。”   樊遥目光落在他那一动不动的右胳膊,和那仍隐约冒着血珠的右手上,抬眼:“这是怎么了?”   杜谧凡笑笑:“就是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位了,动不了。”   樊遥看了他两眼,目光落在一左一右围在他身边的两孩子身上。   眼看他不说话,杜谧凡把两小子往前推了推:“嗯我胳膊有些不太方便,怕他们再乱跑我拉不住,你....嗯...能不能......”   “可以。”没等他支支吾吾尴尬着脸说完,樊遥直接回了:“把他家地址告诉我,我去送吧,你在这等着。”   杜谧凡原想着两人一块去送,闻言下意识去看两孩子。   樊遥顺着他的目光也低下了头。约莫是他长得太高大了,脸也不熟,挺能唬人的,一听他说要送自己回去,陈霄暖连嗝都忘了打,怯生生的去拉杜谧凡的衣服,缩在他身子旁边。   陈霄意倒是没拉杜谧凡衣服,却巴巴看着他,大有一副你敢让他送我们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杜谧凡有些啼笑皆非,却也承认,不笑的樊遥看起来是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两小一大站在一起“含情脉脉”互相对望。樊遥等了一会,“啧”了声:“地址。”   杜谧凡说了地址。樊遥在心里记下,伸手就要拉两孩子:“给妈妈打个电话吧,让出来接一下。”   还没拉到呢,刚才还自称小男子汉的陈霄意咧咧嘴,就要委屈的张嘴哭,樊遥淡着脸:“不许哭。”   陈霄意吸吸鼻子,嘴巴又合上了。   陈霄暖更怂,连哭都不敢哭,缩在杜谧凡身边不停地拱,杜谧凡差点被他拱的摔趴在地上。   所以孩子虽小,也是有本能直觉的,谁好惹谁不好惹,小孩都门儿清。   “一会就到了,我给妈妈打电话,她会在小区门口接你们的,让哥哥送你们回去好不好?”杜谧凡蹲下身来耐心的安抚两小孩。   都到这份上了,谁敢说不好?说了有用吗?于是两孩子被樊遥一手一个扯着拦了辆出租送走了。   杜谧凡坐回到马路牙子上,松了口气,给阮香玉打了个电话,阮香玉一听他崴了胳膊托朋友送两孩子回来,叹气:“麻烦人家干什么,你给我打电话我直接过去就接了。”   杜谧凡也是给樊遥打完电话才想起这茬,当时满脑子里光想着一定不能让孩子再乱跑了,得安全给叔姨把孩子送回去,竟是忘了还可以让阮姨过来接。不过电话都打好一会了,樊遥估摸着出门都走到半道了,想了想索性就没再打。   杜谧凡笑道:“脑子一时犯了轴给忘了这茬,我们是同学,他人挺好的。”说着给阮香玉描述了下樊遥的长相和穿着,“....对,是黑色羽绒服,长得很高很干净,您在小区门口等着就行,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   阮香玉“嗯”了声,临挂电话前叮嘱了声,“我记得商场后面那条街有个正骨的老大夫,看骨科挺好,你过去找他看一下吧,他家就在那里,这个点应该还在诊所。”   杜谧凡:“好。”   樊遥不到半个小时就去而复返了,摇下车窗冲路边坐着的杜谧凡招手。   杜谧凡忙站起身走了过去。   樊遥看着他的胳膊,帮他开车门:“后面那条街有个骨科老大夫,我带你过去吧。”   杜谧凡估摸他说的和阮姨说的是一个人,看着打开的车门,迟疑:“.....很远?”   樊遥往里坐了坐,给他腾地:“不远,出了这条巷子直往东走,近三公里的路。”   杜谧凡:“....哦。”那还是坐车吧。   两人到时诊所里果然亮着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红木长桌前看着报纸,看到两人进来,目光顺着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框上方直直看向杜谧凡的右胳膊:“脱臼了?”   杜谧凡没想到老人看着年龄一大把,脸上岁月的痕迹满布,声音倒是洪亮如钟,闻言在旁边的方木凳上坐下,点头:“应该是吧,您给看看。”   老人是老骨科大夫了,轻轻在他肩肘上按了按,就知道了问题:“是脱位。”   说完把凳子往杜谧凡方向拉了拉,方便动作,他枯枝一般的手力气很大,一把紧按着杜谧凡的右肩,一手轻抬他的胳膊,一个使力,只听一声轻“咔”,杜谧凡的胳膊被接上了正位,终于能动了。   那种让人牙疼的酸痛感终于消失,杜谧凡在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老人接上了骨,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松开胳膊,而是从旁边摸出两根至少十厘米长的银针来,作势要扎杜谧凡的手指头。杜谧凡一头雾水,从不知道正骨还需要扎针,眼看着那针头上冒着的幽幽冷光,心想着这要扎上去了还得了?身体快于意识的抽回了胳膊,“噌”站起了身来,惊讶:“大夫?”   老人把针又放了回去。   笑道:“原来面部神经没有坏死,我还以为你是面瘫呢,我老伙计呀,是神经科的,最擅长这个,还准备说介绍你去呢。”   杜谧凡:“......”他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夸他没有呲牙咧嘴,表情管理到位吗?   樊遥坐在旁边凳子上,抬手蹭了蹭鼻子。   老人细细看了他的右手,无碍,给他清洗干净,擦了碘伏,完后起身去了旁边的房间,出来时手里拿了一瓶药水,从桌边扯了个塑料袋装了,一并给他递过去:“稍微有点韧带拉伤,暂时不要提重物,给你开点药,每天早中晚各抹一次。”   杜谧凡用手接了:“谢谢大夫,我知道了。”   从老大夫那里出来,樊遥一路都在笑,也不算大笑,就是那种比露八颗牙幅度更大一些的浅笑,眼看他都笑了五分钟了还没停,杜谧凡停下脚步,回头:“用那么长的针扎你,你不躲?”   樊遥止住笑意,点头:“躲。”   杜谧凡不明白了:“那你还笑?”   樊遥这次大笑开了:“开心嘛。”   杜谧凡无话可说,只能任由他笑个不停。   樊遥笑了一会突然又不笑了,看着他的脸,若有所思:“其实.....”   杜谧凡疑惑。   樊遥一张真诚脸:“其实男生哭起来也挺好看的,你疼可以哭出来的。”   杜谧凡:“?”   樊遥看着他黑白分明,一点泪意也没有的乌亮眼珠子,热心诱哄他:“疼了就哭,委屈了也要哭,眼泪总是憋着对身体不好.....”说着指指他擦破大半皮的右手,“你看你都流血了.....”   杜谧凡看着自己早已止住血的右手背:“......”   樊遥右手握拳,在左掌心来回擦着,建议道:“其实男生没事就要适当哭哭,排毒,有利身心健康,你是不是哭不出来?不如我帮你吧。”   他这一拳照着鼻子打下去应该能哭很久吧?   杜谧凡:“......”   樊遥最终没能欺负成人,杜谧凡先他一步跑了,跳上了公交车,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樊遥被车尾巴喷了一脸的尾气,扼腕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 第24章 第二十四粒米饭   过了正月十五学校正式开学,按部就班的学生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刚开学那天孔清华和明盈一人给杜谧凡带了只卤鸡做开学礼物,就和商量好似的。   四人关系好,明盈自然也就知道了杜谧凡的实际情况。   别人礼物送小饰品之类的,这两人给自己送吃的,生怕他一不留神饿的死翘翘了一般,杜谧凡好笑又暖心,收了那两只香喷喷的大卤鸡。   樊遥也给他送了开学见面礼,樊遥的见面礼就简单粗暴多了,他从杜谧凡的手里抢过来手机,拿着自己手机这边发红包,那边收红包,给杜谧凡送了个数字挺吉利的大红包后,把手机给他扔回怀里,拍拍屁股走了,背影潇洒利落酷!   无功不受禄,这红包数额有点大,杜谧凡哪能安心收下,便又给他发了过去,却没人点接收,红包到了时间,又自动返回他账户了。   杜谧凡:“......”   他琢磨着这样不行,上次的车钱和正骨的钱都是樊遥帮他付的,这次又是这么大个红包,哪能让朋友一直这么付出呢?   回送高档礼品吧,他手紧,实在阔不起来,但仔细想想也可以用别的东西偿还。   樊遥目光从书本里抬起来,落在他脸上:“你要给我做晚饭吃?”   杜谧凡坐在他对面,提了提肩上的书包,点头:“嗯,你不是每晚都要加餐吃吗?正好晚上我也吃一点,一块吧,你妈妈不是最近出差吗,正好了。”   樊遥难得有些沉默。   两人认识这么久,杜谧凡知道这人应是不大乐意去的。樊遥就是这样,看起来总是笑着的,和谁关系都不错,但真正靠近的人几乎没有,止于淡淡君子之交,和谁都不太乐意过于亲近。   天天在一块搭伙吃晚饭听起来是亲密了点,他这个决定也提的唐突,樊遥心里不适应也正常。   杜谧凡给他解释,带着点苦笑:“你们大年夜一人发我一个大红包,你开学又发了个给我,怎么说呢.....”剩下的话他没说下去,顿了顿继续道:“明盈说她晚上不吃,减肥。清华最近要去他爷爷那里,挺远,也不吃,所以就咱俩。”   他想了想继续道:“要不我做好给你带过来,你在教室等我?”   那多麻烦,来回路上多耽误时间。樊遥抬眼定定看他:“不是说好一块刷题?不想拿奖学金了?”   四人寒假聚在一块吃了一次饭,樊遥这次考了全级第一,整学期平均成绩下来也是年级第一,他以前当老二的时候就把第一成绩咬得很紧。樊遥可以拿到最高奖学金,杜谧凡有些羡慕他,但他成绩就是提不上去,稳稳的卡在第七名,于是樊遥思虑一番说可以和他一块刷题,提提成绩。   眼看他如此抗拒,杜谧凡闭上了嘴。   “那算了。”他似乎无所谓的笑了声,默默从肩上摘下书包,开始掏书。   樊遥却没继续看书,双手交叉,抵着下巴静静看他。   看了一会,忽然出声:“杜谧凡。”   两人相熟后,樊遥很少再连名带姓的叫他,今日突然又叫,杜谧凡下意识抬眼:“嗯?”   樊遥思付着,温语:“给你的就是心甘情愿给你的,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太客气。”   杜谧凡掏书的手渐渐停下,默了会垂下了眼。   “我不是客气.....”许久他低喃。   我不是客气,我只是....不想显得自己这个朋友太没用,老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却完全回报不了什么。   他的未竟之语樊遥似乎懂了,杜谧凡在继续掏书,完后拿出卷子整理,看之前做错的题,樊遥则撑着下巴一直在看他,说是看他也不准确,应该是借着他的脸走着神。就这么瞅了老大一会,樊遥收回了目光,站起身来收拾书本,出声:“走吧。”   杜谧凡刚把卷子整理好,准备纠错,闻言抬眼:“去哪?”   樊遥:“不是要做饭给我吃。”   杜谧凡一愣,反应过来:“你答应了?!”   他惊诧的如此喜悦明显,樊遥眉头一挑,把书本一一装进书包,幽幽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搜肠刮肚的给自己找活干,也不嫌麻烦。”   眼见他真的答应,杜谧凡心里轻松畅快,脸上也有了笑容:“不麻烦不麻烦,我做饭一向很快的。”   两人很快收拾好书包,樊遥路过他身边时,右手五指一张,大掌按在他的脑袋顶上,作势要扭,吓唬小孩似的:“要是做的不好吃,我就打你,让你哭上一天。”   “......”杜谧凡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推他,“快走吧你。”   樊遥于是第二次来了杜谧凡的小屋,没暖气,有点冷,杜谧凡把插好的暖手宝给他塞在手里,让他抱着。   是个绣着卡通小狗图案的暖手袋,樊遥就觉得这暖手袋的主人审美还真是可爱童真的紧。   杜谧凡做饭确实很快,不多时间两个菜就炒好了,杜谧凡拿出在楼下买的热馒头,放在旁边,就菜吃。   锅里剩下的那点菜汁,他添了些热水,打了两个鸡蛋,又放了点紫菜,煮了两碗紫菜蛋花汤出来。   樊遥看着盘里炒的青棕相间冒着香气的青椒炒肉,谨慎的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品了品味,点评:“还挺好吃的。”说完又喝了口汤,琢磨,“汤也好喝。”   眼看他吃饭和验毒似的谨慎,杜谧凡好笑:“做的难吃我好意思让你过来吗。”   樊遥端起小碗喝了口汤,若有所思片刻,又喝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实在不错,仰头一口气闷干了,咽下去随口回:“那谁知道呢,万一你脸皮太厚,或者自我感觉太良好。”   杜谧凡抬脚给了他一下:真是越来越贫了。   杜谧凡吃了几筷子就不吃了,想让樊遥多吃点。还没等他收筷,樊遥点点碗沿:“再吃点,看你瘦的,和竹竿似的。”   杜谧凡不赞同他的话,给他看自己胳膊上的肉:“我虽然痩一身腱子肉。”   樊遥咽下一筷子菜,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眯眼看他胳膊,看了一会迷茫抬眼:“哪呢?”   “......”杜谧凡脱了外面的棉衣,往上撸了撸袖口,举起自己手臂端详了半天,又是手掌攥紧狠狠发力,然后指着靠近胳膊肘那里的肉:“喏。”   樊遥认真看了眼那干瘦臂膀上淡淡鼓起的一小团肌肉,那量都没有一个鸡腿上的肉多,两人静静对视几秒,樊遥“噗!”的一声趴在桌上大笑开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差点把碗碟给掀了。   杜谧凡伸手掐他脖子:“...不许笑!”   杜谧凡一开学就向学校提交了贫困生补助申请,学校自然不会因为学生的一面之词就决定要不要同意申请。杜谧凡被班主任叫去谈话,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两人谈了整整一节课,完后他的助学金申请就批了下来。   班主任李老师是个高个头女人,穿上高跟鞋甚至比杜谧凡还要高上那么一点,她伸手拍拍杜谧凡的肩膀,神色唏嘘:“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信你所言,就不做家访了,回头我就把资料递交给学校,你安心学习,学费的事以后就不用操心了。”   杜谧凡半点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闻言忙认真的道谢,弯腰鞠了个90度躬:“谢谢老师。”   李老师虚虚一扶,让他起身,笑笑:“没事,我看你档案上父母那栏都填有名字,虽然不同姓,但也以为你......”她闭了嘴,没说完后面的话,再次温和的笑笑,“老师会替你保密的。”   其实保不保密对这一世的杜谧凡来说区别不大,他也不甚在意,但李老师如此做也是对自己的一番情谊,于是杜谧凡再次真诚道了谢:“谢谢,谢谢老师。”   “去吧,好好努力,你成绩很不错,保持下去,可千万不要懈怠了。”临出办公室时李老师敦敦教导道。   杜谧凡郑重保证:“我会的。”   出了语文教学组办公室的大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杜谧凡松了口气,目前来看学费该是不用愁了,寒假挣来的生活费也够花销一阵,现在就差奖学金了......   如果进入全级前三,奖学金是多少来着?2500?全级第一应该是3000吧?不过肯定归樊遥了......   还是琢磨着先进前三再说吧。   杜谧凡如此想着,顺着楼梯井大步往下跑,他走教师楼这边从来都是两三阶台阶上,两三阶台阶下,没办法,阶梯太矮了,一阶阶走总让人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最后三个台阶了,杜谧凡一跃而下,下到了二楼,他跳得太快,没注意到二楼拐角处走出来一人,来人也没料到有人从三楼就这么直接冲了下来,反应不及,两人就这样华丽丽的撞了。   关键时刻,杜谧凡手在墙上撑了一下,这才避免了自己鼻子碰上对方下巴的惨剧发生,一站直身体,杜谧凡忙后退一步,给来人道歉:“抱歉抱歉,没事.....”吧你。   未竟的话语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杜谧凡看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比他高出一大截,个高腿长,形貌昳丽,却丝毫没有女气,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被他生生穿出了高定范,斯文又纯粹,文雅又美好。男生左手抱着几本书在怀,右手也撑了下墙保持平衡,未了手插进兜里,感受到杜谧凡的注视,男生抬眼静静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两息,男生浅浅一笑,温声道:“我们认识?”   这已经是重生以来第三次有人如此问他了。   当初他回樊遥和清华说不认识,现在他却特想回面前这男生:认识啊,怎么能不认识呢,熟的不能再熟了,重生后初见,我更是差点砸了你一砖头呢。白林。   两人相对而立,杜谧凡神色有些莫测。白林似乎赶时间,狐疑的打量了杜谧凡两眼,随即轻笑示意:“抱歉,我还有事,借过一下。”   杜谧凡默不吭声的往旁边让开了路。白林朝他礼貌的笑笑,长腿一迈匆匆下了楼。   杜谧凡走近一步,伸长脖子看着对方身影下了楼往左边方向去了。   高一年级教学楼在右边,白林往左侧走,显然是要出校,所以转学手续还没有办理妥当罢。   白林中考成绩一塌糊涂,连晨光的录取分数线挨都挨不着,便去了一所民办高中,那学校原本也不打算要白林的,是白爸爸硬塞钱把儿子弄进去的。   学校收费很高昂,教学质量却也不错,白爸爸原本打算让白林三年都待在里面,老师抓紧一点三年后争取抓出个双一流的尖子生出来。可惜那半年他礼没少送,人情没少贴,白林却半点不领他爸的情,高一上半学期结束就嚷嚷着要进晨光,想和樊遥一个学校。   白明宇不知道两孩子之间的猫腻,就很不明白啊:“知道你和小遥关系好,但也不至于非要待在一个学校?大男儿志在四方,学业要紧。”   白林也很有一套自己的说辞,说辞立足也很简单,因为樊遥是学霸,且考了晨光第一,晨光可是省市重点高中,樊遥拿到了总分第一是什么概念?有如此学霸的知己好友,我为何要舍近求远求那些所谓的特级老师给我代课,吃樊遥小灶他不香吗?   白明宇觉得这话还算有道理,但仍是犹豫,毕竟晨光哪有那么容易进的?奈何白林一颗心吊死在晨光上,非要在晨光念书,白爸爸只能托关系想办法,硬是把宝贝儿子艰难的塞进了学校。   白林高一是在五班,他们楼下,二楼,杜谧凡对这事记得清清楚楚。   白林进晨光就是为了方便泡樊遥。他根本不爱学习,心思半点没在书本上,长得俊俏,又很会装温雅,进班没多久就和班里同学打得热火朝天,之后加入学校篮球队,成了副队长,在晨光可谓风头无二,追求者多如过江之卿。篮球队里和小透明的杜谧凡认识,从此开启了两人长达六年之久的你追我赶。   上辈子追求了六年多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杜谧凡经过最初的惊诧愕然阶段,这会心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应该说他早就做好了与白林再次相遇的准备,毕竟白林这学期必然会如上辈子那般转学来晨光,白林对樊遥尤不死心,自己现在和樊遥又是好朋友,即使他已经决定不参加篮球赛了,因着樊遥这层关系他们以后也该会经常见面。   说来见与不见也确实没什么,不过是过往人生中的一段插曲,未来人生的一个片段。   是过客。   不是归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 第25章 第二十五粒米饭   明盈的前男友来学校找明盈了,两人初三下学期谈的恋爱,高一开学没多久就散了伙,拢共加起来谈了不到半年,比孔清华初二苦追班花谈了一学期恋爱又分手时间还要短。   初初分开时,明盈作为被无情甩了的那方,痛恨对方至极,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名曰:短小君。   她以为自己这不到半年的恋情就够短小的了,哪成想短小君又一次创造出了奇迹。晨光附近的小公园里,明盈一脸无聊的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听着对方在耳边不停地痛斥着那新欢是如何如何垃圾,和别的男生亲亲我我,又是如何在他面前装可怜白莲花的悲惨故事。   短小君连说带骂的嘟囔了半天,直听的明盈昏昏欲睡才停歇。   明盈回过神来,揉着困倦的眼睛看他:“说完了?”   短小君:“......”你来是睡觉来了是吧?   明盈沉吟了一会,开口:“你说了这么大半天总结起来意思就是你被那女生甩了,想和我复合对吗?”   短小君脸上浮上抹菜色,急忙解释:“不,不是那意思,是我受够了她,我们分的手,不是她甩我。”短小君静静看着明盈,目光温柔,“是我一时糊涂,现在才发现她远没有你好,盈盈,兜兜转转一大圈,我发现自己深爱的人依然是你,也只有你。”   明盈张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抠了下耳朵。   短小君:“...我知道你心里还喜欢着我,对不对?盈盈,我们复合吧,我会对你好的。”   明盈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复合啊。”   短小君连连点头,笑容里满是真诚热情:“对!我们复合,盈盈,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孩!”   明盈闻言看向他。   短小君朝她轻轻笑着,笑容温柔宠溺,几乎让人溺毙在那深深的眸光里。   说来短小君确实长得不错,当初也是明盈主动追求的他,就觉得他看起来阳光,笑起来也阳光,仿佛把世间最柔美的光泽拢在了一起,织出了一身让人难以忽略的色彩,色彩披在身上,温柔了时光。   半年多没见,短小君的头发长了点,微微盖住点眼睛,笑起来依然阳光耀眼,略微带着点痞。明盈看着看着就觉得对方和孔清华挺像,长得倒是没什么相似之处,周身的气质却类似。   一样的爱笑,一样的笑起来几乎不见眼,甚至嘴角勾出的弧度都是那般的神似。   不过不同的是短小君比孔清华会说话会来事得多。短小君女人缘很好,家里也有钱,每天打扮的人模狗样的,见到女生就笑啊笑的,和上辈子没笑过似的。   短小君是他班的班草。   当初她被短小君的阳光吸引,每天又是买早点又是送礼物,苦追了一年多,才总算追到了人,短小君对她也特别好,去哪都带着她,两人每天手拉手放学,手拉手上学,羡煞了她班那一众女生。   那时的她多骄傲啊,能得到如此优秀男生的青睐,可见她也是足够优秀的罢?   却哪成想,中考结束,高中生涯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她就接到了短小君发来的短信,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要和她分手。   初中班级群有人拿他俩的感情开暧昧玩笑,短小君还特意在群里强调和她已经分手这事,甚至在空间里上传了他和那女生的亲密照片来证明和自己彻底割裂的决心。   他喜欢的迷恋,明盈却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会长久,因为那女生美则美矣,看向短小君的眼睛里却满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那女生不喜欢短小君,和他在一起只是好玩罢了。   这张照片一出,再次见到昔日里的老同学,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再没了初中时期的羡慕嫉妒,只余满满的同情和怜悯,说她,你喜欢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呢?班草其实根本看不上你,他只是被你一时的真情打动了而已,根本就是无聊打发时间,才和你在一起的罢,现在人家有真爱了,见天的在说说上示爱,以前有对你这般过吗?   浮华散去,终露出内里的狰狞和残忍。那会的她看着老同学眼里那满满的讥讽,心里就在想啊,她说得对,确实很有道理,表面的风光霁月代表不了内心的光明清正,她着了短小君表象的道,沉迷于他的皮相,被甩了也是活该。   所以她讨厌笑起来阳光的男生。   明盈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笑得朗月清风的人,突然开口:“短...不是...江华啊。”   短小君凑近了点看她:“嗯?”声线温柔。   “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个......”明盈缓缓站起身来,伸手附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继续笑道:“.....傻逼啊?”   她附在短小君脑袋的手骤然发力,同时右膝盖抬起,朝上狠狠一顶!   “咚!”的一声响,这是明盈膝盖砸在短小君额头上发出的声响。   “嘶!”的一声惊呼,这是事发突然,短小君骤然被袭击,一时没有防备发出的痛呼声。   明盈踢了一下还不够,又连踢了两下,冷笑:“你真以为我是垃圾桶啊!被人甩了就回来找我复合,我都没想到你竟然有脸来,分手时发个短信就完了,让我都没机会揍你,你心眼实在啊,专程跑过来给我机会让我出气,老实说我都被你的奉献精神感动到了呢.....”   短小君再渣也是个男生,骤然被打只因事发突然,再次被打他脸皮还要不要了?只是还等他回击,明盈突然又不打了。   明盈松开按在后脑勺上的手,异常嫌弃的在旁边的大柳树上蹭了蹭,仿佛上面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短小君看着她如此动作,气得要死,冷着脸气呼呼的瞪着。   明盈:“嘿,瞪什么瞪啊?欸我说你占理了没你就瞪我,你好意思吗?”   她头发实在是有点长了,一剧烈动作发丝就从耳后飘落到额前挡住了视线,吃饭前洗的头这会已经差不多干了,明盈从手腕上解下皮筋,手指为梳草草的扎了个马尾辫,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算了算了,不和你扯了,我要上课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短小君一愣,揉着额头站起身看她。   明盈大步走到自己自行车旁边,准备坐上去,短小君在后面喊她:“盈盈!”   明盈头都没回。   短小君上前几步,又叫她:“盈盈。”   明盈一屁股坐在车座上,把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脚踩脚踏,就准备贴地飞行。   “盈盈。”短小君追上来,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明盈面露嫌弃:“快让开,不然把你碾成贴画贴地上信不信?”   短小君定定的看着她。他不傻,很清楚面前这个女孩看起来粗神经大咧咧的,对待感情其实很认真,在他发短信说分手的那一刻,两人就再无可能了。   可他又是真的后悔,后悔和这女孩分了手,迷恋上了别人,被戏耍被糊弄,一身狼狈。   所以他想试试,无论如何试一次,也许就能成功呢?   可是会成功吗?短小君看着一脸冷漠看自己的明盈,突然就觉得两人如隔了千山万水那般遥远。   他知道,永远都不会成功了。   明盈在自行车棚停好车,捧着手里的奶茶杯边喝边溜达着往教室走,走到教学楼楼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人奔跑跳跃的脚步声,间夹杂着篮球拍在地面上的“咚咚”声。   来人路过身边时,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明盈抬眼去看,看到孔清华拍着球大步跑进教学楼里的身影。   明盈:“......”这家伙手怎么这么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心有所依”灌溉的营养液。   两更 第26章 第二十六粒米饭   杜谧凡原以为樊遥最多去他那里吃上几次饭就不会去了,结果樊遥说他做饭很好吃,比他妈做的好吃,正好他妈一时半会回不来,两人直接搭伙了,杜谧凡自然乐的有人陪着吃晚饭,欣然同意,于是两人的晚饭cp由此诞生。   他要回报好友对自己的好意,自然不会少了孔清华和明盈的份,两人不过来吃晚饭,他便给做了点小点心,绿豆红枣糕,绿豆吃着清淡,红枣软甜,配着吃正好。   孔清华倒还好,明盈爱吃这个,吃了两块,朝他连连竖大拇指,夸他厨艺好,杜谧凡又给樊遥带了点,樊遥不吃,嫌甜。   樊遥嫌甜,孔清华不太爱吃零嘴,于是剩下的都归了明盈。   眼看她又拿起了个塞进嘴里,孔清华:“你不是要减肥?”   明盈拍拍手,把指尖上的渣滓嘬干净,往锅里下菜:“吃完再减呗,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   杜谧凡坐在旁边笑个不停,赞同她:“说得对,改天再给你带一点。”   “多谢多谢。”明盈笑着,用筷子把锅里的油麦菜摊开来煮,“你也要多吃一点,男孩子要吃饱,胸膛要厚实,不然未来娶了老婆对方会没安全感,抱在一块和抱了根刷了黄漆的木头桩子似的,又惊悚又没感觉。”   四人这会正坐在校门口的火锅店里下菜吃,今年初春尤其的多雨,前几天甚至还下了场小雪,气候又湿又冷,整日都是阴沉沉的。   杜谧凡原本打算回去开火下面条的,孔清华觉得天气凉,需要暖暖,拉着他去吃火锅,两人路过一班教室时又遇上了下楼准备去吃饭的樊遥和明盈,于是四人队伍组成。   接着,他们就坐进了这家火锅店。   火锅店属于自助小火锅,味道自然比不上传统式火锅,但也还行,价钱便宜,菜种类也丰富,来这边吃饭的晨光学生不少,因为下着雨,店里今天的学生尤其的多,幸亏他们路上走得快,不然连个空位置都找不到。   明盈说着话时,杜谧凡刚夹了个香菇带进嘴里,闻言边嚼边打量自己胸膛,觉得也还好吧,不至于那么瘦。不过一周之内连着被樊遥和明盈调侃太瘦,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试图为自己挽尊:“其实男人最重要的不是胸膛,是肩膀。”   明盈煞有介事的点头:“所以你就要自暴自弃的当根豆芽菜?”   杜谧凡:“......”也不至于是豆芽菜吧?   樊遥坐在旁边,和孔清华对坐,同坐外面,明盈和杜谧凡靠着墙坐。樊遥全程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神色淡淡吃着自己的饭,仿佛没有听见他们几个说话,杜谧凡却眼尖的瞅见他嘴角上扬了些许。   樊遥一进店就把外套脱了,这会就穿了件校服,内套薄线衫。穿的单薄,看上去也清瘦,但半点不羸弱,尤其是挽起袖口处露出的那截子小臂,骨节分明,很白净,举手投足间看上去就很有力量。   杜谧凡把自己小臂悄悄靠近了比了比,细了整整一个号。   “.......”他心塞塞的收回了自己胳膊。   明盈就坐在他对面,自然瞅见了他的小动作,闻言拍手乐了一会,突然道:“欸米饭,昨天和你一块从教师楼里走出来的那男生是谁啊,还挺帅的,他有女朋友吗?没有介绍给我呗。”   杜谧凡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每天要负责收发作业,昨天和四班的数学课代表在楼里碰见,就一块抱着作业去交,出来时正好遇到明盈。   四班数学课代表是个挺文气的男孩子,长得又白又干净。杜谧凡思考的重点却不在这个上,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孔清华。   孔清华原本在锅里挑挑捡捡找快煮没了的红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筷子,转头看身边坐着的人,明盈神色自然的盯着杜谧凡看,不看他,孔清华收回目光,和樊遥对视一眼,又垂头去看那碗里调的香油汁,他和明盈的油碗都是他之前一块调的,他献殷勤献的太明显,这算是在拒绝他罢。   眼看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重,杜谧凡有点尴尬。   他之所以撮合孔清华和明盈,并不是有的放矢,他是有根据的。   明盈喜欢孔清华这种类型。   上辈子的孔清华和明盈并不是恋人关系,毕竟两人共同相熟的人就是樊遥,后来明盈报了文,教室搬去了一楼,更是和樊遥关系都淡了,樊遥并不是个主动热情的人,曾经他都不清楚对方和孔清华是铁哥们关系,所以上辈子的孔明二人关系也并不多熟。   明盈和三班一个女生是初中同学,高三毕业那年帮对方写同学录。他因为白林的关系对明盈有几分注意,那本同学录传到他手里时,第一页正好是明盈写的,他顺便扫了眼,知道明盈喜欢的类型是阳光开朗型。   要说周围认识的人就属孔清华最是阳光,长得阳光性格也阳光。孔清华也说过自己喜欢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明盈就很活泼可爱。   一个喜欢阳光开朗,一个喜欢活泼可爱,这不正好吗?   所以在樊遥发愁给明盈介绍对象时,他直接揽下了这事,他觉得这两人大力撮合撮合,基本能成。   清华现在明显对明盈有了意思也说明了这一点,但明盈是怎么回事?   喜欢的类型什么时候从阳光开朗变为干净秀气了?   杜谧凡知道她是在无声的拒绝孔清华,却有些不太明白。   也尴尬,早知道就不撮合了,一个搞不好没当成恋人都是小事,直接闹僵做不成朋友就太可惜了。   孔清华盯着碗里的香油看了许久,几乎让人怀疑他能看出朵花来,过了会他收回了视线,抬头继续夹菜吃,顺手把手边的手机往对面推了推,让樊遥看。   樊遥目光从他脸上移到手机上:“什么。”   “你看。”孔清华神色看上去没半点异样,却撑着头,刻意不去看旁边坐着的明盈,专心和他说话。   樊遥拿起手机翻着看了几眼,微微一哂。   孔清华和他小声咬耳朵:“那姓白的是在校友群里发的,那个群老早就没几个人说话了,我也是刚刚才注意到他发的这条消息,也还就这么闲,平日里不发红包都没人冒泡的群,还真有几个人回复他了,欢迎他来晨光呢。我是不信他那拉胯成绩能转入晨光,肯定是他爸给学校塞钱了。”   说到这里,孔清华冷冷一嗤:“你拉黑他手机号,他就发在群里,正好你没退群,想着你肯定能看见。”   樊遥往沸腾的锅里夹了一筷子生蘑菇进去,看着那翻滚着的白汤漫不经心的想:何止看见,他早就知道这事了,毕竟两家是熟识,白叔叔更是曾打电话过来托他照顾白林,他是没明白,白林有手有脚,狐朋狗友一大帮,有什么好照顾的。   而且就算再次同校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比较烦而已,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 第27章 第二十七粒米饭   白林在晨光开学的第三周总算办理好了入学手续,上了课,当天晚上下了第一节 晚自习他就上楼找了樊遥。   樊遥坐在第三组第六排,属于比较靠后的位置,倒也正常,樊遥个高,向来座位都是后面几排。樊遥趴在桌上,右手握笔,指间一下下的转着,低头看着面前的书本,做着习题。   白林站在窗户外面看了会,径直推门走了进去,这会教室人挺多,他一进来,无数双眼睛纷纷落在他的身上。白林缓步穿过过道,来到了樊遥的桌前,对众人围绕着他的窃窃私语声视而不见。   樊遥被罩进一团阴影里,抬眼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时,白林朝他轻轻一笑,叫他:“遥遥。”   樊遥想出了解题过程,拉过稿纸继续写写算算。   白林对他无视自己的行为习以为常,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更大了,男生还好,女生们很多都伸长脖子,眼巴巴的打量着这边,毕竟一个帅,一个俊,如此养眼的两人坐在一起不多看上几眼都算吃亏。   白林侧头看着身边人下笔如飞,笑道:“难怪在晨光都能拿第一,你现在刻苦好多。”   樊遥写完手里题的最后一笔,从笔袋里摸出个颜色笔来,给题上打了个圈,标记这类题他存在知识漏洞,做起来很磕绊。樊遥圈完题,把手里笔放回到笔袋上,低头继续演算。写了一会有点口渴,从书兜里摸出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水。正要合盖时,看见杜谧凡和明盈一块上了楼,杜谧凡原本打算回教室,脚步一转跟着明盈进来了。   樊遥拧上瓶盖,扭头瞥了眼身边坐着的人。他突然就想起件事,犹记得上学期开学那天,杜谧凡打算拿砖砸白林脑袋的,他当时以为是对方的女朋友被白林抢了,才会如此气愤伤心,但后来发现并不是,所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   白林正撑着脑袋满脸爱慕的看着樊遥,并没有注意到走过来的两人。樊遥扫了他一眼挪开了视线,目光落在笑着跟进来的杜谧凡身上。   杜谧凡跟进来是想探听消息,路上碰到明盈忘了探口风了,他得替清华好好打听打听明盈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冷冷淡淡了,清华说他并没有哪里惹到了她。   明盈一进教室发现座位上坐了个人,走近一看,呦,还是个大帅哥。   谁啊这是?明盈好奇的打量着白林。   杜谧凡就在明盈后面跟着,自然也看见了坐在樊遥身边的白林,他脚步一停,下意识转身就打算溜,却没溜掉,因为樊遥喊他了:“你过来。”   “......”杜谧凡都溜到教室门口了,闻声不得不回过身来,摸摸鼻子,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白林原本在盯着樊遥看,闻声跟着看了过去。   杜谧凡不得不承认,白林皮相是真的好,站如翠竹青松,笑如朗月入怀,唇如胭脂,眼如点墨。   就是那种长得特精致显眼的男孩子,很引人瞩目,非常漂亮。   白林容貌上乘,追求者多,恋爱没少谈,他属于极度颜控,男女不忌,还是个0.5,交往过的众多男女朋友各个姿容不俗,样貌端庄好看。至少杜谧凡追在后面跑的那六年里,白林交往过的对象不下十个,都是挺好看的主,别说丑的,一个姿容中等的都没有。   但交往的对象再多,白林心里最喜欢的人依然是樊遥,用他的话来说,他和樊遥从小一块长大,是竹马竹马,他从小就喜欢和樊遥玩,喜欢追在樊遥后面跑,樊遥就是他内心的白月光,朱砂痣,无可替代的存在,他只爱樊遥。   杜谧凡犹记得他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这话时,一个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白林当时脸色很臭,很不高兴的问他笑什么。杜谧凡也说不清自己在笑什么,他就觉得白林挺逗的,明明就是个多情滥交的主,偏偏喜欢挂着深情专注的皮,不逗吗?   逗死人了好吗?简直比他收集的那本冷笑话大全加起来还要逗,他就觉得白林挺有说冷笑话天赋的,是个逗逼,而他心里明明清楚白林是个逗逼,却追在后面跑了六年多,所以说他也是个逗逼。   白林是个小逗逼,他是个大逗逼,他俩站在一块就是个组合,名曰:加料咖啡豆。   通俗来讲就是:逗你玩。   白林看到杜谧凡时眼睛一亮,几乎轻笑出声,笑容温和恬静,让人如沐春风,惊讶:“是你啊,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记得呢,你化成灰我都认识的。这会子功夫,杜谧凡已经走到了近前,便回应他,也笑:“记得,那天我差点撞了你。”   从他进来,樊遥的目光便在他们俩面上来回打着转,看了好一会,若有所思。   明盈用胳膊肘撞撞杜谧凡的,问道:“你认识这帅哥?”   她询问的声音半点不小,白林自然听见了,作势要站起来:“我是白林,遥遥是我发小,这是你的座位?”   发小?遥遥?明盈闻言看了樊遥一眼,示意他随便坐:“是我的座位,我和樊遥同桌,没事你坐吧,我坐这就行。”说着在前排拉了个凳子坐下,眼看杜谧凡还杵在边上,便也拉着他一块坐下。   杜谧凡低着脑袋和明盈小声说着话,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异样,神色平静目光浅淡,期间还转头朝樊遥要了支笔,白林冲他说话,他还冲白林笑了声,笑容和对待旁人别无二致。   樊遥抬手蹭了蹭下巴,恍惚发现自己以前低估了杜谧凡,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影帝。   要不是那一砖头是当着他面扔在地上的,他简直都要相信这两人根本不认识了。   不过看白林的神色,似乎之前确实不认识杜谧凡。   樊遥心念疾转,品出点别的味来。   杜谧凡一回到教室,便把自己探听来的消息说给孔清华听,孔清华原本趴在桌上睡觉,一听是明盈的事,立马精神了起来,急忙让他说说看。   杜谧凡给他分析:“我问的隐晦,从明盈的言语之中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有关她前男友的。”   孔清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你不会想告诉我她心里还念着她那前男友吧?”   杜谧凡拍拍他肩膀:“当然不是了。”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会,最后杜谧凡给孔清华总结:“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有点害怕恋爱,怕受伤害,你要真喜欢她,就得慢慢来,要给她安全感,这事急不得。”   杜谧凡不想搅和到白林的生活中去,奈何老天爷不让,体育委员在班级登记人名时,直接就把他名字写了进去,杜谧凡直到比赛前一天才知道这事,吃惊的看着体育委员,抓狂:“我没报名啊!”   体育委员叫魏恒,这辈子和他关系还不错,闻言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咱班这种集体活动就是太不积极了,报名人太少,班主任直接生气了,训了我一顿。我想着你篮球打得不错,就直接把你加进去了。”   杜谧凡对他横眉冷对:“那你怎么不加别人,偏偏挑我呢。”   魏恒也知道自己过分了点,笑着劝他:“就是做个样子而已嘛,你要真不想参加,比赛的时候不要好好发挥,正式和替补都选不上你,你就可以回来了,不会费你太多功夫的。”   杜谧凡无语,第一次知道人缘变好其实也是一种麻烦。   要知道上辈子的他努力表现,最后选为了替补,这辈子他球技好了不少,若真好好打说不定真会选上正式,从此和白林成为一个篮球队的,真是想想都头大。   杜谧凡进篮球场时,体育组长严老师正带着众人在打球,里面就包括白林,许是打的热了,白林脱了校服外套,上身只余一件深色线衣,他肤色白,穿着深色线衣越发显的肤如白脂,跳跃间墨发扬起,露出他精致如画的眉眼。周围围了许多女生在看,夹杂着几个男生,打到兴处时,围观一个男生高喊了句:“严老师最棒!白林最棒!!”   周围一阵起哄声,白林一个跳跃投球,撸了把汗湿的发,也笑:“谢谢了。”   喊话的男生被谢的有些不好意思,似是有些害羞。   白林望向对方的眼神顿时更加温和了。   杜谧凡站在人群最边上,静静看了会他们打球。临近比赛时间,篮球赛才结束,严老师从旁边架子上拿下个干毛巾,擦了擦汗湿的发,朝白林赞赏道:“远近球都很不错,待会可要用心比赛。”   白林笑得谦逊,点头:“绝对不辜负老师期待。”   周围的人就都笑了,把白林围在中间,看向他的目光或嫉妒或羡慕,个别的甚至满是爱意。   杜谧凡在心里摇摇头,走到高一这边的队伍里排队准备比赛。   这次篮球选拔赛,高一挑出一个队出来,高二也挑出一队来,平时两队一块练习,等对外打比赛时,就从两队再次选人出赛,为了学校的荣誉而战。   上辈子白林是高一篮球队的队长,学校篮球队的副队长。   这辈子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如此。   白林刚才在严老师面前大大露了次脸,严老师对他印象很好,让他登记高一这边的到队情况。白林一手拿笔,一手捉本,从队伍最前面开始,一一比照名字。   篮球队不止招男生,也有女子队,来参加的女生也不少,开头几个站的就是女生,白林路过她们时,被拉着问了好几句话。   杜谧凡站的偏后,隐约听见了几句,大概就是问白林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之类。白林回答的声音很温和,有点小声,他并没有听清,不过依稀从嘴型来看,该是答得没有,想专注学习,暂时不想恋爱之类的。   杜谧凡再次摇头。   他觉得再见到白林,对方真是一如上辈子那般,半点没变,也确实不可能变,毕竟是他重生了,又不是白林。   很快点名到杜谧凡这里,白林看到他,又认真记住了他的名字,眼露惊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喜意:“你也来参加篮球赛?”   杜谧凡便也笑:“害,不会打,体委硬扯我来的。”   白林闻言一愣,失笑:“你们体委还挺有意思。”   杜谧凡点头赞同他:“可不是嘛。”可惜再有意思也没你有意思。   白林和他温声说了几句,又去登记后面男生的名字了。那个高喊白林最棒的男生正排在后面,留着齐齐的小受款刘海,神情举止间带着点小羞涩和小懵懂,不停地瞅着白林看,两人该是同班的,男生看了一会小声道:“白林,你中午有事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白林登记了他的名字,闻言一笑,回他:“真不凑巧,我下午有事必须回家一趟,改天可以吗?”   男神能赏脸答应他的约饭,有什么不可以的?男生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欣喜的点头:“都好,你定时间。”   杜谧凡不想参加篮球队,自然不会好好表现,不论是投球还是运球,全部打得一塌糊涂,理所当然的没有选上,他松了口气,一出成绩便欢快的跑出了篮球馆,情绪比那些选中的同学还要兴奋许多。   白林站在体育老师旁边,眯眼看着对方一脸喜意的跑出去,他刚才有仔细观察过杜谧凡运球和投球,表演的痕迹太重,根本就没认真打。   不会打球?不存在的,这个杜谧凡根本就是故意落选的。   杜谧凡出篮球馆时正好午自习下了,他迎头拦住要去买水的樊遥,高兴的和对方汇报喜讯:“知道吗?我落选了!”   樊遥:“......”头一次见人落选这般开心雀跃的。   樊遥压根没报篮球赛,他时不时在杜谧凡那里蹭饭吃,自然清楚对方被体育委员坑了报名了篮球赛的事。   对于落选这事,杜谧凡是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开心,他一手虚空抬起,假装手里拿着个报表,一手虚虚一指前方虚空处,特有范,学体育老师对他说的话:   “这位同学,你这是打篮球啊还是扔铅球啊?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人这么投篮,造型还挺别致,你是不是走错队了啊,铅球比赛明年春天举行!0分!!”   他很有语言天赋,天生擅长学习别人说话,这么板着脸学起体育老师来,不管语气还是神态惟妙惟肖,樊遥倚着栏杆看着他耍宝,不住轻笑。   杜谧凡模仿完后拍手乐:“然后我就被轰出来了,我告诉你,我可是第一个出来的,其他那些还要经过团体赛选拔,我压根就用不着,直接就出来了。”   所以你还挺得意?樊遥挑眉。   对于自己顺利避开了白林,不需要和对方天天见面这事,杜谧凡实在是压抑不住满心的喜悦之情,他双手交叉往下福了福身,踮着脚尖直起身来,双手翘着兰花指放在裤缝边缘,一副提着裙摆的模样,心情很好的哼着歌转着圈往三班教室门口飘,动作间像只扑棱着的蓝白相间的大飞蛾子似的,边飘边朝樊遥挥手:“那你快去买水吧,我先回教室了,拜拜!”   樊遥:“......”   “踮起脚尖,提起裙边,让我的手轻轻搭在你的肩,舞步翩......”杜谧凡风骚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接着抬脚一个芭蕾跳,跳得和□□似的,半点轻盈感也无,落地后继续转圈圈,估计是转得太入神了,一头给磕到了墙上,“咚!”发出好大的一声,杜谧凡晃晃起了个大包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扶着墙飘走了。   “......”樊遥伸手盖住眼,趴在栏杆上笑得几乎岔了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下午还有一更   话说写每篇文时我都告诉自己要写好一点   结果成品出来,emm.....   又实在不想再改了   那就下篇文写的好一点好了~(一巴掌拍飞) 第28章 第二十八粒米饭   孔清华和杜谧凡谈过心后,认真思索了几日,觉得他和明盈的事确实得慢慢培养感情,务必在明盈心目中留下他认真可靠的形象,但也不能太慢,总得有点进展。   于是他苦思了几天,决定趁着清明放假出去玩玩,常言道,旅游最是能判断一个人的品质,对方是否可靠,性格是否耐心体贴等等全部从出行中可见一斑。   “我们一块去,报个团,来回三天,价钱不贵,出去玩玩嘛,散散心,而且你不去明盈肯定也不会跟我单独出去。”孔清华从超市出来,右手的矿泉水一抛,直直扔到樊遥手里,自己拧开另一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樊遥拿着水没喝:“可以是可以,就咱三,你不叫上米饭吗?”   孔清华拧上盖子,抹了把嘴:“当然叫啊,咱四个一块去。”   樊遥反问:“你觉得他会去吗?”   孔清华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两人站在超市门口,面面相觑一会,孔清华想了个方法:“不如咱两凑点钱出来?当然,你要不愿意,我替他出也可以。”   樊遥瞥了他一眼。   孔清华便嘿嘿乐道:“我就知道你心疼他,你俩现在关系多好啊,还天天在家做饭吃,和过小日子似的。”   樊遥无语:“喊你你又不来,现在又说,合着好赖话都让你说尽了,你总有理。”   孔清华抚掌大笑,半点不惭愧,笑了老半天:“开个玩笑而已啦,你俩关系也确实好嘛,还不让人说了,嘿嘿。”   樊遥没再回他这一茬,思付道:“就一半一半吧,你去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孔清华点头:“可以。”   孔清华还未找杜谧凡做动员大会,樊遥却先来了消息,他姐樊筱也要去,自己掏腰包,请他们去旅游。   樊家一家都是学霸,老二樊筱也不例外,上大学帮人接单做翻译,做校正,挣了不少钱,有钱任性,财大气粗,直接大手一挥,把他们几个小朋友的花销全包了。   樊遥乐得不用花钱,不就带个傻二姐嘛,划算。   旅行社是孔清华之前看好的,樊遥把钱给了他,孔清华直接帮他们五个报了团。   等杜谧凡和明盈知道旅游这事时,想提出异议不去已经晚了,票都定了,说是不给退。   其实该是能退的,但孔清华不给办,杜谧凡纠结着脸收拾要带的行李。   假期的第一天,五人在旅行社门口集合,两天一夜的小旅行,所要带的行李也不多,孔清华直接一个小旅行包装了两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完事,杜谧凡一个双肩包,明盈拉了粉色的小皮箱,看重量,也没装多少东西,五人带行李最多的就属樊家姐弟两了,准确的来说是樊筱,也不知道都带了些什么,皮箱里装的满满当当的,让樊遥帮她拎着。   樊筱驻足在旅行社门口,看着 门牌诧异:“云途旅行?这不是二哥他家的旅行社吗?”   樊筱口中的二哥名叫冯谢,冯家小辈排行老二,和樊家老大樊柯是老同学,性格有点二有点浪,所以人送外号:二哥。   旅行社是孔清华找的,樊遥根本没操心,此时也惊讶:“还真是。”   樊筱踩着一双亮片高跟鞋,身穿黑色包臀连衣裙,外套米色披肩,脸上还挂着个超大号的墨镜,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又靓又飒,黑裙在风中飘展,衬着那雪白的肌肤,整个在空中拖拽出一道艳丽的残影来。   樊筱扶上墨镜,卡在头发上,朝等在门口的男女三人打招呼:“哈喽啊。”   杜谧凡和明盈都是第一次见樊筱,只觉得对方明眉皓齿,五官张扬艳丽,身材火辣,哪有樊遥口中的半点傻气,根本就是个绝色大美女。在真正御姐面前,明盈难得的也被激出了几分小姑娘般的羞涩,甜甜叫她:“樊筱姐好。”   “好好好。”樊筱大手一挥,拉着明盈拥抱了下,忒热情。   杜谧凡出声和樊筱也打招呼。   樊筱看了他一会,笑道:“你是米饭?”   自己外号已经如此流传开来了么,杜谧凡尴尬:“对。”   樊筱笑眯眯道:“你是米饭,遥是稀饭,我是盖浇饭。”   “......”杜谧凡:“哈哈。”   樊筱被他慢半拍的捧场逗乐了,拍手直笑:“果然有趣。”   樊遥拉着行李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杜谧凡一眼,扭头嫌弃他姐:“人人都是背个包,就你拉个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出远差呢。”   樊筱出手就糊了她弟一巴掌:“花我的钱就给我老实当苦力,再哔哔把你嘴缝上。”   樊遥于是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做备忘录:4月3日晴樊筱一大清早言语不当,脏话满嘴。   杜谧凡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头樊筱已经拉着她弟卖惨了,模样楚楚可怜,就差眼含热泪了:“遥~咱俩是不是关系最好了,我是不是昨天还请你吃了半个烤羊腿?你不能忘恩负义啊,赶紧删了去,不能让妈看见知道吗?!”   樊遥手指按在屏幕上,那里已经打出了“建议取消三个月的生活费为惩戒”几个大字,看她:“还骂人不?”   樊筱连连摇头,就差对天发誓了:“不骂了不骂了,绝对不骂了。”   樊遥瞥了她一眼,手指一动,删了那条备忘录。   樊筱明显松了口气,白了她弟一眼,扭头和明盈说话去了。   杜谧凡:“......”   “咳!”他抬手蹭蹭鼻子。   樊遥拉着行李停在他面前:“怎么回事?”   “?”杜谧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樊遥朝路口那边抬抬下巴,杜谧凡顺着看过去。距离两人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徐徐走来一人,来人身穿浅色牛仔服,下身黑色短裤,配球袜,一身凉爽休闲,正拉着自己行李箱缓缓往这边走。   看到杜谧凡看过来,还开口朝他打招呼:“又见面了。”   杜谧凡朝他笑笑,扬声道:“是啊。”完后回头看樊遥,摇头,小声道:“不是我。”   他又没疯,干嘛想不开的叫上白林一块出去玩?   樊遥略一思付,有了答案,估计是孔清华那个大嘴巴把消息泄出去了,白林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跟了过来。   樊遥拉着杜谧凡站在了大巴入口,没理那走近的人。   白林看着拉扯走远的两人,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樊遥跟着这个叫杜谧凡的男生去一处民居了,在上面逗留一个多小时,樊遥才下楼。听席阿姨说,樊遥最近在同学家吃晚饭,回家就不吃了,还省得她做。   白林心中疑惑,他自小就认识樊遥,樊遥看上去总是笑吟吟的,其实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对谁都不会过于亲近,包括关系最铁的孔清华。   他交朋友从不会黏腻,更别说每晚去别人房间吃饭了。   他有怀疑过这两人关系,又很快否定了,樊遥看向杜谧凡的眼神与看别人没有不同,两人似乎也就是每晚约着吃个饭,再没了其他。   想来这两人应该也没什么的,樊遥多心高气傲的人,以前追求者那么多,他没一个看对眼的,自然也不可能看上这个杜谧凡。杜谧凡怎么说呢,委实普通了点,虽然腿挺直,气质也清润,可脸最多中上等,远不如自己好看,樊遥连自己都不愿意,又怎么会看上他?   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白林想不出来,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几人要去K城玩,便也跟着报了名,想近距离观察看看。   白林那么大一个人,孔清华自然不会看不见,他脸一黑:“他怎么来了?”   樊遥瞥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你又大嘴巴的把出去玩这事四处嚷嚷了吧?”   孔清华:“.......”他有些理亏,又有些不服,他只给两个好哥们说过而已,算不上四处嚷嚷吧?那俩家伙忒不靠谱,转头就把他给卖了!传得到处都是,让这姓白的都知道了。   回去看他怎么好好收拾那两混蛋!   孔清华把樊遥和杜谧凡挡在里面,拢胸冷冷的看白林,大有对方敢过来搭话,他就出手把他搓圆揍扁!   白林又不瞎,自然看到了孔清华对他的敌意,他没自找麻烦的过去,随意的站在不远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位置正好在人群的最中心。   这个团人数不多,算上他们拢共就二十几个人,大多都是情侣两人,还有几个独身男女,白林站在人群中间,瞬时收割了周围一大票的目光。   一个男生转过女朋友的脸,一脸不高兴:“你老看他干嘛?不许看了。”   女生笑得脸红扑扑的,安慰自己男友:“吃什么干醋,这不是长的好看嘛,过过眼瘾而已啦。”   白林像是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似的,清清淡淡的站在那里,如一株青松。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这是第二更   文有点慢热,当然再慢也慢不到哪去,毕竟只有二十来万字 第29章 第二十九粒米饭   领队的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对方很快核对好手里的材料,确认人员到齐了,招呼大家上车。   杜谧凡跟在孔清华后面上的车,孔清华上了车坐在了樊遥身边,杜谧凡便随意坐在了两人后面的位置。樊筱和明盈一见如故,约着坐在了一起,和杜谧凡隔着一条过道。   白林最后上的车,一上车他的目光四下扫着,在看到杜谧凡和樊遥并没有坐在一起时,心里松了口气,抬脚想过去和杜谧凡坐,孔清华发现了他的意图,脸一冷。白林脚步一转,去了最后面。   “切,就知道想过来,没皮没脸。”孔清华冷冷嗤了声。   樊遥根本不需要谁帮他挡,既是挡了也少了桩麻烦事,拍了拍孔清华的肩膀表达感谢,掀起衣服上的帽子盖在头上,打算闭目养会神,眼睛闭了不大一会功夫又睁开了,转头朝后面的杜谧凡叮嘱:“以后记得离那人远一点,最好不要招惹他。”如果他刚才没看错,这个白林是想和杜谧凡一块坐的。   杜谧凡一上车就插上耳机听名师讲解古诗词,根本没注意到刚才那幕,闻言摘下耳机,迷茫:“谁?”   樊遥扫了眼手机屏幕,眼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摸着下巴转回了头。   孔清华坐在樊遥旁边本是为了替对方挡烂桃花,现在桃花被他赶走了,他四下扫了眼,眼见着明盈坐在里面位置和樊筱说笑个不停,想了想,去了两人前面的空位置坐。   假意在按手机,其实伸长耳朵在听墙角。   孔清华一走,位置骤然宽敞,樊遥把中间的扶手放下去,伸展开身体,脑袋靠着窗户,闭目睡大觉。   司机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他背着个小包裹一路小跑的从前门上了车,四下看了看,扯着嗓子道:“最后面那个小哥,找地方坐好,要发车了。”   前面座位三三两两都坐有了人,一眼望过去只余后面这排位置尚还空着,白林径直走过来,到了近前才发现这里也有人,不过不是坐着的,是四仰八叉的瘫着,一个人占了一整排四五个座位,睡得一动不动。   从暴露在外的手来看似乎是个挺年轻的男人,上身休闲夹克,下身牛仔裤,脚蹬运动球鞋,脸上蒙着个帽子,车里众人这般吵闹都没能吵醒他。眼见司机又在催,白林犹豫了下,伸手轻轻推了推男人,温声道:“麻烦让个位置。”   男人被推的轻轻动了动,身子蠕动了下继续睡。   白林无法,继续晃,声音大了一些:“醒醒,麻烦让个位置。”   白林推了足有一分钟,瘫在位置上的男人总算拿开了盖在脸上的帽子,抬眼扫了他一眼,飞着眉角一脸的不爽样,慢吞吞的坐起了身,腾了空位置出来。   从男人帽子拿开,白林目光便钉在男人脸上,看了好几眼,垂着眼皮在男人身边位置坐下,刚想系安全带,男人拍了拍他,哑着嗓子道:“坐到最里面去。”   白林便站起身来,挨着窗户坐下。他一坐好,男人又再次躺了下去,他身高腿长,原本一人占五个空位置正好,现在给白林腾出一个位,能睡的地方顿时逼仄了许多。男人委委屈屈的蜷着腿,拉开身子底下的四个安全带一一套在身上固定住身体,侧着身,脸蒙帽子,继续睡大觉。   白林侧头看了眼瘫在旁边的人,看了一会移开视线去看窗外。司机很快发了车,大巴车徐徐融入大清晨的车水马龙中。   临近出城的时候,路过了一青山,名青台山,山并不高,站在山顶却方便俯瞰全市,所以挺有名,是市里比较著名的景点。白林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抱在怀里,从里面摸出个单反相机,对着路过的青山侧面正面拍了好几张,拍完翻着看了看成品,调转方向对着旁边睡的人事不知的男人拍了两张。   