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恒亲王[清穿]》作者:蓝色草原   【本文文案】   【对父亲】汗阿玛,臣自幼蒙皇太后祖母养育。皇父圣体违和,一应事物臣可料理。   【对母亲】额娘,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对妻子】我,胤祺今日立誓,此生唯有两愿,第一不可忘国忧,第二不可负卿卿!   【对兄弟】二哥,对我来说,你不是刘据,也不是李承干,你只是我的二哥!   四哥,高贵的人生而孤独,但是我会陪着你。   小九,你记住,我是你哥,你叫我了这声哥,我就会护你一辈子。   【对姐妹】姐姐,你不要怕,若是他敢对你不好,还有我这个弟弟为你撑腰。   ·   【食用指南】   1.1v1,He,男女主前期失忆   2.亲情向剧情流,主事业   3.晋江文学城独发,感谢各位小可爱支持正版。   内容标签: 清穿 强强 宫廷侯爵 历史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胤祺 ┃ 配角:康熙及诸子 ┃ 其它:双穿   一句话简介:康熙五阿哥胤祺奋斗史   立意:珍视亲情 第1章 出生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几片雪花从午门的角楼边飞到太和殿西北角的吉祥瑞兽麒麟旁,在风的摇曳下,亲吻过年轻宫娥的脸颊,晃晃悠悠地落在了翊坤宫的黄琉璃瓦歇山顶。   此时的翊坤宫正处于忙乱之中。管事大太监刘好德正忙碌着,住在偏殿的宜主子羊水破了,这可是件大事。   要知道,宜主子自进宫以来便颇得万岁爷宠爱 。康熙十三年初,这位主子一入宫便赐封为贵人,尚未生子,就在康熙十六年的首次大封后宫中被封为七嫔之一,成为一宫主位。   等生了小阿哥,宜嫔娘娘封妃和住进正殿是迟早的事。刘好德心里琢磨着,越发得献起殷勤了,就算被掌事的大姑姑撅了脸子也不气恼,只催促着小宫女小太监勤快些打水烧水去。   产房里的炕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被烧热了,随时等待着宜嫔娘娘的入住使用。   宜嫔在奶嬷嬷和几个大力嬷嬷的搀扶下进了产房。接生嬷嬷解下宜嫔的裤子,让她弓起腿,调整呼吸。宜嫔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一抽一抽地疼,这痛好像可以忍耐,又似乎要叫人晕过去。   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主子,你可千万要忍住别叫啊,若是一会儿散了力力气,对您和对小阿哥都不好。”奶嬷嬷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参汤,“主子,您喝一口,蓄蓄力。”   宜嫔连忙灌下一大口。这参汤的味道虽然已经被嬷嬷调制得极为清