樊遥靠着窗户睡了一个小时养回了神就没再睡了,那边孔清华早就和明盈樊筱她们说笑成一片了。樊遥干坐着无聊,掏出手机打了一会游戏又关了,打游戏也无聊。   樊遥扭头顺着座位中间的空隙朝后面说话:“你干嘛呢。”   杜谧凡脑袋搭在前排椅背后面,闻声抬起头来,两人顺着缝隙对视了一眼,杜谧凡扬了扬手机:“看选秀节目呢。”   屏幕上一个二十左右的男人正哑着嗓子,对着导师和观众叙说自己从艺这一路上的心酸之处,说到激动处,男生几次断声,哽咽着欲落泪。樊遥扫了两眼蹙眉:“这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展示才艺?唱歌就唱歌,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杜谧凡凑过去小声和他说话:“我以为你会喜欢看呢,不是你说得男生哭起来也挺好看的?”   樊遥扭头和他对视。   几息后,伸手狠狠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正经着脸:“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别瞎说。”   就知道你会翻脸不认账。杜谧凡被弹的脑袋嗡嗡疼,没好气的回了他一拳。   行到大概一半路程时,孔清华从包里摸出一小瓶药来,递到明盈面前,一脸关心:“是不是有点晕车,我带了晕车药。”   也难为他一个糙汉子,为了心爱的姑娘在网上查了好几天的暖男手册,凡是女生在外会遇到的麻烦事他都搜罗到了,也做了相应的准备,带晕车药就是其中一项,他自己不晕车,带着就是为了防备着明盈晕车,他记得明盈提过她有时会晕车。   明盈这会确实有点晕车,尤其是这种空调车,总觉得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闷得慌,一闷心口就发堵,一堵就有点反胃,想吐。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晕车药和保温杯,没去接。   她不接,孔清华直接给她塞在了怀里,旁边樊筱揶揄着和她做口型:“清华在追你?还挺体贴。”   明盈有点别扭的拿着水杯喝了口水,吞了片晕车药,咽下去,摇头否认:“没有。”   樊筱无声的又说了句,大概意思就是骗鬼呢。   明盈头往下低了低,被头发遮住的耳垂微微发着红。   大巴车摇摇晃晃了近五个钟头总算下了高速,再往前行半个钟头就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k城是他们邻省的旅游城市,夏秋两季是旅游旺季,好山好水,满城蔷薇花,花团锦簇,或白或粉或黄,整条街望过去满是美景,每年都会吸引大量的游客前来旅游。   现在这季节天还较冷,花开的也不多,算是淡季,来旅游的人也相应少了许多。   一进城,樊遥就摸出了自己的相机,这边拍拍,那边看看,然后也拍拍,他拍照不对着名景蔷薇树拍,而是拍些路边长得稀奇古怪的杂树,一般人叫不上品种的那种。   拍了好一会,樊筱在后面叫他,让他给大家合照一张,樊遥调转镜头给坐在一块的他们三来了一张。樊筱嚷嚷:“还有米饭呢!”   樊遥脑袋后倾,示意杜谧凡从后排探出头来,设了时间,给他们俩合拍了一张。   樊筱咂摸嘴:“欸我说你这小孩,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合拍一张?”   樊遥低头看相机,轻飘飘回:“你脸太大,镜头都遮完了,挤不下。”   尼玛。樊筱狠狠给了她弟一脚。   到了酒店门口,导游带头,众人依次下了车,白林坐在最后面,出路被人堵着,下不去,正犹豫着是否再晃醒睡觉那男人时,男人自己掀开帽子坐起身了,揉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咕哝了句:“到了啊。”说完站起身就准备下去。   白林忙喊住他:“你没拿包。”说着指指男人右手边的置物架,架子上放着个黑色的布包。   男人看了那包一眼,长腿一迈,径直走到后门口,哑着嗓子朝外面喊:“你们谁把包落在车里了!”   樊筱正数落她弟呢,闻声看过来,眼睛一亮,大喊:“二哥!”   男人视线在他们几个身上扫了眼,跳下车来,原本臭着的脸色如冰雪消融般,笑的连春风都荡漾:“你俩怎么在这?一块的?你哥来没来?”说完伸着脖子四处看。   樊筱挑眉:“没来,就我和遥,还有他朋友。”说着给杜谧凡几个做介绍:“这就是我之前给你们提到的二哥,你们可以叫冯大哥,是我哥同学,长得好看吧?咱报名的这家旅行社就是他家开的。”   除了樊家姐弟,其余三个小的齐齐好奇的打量着冯谢,大概是觉得这世上竟有如此一个人,集懒散与清贵一身,恰到好处,既痞又别样的优雅。   冯谢懒洋洋地笑:“叫什么冯大哥,多生分,都叫我二哥就行。”   把包落在车里的是个独身的年轻男人,男人很快上车取了包,白林跟在他后面下了车。樊筱这会才注意到白林也在队伍里,扭头看她弟。   樊遥拉着行李箱招呼哥们几个进酒店,没理白林。   订的酒店是两人一间,也有三人一间的,大家看着自己住,在导游那里领钥匙,三人间相对大一些,孔清华想着他和樊遥杜谧凡住一间也挺好,晚上还方便聊天,便去领了三人间的钥匙。   樊筱和明盈去了两人间,冯谢管的分公司就在这边,自然不会在这住酒店,眼见着樊家姐弟几个安顿好,抬手招了辆车回公司去了。   白林没人招呼,只能和不认识的同团人合住,同住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黑衣,一路都在走神,看上去魂不守舍的,白林总觉得对方有种看破红尘的自我厌弃感,十分怀疑他来K城不是来旅游而是来自尽的。   各自放下行李,导游招呼他们下楼吃午饭,团里管食宿,午饭也是在酒店自带的餐厅吃的。K城是旅游城市,城里的酒店也是分旺季淡季,同样的房间淡季比旺季便宜一半价钱。团里选得的酒店不错,饭菜口味也不赖。   樊筱和明盈拿了好多蛋挞去角落桌上吃,杜谧凡则拿着馒头和小菜,又盛了碗稀饭,樊遥盛了一大盘西红柿鸡蛋盖面,孔清华挑挑捡捡,最后要了几个肉包子和一碗稀饭。   三人坐在旁边的桌上,杜谧凡听了会隔壁桌樊筱和明盈讨论化妆问题,顺着窗户看着外面天气:“这两天有可能会下雨。”   清明时节向来多雨,樊遥边吃饭边翻看自己拍的那些花花树树,闻言吞下嘴里的面,掏出手机翻着看了看,应了声:“明天应该会下。”   “不是吧。”孔清华忙摸出手机也翻,看了一会“草”了声,哑然失笑,“还真有可能会下,咱们出发那会不还阳光明媚呢嘛,真下雨我们出来干嘛?特意来K城看雨景?”   杜谧凡奇怪:“你不是做了攻略吗,都没考虑到下雨这事?”   孔清华朝隔壁桌挤眉弄眼的,意思是做的那些攻略都是如何照顾女孩子的,至于天要下雨这种问题半点没看。   杜谧凡算是服了他了。   他心下好笑,他们这几个临时组成的队伍,一没做攻略,二没做准备,就是一个人囫囵提了个建议,这次旅行便成了,过来想看什么,准备干什么,完全没想法,总归跟着团走呗,到哪看哪。   樊遥放下相机,扒干净盘里的面,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下也是小雨,不影响。”说完四下看了看,思考:“看来得买个帽子,头发淋雨会痒。”   杜谧凡朝远处桌上正吃着饭的导游努努嘴,示意他看对方脑袋:“有帽子,统一的,和她一样的黄帽子,估计还有马甲。”   樊遥和孔清华便齐齐扭头看去,在看到导游脑袋顶上印着云途旅行的黄帽子时,孔清华脸一黑:“我不要,丑。”   樊遥撑着下巴看外面的街景,附和他:“对,丑拒。”   这两有钱公子哥一看就是第一次报团旅游,杜谧凡被他们的臭美样笑到差点喷饭,笑道:“统一着装,方便管理和找人。”   孔清华:“那我也不要,太难看了。”   樊遥:“嗯。”   臭美二人组吃完饭就出去了,去了没十分钟一人手里拿了几顶黄色渔夫帽回来了,上面绣了只卡通小狗,一面黄一面黑,可以两面换着戴,樊遥把剩余的三个发给他们,樊筱看着手里还挂着标签的帽子,嘴角一抽:“旅游社发帽子,你们两个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樊遥作势要收回她的帽子:“那你去戴。”   樊筱远远看了眼导游头上的屎黄帽子,想象着那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的模样,果断收回手把渔夫帽捂在怀里,一张皱包子脸:“算了,丑。”   明盈看着手里的帽子建议道:“我们戴这个也是黄色的,完后把发的帽子别在身上做个标记也行的,咱们又不乱跑。”   等大家都吃完了饭,导游喊他们过来集合,一人给发了顶旅行社的帽子,招呼大家坐车去城外的蝴蝶谷玩。杜谧凡视线四下扫着,注意到白林脑袋上也是一顶黄帽子,凑近了看,绣着一只卡通小狗,和他们几个的帽子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第一更 第30章 第三十粒米饭   蝴蝶谷并没有蝴蝶,而是一条峡谷,两头窄,中部宽阔,模样形似展翅欲飞的蝴蝶而得名,谷底溪流穿流而过,最后流入K城。山谷两旁山木茂盛,因为天气的原因,枝叶此时尚不繁茂,地上的野草也矮浅。   樊遥一来到这里,就忙得没个影,一会拍拍这种花,一会拍拍那种草,原说好让他拍照合影留念的内存全被花花草草给占据了。   孔清华蹲在地上看着那青黄相间的野草,面露遗憾:“早知道该晚几天再来的,草都没长起来。”   杜谧凡站在旁边,看着远处忙碌着的樊遥和举着手机自拍的樊筱明盈两人,摇头:“我觉得很漂亮。”上辈子公司组织旅游,他和同事来过这里,那会是盛夏季节,这里繁花锦簇,树叶旺盛,草长得有人小腿那么高,放眼望去郁郁葱葱,蝴蝶飞舞,蜻蜓轻点,甚至远处还有几只山羊在吃草,深吸一口气,呼吸里满是青草的气息,同事们都说这里美,兴奋的聚在一块合着影,他一个人站在峡谷边上,依着栏杆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河流,心想着也就这样吧,没什么意思的。   孔清华站起身来:“哪里漂亮?”   杜谧凡思付片刻,笑道:“我觉得哪里都很漂亮。”无论人还是景,各个都绝顶漂亮。   孔清华闻言看他,沉默了瞬,也笑了。   两人莫名其妙的对笑了半天,樊遥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俩的肩,莫名其妙:“笑什么呢。”   孔清华“害”了声,努努下巴:“你问他。”   樊遥看向杜谧凡,杜谧凡不回答,只笑,樊遥便敲他脑袋:“傻了你。”   杜谧凡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叹气:“也没笑什么。”就是心里高兴。   高兴什么呢?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身边有好友三两,即使周围一片荒芜,也仿若置身于桃花美景中,满眼皆是轻盈,满心都是欢喜。   樊遥看了他一会,抬起相机突然拍了他一张。   孔清华扭头瞪他:“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拍?”   樊遥低头看相片,随口道:“你太丑。”   孔清华嗷嗷叫的冲上去揍他,两人一路打闹着跑远了。   杜谧凡眼尖的注意到明盈往两人跑远的方向扫了好几眼。   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的嘛,他心想。   大家在蝴蝶谷待到下午四点多,又出发去了下一个点,类似与他们市的青台山,可以登高望K城的整个夜景,有电梯可以一路直上。   樊遥不想坐电梯,想自己走上去,樊筱不想走想搭电梯,于是五人兵分两路,杜谧凡和樊遥爬山,孔清华陪两女生坐电梯。   上山的路一路都是平整的台阶,设施完善,很方便游人行走。   杜谧凡走了几步,建议道:“不如再比一比?”   樊遥脖子上挂着相机正在拍路边的一株小花,闻言直起身:“看谁先到观景台?”   杜谧凡原地跳跃了几下:“对,比不比?”   樊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相机,摘下袋子,把相机装进包里左手拿着,又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塞进衣兜里,拉上拉链,若有所思:“既是比赛,就该有赏有罚吧。”   杜谧凡对自己信心满满:“简单,输的给赢得当两天保姆、跟班。”   樊遥闻言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眉头眼梢处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满意,抬手打了个响指:“成交。”   樊遥几个台阶的往上跨,他腿是真长,跨那么大的台阶,竟然看起来轻轻松松。杜谧凡不服气,紧咬在他后面。   路过一处转弯时,樊遥右手在大石上轻松一撑,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跃,嗖的一下上了大石,完后跳下去,顿时领先了杜谧凡十来个台阶。   杜谧凡气得磨牙:“你又甩赖!不算。”   樊遥都站在台阶上面了,闻言返身去拉他,大掌拽住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拉到上面台阶,挑眉:“这下总行了吧?”   说完松开手转头继续爬山,把尚处在懵逼状态的杜谧凡落在了后面。眼见他身子闪没在下一个拐弯处,彻底没了影,杜谧凡回过神来,急忙拔腿就追。   等他气喘吁吁到达观景台时,樊遥已经候在那里了,看见他小跑着冲上来,还一路给他拍照,边拍边喊:“对,右脚抬起,定在那里。”   杜谧凡原本按自己节奏跑着,被他这一通瞎指挥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下台阶去。   杜谧凡喘着气上了观景台,樊遥看着他叫:“杜小跟班。”   杜谧凡有些郁闷:“....你使诈。”   樊遥一脸奇怪:“我哪里使诈了?”   你为什么突然返身拉我上台阶?你就是想使计让我乱了分寸和心思,你好趁机拉开距离!杜谧凡在心里抱怨着,可望着樊遥一脸疑惑奇怪的模样,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垂头认了当樊遥跟班这事。   樊遥有了跟班神清气爽,甩手就把相机包给杜谧凡塞手里,让他帮自己拿上,观景台上面面积不小,还有卖烤串的,樊筱买了几根烤玉米,招呼他俩来吃。樊遥抬下巴,指挥杜谧凡:“去,帮我拿过来。”   “......”杜谧凡走过去帮他拿了根烤玉米,拉着脸递给他,樊遥接过咬了一口,任由香甜的玉米清香满盈着他的口腔,小声咕哝,“有人伺候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杜谧凡特想把玉米棒子拍在他脸上。   夜幕降临,天空繁星点点,城市里灯光连成了片,天上地下,满是璀璨。   樊遥看着满城的夜景,选了选角度,把相机交给导游,让导游帮他们拍几张合影,导游按着快门,出声喊道:“最边上的小哥,靠近一点!”   杜谧凡往樊遥边上微微靠了靠,导游又喊:“再来点!”   杜谧凡觉得够近了,再近就要到樊遥怀里了,便没动。   樊遥扭头看了他一眼,伸手一勾,搭上了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侧前方站着,小声道:“没和人合过照?”拍个合照直挺挺的站在最边上,四不靠,和凑过来打酱油的路人一样疏离。   杜谧凡闻言扭头看他,就这会功夫,导游按下了快门。   杜谧凡被闪光灯晃了眼,意识到在拍了,急忙转回了头,目视前方,导游又拍了几张。   杜谧凡觉得自己第一张没有拍好,找樊遥要相机想删了,樊遥随手把相机递给他。   杜谧凡接过相机翻到了最开始的那张合影,看清了上面的景象,他们五个人一字排开,站右边是孔清华,接着明盈,樊筱,樊遥,最左边是他自己。孔清华半个身子被挡在明盈后面,两人因此靠得很近,看起来尤其的亲密,樊筱站在最中间,比了个笑脸,笑得犹如怒放的牡丹花,杜谧凡和樊遥站在这边,樊遥被杜谧凡挡住了少半个身子,一如孔清华和明盈那般。   不同的是,孔清华和明盈是目视镜头,一脸笑意。他和樊遥却在看彼此,樊遥头微微向他倾了倾,那是在与他交谈的模样。   这么一眼看下来,简直比他以为的还要亲密无间。   杜谧凡抬眼,樊遥在望着远处的夜景出神,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要去接相机看:“怎么了?”他疑惑。   杜谧凡手一避,让他拿了个空,他垂下眼皮,遮住眼中的情绪,笑道:“没事,就觉得你不那么上相。”真人明显比相片上看着要好看的多。   没拿到相机樊遥没所谓的又去望远处的夜景了,随口回了句:“好多人都这么说过,长得就那样,也还好吧。”   大哥,你真是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   那张照片杜谧凡当晚直接转存在了自己手机里,加了密,设为仅自己可见。   杜谧凡对白林很是好奇,他原本以为白林跟着他们几个过来大概率是要捣乱的,却没想对方一直规规矩矩的跟着大部队行动,不仅没过来找樊遥搭话,外出游玩也与他们几个保持一定距离,要不是杜谧凡多次转头和他视线都对了个正着,他几乎要怀疑白林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白林一直在看自己,在看什么?杜谧凡疑惑。   他们三个大男生一间房,晚上睡觉自然热闹得很,孔清华心里住着个宝宝,睡觉要睡中间那张床,于是樊遥在最里面,孔清华睡中间,杜谧凡靠门这边睡。   樊遥最先进去洗了澡,出来穿着自己带来的背心大短裤坐在床上看电视,孔清华第二个去洗,他洗澡快得很,洗完出来拉着樊遥打游戏。   杜谧凡趴在最外面的床上,看了会百家讲坛,又听了几节网上的名师讲课,近十点才拿着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那两人已经钻进各自被窝躺着了。   孔清华脑袋蒙在被窝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嘿嘿笑个不停,樊遥后背倚在床头,靠着枕头,正在看转播的足球赛。杜谧凡关了过道的壁灯,掀开被子上了床,躺了一会,从旁边书包里翻出本练习册来,摸出根笔,趴在床上做题。   孔清华笑了一会就没了声,看动静该是睡着了,樊遥不知什么时候把电视声音放到最小,几乎无声。   杜谧凡趴在床上做了一面卷子,困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重的厉害,脑袋枕在胳膊上打算闭眼缓一缓,结果这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人帮他收拾了书本,给他盖好了被子,那人身上带着熟悉的香味,是桂花的味道,很好闻。杜谧凡实在太困了,眼睛睁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喃喃了句“樊遥”,便彻底睡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31章 第三十一粒米饭   第二天早上是被敲门声惊醒的,樊筱在外面“咚咚咚”敲门,大喊:“你们三个快起来了,待会要去爬天明山,趁着还没下雨!”   杜谧凡迷迷糊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6点。   他撑着身子仰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天很低,阴沉沉的。   不会真要下雨吧?杜谧凡在心里嘀咕了声,扭头朝旁边的两个床铺看了眼,孔清华依然睡如死猪,樊遥倒是睁开了眼睛,正摸着手机看时间,两人视线对上,樊遥朝他揶揄:“出来玩还带着书本,真够刻苦的。”   杜谧凡挠了挠睡的鸡窝一样的头发,坐起身来,笑笑:“这不是琢磨着把你从第一名宝座上拉下来呢嘛。”   樊遥一哂:“所以我一直在养虎为患?”   杜谧凡轻叹气:“也不是啦,咱俩可以轮流当第一,也免得你一直当第一寂寞不是,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我愿意陪你同受这份寒冷,是为你着想。”   樊遥睨他:“说的比唱的好听。”   杜谧凡趴在被子上闷头笑个不停。   樊筱的敲门声没把孔清华吵醒,倒是杜谧凡的闷笑声让他醒了过来。孔清华整个人陷在被窝里,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瞥杜谧凡:“一大清早的,你乐什么呢。”   杜谧凡:“快起来,明盈说是去爬山,趁这会没下雨。”   孔清华一听明盈两字,立马如同弹簧一样弹坐了起来,拉过衣服就往身上套,套了一会又瞅他:“欸我说你穿衣服就穿呗,躲在被窝里干嘛?怕谁占你便宜?”   杜谧凡躺在被窝里正撅着屁股穿内裤呢,闻言耳朵一红,没好气道:“你老看我干吗,转过去!”   孔清华“啧”了声:“看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生呢。”   杜谧凡把换下来的背心糊在他身上。   樊遥穿好衣服,扭头看过来一眼,杜谧凡立马像条鱼一样猛地缩回到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   樊遥:“......”   孔清华哈哈大笑:“果然像个女生!”   杜谧凡拿起手边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砸完急忙又缩回到被窝里,再次把自己裹严实。   樊遥:“......”其实也没看到什么,就腰挺细,胸口两点挺粉红。   天明山有点远,进山需要近两个钟头,一大群人吃完早点很快就出发了,天色愈加阴沉,眼看就要下雨的模样,却一直都未下。   白林依然坐在最后一排,身边坐着他新认识的同伴,叫许单,本是住他隔壁房间的,两人相熟后,许单便换了房间,和白林住一间。   白林把吸管插进奶茶杯,喝了一口,沉默不语,许单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前面,好奇:“我昨天就想问了,你为何总盯着那几个男生看?你们认识?”   白林垂眼吸了一口奶茶,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轻笑了下,反温声问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觉得那两个男生什么关系?”说着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坐在一块的樊遥和杜谧凡两人。   许单伸长脖子看了一会,收回视线:“朋友关系。”   白林眉毛一动:“哦?”   许单有理有据:“两人坐在一起却半点不亲密,各做各的事,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在我看来他们就是好朋友关系,是哥们。”   白林若有所思:“是吗?”可他总觉得樊遥对这个杜谧凡与别人不同了那么一些,真是他多想了吗?   许单笑道:“我敢打包票,这两人绝对就是好友关系,喜不喜欢一个人是从眼睛里看得出来的,他们俩看向彼此的视线里没有黏腻,只有熟稔,就是哥们而已。”   白林闻言侧头,许单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神认真,最深处潜藏着一丝...黏腻。   白林缓缓转回了头,耳垂染上了一层淡粉。   许单看着他略带害羞的模样,眼睛一亮,伸手就想去捉白林的手,白林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耳朵却更红了。   许单心里像有根羽毛在搔,痒的越发厉害了。   天明山以乱石嶙峋出名,山上多奇石,各种模样的,有形似飘飘欲飞的仙子,有老态龙钟的老翁,甚至还有乌龟背着个孩童模样的怪石。   樊遥拿着手机去崖边拍照了,他一来到这里就如鱼入深海,怡然自得,一路都在拍照,拍的相机都没电了。杜谧凡做为跟班,自然是紧随在樊老大后面,随时听候差遣。   樊遥拍了一会,收了手,把手机递给他,开口:“水。”   杜谧凡摘下书包,从旁边的侧兜里取出矿泉水递过去,又接过手机用充电宝给他充上电,樊遥喝水期间扫他几眼,转过了身,完后拭去嘴角的水渍,把喝干净的水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走了。   杜谧凡急忙抱着书包跟上,心里想着,这家伙刚才绝壁是笑了,肩膀都抖成那样了,没笑他直播吃土。   两人在队伍最后面磨磨蹭蹭,孔清华则陪着两女生随着大部队走在最前面,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多都是樊筱和明盈在说,孔清华只偶尔插一句,插完话视线不经意的总扫过明盈。   明盈紧盯着樊筱,不看他。   孔清华郁闷的直挠头。   樊遥一路上一会要喝水一会又说自己肩膀疼,事逼一个,让杜谧凡给他做按摩,杜谧凡知道他在欺负他,大力的砸他肩膀,砸得樊遥连连倒吸冷气,又气又笑的。   樊遥:“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杜谧凡也有理啊:“我又没伺候过人,不如你教教我?”   樊遥敲他脑袋:“服务态度不端正,差评。”   杜谧凡伸长胳膊也想去敲他:“又不发工资,谁在意你的差评?!”   樊遥不给他敲,躲了几下,看到路边有厕所,大步去了,为了欺负杜谧凡,他一路上连喝了三瓶矿泉水,一跑动起来,肚子咕噜噜响,满是水。   刚跑到厕所门口,从里面出来一人,两人差点撞上。樊遥退后一步,看清了对方的脸:“二哥?”   冯谢把衬衫牛仔裤穿出了流氓样,手上夹着根烟,站在旁边吞云吐雾,樊遥上完厕所洗了手,随口和他闲聊:“你怎么来了?”   冯谢把烟蒂按灭,扔在旁边的垃圾篓里,双手抱臂懒懒回:“这不是放假嘛,出来转转,来找你们玩。”   这间厕所不远处就是缆车乘坐处,眼看对方一身轻松休闲,尘土半点不沾身的模样,樊遥估摸着他应该是坐缆车上来的。   樊遥没戳穿他做旅游这行越是假期才越忙,由着他编,点头,想了想补了句:“我哥真没来。”   冯谢笑的和朵芙蓉花似的:“谁找他,玩得怎么样?走,今晚别住酒店了,跟二哥去家里住。”   樊遥:“不去,既是花了钱就要回本才行,干嘛去借宿欠你人情?”   冯谢热情被拒,噎了噎,叹气:“你这小孩,真是越大越不好玩了,心眼怎么那么多。”   樊遥心想:心眼再多也没你心思多。   两人一块出了厕所,迎面遇上走过来的白林,白林视线在冯谢脸上定了两秒,又去看樊遥,樊遥没理他,径直带着冯谢回了队伍。   明盈看着两人一路走过来,惊叹:“咱们队伍颜值太高了吧,我站在中间都自惭形秽。”   杜谧凡也看到了冯谢,他上辈子和樊遥不算熟悉,自然也不认识冯谢,昨天只听樊筱粗粗介绍了下知道是樊家大哥樊柯的同学,是云途旅游的二公子,其余的就不清楚了。听到明盈这话,他叹气:“你这话应该我说吧?我站在你们中间才是真的自惭形秽。”   这么一大群人,男的俊,女的美,显得他和丑小鸭似的,果然还是樊遥跟班这个位置比较适合他吧?他长得就像个跟班。   樊筱原本爬山爬得腰酸背痛,一看见冯谢立马精神了,嘴张得老大,惊奇:“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冯谢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笑得得意:“抽空过来转转,特意来看你们的,怎么样,有没有很开心?是不是很惊喜?”   樊筱闻言合上嘴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哪能呢,其实我有猜到你会来,所以半点都不惊喜。”   冯谢:“......”这姓樊的兄弟妹几个怎么各个都这么不可爱?!   冯谢也不知道到底干嘛来了,和领队的姑娘懒懒打了声招呼后,一路跟在他们队伍后面,也不怎么说话,他似乎事情很多,电话一个接一个的。   天明山很大,是群山,不止一个景点,众人早上上的山,太阳西斜时才开始下山,天阴沉沉了一天,最终也没掉下雨滴。下山坐的是缆车,一个车厢六个人,连着冯谢一起。   缆车上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冯谢说了一会便蹙起了眉,缆车很快到达山底,冯谢从车厢里出来,不远处开来一辆小巴车。冯谢招呼他们过去,他一手对着电话讲,忙里偷闲的还扫着他们五个:“上车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樊筱和樊遥对视一眼,摇头:“二哥,你要忙就去忙吧,我们跟团走就行。”   那头谁似乎做错了事,冯谢没好气的吼了声“蠢不蠢你,重做!”,随手抓起站的最近的杜谧凡塞进了小巴车里,转头撩剩下的四个:“快上车,别耽误工夫,晚上还有个会呢。”   冯谢让司机开的是小巴车,能拉十几个人,五个人坐上去有点空,冯谢站在后门口四下扫了眼,抬着下巴指指十几米远外看这边的白林,问车里众人:“一起的?”   樊筱刚想说带上白林一起也行,樊遥先出声了:“不是。”   樊筱看了她弟一眼,闭上了嘴。   “那走。”冯谢长腿一迈,两步跨上了车,找位置坐好,吩咐司机,“去聚泰隆。”   吃的是火锅,火锅热闹,一群人围在一起也方便说话聊天。这会天将将黑,正是饭点,火锅店里几乎满桌,人声鼎沸。冯谢爱吃火锅,也爱请人吃火锅,越麻越辣越好,他就好这口。服务员端上来几瓶酒,冯谢单手开了瓶,给每人倒了一杯,自己则单开了瓶,抱着酒瓶吹,闷头灌了大半瓶酒才放下,胳膊撑在椅背上,懒洋洋的支着脑袋,转头看樊遥:“你们怎么想起报团旅游了?报就报吧,也不提前应一声,看不起你二哥我?”   樊遥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锅里涮了涮,蘸料吃掉,摇头:“一时兴起报的,也不知道是你这。”   冯谢哼了声,算是回应。   他不说话,樊遥就专心吃饭,吃了一会让坐在旁边的杜谧凡帮他把纸巾递过来,杜谧凡抽了两张纸巾给他,看到桌上滴了滴油,顺手用纸巾帮他擦了。   樊遥指指自己小拇指:“这里也有。”   跟班杜谧凡再次抽纸帮他擦掉了油滴。   冯谢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又问:“你哥怎么没来,在家干嘛呢。”   樊遥指指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你有手机,自己问。”   冯谢:“嘿,你这小孩。”   樊遥想了想给他透了点底:“加班做实验数据呢,就没放假。”   冯谢:“他自己加?”   樊遥:“显然。”   冯谢一把拿起手机,站起身来往外面走:“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天天就知道做实验做实验,那玩意做出来能吃吗?都不说过来看看我。”最后一句嘀咕的很小声,樊遥隐隐听到个音。   樊筱一直在伸长耳朵听两人说话,冯谢一走,她就窜了过去,占了那个位置,和她弟说悄悄话:“给大哥打电话去了?”   樊遥点头,夹了块肥牛放进了锅里涮了涮,吃得一嘴的油。   樊筱却有些没心思吃饭,压着声音,明显发着愁:“二哥现在这架势愈发猛了,这都多少年了还不放弃,你说哥受得住不,他不会真弯了把二哥带回来给咱当嫂子吧?那我未来还能当上姑姑吗?”   樊遥瞥了她一眼:“这话你应该问哥。”   樊筱凑在他脑袋边上,咬牙切齿的嘀咕:“姐这是在给你提个醒!可叹我们樊家大好儿郎,不招美娇娥招硬汉!你和大哥一个样,都是个招蜂引蝶的主,你可得千万给姐把持住了,哥要是不幸沦陷了,姐当姑姑的希望可就全部压在你身上了!你得争点气!!”   樊遥筷子点了点自己碗底:“....吃你的饭。”   樊筱唉声叹气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第一更 第32章 第三十二粒米饭   冯谢确实很忙,那天晚上出现了一次就没再来过,不过他人没到心意却到了,第三天团里没有活动,让自由休息,也可以出去购物,手机保持畅通就行,下午1点在酒店大堂集合好坐车回去。   导游小莲一大早就敲开了樊筱的房门,一人给递了张游乐园的门票,连着几张海鲜自助的票,说去游乐园玩上两个钟头完后去吃自助餐正好。   小莲人如其名,笑起来既脆且甜,漂亮的很,给完门票,又递过来两大袋吃的:“都是K城的特产,老板一大早送过来的,来得太早,你们还没醒,就托我转交。”   樊筱扫了眼袋里,干果饮品还有肉干等等装了满满两大袋,她也没客气,收了东西,笑眯眯朝对方道了谢,关上门就给她弟狂飙电话。   樊遥睡得正香,被电话冷不丁吵醒,语气里不禁带上了点起床气:“干嘛。”他臭着脸。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什么睡,起来嗨!”樊筱在自己房里兴奋的大叫。   樊遥困顿的揉了揉眼睛,透着窗帘缝隙扫了眼尚带着暗色的天空,旁边两人仍睡得人事不知。樊遥掀开被子,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润嗓子:“去哪?”   樊筱大叫:“游乐场!”   樊遥:“...自己去。”脑子没病吧,大老远的来K城逛游乐场?直接睡到饭点他不香吗?   樊遥不想去,想睡觉,但由不得他,被他姐的夺命连环call烦的不行,只得认命的招呼其他两个男同胞起床。   孔清华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神游,嘀咕:“这么早游乐场不会开门的吧?”   樊遥刷完牙,洗了手脸,在包里翻数据线给手机充电:“9点开门,先去吃早点,街头有家汤包挺有名的。”   眼看时间还早,孔清华抽空洗了个澡。   五人磨磨蹭蹭的出了酒店,已经近八点钟了,排队买早点又花了大半个小时,一行人来到游乐场门口,工作人员已经上岗了,只是还没正式开门,得再等会。   因为是节假日,除了他们还有好几个人年轻人也等在外面。杜谧凡找了个地方坐下,透过雕花铁门远望着园里的过山车出着神。很快到了九点,游乐场大门大开,售票员开始售票检票。   五人鱼贯而入,樊筱拿着自拍杆,一进园就招呼大家去坐过山车,嚷嚷着待会定要把大家伙的窘态全部拍下来。一路鲜花青草看过去,很快就到了地。检票员挨个看了遍他们的票,点数:“四个人,上车。”   四个人?众人这才发现杜谧凡没跟上来,孔清华朝远远站在鬼屋外面看着他们的杜谧凡吼:“过来啊,在那干嘛呢!”   叫了两声,杜谧凡才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孔清华揶揄:“你害怕坐这个?”   “哪有。”杜谧凡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一顿,放下手,慢吞吞过来,站在队伍里,“走吧”他笑道。   其余人纷纷转回了头,樊遥却还在看他,杜谧凡又开始撩头发了,撩了几下,伸手揉了下眼睛,失笑:“你老看我干嘛。”   人到齐,管理员安排他们依次上车,两人走在最后面,樊遥右脚将将迈进车厢时,又扭过头来,看后面的杜谧凡:“不想坐就不要坐了。”   杜谧凡扫了眼坐在前排一脸兴奋期待的樊筱等人,摇摇头,踏脚进了车里,挨着樊遥坐了下来。   樊遥垂眼系着安全带,声音轻轻:“就是不来坐,大家也不会指责你不合群扫兴,无需这般勉强自己。”   杜谧凡扭头去看他,眼含怔愣。   叮铃铃的铃声很快响起,车子缓缓启动,接着加速。樊筱一个人坐在第一排,高举着自拍杆大喊:“都看镜头!我要拍了!!!”   她是真的半点不在怕的,坐在最前排,不仅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吹成了金毛狮王,还要直面过山车换轨道凌空跃起那瞬的刺激感。紧坐在他后面的孔清华都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得脱口冒了句国骂,她却依然在笑哈哈,全程拿着自拍杆各种角度的找大家的窘境,边拍边唱儿歌,呼呼的风声把她的声音吹了个稀碎,只余一缕余音悠悠在空气中回荡。   “米饭,你眼睛睁开啊!搁这睡觉来了!?”樊筱在最前排纵观全局,操纵着手机磨皮,又加了个小猫特效,对着他特意照了一张。   明盈原本被车辆一个颠倒飘吓得面无人色,一听这话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这么一笑,压在心底的恐惧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她也学着樊筱大喊,嚷嚷着唱歌:“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孔清华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声心想:得亏这会园内尚没几个人,不然八成得跑过来围观他们这群吱哇乱叫的野猴子。   五分钟后,过山车徐徐停了下来,众人依次下车,樊筱却还没坐够,想再坐一次,于是众人下了梯|子,让后来等着的人上车,去下面等着。   明盈用手理着被风吹出来的狂放刘海,仰头看着樊筱在上面不停地喊,笑成了狗:“太有意思了,我还想坐!”   孔清华温柔看她:“那等下一趟你和樊筱姐再坐一次。”   明盈拍手:“好!”   樊遥买了杯热奶茶递给杜谧凡:“喝点吧。”   杜谧凡下了车脸就红扑扑的,仔细看又带着点白,又白又红,都不是正经的颜色,他接过水,没喝,视线望着脚边的青青草地,发了会呆,突然笑道:“我竟然一点都不想吐。”   说完看樊遥,眼睛亮晶晶的:“我以为我下了车会吐的,可是现在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喃喃了几句,突然又笑:“我知道了,我不想吐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樊遥。”   樊遥静静看他。   重生前后活了二十多年,杜谧凡总共坐过三次过山车,第一次是他十三岁那年,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陈叔带他去玩的。   陈家两兄弟自从出生后,阮姨的身体便一直不太好,每天汤汤药药里打着转,陈叔遇到周末还要忙着加班,杜谧凡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没出来玩过了,放学后就是帮忙照看两个弟弟,完后写作业,他一直想坐过山车,就觉得一群人在天上绕来绕去的挺有意思。正好陈叔问他想玩什么,他便说了过山车。   陈家离市内游乐场并不近,要倒几趟车才到,陈叔直接带他打的去的,他当时坐在车里还好奇,问陈叔他们走了,弟弟们谁照顾。   陈叔言辞有些闪烁,最后长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两人下了车,买了票进了游乐园,陈叔站在跑道外面,指着里面尖叫嬉笑着的男男女女告诉他,他们帮他重新找了新的领养家庭,明天对方就派人来接他了,今天过后他就不再是他们陈家的孩子了。   杜谧凡不知道初初知道这个消息时他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懵了吧,陈叔很快带着他排了队,坐上了过山车。   杜谧凡以前向往坐过山车,因为他站在下面,觉得坐在上面的人犹如在天上飞,那些尖叫是开心、是欢呼。可等他也坐上了过山车时,听着耳边男男女女的尖叫声,他才恍然明白,那些尖叫更多的是惊恐。   别人在惊恐高度速度和失重感,他在惊恐自己这可悲的人生。   这一生就如那湖畔的浮萍一般漂泊无依,没有知觉情感的物品般被人随意转让放弃。   六岁那年从福利院出来,他在陈家待了七年之久,整整七年,从初上小学到步入初中,他喊了陈叔阮姨七年的爸妈,那些年他听从福利院院长的话,真心认陈叔他们为爸爸妈妈,认陈家为自己的家,他也一直以为陈家是他的家。   却原来不是,那些年所有的濡慕和依赖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非陈家不可,陈家却没有没他不行。   那些因刻苦读书贴满整张墙的奖状只是他一个人的军功章,阮姨会笑着给他做顿好吃的奖励他,转头却和陈叔夜里唉声叹气,叹打听来的生子偏方喝了又是无用。   而现在他们终于得偿所愿生了两个大胖儿子,而自己,就要被放弃了。   陈叔帮他找的新父母据说是对知识分子,家境也好,老两口已经年纪过百了,亲生孩子出了意外死了,夫妻俩觉得孤独,所以想领养个孩子回来。他们看过杜谧凡的照片,又了解了他平时的表现和学习成绩,很满意,双方已经就过继手续谈妥,就等杜谧凡点头签字了。   陈叔告诉他,只要他点了头同意,明天就可以跟着新父母去国外生活,那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想留在国内睹物思人徒增伤心,已经移居国外了。   杜谧凡有时也会自问,陈叔阮姨对他好吗?确实挺好的,这些年没有亏待过他,即使不想养了,也辗转托人帮他找了家生活条件好的家庭托付。   可杜谧凡对吃穿用度并没有过多追求,他想要的是非他不可的至亲家人。   杜谧凡从过山车上下来时,蹲在路边吐了半个多钟头,胆汁都吐出来了,直到再没什么东西可吐。陈叔以为他是过山车吓得,急急忙忙跑去商店帮他要了杯热水,人热水不卖,是陈叔软磨硬泡要来的。   杜谧凡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眼里模糊一片,想哭却哭不出来,那时的他就知道,一个人若真的伤心绝望,反而是哭不出来的。   会拉着老脸找人要白开水给他喝的陈叔都不要他了,这世上还有他杜谧凡的安身之处吗?   或许一切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他刚生下来,他的亲生父母就遗弃了他,现在又被养父母遗弃,也是顺理成章的吧?   他走到哪都是不招人喜欢的小孩,不招人疼,不招人留恋。   他注定了独身一个人。   杜谧凡最终没认第二任养父母,他选择了一个人搬离了陈家,在外面租房住。一个人养活自己会很累很苦,城里据说有杀人犯流窜时,他吓得更是整晚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不敢合眼,直到天亮。可是虽苦虽累,心里却不再彷徨害怕,不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讨新父母欢心,也不用提心吊胆什么时候再次被放弃。   我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我自己的,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不怕失去。   杜谧凡第二次坐过山车是刚参加工作那年,公司组织大家去游乐场玩,是个大公司,各部分一组,他们部门人多,男男女女吵吵闹闹的排好了队,部门经理站在最前面扬声问有谁不想坐的,他还没举手,其余人就纷纷起哄:没有没有!都想坐!!   于是部门经理去买票了,没人问询他的意见。   杜谧凡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排在最后一个上的车,人数是单数,他一个人坐在最后面。   他白着脸上去,白着脸下来,一下车,直接趴在垃圾桶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坐在他前面的男同事递给他一杯水,打趣:“怎么还吐上了,我看你玩蹦极时也没吐啊,不比这个刺激的多?”   杜谧凡吐出了胆汁,接过水漱口,苍白着脸笑了下没说话。   第三次就是这次了,杜谧凡眼角染上了抹红,带着笑:“谢谢你了,樊遥。”   谢谢你的那句“既是坐了,就闭上眼睛吧,闭上眼睛看不到就不会再害怕了”,也谢谢你在我惊惶失措伸手胡乱抓到你胳膊时,没有抽离了手。   任手腕被掐的青青红红,也一言不发。   你的无声支持就如那茫茫海面上的一块救生浮木,让已经游得精疲力尽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彻底沉没死去的我得以逃出生天。   樊筱和明盈玩上了瘾,连着坐了好几趟,才一步三回头的下来。一伙人凑在一起看在上面拍的照片。   樊筱拿着自拍杆之前不停地按,拍的照片不下百张,还有几个视频,樊筱把照片群发给他们,自己也扒拉着看,看了会大笑:“我的头发怎么这样了?我天,以后见了我就叫我金毛奶奶,知道吗!!”   明盈也大笑:“果然还是长发比较方便吧?风再吹也就乱个刘海。”   孔清华看杜谧凡:“你真的全程都闭着眼睛。”   杜谧凡解释:“有睁。”   孔清华翻了一圈,没看到,疑惑:“哪里?”   杜谧凡:“下车的时候。”   孔清华:“......”   杜谧凡和樊遥坐在最后面,因为拍照角度的问题,大多照片都只能看见张脸,樊家姐弟全部猛如虎,孔清华和明盈好多瞬间都惊得呲牙咧嘴的,樊遥全程面色淡淡,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   杜谧凡看着手里这张照片,这是为数不多几张樊遥没有目视前方走神的照片。相片里,樊遥扭头看他,似在跟他说话。杜谧凡手指一动,翻到下一张,樊遥已经转回了头,又在走神了。杜谧凡手指点动,往后翻了好几张,最后停在了其中一张上面,这张照片和之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依然在闭着眼睛,樊遥也依然在望着前方出神,唯一不同的是,这张照片拍摄角度较高,除了脸,还拍到了他们半个身子。   相片里樊遥胳膊直伸到他的身前,而他的双手紧抓着樊遥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33章 第三十三粒米饭   樊遥放了学拿着钥匙开了门,发现厨房亮着灯,随口喊了声:“妈。”   厨房里冒出个人来,是他哥。   “今天怎么回来了?”樊遥把自行车停进车库,从车筐里拿出书包拎着,好奇。   樊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妈也从厨房里出来了,手指上还往下滴着水,一脸的不高兴,对着樊遥抱怨:“你刘姨给介绍了个姑娘,提了几次了,你哥愣是不去见,你说都多大的人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立业也要成家啊,难不成打一辈子光棍吗?以后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看你怎么办!!”   原来是回来相亲。樊遥扫了他哥一眼。   樊柯手里抓着干面条,微叹气:“妈,我才二十四,不急。”   席云有自己的道理:“急不急的见一见怕什么,遇到合适的直接就结了。当初不听劝,非要搬出去住,一个人下班回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孤单。”   樊柯:“我本来就话不多。”   席云:“不多也孤单呢!”   樊遥:“......”   这世上大概就是有种关怀叫做你妈觉得你冷,你妈觉得你过得不好.....   樊遥闻着厨房的香味,把书包放在窗台上,挤着进去看有什么好吃的。他哥在下面条,他妈在洗小黄瓜吃,旁边案板上放着用料水拌好的凉菜,润白九孔莲,嫩绿西蓝花,配着煮好的花生米和海蜇丝,闻着味,微酸麻辣。   樊遥伸长脖子看了看面的份量,喉结滚动:“给我也下一点,哥。”   席云把洗好的小黄瓜和小番茄放在果盘子里,用干毛巾擦着手,疑惑:“不是在你同学家吃过了?”   樊遥从她手里拿了个小番茄塞进嘴里,一口吞了,嘴里含混道:“再吃点也无妨。”   席云拍他脑袋,打趣:“总觉得养你和养头猪一样。”   樊遥:“......”   席云又从盆里摸了根小黄瓜递给他,又问了:“和同学一块吃饭,有自觉买菜吗?”   樊遥伸手接过啃了口:“有,这话您都问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席云又拍他脑袋:“你还不耐烦了。”   席云关怀完两儿子,端着果盘回客厅看电视去了,樊柯把面捞起来装碗,递了一碗过来,樊遥接过,拿出猪油做的油泼辣子给自己调味。   院里凉风习习,樊遥把方正小桌撑开在院里,兄弟俩相对而坐,一人端着一碗面,中间放着那盘浇着红油芝麻的凉菜,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吃着,樊遥喝了口面汤,斟酌着开口:“你明天真要相亲?”   樊柯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妈让去,见见也无妨。”   樊遥眼珠微转,扫着他哥的脸色。他哥的脸色是没什么异常,樊遥看不出什么不妥来,收了视线。   席云觉得大儿子生活太单调了,每天睡起上班,回到家就是睡觉,天天往返于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都不像个年轻人,她琢磨着让儿子交个女朋友,也像别的小年轻那样约约会,出去玩玩。可惜儿大不由娘,樊柯心思半点没在这些事情上,相亲了几次全部泡汤,问他对方姑娘怎么样啊,他就说“挺好”,次次都是挺好,次次都没有后续,倒是好几次人家姑娘把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明里暗里透露着想和他试着发展发展。席云便劝儿子出去约约会,试着接触看看,樊柯就总说他工作忙,没时间。   你说他能有多忙?左不过找个借口不想去罢了,席云养他这么大,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席云愁啊,愁得直掉头发,打电话给老公抱怨这事,樊经房刚开完会回到酒店,正准备洗澡呢,闻言就笑:“你就是操心太多,他也不小了,有自己想法,你管那么多干嘛。”   席云也不想管啊,她就是担心嘛:“这不是看他的日子过的太过沉闷了嘛,我这当妈的心疼啊!”   樊经房温声安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觉得他苦,他或许还怡然自得呢,再说了,他才多大,你急什么,说不得转天就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了。”   樊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着包下楼,路上遇到几个同事,对方热情的约他出去唱K,樊柯礼貌婉拒了,他向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同事们闻言也没在意,很快说说笑笑的走了,樊遥提着包去了个卫生间,出来时公司里已经没人了,残阳顺着墙角半开的玻璃窗在室内打下昏黄的光影,衬着门口放置的那两株发财树影影绰绰,像是沉默驻守一方安宁的士兵。樊柯走过去缓缓合上那扇窗,插上,又拉上窗帘,最后关门落锁。   公司楼下的香樟树下站着个男人,正倚着树沉默着抽着烟,男人很年轻,凤眼星目,帅的张扬雅痞,气质矜贵。看到他出来,男人把烟蒂按灭,大步走了过来,几乎和天边残阳融为一体的骚包红衬衫下摆收进麻色休闲西裤里,随着他的动作挤出了几道褶,男人停在他的面前。两人相对而视片刻,男人低声开口:“听强子说看见你和女人见面吃饭了,是有相亲吗?”   樊柯目光落在他那对黑亮的眸上,没否认:“嗯。”   男人笑笑:“有相中的吗?”   樊柯静默无言。   男人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近乎贪婪的流连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他神色淡淡,看着他面无表情,许久,男人收回视线,垂下眼睛,轻声开口:“何必去相亲,喜欢你的姑娘多的是,随便招一招手,多的是人想和你白头偕老。”   樊柯叫了他一声:“冯谢。”   冯谢又笑:“你去相亲,你若真结婚了我便也结婚,完后再不纠缠于你。”   樊柯:“你这是何必呢。”   “我乐意。”冯谢看着他,眸色晦暗深深,声音里透着些许哑,“你去相亲吧,今天相亲,明天结婚,九个月后抱个大胖儿子,放心,我绝对给你送最大最厚的红包,你去吧!”说到最后时他声音微微拔高,却没有尖音,只有更深的嘶哑。   “我每天努力上班加油挣钱,就是想离你更近一些,想进到你的心里,让你看看我并不是被家里人惯养长大的草包,我也有优秀的一面,我靠自己的能力也可以闯出一片天。可你却总不看我,总不看我,你宁愿去相亲,也不肯回头看看一直在等着你的我,木可......”冯谢眼眶微红,脸上却带着笑,他浅笑着,喃喃,“你好冷的心啊。”   “既是如此,那就带个女朋友回来吧,带个女朋友过来让我看,告诉我你爱她,哪怕是假的也好,让我死心,我就放了你。”   白林接过同伴递过来的红酒,晃了几晃,微微启唇,抿了一小口,视线扫着坐在角落里闷头喝酒的男人,男人一个人,面前七零八落的倒了好些空酒杯,显然已经喝了有一会了。   白林戳戳同伴的胳膊,抬下巴努努那边,问道:“角落里那个人你认识吗?”   同伴也是男生,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头软发染成了花花绿绿的模样,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和唇彩,眼周围更个画着夸张的烟熏妆,正在和人玩骰子,闻言扫了角落一眼,眼睛一亮,却又很快暗下去,撇嘴:“你想泡那帅哥?我劝你死了心吧,冯谢,云途旅游的公子爷,云途该是听过吧,扛把子,在咱这片可太出名了,云途酒店就他们家的,就那连锁酒店,还有游乐场也开了好多家,有钱着呢。”   白林又扫了男人一眼,眼一挑,不以为意:“花花公子?”他家也有产业,虽然比不上云途家大业大,但也不至于听到这些消息就振奋莫名。   同伴哂笑:“哪能呢,人可不是花花公子,洁身自好着呢,来这里向来只喝酒,不搞别的。”   白林在心里轻轻一嗤,都来夜店了,不搞男女关系谁信啊?装乖宝宝?   白林站起身来:“我去会会他。”   同伴拦他没拦住,眼看他径直走过去,小声鄙夷了句:“去吧去吧,去了也是被讥笑的份,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呢,谁见了都拜倒?切!”   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男人的旁边坐下了几个人,看样子是朋友,几个人说了一会话,便开始推杯换盏,各个喝得畅快。白林绕过一对穿着暴露正激吻中的男女,停在几步远外,眯眼看着那坐在最角落的人。男人喝的显然有点高了,面上浮上一层淡粉,头顶不停晃动的七彩灯打在他的身上,混着周围牛鬼神蛇的欢呼,震耳的电音,越发显得男人面容雅贵,堪称尤物。   白林看了一会,缓缓走了过去,停在他们那桌前面,温声问道:“是冯大哥吗?”   冯谢坐在最里面自顾自喝着酒,倒是坐在最外面的男人扭头看了过来,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扫了眼,开口:“找我们冯大帅哥干嘛?”   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刺猬头,两侧耳朵上方处分别剃了个水纹的模样,说话的声音粗如洪钟,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于是白林的视线更加温和了,浅笑道:“没什么事,就是看见冯大哥也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说完视线越过男人,落在最里面的冯谢身上,笑道,“冯大哥还记得我吗?我们清明假期时见过,我和樊遥樊筱姐一道。”   许是樊遥樊筱几个字触动了冯谢的神经,他抬眼,目光浅浅扫了过来,落在白林的脸上,停了两息,蹙眉迷茫:“你谁。”   白林做自我介绍:“我是樊遥朋友,我们一块长大的。”   冯谢闻言又扫了他两眼,“哦”了声,扭头继续喝酒,撑着脑袋,懒洋洋醉醺醺的,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痞俊。   白林等了一会没等到对方回复,便又继续开口:“我一个人挺无聊的,能在这坐会吗?”   这次冯谢没说话,周围的人倒是开口了,开口的是个瘦子,是真瘦,瘦的和金丝猴一样,头发也黄,瘦子摸着下巴打趣冯谢:“瞅瞅我们冯二公子,这刚来没多久,就招来这么个小朋友,魅力不减当年啊!”   冯谢一嗤,哂笑:“什么不减当年,现在才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是个人见到本大爷都走不动道迈不开腿,你知道什么。”   瘦子“嘿嘿”笑:“你就吹吧你。”   眼见两人自顾自说开了,白林连忙解释:“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最开始那个高壮男人打断他的话,瞅着他嗤笑,“只是想过来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嘿,就你那点小心思糊弄谁呢,当我们这些年的饭都是白吃的?冯二公子可是我们共同推选出来的晨光一枝花,金贵着呢,不给泡!没事就走吧,别打扰我们哥几个喝酒!”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男人纷纷哈哈大笑,期间用揶揄的眼神扫着白林,冯谢像是没听到他们几个的唏嘘声一般,胳膊撑在沙发上,兀自转着手里的酒杯出着神。   白林脸色有些白,紧紧抿了抿唇,一脸失望之色,他低着嗓子,哑声道:“那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走,走的决绝愤怒,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高大男人看着他远去,和同伴轻笑:“还挺能演,到时报个表演班肯定能出头。”   瘦猴男人也笑:“强子,你嘴现在是越来越毒了,人还是小朋友呢,被你堵的都没个人色了。”   李强不在意的笑:“他活该,在我面前演戏呢,也不看看咱是谁,质检主任!火眼金睛着呢。”   众人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无数更,正文全更完 第34章 第三十四粒米饭   冯谢估计是真喝高了,这会垂着脑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瘦猴朝李强挤挤眼,李强会意,掏出手机给人发短信,短信很快发了出去,李强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妥了,静等着正主来领人就行。   白林阴沉着脸回到桌前,坐下,没个好脸色,同桌的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出师不捷,在心里幸灾乐祸着:让你漾,还不听劝,踢到铁板了吧?活该!   李强正和人碰着杯呢,面前打下一片阴影,他抬眼一看,白衬衫黑西裤,儒雅温和脸。得,这正主来得还挺快。   樊柯目光在最里面垂着头也不知道是睡是醒的男人身上扫了眼,扭头和大家打招呼:“正好在这边办事,顺道就过来了。”   李强朝哥几个眨眨眼,“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他这说辞。   樊柯:“睡着了?”   李强让开位置,让他进去。含糊道:“大概吧。”   樊柯挪到冯谢的身边,蹲下身来,轻轻晃了晃他:“冯谢。”   冯谢脑袋搭在膝盖上,动都没动。   樊柯半起身,拉起冯谢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托着他站起身来。冯谢闭着眼睛,身子软软的倚在樊柯身上,任他拖拉。   身上趴着个大男人,行动自然不方便,樊柯半搂半托着身上的人形挂件往外走:“我先送他回去了,改天再聚。”   瘦猴笑道:“去吧去吧,他喝了不少呢,开车慢点,小心给你吐一车。”   樊柯轻轻应了声。   樊柯带着人走了,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阴影里坐着的人。白林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口,看着那桌剩下的几个大男人大声说着笑,隐隐约约间,他听见了几嗓子。   “冯二太操了,每次都来这招,也就樊柯受得了他了。”   “可不是嘛,这两人挺有意思,在不在一块扯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天天搁这折腾来折腾去。”   “害,那不是早晚的事嘛。行了行了,咱们几个孤寡老人就别操心别人成双成对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原来樊大哥和那冯谢是一对的吗?白林恍然。   这头樊柯拖着人一路来到车旁,打开后车门,弯腰想把人放在座位上,搂着他脖子的手一紧,带的他整个人往下低了低,差一点就压在了座位上的人身上。   樊柯闭了闭眼,伸手把扣在自己肩背上的手撸下去:“行了,别装醉了,自己系安全带坐好。”   躺在座位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冯谢面露委屈:“真醉了,头疼。”   樊柯没个好脸色:“喝那么多酒,头疼活该。”   冯谢蹙起眉头,皱着鼻子:“你好狠心,都不疼我。”   樊柯没理他撒娇,径直替他系上安全带,关了车门,去前面驾驶座坐了,发动了车子。冯谢长臂一伸,搭在椅背上,小声道:“我要坐副驾驶。”   樊柯把车徐徐开出车库,头也不回:“睡一会吧,醒来就到了。”   “去你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冯谢坐正回位置,撇着头,一脸的不高兴。   樊柯透过后视镜扫了他一眼,专心开车。   冯谢是真喝多了,车开了一会,便脑袋搭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樊柯把车开慢了一些,更稳,方便他睡觉。   二十来分钟后,汽车停在了一户独栋的二层别墅前面,樊柯下了车,开了后门,轻晃了晃后座的人:“到了,冯谢,醒醒。”   冯谢趴在椅背上,不动,任他晃。樊柯连摇了几下,默了瞬,伸长胳膊帮他解安全带,安全带刚一解开,冯谢就和柔弱的软妹子似的轻飘飘倒在了他的怀里。   “......”樊柯认命的扶起他,把人拖出了车。   冯谢和八爪鱼一般死死黏在樊柯身上,樊柯把人一路拖到雕花铁门前,伸手要钥匙,冯谢当没听见,樊柯便自己找,找了一圈没看到,目光落在他的裤兜里,想了想探手准备摸进去。   手刚附上去,之前还一动不动装死的人像蚂蚱一样弹跳了起来,喝得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愠怒之色:“别乱摸,起火了你负责灭?”他咬牙切齿。   “......”樊柯收回手,“钥匙。”   冯谢身子覆在他肩背上,小声嘀咕:“不给,给了你就走了,都不陪我说说话。”   樊柯缓缓收回手,沉默。   两人站在大铁门前,以一种亲密又奇怪的姿势倚在一起,冯谢紧紧的环着樊柯的身子,樊柯垂着眼,也没推开他。   右手边是收整干净漂亮的草坪,漂亮的二层小洋楼;左手边是清幽的柏油小道,樊柯开来的红色悍马。两个年轻漂亮的青年人依偎在中间,月光浅浅,打在大地上,照的地面这一切美成了一副水墨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覆在樊柯背上的人轻声说话了:“每次你一惹我伤心我就去那家夜店,我会点好多好多酒,看着舞池里众人摇头晃脑,花天酒地,越看越觉得自己孤单。每次去都会有人找我搭讪,那里面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女的,也有男的,形形色色的人,每到这种时候我就特别满足,心想你看我多受欢迎啊,这么多人都想泡我,我简直就是行走的人民币花,人见人爱啊。可是这般想着想着,我又不高兴了,大家都想泡我,唯独你不想,我人见人爱,唯独你不爱,我再去夜店证明自己魅力有什么用呢?你没有一次冲进夜店捉着我衣领质问我为什么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我多希望你能来抓我一次啊,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冯谢脑袋在樊柯脑袋上蹭蹭,蹙着眉头,小声抱怨:“所以我每次去都要喊强子瘦猴他们一块。他们真不愧是我哥们,懂我心思,每次都会打电话喊你过来接我,他们打你也就来了,会送我回去,有时我会心想,其实你是有喜欢我的吧,不然为何随叫随到,我本不是你的什么,你完全可以推掉不来的,可你却来了。”   冯谢脑袋微微动了动,用自己额角蹭了蹭樊柯的额角,两人近乎额头点着额头的亲密姿势。冯谢就着头顶洒下的依稀月光,贪婪的看着面前人的眉眼,继续低声开口:“不仅来了,还一次比一次来得快,上次你来约莫用了十五分钟,这次你连十分钟都不到,就像是知道我会去那里,提前等在附近一样,所以木可,我就想问问你.....”   冯谢脑袋微移,顶着樊柯的视线,凑过去轻轻在他唇角碰了碰,小声问道:“上次我亲你你说没感觉,像吃猪肉,现在呢,有感觉了吗?”   樊柯直直望进他的眼里,望着那灿如星辰的眸子里隐含着的期盼和忐忑,望了一会,如实交代:“有。”   冯谢脑子里轰的一炸,如十万朵烟花齐放一般,炸得他脑袋晕乎,激动的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抿抿唇,低声问:“什么感觉?”   樊柯声音幽幽:“你酒喝得太多了,臭。”   冯谢:“......” 第35章 第三十五粒米饭   杜谧凡在超市文具区挑挑捡捡,选了个蓝色封面的日记本出来,再没买什么东西,径直拿去找收银员结账。   今天是周末,来超市买东西的人不少,每个柜台前都是长长的人龙,杜谧凡拿着本子随便挑了一队排在了后面,刚排好没多久,后来过来一人续在了他的后面,杜谧凡没在意,眼睛盯着前面的结账台,一点点随着人群往前移动。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杜谧凡转头,拍他的人朝他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   是白林。   杜谧凡不甚明显的蹙了下眉,也笑了笑:“是啊,又见面了。”   白林看着他手里的笔记本,挑眉:“带锁,要记日记吗?”   杜谧凡:“没有,记点随笔玩玩。”   白林跟在他后面,随着队伍移动:“你还有记随笔的习惯?”   杜谧凡摇头:“偶尔记,不常记。”   两人一次结完帐,结伴出了超市,超市对面是个小广场,里面有许多围着大树的长凳,白林邀请他:“去那边聊聊吧。”   没什么好聊的,杜谧凡想拒绝,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从右手边突然冲过来一人,如炮弹一般停在了他们前面,速度之快甚至扬起了一股微风,吹起了杜谧凡的额发。   “白林!果然是你。”来人一脸喜意的看着白林,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杜谧凡看着面前的男生,隐约记得对方似乎和他们是一个旅游团的,叫什么单来着。   白林没料到许单会突然冒出来,短暂的怔愣之后回过神来,微笑:“你怎么在这?”   许单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林傻笑:“我来买东西。”说完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笑道:“我买了好多吃的,你饿吗,我给你做。”   杜谧凡看着面前这个几乎视自己为空气的少年,觉得对方对待白林的态度很熟悉,一如重生之前的他。   同样的视白林为太阳,心甘情愿的围着他打转,还沾沾自喜。   不同的是,曾经的他看向白林的眼睛里有崇拜,有钦佩,却没有爱意;而面前这个许单看向白林的眼神,不仅有崇拜和钦佩,还有那掩藏不住的深深迷恋。   杜谧凡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许单几眼,平平无奇的长相,算不上好看,不符合白林的审美标准,逃不过备胎的际遇。   白林从小家境优渥,自然看不上那么速冻馄饨饺子,闻言笑道:“我不饿,你这是急着回去做饭?”   他潜意思的逐客令很明显,许单却没听出来,闻言摇头:“不急不急,暂时不做也行。”   “哦。”白林淡笑了声。   于是原本设想的两人谈话小组扩充成了三人,白林坐在中间位置,右手杜谧凡,左手许单。杜谧凡本不想谈,奈何对手太热情,只得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许单好不容易见了男神,自然是化身话婆,一直在不停地说话,问东问西,谈南谈北,杜谧凡听着对方把自己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拉出来给白林讲了,心里有些感慨。   少年人的喜欢总是单纯炙热的,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径直把自己胸口剥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巴巴的挖出内里那颗跳动着的心脏,满含热情的递给心上人看,总觉得似乎自己付出了满心的真挚,就能收获相应的爱情似的。   可惜造化弄人,一颗真心注定是要喂了狗。   杜谧凡听了几耳朵许单的热情勃勃和白林的耐心解答,心想,原来白林套路许单的方法和曾经对自己是一样的,都是暖如春风般的关怀,恰当好处的给予他鼓励,让他们打从心底里以为在白林心中他们是优秀的,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手段很老套,却属实有效,尤其是对许单这种单亲家庭和自己这种连家都没有的人来说。   这人要是能把这些勾搭人的心思和耐心分一半用在学习上,都不至于常年掉尾,稳居年级榜后五十名吧。杜谧凡这样想着。   “你说你在晨光读书,我去找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你。”许单垂着眼皮,一脸失落,“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呢。”   白林大笑:“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好朋友,会有人不想见到自己好朋友吗?”   许单抬眼看他:“可是我给你发短信你都不回我。”   白林眨眨眼,一脸疑惑:“你什么时候发短信了?”说着掏出自己手机翻着看了看,摇头,“没有你的信息,你是不是记错电话了?”   许单闻言也翻出自己手机,报了串数字:“不是这个吗?”   白林摇头:“我的尾号是992,你记得是912.”   许单挠挠头,似有些困惑:“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的就是912 啊。”   白林温声看着他:“我怎么会报错自己电话呢,我当时说的就是992.”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许单没多想,很快记好手机号,怕自己又记错,特别拨过去确认,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白林的手机响了起来,杜谧凡不动声色的偷扫了眼白林手机屏幕,许单拨过来电话显示的就是他的电话号码,显然白林根本就没保存他的号。   白林抬起手机对着屏幕点了几下,许单余光扫见他动作,疑惑:“你不是存有我电话吗?”   白林收了手机:“是存着,我在给同学回短信。”   许单:“哦。”   再次偷眼扫见白林保存许单姓名的杜谧凡忍了忍,又忍了忍,终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白林和许单齐齐看了过来。被人如此疑惑注视,杜谧凡也学着前者张口胡扯:“那边小孩玩具车刚才差点翻到下水道里,小孩反应挺有趣的。”   白林许单闻言目光齐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距离三人十几米远外的地方确实有个小孩在玩玩具车,只是这里是广场中心,地势平整,根本没有下水道口。   杜谧凡视线定在那小孩身上,又笑了一声。   许单一脸看傻子样的扫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和白林交谈了。   许单拉着白林聊了一整场,害的白林一直没能从杜谧凡那里套到樊遥的消息,他的面容隐隐带着一点不愉,声音却一如往常那般温和有礼:“只能改天再聊了,家里有事催得紧,抱歉了。”   许单心里有些失落,却不好拖着人不让他走,问:“那你明天有空吗?我去找你?”   白林没料到许单这般热情,一顿之后复又轻笑:“抱歉,明天也没空,我要在家里学琴,没空出来。”   许单闻言扫了眼白林的青葱十指,面露敬佩:“你弹琴肯定很厉害吧?”   “还行吧。”白林笑道。   还行个洋芋擦擦。杜谧凡也扫了眼白林那长得好看的十指,作为追了对方六年之久的人来说,他再清楚不过白林琴技如何了,开始是学钢琴,学了没多久知道樊遥在学民乐,便也嚷嚷着学民乐,学了几天嫌琴弦磨得手指疼,也不好好学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学时不学,他也鸡贼,钢琴古琴古筝都是学会两首曲子,练得滚瓜烂熟,别人请他表演他就弹奏那么两首,大家觉得还挺不错,让他继续他就推脱着不弹了。说什么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表演要让大家都参与进来,其实根本就是不会,不熟,怕拉稀出糗,有损自己塑造的贵公子形象。   不过跳舞倒是挺厉害的,尤其是街舞,跳得确实很好,挺酷。   明明擅长跳舞,却总拿乐器说事吹牛逼,杜谧凡是半点不懂他的脑回路的。   白林装完逼拍拍屁股走了,广场上只剩下杜谧凡和许单两人,两人本就不熟,自然也没什么话说,许单作势要道别,杜谧凡思付片刻还是喊住了他,秉着能行一善是一善的原则委婉提醒道:“白林之前有过男朋友,他前女友为这事喊人和那男生打过一架。”他不仅花心他还劈腿,所以说啊,你喜欢谁都好,千万别喜欢白林,他远不是良配。   许单闻言反应了两秒,听出了他话的最表面意思来,以为杜谧凡说白林交过两任男女朋友。看向他的脸色顿时不再友善,斥道:“优秀的人总是不缺爱慕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但我挺替白林不值的,亏他拿你当朋友!”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白林拿我当朋友了?杜谧凡纳闷。他在白林眼里根本就是个接近樊遥的工具人好吧?   许单又道:“内心阴暗的人才总喜欢抓着别人过去不放。”   杜谧凡:“......”   许单最后道:“他是个挺好的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杜谧凡:“....哦。”   许单训斥完人,眼见对方认错态度似乎还不错,脸色好看了些,意味不明的哼了声,挥挥袖子冷着脸走了。   看着许单的背影,杜谧凡在心里不止一次的感慨白林魅力之大,洗脑功力之深,这两人才见了几次面?这就忽悠的许单一颗春心系在他身上不走了,属实牛逼。   许单的感情注定会是个悲剧。杜谧凡一路唏嘘的来到广场边缘,停在花坛边,看着坛中各式花朵开得娇艳,争相夺目。风吹枝叶,一些花瓣被风吹落泥地,杜谧凡蹲下身来一一捡起那些花瓣,放进衣兜里小心保存好。   捡到最后一片时,他忍不住驻足心想,许单的感情注定是个悲剧,他又有什么资格唏嘘别人呢?他的不也是?   可即使清楚这份感情是个悲剧不会开花结果,那又怎么样呢,就是喜欢他嘛,忍不住就悄悄动了心,把人偷偷摸摸藏进了心里,掖着捂着,不敢让谁知道,更不敢让当事人知道,怕他对自己失望,后悔交他这个朋友。   不过退一步想想也挺好,多了个刻骨铭心的牵绊嘛。说来掉下天桥重生回来这趟可太值了,不仅有了好朋友,现在又多了心上人,想难过发呆时可以打听看看对方和别的女生的绯闻,未来还可以看着他老婆孩子解闷,提神又醒脑;而想开心快乐时可以翻翻对方和自己的合照,想想两人在一起度过的珍贵时光。如此,伤心或是快乐自己就能够把握......   划算。   就,挺好。   杜谧凡伸手按了按兜里的手机,心想:他可是有保存好多合照呢,他还偷拍了几张,正脸侧脸都有,就连后脑勺都很帅,一张他都没舍得删,全存在相册里,加了密,仅他自己可见。   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里打开偷偷看一会,谁都不会发现,他可真是太机智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粒米饭   高一生涯在夏日的蝉鸣声中彻底结束,长达一个半月的暑假如期而至,杜谧凡背着自己小包袱去饭店继续刷盘子挣生活费,樊遥去了乡下姥姥家里避暑,孔清华他妈去外地开研讨会,孔清华跟去溜了一圈玩,明盈在家里睡懒觉遛鸟,樊筱在家里做翻译顺便和小姐妹们聚聚会。日子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过着,除了樊柯破天荒的趁周末去了K城两天。   谁都不知道他去K城干嘛了,只知道他回来后电话骤然多了起来,他也不当着大家的面接,每次都是先挂断,等闲暇时候去茶水间接。   电话太多太频繁,公司的同事都猜他是不是恋爱了,樊柯一字不提,办事工作和以往没任何区别,依然寡言少语,热爱加班。   樊遥从姥姥家回来已经是八月中旬了,他在乡下待了一个月,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追狗摸兔,野疯了,链子都套不住的那般野。   没让他妈来接,樊遥自己拉着行李箱坐的车,先顺道去他哥住的地方送特产,路口下了车走到小区门口,登了记,还没走到他哥楼下,老远看见前面走着两人。   一水的个高腿长,一个是他哥,一个是他....二哥,两人并肩走着,二哥那浪货走路不会走直线似的,不停地往他哥那边挤,他挤他哥让,两人一挤一让,原本要从二单元上楼,直接挤去了四单元门口。   樊遥:“......”   他谨慎的停下步子,四下望了望,就着一株四季青做掩护,偷眼看说话的两人。   离得距离不远,隐约能听见几句。   他哥说“能不能好好走路。”二哥回他哥“不能。”   他哥又说“回自己家住去,我这只有一张床。”二哥回他哥“那咱俩就一张床,抱在一块睡得香。”   他哥蹙眉说“你正经一点。”二哥回他哥“在你面前我向来正经不起来。”   他哥似乎是败下阵来了,最后妥协说“想住也可以,一人沙发一人睡床。”二哥拉着脸不高兴了好半天,最后也妥协了“那好吧,不过我要盖你平时盖得那个被子睡,你的枕头也要给我。”   他哥无言以对,转身走了,二哥浪浪的跟了上去,屁股后面似乎有尾巴在摇一般荡漾。   樊遥:“......”   他从四季青后面出来,暗自思索着现在跟上去会不会瞧见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虽然他不是少儿,但是他哥总会尴尬的。或许不会?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晚上八点,天才刚黑,二哥就算再漾,他哥也是个正经人,这两人看着应该也没正式在一起,应该不会出现限制级画面?   还是早早上去吧,送完完事。   樊遥拉着行李箱很快跟了上去,一路上了九楼,出了电梯,按了半天门铃竟然没人来开,他纳闷,从兜里摸出钥匙自己开了门,把行李箱放进去,在客厅坐了两分钟,眼看仍没人回来,想了想又出了门,推开旁边的楼梯间门走了进去,楼梯间里是声控灯,不发出声音来时黑漆漆的,就墙上的应急通道隐约发着淡绿色的光芒。樊遥轻着脚步走了一层没看到人,便又下了一层,下到第六层时听到了动静。他伸长脖子去看,从过道间的门缝隐约透出来的些许光亮看清了那里的景象。   没有想象中的限制级,就他哥和二哥抱在一起,说抱在一起不太准确,是二哥抱着他哥,姿势太过亲密,他哥却没推开,任由二哥把他搂抱的几乎变了形,嘴唇抵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话。二哥和话痨一样不停地在说,他哥偶尔回几句,距离有点远,两人声音也有点小,他没怎么听清。   樊遥看了一会收回了目光,倚着栏杆沉吟。   果然二哥要升级做他的哥夫了吗?说来也不算惊讶,早有预料的事。   樊遥对家里即将添入新成员大概有了谱,转身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把要吃的东西给他哥放在茶几上,完后拉着行李箱坐电梯下去了。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哥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东西你放的?”   樊遥:“姥姥给你带的,那腊肠是她新做的,让你尝尝鲜。”   他哥在那头“嗯”了声,默了会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樊遥:“有一会了,你不在我就放下东西走了,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那边隐隐有男人说话的动静,樊遥一耳朵听出那是二哥的声音,他当没听见,兄弟俩又简单说了几句,最后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樊遥没收回手机,手指点着通讯记录,往下稍微拨了拨,拨通了从上面数第三个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他中午打给他妈的,说自己要回市里了,他妈说来车站接他,他说不用。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了,那头带着些微鼻音的温软男声很快透过电话传了过来:“樊遥?”   樊遥把手机从耳旁拿开,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确定是晚上八点半没错后,又扣了回去:“你在睡觉?没上班?”   男声回他:“上了,有点困,刚才眯了会。”   樊遥于是下了结论:“你们店里生意这般不好,还算饭点店里都没什么客人。”   男声又回他,带着笑:“哪有,五分钟前我还在刷盘子呢。”   樊遥:“...那你什么时候睡觉的?”   男声想了想:“三分钟前吧。”   樊遥开门下车:“...秒睡,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你晚上干嘛去了,这么困。”   男声又笑:“没干嘛,就多看了会书,你在哪里呢,怎么听着挺吵的,你姥姥家在办聚会?”   樊遥给出租车司机结了车费,看着面前这人影憧憧的饭店,听着里面人声鼎沸,有些无语:“我在你们饭店门口,你厉害啊,店里这么多人你就正大光明的窝在后厨摸鱼睡大觉?你店长没批你?”   男声:“......”   樊遥笑道:“愣什么神,出来,给你个东西。”   十秒钟不到,写着“欢迎光临,宾至如归”八个大字的干净玻璃大门就被人从内拉开了,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里面溜了出来,小跑着停在了樊遥面前。   “我以为你哄我呢。”杜谧凡满脸都是惊讶,笑眯眯的握着尚未挂断的手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樊遥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兜里,晃晃手里的行李箱:“这不,刚到。”   杜谧凡看着那黑色行李箱:“还没回去呢。”   “嗯。”樊遥弯下腰来,拉开一点箱子拉链,伸手在里面盲摸了一会,摸出个挺大的食品袋来,递给他,“给你的。”   杜谧凡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好奇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袋子,结果从里面掏出个比他两个脸还大的向日葵来,该是刚摘下来不久,颗颗葵花籽挤满了整个果盘,上面还带着谢掉的黄色小花。   杜谧凡:“......”   果然樊大佬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吗?大老远的从乡下给他带了这么老大的向日葵,也亏得皮箱里塞得下。   杜谧凡伸手从上面抠了个瓜子下来,放在嘴里咬了吃,瓜子皮瓜子肉都很鲜嫩,肉质很饱满,他又抠了颗下来塞进嘴里:“还挺好吃的。”   樊遥给他做介绍:“园里最大的一个了,我试了下箱子塞得下,就给你带过来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大老远给我带个向日葵来?不过有礼物收,杜谧凡自然开心,他嗑着瓜子含糊着说:“谢谢了,够我吃好几天的了。”说着往前递了递,“你吃吗?”   樊遥摇头。他拉上皮箱拉链,扫了几眼杜谧凡捧着向日葵认真在上面抠瓜子的模样,心想这家伙果然看起来很像向日葵。   同样的向阳而生,同样的色彩柔和温暖。   樊遥在村民家看到那一大片迎风招展的向日葵花田时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于是在园里挑了个最大长得最好的向日葵给带了过来。   樊遥给完向日葵很快就坐车离开了,耽搁的太久怕他妈催。杜谧凡把向日葵放回袋里,提着进了饭店。   店长提着个银白茶壶迎面走过来:“正想说找你呢,没看到你人。”她目光下移落在杜谧凡手里的袋上,“提的什么?”   杜谧凡展开袋子让她看:“向日葵,吃吗?”   “不吃,最近在上火。”店长伸长脖子往里瞅了眼,看见好大一个向日葵,她缩回脖子摇摇头拒绝,扫了他一眼,奇怪,“你不停的傻笑什么呢?”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   杜谧凡提着袋子把手晃了几晃,抿抿唇:“就是开心嘛。”   深夜,员工宿舍里,杜谧凡合上手里的书本,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脖颈胳膊,同宿舍的大家伙早已经全部睡下了,就连刷视频如命的主厨吴哥此时也是鼾声震天响。杜谧凡把书本塞回到包里,收整好,临了从里面摸出本天蓝色的笔记本来,打开,就着头顶那昏黄的灯泡从第一页开始慢慢翻看着,一页一页看得专注认真,看完了一遍犹觉得不过瘾又倒回去再看了一遍,时针将将要指到午夜两点时,他翻到崭新的一页,从衣兜里摸出五瓣暖黄色的花瓣来,一一展好铺平在那页中间,掏出笔来在上面分别记上今天的日期,记好后伸手抚了抚小花,越看越觉得满意。   “今日份又有花瓣了,因为他一回城特意绕道来看我了,好像晒黑了那么一点,依然很帅,还送了我礼物,是个老大的向日葵。唔,所以今日开心指数提升至5朵花,这次花瓣颜色是黄色,是他送我的向日葵色。”他指尖在那花瓣上轻轻一弹,撑着脑袋低笑,“好看。” 第37章 第三十七粒米饭   杜谧凡打工到8月28日就结束了,正所谓冬病夏治,陈叔要陪着阮姨去帝都看咳嗽,两孩子在家没人看,托他照顾两天。   陈叔临走前给留了伙食费,告诉杜谧凡不想做饭可以去外面吃,只要把两孩子看住就行,不用太省着钱。杜谧凡自然没有出去吃,他一大早就收拾好过来了,两小孩还在屋里呼呼睡着大觉。他送走了陈叔他们,提着篮子去菜市场买菜,买了许多菜,蔬菜鸡肉猪肉样样都有,冰箱里几乎都塞不下。   他先是淘洗米、赤小豆这些,倒进电饭锅里熬上稀饭,然后拿出菜刀开始片鱼,打算做个红烧鲫鱼出来,正做着呢,隔壁卧室传来小孩子的哭腔。   “妈妈,我要妈妈,呜呜.....”   杜谧凡急忙放下刀去了隔壁,哥哥陈霄意起床了,发现卧室没了妈妈,正光着屁股嗷嗷大哭着爬下床,光着脚丫子往外面走。   杜谧凡连忙抱起他,放在床上,要给他穿衣服。弟弟陈霄暖四仰八叉的睡得倒是挺香,他哥这么哭都没能吵醒他,甚至翻了个身,“呼”的打了一声小呼噜。   陈霄意见到杜谧凡,哭声立马弱了许多,仍在哽咽:“妈妈呢。”   杜谧凡在旁边凳子上那堆衣服里翻了几下,找出他的短袖来给他套上:“妈妈和爸爸去看医生了,明天就回来了。”   陈霄意一听撅起了嘴,不乐意:“为什么明天才回来?”   杜谧凡:“因为要看病啊,很远的。”   陈霄意歪头:“那为什么很远呢?”   杜谧凡:“因为不在我们市里,所以很远。”说着给他套上了七分裤,弯下腰给穿鞋。   陈霄意渐渐止住了哭声,依然不高兴着:“那为什么不在我们市里呢?”   杜谧凡:“......”或许每个小孩子都是活体版的十万个为什么吧,所以为什么呢?   他想了想:“因为那医生不在我们市里。”说完生怕小孩又问医生为什么不在我们市里之类的问题,赶忙给穿好鞋,拉着人下了床,拖着手去洗手间去洗脸洗手。   小孩子洗脸很少有好好洗的,洗手脸一分钟玩水十分钟,等杜谧凡好不容易哄骗着给他洗完脸,弟弟陈霄暖也醒了,不是自然醒的,翻得太浪,从床上掉下去了,得亏床不高,可即便这样,额头上也摔了老大一个包。   陈霄暖躺在地上,哭得吱哇乱叫,分贝惊人,肺活量特好。杜谧凡坐在床上,把他抱在怀里摇着哄,陈霄暖不吃他这一套,哭着喊:“妈妈呢?”   杜谧凡便把之前对哥哥说的话又对他重复了遍,弟弟陈霄暖倒是没那么多为什么,只是依然哭得厉害:“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呜呜~”   哥哥陈霄意拿着装满水的水枪跑了进来,对着坐在床边的两人就射,边射还模仿汽车的声音:“唔~!”   于是杜谧凡和陈霄暖被浇了一头一脸的水。   杜谧凡抬手抹了把脸,又替弟弟也擦了把脸,扭头看了眼一道道水渍的床铺,虎着脸:“水枪放下!”   陈霄意才不听,扭头抱着枪跑了。弟弟原本还在哭,一看有水枪玩,顿时忘了他最爱的妈妈,衣服都不穿,挣脱掉杜谧凡的钳制,光着腚追他哥去了。   杜谧凡站起身随手拭去脖子上残留的水渍,抓着衣服追着弟弟给穿上,弟弟忙着要玩水枪,扭动着身子不穿,杜谧凡拍了他屁股一下:“不穿就打屁股!”   他凶弟弟就哭,边哭边挣动,杜谧凡给他穿个衣服出了一身的汗。   陈霄暖穿完衣服就追着他哥闹腾去了,杜谧凡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继续进厨房做饭,刚把鱼片好,兄弟俩为了抢水枪又打起来了,你嚎我哭,吵得他脑仁都疼。   经过一个小时的鸡飞狗跳,饭总算是艰难的做好了,杜谧凡给两孩子洗干净手,一一围上饭帘,三个人围在小桌上开始吃饭。   哥哥陈霄意就是个吃货,吃饭特别好,扒着碗往嘴里大口塞,根本不需要人操心。弟弟陈霄暖只知道玩,吃个饭旁边还放着个玩具汽车,嘴里欢呼着绕着桌上的大小碗碟转着圈。   杜谧凡几口扒完自己的饭,都没顾得上吃菜,蹲下身来端着碗给弟弟一勺子一勺子喂。喂到一半的时候,哥哥端着小凳子站上去,从客厅的柜台上翻出个镜框来,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给杜谧凡得瑟。   “哥哥,你看我拍得好看不好看?”   “什么啊?”镜面有点反光,杜谧凡放下勺子,伸手接过镜框来看。是哥哥的艺术照,小孩个头小小,范倒挺足,脸上挂着个偌大的墨镜,一身黑色小夹克,双手插兜,看向镜头的脸狂拽酷|霸|叼,模样臭屁的不行。   杜谧凡好笑:“你还挺上相的,瞅瞅多帅,什么时候拍的,弟弟有吗?”   “有啊!”哥哥跑去柜子里那边翻找,这次抱过来好几副镜框,还有一本相册,一一拿给杜谧凡看,“这个是小暖,这个是爸爸妈妈,这个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合照!好看吧?!”   杜谧凡抱着那摞镜框慢慢翻看着,最上面那个是弟弟的艺术照,和哥哥一模一样的打扮,同样的墨镜黑皮衣双手插兜,只是弟弟不如哥哥那么叼,一脸不高兴,拉着长脸看着镜头。   再下面是一张两孩子的同框照,兄弟俩双手抱胸肩背靠着肩背,斜侧身子看着镜头,标准的八|九十年代风格照相标配姿势。   这些照片杜谧凡上辈子就看过了,也是这个时间点,陈叔和阮姨去帝都看病,托他照顾两天孩子,当时哥哥也是如此抱着相片跑过来一脸兴奋得瑟的给他看。时至今日情景重现,杜谧凡想了想如上辈子那般笑着点评:“你们应该一人抱着把长|枪,像个小战士一样,这样照出来会很酷。”   哥哥听完一脸思考,接着撅嘴:“那里没有长|枪。”   上辈子哥哥隐约也是这么说的。   杜谧凡抬手摸了摸他脑袋,笑了笑,继续往下翻。   再下来就是两张四口之家的全家福,陈叔和阮姨一人抱着个孩子,四人紧倚在一块,大人笑得甜蜜幸福,小孩咧着嘴笑得几乎不见眼。   最后方的帷幕上挂着几个喜庆的大字:家庭美满事业幸福   杜谧凡:“......”   他的手指缓缓拂过照片上四人脸上的笑容,思绪恍惚间出着神。   他记得上辈子这张全家福上面就没有自己。   重生一次归来,他主动积极着和陈家维持关系,到头来也依然没有。   也是,本就不是亲人,只是个前养子,最多算挺熟的熟人,有谁会叫上熟人来一块拍全家福呢?   杜谧凡摇头苦笑一声。   重生这一年多来收获了许多,有了朋友,有了可亲的同学,甚至还有了很喜欢的人,这一切让他心底隐约起了期待,总觉得这辈子会不一样。可是哪里会不一样呢?一如他再如何努力都入不了陈家的全家福一般,这辈子的结局又真的能改变吗?   喜欢的人优秀美好,如浮在云端,可仰望而不可渴求,多年之后,朋友成家立业,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大家都各自有了自己小家庭,会因为妻子撒娇沉浸在温柔乡里没有时间出来和他见面,会因为孩子要爸爸而推脱掉他的邀约,到头来他依然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他约莫就是漂浮这尘世间的一抹孤魂野鬼,没有根,来去了无痕。   这世间大概是不会有人特意想要留住他的了罢。   杜谧凡把相片给哥哥放回到怀里,浅笑:“看完了,大家拍得都很好看,你和弟弟可爱,妈妈温柔,爸爸帅气,都特别棒。好了,弟弟还没吃完饭呢,把相片先放回去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粒米饭   晨光开学报名的当天,学校里人山人海,拥挤吵闹,高一新生或被家人带着,或自己独身乱跑,乱中有序的在收费处报着名,高三早就开学上了课,日常忙忙碌碌,整个学校就属在学校混了一年的高二这群老油条们最野。   杜谧凡和白林是真有缘,他才刚进学校大门,迎面就撞上了白林,白林穿着白色篮球衫,怀里抱着个篮球,热气腾腾的跑了过来,笑道:“报名了吗?”   杜谧凡瞅着他脸上的汗珠子,和那暖死人不偿命的细碎笑容,开口回道:“正准备去,你呢。”   白林右手握球在地上来回弹拍着,微微激起灰尘轻浮,他笑:“还没呢,一暑假没在学校篮球馆打球了,蛮想的,就去过了个手瘾。你现在要去报名吗?一起吧。”   杜谧凡并不想和他一起,又没有理由推脱,被人扯着走了。   白林日常暖如春风,一路都在和他温声说话,说不到几句就拐到樊遥身上去了。杜谧凡假作不知他的心思,含糊的应付着。   “对了,你看到樊遥了吗?他妈妈说他一早就出来了,却没看到他人。”白林单手握球,左手从兜里摸出包手帕纸来,让杜谧凡帮他抽了一张。   杜谧凡看了眼那嫩白修长的手指,把纸递给他,心想樊遥又不是我谁,不会事无巨细的给我报备行程,我哪里知道他干嘛去了。他摇头:“我也没看到。”   白林接过纸,笑道:“我以为他去找你了呢。”   杜谧凡:“......”不要试探不要怀疑,樊遥真没来找我。   路边未谢的蔷薇花被烈阳晒得半合,仿若要沉睡过去,杜谧凡屈指点了点那花骨朵,手留余香,他笑了笑:“当然没有。”   正说着呢,手机响了下,杜谧凡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眼,是樊遥。   杜谧凡:“......”说曹操曹操到。   【樊遥:还在房间吗?我和清华在路口,下楼过来吧。】   杜谧凡抬眼扫了眼对面,白林微仰着头正在擦着自己脖子上的汗,并没有注意他这边,白林该当姓白,他是真的长的很白,唇红齿白,眉眼精致立挺,不像女孩子,就是个长得特漂亮的男孩子,这会微微仰着头,露出了那颀长白净的脖颈,喉结处微微滚动,整个就是个诱惑人犯罪的主。   可惜杜谧凡不是人。他扫了眼面前这故作风情,也不知道意欲勾搭谁的雄孔雀,心无波澜的低头给樊遥回短信。   【杜谧凡:我在学校,准备报名,已经排上队了。】   白林擦个脖子擦了足足有一分钟,直擦的边上几个女生眼冒红心,心头冒火,和同伴窃窃私语,害羞又不住的偷眼瞅他。白林似乎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对着众女生弯眸笑了笑,惹得好几个女生都红了脸。   樊遥没再回他消息,估摸着是和孔清华在路上了。   还没正式开学,自然不限制穿着,一个穿着格子长裙的女孩子大胆的走了过来,朝白林搭讪:“哥哥是叫白林吗?”   白林折好纸巾,塞进垃圾桶里,礼貌微笑:“嗯,你好。”   女孩被他盯得红了脸,回头看看自己小姐妹们,鼓足勇气:“能给个电话号码吗?”她小声说。   白林闻言看了杜谧凡一眼,眼露为难。   杜谧凡心想你看我干嘛,又不是要我电话号码,他仰头望天权当没看到。   白林上前一步,直接怼到他的脸上。   杜谧凡:“......”他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白林于是继续为难:“这.....”   格子裙女生忙把期待的眼神投向杜谧凡,目光如狼似虎,杜谧凡被对方盯得心头发紧,只得道:“你快点,美女等着呢。”   白林微微蹙起了鼻子,又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晃晃写着“是你要我给的,我其实并不想给所以你千万不要对樊遥提起!”的讯号。   杜谧凡接收到他的眼神讯息,心里微微一哂。   泡妹还惦记着樊遥呢。   白林欲拒还迎的给了几个女生微信号,又和女生们说笑了几句,像脑袋后面长眼睛一样,一把扯住了欲趁机溜走的杜谧凡。   偷溜未遂的杜谧凡看着自己被紧抓的胳膊:“......”   他头大的揉了揉自己额角。   白林认准了能通过杜谧凡靠近樊遥似的,紧跟着杜谧凡不放,杜谧凡报完名又去交了贫困生申请表,白林一直跟在后面自然也看到那张表,虽没说什么,杜谧凡却眼尖的扫见了他眼里那抹飞快滑过的鄙夷,杜谧凡知道对方看自己不起,觉得他连一千多块钱的学费都掏不起,属实寒酸。   杜谧凡神色自然的交了表,和他走出教导处,也不打算再同行了,直接要告辞:“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白林没应声,跟着他出了教室办公楼,一脸唏嘘:“我不知道你是这情况,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我们是朋友,不用见外的。”   杜谧凡恍惚记得上辈子白林对他说过的第二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最多的一句则是“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你都很特别,很优秀。”   虽然最后证明他在白林心里不仅不特别,还半点不优秀,但也多亏了这句话时时响起在耳边,他确实有变得自信了一些。重生归来,今日再次被这人一脸温和含笑的嘱咐,让他恍惚有种回到上辈子的错觉。   他一时出着神没开口,白林便也识趣的没再说话。   白林长相出众,是高二的风云人物,两人出了办公楼没多久,就有男生过来找他搭话,两人说了几句,对方拉着白林就要走:“走走走,站这干嘛,去打球。”   白林回头看杜谧凡:“你去吗?”   杜谧摇头:“不去,我不怎么会打。”   白林闻言扫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的,接着被那男生拉着走了。   杜谧凡目送着两人走远了,伸手揉揉假笑笑僵了的脸,好好活动了面部肌肉,垂着眼打算离开,迎面撞上一人。   来人一把扯着他衣领揪着,呵呵冷笑:“杜谧凡,你今天别告诉我你早早来学校就是为了姓白那垃圾?!”   杜谧凡定睛看清了面前的人,揪他的是孔清华,旁边还站着.....樊遥。   而此时樊遥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看他。   是真的奇怪,至少杜谧凡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别的什么大失所望。   他伸手扯下孔清华的手:“你在胡说什么,我来学校和白林有什么关系?今天开学,我过来报名,刚才碰到了而已。”   孔清华把拳头活动的咯嘣响,看上去想狠狠揍他的模样:“碰到了而已?让你在房间等我们,你不等,专程来学校和那姓白的垃圾偶遇?!”   杜谧凡:“...你什么时候让我等你们了?”   “不得了,不得了啊!”孔清华扭头冲樊遥冷笑,手指头几乎怼到了杜谧凡鼻子上,一脸的怒其不争,“这都为了那姓白的开始装傻了,你说这哥们还能要吗?!”   樊遥没说话,沉默的看着杜谧凡,微微蹙着眉。   杜谧凡被两人这一气愤,一不赞同搞得一头雾水,无奈:“我真不知道你们让我在房间等着,你怎么给我说的?”   “还装傻!”孔清华气得不轻,怒着脸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翻着就要给他看,“你等着!我这就把短信翻出来怼在你脸上!!我中午那会给你发短信让你在房间等着,说我和樊遥买完东西去找你,我们一块去吃饭,吃完饭来学校......”   孔清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没了声。   他挠挠头,抬眼看了看杜谧凡,又去扫樊遥,须臾之后,尴尬:“我没发吗?”   这次轮到杜谧凡冷笑了:“你发了吗?”   孔清华握着手机又翻了遍消息,都翻到上周了,也没瞅见他要给杜谧凡发的那条消息,他抬手摸摸鼻子,看樊遥:“...我好像真忘了发。”   杜谧凡一脸呵呵。   樊遥脸色好看了许多,语带嫌弃:“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   一听这话,孔清华也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嚷嚷:“也不能怪我啊!那导购不停的在说话,和话痨似的,他一打岔我给忘了也正常好吧?”   樊遥:“你总有理。”   孔清华被指责,半点不惭愧:“那是。”   孔清华想给自己房间置个小书桌,便拖着樊遥去买,两人原打算买完东西就来学校,便给杜谧凡发消息,三个人一块吃饭去报名,结果遇到的导购是个话多的,孔清华手机都翻开了,被打了个岔,收了手机继续听人说话,恍惚以为自己发过了。   一通闹下来原来是个乌龙,孔清华半点不放心的警告杜谧凡:“那姓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一点,小心被骗。”   杜谧凡心说这我知道,我也不想有牵扯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白林又能骗他什么呢?骗财骗色?不好意思,自己都没有。他随口应了声:“我知道的。”   眼看他不以为意,孔清华又道:“你当一回事,我之前就看到那姓白的和你一块走了,他就是狐狸精附体,我怀疑他想勾搭你。”   他不是想勾搭我,是想通过我勾搭樊遥。杜谧凡被他的联想逗得失笑,无奈叹气:“他好端端做什么要勾引我,我长得又不好看。”   孔清华端详着他,不赞同:“我觉得挺好的啊。”   杜谧凡:“难为你对着如此一张脸还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够意思啊你!”   孔清华闻言和樊遥对视了一眼,拍着他肩膀大笑去了,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的。接着把樊遥往前一推,樊遥被推的停在了杜谧凡面前,想了想伸出手来,食指大拇指轻捏他下巴左右摆弄着打量了一会,思索:“耐看型的,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杜谧凡:“......”   孔清华蹲在地上拍着腿直接笑疯了。   杜谧凡伸手拿开捏在他下巴上的那手指,被头发挡住的耳尖通红一片。 第39章 第三十九粒米饭   冯谢把公司业务重心往Y城转移,一周三次的往Y城跑。他扫着后视镜把车开进了市区,车子缓缓汇入车水马龙中,行驶了一会拐进一条幽静的街道,他把着方向盘,右手翻出耳机插上给他男人打电话,电话那头很快被人接了起来,冯谢一脸吃惊:“你没加班?!”   那头和他通着电话的樊柯:“......”   冯谢笑道:“是不是想我想的连班都不想上了?你可以啊,够闷骚的。”   樊柯扫了眼桌上显示今天星期天的日历,闭了闭眼:“...到哪了。”   冯谢笑着回:“还早,估计还得一个多钟头吧。”   樊柯轻轻翻了一页书,带动微微“呲啦”声顺着话筒传入那头人的耳朵:“不是早就出发了?”   “路上堵了会车。”   “哦。”   说完这话两人各自安静了有20来秒,突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冯谢“噗哧”笑出了声,懒洋洋道:“我先挂了,有电话进来。”   “嗯,到了打电话,我下去接你。”   “好。”冯谢拿掉耳机,找了地方停好车,溜达着进了小区,一路来到5号楼二单元,按着电梯直上了9楼,站在902号房外面,摸索着从包里摸钥匙,那是把崭新的钥匙,刚配没几天,还没用过。冯谢把钥匙塞进锁眼里,轻轻转动试了试,钥匙配的很成功,门开了。   屋里很安静,也很昏暗,其他房门都紧关着,唯有书房的门缝处隐隐朝外透着一线光亮。冯谢反手关了门,弯下腰在门口的鞋柜处翻着看了看,摸出双拖鞋径自换了,路过客厅时随手把包扔在了沙发上,一路轻着步子来到书房的门口,透着那道门缝往里瞄。   只见二十左右见方的书房里被两个红木大书柜占了半壁江山,樊柯正坐在其中一个书柜前面,手里拿着本书慢慢翻看着,对着门口这边的侧脸立挺姣好。   冯谢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慢慢蹲下了身,悄悄把门缝开大了一些,挤着蹭了进去,就着红木书桌作掩护猫着腰一路挪,往书架那边走,走到一半时,面前出现了一双脚,白色袜子配浅灰色棉布拖,和他脚上的拖鞋一模一样。冯谢抬眼,顺着那双脚往上看,樊柯正低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偷袭没能成功,冯谢挺着脸站直身来,若无其事的和他打招呼,“哈喽!”   樊柯扫了眼他身后半开的书房门:“你怎么进来的?”接着看到他手里的钥匙,恍然,“你偷配我钥匙?”   冯谢咂摸嘴,万般不赞同:“这话说的,怎么能叫偷配呢?我是大白天顶着头顶烈阳光明正大的去配的!”   樊柯:“......”   又扫他双手:“不是要搬过来,你东西呢。”   “扔在车里呢,不急。”冯谢朝他走过去,手指一动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勾了一会和对上他掌心,把自己五指挤进那微开的指缝间,呈十指紧扣的姿势,小声说:“木可,你说我这要是搬进来了,咱俩是不是就算同居了?”   樊柯垂头看着两人交扣在一起的手,看了一会纠正他的说法:“只是合租。”   冯谢撇着嘴,不高兴,和他小声说话,是耳鬓厮磨的亲密:“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人都给你亲了,我们还搅舌头了!你不能翻脸不认账!”   他凑近樊柯就退,和他脑袋拉开距离,却依然是十指紧扣的姿势:“是你强吻,我只是碰了你的一下,并没有搅。”   冯谢又说:“你没反抗就算自愿,所以我们就是接吻了!”   樊柯也有道理:“我在喝水,你偷袭,我不能咬了你舌头,所以不算。”   冯谢:“......”   他没好气的甩开手,气愤的瞪着樊柯。樊柯平静着脸任他瞪,冯谢瞪了一会又收了气焰,小声嘀咕:“那你干嘛一次两次的允许我亲你,你就是喜欢我。”   樊柯:“是你脸皮太厚了。”   冯谢:“别人厚脸皮你也给别人亲?”   樊柯这次没有立马回嘴。   冯谢便又咕哝,抬抬自己的脚:“明明连拖鞋和牙刷都有帮我买好,鞋我都穿上了,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半点不肯承认喜欢我。”   樊柯低头跟着去看那双鞋。   那是双和自己脚上一模一样的浅灰色棉布拖。   樊柯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似是默认了他确实对面前人动心这事。   冯谢眼睛一亮,眼瞅着他要回身去书桌前坐下,忙跟了过去,挤着要一块坐,不大的高背方凳坐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挤得慌,樊柯便站起身来,从边上重新拉了个板凳坐下。   冯谢拉着屁股下面的凳子,一步一挪,和他坐了个面对面。   樊柯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书,冯谢把自己脑袋搭在那书本上,樊柯看书看了个寂寞,满眼都是他的黑脑袋,和那含着笑的清亮眸子,他合上书,想了想说道:“既是没事,下去把东西搬上来吧。”   冯谢长臂一伸,撑在他大腿上,脑袋就要怼上了他的脸,笑道:“不急。”   距离太近,几乎嘴碰嘴,樊柯往后靠了靠,定定神:“那什么急?”   冯谢指指他,又指指自己,说:“我们的终身大事比较急。”   樊柯闻言沉吟:“说起这个,我确实有话要说。”   冯谢期待:“说说看?”   樊柯定睛看他,缓缓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冯谢颠颠的把脸凑上去了些,笑眯眯的任他摸。樊柯摸着他张扬立挺的眉骨,接着指尖滑落下去,顺着鼻梁,一路来到他嫣红的唇瓣上,重重捻弄了几下,直把冯谢的唇磨的红如滴血。   冯谢原本就长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这会被他这么一蹂|躏,更是眼如点墨,唇如艳梅,整张脸透着惊心动魄的美。   樊柯目光落在他的红唇上,看了一会,摇头:“我还是觉得你长得太艳了,只能看着,不适合带回家。”   “别呀。”冯谢闻言也顾不上欣喜两人动作间的亲密,捉着他的手指啄了口,积极推销自己的好处,“不光能看,还能摸,我特别老实,除了你别的男人女人我都不带看的,而且属于经济实用型的,白天看着养眼,晚上上了床热情,又美观又实用,入手绝对不亏!”   樊柯抽出手,垂眸看着指尖上沾到的那片湿润,看了一会大拇指一蹭,擦去了痕迹:“有多热情?”他低问。   冯谢浪里个浪:“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要是不放心你可以用着试一下,效果包你满意!”   樊柯于是想了想抬手勾住了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近前拉了拉。冯谢顺杆子就爬,直接和他挤在一个凳子上坐下,面对面紧抱住,樊柯右手勾着他的后脑,微侧了头,寻着他的唇瓣轻轻亲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冯谢,冯谢喜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火速启了唇热情的回吻了过去。   都不怎么会接吻,初初亲的很是磕绊,两人鼻翼挨碰在一起,打着架。几个回合之后,亲的顺畅了许多,两人闭着眼张着唇,任由舌尖在空中来回打着转,勾缠,亲的太过投入,以致好几次都嗑到了牙齿。这般许久,樊柯回退了一些,收回舌头,微喘了口气,看他,说着试用体验:“确实很热情,也没什么技巧。”   冯谢嘴唇吮的红润润的,发着肿,眼睛亮的吓人:“你不也一样。”   他嘴唇都差点被咬破了。   樊柯倾着身子,搭着肩贴着脸看他,看了一会轻轻笑了。他虽然总是温和着的,却不常笑,骤然如此展颜,恍如阳春三月的微风拂过湖面,眼角眉梢都是浅淡风情,清润又好看,他和冯谢呼吸交缠着,哑着音:“那我收你,不过以后你记得要正经一点,夜店不许再去了。”   冯谢被他笑的心湖荡漾的,给条船他都能荡出去,闻言挑眉:“那不是为了惹你吃醋才去的嘛,以后都不去了,不过我在你面前向来正经不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为难人嘛。”   樊柯又笑,凑上去亲他,低喃:“那你就在外人面前正经一点。”   试用期顺利通过正式上岗的冯谢马力全开,抱着人热情的吮,两人动作间混乱的站起了身,摸索着出了书房,拥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冯谢在黏腻火热的唇舌交缠中抽空回他:“你老嫌我不正经,可自从喜欢上你以后,我所有的不正经都给了你,那不是浪,那是你的专属待遇,是我捧到你面前最赤|裸裸的真心。”   “木可。”冯谢压着嗓子低笑,声音发着哑,“那是我对你的感情,那是爱。” 第40章 第四十粒米饭   晨光新生开学第一天,教室正对着门的最后一排,冯谢长腿交叠懒洋洋的搭在后面的书桌上,把路堵了个严实,他脸上盖着本小人书,戴着耳机悠闲地听着歌,听到带劲处,双腿一翘一翘,打着节拍。   都是从各个初中升上来的,大多人互相之间也不认识,有人窜着和认识的熟人说着话,有人无聊的翻着自己手机,有活泼的已经和周围的同学自我介绍搭上话了。因着还没上课,教室里乱糟糟的。   李强从教室后门一路小跑进来,抬手猛晃冯谢:“快睡了冯老二!有情况,据我观察对你相当不利!”   晃了好几下,冯谢才懒洋洋的移开脸上的小人书,露出半张精致张扬的脸来,一哂:“能有什么情况,一惊一乍的,稳重点。”   从后门口进来两个女生,原本在说着话,看到了他那张脸,目光齐齐定在了上面。   冯谢扫了两女生一眼,直接拿开脸上的书,露出自己整张脸来,长腿一收,坐正了身体,让开了道,笑道:“过吧,两位美女。”   他笑起来实在好看,狭长的凤眸弯起,里面似懒散又漫不经心,皮肤白皙,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两女生回神,互看了一眼,垂着眼眸快速溜了过去,耳垂都带着点红。   冯谢目送着她们回了各自座位,摸着下巴咂摸嘴:“这班里资源不错啊,美女还挺多,有意思。”说完笑了一声,抬脚又要往书桌上搭,睡觉。   “有个屁意思,别睡了!给你说话呢!”这次李强没再客气,直接扣着他肩膀,让他把背挺直了,在他耳旁大声嚷嚷,“还记得物理竞赛得了全市第一,上了电视新闻,被陆老板在教室里连放了一星期的那个学霸吗?!樊什么来着,名字忘了,也在晨光,我刚看见他了。”   陆老板是他们初三时候的班主任,因为脖子粗,肚子大,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叫他陆老板。   晨光是省重点高中,在市里数一数二的好学校,随便扔一鞋下去都能砸到个尖子生,初中时代的风云人物,那个樊什么的既然是全市第一,出现在这里半点都不奇怪,相反,不出现才叫奇怪呢。   冯谢撩着自己头发,一脸不以为意:“在就在呗,和你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李强了然:“陆老板播新闻时你肯定又睡大觉了吧?”   冯谢嗤笑:“啊,不然呢,那么无聊的课你听?”   李强“嘶”了声,撇着脸,一脸的“我就知道”,上下打量他:“老实说冯二,我以前觉得吧,我认识的人里面就属你最好看,丫的肤白貌美,大姑娘都没你长得嫩。结果我刚看到市第一真人,就觉得和他比起来吧.....”他手掌一合,拍了下,感慨,“你就是个菜,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冯谢有两大逆鳞,第一,你不能说他笨;第二,你不能质疑他的美貌。   听到前半句冯谢原本还一脸矜持的端着,顾影自怜,暗自臭美。那句“你就是个菜”一出他脸顿时就黑了,蹭的一下挺直了李强薅都薅不直的背,冷着脸:“说谁中看不中用呢?”   李强不怕死的眨眼:“说你啊。”   冯谢火速从旁边拉过那本他珍藏多年的小人书就照他身上呼,呼了两下感觉不够带劲,弯下腰作势就要脱鞋捶他,李强顶着背受了他两下,眼看他要脱鞋攻击,脸都绿了:“卧槽,有话好好说,别脱鞋!”   冯谢提着鞋带,狠狠砸了过去,笑得一脸阴森恐怖:“晚了,受死吧你!”   李强抱着头来回躲着飞来的44码篮球鞋,几次之后直接怒了:“你他妈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大美人的自觉?!提着鞋乱扔这|般|□□|丝|的事是你W中一花应该干的吗?你对得起你的如花美貌你的高贵气质你的优雅身姿吗?你太堕落了!作为哥们,我非常失望!!!”   冯谢呵呵冷笑,这个时候知道吹彩虹屁了?迟了!他单脚离地,做金鸡独立状,提着鞋“哐哐”往李强身上砸。李强挣脱着跑了开去,冯谢哪能让他溜,扬着鞋直接扔了出去。   李强认识他多年,对他打人的套路再熟悉不过,见状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堪堪躲过了他的攻击。鞋没砸到李强身上,径直冲着后门口去了,外面缓步走来一男生,对面前场景没有丝毫防备,直直被鞋砸了个正着。   曾经待过w中的人都知道,一班有一美,人美姿态痞又有钱,随便一杵那就是一副画,漂亮!标准的撕漫男,w中美人界的扛把子。可惜他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不为人道也,他的脚——特别的臭。   据惨遭闻过的人回忆,那味道堪比洋葱和辣椒大乱炖,不仅辣眼睛还辣嗓子,堪称生化攻击。偏偏那美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每次一言不合就脱鞋,秉着不打死你也要熏死你的原则,在w中所向披靡,打败天下无敌手。   后来美人上了初二,家里人带他去做了治疗,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多时间,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的,等上初三后,美人的脚竟是半点不臭了,按理说这是好事,至少对他身边的小伙伴来说是这样的,奈何那曾经的刺激味道让人印象太深,深深扎根在每个小伙伴的脑海里,让人迟迟不能忘却,以至于到了现在只要美人一脱鞋,小伙伴就克制不住的想投降,总觉得隐约之中似乎还能闻到那股刺鼻的销魂味道,无时无刻不再摧残着他们的神经。   鞋遇到阻碍,在来人身上留下个浅浅的44码鞋印子后,噗通落了地。冯谢右脚搭在左脚上,单手撑着桌子,伸长脖子顺着李强的肩膀看向那不慎被砸的倒霉蛋。   那是个长相很温润的男生,五官单个拎出来看不算精致,可拼在一起看却有种恰到好处的舒服。   男生一身白衣黑裤,穿着干净整洁,望过来的目光不具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直直对上,冯谢微微一挑眉,面露讶然,原本臭着脸不自觉的浅浅带了点笑意。男生视线则在他的脸上转了几圈,移开,低头看那躺在脚边的篮球鞋。   那是双刷的很干净蓝白条纹相间的球鞋。   球鞋是砸在男生裤子上的,自然留下了印记,男生垂首拍了拍黑色长裤上那浅浅鞋印,把印子拍干净了。他微微弯下腰,手指捏起了篮球鞋的鞋带提着,缓步走过来给冯谢落在了脚前,开口:“你的鞋。”   面相温润,声音更是温厚如春水,一如初见时那般让人印象深刻。   冯谢手指一动,狠狠拧了把李强的胳膊,李强突然被拧,顿时疼得吱哇乱叫。   没等到冯谢的回应男生也不以为意,微微点头示意,很快侧身越过他抬脚进了教室。   冯谢单脚蹦跶了一下,转侧了身子,视线黏在男生的背上。李强揉着还泛着痛意的胳膊,搭着他肩,揶揄:“看呆了?这就是我说的市第一,樊学霸!没想到竟然和我们一个班,有意思。”说着看冯谢,点评,“脸瞅着吧,是略逊你一筹,不过气质是真好,少年色彩,公子如玉,根本说的就是他嘛!你再瞅瞅你,鞋不穿,领口开的老大,吊儿郎当的!”   冯谢闻言侧头白了他一眼,竟是难得的没有纠结他吊儿郎当的说法,低头慢吞吞套上自己的鞋,又把衬衫最上面那个扣子给扣上了,完后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上去也规整一些。扣完扭头又去看那男生,男生已经找了个空位置坐了,这会低着头往书兜里塞书包,露出的后颈处干净精致,冯谢看见后排好几个女生在偷眼看着男生窃窃私语。   “欸强子,我之前见过他。”冯谢朝男生努努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男生进了教室他就一直在笑,撑着脑袋搭在李强肩膀上,看着男生的方向笑个不停。   “切,我也见过啊,电视上。”李强嘲笑他,不以为意。   “就不是电视,是在大马路上。”冯谢摇头,帮他回忆,眼里晶晶亮,“还记得我年初那会告诉你我和一个男生撞车了吗?就是他!”   他这么一说,李强倒是隐隐有个印象,点着额头思索了一会,李强拍掌,想起来了:“就是那次你骑你那风骚大摩托差点把人撞了的那次?” 第41章 第四十一粒米饭   冯谢有辆摩托车,重摩,没装消|音|器,骑在大街上和直升机开过来一样,马达声倍响!车是他表哥当年买的,小30万,后来对方出国,就把摩托车送他了。但冯爸不让他骑,觉得他还小骑这个太危险,把摩托锁进了车库,冯谢野啊,偷摸着配了钥匙,他爸一出差,便把车开出库,在郊外小道上撒了欢的跑。   那天天降毛毛细雨,小道上半个小时也不过去辆车,冯谢一个人在那道上骑着摩托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冯家二公子清贵,人前又痞又活宝,私下却喜欢一个人玩,一个人玩摩托,一个人练攀岩,倒也不孤单,他自己挺乐在其中。   正骑着欢呢,前方拐弯处冒出一人来,踩着自行车缓缓行了过来,冯谢老远就看见了,正捉着车头打算避,视线落在了那人身上,又忘了避,于是差点撞了人。   他吓得忙跳下车去看对方情况,男生缓缓从地上坐起来,小腿被地面蹭破了皮,幸运的没怎么受伤,不过自行车被撞了个够呛,车头直接撞成了深凹,眼看不能骑了。   冯谢自认理亏,便提出带男生修理自行车,男生初时没反对,默认了他的提议。因为地处郊区,周围也没个修理铺,冯谢便让男生搭自己的摩托车坐,单手拉着自行车一块走,省的走远路。   男生似乎怀疑他的车技,半天没动,冯谢便自顾自加了油门,在他面前行云流水的溜了一圈,证明之前撞车是个意外,他的车技是半点没问题的。   于是两人一骑一坐,驮着自行车缓缓驶向城内。   冯二公子有个毛病,看见长得和他一样好看的男生女生就特别荡漾,嘴像开机关枪一样“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男生初时还回应几句,后面直接闭上了嘴,等两人进了城里,远远看见家修车铺时,男生从摩托上跳了下来,示意他不用过去了,自己去修车。   冯谢就说这怎么行呢,是我撞了你给你修车是应该的之类巴拉巴拉的,完后眼珠子一转朝男生要联系方式,说不去修车也行,你把你微信号给我,我把修车费到时给你转过去。   男生沉默的听了会他念叨,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给也没说不给,一言不发的推着破车直接走了。   于是冯谢推着自己大摩托站在烟蒙雨雾里就挺惆怅,心说这美人美则美矣,看着也温和,其实很高冷!   那时他以为只是短暂的惊鸿一瞥,再不得见。没想到美人竟也是这个学校的,还是个学霸,最重要的是两人以后同班!   此等绝佳套近乎、拉扯当哥们的机会不抓住了还算人吗?   于是他屁颠屁颠的从最后一排提出自己的书包,一路小跑着抱去了男生那桌,长臂一伸,把自己书包放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男生自顾自坐那翻着书,头都没抬,似乎对身边坐着谁一点都不在意,他坐在外面位置,冯谢想和他同桌只能坐里面。眼看人没搭理自己,冯谢挺着脸皮直接收肚子从他后背蹭了进去,两人身子相触到的那瞬,冯谢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桂花香,一如那次撞了男生时闻到的香味,味道不算稀奇,冯谢也曾用过这种味道的洗衣液。   冯谢顺利在里面位置坐好,扭头朝后排的李强狂招手,示意他也赶紧坐过来。这可是市第一的欧气,不吸白不吸,吸多了万一他们两个学渣学习力就噌噌噌上涨了呢?!   李强心领神会,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颠颠的抱着书包坐在了两人后排,后排已经坐了个男生了,看着有点面熟,长得很瘦,和瘦猴似的,名叫章允,一问,原来也是W中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三个从w中升上来的老校友一见如故,很快打成一片,确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他们三在这边又笑又闹,闹闹哄哄的,男生半点不受影响,径直低头看着书,不时的用笔记上几笔。   这才刚要开学,自然没有新课本,冯谢扫了眼男生桌前放着那一厚摞参考书,眼尖的发现竟然还有高三物理的。   果然学霸就是学霸吗?他初三物理至今还一头抓瞎呢,人都开始学习高三物理了。果然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就不能比,一比就让人抓狂掉头发!   冯谢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笔记本来,装模作样的摆在桌上装好学生,他偷眼瞅着身边人的书,想探查到美少年的具体姓名,瞅了老半天才在一个蓝白封面的笔记本上看到名字。冯谢眯眼,这是叫——   樊木可?   木可?多么小清新的名字!   他清清嗓子,决定和这又学霸又好看的新同桌套套近乎,搭搭话,拉拢拉拢关系,他说:“樊木可同学啊,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   他问的友善笑容也友好,美少年同桌的反应却似乎有些奇怪?   男生原本在换笔芯,闻言停下动作,扭头看了过来,神色微微带了点...一言难尽?冯谢以为他在不高兴自己没有先自我介绍,忙热情道:“我,冯谢,w中上来的,你呢。”   男生眉心一动,微微蹙起了眉,缓缓开口:“我不叫樊木可。”   声音清润中带着些微沉,这么近距离听着特别好听。冯谢被他的嗓音灌了一耳朵,觉得身心都听着舒畅,闻言一哂:“你逗我呢,不叫樊木可难不成叫樊柯啊?”   男生定定看他:“我是叫樊柯。”   冯谢:“......”他低头再次看了眼那本笔记本上写的异常嚣张阔气的名字,点点,“柯字这么写?”   男生的目光也落在了笔记本上,看到自己名字时,一顿,默了瞬用笔划去那名字,重新在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迹和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相符,既不温也不柔,转折拐弯处很有棱角,字写的桀骜不羁。   冯谢伸长脖子去看他新写的名字,又与之前那名字对比了瞬,确实不是一个人写的,之前那字虽也嚣张,但手笔很稚嫩,应该出自小孩子的手。   后来冯谢知道了 ,那把柯字写的又宽又壮,一个字占两个地的人是樊柯的三弟,刚满八岁的小樊遥。   小樊遥初上小学那会酷爱写人名字,看见个本就往上签名,字还特丑,写自己的,写别人的,他哥樊柯显然就是被他荼毒的对象之一。   虽然知道了同桌不叫樊木可叫樊柯,冯谢却没有改了称呼,依然叫他木可。   木可木可,听着多亲切呢。   李强和章允早就混熟了打成了一片,冯谢和李强小学就认识,关系更是铁,三人每天进进出出,一块上学一块放学吃饭,俨然一个小团体。   冯谢一如既往的浪,吃完饭不进教室,站在栏杆处朝二楼的几个女生要糖吃,惹得女生们笑着拿糖扔他,冯谢被砸了个正着,也不生气,抚掌哈哈大笑,樊柯吃完饭上楼从他身后径直走过去,冯谢伸长脖子和几个女生说话,视线似有似无的落在他的背上。   冯谢特别的爱玩,家里有钱却半点架子没有,和这个逗逗趣,和那个闹几句,又长得好看,开学没多久,喜欢他的小姑娘已经排成了排,从教室前排能排到最后排去。   可他也只是浪,不谈恋爱,白天挤在人堆里又是说又是笑,活泼又话痨。晚上放了学和李强在校门口分手,自己一个人骑车不急着回家,大街上闲逛个近半小时才会回去,没个目的地,就靠着人行道漫步目的的骑,遇到好玩的事了停下来看看,没有就悠闲的继续乱晃。这日路过一个小区,门口围了一群老大爷在下象棋,老大爷通常都是象棋好手,他慕名凑过去观摩,看着双方对阵的老大爷你来我往厮杀不休,正觉过瘾有趣,余光扫见南方天空有火光,是有人在放烟花。   是特制的烟花,浅粉色的字打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显示出字形:刘笑烟,我爱你。   有人在求爱。   冯谢最爱凑热闹,尤其是这种热闹,目测放烟花处离这里应该不远,像是隔壁黄宁路旁那个小公园里。他象棋也不看了,兴匆匆的踩上单车打算去围观别人求爱现场,他一路照着那个方向骑,初时还看到天空里时不时打上来一朵烟花,等他走到一半路程时,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再没得烟花升空。   “告白完了?”他自言自语,不禁遗憾。正这般嘀咕着,安静了好几分钟的夜空兀的又升起了朵烟花云,他停下车抬头去望——   那是个淡蓝色的大大笑脸形状烟花团。   冯谢盯着那烟花上扬的嘴角看了好几息,直到烟花淡去,堙于天地间才收回了目光。   他垂眼摸摸鼻子,无声的笑了出来。   求爱显然已经结束,冯谢却没有调转车头回去,他径直骑着车来到了这边的小公园,此时已经是深秋了,晚风森凉,小公园里尚有几个大爷大妈,大多走的又急又快,不是散步,而是在锻炼身体,练竞走。冯谢推着自己单车慢悠悠的跟在大妈们身后,跟了好一程,最后停在了公园中心的人造小湖边,伏腰找着角度眯眼观望了会,借着湖面上的昏暗灯光瞅见了水面上的几团黑点。   那是鸭子,他夏天那会路过这边进来喂过几次,没想到这次过来鸭子们还在。冯谢从书包里摸出一盒提拉米苏,这是他妈让他带的,是她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买来的,他妈就认这个味。冯谢没什么迟疑的拆开包装盒,用手估摸着掰下来了近一半蛋糕,完后又把剩下的装好在盒子里,用袋提好塞在书包里。   “见天晚上让带这个回去吃,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甜兮兮的,大晚上的也不怕长胖嘛?现在好了,只剩了一半,又过了嘴瘾,又不会长胖,老妈一定很感动。”冯谢嘀咕着拉上书包拉链,为自己的机智和孝心点了个赞。   那鸭子似乎平日里吃的不错,各个皮毛水滑,肥的很。   冯谢蹲在湖边,把手里的蛋糕一点点捏碎,扬手撒进湖里,众鸭子看到有食物从天而降,纷纷“嘎嘎”的滑了过来,头一点一点的埋进水里啄蛋糕碎屑吃。   冯谢数了数鸭子的只数,边喂边和它们聊天:“上次来还有六只,这次怎的变成五只了,欸我说,你们那只兄弟姐妹呢?”   五只鸭子埋头专心吃饭,并不搭理这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冯谢沉吟了会,咂摸嘴:“不会是被人捉去做了烤鸭吧?你们这么肥,做出来的烤鸭肯定肉汁肥美......”说到这里一顿,又改了口,“或许不是烤鸭,而是卤的?又或者是盐水鸭?啤酒鸭.....”   冯谢把自己说馋了,他摸摸肚子,想起自己午饭似乎还喝了一碗老鸭汤,看向湖边五小只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同情起来,“我想肯定是被人捉去做了干锅香辣鸭!”他斩金截铁的说,完后唏嘘,“也是可怜,鸭生短暂,说不定哪天就进了别人的肚子,所以吃吧,多吃点,要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才行,要开心,这样才不枉走这世间一遭......”   冯谢进了湖边的凉亭,找了个位置坐下,边说着自己那泡馊了的心灵鸡汤给小鸭子听,边扬手给它们喂食。正喂着呢,不远处走来几人,模糊看身影是个个高的男生,旁边跟着个半大小女孩,两人走到一处路灯下,眉眼被昏黄的灯光隐约衬明晰了几分,就这瞬光景,冯谢看清了两人的脸,他喂鸭子的手一顿,视线凝在那个个高的男生身上。男生和小女孩边走边说话,离得近了,冯谢才看见男生背上还背着个小的,小男孩脑袋一动不动的趴在身前人背上,显然是睡着了。   冯谢一路看着三人走近,就要路过八角亭径直走远,他一把把手里的蛋糕全部扔在湖里,拍拍手上的残渣,站起了身来,从阴影里几大步出来,直直迎了出去,挡在三人面前,一指男生大笑:“樊木可!” 第42章 第四十二粒米饭   樊柯就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人,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冯谢朝身后努努嘴:“来喂鸭子喽。”   樊柯看了眼湖面上那模糊不清的几只小黑影,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小姑娘先开口了,瞅着冯谢甜甜笑道:“哥,这个大哥哥长得好漂亮啊!你同学吗?”   小姑娘扎着高马尾,一身粉色棉布裙,长得又白又可爱,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灵动。小姑娘大概十岁多一点,和樊柯看起来有三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樊家老二樊筱了吧?趴在樊柯背上的人不用说,肯定就是老三,樊遥。   樊柯给他妹做介绍:“是同学,以后见了要叫冯大哥。”   冯谢闻言不满意了,嚷嚷:“什么冯大哥,多显老,听我的,以后就叫我冯哥哥,我在我家排行老二,你也可以叫我二哥哥。”   小樊筱听到“二哥哥”这个称呼“噗哧”一声又笑了,捂着肚子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樊遥从小吃得好睡的香,已经八岁了,抱着挺沉。樊柯毕竟才15岁,还是少年,个高却瘦,背着他沉的够呛,他赶着把弟弟背回去,和冯谢简单聊了几句,就准备礼貌告别,冯谢拦住他,没让他走成。   “我帮你背着吧,我从小力气就大,你们家在哪,我送你们回去,正好我也有道物理题要请教你。”冯谢借着光看了眼他怀里的小孩,小孩皮肤嫩嫩,闭着眼的睫毛很长很密,长得很漂亮,自带瓷娃娃般的清冷感。冯谢心想,得,长大后肯定又是个和他哥差不多的大帅哥,外热内冷,却依然迷倒众人一片的那种。   这会已经近夜里九点了,深秋的晚风很凉,更勿论这湖边。樊柯怕弟弟吹感冒,闻言思付了下,没和冯谢客气,直接把弟弟交给了他,冯谢一手接过人小心背好,一手把自己的单车交过去,示意他打开书包,把练习册拿出来,就着头顶昏暗灯光给他指了指不懂的题目。樊柯是学霸,尤其擅长物理,他低着头快速扫了眼题目,直接合上了书,三人边赶路边给冯谢讲解。   他讲题不讲数字,而是就这个类型统一归纳起来讲,不止同类型,连带着引申类型、相似类型他也一并归纳着讲了。冯谢背着个小孩,边走边盯着他看,时不时“嗯嗯”几声,也不知道具体听没听懂。   樊家不远,出了小公园过个天桥,进了灵鹤巷,第五家就是樊家,冯谢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樊筱一路越过他们直接跑进了那栋房子。   樊柯站在巷子入口处的奶茶店外面,朝店员要了杯热奶茶,伸手接过弟弟自己背着,把奶茶递了过去,略带歉意道:“我家到了,多谢你了。夜风凉,喝点热的暖暖吧。你问的这个题目类型有点复杂,回去我把具体步骤写在纸上,给你拍照发过去吧,你仔细想想,要是还不懂,明天去学校我再说与你听。”   背上的小孩一被移走,冯谢浑身轻松,他活动了下被压酸的肩膀,接过奶茶看了看,没回他话,只把目光投向小樊筱跑进去的那家。   灵鹤巷是老居民区,家家都是独院,樊家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别家一水的都是铁栅栏门,内里小洋楼,樊家却是石狮子大红门一应俱全,内里的二层小楼也是偏中式的,雕梁画栋,红砖青瓦,门口还挂着两个红灯笼,整个画风和这个街道截然不同,却奇异的挺融合。   小樊筱很快又从屋里跑了出来,小手里端着个水果蛋糕,扬着小脸把蛋糕递了过来,脆生生道:“这是我妈妈中午做的,给你。”   冯谢发现今晚的他和蛋糕很有缘,书包里放着半个,小樊筱又送他一个。他伸手接过那点缀着橘子瓣和哈密瓜片等水果的蛋糕,朝小姑娘笑道:“谢谢了,我很喜欢。”   小樊筱眉梢一扬,笑的越发开心了。   樊柯看着冯谢推着自行车离开,这才转身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去,昏黄的路灯在地上为他的身影裁下长长的黑影,拉直延伸到巷子口去而复返的冯谢脚下。   冯谢根本就没走,在前面巷子打了个转又回来了,他倚着单车停在巷子阴影处,看着樊家远处那一高一矮的身影,低头看手里的蛋糕,小声嘀咕:“都没说请我进去坐坐,果然是外热内冷的主,还是妹妹可爱一些。”   冯谢又低头看手里的奶茶,看了一会又嘟囔:“可即便这样,依然让人讨厌不起来,声音好听,气质又舒服,学习还好,就是很迷人啊,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个朋友交到手!”   那晚过后冯谢晚上放学也不去喂鸭子了,死皮赖脸的跟在樊柯的后面,路过超市进去买了好些吃的,有糖有干果,特意买给两小孩的。   他第一次跟去游乐场就见到了醒着的樊遥,不再趴在他哥怀里睡觉的樊遥用手撑着小脑袋,正坐在个小方凳上钓着鱼,看上去一脸无趣。旁边樊筱也拿了根塑料钓鱼竿在玩,看到他打哈欠,没好气的嚷嚷:“不许睡!”   小樊遥张嘴又打了个哈欠,尚带着婴儿肥的脸沉着,撇嘴:“知道了。”   冯谢忍俊不禁,好可爱的小孩啊,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好玩死了。   但他很快就不觉得樊遥好玩了。小樊遥扫了眼他手里的糖,淡淡摇头:“我不吃。”   冯谢心说哪有小孩不爱吃糖的?他长这么大的时候抱着他家的糖罐子拿着勺子往嘴里灌白糖,他妈抢走罐子不让他吃他就哭,说什么都不听,就哭就要糖,他肺活量特好,连着能哭一个多小时,哭到一半时觉得没眼泪了,声音也哑了,就喝口水补充体力继续嚎,直嚎的他妈头大不已,败下阵来又把糖罐子还给他。   于是冯谢剥了个糖纸,作势要把糖塞进嘴里给小孩看:“真不吃?不吃我吃了?”   小樊遥黑如玛瑙的眼睛平静的看着他,虽是没什么表情,但那眼神,让冯谢觉得自己傻逼哄小孩的行为和智障似的。   他“嘶”了声,收回手看身边的樊柯:“你弟弟怎么这样啊?”   樊柯早就习惯了自家弟弟的人小鬼大,闻言摇头,浅笑了下:“他从小就是这样,不爱吃零嘴,也特别有主意。”   冯谢觉得这小弟弟可怕,小小年纪就这么早熟,这以后还得了?老三不好忽悠,冯谢便去忽悠老二,老二樊筱特别嘴馋,看见他那一袋吃的眼睛都亮了。她还特大方,不吃独食,提着吃的一一分给旁边的小伙伴,一人一个,人人有份。   分到小樊遥时,小樊遥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伸手困倦的揉了揉眼睛,不看吃的看他哥:“哥,你背我回去吧,我想睡觉。”   樊柯还没来得及说话,樊筱就嚷嚷开了:“不背,走回去,重的和猪一样!谁背你!”   她是在樊遥的耳朵旁边喊的,喊得小樊遥皱了皱眉头,一脸不高兴:“你好吵。”   樊筱作为姐姐特幼稚:“没你吵!”   樊遥抬着下巴很生气:“哼!”   他哼樊筱也哼,眼见姐弟两哼过来哼过去的,冯谢都要可爱死了。   樊柯没奈何的把弟弟拉起来,牵着,收了两人的钓鱼竿还给管理员,示意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管理员是老熟人了,就是他妈口中的林叔叔,也是他们这一片小区的,大家互相之间都认识,接了钓鱼竿朝樊柯笑道:“你妈妈去机场接你爸爸了,看时间该回来了,快回去吧,看爸爸给你们带了什么礼物。”   樊柯点头,谢过对方,一手一个,拖着弟弟妹妹往回走,走出去好一段路突然想起冯谢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冯谢站在原地,朝他遥遥笑道:“看你走的那么干脆,我都以为我是空气呢。”   樊柯闻言有些愧疚,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冯谢摆摆手,回他:“害,没事。”   两人隔着段距离相对无言了一会,樊柯扬扬右手拉着的樊遥,开口:“那我先回去了,遥遥要睡觉了。”   冯谢站在公园的香樟树下,右手插着兜,朝他扬扬眉:“嗯,去吧。”   樊柯最后看了他一眼,拉着两小孩转身走了。   冯谢脑袋微微一侧,靠在那香樟树上,看着那兄弟妹三人渐渐走远,看着那走在最中间的高瘦身影头也没回。   他低头看着手里被樊筱散出去仅剩的两个花生糖,沉默了一会,剥开一个糖纸,把糖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   冯谢一心想和樊柯交朋友,每天一下课,就转着身子和人说话,他话太多,樊柯话太少,他说十句,樊柯不见得能回上两句,他却乐此不疲,半点不嫌樊柯闷,每天嘚吧嘚吧的,话痨一样说个不停。   他不仅爱说话,还爱想尽办法的逗樊柯玩,比如和后排李强章允闹得太狠,坐凳子时坐的太急,没注意,坐了个空,他直接就势坐在地上,倚着桌子腿做弱柳扶风状,捏着嗓子演:“哎呀呀,冯谢不小心摔倒了,屁股摔得特别疼,需要我们木可搭把手才能起来~”   他演的有模有样,仿佛真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娇男子似的。   “草!”李强和章允直接笑疯了,尤其李强,拿起本书就照着他的傻脑袋拍,冯谢腿长,在桌子底下直接回踹了他一脚,踹得特别狠,两人你来我往打闹个不停。完后等樊柯看过来,冯谢秒回复了之前的娇弱模样,脚也不踹了,腰也挺不直了,没骨头似的倚着凳子腿可怜巴巴的看着樊柯。   樊柯默了瞬,伸手拉他起来。   冯谢歪歪斜斜的顺着他的手站起了身,拉着凳子柔柔坐下,举手投足间真真是个惹人怜惜的娇弱美人。 第43章 第四十三粒米饭   樊柯是学霸,次次月考都是年级第一,冯谢是学渣,次次月考都是他班倒数几名,偏偏他看上去还特爱学习,见天的拿着练习册向樊柯请教,他问樊柯便讲,很多时候一道题具体数字樊柯讲的都默记住了,他却还是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他可能就不是学习的料,明明画画毛笔字等等都学得不错,文化课却半点不行,樊柯也是真的脾气好,即使他笨成这样,也从没冲他发过火,仍然是他问便讲,讲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甚至有时冯谢自己都自暴自弃,嫌自己笨,樊柯却还宽慰他:“不要急,慢慢来,能学一点是一点,一点一点积累,总会有收获的。”   不得不说冯谢后来能考上双一流学校,真是多亏了三年来樊柯耐心的辅导教育,当然,这些尚属于后话。   高一那会的樊柯只知道冯谢特别黏他,每天跟在他后面,早上出操要和他站在一块跑,去饭堂吃早点要和他挤一桌吃,就连上个厕所也要拉着他一起去。樊柯总觉得上了高中后身边突然多了条尾巴,冯谢是他的尾巴,李强和章允是冯谢的尾巴,三人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哪这尾巴就走哪,甩都甩不掉。   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二班排了一次座位,没有按成绩排,就是大小个的来,若是近视等特殊情况可以和老师提前打招呼。樊柯个高,也不近视,直接站在了队伍后面,刚站好,冯谢便拖着李强和章允一块过来了,数了数前面排着的人数,冯谢放心的站在了樊柯的后面,李强和章允则跟上。   这三人估摸着是有多动症,天天都是打打闹闹的,这会排个队也不例外,你推我一下,我给你一脚,闹哄哄的,章允和冯谢争手机不过,顺手推了他一下,冯谢原本就在使力,根本没站稳,这一推一个踉跄扑在了前面樊柯的背上,两人后脑勺磕后脑勺,狠狠一碰,“嗵”的一声。冯谢揉着自己被撞的嗡嗡响的脑袋,忙转身朝前面人道歉:“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樊柯闻言转过身来,看样子似一点事都没有,冲他摇头:“没事。”   冯谢对待樊柯的态度总是很奇怪,又是礼貌又是黏糊,偶尔还会冲他撒娇,远没有对待李强和章允时那般彪悍,臭不要脸。眼看他碰樊柯一下都要加紧时间道歉,李强朝章允努努嘴,章允心领神会,坏笑的又推了他一把。   冯谢和樊柯相对而立,因为排着队,所以站的很近,这么一推,猝不及防间冯谢再次扑在了樊柯身上,与之前不同,这次两人是正面扑在了一起。他们差不多一般高,这么一撞就是脸对脸,冯谢脸颊擦着樊柯的嘴角蹭过去,在一阵桂花的淡淡清香中,两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哇哦!”章允看热闹不嫌事大,鼓着掌压低声音欢呼,“快看他俩抱了抱了!”   李强更是一脸欣慰,老母亲般慈爱脸:“冯老二,今天终于有人肯亲你了,哥们我真替你高兴!”   他俩在后面不嫌事大的起哄,撞在一起的冯谢和樊柯则是各自尴尬,尤其是冯谢,仔细看耳朵都红透了,手忙脚乱的站直身子,视线不自觉的就往樊柯的嘴唇上飘,飘了几下又忙移开,挠着头,干笑:“抱歉啊,他推我。”   樊柯自然知道是章允推他,视线在他脸颊上那片自己蹭过的濡湿上扫了眼,很快移开,转回去身子,轻应了声:“嗯。”   眼看他真的没生气,冯谢松了口气,转头怒目金刚脸,给了后面起哄的两人一人一脚。   老师很快排好了座位,冯谢再次和樊柯坐了同桌,李强和章允也依然坐他俩后面。冯谢上自习侧着身子和后面两人说话,似乎商量着周末去哪里玩,樊柯不小心把笔记本蹭掉了,弯腰去捡,抬身时对上冯谢静静看他的视线,冯谢眼神一闪,很快若无其事般滑走,和后面两人继续说笑着。   樊柯默了瞬,收回了头继续做作业。   周四天阴了一天,周五一大早就开始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雪不大,夹杂着雨滴,在地上存不住白,湿哒哒的,天气也冷得很。   冯谢双手插兜,缩着脖子从教室外面一溜烟跑进来,一把关了后门,直接上了插,不许人从后门进了。   李强转着头正和同学打扑克,看见他进来,招呼:“中午去吃骨汤泡馍,暖暖胃,就这么定了。”   冯谢溜达着走到樊柯身边,侧着身子往里挤,随口应道:“成。”   值日生把座位排的挤得很,冯谢半天挤不进去,他随手推着后面的书桌正想往后挪挪,腾腾空间,推到一半时又收了手,把桌子挪了回来,就着那窄空隙继续往里挤,樊柯被他挤得字都没办法写,站起身来自己把后座往后挪了挪,腾了些位置出来。   冯谢摸摸鼻子,垂眸坐了进去,坐进去他也没看书,手闲闲伸进书兜里乱摸着,侧着凳子坐叉着腿,后背倚着墙东张西望,望望教室前面,望望教室后面,望着望着目光飘在了樊柯脸上,不动了。樊柯拄着脑袋在算题,似乎遇到了难解处,眉心微微蹙着,手指按着下嘴唇轻轻咬了两下,完后似茅塞顿开,很快收了手继续写写画画。   冯谢把抽出来的笔记本又塞回到书包里,斜眼看着身边人被咬的带了点艳红的嘴唇,看了片刻,他低下头,脑袋搭在书桌面上,抠着自己手指甲,抠了一会伸手碰了碰樊柯的胳膊肘。   樊柯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过来,冯谢抬头冲他一笑,撑着下巴和他说话:“你想问题时为什么总喜欢咬嘴唇呢?”   咬嘴唇是下意识动作,不说樊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摇头:“不为什么,习惯性动作。”   冯谢又笑了一下,拄着脑袋朝他靠近了点,牙齿咬住他的唇珠处,笑道:“我想问题时也喜欢咬嘴唇,就这样,我是上嘴唇。”说着自己咬咬下嘴唇,学樊柯,“你是下嘴唇,经常咬嘴唇会显得比较有肉感,你看我的是不是?”   说完微微撅了点嘴,让樊柯看自己的嘴唇。   冯谢唇珠挺明显,他的唇形生来好看,很艳,透着性感,你若只盯着他的嘴唇看,很容易会觉得他是个挺浪荡的人,勾着人去吻他的那种。   樊柯目光在那红唇上一扫而过,顿了顿,开口:“你正经一点。”   冯谢扬着眉,笑看他:“让你看个嘴唇就不正经了?”   樊柯没有说话。   冯谢一直在笑着看他,看了一会突然开口:“欸,木可,我觉得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樊柯收回视线看着自己书本,垂头沉默不语。   冯谢伸手挠挠自己蓬松的墨发,若有所思:“以前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性格也独,老琢磨着和他交朋友这事应该挺酷,后来琢磨着琢磨着,好像就变了味,我发现我喜欢上他了,就觉得他哪都好,性格好人也好,虽然话少了点,也太淡了些,但就是喜欢他,想看着他,还想和他谈恋爱.....”   樊柯伸手缓缓翻了一页书,垂着眼用书夹把翻过的书页夹住。   冯谢自顾自说了会,脑袋探到他脑袋边上,笑眯眯道:“你觉得他有可能喜欢我吗?总觉得他好高冷啊,谁都不喜欢,只爱他的书本。”说着眼睛一眨又碰碰樊柯的胳膊,笑道:“欸,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想知道我告诉你啊。”   樊柯没说话。   冯谢便又碰他,看过来的视线里带着热度,还有温柔:“说话嘛。”   他手欠的戳了樊柯好几下,樊柯躲不过他,闭了闭眼,索性直接回了:“半点不想。”他侧过头去,目无波澜的看向冯谢。   冯谢无精打采了好一段时间,天天趴在桌上睡觉,谁喊都不搭理,李强扒着章允肩膀,嘀咕:“这是咋的了?”   章允和他咬耳朵:“似乎是校花移情别恋,看上了五中的校草,冯美人这是被抛弃了,伤心过头了!”   李强不以为意:“那有什么的,我们冯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差她那点喜欢!六班班花就挺不错的,前段时间两人还眉来眼去呢,我看有戏。”   他俩说是悄悄话,声音却半点不小,坐在前排的冯谢不用伸长脖子都能听到,他“噌”的一声从桌上爬了起来,快速朝旁边扫了眼,樊柯在低头看书,也不知道听见两人的话没有。   冯谢转过身,一手搭着桌子,一手就去拧李强的耳朵,压着声音怒:“你他娘的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和六班班花眉来眼去了?六班班花是谁我都不知道!”   他用的力气半点不小,李强耳朵都要被他拧掉了,“嗷嗷”呼痛了两声,也怒:“那就是七班班花!你天天趴在栏杆那里冲着楼下发|浪,全级谁不认识你?楼下那几个班的女生都在搞有奖竞猜猜你未来会和谁配一对,六班班花和七班班花呼声目前最高!”   冯谢冷汗都要下来了,他现在特想把上学期趴在外面走廊上做下浪荡事的那个自己给挖个坑活埋了!他心有戚戚的看了眼依然在看书的人,心里狂流着汗,想追不追的到人是一回事,这直接给人留下个浪荡花花公子的名声还得了?   冯谢拉着脸:“瞎配什么对,我和她们根本不熟!”   李强也生气:“不熟你冲我凶什么凶?!招蜂引蝶的是你,整个楼都知道你见天对着楼下那几个班级发骚,这会知道装无辜了?”   “骚你大爷!我只是和她们闲聊了几句而已!!”冯谢没好气的糊了他一巴掌,气闷又心虚的转回了头。   又扫了旁边人一眼,樊柯动作没停的在做着题。冯谢也搞不太清楚他听没听见他们几个说的话。 第44章 第四十四粒米饭   周二中午第一节 课是数学自习,老师早早布置了作业下来,让最迟放了学交。天气尚还寒冷,暖气烧的很旺,教室里暖融融的,众人都在埋头做着作业,偶有喁喁私语声响起,那是在互相讨论着题目。   冯谢坐的位置正好挨着暖气片,他左手抱着暖气片暖手,低头也在埋头写着,不过别人是在作业本上写作业,他则是在薄皮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这边描描那边画画,忙的紧。   边写还时不时抬眼往自己右侧看上两眼,看完了继续低头在本上划拉。   樊柯一页纸写完了,完后翻了一页,继续写。   冯谢又在侧头看他了,边看边写着什么。   他视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樊柯很难注意不到,他停下手中的笔,扭头看了过去。冯谢偷看被发现,半点不紧张,一手盖住自己笔记本不让他看,抓紧时间把手里的大作做完,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总算完了。”他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满意。   樊柯粗粗扫到了一眼,只模糊看到上面似乎是画了个人。   “你不做作业?”樊柯想了想,指指自己课本上老师布置的题目问,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督促同学学习也是他日常学习生活的一部分。   “做啊。”冯谢含糊应了句,专心捂着自己笔记本欣赏,欣赏了一会扭头看樊柯一眼,又看自己笔记本,似乎是在对照参考着什么。对照几许后他满意,扬手一撕,把那张纸上的大作撕了下来,展平整,给樊柯放在了面前。   “来,欣赏一下我画的春日美人图。”冯谢用手撑着脑袋,指着纸上的人物肖像嬉皮笑脸。   樊柯低头看向那张纸。这是一张速描,画的是个男生,看得出冯谢画画功底很不错,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人物的线条和仪态,男生五官立挺流畅,此时正微垂着头,眉头似蹙微蹙,是安静思考的模样,男生身后是个大敞的窗户,窗外红花点点,几只黄鹂停落枝头绿叶间,互相之间梳理着羽毛,一片欢欣之象。   只要眼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他画的男生是樊柯。   樊柯盯着那画像沉默了几息,抬眼看冯谢。   冯谢指着画中男生,小声问:“画的和你像不像?”   像,何止像,简直一模一样。樊柯伸手拿起那张纸,给他缓缓放了回去,没回答问题,只轻声道:“快写作业。”   冯谢暂时还不想写,脑袋微微朝他凑近了点,小声嘀咕:“改天给你画一幅你穿白短袖的照片,就和我初次见你那天的衣服一样,白衣款款,我觉得你穿白色特别好看。”   他向来浪,在樊柯面前更是没个正形。委婉表白失败后也蔫了几天,却完全挡不住他的浪,这不情伤刚修补的差不多了,他就又荡漾上了。   樊柯:“.....你快做作业。”他重复道。   冯谢就是不做,抓紧机会和他说话:“明天情人节,有人送你礼物吗?”   他不做,樊柯做,樊柯收回视线,继续做题,闻言摇头:“不知道。”   冯谢盯着他那随着眼皮晃动一闪一闪的长长睫毛看,想了想又问:“那你最喜欢什么花?”   樊柯随口回:“有钱花?”   “...草!”冯谢没想到这人看着温温和和,超凡脱俗的样子,竟然还知道这个梗,闻言笑骂了声,脑袋凑近了点,盯着他清润好看的眉眼看,继续问,“你该不是喜欢莲花?”性格又温又淡,就和那莲花一样纯净美好。   樊柯闻言抬眼看他,两人视线对上,冯谢双手撑脸,对着他笑,装可爱,演那又萌又可爱的男孩子,樊柯看着他表演,眉心一跳,收回视线静了瞬轻声开口:“其实我更喜欢韭花。”   韭花,韭菜长到一定程度开出的小花,可食用。   冯谢可爱演不下去了:“...韭花?”   眼看他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樊柯淡淡补充道:“嗯,韭花炒辣椒,好吃。”   情人节这天,樊柯破天荒的一改往日早早到教室的习惯,在家吃完饭磨蹭到近上课才慢吞吞进了校,去车棚停好车,右手勾着自行车钥匙低着头匆匆的往教室赶,目不斜视。可即便他这样避了,走到楼下面时还是被人截了个正着,手里硬是被塞进来了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娇嫩欲滴,颜色艳丽漂亮,气味芳香扑鼻,握着花的樊柯却半点没有品味娇花的心情,他手握鲜花,垂着眼一言不发的听着耳旁女生的告白,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微微蹙着眉,好看温和的脸上满是困扰神色。   显然,即使一直以来爱慕者众多,他仍是不擅长处理这些男欢女爱之事。   冯谢趴在三楼教室外面,看着他低垂着头被表白如受刑的难受模样,笑的几乎岔了气,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朵嫩粉色的莲花来,找了找角度扬手抛了下去,他抛的很有技巧,花枝干正正从垂着头的人前胸擦了过去,叶子被衣服恰好卡住,悬悬别在了那人的胸口处。   一朵莲花从天而降,不止是正满脸通红对心上人表着白的女生,连带着樊柯都是一愣,两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冯谢趴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束莲花漫不经心把玩着,看到两人看过来,冯谢握着莲花的手朝女生轻轻招了招,慵懒的笑:“美女,你这花送的可不对,我们木可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玫瑰,他爱的从来只有.....”冯谢目光往樊柯脸上一撩,挑眉轻笑的同时手指松开,任由手里的莲花轻轻垂落,直直落向樊柯的脑袋上方,“我的莲花。”   似乎半点不担心樊柯不去接,冯谢右手撑着脑袋,闲闲的等着。他说话的这会功夫,樊柯一直在仰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冯谢朝他浅浅一笑,用手一指那就快要自由落体到地面的莲花。   莲花擦过樊柯腰间的时候,之前还静默不动的人突然出手,一把捞起那束花抄在了手里,连带着别在胸口的那朵一块,两朵齐齐握在了掌心,做完这一切他把那束玫瑰塞回到女生手里。   樊柯握着两束粉莲,他长得舒服好看,握着莲花的画面更是花美,人更美。   女生却半点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她手握着玫瑰,一脸惊愕的看着樊柯,看了一会又仰头看向楼上的冯谢。冯谢像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了几朵莲花,白的,粉的都有,各个颜色淡雅纯净。   冯谢握着那几朵花,又开口:“我说美女,你快放他上来吧,我这花还没送完呢,不是我说,强扭的瓜它真不甜。”   女生视线在两男生身上来回游移了几圈,脸上忽青忽白的,忽而叉着腰指着冯谢怒喝:“你不是和七班的班花看对眼了么?做什么要花心的和我抢樊柯?!脸长得好看了不起啊?!!狐狸精?”   她这话说的半点不客气,冯谢却不生气,闻言摇头,淡着声音:“没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啊美女,我什么时候和七班班花在一起了?我们根本不熟,你要不信约她出来当面对质?我重申一遍,我可一直都是单身。”最后“单身”两字他咬的尤其的重,不只是说给女生听的,更是说给在场的另一个人听的。   果然,听到他的话,樊柯再次仰头看过来,冯谢朝他勾勾手指,示意已经搞定,可以放心上来了。   樊柯看了女生一眼,眼看她白着脸,眼眶红通通的,怕她又掉眼泪,樊柯果断轻着脚步溜了。   他一路上了三楼,大步回了自己教室,冯谢坐在座位上正摆弄着那几朵花,看见他进来,笑话他:“还以为你心如磐石呢,怎的一个女生表白就招架不住了?拿出你对待我时的心如止水不好吗?”   樊柯正要拉开凳子坐下,闻言顿了顿,把手里的莲花给他放回去,解释:“她会哭。”   女生是老熟人,和樊柯一个初中的,喜欢他几年了,每年都会表白几次,你拒绝她就哭,哭完下次又表白,着实让樊柯头大不已。   冯谢闻言眼睛竟是一亮,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喜:“那我若是也哭,你是不是就狠不下心来拒绝我了?”   樊柯:“......”   冯谢用胳膊肘撞他的,催促着问:“是不是啊?”   樊柯闭了闭眼:“你觉得可能吗?”   冯谢仔细想了想实施的可能性,嘴角一撇,拉着脸:“不可能,你大概率像对待她一样也躲着我走,还不如我这么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呢。”   樊柯渐渐停下翻书的动作,他向来话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现在遇到冯谢,冯谢好玩又活泼,还爱黏他,说他对冯谢不在意那是假的,他挺喜欢冯谢,但是这种喜欢无关乎情爱。   他低声说:“冯谢。”   “嗯?”冯谢把一只散白莲放进花束里,调整着位置,四下看着,闻言随口应了声。   樊柯看着他动作,嘴唇轻合:“好好做朋友不好吗?我想和你做朋友。”   冯谢装扮莲花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他垂着眼沉默,似是在发呆,看上去有些难过,又似乎没有,几息后他淡着声开口:“可我并不想和你只做朋友,我就想和你谈恋爱,我想和你在一起。”   樊柯后背倚着后桌,侧头定定看他,冯谢垂着眼却没看他,脸上是与以往总是嬉笑着不同的冷硬决然。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开口说话,冯谢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莲花。他买的白莲多,粉莲少,粉白搭配着摆放,完后用花店给的彩绳系好。系好莲花,他弯腰在桌子下面的蓝色大食品袋里掏了几掏,掏出一大把的——韭花来。   樊柯:“......”   韭花一出来,周围立马弥散着一股清淡的韭花辣香。冯谢把韭花一一整理好,又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绳子,一一把它们绑成了一小捆一小捆放着。别人在教室看书学习,冯谢坐在教室角落里整理韭花,画面别提多滑稽逗趣了。   李强和章允坐在他后面,自然也闻到了味,李强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看着他忙活,吃惊:“你哪来的这么多韭花?”说完恍然大悟,“你中午饭都没吃,急匆匆跑去市场就是为了买这些韭花?还有这个,莲花?”   冯谢买了近十斤的韭花,一路提着来了学校,都是处理好的,他为了看着好看,要了彩绳,这会一一把它们捆起来。   听到李强问,随口应了声。   李强就不理解啊:“你买那么多韭花干嘛?想吃了?”   冯谢又捆好了一把,摇头:“不想吃,我问一个人问他喜欢什么花,他说喜欢韭花,所以我就买回来了。”   喜欢什么花?喜欢韭花?李强扭头和章允对视一眼,两人诡异的静默了两秒,直接抱头笑疯了,几乎要背过气去,李强笑完恨铁不成钢的呼他后脑勺:“我嘞个傻冯二哩,她说这话明显就是敷衍你而已,你还真信了去市场买了这么多韭花回来,你说你是不是傻?!”   冯谢揉揉被拍的后脑勺,继续捆韭花,不以为意:“我知道。”   章允笑完接上:“知道你还买?”   冯谢嘴角上扬笑了下,垂着的眼里却没有丁点笑意:“我喜欢他嘛,他想要我就买,买回去可以给他炒菜吃。”   李强原本还以为他又在逗哪个小女生开心,闻言一愣,“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从后面扯着他肩膀问,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刚才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无怪乎他这么吃惊,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冯谢是个什么性子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却再清楚不过,看着比谁都浪,其实就特单纯可爱一小孩,蠢萌蠢萌的。内里很纯情稚嫩,独自美丽乐呵了这么多年,没有喜欢过谁,也没和谁好过,李强一直以为他要独自美丽到大学毕业,然后根据家里人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生子,哪成想他竟是有了喜欢的人?   冯谢反应倒是很平静,闻言停下捆韭花的手,望着虚空处似又发了会呆,点头:“嗯。”   卧槽!冯老二浪荡这么久,竟是真动了心,有了喜欢的人?!李强也不知道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缓了缓神急忙追问:“谁,你喜欢谁?”   冯谢认真捆他的韭花,一小把整理好,在桌上叩一叩,把茬子整理整齐,闻言回他:“一个很美好的人。”   李强是不懂他的这种文艺说法的,闻言疑惑:“怎么个美好法?”   “就.....”冯谢微微蹙眉,手指按在额角给他思考该如何形容,想了半天似乎是想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他扭头把目光落在不知何时停下了笔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樊柯身上,静静看了一会。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樊柯侧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冯谢轻轻笑了,“就觉得他特别好,哪哪都好。似乎只要和他在一起了,我也可以变得一样美好起来。”   他把桌上那束整理好的粉白莲花轻轻举起,在身后两人惊诧的注视下贴着樊柯的嘴角浅浅蹭过,完后收回手,嘴唇贴花轻吻那处,就仿若他和樊柯在借着那束花接吻一般。   做这一切时他的眼睛透过花束的空隙紧盯着樊柯看,视线大胆又固执,温柔又认真,他低声哑语:   “我喜欢的人名叫樊柯,但我喜欢叫他樊木可,我希望他有一天也能如这般回吻着我,我愿意一直等待,等爱降临那天,等他也喜欢上我。” 第45章 第四十五粒米饭   Y城原本就有云途的分公司,只是这里不算热门旅游城市,所以冯谢一毕了业就驻扎在了K城,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他妈和樊柯,平时不怎么过来。   现在男人追到手了,要在Y城落户了,冯谢慢慢转移着公司的重心,他在城里物色了几块地,打算开几间酒店。   这天和开发商面谈了商铺租价,陪着喝了点酒,又去市里的风景开发区喝了茶,散场时已经近晚上七点了,开发商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约冯谢去做按摩,说是做按摩,但懂的人都懂,不外乎是些皮肉交易。   冯谢理所当然的婉拒了,笑着吹牛逼:“李总你可别,老婆晚上下班回来看不到我都不好好吃饭,这活生生的一条命,我能不管吗?所以我得赶紧回去。”   李总盯着脑袋顶残留的那几根头发,一脸唏嘘:“这还没结婚呢就被管的死死的?我说小冯啊,趁早断了,结了婚不得了!”   “害!”冯谢轻笑,不动声色的一避,躲过了李总探来的咸猪手,笑得既痞又懒散,“这不是爱他嘛,断不了,都和我求婚,我都答应了。”   李总摸美人小手没摸成,遗憾的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真心实意的发着感慨:“你啊,就是太死板,狗屁爱情能值几个钱?你得活络一点!”完后又八卦,“听说...你家那口子也是个妙人?有时间带出来聚聚呗,也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冯谢手里把玩着桌上的骰子,闻言微微蹙着眉,淡笑不说话。   送走李总,冯谢招来自家司机来接自己,司机很快开着车过来了,冯谢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接过司机刘葛递来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刘葛在他家干了十来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冯谢长大的,和他不像老板雇员关系,更像是哥哥和弟弟,眼看他一脸憔悴,忍不住关心:“不是说吃个饭就完吗?怎么这会才下来?”   冯谢美美喝了口温开水,平复了下泛着些许恶心的肠胃,摇着头嗤笑:“李常贵那个老色鬼,想灌醉我,我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吗?一直防着他呢,就这喝的也有点多了,头疼。”   “那你睡一会吧,我开慢一点。”刘葛把车开出了风景区,眼看他面色难看,嘱咐道,“还是开去樊小哥那里吗?”   “嗯。”冯谢抻了抻腰,不睡,从兜里摸出根烟来,慢慢抽着,他摇下车窗开了条缝,就着窗外徐徐吹进的冷风,抽着烟提神。   车子在夜晚的大街上七扭八拐,途中路过一家小吃店,他让刘葛停下了车,自己下去问老板要了三份牛奶鸡蛋醪糟打包带走,这家店距离晨光很近,以前上学时,他常和李强章允来吃,回头还会给木可带上一份,木可不要,他就硬塞在他手里,必须让他喝。   现在回头想想一直以来的自己真是霸道难缠的要命,亏得木可还受得了他,不仅受了他,还任由他缠着做了三年同桌,把他生生由纯学渣拔成了半瓶子水晃荡的程度,也是不易。   这家店生意好,之前的那锅卖完了,这会在煮新的,得等一会,冯谢不急,手臂搭着车窗,边抽烟边和车里的刘葛闲聊,聊了一会扯到了感情问题上,刘葛近四十的人了,早已结婚生子,对感情问题比冯谢有经验的多。   冯谢就问他啊:“你说一个人嘴上说着不喜欢你,但他对别人都是能避则避,为何却任由着你缠着他不放,甚至纵容着你无理取闹?”   闲着也是闲着,刘葛也点了根烟抽,他徐徐吐出一个烟圈,闻言大笑:“那他就还是喜欢,无论这种喜欢深浅程度如何,你要说他半点不动心,那不可能,至少他心里是存着好感的。”   “是吧。”北风寒凉,冯谢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屈指弹着烟灰,扬眉轻笑,“我就说他闷骚。”   刘葛瞬间懂了他在说谁,知道他老毛病犯了,又在花式炫耀他男人有多爱他,摇头径自好笑不已。   这天是周四,晨光学校里灯火通明,还在上课,冯谢看了眼时间,琢磨着距离放学时间还早得很,便断了和未来三弟樊遥联络感情的念头,提着老板包好的醪糟小笼包,就要上车离开。   刚打开车门,后面有人叫他,声音听着很是陌生,冯谢收回迈进车里的长腿,转过身看来人。   是个长得有点眼熟的男孩子,冯谢端详对方眉眼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你是叫....白林?”   大冬天的,白林只穿了个白衬衫,外面套了件牛仔夹克,比当年的冯谢还要臭美。他快步走了过来,眼见冯谢认出了他,面上似很开心:“没想到冯大哥还记得我。”   冯谢之所以对这小孩有印象,是因为对方在夜店里企图搭讪他,还说自己是樊遥的好朋友。冯谢对自家男人弟弟的朋友自然上心,便记住了他的名字。闻言没回他这茬,下巴抬起,指指不远处的晨光:“没去上学?”   熟悉白林的人都知道他上学就是上会,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更别说迟到早退了,简直家常便饭。此时被冯谢问起这茬,他神色不变的回道:“有点感冒,请了假。”   冯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感冒了,反正看着面色挺红润,鼻子听着也没不通气,不过他说感冒就感冒吧,总归是他自己的事,冯谢也不会去管,闻言笑笑:“那你吃点药,天冷穿暖和点。”   白林看着还挺羞涩,怯生生的:“谢谢冯大哥关心。”   声音清润,看向冯谢的目光无辜如稚子,又轻飘如风吹皱池水,带出丝丝缱绻的痕迹来。   冯谢微微一哂。   刘葛抽完烟,捻灭了烟蒂,闻言扫了白林一眼,朝冯谢眨眼睛,意思不言而喻:这小孩看来是想泡你这个老腊肉呢。冯谢也不知道看懂他的眼神揶揄没有,淡笑了下,冲白林示意:“那你快去吧,回见。”   白林站在那里却没有走,有些欲言又止。冯谢似乎没有注意到,径直抬脚进车,关门,招呼刘葛开车。   刘葛也麻利,知道老板不想和下面那小孩多说,直接发动车子调转了车头就走,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小孩追了两步车又停下了。   刘葛把着方向盘把车开出了晨光门口的那条僻静街道,上了市主干道,眼看冯谢坐在后排撑着脑袋懒懒按手机,忍不住调侃他:“魅力不减当年啊,我记得你上学那会追求的男女生就特别多,这现在都二十多的人了,还这么招小朋友喜欢呢。”   冯谢在玩消消乐,闻言抬眼回他,一笑:“这就叫岁月从不败美人,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受欢迎,手一招,要什么样的没有,啧,没办法,就是这么抢手。”   刘葛瞧他说的人五人六的,嫌弃:“你就吹吧你,抢手你还紧盯着人小樊不放?恨不得死在人身上一样。”   冯谢闻言不但不羞愧,抚掌大乐。   自从冯谢搬来一起住了,樊柯就减少了加班的次数,依然会加班,只是不会再回去那么晚了,冯谢推开家门时,他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手里拿着一份,旁边桌上还放着厚厚一摞,冯谢总觉得他再戴上副老花镜,就和他爷爷当年一个样,躺在躺椅上摇啊摇的看报纸,周身萦绕着身处红尘却看淡红尘般的平静。   任外面如何浮华烦扰纸醉金迷,他的身边仍是一片净土,可以洗涤着自己浮躁的灵魂,让他也跟着宁静平和下来。   他有多爱他的木可呢,恨不得藏起来只自己看的那种稀罕,怎么舍得把他带出去会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会脏了木可的眼的。   看到他回来,樊柯放下报纸,站起身来,刚想问他吃饭了吗,就看到了他手里提着的吃的。   “蛋奶醪糟?”樊柯一眼就认了出来。   “嗯,在晨光门口买的,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那味。”冯谢把吃的放在桌上,没急着打开,吸取以往教训,先去仔细的刷了牙,完后抱他。   樊柯被他压在沙发上亲嘴,两人一上一下,吻得黏腻。樊柯抽空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问:“怎么了,脸色不好。”   冯谢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嘟囔:“头疼,喝酒太多了。”   樊柯作势要起身:“我给你热杯牛奶。”   “不用。”冯谢又把他压了回去,紧紧抱着,“抱着就不疼了。”   樊柯抬手,按在他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帮他按着,问道:“这样有好点吗?”   冯谢抱紧他摸索着他唇继续吻,不说话。樊柯回应着,边帮他揉按太阳穴。   两人抱着亲了一会,冯谢小声嘀咕:“你明明就很爱我,为什么不和我求婚呢。”   樊柯按揉太阳穴的手一顿,冯谢撑起点脑袋定定看他,一脸委屈:“我都在外面夸下海口了,说你给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你说你为什么不和我求婚?”   樊柯收回手,嘴唇张合几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爱上个心里住着小公主的傻男人,他有时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想了想,疑惑:“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你求婚呢?”   冯谢闻言脸一拉,“噌”的一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不满:“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不想和我结婚?”   樊柯:“...这是两码事。”   冯谢:“怎么是两码事了,你求婚然后我们结婚,一码事!”   樊柯:“...可我们都是男人......”   冯谢打断他的话头:“男人也得求婚!”   樊柯:“......”   他闭了闭眼,问道:“怎么求?”   冯谢双手隆胸,坐在沙发上开始畅想:“首先你得买999只心形气球,再找两个人拉着‘冯谢我爱你,嫁给我吧!’的横幅挂在我们公司底下,放气球的同时,你自己抱着99朵玫瑰向我单膝下跪求婚,恳请我嫁给你......”   樊柯打断他的联想,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可你是嫁给我吗?”   两人虽然暂时住的是樊柯买的小区,但以后肯定是要重新买个大房子搬出去的。未来也不会生孩子,就算领养孩子也是一人一个姓,晚上抱在一起睡觉更是互相索求,说来还真没有谁嫁谁这回事。冯谢想到了这点,陷入了两难,许久之后他遗憾,生闷气:“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父母,我想结婚!”   樊柯不懂他为何这般急着结婚:“我们才在一起半年。”   冯谢吃惊:“都半年了,加上我们认识的这么多年,你算算都多少年了,木可......”他拉着樊柯的手一个劲晃,“我们结婚嘛,我想和你结婚,你都不知道,外面一大群人整日的觊觎我,你快把我看好拴牢了!”   樊柯失笑。   他就觉得他有时谈恋爱是在养孩子,还是个柱子般高大的小公举。明明在外面时也挺聪明成熟,怎的在他面前就这般,又孩子气又二,像只哈士奇。   樊柯半撑起身子,凑过去轻吻他的脸,两人缠抱在一块,重重倒在了沙发背上,吻在一处,樊柯便问他:“你想拴牢的是我还是你?”   冯谢亲的气喘吁吁的,伸手脱他裤子,又扒他上衣,咬他耳垂,轻语:“刘哥说得对,我好想死在你身上,还需要栓吗?你快和我结婚。”   动作间,樊柯扫到了桌上的蛋奶醪糟和小笼包,微微直起身:“先等会,还没吃饭呢。”   冯谢把他拉回去躺着,和他亲热,两人裸着身子交缠,他小声嘀咕:“衣服都脱了,吃什么饭。”   樊柯又说:“也没洗澡。”   冯谢嘟囔:“衣服都脱了洗什么澡。”   谁家洗澡不脱衣服啊?客厅光着身子有点凉,两人搂搂抱抱着去了卧房,拉开薄被倒在床上,在被子里面亲密黏腻,樊柯咬了冯谢嘴唇一口,轻声道:“也还没有结婚。   冯谢下意识那句“衣服都脱了......”刚说出口,又反应了过来,淡定的转了音:“衣服都脱了所以明天就去见家长,回头就结婚!”   你倒反应挺快。樊柯失笑。 第46章 第四十六粒米饭   孔清华和明盈近来关系进展不错,孔清华平日里没事时,会每天晚上放学送明盈回家,把她送到她家巷子口,这才道别,回自己家。   明盈高二选了文,搬去了一楼文科班,因为和孔清华同行的次数太多,班里女生渐渐开始打趣她,说她交了男朋友,是三班一个顶阳光的男孩子。   明盈开始还解释几句说只是朋友,后来调侃的人多了,她渐渐也就不解释了,谁再说,她就回:“羡慕啊,那你也找一个。”   孔清华听人提起这事,不清楚她是解释的太多,懒的解释了,还是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杜谧凡给他出主意:“不管哪一种,都是好现象,你腿跑勤一点,见天在一楼多晃悠晃悠总不会错。”   孔清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下课就跑下一楼刷存在感去了。   跑得太欢实,樊遥都没堵到他人。   樊遥脑袋从窗户上探进来,四下看着,问杜谧凡:“人呢?”   杜谧凡站起身,和他隔着窗户说话:“一楼晃悠去了。”   不用说,樊遥也知道孔清华在一楼晃悠什么,无语了片刻,招手示意他出来。杜谧凡小跑着出去了,跟着樊遥去了一班教室外面,樊遥进了教室又很快出来,手里提着三个袋子,全部递给他:“一个你的,另两个清华和明盈的,明盈的你让清华去送,他保准爱干这事。”   杜谧凡隐约看见个油纸包,好奇:“这什么?”   樊遥:“熏肉,我爸回来带的,我给你们都带了份。”   杜谧凡:“你爸出差回来了?”   樊遥:“嗯。”   杜谧凡替他高兴:“那挺好的,你肯定很开心了。”   樊爸爸是生物学家,樊家三个孩子里,就属樊遥喜好最随他爸,都喜欢花花草草,也喜欢各种动物,樊爸爸这次回来,必定又带了新的稀奇玩意,所以樊遥自然会喜欢。   樊遥却并不这么想,摇头:“他太固执了,我们俩在一起老吵架。”   樊遥最随他爸这点不只体现在爱好上,也体现在脾气上,都是特固执的人,别的问题还好,遇到严谨的学术问题那绝对是各执一词要争执到底的,半点不退让。樊遥觉得自己也挺厉害的,并不盲目崇拜他爸。   所以你就不固执了吗?杜谧凡失笑,伸手砸他肩膀闹他。   男孩子在一起总是喜欢打打闹闹的,杜谧凡觉得他和樊遥打着玩挺正常的,站在昏暗角落里眯眼看着这边的人就不这样想了。   他们这栋教学楼每层都装有铁栅栏,可以开关,锁一层楼,只是平日里门总是开着的,管理员并不会去关。白林后背懒懒倚着铁栅栏,听着耳边女生的害羞表白,视线直直落在走廊那头笑着说话的杜谧凡和樊遥身上,面上几许思考,微微沉着脸。   也不知道为何,他每次见到这两人在一块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总觉得樊遥对待这个杜谧凡态度与别人稍显不同,如何不同,具体说不出来,就是种感觉,觉得樊遥举手投足间对待杜谧凡有种并不寻常的亲昵,是他太敏感了吗?可他在别人身上从未感受过这种感觉。   樊遥会喜欢这个杜谧凡吗?他是觉得不会,但是隐隐又不放心,白林沉吟片刻,下了决定,既是不放心,那就采取行动,让这个杜谧凡爱上自己,那他和樊遥之间就绝无可能。   白林对自己很有自信,樊遥他追不到,又土又穷的杜谧凡他还能追不到吗?若是追不到,那就别在晨光混了。   杜谧凡第N次在路上遇到白林时,隐约发现哪里不对劲,以前他和白林也常常偶遇,毕竟上下楼,再加上白林每天闲的没事在整个楼上下乱逛着撩骚,但即使如此频率也不算高,最多一周二三次没差了。但现在他一天就能遇到白林两三次,上放学的路上,早操结束去饭堂的路上,甚至是厕所里.....   杜谧凡目不斜视的放着自己的水,完后拉裤链整理衣服,白林已经上完厕所了,在旁边洗手,边洗边和他说话:“还是回住处做饭吃吗?”   杜谧凡走到他身边,也开始洗手:“嗯。”   白林目光一闪,关掉水龙头看着他笑道:“在外面吃吧,回去做饭多麻烦,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请过你吃饭呢,不如就今天吧,你想吃什么?”   已经连着下了三天的秋雨了,气候湿寒,又刮着冷风,早上那会眼看着阴云飘走,天空亮堂了许多,杜谧凡估摸着天气该放晴了,至少不下雨了,结果中午第一节 时,淅淅沥沥的秋雨又飘了下来,一飘就到这个时候,让他们吃个饭都要踩一路的泥水。   杜谧凡弯腰往上挽了挽自己的裤腿,露出刷洗的干净发白的帆布鞋和小半截清瘦的脚踝,他从墙角把自己的雨伞拿起来撑开,闻言想了想,道:“我要去吃面条,你要吃吗?”   白林最不喜欢的食物就是面条,这个杜谧凡再清楚不过,他想印证一件事情,所以故意这么说。   “面条啊。”白林目光落在他暴露在外的那截脚踝处,接着上移,在他屁股附近溜了一圈,很快收回了目光,毫不在意的笑,“可以啊,我也想吃面条了。”   你想吃个屁。杜谧凡背对着他撑伞,所以并没有留意到那落在自己屁股上的晦暗目光,闻言在心里吐槽了句,颇有些无奈。   上下辈子加起来,他认识白林有七年之久了,这会听到对方如此回应,哪能还不明白,这白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打算如上辈子那般钓他了。   明明知道自己和樊遥是朋友,却如此明目张胆的勾搭他,就不怕他把这事说给樊遥听吗?不打算追樊遥了?破罐子破摔?   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觉得自己会为了他远离樊遥这个朋友?   杜谧凡摇头失笑。   笑完又是一阵沉默,说来樊爸爸这次自从回了家,樊遥就没再去他的小屋吃晚饭了,每天一放学就跑没了影,嘴上说着和他爸处不到一块,杜谧凡却知道他其实很开心,毕竟整个樊家就属樊遥和他爸爱好最是相同,共同语言也最多,樊遥若是不开心,杜谧凡打死都不信。   他已经好多天没和樊遥好好说过话了,满心的思念就如潮水般冲刷着他的心房,每刷一次他就愈加想念对方一分。他想拉着樊遥陪他说说话,只是说说话就好,却也不想看到他人在这里心已飘去别处心不在蔫的模样,樊爸爸再有一个月估摸着又要出去了,年底才回来,樊遥最近加紧时间去他爸的实验室看他爸做实验,他不想扫樊遥的兴致。   清华最近和明盈进展不错,一放学就跑去了楼下等着明盈一块去骑车回家吃饭,俨然已经是默认在一起的模样。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有他没有,他除了学习和解决温饱,一点私人的事情都没有,没有人需要他急匆匆的跑去接一块说笑着回家去吃饭,也没有人会每晚守在家里等着他回去然后一块去实验室。   只有白林突发奇想的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又要来钓他,他们俩闲人一对,别说还挺搭配。   白林是真打算勾搭杜谧凡喜欢他的,杜谧凡觉得随便吃点什么能果腹就好,他依然坚持打车拉杜谧凡去了海鲜馆,带他去吃海鲜,这里是内陆城市,海鲜价钱不算便宜。   杜谧凡不常吃海鲜,也吃不惯海鲜,他掰了会蟹腿,总觉得似乎越吃越饿,越吃越饿,最后看到店里有卖虾仁蛋炒饭的,索性要了一大碗,这才总算裹了腹。   他放下勺子的时候,隐约看见白林鄙夷的笑了笑,等他定睛再看,白林脸上又恢复了平常,温声问他:“不喜欢吃吗?”   杜谧凡不想和他装,直接点头:“烹饪的味道不错,但我吃不惯。”   白林笑笑,又问他:“那你想吃什么,我下次带你去吃。”   杜谧凡心说我更想吃烤全羊,孜然胡椒面越重越好,但这话他并没有对白林说出口,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辈子终究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抛开他多了樊遥清华明盈几个朋友外这件事,他自己也是不打算再和白林搅和在一起的。   哪怕寂寞至死,也不想和白林再有情感纠缠。   之所以跟着出来吃饭,只是一时心绪激荡恍惚,被白林硬扯了过来,现在吃完饭了,自然各归各位置,只是普通校友,再无其他关系。   杜谧凡算了算自己吃的螃蟹和那碗蛋炒饭价钱,从兜里摸出钱来递过去,给白林放在桌上:“这是我的饭钱,还差你五十,回头还你。”   白林看着桌上放着的几张零钱,表情有些难看,他蹙眉:“都说了我请你,你何苦这么见外,谧凡......”   杜谧凡伸手比了个暂停,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茬,带着几分认真和清淡的说:“当然要见外了,你与我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   杜谧凡随意的笑了起来。 第47章 第四十七粒米饭   事实证明白林要真想做某件事,那绝对是没脸没皮,杜谧凡自认把话说的够明白了,他却像听不懂似的,眼看他要走,便也结了账跟了出来,杜谧凡兜里空空,没钱打的,掏出公交卡坐公交,他便也跟着跳上去,抢先一步付了车钱。   他很少坐公交之类的公共交通,根本就没有公交卡,直接从兜里摸出张二十,杜谧凡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手快的投进了钱箱里,投完还温声和杜谧凡说话,语气带着轻微的内疚苦恼:“都是100的,只剩这一张零的了,抱歉。”   “......”杜谧凡默默往里挤了挤,离他远了点。   这个点是上下学高峰期,车上人很多,司机座位外面也围了好几个学生,目睹了两人动作,又听闻白林的话,对这个长得好看又温和礼貌还财大气粗的男生观感很不错,一路上都在和小伙伴们偷看白林,时不时还窃窃私语几句,杜谧凡隐约听到几句“小哥哥和旁边那男生什么关系?”“总归不是情侣,小哥哥多好看,那男生还爱搭不理的,他根本就配不上小哥哥嘛。”   杜谧凡摸摸鼻子,在心里吐着槽,这世上就没人能配得上你们小哥哥,毕竟他演技那么好,配谁都亏。   白林挤在旁边温声说了一路的话,杜谧凡除了必要的回答,其余时间都是保持缄默,他实在和白林没什么好聊的,再加上蛋炒饭炒的硬了,吃的他胃撑,不舒服,不是很想说话。   公交临到站时,白林继续和他说:“我们舞蹈社最近在排一个舞蹈,打算去参加省里的舞蹈大赛,你周末要过来看吗?我们这里平时是不让外人进来的,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带你进去。”   杜谧凡心说我也是外人,没必要对我如此差别待遇,上辈子看的就够多了。   白林又说:“学校马上举行篮球赛了,要招募啦啦队,你会报名参加吗?我还挺希望你去的,你似乎都没怎么看过我打篮球吧?”   杜谧凡在心里摇头,我曾经看了六年多你打球,哪里是没看过。   白林就和话痨一样,全程说个不停,很快公交车到了他们学校这一站,杜谧凡无奈着脸下了车,被人温声灌了一路的“我们最近.....你会......我希望......”固定句式,他脑袋疼。   再有不到二十分钟就要上晚自习了,大多数学生吃完饭便回了教室,学校外面只余零星几个人在游荡,白林撑着自己的艳红色雨伞走在杜谧凡身边,依然在絮叨:“你有特别喜欢的乐器吗?我个人比较喜欢古琴和埙,喜欢它们的音色,你呢?”   你不是个人喜欢,你是樊遥喜欢,你就跟着喜欢。杜谧凡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刚准备顶他一句“我比较喜欢弹棉花的声音”,斜后方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接着是自行车急刹车的声音。   自行车刹得比较急,差点溅两人一裤子的水,杜谧凡低头检查了下裤子,抬眼去看来人,心说这是谁啊,骑车还能往人身上骑?不看路的吗?   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双清清淡淡的眸。   是樊遥。   杜谧凡看着面前的人,脑子一卡,一时忘了反应,倒是身边的白林眼睛一亮,朝樊遥靠过去一步,温声细语的和他说话:“遥遥,好久都没怎么见你了......”白林有些欲言又止。   我好想你啊。杜谧凡莫名就知道他想对樊遥说的却没说出口的话正是这句。   樊遥好像没看到他这个人,也没听到他说的话,视线落在别处,白林等了好一会,投过去的炙热目光却没有收到回应,他抿抿唇,看上去有些失落,垂着眼转身走了。   他一直走在杜谧凡的左手边,有意无意的替对方挡了一些风雨,这会一走开,风卷着雨滴扑在了杜谧凡的身上,杜谧凡被吹的生生打了个寒颤。   杜谧凡抬头看向那缓缓走向校门的人,雨滴淅沥,打在那撑开的艳红色雨伞上,溅出一朵朵晶莹水花,伞下的人风骚,天这么冷却只穿件衬衫和呢子大衣,倒是衬得长腿越发的笔直,背影挺拔,不过看着也单薄,像是风大一点就能刮走。   从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丝,到沾了些污水的篮球鞋,真是无一不处在透着落寞和伤心。   杜谧凡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在心里长出了口气。   他有时真挺佩服樊遥的,白林长得好,演得好,家世也好,苦追了樊遥那么多年,从初中到大学毕业,樊遥愣是半点不动心,全程对白林爱搭不理的。他似乎从小就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心思也沉稳,白林这会的情状看的他都有些于心不忍,心生恻隐,樊遥愣是没投过去一个眼神,还在直直的盯着自己看。   杜谧凡在心里叹气:行吧,我不就和白林一块吃了个饭吗,你至于一副恨铁不成钢脸吗?   他有些意外,意外这人向来吃完饭就来学校的主,今天竟然这个点才来学校,这都要马上上自习了。   待在家里都不想来学校,就这还吹不喜欢和老爸相处呢。   真是孩子气。   他正偷摸着取笑对方呢,那头樊遥直接出声开口了:“你过来。”   这会周围就他们两人,没别人,樊遥自然不可能说的是别人。杜谧凡一愣,举着伞抬脚走了过去,刚一站定,樊遥下巴朝学校方向抬了下,出声问:“你刚才看什么呢。”   “?”杜谧凡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眼看他不懂,樊遥把话又说明白了些:“你盯着白林的背影看什么呢。”   “......”杜谧凡默了瞬,谨慎回答:“就...随便看看?”   樊遥看过来的目光又沉又静:“随便看看,觉得他挺好看,所以忍不住笑了?”   杜谧凡:“......”   他刚才确实有笑了下,应该很隐晦,竟然被樊遥看到了。   他当然不是因为白林好看才笑的,白林也确实好看就是了。   他只是想起重生前后和白林,还有樊遥关系的转变,感慨昔日“情敌”变为心上人,“心上人”则退位为普通同学关系,恍惚唏嘘间笑了下罢了。   杜谧凡:“不是因为这个。”   樊遥上下打量他:“所以,你到底在笑什么。”   杜谧凡第一次发现这人竟然也会刨根问底的追究与学业、动植物无关的事情,颇有些新奇,想了想,说了个吉利话,哄他开心:“这不是好几天没见你了,看见你开心嘛。”   樊遥半点不容他忽悠:“你不是看着我笑的。”   “……”杜谧凡这次真被逗乐了,“哧哧”着笑的停不下来:“这不是害羞嘛,不好意思看着你笑。”   樊遥盯了他片刻,良久脸上不愉褪去,换上了一丝浅笑:“那你为什么现在又看着我笑了?”   杜谧凡依然在“哧哧”,笑得和漏气的自行车轮胎一样:“越看你越觉得好看,便顾不上害羞了,忍不住笑了。”   樊遥便伸长手敲他脑袋:“油嘴滑舌。”   杜谧凡抚平被他敲乱的头发,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见不到樊遥的时候总觉得天是黯淡的,胃是胀痛的,说话交谈是累人的。可一见到樊遥,哪怕只是玩笑了两句,胃不胀了,飘打在身上的雨滴似乎也不那么阴冷冻人成狗了,反倒透着夏雨般的凉爽怡人。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人牵肠挂肚,又欢欣雀跃。   他真的好喜欢这个人。   所以一定要努力,好好表现争取做樊遥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和他一直见面了,多好。   眼看马上就要上课了,两人说笑了几句,没敢再耽搁,很快进了校门,杜谧凡在小操场这边等着,樊遥去车棚放好车,很快大步走了过来,他一到冬□□服就换成了黑色或深蓝色,很少有别的色,这会更是深蓝牛仔裤黑棉衣,除了鞋是白色的。   樊遥骑车自然穿的是雨衣,穿雨衣脸部容易淋雨,樊遥脸上倒是没什么残留的水滴,就是额发有些湿了,被他拨了几下,散散的翘着。   眼看他没带伞,杜谧凡从衣兜里摸出纸巾,递给他,把自己雨伞往他那边举了举:“擦擦吧,还在滴水。”   樊遥接过纸随意的擦了几下,杜谧凡走在旁边和他说话:“今天雨这么大,怎么还要回去,为什么不留在学校吃饭?”   晨光别的不说,绿化和卫生是搞的真好,到处都是伪装成树墩的垃圾桶,两人路过一个,樊遥把纸巾扔进去,又开始拨拉头发,想让尽快干起来,回着话:“今天特殊,我哥带男朋友回来见家长,我自然要回去。”   杜谧凡脚下一顿:“...男朋友?”   他没听错吧?像樊家这样的家庭能接受孩子找个男人回来?   樊遥闻言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如此反应有些疑惑:“你见过,就去K城那次,冯二哥,以后就是我哥夫了。”   冯谢长得耀眼,杜谧凡自然不可能没印象,他正吃惊消化着那个好看的和电影明星似的冯二哥竟和樊遥大哥是一对这个事实,完后又是一愣:“哥夫?”   樊遥:“嗯,他俩打算结婚了,明年春天应该会办婚礼,具体日子还没定下来。”   结婚?办婚礼?杜谧凡脑子被这一连串信息炸的嗡嗡响。自从前些年婚姻法改革以来,同性确实可以结婚,且婚姻被法律所承认,但到底男人和男人不能生孩子,很多大户人家是不愿意让自己孩子找个同性回来的。   杜谧凡迟疑:“你爸妈同意了?”   晨光大,两人说这会话的功夫还没进教学楼,雨在不停的下,樊遥却半点雨丝都没淋到,两个大男人挤一个小伞竟然不淋雨?他侧头去看杜谧凡这边,果然就见对方半个身子都晾在伞外,也亏的这会雨不大了,不然早就淋湿透了。   樊遥便捉着银白伞骨往他那边移了移,刚移过去杜谧凡又移了回来,还冲他解释:“我这边有伞,没淋到雨。”   虽然天麻麻黑了,樊遥却也不瞎,不听他胡说八道,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前面拉了拉,拉着两个人都拢在伞下面。   雨伞本就不大,两个大男生齐齐站在伞下,不免就有些挤了,杜谧凡被突然萦绕在鼻腔的樊遥身上的洗衣液香味熏得头晕眼花,路都不会走了,几乎同手同脚,忙慌张的要往外跑,被樊遥武力镇压了,樊遥一把把他扯了回来站好,吓唬小孩似的:“别乱跑,再跑就打你了。”   杜谧凡:“......”   什么人啊,见天的把“打你哭”挂在嘴边,这是种什么恶趣味?估摸着也就五岁不能再多了。   眼看他不跑了,樊遥继续说话:“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哥他喜欢就行,我爸妈也就是把把关,看看对方品性如何,不参与太多。”   二哥上学那会就见天往这边跑,他爸妈都见过,也熟悉,自然连这个把关都省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两人的事他们这边就算是定下了。   二哥得了他爸妈承认,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急于表现自己的哥夫力,嚷嚷着要开车送他来学校,樊遥没让他送,送了还要接,路又不远,麻烦。   樊遥比杜谧凡个高,这么垂着眼一说话,气息全部喷洒在杜谧凡后耳根处,杜谧凡被喷的昏昏呼呼,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隐约知道一件事:樊家不介意孩子找同性伴侣。   后来又一想,即使不介意也轮不到自己,毕竟樊遥身边优秀男生也很多,既是如此还不如希望樊遥找个女孩子结婚,至少可以生宝宝,到时他就让那孩子喊他叫干爹。   喊樊遥亲爹,喊他干爹,他和樊遥也算是半个亲戚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粒米饭   杜谧凡从兜里摸出一片月季花瓣来,入了冬,花瓣难寻,他在学校的花坛里搜索了大半天,才总算找到个小小的花骨朵。天气这般冷,却还能长出花骨朵,真是顽强,他没舍得全摘下来,只摘了瓣小小的花瓣,带回了教室,打算夹到笔记本里。   算算日子,好多天都没更新了,杜谧凡从书包里小心的掏出那个笔记本来,开了密码,打开正要细细的看,身边突然站过来一人。   杜谧凡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大力把笔记本给撕了。   孔清华狐疑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往书兜里塞东西,似乎是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好奇的就要去扒:“你藏什么呢,里面写的什么?”   杜谧凡死死按住笔记本不让他抢走,手指一动,快速的打乱密码锁的数字,完后拉上书包拉链,不让他看:“没什么没什么,你快坐吧你。”不是说上厕所吗?去了还没半分钟就回来了?   孔清华心里还挂念着他那本子,闻言随手在书兜里摸卫生纸,他用纸很有意思,个有多高,就撕多长的纸,一卷卫生纸没两天就能被他嚯嚯完。   孔清华比着自己身高撕纸:“坐什么坐,还没去呢,忘了带纸。”他撕完纸对折叠好,眼看都走出去一步了,突然又返身回来要去扒杜谧凡的书包,杜谧凡使着大力把他推出教室,怒道:“快去吧你,小心拉到裤子上!”   孔清华一见到樊遥就开始八卦,说的有鼻子有眼,像模像样的:“我估计米饭有喜欢的人了。”   樊遥抱着生物作业往楼上走,和路过的同学点头打招呼,随口回了句:“你怎么知道。”   “看见的呗。”孔清华一脸神秘,“他有个带锁的蓝色日记本,你知道里面放的什么。”   樊遥想了想:“叶子和花瓣?”   这次换做孔清华问他了:“你怎么知道?!”   樊遥心想我猜的,毕竟他手里就有一本对方的日记本,还没还回去。如果真是叶子和花瓣,可能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或许只是个记录心情的平常日记本。   孔清华嘀咕:“他藏的太快,我只粗粗扫到一眼,似乎没有叶子,只看到花瓣,各种各样的花瓣。”   樊遥上楼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他:“藏?”   孔清华不懂他在困惑什么,不明所以的点头:“是藏,怕人看见,表情很慌张。”   樊遥若有所思。   他手里的那本日记本当初米饭是不介意他看的,甚至还允许他带回了家,现在那本却不想让清华看见,是真的笔记本里藏着秘密,有了喜欢的人,还是说现在的笔记本里不止有花瓣,还写有文字日记?   席云请了年假,和樊经房打算出国玩几天,特意吩咐小儿子吃饭问题:“钱给你留在卡里了,我和你爸大概要去十天左右。晚上在家记得锁好门,辅导班也记得去,我会让你哥时不时过来看看的。”   樊遥不怎么高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饭菜,拉着脸:“出国有什么好玩的,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   席云拍他脑门,失笑:“你哥都马上要结婚了,我和你爸结婚这么多年还没好好出去玩过呢,好不容易都有时间干嘛不去?你爸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等回来给你看实验不行吗?臭小子。”   樊遥依然臭着脸:“那也要十天呢。”   樊经房一身干练休闲运动装,胳膊上搭着铅灰色呢子大衣,正在对镜整理衣服,听到他们娘俩的对话,笑吟吟道:“都说男孩子长大了和他妈亲,我看咱家孩子还挺黏我的嘛。”   樊经房已经过了51岁生日了,看上去却像刚满四十的人,身子骨是带着儒雅气的健壮,斯文不羸弱,大儿子樊柯气质上更随他一点。樊遥樊筱气质则随他妈席云,带着点干脆利落的酷帅。   席云闻言也不乐意了,笑骂道:“他哪是黏你,他是馋你那些瓶瓶罐罐,少臭美了你。”   樊经房整理着衣领,闻言大笑。   爸妈去国外逍遥快活了,徒留樊遥一个人在家孤苦无依,樊柯想让他住过来几天,有事也好有个照应,樊遥不去,二哥那么浪,三人住在一个屋,他怕看人谈恋爱长针眼。   但说是不去,他爸妈走的第二晚他还是去了,因为又到冬至,他哥在家包的饺子让他过来吃。   到的时候二哥还没回来,他哥一个人在家,兄弟妹几个在家都经常帮忙干家务,樊遥虽是他妈的宝贝蛋蛋,不怎么会做饭,帮忙包个饺子还是会的,他洗干净手就要帮忙,他哥不让他帮。   樊柯:“我一个人就做好了,饺子皮现买的,做起来快,你去忙你的吧,吃完饭今晚留下来,住这里。”   眼看都做了一半了,樊遥也没勉强,提着书包去了房间,开始做作业,刚做了两道题,屋外传来一阵动静,混着二哥和他哥的交谈声,这是二哥忙完回来了。   樊遥没出去,继续埋头做作业,快写完的时候,他哥过来喊他:“遥遥,吃饭了。”   “哦。”樊遥应了声,放下笔站起身出了书房。   二哥双手插兜倚在门框上正和厨房里的樊柯低声说着话,脸上满是调笑,看到他出来,秒变正经脸,嘴角抬得老高,扬声道:“遥啊,今晚就住这里啊,我给你买了件大衣,吃完饭试试。”   二哥自从得了樊家人正式认可,便彻底以樊家人自居了,整日里漾得不行,时不时的就要去樊家一趟刷刷自己存在感,有时路过晨光,还会顺带买点吃的,给樊遥送过去,特别自家人。   樊遥端着饺子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口:“我不要,颜色太骚包了。”肯定不是粉,就是紫,他才不要。   “嘶。”冯谢不满,“黑色的,不是你的范吗?”   说完踢踏着拖鞋去了卧室,从里面拿出件黑色长款毛呢大衣来让他看,樊遥看了眼颜色和款式,没再说什么,示意自己待会可以上身试试。   冯谢把衣服叠好,给他放在旁边,打算去厨房也端饺子,边走边笑:“其实都不用试,你穿着肯定合身,你和你哥体型差不多,就稍微矮了两厘米,我就是比照着你哥买的。”   樊遥闻言随口应了声:“哦,那就不用试,我哥试过我就能穿。”   “你哥还没试过,这是我自己看着买的。”冯谢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距离樊柯那边近,离樊遥远,他回头笑眯眯的看了眼埋头认真吃饭的樊遥,目光和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樊柯对上,他小声嘀咕着,一脸揶揄的笑,“你哥呀他更不需要试,都上了多少次床了,他的身子我再熟悉不过。”   樊柯端着碗正在拌料,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满满一碗饺子给他扣在头上去。   “你闭嘴。”樊柯难得黑了脸,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声斥道。   冯谢无声的笑,余光又扫了樊遥那边一眼,擦肩而过时,快速凑上去亲了樊柯一口。   樊柯:“......”   这家伙。   樊遥吃饭快,几口吃完碗里的饺子,站起身来,打算再盛点,冯谢那句撩骚话声音太小,樊遥根本就没听到,只注意到了前面两句,闻言应道:“那我待会试试,不合适就退掉吧。”   冯谢瞅了眼樊柯又是无奈又是头大的脸,忍笑:“那你试试。”   樊遥吃完饭打算帮忙洗碗,被冯谢轰了出来。和木可同居了这么久,两人早就达成生活默契,比如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再比如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打扫卫生,总之家务要全部参与进来才行,谁都不能偷懒。今天是木可做的饭,那碗自然该他洗。   眼看不需要帮忙,樊遥便回了次卧继续看书刷题。冯谢刷干净碗,又清理干净桌子和地面,随手解了围裙扔在一边,出了厨房,看到樊柯坐在书房在看书,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伸手一把搂住了樊柯的肩膀,脑袋凑过去一下下啄吻他。   樊柯没如往常那般回应他的亲昵。   “真生气了?”冯谢挂在他身上,伸脖子去看他的脸色。   樊柯没说话,依然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没注意到他这人似的。   “别生气了。”冯谢胳膊大力晃了几晃,凑过去低声和他咬耳朵:“我错了嘛,不过我声音那么小,遥遥根本听不见,他也没看见我亲你。”   樊柯这次有了动静,闻言抬起了头,盯着他看了片刻,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恼怒:“听不见也不行,他还小,万一看到了呢,你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些,做这些事。”   冯谢本在哄他,腻他,听到这话,不禁“噗哧”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都上高二了还小?我高一那会都知道买莲花追你了!”   樊柯:“那是你早熟。”   冯谢闻言挑眉:“你晚熟你由着我缠你做了三年同桌?在明明清楚我有多喜欢你的情况下?”   樊柯闭嘴不说话了。   就知道你那会便对我有感觉了,死鸭子嘴硬。冯谢撇撇嘴,对从木可那里套出来真心话不抱什么希望,他伸手抱紧了对方的肩膀,眼看他看完了面前的内容,伸手贴心的为他翻了页书,想了想道:“遥遥都高二了,你不要总把他当个小孩子看,你前两天不是说他总留在同学家吃晚饭吗?他以前有过这般吗?我反正是觉得他以前挺独的,虽然比不上你上学那会,但也有的一拼,都是内里主意多,和谁都不喜欢多说,交朋友半点不主动那型,筱筱就比你们活泼开朗好多。你呢觉得这份改变是他长大了,会改变也正常,我却觉得他对他那同学不一般。”   樊柯“......”这是借着遥遥给他上课呢,见缝插针的内涵自己对待他不热情主动。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好笑,闻言抬眼看他:“那你说说如何不一般?”   冯谢笑了笑,拿他们两个举例子:“就如你我这般吧,你说是不喜欢我,却默许了我的追求。遥和你一样,两人说是同学关系,可他默许了他那同学走进他的心里,参与他的人生,亲手给了两人近一步发展的可能性,不是吗?我觉得你们俩兄弟虽然性格不尽相同,但做事情的方式真是一模一样。” 第49章 第四十九粒米饭   杜谧凡坐在房间里吃着煎饺,饺子是昨天中午包好的,房间里森凉,放了一晚上也没事,他中午回来,煎了剩下的一半吃了,吃得很饱,剩下的那一半打算下午吃饭时煎了吃。   樊遥站在一班教室门口,看到他过来,喊他一块去吃饭。   杜谧凡“啊”了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一个人去,我饺子还没吃完呢。”   樊遥蹙眉,中午那会吃饭他就说要回去吃饺子,怎的现在还没吃完?   “你到底包了多少饺子?”樊遥有些纳闷。   杜谧凡想了想,比了二根指头:“大概两斤?”   樊遥:“....为什么包了那么多。”   杜谧凡又挠挠头,笑道:“一时手残包多了。”   多出这么多,吃了整整一天的过夜饭,手残也不是这么个残法吧,樊遥盯着他看。   杜谧凡低头捣鼓手机,捣鼓了一会,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放下了手机,带着点无奈的笑:“你老看我干嘛,不去吃饭了?”   “吃。”已经下课近十分钟了,樊遥收了视线,和他并肩下楼,走到楼下时,他脚步一停,扭头看身边的人,声音低低淡淡的,“多出来的那些饺子不会是给我包的吧?”   他一停,杜谧凡也跟着停下脚步,两人相视片刻,杜谧凡尴尬,又开始挠头:“啊。”   果然是给他包的,樊遥看着面前的人。   樊家爸妈出国玩,给樊遥留了钱,樊遥索性就不回去了,午饭都是在学校周围的饭馆解决的,晚饭复又跟着杜谧凡去了他的小屋吃,连吃饭带刷题。   只是昨天第一节 晚自习下了时他已经告诉过对方他要去他哥那里了,这家伙为什么还给自己包了饺子?   杜谧凡知道他在腹诽什么,解释:“我昨天中午下的挂面,吃得很快,想着也没事,连带着就把饺子包好了。”   想着也没事?樊遥:“为什么之前不说。”   杜谧凡开始笑了:“也不算什么事,没什么好说的。你哥既然喊你过去,你肯定要过去,毕竟冬至嘛,一家人在一块吃饺子才热闹。而且我再煎一次就吃完了,半点都没浪费,你不用替我可惜。”   我没替你可惜,樊遥看着面前的人。   是啊,一家人齐齐整整吃饺子才符合冬至这个节气,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可你既是如此想得开为何要中午就开始准备饺子,一准备就是那么多,所以你也很想有人陪伴着热热闹闹的过冬至,不是吗?   什么想着没事就包了,都是借口。   樊遥沉默。   他有些恍然。   以前的他总觉得陪这个人吃晚饭是方便了刷题,是米饭表达友情的一种方式,对方性格对他胃口,他不介意两人走得近一点,他一直觉得吃饭就是吃饭,却从未意识到有人陪着吃晚饭对这个人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意味着每天晚上回去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意味着房间有了人气,意味着生活多了点期盼......   这人该是很希望有人陪他吃饭的吧?   可是这些柔软心思对方从来都不会说与别人听,也不会说给他听,只会默默在心里期盼着,偶尔或许在言行举止中不经意透露出那么一丝丝极致的渴望和希冀来。   比如像现在一般会一脸不在意的说自己只是闲着没事所以才早早包好了饺子。   两人一道出了校门,杜谧凡正要右拐回房间,后领直接被人扯住了,樊遥手指勾住的衣领,淡着声:“一块去吃葫芦头吧。”   杜谧凡摇头:“我就不去了,饺子扔了可惜,你一个......”去吧。   樊遥已经走出一步了,难得蹙了眉,回头打断他的话:“跟上。”   就这么淡淡两字吐出,杜谧凡立马怂哒哒的跟了上去。   因为他发现樊遥似乎生他气了。   两人一路向北,走出去大概五百米远,进了路边的一家羊肉馆,樊遥给两人一人要了碗葫芦头泡馍,结完帐,把饭牌给杜谧凡面前放了一个,在他对面位置坐下,便掏出手机开始玩。杜谧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饭牌,又看了眼樊遥手里的,把号码默默记下。   这会是饭点,来吃饭的人着实不少,闹哄哄的,每做好一份饭,柜台那里候着的服务员就开始扯着嗓子吼号,杜谧凡耳朵支棱着听号,时不时的瞅对面专心玩游戏的人一眼,一言不发,怕自己多说多错。   听了一会,他站起身向取饭处的服务员招手:“25号在这里!”   服务员看到了他,很快端着饭过来了,看了眼桌上放着的两个号,取走了樊遥拿着的那个号,把饭给他放在了面前。   樊遥打游戏打的正认真,一抬头,看到了面前热气腾腾的肥肠泡馍。   樊遥:“......”这饭什么时候端过来的?   杜谧凡的饭也已经上来了,看他游戏打完了,忙抽了筷子递给他:“快吃吧,还热着。”   樊遥扫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看来这饭端上来有一会了,他抬眼扫了眼杜谧凡面前一样没动的泡馍碗,慢吞吞接过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杜谧凡松了口气,忙也抽了双筷子,跟着吃。樊遥想起一事来,抬头:“你那......”   对面杜谧凡火速放下筷子,伸手扯了张纸巾擦嘴,完后乖乖正正的坐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嗯,你说。”   樊遥:“......”他原本想说那些饺子就不要再吃了,放这么久肯定有点变质,让他扔了。临到嘴边直接转了话音,“你对朋友都这样?”   “什么?”杜谧凡没懂他的意思。   樊遥夹碎馍的手停了下来,沉吟了会,开口:“你就这般在意我生你气?”   杜谧凡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了,我们是朋友嘛。”   仅是朋友就可以做到如此上心在意?   樊遥沉默了瞬,想了想又问了句:“清华说你有个带锁的笔记本?”   对待朋友就可以如此,那本笔记本里若真如清华所说记录着心上人秘密的话,里面又该是什么光景?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记录心情?如他手里的那本一样?   杜谧凡那天在孔清华面前暴露了日记本的存在,就猜到了对方会告诉樊遥,是以早就做好了回应准备,此时听樊遥提起这茬,心不慌气不短,张嘴就胡说八道:“是有一个,记录我心情的。”   果然是记录心情的吗?   樊遥:“和之前那本一样?”   杜谧凡笑道:“一样也不一样,都有花瓣,不一样在于这本里面我写有日记,不再是冷笑话了。”   所以不能拿给清华看,这是他话里的潜意思。樊遥琢磨着这话的意思,确认:“你...写日记?”   杜谧凡奇怪:“不能写吗?”   樊遥沉吟,也不是不能写,但这人如果写日记会写什么?譬如:   【今天我掉了五十块钱,怎么都找不到,我有些失望生气,但我又立马开心起来了,就当破财消灾了,我想也可能是别人比我更需要这五十块钱吧,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感恩)。】   再譬如:【今天带陈家弟弟出来玩,两孩子太闹腾了,我追前追后跑了一天,累的一身的汗,但我心里是充实的,因为陈叔有需要帮忙时总是第一个想到了我,其实我也很重要的嘛,开心,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感恩)。】   樊遥看着他脸上不知从何时起又开始洋溢的笑容,心想:必须得每篇结束语为“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感恩)”才行,不然都对不起他每天那么多的笑。   可是,真的只是单纯记录心情吗?   樊遥目光落在对面人笑吟吟的脸上,不置可否。   许单约莫是真喜欢白林,明明学校和晨光隔着大半个城,杜谧凡却不止一次晚上在校门口看见他。   白林见缝插针的想要撩拨杜谧凡爱上他,自然抽空就过来堵他,这两日樊遥家里有事放了学便回了家,没去杜谧凡那里吃晚饭,这下可方便了白林。   于是杜谧凡背着书包刚出了校门,就被人迎面堵住了。   白林今日罕见的穿了棉衣,白色的,内里天蓝色校服隐约露出了一角衣领。   杜谧凡估摸着他该是实在扛不住冻了,这才认怂穿上了棉衣。   白林长得白,穿上白棉衣更是衬得整个人斯文干净,他身子轻轻一动,堵住了杜谧凡想要侧溜过去的去路。   杜谧凡偷溜失败,只能认命的和他虚以为蛇。   “又碰见了,真是巧。”杜谧凡皮笑肉不笑。   以往他这般说时,白林都会顺势回他一句“是巧”。可今天的白林明显不按套路出牌,他摇头:“不是巧,我就是在等你。”   杜谧凡被堵了一下,疑惑:“有事?”   “没事。”白林笑笑,笑出了满身的温柔气,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苦恼:“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却只请樊遥吃饭,都不请我的吗?”   杜谧凡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明白了面前人的意思。   白林想去自己房间,和他近距离套近乎的同时顺便查探下他每晚和樊遥约摸都在房间干嘛。   当然,想去看看他的居住环境如何应该也是个重要因素。   杜谧凡自然不可能带他去,正想开口拒绝,身后突然窜过来一人,来人个头高大,动作矫健,一把拉住了白林的胳膊,大叫:“白林!”   男声难掩激动。   杜谧凡定睛看向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生,借着门卫室的灯光很快看清了来人的脸。   很熟悉,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又是那个许单。   自从K城一游后,许单整个心便吊在了白林身上,他相思成疾,每天课都没心情上,时不时的就翘掉晚自习来晨光这边找白林。   今天也是第二节 晚自习没上便过来了,哪成想半路遇到了交通事故,公车在高架桥上几乎堵了一个小时才过来,他本以为白林早就回家了,没想到一下车就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能不激动嘛。   许单语速极快的大笑道:“我能以为你已经回家了,想着要不要去你家那边找你,没想到你没走,白林!”   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就特爱叫对方的名字,杜谧凡就是这种人,眼看许单拉着白林胳膊已经激动得喊对方第六次名字了,他在心里理解的笑了笑。   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许单很明显已经对白林情根深种了。   白林明显对许单隐隐带着不耐和鄙夷。   白林情史丰富,交过的男女朋友不少,被他钓过的男女生更是多如牛毛,杜谧凡很确定上辈子的白林和许单并没有什么关系,应该是不认识的。   重生前的他和孔清华并不算熟悉,没有撮合过对方和明盈的事,他们几人自然也没有组过小队去K城旅游,白林更没有跟着去K城。   他隐约记得上辈子的那个清明节白林是留在市里的,甚至还约着他去市篮球馆打了篮球,白林属狐狸精的,走哪勾到哪,在市篮球馆和一个漂亮男生看对眼,两人都是玩得开的主,当天就在篮球馆的厕所里直接做了。   杜谧凡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碰巧吃坏了肚子,去厕所吐了,吐完觉得好多了,冲了水正准备推门出去,那两人便拉拉扯扯的进来了,杜谧凡从坏掉一小块的门缝里扫见他们抱在一块热吻,接着胡乱的进了一个小间,接着就是解皮带和拉链的声音,再之后声音就越发暧昧放荡起来......   厕所条件简陋,两人也没在里面多待,打了一炮后就提上裤子出来了,两人体形差不多,杜谧凡不知道白林是捅人的还是被捅的,只知道完事后的白林满身都是慵懒浪荡气,在和漂亮男生一番调情后,他收拾了自己,再之后整个人气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股事后的满足懒散气息褪去,又变成了杜谧凡熟悉的那般温文尔雅。   杜谧凡确定白林和漂亮男生那是第一次见面。   他靠在厕所的隔板上被迫听完了全程直播,等两人走后,他推门出去了,走到洗手池边洗了手脸,洗到一半时,返身又去厕所吐了,比之前吐的还厉害,犯恶心。   所以这辈子的白林没在体育馆偶遇什么漂亮男生,而是跟去了K城,然后招惹了许单。   好看炮友变成了面容平平的追求者,也不知道白林若是知道这事,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白林是什么想法杜谧凡并不关心,他只是替许单感到可惜和遗憾。   虽然对方在发现站在白林身边的人是他时,就开始怒目而视,满脸嫌弃,杜谧凡却依然替他可惜。   许单眼睛白着杜谧凡,不满的和白林说话:“白林你干嘛又和他走在一起啊,走走走,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自从许单出现,白林就一直沉默着脸,这会听了对方这话,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蹙着眉头也是好看的过分,许单一脸痴迷的看着他,语气温柔的哄:“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他缠着你不放?别生气了,我这就把他赶走!”说完就要撸袖子赶人。   从刚才开始也一句话没说躺着中枪的杜谧凡:“......”   大哥,虽说脑补是病,但.....谢谢啊!   他立马抬脚就退,朝齐齐看过来的两人笑笑,指指身后:“不用赶了,我这就走,你们聊。”   说完没再看许单一脸的“算你识相”和白林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一溜烟跑了。   许单轰走了杜谧凡,转头和白林说话,他个头高大,比白林还要高一些,此时说起话来却满是温柔和蜜意,像浸在糖罐子似的满眼都是甜意,他轻笑:“走,那边开了一家鱼肉火锅,我带你去吃。” 第50章 第五十粒米饭   樊遥正在家里帮他爸扶梯|子粉刷墙壁,中途休息时,顺手拿出手机翻着看了看,惊奇发现杜谧凡竟是更新了朋友圈,发了一条说说。   他的微信好友不少,以前有许多秀恩爱和无病呻吟类的状态,樊遥把最爱发状态的那几个屏蔽了,朋友圈立马安静了许多,一天两天都没状态更新的那种安静。   而米饭就属于他的好友里那些一年半载也发不了一条状态的人之一。   樊遥定睛去看那条说说。   【有个人情犊初开,喜欢上一个男生,但他们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我有想过捞他出了这苦海,他却拒绝了我,他看上去很喜欢那个男生呢。】   樊遥:“......”他又从头看了遍这条说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杜谧凡确实发了这么一条关于情情爱爱带着点小矫情的说说。   他沉默了瞬,往下划拉了一点,果然看到了孔清华的评论。   孔清华的评论一如既往地二。   【哈哈,那人是你吧,快说,你到底喜欢谁?!】   樊遥:“......”   他收了手机,抬头看他爸:“刷完了吗?”   樊经房抓着刷子,站在梯|子上,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事?那你忙去吧,剩下一点了,我自己就刷了。”   樊经房趁这段时间休息,打算给家里换个颜色,添点活力,最近正在院里粉刷院墙,原本水泥包裹的院墙被他画上了花花草草和山水画,让整个院子看起来更加诗意漂亮一些。   樊遥把红色的漆给他挂在梯|子上,捉着手机往屋里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和他爸说话:“爸,老实说......”   樊经房回头:“什么?”   樊遥迟疑了下,伸手指指他头顶处那个新画出来穿着红肚兜的小孩,真诚点评:“以前我觉得咱家单调是单调了些,但看着还行,现在我觉得吧,咱家可真是太温馨热闹了,这整个就是个缩小型幼儿园。”他顿了顿,一张正直脸,“你和我妈是准备加把劲生四胎了吗?难怪我妈最近特爱吃酸菜。”   说完趁着他爸发愣的功夫,挑挑眉转身溜了。   樊经房好半天才回过味来,气的差点从梯|子上厥下来,他又气又好笑,笑骂着嘀咕:“这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樊遥洗干净手,回了自己房间,倒头瘫在床上,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手指动了几下,又关掉,翻开通讯录,直接拨了号过去。   杜谧凡正坐在桌前吃炒饭,听到手机响,翻找了好半天,才在晾干收回来的那沓子衣服下面找到了手机,一看来电人,面色隐隐亮了下,很快滑了接听,接通了电话。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樊遥躺在床上,侧翻了下身,看着窗外朦胧月色低声和他说话。   两人常见面,是以打电话次数还真不多,偶尔的几次也是简单说几句约在哪集合就挂了,很少会这般就着电话闲聊。听着那头略带低哑的嗓音,杜谧凡大概能猜到樊遥是在躺着和他说话,他心情有些鼓噪,蛋炒饭都没心情吃了,捉着手机端端正正的坐着,认真给那头回话:“刚才用了手机随手扔在了床上,被一堆衣服压着了,翻了半天才找到。”   樊遥“嗯”了声,问他:“吃饭了吗?”   杜谧凡回他:“正在吃。”   樊遥左手懒懒的搭在额头上,低应了声。   杜谧凡:“......”   樊遥:“......”   杜谧凡:“......”   樊遥于是笑了:“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话挺多的?”   杜谧凡挠头,他就是这样,平日里见了樊遥总有说不完的话,展不完的微笑,这会难得一通话,突然有些紧张,搜肠刮肚的想要说点有趣的事给对方听,越搜越不知道要说什么,大脑空空,笨嘴拙舌。   他啃着手指甲想了半天,最后结结巴巴的憋出一个问题:“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嗯……”樊遥思索了一下,给他描述自己的感受,“可能是在你那里吃晚饭吃惯了吧,一顿不吃还有些不习惯。”   杜谧凡闻言失笑,揶揄他:“你少骗人,明明前面连着26天都没来我这吃晚饭,怎的这次一天不吃就不习惯了?”   他说的流利,这么想着便顺口说了,等反应过来时,才注意到电话那头安静的过分。   大冬天的,杜谧凡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阵难言的静默之后,樊遥轻轻开了口:“26天?你记着我没去你那里吃饭的日子?”   杜谧凡伸手胡乱的在桌上摸了几下,摸出一张餐巾纸来,也没看干不干净,抬手就往脸上抹,去擦额头上的冷汗,擦完随手扔了纸,又端起旁边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水,勉强平复了自己急促的呼吸,绷着神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随意一些,大笑道:“哈哈,当然记着呢,以往我都要做一大锅饭的,那段时间就我一个人吃,来碗泡面就解决了,有时懒劲上来直接不吃,日子一下没了规律,太不适应了,所以记忆很深。”   杜谧凡听着樊遥那边隐约是笑了几声,他抬手抹了下被冷汗打湿的额发,估摸着这事是圆过去了,刚想长舒口气,樊遥在那边又问他了:“那你希望我加入进来让你忙忙碌碌做一大锅饭好还是你一个人轻轻松松做一个人的饭菜好?”   杜谧凡:“......”   怎么说呢,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杜谧凡谨慎起见选择保守回答,笑道:“那自然看你想法了,当然我建议你来,你妈妈上了一天班还要给你做饭多累,反正我也要吃饭,一块也省事一些。”   “你说得都对。”樊遥轻笑回他。   杜谧凡:“......”怎么听着带了点揶揄?   两人又隔着电话闲闲聊了一会,杜谧凡握着手机后知后觉的了悟了樊遥在笑什么。   樊遥惊奇他记得清楚没来吃晚饭的日子,或许不是怀疑他对自己有心思,而是在调侃他,调侃他心里希冀有人陪着吃饭,却从不说明,总是东拉西扯一大段借口掩饰内心的期望......   杜谧凡尴尬捂脸的同时长长松了口气。   其实一开始他是存有这种心思的,希望小屋热热闹闹的,有人陪他说说话吃饭,后来他对樊遥的友情变了质,这份心思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他就是单纯的想见到樊遥,想和他说会话就好。   哪怕不吃饭。   樊遥理解岔了自己对他的期待,误解了他东拉西扯找借口见他后面的真实心思,这...再好不过。   樊遥闲扯了一会,话题一转,来到微信的那条说说上面,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杜谧凡一直以为他不翻朋友圈,没想到他竟然是看的,闻言窘了一瞬,那条说说只是一时有感而发,顺手就发了上去,现在想想发的挺矫情尴尬的,难为樊遥还特意过来问他。   “也没什么事。”杜谧凡把最后一口米饭塞进嘴里,站起身来收拾桌子,打算洗碗,“就是有个人喜欢我一个熟人,我觉得两人不会有结果,由此而发。”   “是喜欢白林吗?”   “......”   “是他吗?”   杜谧凡有些艰涩的咽了咽唾沫,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樊遥理所当然的回:“因为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你的熟人约莫就是他了吧。”   杜谧凡:“......”   大哥,虽然你很聪明,一猜就对,但我真没和他走得很近,所以不要如此语气幽凉的和我说话罢。   樊遥很少会去评价别人,他应该是真的很反感白林,罕见的对杜谧凡表达了对这个人的看法:“他从小就那样,偏执又自我,且热衷于这些情|事,喜欢每个人都围着他打转,你说的那个人应该也是被他迷惑了眼,从而上了心,白林伪装程度很高,你一定要小心他,他不是真心想结交你的。”   “?”杜谧凡不知道话题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转到自己这边来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隐晦的和对方表忠心:“我知道,我也不喜欢他。”   樊遥:“最好是这样。”   杜谧凡:“......”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樊遥这是怀疑他被白林迷惑了,有些不满,在给他提醒吗?但......   还有比心上人提醒你提防别人勾你更有趣的事吗?   樊遥,我面临的最大诱惑其实是你,你在我心里堪比那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你这么大晚上的说是家里有事,一放学就赶了回去,却因为我发了一条说说就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又是关心又是提醒,还躺在床上用带着鼻音的嗓音和我说话,白林那些追人的小伎俩算什么,和你这不显山露水的关心在意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好吗?   白林是有意撩,你是无形撩,无形撩最是致命。   杜谧凡啼笑皆非。   他心里那点因为间接导致许单入了白林这火坑的愧疚感,突然就散了。   罢了,各人有各路,不是每一份爱情都会开花结果,有一个迫切想见到的人,一份牵挂,一颗悸动的心,这或许才是爱情最瑰丽之处。   许单性情憨直,人其实还不错,遇到白林,爱情这条路或许会不顺,有些坎坷,但多年后他阅历见长总会看透这段感情的本质,到时抽身出来应该也能找个条件不错的人结婚成家。 第51章 第五十一粒米饭   冯谢和樊柯的婚礼最终定在了5月20号,老一辈人结婚都讲究算日子的,樊冯两家本来也是算过的,结果算来算去,算出了七月底是良辰吉日,宜嫁娶。冯谢刚过完年就拉着樊柯去领了证,裁减了新郎装,买了戒指,就等着大办婚礼呢,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嫌时间太晚,想往前提提,两家人于是又扯皮了半天,最终定在了5月20号。   樊家大哥结婚那天,正好是周末,杜谧凡和孔清华明盈三个也去了,沾喜气。   他们三个除了樊家人以外谁都不认识,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哥哥结婚,樊筱自然是要回来的,她一身浅粉长裙,墨发显然是找人做了发型,又是编发,又是大卷,发鬓处还插了朵艳红的石榴花,整个人艳丽又好看,要不是台上的大银幕滚动播放着樊柯为他和冯谢做的爱心相册,记录两人这些年相识的点点滴滴,告诉不明情况的看客这里是两个大男人结成连理,都要让人以为她是新娘子了。   樊遥作为弟弟,直接被他哥拉去当了伴郎,他和他哥差不多高,长相也有几分相似,虽然气质不同,却都是引人瞩目的主,再加上旁边冯二哥这只花孔雀,三大帅哥同台亮相,下面年轻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最右边站着的李强只能一个劲的给台下众人鞠躬,一脸内疚:“抱歉抱歉,是我拉低了整个台面的颜值,我有罪,回头我就自罚三杯!”   台下众人哄堂大笑,章允更是拿个朵百合花嬉怒着砸他。   杜谧凡坐在角落里,随手夹着菜,目光全程落在台上的樊遥身上,看着对方替他哥拿戒指,端喜酒。再看着他被冯谢推到后面,和一群男男女女站在一起。   冯谢和樊柯一人手里拿着一捧花,大笑道:“都排好了,不要挤不要挤,看谁能抢到我和木可的捧花,樊遥,不许跑!”   说完背对众人,率先把捧花扔了出去。   樊遥:“......”他并不想过来接捧花。   杜谧凡:“.......”樊遥竟然也在队伍里。   孔清华和明盈原本在看热闹,一看扔捧花了,急急忙忙推着杜谧凡就要加入进去凑热闹,杜谧凡屁股钉在凳子上,怎么推都不动。   “我不去,你们去吧。”杜谧凡伸手夹了一筷子核桃仁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不动如山。   明盈:“去凑热闹嘛。”   杜谧凡才不去凑这个热闹。   李强仗着人高马大很容易抢到了冯谢的那束捧花,樊柯那束花却走的不太平静,先是被一个男生抢到了,结果他摸到了捧花却没捉稳,被身后人一挤,捧花又直直飞了出去,最后落在站在最角落当咸鱼的樊遥身上。   “......”樊遥显然没想到当个咸鱼也能被捧花砸到。   杜谧凡又夹了一筷子核桃仁塞进了嘴里,心想:这是暗示樊遥命定姻缘马上要出现了吗?   樊筱也挤在队伍里想要抢捧花凑热闹,结果个头矮,没抢到,眼看她弟什么都没干就有捧花降临,顿时不乐意了,冲过去笑着打他:“你这臭弟弟,你还我姻缘!”   樊遥心想,你还正上大学呢,有个屁姻缘。   他本来正愁这花该怎么办,眼神往台下随意望时正好和坐在角落里认真啃核桃的杜谧凡目光对上,杜谧凡目光清清幽幽的,嘴里刚塞了个核桃仁,筷子正准备进军另一个核桃仁,他面前的盘子里,一大碟的核桃杏仁拌玉米粒甜宝饭此时只剩下了玉米和杏仁。   鬼使神差的,樊遥本想递给他姐的花突然换了个方向,扬手抛向了东南方,直直朝杜谧凡所在的那个角落飞了过去。   杜谧凡:“......”   他刚把嘴里的核桃咽下去,就被迎面飞来的花束砸了一头一脸。   杜谧凡抱着花束一脸懵逼,有些没明白樊遥为什么要把捧花扔给自己。   他没明白,樊遥自然也不明白,心想着想扔就扔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至此两束捧花最终归宿确定,冯谢的在李强手里,樊柯的在杜谧凡手里。   樊柯站在台上目睹了他弟的所作所为,目光在拿着捧花茫然无措的杜谧凡身上扫了几圈。   这个男生似乎就是每晚和遥遥吃饭的那个同学,看起来和照片里一样面善,带着一身温和气。   遥遥现在把花给了他......   樊柯若有了悟的笑了一下。   冯谢也看到了这幕,直接拍拍手,朗声大笑:“今天凡是拿到捧花的,有一个算一个,回去就和自己心上人表白,保准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李强也抢到了花,此时笑的和弥勒佛似的,满脸都是褶子,起哄:“是不是真的啊?”   冯谢:“放心去吧!这上面有我俩气运加成,准成!”   这话一说完,杜谧凡注意到樊遥深深看了他一眼。   樊遥原本怀疑杜谧凡被白林勾的动了心,所以才会有了那个日记本,日记本里大概率是记有一些私密事的,所以才不想让他和清华看,很可能与白林有关,那日聊过之后他又否定了这个判断,现在在看到二哥这么说时杜谧凡闪烁的神情,又有些不确定起来,怕对方信了二哥的话真去和白林表白,一番思虑之下去让孔清华探查消息。   清华和杜谧凡是同桌,两人距离最近,套消息也最方便。   杜谧凡觉得自己被监视了,他写完一面卷子正要翻过来继续做,余光注意到孔清华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   杜谧凡:“...你干嘛呢。”他放下笔,有些无奈,这家伙盯着自己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段时间常常都是这样,看得他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孔清华睨着眼,一脸高深莫测:“听说一个人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发呆或者发笑,我在观察你有没有。”   “......”杜谧凡一脸真诚:“你怕不是听明盈说的吧?”   孔清华爪子一挥,淡声道:“谁说的不重要,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看上白林,若是真有,我现在就下楼去把这个狐狸精宰了!”   杜谧凡:“......”   他第一千零一次重复道,有气无力的:“真没喜欢。”   孔清华抬着下巴,半点不信。   孔清华大咧咧一个,他之所以怀疑自己会喜欢白林,是几次看见他们俩一块进学校,再加上白林总送他小礼物,所以才会怀疑,但其实更关键的,显然是樊遥有所怀疑,在让他探听自己的心思。   樊遥会怀疑他和白林的关系其实也正常,毕竟开学第一天他就拿着砖头差点砸了白林,樊遥有可能会以为他一直在暗恋白林,因爱生恨,再加上白林如今见缝插针的堵他。   孔清华有时真挺听樊遥话的,为哥们两肋插刀的那种仗义,也难怪樊遥挚友不多,和孔清华关系要属最铁。   为了避免这种持续被视奸的命运,是时候得找问题源头樊遥坦率谈一谈了。   樊遥走在杜谧凡身后,两人一块上了楼,杜谧凡拿钥匙开门,让他进来,问道:“还是蛋炒饭?”   “嗯。”樊遥随意的放下书包,拉开凳子坐下。   杜谧凡失笑,也摘了书包去洗手,打算淘米:“那就老两样,蛋炒饭和蛋花汤,我说这都吃了多少天蛋炒饭了,吃不腻吗?”   樊遥吃不腻:“你做的蛋炒饭好吃。”   他伸手按亮桌上的台灯,从书包里一一往外摸书,摸到一半时,余光在半开的抽屉里扫到个蓝色的笔记本来,他眼神一闪,扭头看了窗边的人一眼。   杜谧凡正淘米,没有注意他这边。   樊遥看着那本子,手指动了动,思付片刻又收了回去,用身子把抽屉顶回去了一些,继续垂着眼掏书:“你要对我说什么。”   杜谧凡蒸上米,又拌好鸡蛋和葱花火腿,完后洗了手,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沉吟了一会,轻轻开口: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个秘密他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现在却选择说了出来。   他不介意樊遥知道这个秘密。   杜谧凡捡着重点把上辈子和白林的恩恩怨怨说了个大概给他听。感慨:“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要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偶然看见你和明盈在街头说话,一时生气才答应了我的追求。我也不懂他为什么爱吃你和明盈的醋,你俩曾经的状态一看就是朋友吧,估计也是因为你们同框出现的次数比较多吧。”毕竟曾经是同桌。   樊遥被他描述里的巨大信息量轰得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过神来时下意识就要抬手摸他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杜谧凡任由他摸了,还帮他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掐的胳膊通红一片,让他看:“我没有发烧,你也没有做梦,我就说你不信吧,但我确实是重生了,我知道你高中时期和大学时期的很多事,知道你最后考取了Z大,你心里定的目标应该就是Z大吧?你看,你没告诉过我,可我却知道。”   樊遥一脸复杂的看他。   眼见他接受不能,杜谧凡便帮他慢慢消化:“你还记得前年暑假我第一次见你时的场景吗?当时我刚刚重生,你不是还问过我是不是认识你吗?我当时说不认识,但我其实认识你,我跟着白林找过你好几次的。”   对于两人暑假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樊遥其实已经没多大的印象了,记不大清自己当时说了什么,闻言沉吟了会:“所以你那时和同班的清华不熟悉?却全程在追着白林跑?”   杜谧凡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悦,挠挠头,给他慢慢掰扯:“怎么说呢,以前的我真的很内向自卑,我和白林熟悉起来,也是因为他多次主动关心我,老实说,要不是他热情和我交好,我也不见的就和他相熟,我那会根本没什么朋友,也不懂得如何交朋友。”   樊遥联想到两人初认识时这人的拘谨和羞涩,一时没说话,思付了许久他想起一件事来:“那你为何这辈子对大家主动了许多?”虽说开始时看着是很不自信,但是却意外的主动,一连拉着他叨叨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生怕别人记不住似的。   杜谧凡也琢磨过这个问题,其实也算因祸得福吧,上辈子的他虽和白林混在一起,耽误了些学业,没能考上好学校,最终上了个普通大学,但成绩在班级一直算是最好的,拿到了奖学金,老师大多都喜欢学习好的孩子,便对他照顾有加。再加上毕业工作也找的不错,一点一滴下来积攒了不少自信心吧,至少不像上辈子那么自卑了,重生后总觉得人生有幸重来一次,自然要与以前过的不一样些,至少得交几个朋友吧,所以才会那么主动,最重要的是......   “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何第一天就拉着你强调名字?”杜谧凡垂头低笑了声,带着点自嘲的乐,“那是因为上辈子很多人都叫错了我的名字,而且那次让我捡书时你也叫错了。”   樊遥:“......”   捡书叫错名字这事他倒是记得清楚,当时还以为这人生自己气了,让清华追上去帮忙道歉了。   樊遥默默消化着身边这人竟是重生归来这惊天消息,他思付了一会,沉吟:“所以你那天夜里打白林是因为他欺骗了你的感情?”   杜谧凡:“.......”他果断摇头,“不不不,不是不是,不是那意思,我说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因为他骗我这事而生气呢。”   他苦笑:“我和白林相处是各怀鬼胎,他想钓我当备胎,享受我追求他的过程。我贪图他的关心和陪伴,说来半斤八两,都没个真心,自然也没谁对不起谁这一说,之所以那天会那般生气,可能是因为回忆起过去情绪激荡一时生气吧。”   “生气自己曾过的那般独孤,临死时都没个善终,被白林推下了天桥,七窍流血而死。”   “怎么说,就觉得自己有点惨吧,摔死的那下太疼,觉得心绪难平,想着让白林也出点血才好。”杜谧凡身子倚着靠背,叹着气笑道。 第52章 第五十二粒米饭   也不知道樊遥对孔清华怎么说的,后者看自己的目光颇为奇异了几天,有时还长吁短叹的拍拍他肩膀,一脸的唏嘘感慨,总之扰了杜谧凡两个星期之久的视奸活动总算是结束了,孔清华一下课又开始撒了欢的去楼下找自己的爱情了。   孔清华和明盈虽没说开,彼此什么心思心知肚明,杜谧凡吃早饭时遇到明盈,和她面对面的坐着,边吃边聊:“清华今天请假没来,一个人吃饭很寂寞吧?”   明盈正拿着勺子喝稀饭,闻言差点喷了他一身,她急忙咽下嘴里的饭,笑骂道:“滚蛋。”   杜谧凡才不滚,继续笑眯眯:“清华现在对我们提起你都不说名字了,直接管你叫老婆,这事你知道吗?”   明盈脸红成了猴子屁股,饭都不吃了,羞恼的指着他:“米饭!”   “欸!”杜谧凡大笑着应她。   明盈:“从现在开始你闭嘴!”   杜谧凡不闭,逗她:“只有清华老婆才能让我闭嘴,你觉得你是吗?”   明盈红着脸蛋摇头:“我觉得我不是。”   杜谧凡嫌弃她:“口嫌体正直。”   明盈拍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杜谧凡按住她的胳膊:“别拍了,淑女一点。”   明盈:“就淑女不起来。”   杜谧凡想了想,没勉强她:“也对,你都有老公了,有人要了,淑不淑女的也就不重要了。”   明盈“啊啊”叫的扑上来打他,杜谧凡欺负完人,忍着笑火速要溜,明盈不放过他,饭都不吃了,紧追着他出了饭堂,杜谧凡边跑边回头劝她:“别追了别追了,刚吃完饭不适合剧烈的跑,有话好好说。”   明盈把指关节按的“咯嘣”作响,冷笑不已:“现在知道认怂了?晚了!”   樊遥抱着收上来的习题册从教室里出来,正准备下楼,走出去两步,驻足,侧头去看楼下。   楼下花坛边上,眼见明盈追不上人气得啊啊乱叫,杜谧凡有意放慢了脚步,不出所料的,明盈很快捉住了他的衣领,就要抬拳砸他,杜谧凡胳膊一动,轻巧的挣脱了她的钳制。   他挣脱了人,顺势就低下了身子,照着明盈矮身一扫腿:“清风扫落叶!”   这是他和孔清华平日里玩闹时常用的招数,只要他一矮身,孔清华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立马抬脚就跳,已经形成了惯性,但明盈不常和他玩这套,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被他扫来的右腿大力踢中了脚踝,“哎呀”一声,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   杜谧凡偷袭完人下意识就要跑了,一看这情状,闪电返身回来,抬手扶住她的胳膊,撑了她一下,没让她倒下去。   明盈打打不过,说说不过,气得直磨牙,嚷嚷着和他没完,要决一死战。   杜谧凡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两人绕着花坛转了几圈,杜谧凡脚下一转,往南边跑去,看方向是要去厕所。   樊遥脚下一动,往边上走了两步,倚着栏杆,微微伸长脖子去看那几乎要跑入他视线死角的两人。   杜谧凡一溜烟进了男厕所,站在门口朝明盈耀武扬威:“有本事你就进来啊。”   这人来人往的,明盈怎么可能去进男厕所,她远远站在花坛边上,望着那边,气得不行,叉腰怒道:“有本事你就出来!”   杜谧凡笑吟吟的,半点不脸红:“我是没本事出去,那你进来呗。”   明盈:“......”巧了,她也没本事进去。   樊遥右手托着厚厚的一摞练习册搭在栏杆上,左手撑着脑袋往那边看着,看了一会转开了头,视线在虚空中漫无目的的游了一圈,又扫向了那边两人身上,尤其落在那站在男厕所门口笑个不停的男生脸上,看着对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颊浸满清晨的温暖阳光,就这么看了一会,他低头,若有似无的轻笑了一声。   樊遥目光独到,眼睛毒辣,很多事情都经不住他的认真观察,一准露馅。奈何他遇到了对手杜谧凡,杜谧凡自认没什么优点,平生最擅长约莫就是能掩藏自己的心思了,自从重生后初相处被樊遥屡屡看破心思,意识到对方眼光之毒辣后,他就越发的注意掩藏真实心意。   世人常说,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嘴巴就会说出来,嘴巴说不出来,眼睛忍不住也会说出来,杜谧凡大概不是人吧,他不仅嘴巴没有说出来,他的眼睛更是让你寻不到痕迹。   他看孔清华什么眼神,看樊遥就是什么眼神,清清浅浅,半点不带特殊涟漪。   他的那本笔记本已经记了有一年的暧昧心思了,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樊遥愣是半点不知道,之前甚至相当怀疑他喜欢上了白林,还派了孔清华去打探消息。   当然,杜谧凡确实是人,是人就不可能没有情绪波动,没有喜爱厌恶,他有需求,那就注定不是无迹可寻。   孔清华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樊遥拨电话:“我们已经到了,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在门口这边等你。”   “行。”樊遥应了声,挂断了电话。   樊筱正拉着林安安给她脑袋上插花,林安安长得美,扎起的高马尾上插上艳红的海棠花,更衬得她整个人端庄漂亮,艳丽如画,恍若误入凡尘的精灵。   樊筱插好花,满意的看了看,招呼樊遥来欣赏:“遥,看我们安安美不美?”   林安安受他爸所托,原本是过来给席姨送一些民乐协会的材料,哪知席姨单位这周加班赶稿子,没在家。樊筱姐正在家嚷嚷着要给樊遥过生日,看到她来,直接拉住她不让她走。   林安安记得樊遥是不喜欢过生日的,不在意也嫌麻烦,想来这次会过多半是樊筱姐的主意,樊筱姐爱热闹,就喜欢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弟弟过生日这种热闹场面她岂能错过,自然撺捣着让樊遥过。   樊遥正蹲在客厅门口换鞋,闻言随意的回头看了眼,收回目光继续穿鞋:“不错。”   林安安本就不期待这家伙能说出什么好话来,眼见着他敷衍的扫了一眼就不走心的回答,只得在心里无奈叹气。   罢了,罢了,早就习惯了,难不成还期待这混球能说句“很漂亮”来听吗?   樊遥穿戴好,站起身来拿起车钥匙,看两人:“你俩怎么过去?走路?还是你开车?”   樊筱定的ktv那边车位并不好找,好在也不远,隔了一条街就到,走着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樊遥原本随口一问,哪知樊筱还真认真的想了想:“不开车,打车吧,那边车位不好找,我穿着高跟鞋呢,不想走路。”   樊遥评价她:“早晚懒死你。”   樊筱回敬他:“你个臭弟弟。”   樊遥把自行车推出来,打开院门:“那你们俩打车吧,我骑车过去了,待会见。”   杜谧凡孔清华明盈三人正脑袋凑在一块分享自己给樊遥准备的生日礼物,孔清华手里拎着个便携式宠物包,失笑:“年年送礼物,今年我是真不知道送什么好了,最后在网上买了这个。”   明盈扬扬手里的鞋包,得意地笑:“我第二次送,送双球鞋半点不虚,哈哈。”   说完看向杜谧凡,好奇:“米饭准备的什么?”   杜谧凡背了个书包,外表看着干干扁扁的,不像装有东西的样子。杜谧凡闻言从身上摘下书包,轻手轻脚的从里面摸出个木质的盒子出来,打开让两人看:“我的是音乐盒。”   这是个发条音乐盒,随着纯音乐响起,盒中银色的齿轮慢慢咬合又一点点分离,模样如一台结构精致的小型机床,音乐盒是他特意买来的,他知道樊遥除了动物花花草草,也很喜欢机床器械这些。明盈接过音乐盒打量了两眼,感叹:“好漂亮,你在哪买的?”   杜谧凡随口道:“在工艺品店偶然看到的,觉得挺好看,就买下来了。”   孔清华也觉得音乐盒好看,尤其是里面那个小型机床模样的银色金属模型,制作很精致,看得出不便宜:“你哪家店买的?”他也想去买一个,放在床头,摆着好看。   杜谧凡整了整礼盒上的丝带:“南林路中段那里。”   南林路中段?孔清华目光从音乐盒上移开,看向他:“最南边?那还挺远的,隔了大半个城,你是怎么偶尔跑到那边去买了这个音乐盒的?”   杜谧凡视线飘忽了一下,继而笑道:“去那边有点事,路过就买了。”   “哦。”孔清华不疑有他,问清了具体店铺名字,就没再提这茬了。   明盈爱不释手的捧着音乐盒来回打量,翻了一会,摸到一处似乎能活动,底下是空的,捣鼓了几下,却没打开,她正准备细细研究呢,旁边探过来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走了音乐盒。   明盈双手空了下来,不满的看对方:“干嘛拿走,让我再看看呗。”   杜谧凡朝她笑笑,把音乐盒装进盒子里,只笑不说话,也不给她。   明盈正准备抢呢,路边停下了一辆出租车,接着车后门打开,门还没开全呢,樊筱那清亮的笑声便飘了出来:“大家都到了啊,真快!”   樊筱挎着个大红色小皮包风风火火的下了车,后面跟着下来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直发女生。   杜谧凡目光落在后面的女生脸上。   女生长得很漂亮,头发又直又长,发顶处插着一朵海棠花,黑白红交衬,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肤白如玉,她长着一张鹅蛋脸,丹凤眼,身上是传统女性所具有的那种温婉美,看起来梨涡浅浅,很清甜。   杜谧凡见过这个女生,当时樊家大哥结婚时这个女生也在的,周围站着几个少男少女,各个姿容不凡,衣着光鲜,几个人招呼着樊遥过去聊天,杜谧凡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几眼,一圈七八个少男少女,就属这个女生长得最漂亮,樊遥长得最清俊。   两人刚好站在一处,女生个头不高,应该刚出一米六,长得娇小可爱,和一米八几的樊遥站在一块,一眼望去,有种奇异的般配。   其实男女之间最萌身高差不止12厘米,20厘米也会看起来很般配。   一看主人家到了,明盈笑着和樊筱打招呼:“樊筱姐!”说完视线落在白衣女生身上,笑道,“这美女.....”   女生长得美,声音更是清润,闻言刚笑着说了句:“我是林安安.....”   樊筱就插进去一句:“安安,我们以前邻居,和遥一般大,算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吧。”   林安安无奈的笑:“姐!我比樊遥小一岁。”   樊筱一张迷糊脸:“是吗?我怎么记得你们一般大。”   林安安:“你记错了。”   几人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孔清华朝后面看了半天,没看到樊遥,奇怪:“北大呢?”   樊筱朝街道努努嘴:“后面呢,马上就到了,他骑得单车,先别等他了,先进去吧。”说完推开包间的门,招呼大家进。   “哦。”其余人应了声,跟着她鱼贯而入,走在后面的林安安往街上远远扫了眼,在看樊遥到了没。   杜谧凡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看众人去服务台和领班说话,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又走了出去。   樊遥依然没来,门外除了几辆汽车在倒车找车位,没什么人影。   杜谧凡一路走到路边的香樟树下,四下扫了眼,眼见着没熟人,他低头从书包里摸出音乐盒,摸完又拉开一边的拉链,从里面拿出把很精致小巧的钥匙。   完后打开音乐盒,转动了几下齿轮,又向右边转了45度,往下一按,又是右转30度,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银白色机床轻轻弹开,内里露出一个小巧的锁眼来。   里面有个暗格。   杜谧凡看着暗格的锁眼发了会呆,伸手捏起小钥匙轻轻插了进去,暗锁太小了,钥匙也小,他开了两下才打开了那个暗格,露出里面左右不足3厘米宽的空间来。   那里塞着张纸条,里面藏着杜谧凡的真心话,小秘密。   他意动于冯二哥那天说的话,原本是想借着送生日礼物把自己的小心思送出去,但又怕樊遥拒绝,所以送的隐蔽,想着樊遥或许会看到或许不会,全看两人缘分。   可是他现在不想送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粒米饭   樊遥聪慧,那天看到杜谧凡眼神闪烁时猜到了对方估计是有心上人,也意动与向心上人表白,他只是猜错了杜谧凡喜欢的对象。杜谧凡喜欢的不是白林,而是他。   杜谧凡用钥匙在暗格里勾了勾,勾出了卷成长条的纸卷来,又锁上了暗格,把音乐盒复原装回了书包里。   纸卷材质很普通,就是一般卖的那种彩纸,凑近了闻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杜谧凡看着纸条又发了会呆,完后手指动了动,一把揉皱了那张纸,正准备塞进兜里呢,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下:“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是樊遥!杜谧凡手一抖,差点把纸条抛扔出去,他慌慌张张的把纸条塞进兜里,这才转回身和来人说话:“你、你来了。”因为太慌张,声音甚至微微发着抖。   樊遥扫了眼他的裤兜,狐疑,“藏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没什么。”杜谧凡垂着眼摇头,身子一侧,避过樊遥探究的目光,转身要走,笑笑,“走了,既是到了就快进去吧,你是今天的主角,别让大家等急了。”   樊遥困惑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主角不主角,借着过生日的由头小聚一下而已,樊遥半点不在意过什么生日,不过也没推拒大家的热情,抬手拍拍他肩膀,推着他一块进去。   定的包厢是123,挺顺溜的数字,两人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嚎上了,樊筱捂着左耳,手机按在右耳上大吼着接电话:“紫荆树ktv!对!你要不进来的话送到门口给我飘个电话,我出去拿!成成成!”   樊遥朝杜谧凡抬抬下巴,示意他坐:“她在网上定的蛋糕。”   杜谧凡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眼见叫林安安的女生正坐在点歌机旁边在按,旁边坐着明盈,两人脑袋蹭着脑袋,坐在单人沙发上忙个不停。   明盈性格向来活泼,和谁都能玩到一块,看到两人进来,大喊:“寿星你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米饭呢?”   林安安葱白的手指正在点歌机上按,闻言扭头看过来,跟着笑,看了樊遥一眼。   即使ktv里关了大灯,只剩下五颜六色的彩灯,光线也昏暗,却难掩她的美貌,杜谧凡目光在樊遥和她身上扫了一圈,轻轻垂下了眸。   樊遥走过去点歌,孔清华和杜谧凡一样五音不全,就没去点,他蹭过来坐在杜谧凡身边,从果盘里拿了一块西瓜给杜谧凡,自己也摸了一块,两人坐在最边上一块啃西瓜,吃完一片还点评:“不怎么甜。”   杜谧凡觉得还好,他把啃干净的西瓜皮扔在垃圾桶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没再吃。   孔清华又摸了一块西瓜慢慢吃着,吃了一会看他:“总觉得你不太高兴?”   杜谧凡身子依靠在身后的紫色绒毛沙发上,摇头笑笑:“没有,挺高兴的。”   孔清华不怎么信:“是吗?”   杜谧凡视线瞥向包间的门,凝在上面,没说话。   外送员很快就送来了蛋糕,樊筱提着个20厘米左右四四方方的蛋糕礼盒走进来,放在桌上,招呼大家:“来来来,蛋糕到了,樊遥!别点歌了,过来点蜡烛,我还没来得及点歌呢,光为你忙活了!”   樊遥过来依次插好蜡烛,林安安站起身来给樊筱腾出位置,帮樊遥的忙,樊遥摆好刀叉,依次分好,四下扫了眼,朝孔清华伸手:“打火机给我。”   孔清华最近在戒烟,身上根本没带打火机,他摇头:“没有。”   包厢里三男三女,竟是连个火机都找不出来,樊遥打开包厢门,打算找前台买一个。   他前脚走出去,后脚服务员就提着一筐子饮料进来了,都是樊筱之前点的,有酒有饮料,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林安安围着蛋糕在里面翻找寿星帽,卡了卡尺度,觉得有些小,试着在自己脑袋上戴了戴,发现果然小,正打算摘下来,服务员看着她夸奖:“今天的寿星是个大美女呢!”   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穿着黑色的ktv统一工作服,看着林安安难掩脸上的惊艳之色。   林安安知道他误会了,忙把寿星帽放下来,摇头:“不是我过生日。”   服务员想起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高个少年,了然:“男朋友过生日?你男朋友还挺帅。”   林安安被说的有点脸红,忙摇头:“不是,不是男朋友,就朋友。”   服务员似乎认定这个帮男生积极准备蛋糕的女孩子即使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也不一般了,闻言夸张的叹气:“那还挺可惜的,看着特别合适,以后可以发展发展。”   林安安羞囧的厉害。好在服务员很快就摆完了酒水,提着篮筐拍拍屁股走了,林安安伸手搓搓红红的耳朵,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凳子乖乖巧巧的坐好,等樊遥的打火机。   杜谧凡坐在离桌边最近的位置,全程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他的目光在桌上摆了一长排的各色饮料上扫了一圈,最后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拉开拉环,闷头喝了一口,借着头顶打下的彩光,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对面林安安的脸上。   他越喝越觉得林安安是真的漂亮,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笑起来也温温婉婉,樊遥对大咧咧的明盈不来电,对长相艳丽的白林不来电,对面前这个又乖顺又漂亮的林安安呢?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林安安扭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对上,林安安朝他轻轻笑了下。   杜谧凡也对她回以了微笑,闷头喝光了易拉罐里最后一滴酒。   孔清华也凑过去点了两首歌,他不会唱,点着玩让明盈唱的。点完看杜谧凡身边放着个空易拉罐,抬手又准备再摸了一瓶,忙按住他:“你干嘛呢?没吃东西就喝那么多酒干嘛?”   杜谧凡拿开他的手,“咔”的一声打开了易拉罐,笑笑:“没事,就是太高兴了。”   是高兴。高兴樊遥身边果然不缺家世好,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樊遥未来不论选谁,日子都不会过得差了,他会有娇妻,还会有几个可爱漂亮的小宝贝,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他高兴,真心替樊遥高兴。杜谧凡闷头灌了一大口酒,无声的笑了一下。   樊遥很快买了打火机,推门进了包间,林安安坐在他旁边,伸手招呼:“点上,要全部点上。”   樊遥便挨个点燃了蜡烛,中央空调带了一丝微风吹来,林安安用手挡住旁边,方便他操作。   杜谧凡四下看了看,站起身,去了离桌边最远的位置,倚着沙发看着那边的少年少女忙活,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   林安安把调整过尺寸的帽子松松扣在樊遥头上,拍手笑着给他唱生日歌,孔清华和明盈、樊筱也凑了过来,巴巴围了一圈,等着瓜分蛋糕。   杜谧凡坐在角落,抱着自己的啤酒瓶继续喝,他整个人匿在阴影里,与那边的热闹明亮宛如身处两个世界。   樊遥等林安安唱完生日歌,一口气吹灭了全部蜡烛,就要切蛋糕,林安安提醒:“你还没许愿呢。”   许什么愿,樊遥根本没什么愿望。直接拿着刀具就要切,切了一半,突然回头看向身后坐在角落里的杜谧凡,蹙眉:“怎么不过来?”   杜谧凡闻言把空着的啤酒瓶放在桌上,站起身挪到了孔清华旁边坐下,这是个离樊遥最远的位置,和樊遥之间隔着桌子,隔着孔清华,还隔着林安安。   樊遥定睛看着他,总觉得今天的米饭自从见面起就怪怪的,似乎很难过,又似乎没有。   杜谧凡一直笑得温和,眼角眼里全部干干净净,连丝红意都没有,发现樊遥在看他,还笑着打趣:“你看我干吗,我又不是蛋糕,快切吧,我都饿死了。”   樊遥眯眼看了他两息,垂眸,收回了目光,开始继续切蛋糕,总共六个人,六份蛋糕,樊遥拿了碟子,舀了一份伸长胳膊递给他:“饿了就先吃吧。”   坐在前面的孔清华不乐意了:“哎哎哎,过分了啊,我也饿啊,你怎么不先给我?!”   坐在旁边的樊筱几人也嚷嚷着起哄,樊筱还小声和对面的林安安八卦:“这家伙就这样,和米饭关系特好,两人穿一条裤子的。”   米饭?林安安闻言看向杜谧凡,看过去发现这个长相温和的男生也在看她,已经不知第几次捕捉到对方目光的林安安疑惑的眨眨眼,下意识朝他又笑了笑。   她一笑杜谧凡也跟着笑,两人相视笑了好几下,同时移开了目光。   樊遥边切蛋糕,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杜谧凡脸上,看到他和林安安相视微笑,不甚明显的蹙了蹙眉。   杜谧凡得了蛋糕,便坐去了他的黑角落,他其实并不饿,不仅不饿,还隐隐的想吐,杜谧凡抬脚把垃圾桶勾在自己身边,备着,他的酒量很小,最多三瓶酒,喝上两瓶基本就上头了,醉了,但也能走回去,认得路。   两瓶啤酒在他空荡荡的肠胃里来回打着转,杜谧凡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刚才喝酒喝的急,这会慢慢酒劲上来了,头很晕沉,肠胃也不舒服,看见甜滋滋的蛋糕就想吐。   杜谧凡用叉子叉了两小口蛋糕,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只得把蛋糕放在了桌上,起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这会没人,杜谧凡按住舌头在厕所吐了,没吃东西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吐出来了酒水和胆汁。杜谧凡伸手按了冲水,晃着步子从厕所里出来,脑袋轻轻磕在玻璃镜上,难受的闭上了眼。   吐了一次肠胃还是难受,杜谧凡打开厕所门,又进去吐了一次,约莫是酒水吐了大半,肠胃总算是舒服了些,杜谧凡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闭眼出了几口气。   厕所里进来个中年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放完水,提上裤子出去了。   杜谧凡平复了些许肠胃的躁动,打开水龙头洗了手,又往脸上撩着水花洗脸。   身后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听声音穿的是平底运动鞋。杜谧凡洗脸的动作一顿,默了一息,又继续之前的动作埋头洗脸。   “你怎么了?”脚步声停在他的身后,紧随而来的是男生低沉的声音,声音低低,暗含着几分担心。   杜谧凡伸手又往脸上撩了些水花,狠狠抹了把脸,特别洗了洗眼睛附近,做完这些,他抬起头来,擦了把脸上的水珠子,脸上扬起了个清浅的笑容,回道:“没事,就是那会吃了小笼包,估计包子不干净,有点肚子疼,这会好多了。”说完放松的舒展了下身体,笑道:“你也来上厕所,那你快去,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越过人就要走,擦肩而过时,樊遥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扭头目光沉沉的看了过来:“你有心事。”樊遥肯定道。   杜谧凡被迫停下了脚步,和他对视,他轻笑:“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这会已经好了。”   樊遥冷冷淡淡的看着他,回道:“肚子不舒服你还喝酒?”   就算把酒吐干净了,身上带着的酒味也是做不了假的。   其实何止有酒气,杜谧凡的头这会也愈加的疼了,疼的像有个人拿着锥子在砸,有人拿着电钻在钻。   他按着额角,大力的揉:“樊遥啊。”他说。   “嗯。”樊遥打量着他的神色。   杜谧凡似乎很是苦恼:“为什么每次难堪狼狈的样子都会被你看去呢,真的很丢人的。”这次他笑了一声,垂头重重叹了口气。   樊遥目光定在他眼睛上。   他知道,面前的人大概是醉了。   杜谧凡摇摇脑袋,和甩头发似的,想把脑袋里的迷糊甩去,显然不会成功,于是他又笑:“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说你没有生日愿望要许,不如我帮你许个愿吧,好不好。”   樊遥微微靠近了一点,看他:“嗯,你说。”   提议得到肯定,杜谧凡还挺开心,他的脸上带着执拗的认真,小声低语:“我的愿望是祝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樊遥,我想一直陪伴着你,不论你未来是结婚还是生子,我想求的不多,让我继续做你的好朋友,偶尔还能见到你,好不好。”杜谧凡回握住樊遥的胳膊,笑着红了眼睛。 第54章 第五十四粒米饭   樊遥关掉客厅的灯,穿着拖鞋慢吞吞的上着楼,手里拎着个礼品袋,他推开自己卧房的门,把礼品袋放在了书桌上,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袋子里装的是个音乐盒,下午众人分开时,清华给他的,是杜谧凡送他的生日礼物,对方虽是吐了好些酒,但明显已经醉的断片了,两人回到包间,直接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都没能吵醒他,最后的生日礼物还是|□□|他转交的。   樊遥看着桌上的音乐盒,手指一动,打开了盖子,这是个发条音乐盒,樊遥摸索着找到按钮,上了几圈发条,悦耳的纯音乐很快清浅响起。   歌曲只有两首,一首是安眠曲,节奏舒缓流畅,另一首曲调很熟悉,樊遥侧耳倾听了一会,辨认出了歌曲,是首很有名的曲子,传唱度很广,曲名叫《喜欢你》。   樊遥听着耳边悠扬的乐曲,神色晦涩难明。   他想起在卫生间时米饭对他说的那个愿望,愿望初听只觉得杜谧凡对自己情谊深厚,细品却越发的觉得话里的内涵不对,好朋友之间真的需要如此承诺吗?   再加上那双转红的眸。   一切不言自明。   杜谧凡情绪向来内敛,会如此外露的表达对自己的重视根本不对劲。   唯一的解释是,他喝醉了,彻底断片了。酒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既可以壮人胆,也可以瓦解人意志,杜谧凡喝了两瓶酒便说出了压在心底不会说也说不出来的那些绕指柔的温柔心思。   音乐还没播完,樊遥“啪”的一声扣上了盒子,把那句“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生生截断了。   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22点10分,送杜谧凡回去是下午五点,已经过了五个钟头了,或许酒已经醒了,思及此,樊遥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都没人接,樊遥正准备挂断,那头被人接了起来。   “樊遥?”杜谧凡略带沙哑的声音顺着电话传入樊遥的耳中,一同传入的还有那睡得朦朦胧胧的清浅鼻音。   樊遥默了一息,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身子侧倚在墙上,开口:“还难受吗?”他以为自己很生气,开口声音里却不觉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软意。   那边响起窸窸窣窣一阵布料的摩擦声,似是杜谧凡转了个身,又拢了拢被子:“不难受,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你送我回来的吗?”   樊遥伸手把窗帘彻底拉开,任由夜风呼呼吹进房间里,他看着外面夜色,轻声回答:“我和清华送你回去的。”   杜谧凡笑了一声,声音软软:“哦,给你过生日我竟然睡着了,不好意思啊。”   樊遥:“没事。”   说完这句话,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只余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听筒间来回游荡。过了好一会,杜谧凡又笑了声,叫他:“樊遥。”   “嗯。”樊遥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手指无意识的在窗沿上慢慢划拉着,划拉了一会开口:“你还记得在卫生间里对我说的话吗?”   杜谧凡迷茫的声音通过手机传了过来:“什么?”   果然不记得了么。樊遥手指按了按眉心,长出一口气,心里也不知道是轻松多了一点还是烦闷多了一些,既是探听不到想了解的信息,樊遥索性挂了电话:“那你睡吧,我挂了。”   “...哦,好,开学见。”   “嗯。”   樊遥收起手机随手一抛,直直扔在大床上,回头又过去拉上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也不嫌屋里闷。他刚进屋时窗帘是拉开的,他一进屋就给拉上了,后来打电话他又拉开了,现在又合上......   窗帘若是会说话,保准会暗地里抱怨:你自己心情不美妙,干嘛非得来回的折腾我?   杜谧凡根本不知道自己精心的伪装已经暴露了,这会正搬了个凳子,围着桌子坐好,拿出串好的山楂放在糖水里,一点点转着,上糖色。   旁边还有他准备好的苹果和香蕉。   上好一根山楂,杜谧凡捞出来放在旁边瓷盘上,边忙活边说:“该买点核桃的,核桃仁上了糖也挺好吃的。”   樊遥临开学的前一天来了他这,名义上是找他玩。杜谧凡刚从饭店打工回来,正坐在床上休息刷手机,刚好翻到糖葫芦的做法呢。一看他来了,便摩拳擦掌的要给他做,樊遥对糖葫芦没什么兴趣,闻言却也没拒绝,由着他忙活。   眼看人背对着自己坐。樊遥放心的坐在书桌前拨拉着对方的书包看,看了一会摸出个淡蓝色的笔记本出来,依然是带密码的笔记本,和他那本笑话集封面看着挺像,樊遥拿着笔记本上下左右打量了好一会,又看了看密码位置。   3个6,他想了想按了下开关按钮,没开。   看来这个笔记本果然特意设了密码。   樊遥把笔记本塞回到原位置,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慢吞吞来到杜谧凡旁边站着。   杜谧凡做饭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做好了全部的山楂串,这会正拿着个红星苹果往糖水里放,看到他过来,以为是饿了,拿起根凝好的糖葫芦递给他:“尝尝?”   山楂艳红,熬好的冰糖发着微黄,叠加在一起,色泽明艳,看上去很有食欲,樊遥却没接,伸手把杜谧凡的手推拒回去,想了想,询问:“你吃完东西喝了酒会头疼难受吗?”   杜谧凡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老实回答了,“不会,会想睡觉。”   樊遥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接着笑笑,“那我去买几罐啤酒来喝吧。”   “?”杜谧凡对他的一时兴起有点懵:“你想喝酒?”   樊遥从桌上拿起他的钥匙,推开门准备出去:“嗯,再买点猪蹄,就酒吃。”   樊遥的动作很快,杜谧凡才把剩下的香蕉处理完,他就提着食品袋推门进来了。   买的酒不多,就四瓶,一人两瓶,猪蹄倒是买的不少,用油纸包着,还是温热的,旁边还放了点佐料,方便喜欢重口的人蘸调料吃。   杜谧凡关了电热锅,端着一瓷盘的糖葫芦过来,看见那一大包猪蹄,笑道:“买了这么多,我还说蒸米饭呢,这些都够咱两吃了。”   樊遥接过他那一大盘子放在书桌上,示意他坐:“那就不做了,省的你麻烦。”   “行吧。”杜谧凡乐得轻松。   樊遥把一次性手套递给他两个,完后一人开了一瓶啤酒,自己率先喝了一口,杜谧凡戴上手套拿了个猪蹄慢慢啃着,樊遥等他啃完一个,把面前的易拉罐往前推了推,示意他也喝。   杜谧凡看着他动作:“不是一向不喝酒的吗?今天怎么想起买酒喝了。”   樊遥嘬了一口酒,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上的字,抬眼盯着他,又喝了一口:“突然想喝了。”   “......”杜谧凡觉得他的眼神莫名怪怪的。   两人吃上了饭,便不再开口说话,各占着一边桌子自顾自吃着,杜谧凡吃了两个猪蹄,看樊遥在仰头喝酒,便也跟着喝,很快一罐喝完了,樊遥又给他开了一罐。   樊遥只吃了一点猪蹄就不再吃了,他撑着脑袋,目光落在对面人脸上,扫了几息后移开,复又回去,这次目光在那啃的满嘴是油,粉嫩油润的嘴唇上落了几息,飘走。   杜谧凡美美的吃了四个猪蹄,两个苹果,三个香蕉,和两串山楂糖葫芦,外带两罐啤酒。吃完觉得肚子又饱,身体暖和,脑袋也迷糊。   眼见他两瓶啤酒都下了肚,樊遥这才放下自己手里的啤酒,开始吃猪蹄,他慢条斯理的啃完一个猪蹄把骨头放在桌上,找纸巾擦干净手,伸指轻轻戳了戳趴在桌上迷糊的脑袋:“喝醉了?”他轻声问。   杜谧凡伸手按在脑袋两侧,把自己脑袋往上拔了拔,和拔白萝卜似的。拔了半天总算撑起了沉甸甸的脑袋,晃晃悠悠的用手掌支着,防止它掉下去:“没醉。”杜谧凡呆呼呼的摇头。   樊遥看着他的模样,突然就发现,面前的这人大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会伪装的人了,比如现在,明明都醉的抬不起头了,眼神依然看上去清明,神态和说话语气也没半点异样。   樊遥把凳子往他那边移了移,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杜谧凡视线直勾勾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学着他的样子,捂着嘴和他说悄悄话:“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樊遥直起身子:“啧。”   他想了想从旁边挂着的书包里摸出那个蓝色笔记本来,在他面前扬了扬:“这里面写的什么?”   杜谧凡眯着眼看着他笑,不出声。   樊遥凑近了点,伸手抚了抚他脑袋,低声问:“知道我是谁吗?”   杜谧凡鼻子轻轻嗅了嗅,眼珠子一动,之前挂在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他高兴道:“樊遥,你是樊遥。”   樊遥收回手闻了闻自己袖子,除了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什么都没闻到。   “答对了。”樊遥摸摸他脑袋夸奖他,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轻声问,“这下可以告诉我这里面写的什么了吧。”   杜谧凡伸手揉了揉鼻子,咕哝:“樊遥。”没等樊遥回应,他又嘀咕了声:“樊遥。”   樊遥收回手看着面前的笔记本,不清楚杜谧凡是下意识叫自己名字,还是告诉他里面记得都是关于他的事情。   樊遥拿着笔记本再次打量了一会,垂眸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密码是多少?”   杜谧凡手掌撑着下颌,静静的看着他。   樊遥伸手摸摸他脑袋,再次放轻了声音:“告诉我,密码是多少。”   杜谧凡鼻子又动了动,蹙眉似乎是努力思索了下,小声说了个数字。   樊遥没听清,身子凑过去:“什么?”   杜谧凡闻着扑面而来的香味,脸上笑得更开心了,小声嘀咕:“511.”完后又嘀咕了一句话,这次樊遥离得够近,全部听清了。   他睫毛剧烈的颤了几颤,收回身子,坐回了自己凳子。   他许久没再问问题,杜谧凡脑袋开始一下一下的往下掉,显然已经困得不行了,樊遥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开口:“困了去睡觉吧。”   喝醉酒的杜谧凡是真乖,应该说喝醉酒的杜谧凡在樊遥面前是真乖,樊遥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闻言伸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床边走,乖乖脱掉鞋,上了床找地方睡觉,他整个人缩在墙角处,双手乖乖的搭在肚子上,模样乖巧又可怜。   樊遥眼见他闭上了眼,站起身来打算给他盖上被子,杜谧凡眼睛又睁开了,看着他一脸委屈:“睡不着。”   樊遥站在床边看着陷在枕头里面的那张脸,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杜谧凡的眼角带了抹粉红,脸颊处也红彤彤的,配着他委屈巴啦的样子,和只可怜的小狗似的。   樊遥屈膝搭在床沿上,给他拉开被子盖在身上,温言道:“不要说话,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哦。”杜谧凡应了声,乖乖的再次闭上了眼,这次眼睛再没睁开,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樊遥坐在床边无声的看了会他的睡颜,目光一动,落在了桌上那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上。   笔记本的密码是511,谐音我(的)遥遥,这是杜谧凡刚才亲口告诉他的。探究到现在,杜谧凡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件事已经很明朗了,密码数字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这本笔记本之所以会特意的设置密码,因为里面记录的不再如之前那本一样全部是些冷笑话,这本里面记录的是他的事情,是他樊遥的事情。   看还是不看,已经不重要了,他想探知到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   樊遥从床上下来,站在原地默了一会,转身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步子,扭头看那睡得无知无觉的人。   杜谧凡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嘴里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翻了身,面对着樊遥的方向,浅浅的笑了下。   樊遥脚步突然就有些迈不出去了,他垂眼站在那里看了床上的人许久许久,脚下一动,转了个方向,缓缓走到了桌边,拾起了那个笔记本,手指微动,转动了密码锁,511,三个数字分别转到对应的位置,樊遥手指一按,点开了按钮。   “咔”的一声轻吟,笔记本打开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粒米饭   樊遥捧着笔记本原地出了好一会神,这才轻轻掀开了本子,翻到了扉页。   和之前的笔记本一样,这里也写着字,樊遥眯着眼定睛去看,是一行行的小字,写的是艺术体,猛地看上去像一行行的小心心:   【你若喜欢上一个人,他就像一首语句优美真挚的情诗,你看到他就止不住的想读、想念,念着念着,想念变成了想念,由嘴动变为了心动。   即使他就坐在你的身边,你依然会止不住的想念,因为他不是你的,所以你只能想,也只能念。   可即便这样,只要每天都能见到他,我也会止不住满心的欢喜。】   樊遥把这行小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像是着了魔似的。直到楼下哪个男的鬼哭狼嚎的吼了一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男人的大吼声没能吵醒床上的人,对方睡的依然香甜。   樊遥目光在那张睡颜上流连了一圈,重新看向手中的笔记本,他缓缓翻了一页,出乎意料的,这个笔记本和之前的那个叙事方式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什么小作文之类的日记,樊遥从头翻到尾,里面都只有花。   各种各样的花瓣,杏花、梅花、月季等等应有尽有。   时间跨度有一年半了。   这次倒是没有叶子,根据上一本笔记本可以理解到,在杜谧凡这里,花朵代表心情好,叶子代表心情不好,花瓣越多心情越好,叶子也多心情越糟糕。   所以这本笔记本全部记录的是他心情美好的时刻。   樊遥翻到第一页,上面夹了四片玫瑰花瓣,看起来有点失水,颜色却依然艳丽,樊遥轻轻捏起花瓣看清上面的时间:   4月3日晴。   这个4月3号该就是他喜欢上自己的日子,显然,这是记录的去年清明节的事情。   樊遥在脑海里仔细思索去年清明发生的事,去年他们几个约着去了K城旅游......   樊遥伸手继续往后翻,4月4日阴,四片花瓣;4月5日阴,五片花瓣;连着七天花瓣后日期停了两天后又接上,停的两天该是周末,学校不上课,所以没有记录。   果真是见到自己就开心吗?   樊遥继续往后翻,发现除了周末假期外,是真的每天都有花瓣,有时一片,有时二三片,也有许多四五片之类的出现。周末有时也会有花瓣,大概率是因为两人约了一块玩。   樊遥一直往后翻,停在了其中一页,这里夹的是向日葵花瓣,一共五瓣,夹了有一年了,花瓣已经微微失水,看上去轻薄脆弱,依然只有日期,是去年暑假临开学的那会。   当时的樊遥从乡下避暑回来,给对方带了足有两人脸那么大的向日葵。   送一个向日葵就值五片花瓣吗?樊遥继续往后翻,垂眸,既是一个向日葵就值五片花瓣,那自己年初发给他的大红包怎的才值两片花瓣?大红包不得买多少个向日葵回来。   是觉得自己去了乡下玩,心里却还想着他,惦记着他,所以格外开心吗?   樊遥拉着凳子缓缓坐了下来,手掌撑着下颌,看着中间间隔了26天没有放花瓣的页面发了会呆。   思绪飘飘忽忽,辗转起伏,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修长的五指继续往后翻,直到翻到8月26 号,他生日的那天,这天的笔记本里没有放花瓣,而是放了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张显然被人大力揉过,皱的厉害,即使夹在本里,也还是皱的,樊遥缓缓展开了纸张,用手铺平,看上面的钟表,这是个用卡通小人做刻度的钟表,一圈12个小人代表1-12.   托笔记本密码谐音的福,樊遥现在对数字之类的东西很敏感,更别说这张夹在他生日这天的纸张了,他第一时间去看钟表上的数字,发现时针指向8,分针指向2,秒针指向6,若换做正常时间那自然是早上或晚上8点10分30秒,但此时场景显然不能这样看。   樊遥去看表中的小人,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小人齐齐张嘴大笑,俱是捧腹不已的模样。樊遥仔细去看那是代表8、2、6这三个数字的三个小人,看了一会他了悟,小人乍看似乎一样,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它们的微小差别,每一个小人都与别的手势不同,这是手语?   樊遥对手语不太懂,直接摸出手机,照着卡通小人的动作,齐齐查了一遍。   第一个是好,第二个是喜欢,第三个是数学......第六个是你....第八个是我.....   樊遥放下了手机,看那张纸,所以,826代表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你。   樊遥握着纸条的手一紧,突然想起了生日那天米饭仓促塞进兜里的那团纸。   原来这就是那张纸,是张写着告白话语的纸。   米饭原本是想借着生日对他告白,后来又放弃了?   不对。   樊遥看着纸张微微卷曲的模样,心想这张纸该是被人紧紧卷折过的,上面痕迹还很深。他想到了米饭送自己的那个音乐盒,和他无意中在上面发现的那个很隐秘的暗格。   所以这张纸原本是放在那里的?   米饭曾是想对自己表白,却不是明目张胆的表白,而是藏在暗格里,寄希望于两人的缘分和天意,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发现,却又希望自己一直不要发现,他的心理一直很矛盾......   樊遥扭头看床上那睡的无知无觉的人。   在睡梦中做着美梦的杜谧凡大概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偷偷给心上人表个白留作纪念,最后因为对方青梅竹马的出现觉得没必要又放弃了,把纸张夹在笔记本里想做个标记,哪成想被樊遥不到两分钟就破解了其中的意思。   他暗含的那些小心思小情谊被樊遥扒了个底掉,再无秘密可言。   樊遥缓缓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沉默。   可以想见的是,如果他就此远离杜谧凡,断了两人的关系,这本笔记本打从明天起就要彻底断更了。   亦或者不会断更,只是不会再有花瓣,而是变成了满本的枯黄叶子。   孔清华收好老师递过来的发|票收据,装进书包里,从报名的长队里出来。   樊遥白衣黑裤,站在梧桐树下面双手插兜,目光下垂,在看着自己脚前的蚂蚁窝出神。孔清华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樊遥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报了?”   孔清华拍拍自己书包,示意收据已经装包里了,招呼:“饿不饿,先去吃饭吧。”   樊遥点头,把书包从山地车上拿下来,斜跨在背上,长腿一迈,上了自行车,右脚踩上脚踏,作势要走,孔清华手快一把拉住他,看着他脸色确认:“真不叫米饭一块?”   樊遥的脸色是面无表情,直接甩开他的手,右脚一用力,驶着自行车缓缓朝前骑了出去。   孔清华小声嘀咕了一句,忙推上自行车跟了上去。   两人骑着车出了校门口,孔清华刚想问去那吃,樊遥已经率先骑着车往西走了。孔清华“嘶”了声,扭头往东边路口看了眼,没看到杜谧凡的身影出现。   他摇头咂摸嘴:“好友变追求的人,这都是什么事啊。”   两人一路往西,路过一家炒饭店,樊遥径直下了车,锁好车,大步进了店,孔清华跟着他进去,看了看桌上的菜单,问道:“吃什么。”   樊遥:“蛋炒饭。”   孔清华:“......”   中午那会就是蛋炒饭,现在又吃蛋炒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吃蛋炒饭呢。   他无话可说,眼见这主显然心情很不好,便也不废话,陪着再要了份蛋炒饭。   两人等饭的功夫,孔清华殷勤的给他倒了杯苦荞茶,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沉吟了会,终是没忍住问了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樊遥一坐下就掏出手机玩游戏,闻言头都没抬,十指在屏幕上点的飞快。   孔清华伸长脖子看了会他大杀四方,缩回脖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想了想建议:“那来瓶酒?”   樊遥依然在杀他的魔兽。   没人回答他,孔清华问了个寂寞。孔清华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主,很快又出击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勉强只能两人听见的音量,虽然对座那主看上去在专心打游戏,但他就是知道这家伙有在听他说话。   “我是不懂你在想什么。”孔清华摇头,“不就是发现人喜欢你吗,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嘛。”   樊遥这次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冰冰凉凉的。   “喂喂喂,瞪我干嘛,我说错了吗。”孔清华不满的“嘿”了声,郁闷,“而且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既是两情相悦在一起不就得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樊遥缓缓合上了手机,抬头看他。   孔清华丝毫不虚的和他对视。   樊遥:“你在胡说什么。”   孔清华双手拢胸,冷笑不已:“我怎么胡说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喜欢他?”   樊遥嘴唇紧抿成一条不愉快的直线,深深蹙着眉。   好哥们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好哥们的事。眼看他烦闷不语,孔清华给他耐心掰扯:“你会为了他如此烦恼,在猜测他喜欢你时甚至故意给人灌酒套话,偷看人日记本,这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樊遥看着他沉默。   “米饭可不是第一个喜欢你的人,也不是第一个对你表达爱意的人,你对别人的心思会如此的在意吗?还偷翻人日记本,你不是一向很尊重别人隐私吗?换做是其他人,把日记本翻开递到你面前你估计都懒得看吧?”   樊遥抿抿唇,替自己辩解:“...那是因为他密码是我名字。”   孔清华“咦”了声,打心底里嫌弃他:“你都知道是你名字,里面记录的什么还用猜吗?那你还看,看个心动还是看个热闹,看他是如何爱你喜欢你的?傻不傻你。”   樊遥:“......”他无话可说,转回头闭上了嘴。   蛋炒饭很快端了上来,两人开始吃饭,孔清华其实不爱吃这个,觉得干,刚想找服务员要两瓶汽水,樊遥先开口了:“有蛋花汤吗?”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估计是兼职干这个的,看着面前的两大帅哥,脸微微发着红,怯生生点头:“有,两份吗?”   樊遥看了孔清华一眼:“一份吧,给他拿瓶汽水。”   眼看小姑娘走远,孔清华小声嘀咕:“蛋花汤和蛋炒饭是标配吗?你中午那会也是这么点的。”   樊遥没答反问:“你觉得呢。”   孔清华:“......”我觉得你今天是吃炸|药了。   樊遥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米饭塞进嘴里,咀嚼了两口,蹙起了眉。孔清华看着他表情,试探着往嘴里塞了一口,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好,中上水平,至少比中午吃的那家好多了。   吃了一口反倒把孔清华吃饿了,他挥着勺子又往嘴里塞了两大口,抽空问了句:“不好吃?”   “嗯。”樊遥放下了勺子,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孔清华咽下嘴里的米饭:“......”不用猜,待会的蛋花汤约莫也是不好喝的,如中午那般。   果然,樊遥在喝了一口蛋花汤后,就不再喝了,拄着胳膊看着孔清华大快朵颐。   孔清华大口扒完了碗里的饭,开了汽水,仰头灌了一口:“你不吃吃什么,不饿吗?”   樊遥看着菜单要了一份炒面,这才大吃特吃起来。孔清华看他吃得香,伸手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心想:味道很一般,还不如蛋炒饭好吃。   他几口喝干了玻璃瓶的汽水,琢磨:“其实你在想什么,我大概能猜到。”   樊遥专心吃着自己的面条,一声不吭。   孔清华笑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似乎喜欢他,又似乎不喜欢?”   樊遥夹饭的手一顿。   孔清华了然:“被我说中了吧。”   樊遥缓缓放下筷子,抬眼看他。   孔清华朝他笑笑:“你的纠结我能理解,毕竟你就是个慢热性子,让你快你也快不起来,当个好朋友你都慢慢吞吞的需要时间适应,更别说这种事了。”   樊遥:“......”   孔清华盯着他的眼睛,给他出主意:“你是对他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在意的探究他到底喜不喜欢你。既是如此,不如就先这么着吧,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乐呵呵的当着好朋友就好了。”   两人既是都在意这份友谊,那就不如搁浅争议,继续当原本的好朋友。孔清华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樊遥却半点不这样想,他摇头:“那我要是一直爱不上呢?或者这点好感很快褪去,干干净净的,那不是耍人玩吗?”   他说的认真,孔清华闻言却是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我说樊北大,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是只关注他喜不喜欢你这件事了吧?从日记本和他喝醉酒对你说的那些话来看,比起你爱不爱他,米饭显然更在意还见不见得到你,和你做不做得成朋友,他对你没有强烈占有欲的,你就算结婚生子,三年抱两,他都不介意的,说不定他还会热情要求当你儿子的干爹呢,这下你懂了吗?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孔清华笑叹道。   他看着樊遥回过味来很快臭下来的脸,啼笑皆非。 第56章 第五十六粒米饭   开学第一天,孔清华拉着杜谧凡商量:“凡啊,外面秋色宜人,我们出去玩玩好了。”   杜谧凡在整理新课本,写名字,闻言随口问:“去哪玩?”   孔清华笑得得意:“山羊坡。”   山羊坡说是坡,其实不是坡,是一座山,山不算高,一到春天,上面枝叶茂盛,繁花锦簇,整座山郁郁葱葱的,站在山顶能俯瞰到整个市区,景色很好,秋季上面则漫天红叶,景色也是一绝。   山羊坡的景色很有名,但让其声名大噪的却不是景色,而是山顶的那座姻缘庙,庙宇并不大,但是香火很旺盛,大家都传在庙里上过香的信徒能收获完美的爱情,挺准。   这不,孔清华慕名而去。   杜谧凡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笑得揶揄:“哦。”   孔清华被他笑得有点尴尬,挠挠头:“所以去不去嘛?”   杜谧凡:“你和明盈去不是正好?”干嘛非得拉上他和樊遥做电灯泡?   孔清华说的也很有道理:“没有对象就上山求个对象呗,姻缘这事哪有人往外推的。”   杜谧凡心想,这你就说错了,我就不求姻缘。   即使杜谧凡说了自己不求姻缘,周末仍是被孔清华喊下了楼,连带着樊遥一起,山羊坡有公车直达,来往挺方便,因为杜谧凡没有自行车,其他三人也没有骑车,一块坐公交过去。   杜谧凡背着自己旅行包无奈,认命的由着孔清华扯着走。   明盈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高高扎了个马尾在脑袋顶上,用一个带着毛球的皮筋扎住,下身牛仔短裙,脚蹬带了点跟的小皮靴,似乎还抹了点唇彩,嘴唇上晶晶莹莹的。   别说,这么一打扮下来,不开口说话的话,挺文静内敛的。   杜谧凡之前没注意,这会才看见,眼见她如此打扮,挺新奇,瞅了老半天。瞅完又去看樊遥。   樊遥今天特帅,黑色长款T恤,下面缀着一层白边,下身黑色运动短裤配防晒裤袜,脚蹬白色篮球鞋。这会正挂着耳机在听歌,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扭头看过来一眼,淡着脸滑走了。   杜谧凡:“......”   他悄悄扯孔清华袖子,小声问:“怎么了?”   能怎么,被你气的呗,孔清华心想。辗转难眠了一个晚上,纠结着你们以后的关系该何去何从,琢磨着到底要不要攻略自己,结果你这当事人半点不给力,不求爱不主动,也不捉摸着占有,气都被你气死了好吗?   孔清华正直脸:“我怎么知道,是瞪你,你去问问呗。”   杜谧凡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福如心至,低头去看他的衣服,这么一看,发现这家伙也收拾过了,不愧是走阳光路线的,头发什么的倒是半点没变,穿的衣服却时尚了不少。黑色套头衫内配格子衫,一双大红色篮球鞋,配着浅色阔腿牛仔裤,莫名的带了点嘻哈感,让人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抬指开口唱Rap了。   杜谧凡伸手戳戳他,又指指那边的明盈,揶揄:“才高三就去求姻缘?你们俩可真心急。”   哪有你心急,才高三就琢磨着让樊遥娶妻生子了。孔清华挑眉:“我乐意,羡慕啊?”   杜谧凡不客气的给了这随时随地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混蛋一拳。打完人,他溜达着蹭到樊遥边上,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叫:“樊遥?”   他叫樊遥两字时总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声音带着点软糯,是与别的字眼所不同的温柔。   樊遥垂着眼看手机歌单,淡淡应了声:“嗯?”   眼见他心情似乎不愉,杜谧凡想了想,和他小声说话:“我刚才看到个男生,长得还挺帅的,剑眉星目,一笑倾城,你来品品他帅不帅。”   樊遥闻言抬眼看他。   杜谧凡指指自己的瞳孔,稍微往前凑了凑,让他看:“看到了吗?”   那双乌黑分明的眼睛里清晰倒映着樊遥的身影。   樊遥看着他的眼睛。   杜谧凡又问了遍:“帅不帅?”   樊遥声音淡淡:“油嘴滑舌。”   杜谧凡没绷住,笑了下,叹气:“你别这么说,真心话,比金子还真。”   樊遥不想理他。   公车摇了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四人下了车,同行的路人不少,大多都是年轻男女,几人一队笑笑闹闹着。   后面有车过来,杜谧凡推着樊遥把人带着往路边避了避:“别总看手机,看路。”   樊遥收了手机,径直朝前走了。   杜谧凡迷茫脸,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既是进山玩,四人都带足了吃的,山羊坡周围有一条小溪,节假日来这边郊游野炊的人不少,明盈从包里掏出野餐垫,找了个相对平整的草地铺好,野餐垫挺大,四人齐齐把身上的书包扔上去,一屁股坐了上去。   小溪那头有人在烧烤,但离他们远,风也不往这边飘,空气倒挺清新。   明盈整理好自己的小书包,看三人:“现在上山?”   杜谧凡一屁股坐在野餐垫上,摆摆手:“去吧,我给咱看家当。”   孔清华:“你真不上去?”   杜谧凡伸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摇头:“不去,你们去吧。”   孔清华扭头看向樊遥:“你呢?”   樊遥却是要去的。   杜谧凡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才收回了目光。他一个人霸占一整张垫子,想往哪边滚就往哪边滚,头顶是蓝蓝的天空,耳旁是泠泠的流水声。眼看时间尚早,杜谧凡从书包里摸出一沓子卷子来,躺在垫子上,就着大好的天光看起了书。   樊遥上了高二就报了好些补课班,班里每次发的卷子比较典型的题,他都会摘抄出来给杜谧凡打印一份。一上高三学业更是紧,杜谧凡自认不算聪明,为了后面能继续拿到奖学金,只能靠认真刻苦。他昨晚多做了一会卷子,这会有点困。虽是困脑子里却乱哄哄的,他捉着卷子盖在脸上,迷迷糊糊的滚了一会,最后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即使睡着了脑子里似乎也不安分,在不停的做梦,隐隐约约梦见樊遥穿着一身纯中式的红色新郎服,牵着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在一座庙宇里面磕头上香,乞求月老能让他们恩爱和美一生。镜头一转,庙宇变成了现代礼堂,樊遥穿着黑色西装,手牵着白色婚纱的女子,两人相视微笑,在司仪的祝词中交换戒指,喝交杯酒,甜蜜拥吻。   女子的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一会似是林安安的脸,一会又似是别的女子的脸,唯一的共同点是都长得很漂亮,樊遥看向对方的眼里满是深深的爱意。   自己和清华是作为伴郎参加的樊遥的婚礼,中途敬酒,樊遥给自己也敬了一杯,看着他笑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互相看着彼此从少年走到青年,如今我找到了此生挚爱,娶回了她,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另一半,和和美美的过完此生。”   樊遥酒敬得真挚,自己也喝的痛快,喝完他大笑了两声,朗声道:“我一个人惯了的,不想结婚,也不想谈恋爱,麻烦。”   浑浑噩噩中,樊遥被新娘子拉去入洞房,清华和明盈也回了自己的小家,刚才还人挤人,比肩继踵的礼堂里转眼就空旷了下来,只余下他一个人。   外面夜色清冷,礼堂里昏暗幽静,他的身影被月色拉出道长长的阴影出来,他脚步动了动,缓缓地蹲下了身来,全无形象的坐在了地上,就着漫天的星光和圆润的月亮,无声的喝着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却再喝都不会醉,最后他放下酒瓶,近乎无声的低喃:   “我早就找到他了,我好喜欢他,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他,我希望他过得好。如今他终于成了别人的新郎,他是别人的了,永远都没可能属于我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粒米饭   也不知道辗转反侧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有些细微的动静,接着脑门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了下,是真的凉,凉中还带着点滑腻。   这温度,这触感——   杜谧凡倏然睁开了眼睛,就见他的脑袋前方,一条擀面杖粗细的青蛇,正盯着他“嘶嘶”的吐着信子,信尖猩红,甚至还往垫子上流了滴唾液......   杜谧凡眼睛眨了眨,完后又眨了眨。   卧槽!他反应慢了几拍的回过神来,右手在地毯上胡乱一摸,摸索到旁边的背包带,一个猛提大力拎着书包朝着面前这蛇脑子就砸了过去。   他砸的又快又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砸中蛇。奇怪的是那蛇察觉到危险来了,却只往后缩了缩,一点要跑的迹象都没有,眼见蛇头就要被砸中,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掌把书包拦住了。   “会砸死的。”书包被那只手接住拿走了,一个低沉中带着点些微不悦的声音在杜谧凡脑袋后面响起。   接着蛇头移开,应该是被人收了回去。   杜谧凡翻了个身,躺平了身体,抬眼看向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旁边的男生。   近半米的青蛇,此时一圈圈的缠绕在樊遥的手臂上,只剩下个脑袋在空中来回活动,樊遥白净的手指在蛇头上一寸寸的摸过,像是恋人间的抚摸,带着点温柔。安抚好受到惊吓的蛇,抬眼看向杜谧凡,目光中透着几许思索:“做噩梦了?哭什么呢。”   杜谧凡闻言抬手摸了把脸,果然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泪珠儿。   杜谧凡侧了侧身,避过樊遥的视线,胡乱的抹了把脸。樊遥侧头盯着他动作看,看了个全程,眼看他擦干眼泪要转过身来,垂眸收回了目光。   两人一坐一躺静默了会,杜谧凡没话找话般指指他手里的青蛇,问道:“你不是和他们上山进庙去了吗?怎么回来了,还捉了条蛇。”   樊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干嘛要到庙里去?”   杜谧凡看着他哄孩子似的抚摸那条青蛇的模样,懂了,这家伙跟去山上根本就是去捉蛇的。   杜谧凡心里突然就轻松了许多。   樊遥捏了捏手腕上缠着的蛇脑袋,来回把玩着,过了一会,淡声道:“你觉得它好看吗?”   杜谧凡抬手摸了下被蛇皮蹭过的额头:“......”   樊遥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不喜欢它?”   杜谧凡心想,我应该喜欢吗?身体又凉又滑,信子又长,半点没长在他的萌点上。   樊遥又说:“它其实长得很漂亮。”   杜谧凡闻言目光在那条青蛇上细细扫了一圈,从那椭圆形脑袋上移到那仍不停朝着他吐着的猩红信子,再到那碧绿中带着点浅纹的蛇皮。   旁边樊遥还在继续说话:“刚才还看到条白蛇,不过游得太快,跑走了,只捉到这条,不过也很漂亮。”   杜谧凡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了眼那随着自己身影移动而移动,坚持不懈的对着他吐着信子的蛇脑袋,问道:“他俩呢?”   樊遥:“还在山上吧。”   杜谧凡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到这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光怪陆离的梦做了太久,睡醒反倒比睡前觉得更累,好在眼睛得到了休息,总算不那么干涩了。   樊遥还在捉着那条蛇来回把玩,那条对着杜谧凡嘶嘶吐信子的蛇,在樊遥手里异常温顺乖巧,让怎么绕就怎么绕,樊遥拿了根不算细的棍子,把蛇一圈圈缠在上面。   杜谧凡好奇:“你想烤了吃?”   樊遥:“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吃它?”   左一个漂亮右一个漂亮的,杜谧凡实在不懂,这哪里漂亮了?而且蛇长得不都一个样子吗,只是大小体积不同而已。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它漂亮的?”   樊遥:“看得多了自然就分辨出来了。”   杜谧凡想想:“说的也是。”樊遥手机相册有好多蛇照,看来对这方面颇有研究。   不远处有女生在小溪边玩水,打打闹闹声离这边有点近,杜谧凡怕她们靠近会被樊遥手里的蛇吓到,穿了鞋从毯子上下来,又把樊遥拉起来,把背包和吃的放在一堆,掀起四角盖好,大概收拾了一下,就要推着樊遥往旁边草丛里走。   “女生大多怕蛇,我们去那边玩。”   樊遥看了那边的女生一眼,蹙眉:“不会,它很漂......”   杜谧凡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的蛇很漂亮了,拜托就别再重复了啊!   两人推推搡搡的去了旁边的草地,这边零零散散堆了很多碎石,杜谧凡找了块相对较大的石头,左右打量了下没人,一把把人按坐在上面,松了口气:“就这吧。”   你就安静坐在这里独自欣赏它的美丽吧。   樊遥屁股坐在大石上,脚下踩着碎石块,胳膊撑起搭在膝盖上,眼看他要走,问道:“干嘛去?”   “不干嘛,就在这附近转转。”杜谧凡不想坐在樊遥身边,被蛇视奸。他往边上走了走,来到一条小道上,没有上山,四下打量着,这边长有好几颗野生桂花树,树上花开朵朵,颜色黄嫩清亮,杜谧凡站在树旁看了会,心里一动,伸手折了一枝条,拿在手里开始编花环,一根不够又折了一根,小心翼翼的圈着,尽量不让花朵掉落。   弄好后仔细托着跑去找樊遥了。   樊遥仍然坐在那个大石上,低着头胳膊上缠着那条蛇在摸蛇脑袋,杜谧凡跑过去把花环套在他脑袋上,完后退后几步,喊道:“你抬起头来。”   樊遥胳膊抵着膝盖,抬眼望了过来。   两人视线甫一对接,杜谧凡一把捂住心口,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心脏被狠狠击中的模样。   他也确实被击中了,慵懒坐在石头上玩蛇的樊遥比平日里见到的模样多了几分懒散和危险气息,像是褪去了温和的表衣,露出了内里的层层凌厉感。牛仔袖口被随意的挽起,露出白净修长的胳膊,上面缠绕着蛇,白配青,少年配长蛇,让那些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凌厉感层层深化,最后迸发出一种摄人心魄般带着暴力的美。   眼见他动作,樊遥挑了挑眉,随手把臂上缠着的蛇解了下来,扔到了草地上,青蛇一入草地,犹如鱼入大海,身影一闪,很快就没入杂草丛中没了踪影。   樊遥没再看那条蛇,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来,眼里带着细碎的笑意。   站在那里微笑看过来的樊遥此时身上危险感褪去,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头上又顶着个浅色花环,整个人俊美又清朗,好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杜谧凡伸手捂着胸口又退了几步,最后后背慌乱中抵住了一株矮树,他垂着脑袋重重吸了口气,一副不堪再能忍受的模样。   樊遥抬手摸了摸下巴,眼里的笑意顿时更深了。   “被迷住了?”他低声道。   杜谧凡乐了几声,小跑着跑了过来,停在他的面前,笑道:“我演得好不好?”   樊遥轻语:“演的?”   杜谧凡点头:“对啊,演得好不好。”   “不错。”樊遥笑容满是意味深长。   杜谧凡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拍完伸长胳膊把花环取了下来,戴在了自己头上,给自己也拍了一张。   拍完低着头按着手机捣鼓,樊遥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伸长脖子去看他手机,扫到眼他似乎把两人的照片往一块拼,刚要细看,被杜谧凡发现了,杜谧凡若无其事的收了手机塞进裤兜里。   樊遥收回脑袋:“不给我传一张吗?”   杜谧凡捂着裤兜,往边上退了退,躲他的手:“拍的不好看。”   樊遥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碎石块,挑眉。   课间十分,樊遥站在一班过道的角落低头按着手机,边上围了班上好几个男生,这些家伙每天都在这里聚,笑笑闹闹的说个不停,也不嫌无聊。   樊遥站在人群最里面,用人群作掩护,边玩手机边时不时的抬头往教室门口看上一眼,看到第六眼的时候从南边过道口过来一个男生,男生个头175左右,长相很温和,单眼皮。   男生从南边过道口出来,看方向是要从北边过道口这边下去,路过一班教室时,他脚步缓缓,扭头往教室里扫了扫,扫了一大圈,似乎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人,男生收回目光,抬眼朝这边的男生群看了过来。   樊遥很有先见之明的身子一侧,用站在最边上的几个高个男生挡住了自己身影。男生随意往这边扫了一圈又移开了目光,垂着眼慢吞吞的下了楼。   他们这栋教学楼南北两边都有过道,一班是南北走向,其余几个班是东西走向,一二班之间隔着楼道。过道两边分别对应有前后门,男生要下楼,从三班后门出去,完后顺着北边过道下楼再捷径不过。但他却偏偏从南边这边出来,绕了一圈路过一班教室,然后从北边楼梯再下去。   樊遥目光着对方身影消失在楼梯井里。他很少这么挤在人堆里,同班的男生打趣他:“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挤在这干嘛呢?”   樊遥关了手机游戏,抬眼看他:“冷,挤着暖和。”   这才刚到十月份,最近天气更是阳光明媚,哪里冷了?那男生遂笑道:“既是如此,那我送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吧,让你好好感受感受人间友谊。”说着就要凑上来抱樊遥,还没近身,就被樊遥一巴掌拍远了。   樊遥就特奇怪这种明明也不是gay,却偏偏喜欢和同性搂搂抱抱,黏黏糊糊的这种男生,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   男生索抱失败,不甚在意的又和别人笑闹去了。   樊遥收了手机,往走廊那边走了几步,冒出个头出来看楼下,扫了一圈最后在一楼的男厕门口扫到了人。   那里除了杜谧凡还站着白林,白林高瘦的身子拦着杜谧凡,在和他说着什么。   杜谧凡垂着眼,周身气息看上去有些烦闷。他绕过白林似乎要走,白林快他一步,不动声色的继续挡住了他的去路。   杜谧凡走不开,转头看外面的花坛,沉默着脸,一言不发。   这白林真是愈发的惹人讨厌了,樊遥手指微微捻了捻。   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两分钟时间时,楼梯井那边慢吞吞上来个人,依然是绕着远路从一班教室旁路过,去往教室最中间位置的三班。   路过一班教室时,依然扭头往里扫,拢共三个窗户,他走了一路目光也扫了一路,走到头也没看到想看到的人。男生略微在最后一个窗边停了停,细细扫了眼教室里,确定没看错后,这才收回目光,慢吞吞走了。   每一楼都有厕所,这家伙却为了绕道他们班这边,跑去了楼下上厕所,看样子不是第一次了,白林都知道要在那里堵他。这么明显的痕迹自己以前怎么会没发现的?是光低头看书了?樊遥目光从那个身影上收回来,从人群后面挤出来,觉得自己真是瞎的够可以。 第58章 第五十八粒米饭   时间进入十一月中旬,连着下了三四天的连阴雨,温度一改之前的舒适宜人,气温骤降,学生们纷纷脱了套头卫衣,换上了薄棉衣、棉鞋。   杜谧凡趴在栏杆上,和孔清华一块玩斗地主,联网玩。杜谧凡玩别的游戏菜的一逼,就玩斗地主还不错,于是两人只要一块玩游戏,那首选就是斗地主。   杜谧凡出了三个10,连带着两个4,扔出去:“要不要?”   孔清华看着自己一水的对子,蹙眉:“不要。”   杜谧凡咧嘴:“真不要?”   孔清华:“......”   “不要那你可就惨了,我又赢了。”杜谧凡嘿嘿笑了两声,剩下的五张牌齐齐扔了出去,孔清华一看,是最简单的顺子,45678.   孔清华:“......”   “操!”他把手机一合,没好气道,“不玩了不玩了,怎么每次轮到你出牌时我手气就这么差,我一水的对子,玩个屁!”   杜谧凡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我玩这个手气一向好,消消气。”   孔清华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对他这种明谦虚实得瑟的行为身体力行的表达着鄙视,转身打算回教室,转了一半身,出声:“北大?”   他这声一出,杜谧凡也跟着扭头去看。   樊遥抬脚从一班后门口处缓缓走了过来。   孔清华忍不住打趣他:“你站在那看谁呢?”   樊遥没理他的明知故问,从棉衣兜里摸出两个橙子来,一人递了一个。   那是个圆滚滚的大橙子,深橙色果皮,微微一掐,冒着嫩汁。杜谧凡握着橙子去看他的衣兜,神奇:“你的衣兜好大,看着就暖和。”   樊遥个高,棉衣自然也大,衣兜手伸进去裹得严严实实,手腕处也能盖住。樊遥右手从里面出来,让他伸进去摸摸。杜谧凡闻言自然而然的把手探了进去,里面果然被樊遥暖的暖融融的。他从里面又摸出一个橙子出来,抬头惊奇:“竟然还有一个橙子!”这衣兜可真是大。   樊遥朝不远处站着的孔清华抬抬下巴:“能不给明盈带吗?”   意思就是不带,清华这家伙能拿唾沫把他淹了,杜谧凡哈哈笑了几声,扬手扔橙子:“清华,下楼送橙子了!”   孔清华抬手接住橙子,看着近距离站在一起,伸手摸衣兜的两人,莫名就感觉自己被虐了一脸。   他心想不对啊 ,自己是有对象的,对面这两家伙才是单身吧。   不是,你这一个让摸一个想也不想就摸,你俩天天晚上在房间到底干嘛呢?为什么挺亲昵件事做的这么自然熟练?   杜谧凡摸完右边口袋,去看左边:“这边有什么吗?”   樊遥左边往他侧了侧,示意他看。   杜谧凡从左边口袋摸出了个红苹果出来:“......”这根本不是衣兜,是百宝箱吧?装这么多东西不重吗?   杜谧凡拿着苹果,遗憾:“只有一个。”他刚想把苹果给人塞回去,樊遥先说话了:“那你吃吧。”   杜谧凡装苹果的手一顿,又收了回来,扭头看了孔清华一眼,想了想,跑去了教室。   樊遥目光跟着他溜进了教室。   孔清华心想,不是错觉,他果然是被虐了一脸。眼看杜谧凡在书兜里翻翻找找,估摸着是在找水果刀,孔清华蹭到樊遥身边,胳膊肘撞撞他的,朝教室里努努嘴:“自我攻略成功了?”   换句话说就是爱上人了?   樊遥思付片刻,笑笑:“感觉还不错。”   孔清华看他笑的满面春风的,更好奇了:“所以到底成了没?”   樊遥瞥他:“你猜。”   孔清华朝他竖中指,我要能猜到还用问你?   杜谧凡把苹果分了四份,跑出来给了孔清华两块,自己和樊遥一人一块。   孔清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当人哥哥当惯了,做什么事都会很照顾人,向来不会冷落了谁,即使是很微小的一件事,也考虑的很周到,这多出来的一块显然是给明盈带的。   这家伙若是多和女生接触,肯定会特讨女孩子欢心。   孔清华有心看樊遥和杜谧凡热闹,也不急着下楼去找明盈,啃着苹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聊天。   主要是和杜谧凡聊,套话。   孔清华就说了:“你们俩晚上吃什么饭啊,我怎么看着樊遥近来胖了点。”樊遥根本就没胖,他是在胡说八道。   杜谧凡闻言扫了眼樊遥:“也没吃什么饭,有时炒两个菜,有时面条,大多都是蛋炒饭,樊遥爱吃这个。我怎么没觉得他胖了呢?”   一听蛋炒饭,孔清华揶揄的去扫樊遥。樊遥随意瞥了他一眼,显然早就看穿他在套话的本质。   孔清华忍笑:“蛋炒饭和蛋花汤?”   杜谧凡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明所以的点头:“是啊。”   孔清华拍着大腿乐得不行,动作太大差点把橙子扔下楼去。   杜谧凡奇怪:“笑什么呢?乐成这样。”   孔清华盖住脸,笑得犹如被掐住嗓子的公鸡,一嗝一嗝的,说不出话。   樊遥把苹果把隔着窗户扔进三班教室后面的垃圾筐里,淡声道:“可能是疯了吧。”   孔清华闻言直接笑得坐在了地上。   杜谧凡:“......”   杜谧凡上节课喝了太多的水,临上课时憋不住了朝两人挥挥手去上厕所了。这次他上的是三楼的厕所。该说只要这一天有和樊遥说过话,他上厕所都是在三楼,不会费尽周折的往楼下跑,还要冒着被白林堵路的风险。   樊遥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孔清华的目光落在樊遥的脸上,看了一会,走过去和人并排站着,想了想道:“其实我替你探听过消息。”   樊遥闻言目光从走廊尽头那人身上移开,落在他脸上:“什么。”   孔清华想着该撮合哥们一把的,就去朝杜谧凡套话。刚好那天明盈买了好多橘子,给他分了一些,让他带上来给哥几个分了。孔清华一手慢吞吞剥着橘子,试探着朝旁边的人说:“刚才我给樊遥橘子时,旁边二班一个女生一直在看他,你也看见了吧?长得还挺漂亮的,樊遥这家伙从小就招蜂引蝶,太受欢迎,想想还挺令人嫉妒的。”   杜谧凡脑袋垂的低低的,慢慢剥着橘子上的橘络,闻言笑了声,没说话。   孔清华看了他一会,掰了一半橘子一股脑塞进嘴里,咬了几口直接咽了下去,玩笑道:“这家伙以后肯定不缺漂亮媳妇。”   杜谧凡手指慢慢剥去最后一丝橘络,扔进垃圾袋里,掰开橘子瓣一片片往嘴里塞着吃,吃到最后一片时,他抬起了头,正对上了孔清华的眼,两人相视那刻,杜谧凡笑了下,笑容安静又浅淡:“那是肯定的,他未来一定会娶一个家世好又漂亮温婉的女孩子,我梦见过的,他说那姑娘是他此生挚爱,他很爱她。”   孔清华思绪回笼,笑道:“这是他的原话,你瞧,他连这个都梦到过了,不是我打击你,他是真的不想着占有你。樊遥......”   樊遥目光悠长,凝在远处天边的云朵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闻言应了声:“嗯?”   “没有人喜欢上一个人还硬是要把对方往别人怀里推的,他肯定也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封未送出去的情书就是最好的证明。之所以不琢磨着占有可能是太缺爱了,对自己半点没有自信,过于自卑。也可能是觉得你条件太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无论是哪种,他对你的真心都是不容置疑的。”孔清华伸手遥遥一指,操场边上的一棵梧桐树,低语,“我记得初二那年白林就是在那样一棵梧桐树下求我帮他追你的,我没答应,我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樊遥目光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落在那小孩怀抱粗细的梧桐树斑驳的树皮上:“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孔清华扭头看他,笑了笑,“米饭确实是个挺好的男生,这个我们彼此都清楚,他性格好会照顾人,内心强大又温柔,也就是太内敛了点,不然喜欢他的人应该会不少,所以我不奇怪你会对他起心思。   当年白林托我撮合你和他时我没理,现在没人托我撮合你们,但我就是摩拳擦掌想试试。”   “若是有一天你自我攻略成功了,你确定自己喜欢上他了,不妨就试着朝他主动迈出一步,告诉他你的心意,我想他若是知道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本笔记本当天少说也得放五十片花瓣吧?”孔清华耸耸肩,轻轻笑道。   樊遥目光从他身上移向后面奔跑过来的杜谧凡脸上。刚响了上课铃,楼下不知哪班的老师已经到了,隐约听到凳子的移动声和稀稀拉拉的“老师好”问好声。男生边跑边朝他们招手,一头软发随着他的动作翘起来又落下,后面紧跟着一个男生,也是三班的,大步追上他去圈他的肩膀,推着他打打闹闹的往前走。   杜谧凡被挠中痒痒肉,边躲,边朝樊遥笑着喊:“你们班主任已经上来了。”   樊遥定睛看着他没动。   杜谧凡又跑近了几步,朝他挥手:“听到了吗?你们班主任进教室了。”   樊遥依然没动。   杜谧凡挣脱开后面那个男生的打闹,又笑又嫌弃的把他推进教室去了,转头跑过来晃樊遥的肩膀:“喂喂喂,你听到了吗?傻了?”   樊遥扭头去看孔清华,孔清华朝他努努嘴。   杜谧凡依然在晃他肩膀,晃完伸手去推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哄劝:“别傻站着了,快进教室去吧,你们班主任拿着卷子,脸沉着,估计要批人的。”   樊遥常年霸占着全级第一的宝座,半点不慌,挨批也轮不到他,他像没骨头似的,任由后面人推着他肩膀走。   快走到一班教室后门口时,孔清华朝他扬声喊:“行不行,给句话!”   杜谧凡以为在和他说话,回头去看:“什么?”   他一转头,手打滑了一下,原本推在樊遥肩膀的手移到了樊遥的后颈上,樊遥的后颈温温热热的,是杜谧凡从未触碰到的肌肤。   樊遥脑袋轻轻一动,回头看他。杜谧凡忙把手收了回去,耳垂微微带了点红,掩饰性的垂了垂头,伸手再次去推他,怕教室里老师听见,凑近小声道:“赶紧进教室去。”   樊遥目光在那粉红的耳垂上扫了一圈,感受着吹拂在侧颈的轻微呼吸声,抬眼朝孔清华回:“好啊。”   孔清华打了个响指,笑得愉悦:“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樊遥轻应:“嗯。”   杜谧凡:“......”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第59章 第五十九粒米饭   高三生活紧张又忙碌,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杜谧凡更是为了拿到奖学金和考个好大学拼了!   他脑袋上挂着黑眼圈,背着书包有气无力的上楼,精神有点恍惚,差点一脚踩空骨碌碌从楼上滚下去。   “......”樊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直了,完后拉着下楼,杜谧凡迷迷糊糊跟着下了两层台阶,回过神来,“干嘛去?”   樊遥言简意赅:“去吃饭。”   杜谧凡指指他手里的袋子:“不是买菜了?”   樊遥把他拉到一楼,开了门,就着夜晚的微风一路往北走,最后停在一家粥铺门口,带着人进去,帮两人一人要了一大碗的瘦肉粥,再要了笼包子。   杜谧凡乖乖在他旁边坐下:“想喝粥了?”   樊遥没回他这茬,示意他把书包摘下来,放在桌上,接着点了点他脑袋,让他趴在桌上。   店里暖气开的很热,杜谧凡一头雾水的趴在桌上看他:“怎么了?”   樊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包子卖完了,要现包,趁这会功夫睡一会吧。”   杜谧凡脑袋伸长去看后厨:“要现包吗?”   “嗯。”   杜谧凡脸上浮上喜意,放下心来:“好,那我睡一会。”   人有时挺奇怪的,明明都是时间,却总觉得等饭的那会功夫仿佛是天赐下来的空余时间,是多出来的,就该休息放松,你要把这会功夫利用起来就赚了一样。   樊遥扯了扯他衣领,把帽子给他扣在头上,拍了拍:“别说话了,睡吧。”   杜谧凡放心的趴在桌上开始呼呼大睡,他确实困惨了,这会房里又暖和,这么一趴下,几乎就是秒睡。   樊遥坐在旁边按了会手机看了几个搞笑视频,扭头看过去一眼,眼见人睡熟了,伸指过去捏了捏他的帽子顶,杜谧凡埋在胳膊怀里的半张脸隐约露了出来。   樊遥举起手机对着拍了两张,完后收了手机,随意看了眼四周,店里这会没几个人,就角落那边坐了一对情侣,在腻腻歪歪的喂饭吃。   樊遥左手撑着脑袋看了会那对情侣喂饭,收回头,看自己身边的人,想起之前看到那本笔记本里的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这人近来明显亲近了许多,日记本里开始出现六七朵,甚至十几朵花瓣了。   也不知道花瓣的上限是多少。   樊遥从桌上拿起杜谧凡的书包,掏出卷子看了看他今天的进展情况,看了一圈觉得还不错,犯的错误是越来越少了,也难怪,已经进步到年级第二,奖学金也拿了好几次,自然错误越犯越少。   樊遥把卷子塞回去,从里面摸出个黑色的钱包,打开看了看,又数了数,心想:这刚过完年打了工,钱包这会是最厚的了吧,却也薄的厉害,比他最穷时的钱包还要薄。   老板端着包子过来就要往桌上放,樊遥轻声拦住他,示意先热着,再等会。老板看了眼睡的人事不知的杜谧凡,理解的笑笑,又把包子端了回去。   杜谧凡睡了近半个钟头才起来,被包子的香味馋的饿醒的,抬头就问:“包子还没好吗?”   “好了吧。”樊遥收了手机,朝后厨喊,“老板,我们的包子。”   包子肉香肥美,杜谧凡大口吞了一个,回过味来:“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刚蒸出来的,是不是放了一会了?”   樊遥用筷子也夹了一个,慢慢吃着,闻言看他,神色自然:“是刚蒸出来的。”   杜谧凡疑惑:“是吗?面都有点侬了。”   樊遥低头认真吃包子,喝肉粥,不说话。   两人吃完饭出了粥铺,杜谧凡看到路边有卖薄皮核桃的,走过去去买,回来时脸色满是疑惑。   樊遥等在路口,看他苦思冥想:“怎么了?”   “我的钱不对。”杜谧凡掏出钱包又仔细数了数,挠头,“我记得昨天我就花开了一百块钱的,怎么这会又多出来了一百?”   樊遥:“记错了吧。”   杜谧凡摇头:“不可能,我每天都记账的。”说完怀疑看他,“不会是你放的吧。”   樊遥平静着脸任他看:“我为什么好端端给你放一百块钱?”   杜谧凡看他神色不似作伪,挠挠头:“也是。”   樊遥扭头看前路,走了没两步,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刚一笑,杜谧凡就一脸“果然如此”笑着挠他:“还说不是你?!”   樊遥抬手挡住他扑过来的手,笑道:“你闲不闲你?天天记账。”本想着一百块一百块的放总能神不知鬼不觉了吧,哪成想转头就被发现了。   杜谧凡说的很有道理:“当然要记了,你的账,清华的,明盈我都记着呢。”说完朝他摊开了五根手指,示意,“这是我借你的数,我脑子里都记着呢,等我挣了钱都是要还的。”   说来他其实没问樊遥借过钱,每次都是樊遥心甘情愿买给他的,但他就偏偏要记账,记了一笔又一笔,樊遥无意中看到他那账本,“一个不小心”泡了水,本想着这账就过去了,哪成想杜谧凡脑袋和机器一样缜密,回头就一笔笔的凭着记忆重新誊写在了本子上,为防止再被樊遥“不小心”泡水,他还把抽屉上了锁。   樊遥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收,没好气的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笨蛋。”   高考前放假的那天,明盈从家里带来了她姐的口红,抹到嘴唇上,在孔清华校服短袖胸口位置印了个红色口红印。   孔清华穿着那带着口红印的校服,脸上都在冒光,他趾高气昂的上了楼,路过一班教室,特意进去晃悠了一圈,停在樊遥面前让他看,得瑟:“你有吗?”   樊遥的白短袖干干净净:“......”   孔清华朝樊遥得瑟完,回了自己教室,让埋头整理书包的杜谧凡看:“这个,有吗?”   杜谧凡一眼看到他胸口那唇印:“......”   孔清华煞有介事的屈指弹了弹那口红印,一脸假惺惺的苦恼:“怎么办,清理不掉了,盈盈也真是的,好好的一件衣服,白白糟蹋了。”   杜谧凡:“......”其实你可以试试水洗几次的。   这话他没说出口,怕被揍。   孔清华看他衣服:“有人送你口红印吗?”   杜谧凡老实摇头:“没有。”   孔清华就不是个人,闻言笑眯眯的建议:“不如我帮你把口红要来,你在你那里画个唇印,就当有人给你留了?”   杜谧凡皮笑肉不笑的回他:“...谢谢啊。”   孔清华笑吟吟的挥爪子:“不客气。”   杜谧凡白了他一眼。   孔清华才朝樊遥得瑟完,白林就上楼来找樊遥了,他多次来找樊遥,樊遥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不嫌尴尬,依然照找不误。   白林手里捉着个笔,拿着校服外套,在樊遥旁边坐下,温声道:“遥遥,马上毕业了,给我留个纪念吧。”   樊遥自顾自翻着自己的书,没理他。   白林喊了好几声没收到回应,面上带上了难过,声音带着点哑:“遥遥......”   樊遥合上书本,站起身出教室去了。   白林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白,难看的厉害。   樊遥下楼买了瓶水,慢吞吞上了楼,站在教室外扫了眼,眼见白林依然坐在那里,扭头在和旁边的男生说话。   他拿着水转了身去了三班教室外面,没进去,顺着透明玻璃窗往里看。孔清华依然顶着他那带着唇印的短袖到处招摇,樊遥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胸口位置,又看了看趴在桌上帮同学写同学录的杜谧凡胸口,那里是与自己一样的干净洁白。   樊遥思付了一会,再次下楼,去买油彩笔,在众多颜色里挑挑捡捡,最后选中大红色的,他抹在指尖试了试颜色,比孔清华那红色还艳。   樊遥合上笔盖付了钱,满意的揣着笔走了。   刚上到三楼,就和迎面跑来的杜谧凡打了个照面。杜谧凡手里抱着个笔记本,一看见他就笑,满是揶揄:“我们班有个女生想让你写同学录,她不好意思来找你,派我过来了。”说完扬扬手里的本,又递过去水彩笔,笑道:“喏,填一下吧。”   樊遥没拒绝,接过笔记本翻到空白那页,看着栏目挑挑捡捡的填了几个,梦想愿望之类的没填,填的都是身高性别喜欢的篮球明星这些。   杜谧凡指指愿望那里:“愿望怎么没填,你的愿望是什么?”   樊遥随意往前翻了两页,停住,定睛看上面的字,扫了一圈,合上笔,把本递还给他:“愿世界和平。”   杜谧凡笑着捶他:“说真的呢。”   樊遥思付了一下,摇头:“没有愿望,我大概是条毫无梦想的咸鱼吧。”   没有愿望,是条毫无梦想的咸鱼。这是杜谧凡在同学录愿望那栏填写的内容。   “......”杜谧凡静了片刻,开始没好气的打他,“不许学我!”   樊遥回到教室时,白林正好和后面的男生说完话转回身来,樊遥扫了眼他言笑晏晏的姿态,又看了眼后面那男生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转身在自己位置坐了下来。   白林一看他回来了,眼睛一亮,张嘴就要说话,眼看他又要卖可怜,樊遥这次没再由着他,轻声道:“出去。”   白林一愣,脸上浮上抹委屈和不安。   樊遥看着他皱着眉头委屈巴拉的模样,想了想又说:“不出去可以,不要和我说话就行。”   顺利让对方闭上了嘴,樊遥从兜里摸出那只油彩笔,开始在草稿纸上一遍遍写着自己名字。   他的字迹犹如他的人一样自信张狂,名字也写了这么多年了,一笔勾陈,行云流水,他却像迷恋自己名字一样,一遍遍的写着,时不时的换换字体,似乎在品着如何写更好看一些。   樊遥没给白林签名,但想要给白林签名的人显然多的是,等高三最后一节课下课时,白林原本白净的校服外套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猛地一看,简直都要犯密集恐惧症。   白林脸上挂着微笑,带着满是同学心意的衣服去找了杜谧凡,让他帮自己签名。相识一场,签个名不算什么,杜谧凡拿着笔看着他的衣服,犹豫:“在哪签?”已经签满了。   他刚想说在背部找找位置,白林已经指着靠近胸口的那片仅剩的空白地方说:“没地方了,那就签这里吧。”   杜谧凡握笔的手停在半空。   白林整件衣服都写满了名字,唯独胸口那一片空白着,空白的地方还不小,至少还能签五六个人的名字。杜谧凡估摸着最中心那块是给樊遥留的,但樊遥显然不会给他签,所以会一直空着。   不过这也正好,恍惚让人觉得他的心里并没有人,而周围这些靠他胸口最近签名的备胎,都是有机会进驻到他的心里的。   杜谧凡就是白林瞄准的备胎之一。   杜谧凡沉默了一会,捉着笔拎起他的衣角,在衣服最下面最边角的位置龙飞凤舞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就是你人生中最边边角角的人物,不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这就是他想传递给白林的意思。   白林也不知道懂了没,攥着衣服定睛看了他半天。 第60章 第六十粒米饭   高考结束的当天下午,明盈约他们三个一块出来玩。她为了考个好学校,高三这一年也是压抑的狠了,这不一放假,立马疯圆了。   孔清华想打篮球,樊遥也有这意思,杜谧凡玩什么都行,明盈也一样,能疯就行。明盈考试校区和他们三个离得远,过来得花会时间,三人便先去了篮球馆。   都是打得不错的主,尤其是樊遥,打球动作矫健漂亮,得亏不爱在大众面前嘚瑟,不然追求者估计能从教室排到学校门口去。   杜谧凡站在旁边正就着樊遥的美色喝水呢,看到孔清华放在凳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孔清华去厕所憋条,忘了带手机杜谧凡替他看了眼,屏幕显示老婆来信。   杜谧凡牙酸的点开了短信。   【我到了,你们在哪呢。】   杜谧凡点着手机,回她。【你外面等会,我去接你。】   明盈踩着自行车站在体育场外面左顾右盼,杜谧凡看着她身上的粉红色雨衣和那被雨淋湿的刘海,笑道:“下着雨呢,怎么不搭车。”   明盈一看是他出来,忙招了招手,把车找地方锁好,大咧咧:“这点毛毛雨,小意思。”   杜谧凡挺乐呵。   明盈大咧咧的搭着他肩膀往篮球场走,进了体育场大门,笑眯眯道:“听说你考得不错?”   杜谧凡回她:“听说你也是?”   明盈大力的拍他肩膀,笑道:“哎呀,是我问你!”   杜谧凡摇头:“和平时考差不多吧,没超常发挥。”   明盈自然知道他平时成绩,夸奖:“那也很棒了,听说这次理科题很难。”   杜谧凡没觉得:“还好吧。”   明盈又开始用“你果然考得很好”的眼神开始拍打他了,力道大的,拍的杜谧凡肩膀都疼。   两人刚走到篮球馆门口,就看到樊遥抱着篮球大步往外走。樊遥一向不喜欢校服的款式,不知怎的,今天竟是又穿上了校服,樊遥看见他们俩脚下一停:“我说怎么不见你人了,原来是接这家伙去了。”   杜谧凡闻言一愣,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明盈就大喇叭的嚷嚷开了:“怎么,就这么一会功夫不见就想了?樊遥你看男人看得可真紧,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杜谧凡:“......”   她喊得太猝不及防,杜谧凡都没反应过来去拦,眼睁睁的看她说完,顿时脸上又是红又是白,简直没人色,杜谧凡低着头不敢看樊遥是什么脸色,伸手扯她衣服,示意她不要胡说八道。   明盈女孩子,被他这一扯,肩带都差点露出来,忙伸手护衣服,瞪他:“干嘛?”   杜谧凡忙松开了手,小声让她赶紧闭嘴。   他俩拉拉扯扯的功夫,樊遥就站在旁边看着,冷眼看了会杜谧凡局促不安的样子,垂眼,默了会转身往回走:“你男人去厕所了,还没出来。”   明盈摊手,所以干嘛让我闭嘴?你看樊遥都不带反驳的,说明我说的就是事实!“便秘吧他,这么久都不出来。”她嘀咕。   樊遥似乎心情有些不好,闻言朝厕所那边抬抬下巴:“你可以跟进去看看。”   “喂喂喂.....”明盈不满:“你还真是越来越蔫坏了。”说完瞅杜谧凡,教导他,“你平时不要太惯着他,男人越惯越坏,你看这都惯成......”什么样了。   她的话没能说完,被火速冲过来的杜谧凡一把捂住了嘴。   杜谧凡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抬头看樊遥神色,他脸白如纸,相当难看,紧锁着眉,沉着声:“你不要再胡说了,我和樊遥单纯就是朋友。”   明盈被紧捂住嘴,闻言扭头看樊遥。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小声,除了他和明盈谁都听不见,奈何樊遥一直在盯着他看,从他的口型和态度上大概也能猜到他对明盈说了什么。   樊遥“啧”了声,脸上满是不愉。   杜谧凡却误会了他不快的内容,听到他“啧”头也不抬急忙就解释:“你别生气,她就胡说......”的。   “啪嗒”一声。   樊遥手里的篮球重重落了地。   杜谧凡下意识抬眼去看,樊遥定睛看着他,接着垂眸,大掌拍着篮球“啪啪”在地上连拍了好几下,一个转身抱球起跳,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对着远处那一长排的篮筐大力一抛,随意的投了一个。   “哐当”一声,篮球绕着其中一个篮筐转了一圈,坠入了篮网。   篮球再次落地,重重几个弹跳后顺着光洁的地面骨碌碌滚远了,樊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朝明盈示意:“你打吧。”   “哦。”樊遥这一球气势太盛,明盈还真有点怕他,闻言扭头看了看旁边白着脸的杜谧凡,意识到目前状况不适合她参与,忙小跑着去追篮球了。   樊遥目光落在了杜谧凡的身上,修长手臂抬起,一指:“你,出来。”   杜谧凡面无人色,若细看,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樊遥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转身带头大步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回头,发现他仍站在原地,沉声:“没听到?”   杜谧凡嘴唇嗫嚅了下,似是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脚下一动,头垂的低低的,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跟上他。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出了体育馆,外面这会雨已经小了许多,樊遥在如烟如雾的毛毛细雨中拐上了体育馆右边的那条清幽小径。   身边有人心里很喜欢你,每天在笔记本里夹花瓣来表达纪念对你的爱意,可他半点不争取你,甚至在别人打趣你们关系时反应强烈,生怕你误会他喜欢你,甚至还由衷希望你和别人过得幸福。   问你,感动吗?   别人不知道,樊遥是半点不感动。   这份不感动存在心里一年多了,刚开始只存有一点,后来越积越多,再后来他怦然心动,这份所谓的“感动”就愈发的让人不爽。   此时更是达到了顶点。   孔清华从厕所出来时发现明盈已经到了,正一个人抱着篮球在练投篮,疑惑:“他俩呢。”   明盈朝篮球馆外面努努嘴,揶揄:“走了,樊遥看上去挺生气的。”   孔清华听她说了过程,惊悚:“你意思是樊北大已经自我攻略成功了,真的看上米饭了?”   明盈和他咬耳朵,嘀咕:“显然。你是没看到米饭说他们就单纯是朋友时,樊遥脸拉的有多长,我估计他之前就看上人了,顾虑着高考没说,现在高考完了,米饭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孔清华:“......”   他夸张的张大嘴,就如当初没看出来杜谧凡喜欢樊遥一样,如今的他也完全没看出来樊遥什么时候已经对杜谧凡动了心。   他拄着下巴暗自思付,本以为只是两个普通高中生的情感纠葛,却原来是影帝之间的巅峰对决吗?一个比一个能演,善伪装。   草!这还分析什么电路,琢磨什么细胞分化,赶紧出道进娱乐圈!   樊遥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刷的干净的白鞋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印下一个个隐约的脚印。杜谧凡低着头,目光正好落在他那鞋上,看着那白鞋底慢慢变灰,最后浸上脏水。   杜谧凡看了一会,伸手一把拽住了身前人的胳膊:“樊遥。”他说。   樊遥驻足,回头看他。   杜谧凡指指他的脚:“你鞋脏了。”   樊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收回视线,转身又要走。   杜谧凡又叫他:“樊遥。”   樊遥偏头看过来。   杜谧凡却没看他,依然在看着他的鞋,小声道:“我知道你在生气,很生气,但我真的不喜欢你的,真的......”   樊遥脸色很臭,杜谧凡低着头,却没看见,依然在说,和他讲道理:“那不是我说的,是明盈开的玩笑,玩笑不作数的对不对?你想想,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我们是好朋友,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的......”   樊遥:“......”   杜谧凡:“你不要往心里去......”   樊遥觉得自己其实有忍的,但实在是忍不住,他闭了闭眼,声音凉凉:“能闭嘴吗?”   杜谧凡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樊遥异常糟心的看着面前垂着头满是不安的人。   本就是下午,两人也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的路,近暮色四合的时候,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樊遥脚下一停,顺着落满水珠的柏树往里看了眼,抬手扯着人走了进去。   公园里人很少,迎面有一对年轻情侣手拉手的走过,又很快远去,周围一片静谧,偶尔零星几声鸟叫声响起,接着枝桠被微微晃动,有鸟从中飞了出来,带动枝叶上面残留的雨滴滴落,落了几滴在杜谧凡的眼角,脸颊上,他抬手,轻轻拭去那些水珠,耷拉着的眼里满是无助。   看上去似乎就要哭了。   樊遥明知道他不会哭,却也走不下去了,望着天边的阴云无声的出了会神,最后软了心,没再用沉默惩罚他,看着不远处的凉亭:“去那里坐坐吧。”   这会已经天黑了,又刚下过雨,他原以为凉亭里面该是没人的,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樊遥脚步一停,转身推着跟着后面的杜谧凡往别处走:“换个地方。”   杜谧凡乖得和鹌鹑一样,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半点不反抗。   樊遥推着人在另一处凉亭里坐了下来。   公园有人打扫,空气挺清新,卫生也搞的不错,杜谧凡用纸擦出块干净的地方来,示意樊遥坐,自己则在隔壁的凳子上坐下,两人之间隔得老远。   高考完就算正式毕业了,两人却不知为何都默契的穿着校服短袖,杜谧凡白色校服短袖洗的干净,穿在他消瘦的身上看起来少年气满满,前提是你要忽略他那几乎就要垂到地上的脑袋。   樊遥手指搭在腿上,敲了两下:“坐那么远,怕我吃了你?”   杜谧凡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交汇,他又忙转开了,双手紧扣无意识的互绞着,摇头,声音细如吶蚊:“没有。”   樊遥右手托着腮,看他:“大点声,听不到。”   杜谧凡于是放大了一些声音,回道:“...没有。”   樊遥便拍拍身边的位置:“既是没有就坐过来吧。”   杜谧凡看了看他的脸色,原地犹豫了一会,终是站起了身,缓缓的来到他的身边,在离他半步远和一步远的距离上踌躇了一会,谨慎的选择了一步远,刚准备矮身坐下,樊遥伸手大力一拉,杜谧凡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趴在他的怀里,手忙脚乱的稳住身形,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樊遥抬手胡乱的揉了把他的呆毛。   对这人真是既心疼又无奈,他微叹气,问道:“告诉我,和我来这里高兴吗?”   杜谧凡在进入这个小凉亭后他的脸就开始回人色,刚才又被樊遥那么一扯,他心跳如擂鼓,整张脸都在往外冒着热气,此时听到这么问,脸色红的和猴屁股似的,想了想回他:“你觉得我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樊遥的衣兜是真的和百宝箱一样,什么东西都有,他闻言从衣兜里摸出一把花生糖来,还有一只红彩笔,摊开让杜谧凡看:“你若回答高兴,我就给你糖吃,还给你签名,你若回答不高兴.....”樊遥手指在他脑袋上点了几下,轻语,“我的拳头就照着你鼻子打下去,让你哭上一天。”   杜谧凡:“......”   他的眼睛乌黑明亮,内里闪着光,闻言红着耳朵伸手:“那我高兴。”   樊遥满意的把糖给了他,完后开了笔帽,看他的校服衫,扫了一会抬眼:“签哪?”   杜谧凡保守的指了指自己后背衣领那里:“这里吧。”这是个离他呼吸最近又不会越距的位置。   樊遥笔停在空中不签,想了想问:“昨天考试都没穿校服,为什么今天穿,是在等着我签名?”   杜谧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啊。”他想问,那你呢,又为什么穿校服。   樊遥直接给了他答案,他把笔递过去,指指自己心口处那片雪白:“你先给我签。”   杜谧凡看着那片雪白迟迟没有下笔。   樊遥等了一会,抬眼:“不愿意?”   杜谧凡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几乎都要带出了微风,他哪会不愿意,以为会求而不得的东西突然就被老天爷送到了面前,他太愿意了好吗。   杜谧凡眼睛染着抹红,闻言回过神来,白着脸捉笔去给他签名。   这次的脸白是惊喜来的太突然,一时有些消化不了的白。   樊遥光着身子套件短袖,被杜谧凡捉着笔在心口位置写字,感觉很微妙,酥酥麻麻的,痒的厉害,犹如他现在的心情。   杜谧凡抖着手,磕磕绊绊的写完了名字,差点把字写错了。   好在樊遥也不嫌弃他,垂头看了眼,发现果然比清华那口红印还艳丽,顿感满意,接过笔也要给他签,没照他说的签在衣领处,而是和自己这般签在胸口。   樊遥写字遒劲有力,字透纸背。杜谧凡本就被他扑在脸上的呼吸打的脑袋晕晕沉沉,又被他在心口这么划拉,更是痒的难耐,没忍住按住了他的手,一脸难耐的笑:“不行,太痒了。”   樊遥才写了一半,闻言看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来,作势要往他衣服里塞。   杜谧凡一把按住他的手,红着脸:“...你干嘛。”   樊遥:“垫一下。”   “...我来吧。”杜谧凡接过他的手机。   手机尚带着樊遥的体温,被杜谧凡此时按在胸口位置,总觉得莫名发热,烫的杜谧凡心脏都发着颤。   樊遥很快写完,满意的看了看,觉得自己写的特棒,收了笔:“好好保存好,不许洗掉。”   杜谧凡把手机从衣服里拿出来,递还给他:“哦。”   樊遥接手机时,两人手指无意中碰了一下,以前常玩,打闹中自然接触也不少,却从没有如这次这般惹人心跳。   樊遥琢磨着这奇妙感觉,侧头看他,杜谧凡则红着耳朵转头去看别处。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后方香樟树下那个匿在暗处看完全程的身影。 第61章 第六十一粒米饭   两人在外面晃荡到晚上近九点才离开,没办法天又开始飘雨,再不走就要淋成落汤鸡。杜谧凡把樊遥推上出租车,扬着下巴笑道:“快走吧你,我搭公车就回去了,才不用你送。”   樊遥想把雨伞给他,杜谧凡没让,直接帮他关上了车门,无视了他神色复杂的模样,隔着车窗朝司机招手:“师傅,快走吧。”   司机很快踩了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樊遥隔着后玻璃朝他扬拳头,杜谧凡站在原地冲他乐,半点不怕。   雨越下越大了,站台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等车,雨幕隔着声音,让这个嘈杂的城市显的安静了不少。   公车还没来,杜谧凡坐在凳子上,低头从兜里摸出一个花生糖来,打开,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远处慢悠悠驶来一辆公车,坐在他旁边的几个男男女女很快站起身上了车,公车关上门开走,整个站台人越发少了。   没了层层人墙阻挡,远处吹来的风顿时更猛烈了,吹得人几乎都要倒,路过几个行人皆行色匆匆,忙着赶路。杜谧凡安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面。他脚下这边路面低矮,之前下的雨水才残存着,这会又下了雨,雨滴打在深灰色的泥水里,混着偶尔飘来的几个废弃纸盒塑料袋,像是开了一朵朵清亮又浑浊的多彩小花。   杜谧凡吃完嘴里的糖,又从兜里摸了一个,塞进嘴里慢慢吃着,旁边过来一对小姑娘,正握着手机刷娱乐新闻,其中一个女生抬眼看了他好几眼,接着朝同伴努努嘴,小声嘀咕:“不会是傻子吧,盯着泥水自言自语笑了好半天了。”她说完往泥水里看了眼,嘀咕:“没什么奇怪的啊。”   同伴闻言跟着看了杜谧凡几眼,和她咬耳朵:“可能是受什么大挫折大刺激了,才会如此,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这种状态的人若暴躁起来很危险的。”   女生有些谨慎的往远处移了移,好在她们等的车很快来了,女生急忙跳上了车。   杜谧凡被开过去的公车溅了一点泥水在脚上,他回过神来,抬头,四下看,疑惑:“今天这车怎么还没来?”   他本是在自言自语,后面却有声音回他了。   “因为前面路堵了。”   声音很耳熟,杜谧凡回头去看,是白林。   白林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了,正握着手机在看,扫了他胸口一眼,讥讽着脸:“你还真是没脸没皮。”   此时整个站台就他们两人,意识到来者不善,杜谧凡缓缓站起身来。   白林慢慢收了手机,抬脚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了声,笑容是与以往温润所不同的讥嘲:“我就说你为何紧扒着樊遥不放,原来你竟是喜欢他。”   杜谧凡意识到白林可能看见了樊遥和他在一起的事。   樊遥第一次去的那个凉亭,没靠近,听到隐约说话声他就走了,所以他没有看到坐在凉亭里和一个漂亮男生搂搂抱抱着的白林。白林在暗,他俩在明,他们没看到白林,白林却是看到了他们,诧异的同时起身跟了过去,之后便目睹了两人在公园里甜甜蜜蜜。   初看到樊遥大晚上和杜谧凡逛公园他只觉难以置信,再后来这两人互相在对方衣服上签名,坐在一块说话,他的满心诧异就变为了愤怒。   他愤怒杜谧凡抢走了樊遥。   他愤怒樊遥放着他不要,要这个不起眼的杜谧凡。   “你不会真以为樊遥喜欢你吧?”白林身子倚着站牌,看着他的表情满是鄙夷,“你说你连个学费都掏不起,一个贫困生,一个租民房住的小可怜,他为什么会放着周围那么多条件优秀的男男女女不喜欢,要喜欢你呢?合乎情理吗?”   杜谧凡低头看胸口上的名字,樊遥的字苍劲有力,又是用的油彩笔,即使淋了些雨,也半点没有洇开。   他的脸色微微发着白。   白林跟着看向他胸口的字,一嗤:“还算有点手段,让樊遥把名字都签上了,这三年来,怕是让他贴了不少钱了吧?你还想吸樊遥多久的血?没人要的吸血虫?”白林嘴角一掀,红润弹性的嘴唇里轻轻吐出极致冷漠的话语。   不得不说他很擅长揣摩人心,堵了杜谧凡一年多,也算把杜谧凡的心结摸了个透,出口就直击他的最脆弱之处。果然在他说完这话后,杜谧凡苍白着脸,身子都发着抖。   “你怕是不知道吧,遥遥他小时候最喜欢往家里捡一些流浪猫猫狗狗了,但流浪猫狗终究只是流浪猫狗,在樊遥心里来来去去不知道有多少,他最在意的还是他从小养大的那只,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它叫溜溜。”白林摊手,轻轻一笑,“杜谧凡,你在他心里何尝不是那些小猫小狗呢?又可怜又脏污,他同情你,你却把这份同情错当成了爱情,这倒也就罢了,只要你能真的拴住他的心就好,可你栓的住吗?出生时你没能拴住你亲生父母的心,多年前你没拴住你养父母的心,你凭什么认为你现在就能够拴住樊遥的心?你有什么优点值得他为你驻足?”   “学习好?他比你学习更好?会做饭?抱歉,想给他做饭的人排着队呢,不差你一个,所以你有什么呢?你又能帮他什么呢?帮他升职加薪?帮他人生圆满?你什么都帮不了,你一无是处......”   杜谧凡等了许久没等来的公车终于姗姗来迟,司机把车靠近了站台,对着两人的位置打开了车门,却无人走进来。司机估计他们是坐别的车,很快又关上车门,开走了。   雨越发的大了,风声裹挟着细雨,洋洋洒洒的落在杜谧凡的身上,浇湿了他半边衣衫。他恍恍惚惚抬头去看天边,暗沉沉的天空什么都看不见,杜谧凡却觉得自己看见了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阴云,雨滴落在脚边的积水潭,那是一团团脏污恶臭的淤泥,裹挟着城市里犄角旮旯里的垃圾,惹人皱眉,臭不可闻。   白林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说话,杜谧凡隔着雨丝看着他的脸,以往看着还算白皙俊秀的脸此时歪鼻子斜眼,张扬舞爪,犹如躲在阴暗处发酵生长的鬼魅,丑陋不堪。   他恍然,上辈子和白林纠缠6年之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六年的相处陪伴,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习惯性去追着白林跑,和他结伴,说他对白林没半点感情那当然是假的,虽然这种感情无关爱情。他拿白林当生命中重要的人,白林也拿他当一个特殊的朋友,即使两人曾经各怀鬼胎,各有思量,那份在意却是不容置喙,真实存在过的,重生之后结识了多个好友,更是熟识了樊遥,那丝因对方致自己惨死的怨念渐渐消弭,和白林相处他是能避则避,不想过多纠缠而已,他一直以为白林最多比较渣比较假太过自负而已,却没想到这人为达目的,刻薄恶毒的言语可以直接化为刀刃剥开一个人最不愿触及的伤疤,刺烂它,搅拌得内里血肉模糊,发臭、溃烂......   这就是他上辈子追随了多年的人?那个自诩家风严谨家教优良的人儿?   看来上辈子的白林待他是真的好,如沐春风是常态,言语安慰是基本操作,比这世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是因为自己曾示好他了吧?   他出了会神的功夫,白林已经说到结束语了:“......你不如借着这份在意见好就收,做好你朋友的本分,免得来日被嫌弃,最后连个朋友都没得做......”   杜谧凡看着他。   等着他说完。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如果我是流浪猫狗,樊遥从小养大的那只溜溜是指代你吗?”   白林冷着脸抬微下巴,一脸倨傲。   明明最爱自己,不是非樊遥不可,现在却在此用如此难听的话语来攻击他,果真是被惯坏了吗?觉得每个人都要围着他打转才行?杜谧凡垂眼,轻轻笑了,笑声很轻,带着讥讽,他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确实不配,他值得更好的,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你,因为——   ——你比我更不配。”   最后一句话杜谧凡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抬头的那瞬,那紧握在身侧的拳头风一般的扬起,狠狠照着白林那白皙又俊俏的脸蛋砸了过去。   樊遥都快到家了,一摸兜才发现自己还拿着杜谧凡的门钥匙,两人在公园签完名,就一块去了钥匙铺,杜谧凡的大门钥匙是电子锁,这种锁比较难搞,樊遥技术有限,两人便去铺里给樊遥配钥匙,方便他以后来往进出,谁知钥匙铺没开门,两人没配成,樊遥当时随手把钥匙塞进了兜里。   樊遥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杜谧凡显然还没发现钥匙不在了。他当即吩咐司机调转了车头,直奔杜谧凡的出租屋而去,到了却发现杜谧凡没在,门外根本没有人等。   樊遥连拨了近十通电话都没人接,他收了手机,锁眉思索着,撑开伞,冒着大雨跑出去去找。   校门口这边的站台也没人,樊遥当机立断又拦了辆车,顺着他们沿途的街道往回找,边找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打到最后时,那边直接关了机,估计是手机没电了。   樊遥心里顿感不祥,急忙翻开手机新闻刷新,连刷了好几次,直刷到最新的市内新闻,从上翻到下,又从下翻到最上面,最后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交通事故之类的新闻出现。   樊遥没耽搁,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他们当初分开的地方,打算在就近的公交站问问情况,雨大风大,这会也近夜里十点了,这边本就不算闹市,这会行人更是寥寥,半天都不见得过去一个。   樊遥在公交站没看到一个人,没人问询,只得着急心焦的往周边寻,走到一处垃圾堆附近时,远远看到那里放着两堆垃圾,他刚准备绕道走,其中一团垃圾突然动了下,翻了个面。   不是垃圾,是人。樊遥虽然急着找杜谧凡,但这边疑似有人晕倒,他帮忙叫个救护车的功夫还是有的。   他谨慎的往那里移了移,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眯眼望,望了一会也没看清楚那人真面目,那人倒是转着脑袋看着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   “遥遥。”   樊遥拆开从商店买来的干毛巾帮身边人擦了擦头发上的血水,面凉如冰。   杜谧凡脸上满是涂着的紫红药水,垂着眼倚着凳子坐着,任他帮自己清理了两下头发,伸手去接毛巾:“我来吧。”说完抬眼看了看走廊上的钟表,开口:“要不你先回去吧,马上十一点,你妈妈该担心了,我拿了药待会就回去了。”   樊遥不瞎,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疏离,原本就淡着的脸顿时更冷了,他没说话,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沉默的看着那头带着儿子包扎伤口嘘寒问暖的李玉。   杜谧凡和白林打了架,两人都是出了狠力的,这架自然打得不轻,杜谧凡的左胳膊直接被白林卸了,白林也被杜谧凡打的头出了血。   李玉踩着高跟鞋,一身性感包臀裙,搀着自己白着脸□□不休的宝贝儿子,停在了两人面前,指着杜谧凡发怒:“你看看把我家林林打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林林说算了,咱们这事没完!”   杜谧凡按揉着自己接好的肩胛骨低垂着眼没说话,樊遥看了眼头包的和木乃伊一样的白林,出了声:“阿姨,他们两都受了伤,白林也把米饭打了,您这么说不合适吧?”   白樊两家是旧识,李玉原本还想着让白林进晨光跟着樊遥好好提高下成绩呢,结果三年下来,成绩半点没提高。她本就对樊遥不太满意,闻言直接哼了声,却顾忌着两家关系没怎么落他面子,只看着杜谧凡小声嘀咕:“难怪打了架也没个家人来,就这品性亲妈都不稀罕着疼吧。”   白林原本在蹙着眉装病娇美人,闻言脸色白了些,睁眼看他妈:“妈,你不要这么说。”   杜谧凡懒的看他演好心,直接转开了头。   李玉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对着白林喊:“你还替他说话,你看看他什么态度?!啊!你呀,就是心太好,早晚吃大亏,你个傻小子!”   樊遥看着似乎对自己妈妈很无奈的白林,微哂。 第62章 第六十二粒米饭   李玉撒完泼带着一步一回头“无辜可怜”的白林走了。杜谧凡去药房拿好了药,两人出了社区医院。   夜晚的雨幕如烟如雾,透着丝丝盛夏尾巴的闷热,杜谧凡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濛濛细雨,说道:“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麻烦你过来给我送钥匙了。”   他展颜,冲樊遥微笑了下。   樊遥驻足,回过神来,看着他被打的青青紫紫的脸:“你什么意思?”   杜谧凡摇头:“没什么意思。”说完又笑,“就是明天还要去打工,先回去了。”   他说是先回去了,却没走,就站着那里,显然等着樊遥先走。   一如他们以往相处时那般温温和和的样子,看着他走,送他下六楼。好像一切都没变,又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樊遥默然。   杜谧凡校服胸口上的“樊遥”二字被血渍盖住了大半,书写主人心机的用油彩笔写注,就是为了防水防清洗,现在写下不到半日,雨淋了没事,却被血水给糊了......   尚分不清这血水到底是谁的,估摸着是白林可能性很大,但太过刺眼,挡住了他的签名,总是让人心生不快。   樊遥看了眼自己那反复练习多次最终定下的行草,漫不经心的琢磨着怎么约白林出来揍人,边掏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说了自己今晚有事,暂时不回去了,明天回去给她细细解释。   他向来不乱来,席云对他突然要求在外留宿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樊遥收了手机。   他不知道白林对杜谧凡说了什么,但大体也能猜到,左不过就是拿他们的身世家庭情况说事罢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自然也不会给米饭反应时间让他坚定下来和自己分开的决心。   这种问题遗留着冷处理那是傻子,快刀斩乱麻才是正道。   尤其是米饭这种看着温柔强大,其实内里敏感缺乏安全感,却又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来说,你今天要是不解了他心里的彷徨和迷茫,他今晚就能一夜不睡的坐在窗边看雨,构思出好几副你和别人的璀璨未来景象,甚至还替你未来的宝宝想好了不下十个名字,从而更坚定了你和别人在一起更合适的决心......   樊遥就心想啊,这世间情侣合不合适的,哪有个固定的标准?我乐意我稀罕那就是最合适的,不是吗?   杜谧凡眼看他和家里打电话说不回去了,面上有些着急,难得蹙起了眉:“你快回去吧......”   樊遥一把捂住他的嘴,铁臂一架,大力钳住了他的肩膀,不容他废话,直接武力镇压把人压进了出租车里。   路上,樊遥给孔清华发短信,让他把白林的手机号码给自己。   他的手机上没有白林的号码,对方这些年骚扰他骚扰的狠,换个号他就拉黑一次,换个号就拉黑一次,这会一翻手机,一长溜的黑名单,也不确定哪个是白林现在正用的,挨个试麻烦,还不如问别人要。   孔清华的消息几秒钟后回了过来【你被人夺舍了?我怎么会有他的电话号码,逗我玩呢?】   樊遥:“......”气急把这家伙也很讨厌白林这事给忘了。   孔清华那头很快又发来了消息。【问他号码干嘛?约出来干架?】   樊遥回了他两个字【显然。】   孔清华一看是这事,立马热情起来,回了他一个等会,不到一分钟后,就发来了一串号码,是他从别处问来的。【什么时候打,带我一个?】   樊遥:【不带,想打自己约。】   孔清华诚恳的回了他一个鄙视眼。   杜谧凡坐在他左手边,他之前和白林打的狠了,双双摔趴在泥水里,一身白短袖黑裤子直接摔成了灰色,这会身上满是泥,要不是天太晚,光线昏暗看不清,他又是站在樊遥后面的,司机没怎么注意他,否则肯定不让他们上车。   杜谧凡也不想给司机添麻烦,一上车就把装药的袋子拿了出来,展开铺在了屁股下面,就怕给司机给车坐脏了。   杜谧凡屁股一半搭在凳子上,看他低头按手机按个不停,以为他在和家里人解释,便说道:“你还是回去吧,天太晚了,免得你妈妈担......”   “你闭嘴。”樊遥打断他的话,白了他一眼,收了手机。   杜谧凡于是闭上了嘴。   他在樊遥面前总是格外的心软,明明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和樊遥过密来往了,当个好友就好,樊遥一瞪眼一发话,他就又怂了。   樊遥把人一路提溜回了房间,关上门,顺手上了锁,往卫生间推了推:“先去洗洗吧,换身衣服。”   卫生间里只有喷头,没有热水器,是凉水。杜谧凡提了热水壶,慢吞吞的从衣柜里取了干净衣服,去了洗手间。   樊遥身上的衣服也有点湿了,他拉开衣柜看了看里面的衣服,往身上比了比大小,差不多都短了一截,他又把衣服放了回去。   杜谧凡穿上干净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就看到他蹙着眉扒拉着自己身上有点湿的衣服。杜谧凡把换下的脏衣服放进篮子里,从衣柜下面搬出个小皮箱来,打开,从里面拿出身浅蓝色的长袖睡衣来,递给他。   樊遥摊开那睡衣比了比大小,裤子稍微有点短,勉强能穿,他把睡衣翻了个面,看到背面印着几个字:XX花生油。   樊遥不自觉看了眼杜谧凡身上的家居睡衣:XX牌不粘锅。   樊遥:“......”   花生油和不粘锅似乎也是绝配呢。   杜谧凡抻了抻自己睡衣袖子:“...我这个是买锅送的,你那个是买了两桶油送的,就这个你估计能穿。衣服我帮你挂着,待会干一点你穿着回去吧?”   今晚被赶的次数真是比过去三年来加起来还要多得多,樊遥看了他一眼,就是不走,心里琢磨着要在这边常备几件衣服才行。   他脱了身上的湿衣服,很快换上了菜籽油睡衣。   杜谧凡把自己脏衣服放在盆里,低着头接水,打算洗衣服。樊遥则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夜景,视线范围内灯光点点,已经十一点了,很多人家已经入睡了。   他抬手缓缓拉上了窗帘。   刚拉上,余光扫见旁边人抬头快速看过来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樊遥失笑。   他松开捉窗帘的手,侧头看那抱着脸盆貌似认真搓衣服的人,促狭:“你紧张什么呢?”以为他要动手动脚?   杜谧凡摇头:“....不紧张。”   樊遥后背轻倚窗,伸长手撩闲似的戳了戳他的脸蛋,低语:“真是嘴里没一句实话。”   杜谧凡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被戳过的那处隐隐发着烫。   他有些遭不住,觉得不再保持距离的樊遥简直电力全开,让人颇觉得受不住。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一定要把人先赶回去,让他好好冷静冷静再说。   还没张嘴呢,樊遥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一个眼刀飞过来,堵住了他的嘴:“你不许说话。”   杜谧凡:“......”他闭了闭眼,觉得有必要据理力争一下,小声提醒他,“这是我的房间。”   樊遥走近一点,停在他的面前继续伸手,戳!稀奇:“你的房间怎么了?你喜欢我,这以后就也是我的房间。”   语气真是相当霸道。   杜谧凡脸蛋被他像戳面团似的戳个不停,戳的他脸疼。   杜谧凡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没反驳自己喜欢他这句话,毕竟心口处字都签了,说什么都是狡辩,他低着头闷闷的洗着自己衣服。樊遥戳了一会,收了手凑近了看他:“我说,你是不是没脾气啊?”   明明想着和自己疏远距离,却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任他搓圆捏扁,真是软乎。   他一凑近,呼吸全部打在了杜谧凡脸上,连带着身上那隐约的香味,闻的杜谧凡心口怦怦乱跳,他脑袋往后偏了偏,离樊遥远了点,摇头:“有呢,脾气特暴躁。”   樊遥笑了,歪头:“发一个给我看看?”   杜谧凡往衣服上倒了洗衣粉慢慢搓着,小声嘀咕:“不给你看。”   樊遥大掌胡乱的揉着他的头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夏天的衣服好洗,杜谧凡两下洗完了自己衣服,挂在小阳台上晾着。樊遥抬眼看着那白短袖上被洗得干干净净,原本沾上的血渍都洗干净了,唯有胸口签着“樊遥”的那处字迹依旧。   看来防水效果不错,樊遥顿感满意。   他转身把自己湿衣服取过来,放在盆里,打算也洗了,杜谧凡拽住盆,不给他,樊遥便挠他夹肢窝:“松手。”   杜谧凡被挠的笑个不行,被迫松开了手。   樊遥衣服不脏,倒了些洗衣液慢慢揉着,和他说话:“我觉得你挺好的,不要听白林胡说。”   他洗衣服,杜谧凡就站在旁边捣乱,抢他洗衣液,往他胳膊上淋水珠,不想让他洗,闻言随口回了句:“哪里好了?”什么时候一无所有也算好了?   樊遥挡住他作乱的手,拿走了洗衣液,想了一会觉得他哪里都好,具体也说不清,淡回:“我觉得你哪里都很好。”   我觉得你哪里都很好。   杜谧凡心中一颤,他摸不到洗衣液了,掩饰性的又去碰水里的泡泡,满盆的洗衣液泡泡,沾的他满手都是。   一如樊遥的手。   杜谧凡低垂着眼,看着两人浸泡在盆里,满手的白,像极了新人结婚时手上戴的白手套。   就这么发了会呆,他低声说:“那你举个例子。”   樊遥就是觉得他好,稀罕他,哪有什么具体例子可举的,闻言倒是哑声了一会,把问题抛回给了他:“那你觉得我哪里好?”   杜谧凡:“......”   他被难住了。想了想回:“我觉得你哪里都好。”   樊遥:“......”   杜谧凡:“......”   樊遥屈指敲他脑袋,没个好气:“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举例子?”   杜谧凡觉得不一样:“你本来就是哪里都好,我肯定比不上你,咱俩情况不一样。”   樊遥不理解:“哪里不一样了?”   杜谧凡觉得不一样的地方可太多了:“家庭情况,经济情况,等等等等。”   樊遥思付片刻,大概明白了他在指代什么,停下洗衣服的动作,琢磨着意思和他郑重解释:“我有手有脚,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争取,争取不到是我没本事,我不会迁怒于你,不要把你从别处感悟来的人生道理套在我身上,不好使。”   杜谧凡却摇头:“那是你还小,以后毕了业或许就不会这样想了。”   樊遥无语了片刻,有些没忍住:“...你既是觉得我以后会嫌弃你,你为何会觉得我哪里都好?”   会这般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该是谈不上哪里都好吧?   “和这没关系,你就是哪里都好,嫌不嫌弃你都好。”杜谧凡很没有原则性。   “.......”樊遥点头,行吧,算你嘴甜。   未来的事现在承诺太多也确实没什么说服力,樊遥决定先不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了,他话头一转换了个方向进攻,给他施加心理压力:“我记得下午那会我问你愿意在我衣服上签名吗?你说你愿意,男人说过的话就是承诺,你现在却因为白林的言辞,屡次三番的拒绝我,你是觉得时光可以倒流,还是觉得怎样对我我都不会伤心?”   他说着从盆里捞出湿哒哒的衣服,摊开胸口处的名字让他看:“这是心口处,有你的名字,你已经签了,就不能再反悔了,就如这衣服,你就算再洗,它也是有痕迹的,懂吗?”   杜谧凡看着那雪白布料上的“杜谧凡”三个小字,神情怔忪。   樊遥观他神色,眼看把人唬住了,步步紧逼,抓紧机会敲打:“既是选择了和我交换心意,你就不能半途而废,你现在这种行为不是成全我的璀璨未来,你是三心二意,是抛弃,是抛弃我的渣男行为,懂吗?”   杜谧凡脸色忽青忽白的,他嘴唇嗫嚅了几下,迟疑开口:“不是的,我只是.....”   “你想当抛弃我的渣男,惹我伤心吗?”樊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杜谧凡一愣,下意识摇头:“不想。”   “这是对的。”樊遥用沾满肥皂泡的手摸摸他的狗头,肯定他鼓励他,接着吓唬他,“当渣男遭雷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杜谧凡:“......”   他回过味来,无奈,“樊遥。”   “嗯。”   “我在给你说正事呢。”杜谧凡扒拉了两下被他抹得满是肥皂泡的头发,既是无奈又是好笑。   “我不就在给你说正事?”樊遥伸手拧干了衣服,开着水龙头接了清水透干净,水声哗哗,他的大掌在盆里缓缓的揉搓着衣服,面上是与之前淡笑所不同的面无表情,他抬眼,乌黑深邃的眼睛直直看向杜谧凡,淡语:   “你心里有顾虑我能理解,但我就是要当你男朋友,我不仅当你男朋友,我还送你一大家的家人,你不是一直想要牵绊吗?只要抓牢我,一直看着我,我都给你。”   “我不需要你无私为我,你自私些满心渴求着我这就够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粒米饭   樊遥认床,不算严重,但是到哪里也要带着他的枕头。这次情况特殊,没来得及带枕头,他原以为自己会整晚难眠,没想到躺在床上没一会就闭眼睡了过去。   大夏天的,因着外面下着大雨,房间里很凉爽。樊遥肚子上盖着杜谧凡找给他的薄被单,呼吸沉沉的睡着。   床是双人大床,樊遥睡外面,杜谧凡睡里面,两人各占一方,睡着倒也宽敞。房门紧闭,两边的窗帘也都拉着,房间里漆黑一片,一片静谧,就这样安静到近一点时,杜谧凡搭在额头上的手动了动,放了下去,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在暗色里越发显的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清醒。   樊遥能睡着,他却睡不着了。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转身,怕吵醒人,动作轻轻的转向了樊遥这边。樊遥睡觉很安静,如果你不凑到脑袋边去仔细分辨他的呼吸声,会以为他根本没有睡着。   杜谧凡在如墨的夜色中静静看着。   看那蓬松散落在枕头上的乌黑短发,看那飞扬锐利的双眉,看那浓密翘起的眼睫毛,再看那艳红姣好的嘴唇.....   看了一会他近乎无声低语:“你前天是不是看我日记本了,我放的花瓣位置变了,是你看的吧?”   他隐约觉得日记本似乎被人动过,再夹花瓣时留了个心眼,把七片花瓣隐约摆出了个北斗七星的模样,摆的并不显眼,一眼很难看出。前天他下楼买了个东西,留樊遥一个人在房间,等樊遥走后,他打开日记本,发现花瓣的位置变了。   北斗七星的雏形完全被打乱,七片花瓣随意摆放。   初知道樊遥看他日记本时,他惊得心脏都要停跳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乱如麻,难以入睡,眼看第二天就要高考,他索性吃了半片的安眠片,才总算睡了过去。高考两天,他都躲着樊遥走,也幸好他们不在一个考区,他便强忍着两天没去见樊遥。   樊遥不知道是不是也因着高考,那两天没来往常那般特意来找他。   他胡思乱想的同时隐隐松了口气。   高考一结束,孔清华来喊他们打球,他推迟不过,胆战心惊的去了,樊遥见到他没什么特别反应,一如往日,这让他心里隐约松了口气,再之后明盈开他们俩玩笑,樊遥不高兴,他那悸动的心脏都要停跳的感觉又来了。   再之后樊遥沉着脸让他跟出去,他心如死灰的跟在后面,心想,不如勉强解释一下吧,就算解释不清自己对他的心意,也能让樊遥了解自己不会追求他不会骚扰他这件事,于是他解释了,樊遥更生气了。   他说不清樊遥在生什么气,他没觉得樊遥对他与以往有什么大的不同,没有过分亲密也没有厌恶,所以他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樊遥继续走。直到樊遥带他进了公园,和他一块坐在乌漆嘛黑的亭子里,他才隐约有了丝感觉......   樊遥似乎对他有不一样了,很微妙的感觉,樊遥看他的眼神里带上了热意和亲密。   再之后樊遥让他在心口处签名,他更是被这巨大的惊喜砸的脑袋反应不过来,直接捉着笔就签了。亭外雨声淅沥,他的心中满是欢喜。   他的爱情开花结果了。   是真的,不是梦境。   再后来白林对着他咄咄逼人,说了许多刺心的话,他突然间清醒,他怎么能给樊遥签名呢?当初对自己说好了的,只远远看着他,不奢求,樊遥条件好,轻轻松松能找到个门当户对的优秀女生结婚,他若和樊遥在一起,别人不说,他都替樊遥觉得亏。   樊遥什么都有,他什么都没有,樊遥应该飞翔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那里有大房子,有鲜花,有掌声,有优渥的生活和舒适的环境,比他这方寸小屋不知道要好多少万倍。   他愿意放樊遥去飞,去追求那样的生活。   可是樊遥很傻。   樊遥确实很傻的吧?固执的要他,要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还说要送他亲人。   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樊遥去停留,但樊遥想要自己爱他。   那......就爱吧。   反正也就是暗恋和明恋的区别,若这一生真能抱一抱他总是好的。   抱过之后是天堂还是地狱就随它去吧。   “你说要和我在一起,我答应你了,这辈子我会尽我所能去爱你。   你是不在意我的条件可我却不能就此放松,我会努力去成长,去充实自己,成长为一棵大树,成为一棵可以供你休憩歇脚的大树。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杜谧凡的手指虚虚覆在樊遥的头发上,象征性的拍了一拍,动作间净是亲昵,他说:   “若是有一天你累了厌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就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放你走,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但仍想和你做个朋友,偶尔可以被允许见到你的那种就好,也不算太过分的罢?”   樊遥第二天起床在小屋里待到傍晚才回去,两人也没干别的,确定了关系,又情不自禁的接了吻,之后便是做饭聊天。晚上等他妈回到家时,对他妈解释了昨晚的事,并带给她一个惊天消息:他恋爱了,还让他妈把他对象认个干儿子。   席云惊讶的都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了,嘴角直抽抽:“什么叫顺便认个干儿子?你早恋就算了,这干儿子是能随便认得吗?!”   樊遥说的也很有道理:“首先我已经十八了,不是早恋,换做别的国家都可以结婚了,而且早晚要住一块的,先认个干儿子处着也好。”   席云:“......”   她额角青筋跳了几跳,难得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劲头:“....你怎么知道你们早晚住一块?你刚高中毕业,高考成绩还没出来呢,你晓得吗?!”   天上下红雨了吗?先是小柯闷不吭声的带回来小谢,一来就说要结婚。再是樊遥这小子,跟着同学吃了两年晚饭,直接同学吃成了情侣,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以后肯定要结婚,让她先认个干儿子处着。   她就奇了怪了,这俩小子看着没一个对这些情情爱爱感兴趣的,反倒都和同学看对了眼,一个比一个恋爱的早。筱筱一个见了漂亮男孩子就犯花痴的女孩子,反倒是半点动静没有。   他们家这是阳盛阴衰到了一定境界,克女生吗?   数数家里都多少男人了!   不过也不能为了调节阴阳平衡,要求筱筱带个女朋友回来罢?   这干儿子最终没认成,席云哪能由着樊遥这臭小子胡来,不过她倒是找机会又见了见那做蛋炒饭很好吃未来据说一定会是她儿婿的杜谧凡。   她没明着见,而是戴了假发,做了大量伪装,堪称换头,是在对方培训班里打着给自家孩子咨询报名的旗号见的。   杜谧凡放了假去饭店干了半个月,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他填了志愿,便拿着成绩单很快应聘了一家连锁培训学校,应聘的兼职。那里本来不要兼职,一看他的高考成绩,二话不说又要了。   他年纪轻轻,被委以重任,带初三的物理和英语班。   席云在办公室和他就孩子学习物理问题聊了一个多钟头。   席云养樊遥这么大,这孩子什么秉性她这当妈的再清楚不过,樊遥属于白天野的像猴,到处窜;晚上安静如鸡的那种小孩,每晚宅在家里看书学习折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顺带欺负溜溜,拉都拉不出去,死宅一个,从小就少有在别人家里吃饭,更别说会导致回家很晚的晚饭了。冷不丁两年前突然提出要在同学那里吃晚饭,她心里惊诧莫名又有些不安,怕他还小受不住诱惑被什么古古怪怪的小孩给迷住了,借着吃晚饭的由头胡来,甚至第一天樊遥吃完晚饭回来时,她还特意连线视频注意了下孩子的嘴唇和脖子,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并不放心,想让樊遥带这同学来家里吃饭见见面,结果人推辞着不来。席云估计他是不好意思,只得暗里让在晨光当化学老师的多年好友注意着这个叫杜谧凡的孩子,好友观察了一段时间告诉她就是挺正常一孩子,很质朴,很乖一小孩。   好友人生阅历在那,眼力自然不会错,席云便放下心,由着樊遥和对方接触。后来几个孩子去K城玩,回来她又问过筱筱,筱筱和好友的感受大差不差,都觉得小孩人不错,再之后小柯结婚她也观察过几眼,觉得是个好孩子,至此她算是彻底安了心,甚至在樊遥打电话过来说晚上要在杜谧凡那里留宿一晚时,她都没当回事,哪成想樊遥这臭小子暗搓搓的干大事,留宿那里不是处理什么事或帮同学忙,而是在追男朋友!   小谧凡一如以往看到的那般气质温和,有礼貌,也有耐心,被她一个问题刻意揪住问了四五遍,也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烦。   小小年纪边要上学边要挣钱养活自己,却没有半点愤世嫉俗,存着那份晶莹剔透的心,很神奇也很难得。   她心想,罢了罢了,樊遥已经成年,这个年龄对感兴趣的人和事吸引进而动心再正常不过的事,由他去吧。   她满意的提着包离开。   只是这份心满意足在走到校门口时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她看见了她的小儿子。下班时间快到了,樊遥骑着单车等在学校外面大柳树下,手里闲闲玩着手机,低着头,没有看见她。   “买个东西让等十分钟都嫌慢,现在等二十来分钟却能耐得住,果然是亲娘不如爱情吗?”席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暗自嘀咕。   樊遥的单车是黑色的,没有后座,自从恋爱后,他便从车库里翻出了他哥以前的单车,这种单车细轱辘,有后座。他修修整整,收拾了一天,把自行车修好,又重新刷了新漆。   他最近在考驾照,还参加了绘画大赛,也挺忙,有时间时会骑着车来接他的米饭下班回去。   第二天是周一,杜谧凡连上半个月的班,难得轮休了一天,樊遥便也没去驾校,一大早去接他,两人本打算带着吃食出城散散心,路过一处工地时,樊遥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杜谧凡坐在后车座上,正握着手机回物理组长消息,被他这一急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怎么了?”他握紧手机,抬起身子,顺着樊遥的肩膀伸长脖子看前面路面。什么都没有。   老城区很多路段因为年久,路面坑坑洼洼的,最近市里准备评选国家优秀城市,所以路面整修的地方不少。这处的蓝铁皮没有把路围严实,露出个供一辆车进去的通道来。   樊遥停在通道口,指着里面正作业挖铲路面的机器:“挖掘机。”   杜谧凡顺着他的视线往右看,正好看见那挖掘机像挖豆腐似的,挖起了一大块地皮,他把手机塞回到裤兜里,环住了樊遥的腰,下巴搭在他后肩上,在耳旁说话:“想看?”   樊遥侧过头来,两人瞬间呼吸相闻:“你看吗?”   杜谧凡知道他想看,闻言点头:“看。”   于是两人调整了车的位置,选了个既不会挡路,视线范围也广的地方,站在那看人家挖路。   工期该是赶,这么一短节路上不止一辆挖掘机在工作,最南边还有两台推土机,一台压路机,樊遥坐在单车上,拧开手里的水瓶,看着那推土机推着小山样的土“嗡嗡嗡”的填进一个大坑里,仰头喝了一口水。   两人已经“监工”三个钟头了,杜谧凡问他:“饿吗?”   樊遥视线凝在那机器上,漫不经心的回:“还好吧。”   杜谧凡摸摸鼻子,忍笑,从后车座上轻手轻脚的下来,走出去半条街,帮两人一人买了笼包子。   包子都塞到他嘴里了,樊遥才反应过来,脑袋往后缩了缩,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   杜谧凡笑道:“刚才,吃吧。”   樊遥看着他,眼里滑过一抹愧疚之色,推着人进了旁边的巷子口,正午时分这边没路人,樊遥抬手按在杜谧凡后脑勺上,凑过去嘬他嘴唇,四唇相触那瞬便忍不住互相吸吮,含咬着彼此唇瓣,瓣瓣咬的艳润,仿佛想吞吃对方入腹,就此据为己有,后带动舌头碰触绕连,勾起丝丝火热和蜜意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外面接吻,吻又热又深,杜谧凡整个埋在他怀里,臊着脸含糊:“有人呢。”   “没有。”樊遥扫了眼巷子外的车水马龙,又亲了一会,才松开了唇瓣抱紧了人:“看的太专心了,忽略了你,我们走吧。”   没想到他会道歉,杜谧凡肿着嘴唇啼笑皆非,摇头:“没事,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不是说要爬山?”   “这不是要想个活动出来嘛,既是现在看挖路了,那就不爬山了。”   樊遥看他脸色,作势要转身:“我真看了?”   杜谧凡要被他逗死了,笑道:“啊,看吧。”   樊遥看了他一眼,手指一勾,扣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握住,让他从后面环住自己的腰,张嘴接过他递过来的包子,一口吞了,吃完小声说话:“以后结婚时,我开辆推土机去接你吧,你就站在那铲子里,我把你举的高高的,你觉得怎么样?”   杜谧凡红着耳朵摇头:“我觉得不好,不如我开着车去接你,你站在那铲子里,我把你举得高高的?”   樊遥回头拧他耳朵,一副“你学坏了”的表情。   “那我们到时一人开一辆推土机吧,谁把谁铲走算谁的。”他妥协道。   杜谧凡笑的几乎要从他身上滑溜下去,脸埋在他背上,就怕自己笑喷出来,连连点头:“好啊。” 第64章 第六十四粒米饭   时近午夜,城东夜色情人会所里灯红酒绿。   白林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无声的灌着酒,作为前计算机系的系草他长得确实英俊,就这么会的功夫已经来了不下三拨人过来找他搭讪了。   许单像赶苍蝇一样赶走那些不安分的男男女女,完后矮着身劝他:“林林,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白林没理他,伸手拉过来一个易拉罐顺手又开了一瓶,仰头就是大半瓶酒下了肚,喝的太多,他也有些醉了,声音顺着瓶口含含糊糊的传来:“樊遥和杜谧凡领了结婚证,我亲眼看见他们相携从民政局出来的。”   白林对待许单和曾经对待杜谧凡是有区别的,他没让许单知道自己心里有个白月光,叫做樊遥。于是许单对他死心塌地,为他痴心不悔,容不得别人半分诋毁他的男神。   许单对樊遥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对方是个厉害人,学霸,精英人物。对杜谧凡倒是印象深刻,闻言忿忿不平道:“你还提他干嘛,要我说他就不配得到你的友谊,你都不知道,他前段时间遇到我,还劝我.....”离你远点呢。   许单没说完后面的话,因为说了总觉得是搬弄是非,就和那杜谧凡一个德行,他不屑与那种人为伍。   白林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只闷头灌酒,一言不发。   许单劝了一会,眼看没用,索性到外面去叫车,打算强制性拉他回去,站在路口好不容易拦辆车,急急忙忙的跑进夜店来,正要拉人,却发现原本的位置空了。   “人呢?”许单惊疑不定,就着头顶糜烂晃眼的灯光在大厅里寻找,没找到人。右手边的灰皮沙发上一个穿着黑色丝网袜的狐狸男正趴在另一个人身上热吻,两人吻得热情,时不时发出“啧啧”的水声。许单对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敬谢不敏,草草扫了一眼,便急匆匆走了,想去外面看看白林是不是出去了,怎的电话都关机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所以没看到兔子男身下的那男人朝这边偏了偏头,接着推开身上的人坐了起来。   白林伸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颇有些后悔顺手拉着许单过来借酒消愁,他本意是想过来找个少爷出出心里的烦闷,上床活动活动,结果许单防别人和防贼似的,半点不让他和别人接触,他只能被迫喝酒。   他对其貌不扬的许单实在下不去手,只能使计把他支走,还自己短暂自由。   白林仰头无声叹息。   樊遥就和中了邪一样一心扑在那杜谧凡身上,如今更是和他领了证结了婚。白林一想到这点心里便隐隐刺痛,明明是他先遇到樊遥的,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抢走,他好恨啊!   可是也无能为力,樊遥已经够厌烦他了....   白林望着舞池里扭腰摆尾的男男女女发着呆,正出着神呢,耳边传来一个笑意吟吟的男声:“呦,大帅哥,发什么呆呢?你这莫名其妙冲过来抱着人家就亲,亲的人家嘴都肿了,不打算给个说法吗?”   白林闻声朝搂在怀里的狐狸头饰男看去,男子看到他看过来,朝他妩媚的抛了个媚眼过来,接着伸舌暗示性的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又是柔柔一笑:“我叫叶清澜,帅哥,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第65章 番外1   是夜,云景路右边的第二个岔路口巷道内响起一声沉沉的闷哼声,一个长相明艳的男生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在他旁边站了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生,男生弯下腰大力扯起躺在地上男生的头发,明艳男生头皮剧痛被迫重新站起身来,接着腹部就被人用膝盖骨狠狠的砸了好几下,力道又狠又稳,砸的他肚子里一阵绞痛,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胃部也泛着极强烈的恶心感,作势要吐,高大男生松手放开了他,明艳男生倚着墙大口大口喘|息。   干呕了几声没吐出来,白林吐掉嘴里的血沫,倚着墙慢慢滑坐下去,他此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伤痕,肿得像猪头,嘴角也挂着血丝,腹部像被人捅了一刀般肠胃绞痛的厉害,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上仍挂着漫不经心地笑,看着面前的男生:“我打了杜谧凡,杜谧凡却也打了我,你现在又为了他来打我,你还真的看上他了?”   樊遥低头沉默的看着他。   眼看他不语,白林嗤笑,声音里带着讥嘲:“我就奇了怪了,他到底哪里好了?他长得有我好看吗?”   你整个人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张脸了。樊遥走到墙根边捡起打架时掉落出去的手机,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不要再找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可以试试。”樊遥最后扫了他一眼,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转身走进了黑暗里,又遇路灯,他的身影复又明亮。   白林倚在墙上,看着他一明一暗渐渐走远,觉得樊遥的芯子就如这条昏暗的巷子,发着黑却又泛着璀璨的白,独特又耀眼,可这般优秀惹人注目的少年却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他面上闪过一阵极癫狂的表情,最后凝成了怨恨,朝着那即将消失在路尽头的人嘶声大喊:“我也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转头看看我呢?我一直都在等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满是痛苦,樊遥却像没有注意到似的,淡着眸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巷子。   白林喊完那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和死过去了一样,就这般瘫了许久,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伸长胳膊去摸,看了眼屏幕,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响起个带着点低沉的男声:“老婆在哪呢?打电话都没人接。”   白林轻轻揉着胸口,清了清嗓子:“云景路这边,刚才有点事。”   男声低低,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和亲昵:“事办完了吗?我已经51480秒没有看见你了,想你了,喏,这会又过去了几秒,我好想见你,不如我去找你吧,我今天学会了做麻辣虾,做给你尝尝?那就先去菜市场吧!”   白林对地吐了口血沫,活动着酸痛的肩背,听着耳边的兴致勃勃,心想你樊遥有人给做饭,我也不差的,多的是人想给我做饭,做各种饭哄我开心,半点不输你呢,我也不会像你那般没出息,被屈屈一碗家常饭就俘获了心,巴巴着上杆子去爱,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笑,压着声,听起来既温和又依赖:“好啊,那你开车过来接我吧。”   *   杜谧凡一直想找机会对樊遥说说那晚他琢磨出来的要求,他心里惴惴不安着,总觉得要从樊遥那里套个保证才行,却一直没机会开这个口,怕说了出来,樊遥生他气。后来两人订了婚,夜里樊遥留在他的住处,原本说好只单纯的盖被子聊天,忍不住就吻作一团,钻进了一个被窝,最后做了爱。樊遥知礼传统,两人算是克制多年,一朝有了婚约,成了未婚夫妻,这份守礼彻底维持不住,彼此爱意太浓,吸引太深,身体连接碰触,俱都快乐着,樊遥一直都很喜欢亲他,闲着无聊时逗他惹他玩,爱看他一脸无奈气恼,完后又亲他,理由是他嘴唇偏凉,要帮他暖暖,杜谧凡其实很想告诉樊遥他嘴唇也着实不热,谁帮谁暖这事还真难说。   樊遥俯下身啄吻,和他耳鬓厮磨,声音含着点笑叫他樊家老三媳妇,杜谧凡被紧紧圈在了怀抱里,看清了对方眉眼戏谑下隐藏的认真喜欢,意乱情迷时抽空走了个神,心想,算了,还是先别说了吧,就算要说等樊遥什么时候表现出来对他的冷淡时再说也不迟。这一等就等来了两人的结婚证,虽还未宴请宾客办酒席,他和樊遥已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正式住进了一个屋。   那憋在心里多年的那句“做不成情侣就继续做回好朋友的话”最终只能烂在了他的肚子里。   *   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天,樊遥就找了个空翻了那本蓝色日记本。   他琢磨着两人在一起这种大喜事,杜谧凡怎么说也该多放点花瓣纪念一下吧。   杜谧凡不止放了五十个花瓣,他直接把剩余的日记本全部夹满了,每张都是两人在一起那天的日期。   樊遥看着占据半个本的火红玫瑰花,大概数了数,不下五百瓣,大概薅秃了好多只玫瑰花罢,他却不甚满意,觉得每张平均下来还是太少,于是抓着钥匙又下了楼,去了花店,买了一大捧的鲜花回来,各式花都有,齐齐薅下来全部夹在书页里,挤得严实,都要锁不住了。   做完这些,他收了笔记本,装进袋里提回去锁进了自己书桌抽屉,连着以前的那本一起,完后给杜谧凡买了个新的。   杜谧凡正翻箱倒柜的在屋里找呢,看见那崭新的本一愣。   樊遥把本递给他,吩咐道:“那本已经满了,我收在我柜里了,你在这本上记吧,密码依然是511。”   杜谧凡:“.......”   他忍不住臊着脸心想:就算那日记本已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存在,但你老收我日记本干嘛?   樊遥摊开手掌,让他看掌心,那里是他沿途找来的鲜花和叶子:“以后每天都记吧,开心是鲜花,伤心是叶子,不要总记录开心的时候,我也想知道你所有不开心的时刻。”   杜谧凡抬头看他,樊遥把花瓣和叶子分了两摞,分别放进他的左右掌心。   杜谧凡收回手,看着那些尚冒着嫩意的花叶发了会呆。   他毫无原则的想:其实收走也挺好的,省下了好多空间,以后搬家也轻松不是,最重要的是有点小开心——我现在就去夹花瓣!   *   结婚那天到底没真喊来两辆推土机互铲,樊遥为此颇有些遗憾。   杜谧凡倒很满意,因为樊遥喊来了很专业的摄影师,为一家人拍了高质量的全家福。   樊家老爷子高寿,这全家福是四世同堂,一大家近三十口人挤在一张相片里,其乐融融,热热闹闹。   两人作为新人,红色中式新郎服一套,黑色西装新郎装一套,共两套全家福。   杜谧凡红着眼睛抱着全家福一遍一遍的看。   睡在床上看,上厕所也要看,甚至吃饭时都要不时的瞅上几眼。   樊遥原本还疼他,任由他折腾在家里摆满了全家福的摆台,结果几次亲热时对方都下意识去扫全家福,不专心回应他,樊遥不高兴了。   直接把摆台全收了,锁在了柜子里,约法三章:想看可以,一三五在客厅摆,二四六在饭桌摆,星期天可以摆在厨房,至于卧房——坚决不能摆!   *   杜谧凡读完研究生直接留了校,在Z大当了老师,打算继续读博,他上学期间当家教,做培训老师,又有奖学金,算是挣了不少钱,他琢磨着若是给樊遥还钱,樊遥估计会想废了他,于是他用攒来的钱给樊遥买了衣服,又在首饰店买了对手链,把刻着自己名字的那个送给了樊遥,刻着樊遥名字的自己戴着。   樊遥果然很喜欢这手链,当即绕了两圈戴在了手上,把他拉到腿上坐着,抱着他亲,啄吻他。   既是不能还樊遥钱,那自然也不能还清华和明盈钱,杜谧凡在店里买了对六芒星耳钉,给他们邮过去,一人耳朵上一个,是情侣款。   收到货当天明盈就要拉着孔清华去打耳洞,孔清华缀着屁股很不想去,冲着电话那头的杜谧凡狂吼:“你能耐啊你,你怎么不送樊遥耳钉!是看着路远我一时半会揍不到你是吧?!”   明盈捏他耳朵,让人师傅看,劝着哄:“不疼的不疼的,就一下,乖哈。”   打耳洞的师傅也劝:“不疼的噻,就一下,大小伙子要学着坚强。”   孔清华:“......”   杜谧凡握着手机简直要笑抽了过去。   *   许单29岁那年和恋爱两年的女友结了婚,他心里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敬完酒肚子实在撑得慌,便去了厕所放水。   迎面走来一人,许单和对方打了个照面,许单没什么反应,来人则停下了脚步。   许单拐弯准备进厕所,来人快走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许单,你结婚了。”   许单挣了几下没挣开,转回了头,看向那人,点头:“是,我结婚了。”   白林身穿过膝长款黑色呢子大衣,脚下是擦得锃光瓦亮的尖头皮鞋,头发打的发蜡,梳的一丝不苟,从上到下都很精英,他似是心情不畅,喝了些酒,这会有点上脸,脸粉扑扑的,此时一脸伤感:“连你都结婚了吗?”   许单沉默片刻,叹气:“是啊,连我都结婚了。”   “那你爱她吗?”   许单点头:“爱的,很爱,想给她一个归宿的那种爱。”   “归宿吗?”白林闻言自喃,“因为爱,所以选择结婚吗?”   樊遥大四那年便订了婚,研一领了结婚证,一毕业立马补办了酒席,在同龄人里算是结婚很早的了,说是想给杜谧凡一个归宿,想和他成家。许单现在也结婚了,他可是曾追了自己六年之久的人,就这么结婚了吗?因为要给那女生一个归宿?   白林白着脸:“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他喜欢上别人了。”   许单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没开口。   白林又说:“我以前想不通樊遥,他明明条件那么好,为何死吊在杜谧凡这棵树上,直到去年我路过他们家附近,那时天降大雨,杜谧凡打着把伞站在大门口,张望着路口方向似乎在找人,我以为他得到了樊遥,便按耐不住寂寞,去幽会别人,本等着抓个现行让樊遥看看,结果他接完一个电话后突然抓着伞跑了起来,那天雨是真大,打在车顶上噼啪作响,他就那样抓着一把红伞,一路踩着泥水欢快的消失在了路口,等再出现时,伞下多了樊遥,樊遥穿着短袖长裤,裤腿处挽的很高,手里提着一尾红鱼,是他自己抓的,那尾鱼很肥,樊遥说让煲汤喝,杜谧凡说清蒸好,不能天天喝鱼汤,腻。樊遥便说他不听话要教训,杜谧凡说你打我就跑,于是他们.....”白林回忆着那天的场景,顿了下苦笑,“....笑笑闹闹的进了屋,临关院门时,杜谧凡仰头亲了樊遥额角一口奖励他捉回来大红鱼,樊遥从小就爱下水摸鱼上山捉兔子,时不时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杜谧凡似乎一直都在顺着他......”   “我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樊遥,相识多年,樊遥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沉默的,淡凉的,很少会主动开口,但在杜谧凡面前的樊遥却根本不是那样的,他话挺多,带点皮,一直都在笑,甚至最后还弯腰抱起杜谧凡跑进了厅堂。如此鲜活又明朗的颜色,这,就是爱情了吗......”白林扭头看许单,“是的罢?”   许单:“是的。”   “你也说是,那就是了。”白林长叹气,慢慢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转身看大堂方向,慢慢踱了过去,“其实我也曾遇到过许多如这般珍视我的人,包括曾经的你,可是你们一个个都走了,结婚的结婚,搞事业的搞事业,尤其是你,说要陪伴我一生,却一言不发的离开,杳无音讯,再见面却是和别人结婚,喜帖都没发给我......”   许单看着他悲戚哀伤的去了大堂,一脸漠然。   白林停在大堂门口,看着布置喜庆的厅堂,最中间屏幕上许单和一个女生的结婚照不时的滚动播出,两人拥抱着,言笑晏晏,那女生并不算漂亮,远比不上自己姿容,白林摸摸自己保养姣好的脸,舒了口气。   他那时是故意去的樊家,无意中听到席阿姨说樊遥和杜谧凡在闹矛盾,他便欢欣雀跃的去了,樊遥不是个喜欢和人闹别扭的性子,他以为樊遥总算是新鲜感过去,厌倦了杜谧凡,便琢磨着这次要好好表现,争取把樊遥抢到手才好。   去的那天是周六,天气还算清朗,他站在樊家门外香樟树下,透过铁栅栏看着院里坐在秋千上看书的杜谧凡,杜谧凡这些年长高了不少,或许是吃穿用度好了,气质越发的温润,看上去好看夺目了不少,他盯了对方片刻,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视线微动,看到樊遥拿着铁钳大剪刀从库房走了出来,樊遥二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却满是少年风华,身姿漂亮矫健,樊遥缓步停在杜谧凡面前,伸手就要卸了秋千。   杜谧凡坐的好好的,哪能由他卸,忙站起身来护犊子似的护住了秋千。   他站的有点远,隐隐约约听见几耳朵两人的交谈声。   樊遥说秋千是他栽的,他要卸便卸了。   杜谧凡说一直都是他坐的,他才是主人,不能卸。   两人似是争执了几句,声音太小,他并没有听清。   他觉得院里那两人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半点没有闹别扭的样子,杜谧凡更是全程都带着好笑和无奈。   至于樊遥,一直背对着,看不到具体表情,只是那高大身躯从背影看一直很放松,甚至带着点懒散,半点看不出气愤难当,忿忿紧绷。   他思付着走了,第二天冒雨再来看,便见到了之前告诉许单的那副场景。   两人相处其乐融融,又是亲又是抱的,哪有半分在冷战的模样?   后来他才知道,杜谧凡读博期间在学校宿舍住过一段时间,结果同室的男人看上他了,要追求他,虽然杜谧凡直接拒绝了对方,申明了他只爱樊遥一个人,当即也搬出了宿舍,后来两人没再联系,却偶尔在街上遇到,便闲聊了几句,被樊遥看到了,回来就挑杜谧凡的刺,落在别人眼里,就以为两人在闹什么矛盾。   可哪有闹什么矛盾,根本就是樊遥有点吃醋,心里不痛快了。   杜谧凡驭夫有道,过了一晚就把樊遥哄得开开心心的,公主抱他了。   白林那时就意识到,这般带着孩子气吃闲醋的樊遥是真的喜欢杜谧凡。   那些他所以为的上杆子,没见过世面,樊遥不在意,他喜欢杜谧凡,根本不关心别人怎么看待。   杜谧凡也争气,年纪轻轻却在Z大受尽学生欢迎爱戴,已经获得两次省级优秀教育工作者荣誉称号了,目前在准备评副教授职称。   他确实够拼够刻苦,用实际行动回敬了所有觉得他配不上樊遥家世的人。   白林看着搂搂抱抱进屋的两人,第一次感到如此沮丧。   他和樊遥容色年龄差不多,家庭条件也不相上下,原本两人结合是最好的选择,可樊遥不愿意他,要和杜谧凡结婚,视线半点没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求都没个契机去求。   于是他也着了恼,后来不再巴巴的追着樊遥跑。   他觉得自己半点不比樊遥差。樊遥有的他也有,樊遥有杜谧凡,他也有别人,他优秀着呢,抬抬下巴,多的是人来讨好他。   可是现在呢,自己身边还有谁?   曾经爱他的人,这些年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他的容色不错,身边并不缺伴,漂亮的俊俏的,想要多少有多少,可再难遇到如那些年那般珍视他的人。   这般想着失落着,他想到了曾经不告而别的许单,许单很爱他,非常爱他,他很确定这一点,于是他到处寻找许单的消息,苦寻一番,终于让他找到了,可许单要结婚了。   许单竟然要结婚了?他感到不可思议。于是立马动身赶来了许单所在的城市。   办婚宴的酒店外面支起了红色拱门,上面挂着条幅,写着祝贺许单与李姓女子喜结连理的话语。   他没听过这个女生名字,应该是许单离开他后认识的。   酒店里熙熙攘攘,来参加许单婚宴的人很多,他在门口接待处随了份子钱,被允许入内。   他随便在靠门边的空位置上坐下,视线在大堂里四下扫着。   许单穿着修剪得体的新郎装正和前来道贺的哥们喝酒,说说笑笑,脸上是幸福的模样。   幸福?他不明白,许单那么的爱自己,现在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怎么会幸福?   他顶着许单的脸看了一会,完后仰头灌了一杯酒,起身去了厕所,出来时不出意外碰到了许单。   果然是看到了自己,特意赶过来的吧?   他在心里微笑着,上前一步抓住了许单的胳膊。   许单看到他果然没有躲开,还和他交谈那般久,虽是没有笑,但他确信许单还是爱他的,虽然名面上是娶了那个半点不好看的女人为妻,但他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他对自己对于许单的吸引力很有自信,也确定这一点。   既是忘不了我,那就继续爱我吧,就那么一直看着我,把我放进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大堂对面有个镜子,白林隐隐对镜整理了容发,伸手抻了抻衣服,挺起自己脊背,完后脸上拢上抹难过,他微侧头,万分笃定的回头去看,看那该如以往那般痴痴伫立原地凝望着他身影的许单。   白林做作的难过突然僵在了脸上。   因为厕所门口空无一人.....   那里并没有许单。   白林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和身穿新娘装笑容晏晏的新娘子十指相扣走过来的许单,怔愣间恍然意识到,许单根本没有看见他,之所以去厕所也根本不是为了找他,而是去寻自己的新婚妻子。   原来那个为了他逃课为了他痛哭宿醉的许单是真的已经不爱他了。   樊遥有那般爱他的杜谧凡,而他却弄丢了很多人,连曾那般爱他的许单他都弄丢了.....   和樊遥相识多年,那些恋慕,那些暗地里和对方较劲,比拼着个人魅力,如今的他算是完完全全输了。 第66章 番外2   樊家三孩子小时候就属樊柯最难养,他是早产儿,生下来身体很不好,见天的生病,今天肺炎明天高烧,后天过敏,养的席云真是一个头三个大。   再后来怀老二樊筱和老三樊遥时她就注意了许多,吃食讲究,整个孕期吃胖了一大圈,也没再熬夜工作,生下来两孩子身体明显要好得多,尤其是老三樊遥,一年都不见得感冒一次,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野。   樊遥从小话就不算多,每天天一亮,穿上自己小马甲踩在凳子上洗了手脸,又抹了面霜,小脸涂的水水嫩嫩,香喷喷的,拿着自己的小铲子在他妈辟出来的花园里挖土,浇花,施肥,小身板忙忙碌碌。   三岁那年家门口修路,他开着大门坐在院里自己小板凳上围观了一星期的工程,旁边小桌子上是他妈给他做的蒸南瓜,小手拿起一块南瓜,慢慢吃着,小嘴周围吃的屎黄屎黄,看着大人们忙来跑去,机器“轰隆”作响。   一星期后路修好了,路上残留了许多不要的废沙子,小樊遥站起身来,用小毛巾擦干净嘴,提着自己水桶和铲子笤帚小跑着出去了。   他捉着比他个头矮不了多少的笤帚,一条街整个扫了过去,扫上一小堆,然后铲进桶里,提着桶倒进自家院子里,倒完又跑出去继续扫,整个大道的沙子被他全部揽进了自己院子,不小的一个沙堆都是他一个人的成果。   席云眼看他对沙子感兴趣,松了口气,忙给他买了一堆沙滩上玩的小玩意,以求他不要再折腾那些花花草草了,毕竟再这么浇水施肥下去,花树们就要被浇死或烧死了。   白家老爷子带着自己宝贝孙子白林来唠家常,白林第一次见到樊遥,好奇的看了他半天,脆生生的和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樊遥垂着头往自己沙车上过滤沙子,没说话。   他本就话不多,常常有人问名字不回答,这再正常不过,小白林却很不高兴,直接嘟起了嘴,委屈的哭了,白家老爷子问他:“为什么哭啊?”   小白林特委屈,一指樊遥:“他不和我玩。”   白家老爷子便笑着和小樊遥说话:“遥遥啊,和林林一块玩啊。”   小樊遥微蹙起了眉,他心想我没说不和他玩,我只是没告诉他名字而已,为什么要哭?于是他把自己小铲子递过去:“给你。”   樊遥挖了大半天沙子了,一手小手玩的灰扑扑,满是尘土,小白林看了眼那脏兮兮的手,没接,却记住了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是叫“遥遥”,他蹲下身来和樊遥说话:“我叫林林,白林。”   小樊遥慢吞吞收回了手,看了他一眼,“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白林看了会他玩沙子,出声嫌弃:“你每天都玩这个吗?也不嫌脏。”   小樊遥头也没抬的在平地上印着螃蟹状的图形。   他低垂着头,额头光洁白皙,眼睛处尤其的好看,睫毛很长,眼睛又深又亮,小白林视线钉在他脸上,又说:“你不要玩沙子了,我喜欢你,我让你做我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这次樊遥抬头了,视线静静的望着他,伸长了手,小白林面上一喜,急忙伸出了手要去和他交握,小樊遥的手却错过了他的,去摸他腿边的小水桶,水桶拿到手后,便又收回视线,低头一言不发的去装沙子了。   小白林手扑了个空,这次真有点生气了。   这条巷子和樊遥同龄小孩不少,大家都知道樊遥家有一大堆沙子,很快跑来两个小男孩,抢着小樊遥的玩具也要玩沙子。   “给我留一个。”小樊遥护着自己最后一个铲子不被抢走,其中一个叫桐桐的小男孩笑嘻嘻的跑过来夺,他大概是有点感冒或者是鼻炎,鼻子上挂了点鼻涕,还没跑到樊遥近前呢,斜方突然抛来一把沙子,直直扬在了他的脸上。   小男孩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根本没有防备,眼睛里进了沙,顿时难受的嗷嗷大哭。   樊遥握着铲子站起身来,扭头看向站在右手边的白林。   屋里说话的大人们听到哭声,跑出来看,帮小孩清洗眼睛,问过程怎么了,谁扬的。小男孩不知道是谁,只难受的哭,倒是小白林扬手一指另外一个小男孩,大声告着状:“是他扬的!我亲眼看见的。”   小樊遥再次扭头看向了他,这次拉起了脸,看上去很不高兴了。   他刚才余光里有看到,那把沙子是这个白林扬的,也只有白林站在他的旁边。   小孩闹得狠了,手下没个轻重,扬沙子再正常不过,真生气起来给你扔砖头都是常有的事,大人们闻言教育那小孩:“好朋友在一块要好好相处,不能扬沙子的,知道吗?你看桐桐眼睛多难受啊,是不是。”   被冤枉了的小孩叫冰荀,委屈的扁着嘴,视线不自觉的去扫樊遥,想寻求帮助:“不是我扬的,我没扬。”   他刚说完,小白林叉着腰生气:“就是你扬的!我看见的。”说完也朝樊遥眨眨眼,两人此时竟是不约而同去寻求樊遥的帮助和支持。   小樊遥无视他的求援,直接站在冰荀这边,指着白林:“是他扬的,他冤枉荀荀。”   小白林嫌那桐桐脏,顺手扔了把沙子,不想让他过来。他原本想让遥遥帮他说话的,哪成想反被指认,怔了好大一会,心里又失落又生气,咧咧嘴,“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事情闹到这个田地,谁扬的沙子已经不重要了,在场四个小孩,两个在嚎啕大哭一个在默默掉眼泪,只剩下小樊遥一个人臭着小脸站在最边上。   小樊遥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被白家爷爷抱起来哄着的白林,心想:这人好奇怪,为什么要冤枉荀荀?还老掉眼泪,有点讨厌呢。   小白林泪眼婆娑,被他爷爷抱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冷着小脸的小樊遥心想:遥遥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我明明就很喜欢他,大家都喜欢和我玩,就他不想和我玩,他刚才都对那个脏桐桐笑了,为什么不对着我笑?太坏了,他不理我我还不理他呢,看谁以后朋友多!   *   樊遥上了学学会写字后,特别爱写名字,他家墙上,他姐他哥本子上满都是他的大作,甚至他家狗他都不放过。   他找来红漆,用毛笔在溜溜的肚子上写了老大的“樊遥”二字,昭示这是自己的所有物。   他带着溜溜出去遛弯,隔壁林安安跟在他的后面,林安安是他的跟屁虫,遥遥哥走到哪她就跟到哪,甩都甩不掉。   两人路过一个小水潭,樊遥蹲下身去看水底下,看了一会发现里面果然有小蝌蚪,他看的入了神,什么时候溜溜的狗绳脱掉他都不知道。   林安安指着水里的小蝌蚪们,问他:“要捞吗?”   樊遥想捞,没东西盛,他遗憾的摇头。   身后有个半大的小姑娘在喊他们:“你们俩,是你家的樊遥吗?!狗绳也不拴好!”   樊遥和林安安齐齐回头去看,就看到溜溜哥正吸溜着鼻子,望着一个小姐姐手里的肉包子默默流着哈喇子,肚子上那用红漆写的“樊遥”两个字很大很显眼。   林安安扭头看樊遥,樊遥站起身跑过去,捡起了狗绳,握在手里,仰头和小姑娘脆生生说话:“我是樊遥。”   小姑娘正啃着包子吃呢,闻言一愣,有些不懂面前这个长得和洋娃娃似的小男孩为什么要让狗和自己一个名,闻言抽抽鼻子,改了口:“那你把你这只樊遥拴好,不要再让它挣脱了。”   樊遥默默看了她一会。   他沉着脸拉着溜溜哥回去了,连蝌蚪都没心情看了。   回到家的樊遥立马打了一盆水,要给溜溜哥好好洗个澡,把身上的名字洗去,溜溜哥不爱洗澡,扑腾了他一身的水。   小樊遥生了气,找来剪刀,按住溜溜哥,把毛给它剃了。他还小,剃不了毛,于是剃了毛的溜溜哥浑身这里一片满是毛,那里一片几乎秃了,丑爆了。   小樊遥却很满意,溜溜哥肚子上的“樊遥”二字顺利被他剃掉了,再也没人会对着溜溜喊他名字了。   *   冯谢小时候特别爱吃蛋糕,简直嗜甜如命。   他前一天夜里踢了被子,吹了一夜的凉风,第二天去幼儿园直接发了低烧。老师给他测了体温,安置他坐在旁边小凳子上等着。   班里有小朋友在过生日,妈妈给买了蛋糕带来了学校,同学们围着那小朋友在唱生日歌,最后全体合了影,分吃蛋糕。   冯谢目光一早就凝在了那抹着甜甜酱的奶油上,香的几乎要流口水。   但老师没把蛋糕分给他,因着他发烧,不敢让他乱吃。   冯妈妈到学校时,老师特意说了这事,冯妈妈笑着表示理解,发烧的小孩饮食确实要注意,不给吃是对的。   去医院的路上,小冯谢窝在他妈妈的怀里,他这会烧的有点厉害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精神倒挺好,一路都在和他妈妈告状:“老师不让我吃蛋糕,妈妈你说她是不是不乖,老师不听话......”   冯妈妈被他说的好笑,伸手摸摸他脑袋:“因为你发着烧,所以老师不让你吃,换做妈妈,也不会让你吃的。”   小冯谢闻言立马从她怀里钻了出来,撅着嘴靠在了车门上,生着气,咕哝:“那妈妈也不听话,妈妈不乖,让护士给妈妈屁股打一针。”   冯妈妈啼笑皆非。   这孩子不听话不好好穿衣服吃饭时,她就会吓唬他,说会生病,医生要在屁股上打一针,小冯谢不想打针,闻言就会乖乖吃饭穿衣服。   小孩是真的记性好,她吓唬的话转头就给用在了她的头上。   *   小樊柯清早起床,眼见窗外阴云罩顶,扭头和席云高兴的说话:“妈妈,下水了。”   席云给他套上小毛衣和保暖裤,解释:“不是下水了,是下雨了,天上下来的是雨。”   中午时分,雨势渐大,转为了冰雹,小樊柯趴在窗台上,静静往外看,看着豆子大小的冰疙瘩洒在地上,在地面上薄薄盖了一层,他自言自语,歪着小脑袋思考:“这是在下用雨做成的冰棒吗?”   临近年关时,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樊柯吃完早饭,要去外面玩,看到地上那薄薄的一层白,他穿着小皮靴走到雪地里,伸手拢了一把雪,用拳头拳了拳,努力做出来一个棉花糖的形状出来,完后跑回厨房拉他妈衣服:“妈妈,地上满是棉花糖,我们出去卖了吧,卖的便宜一点,可以早早回来,去给我买那个圆球。”   他说的圆球是地球仪,席云早上说好要给他买的,此时看着他手里的那个雪团,好笑:“这不是棉花糖,这是雪。”   小樊柯摇头,小脸上满是认真:“这不是雪,这是雨做的棉花糖。”   席云正想着该如何和小孩解释雨和雪的区别,小樊柯突然伸舌舔了下手里的雪团,被冰的不自觉呲了呲牙,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遗憾:“就是不甜,估计卖不出去。”   席云失笑。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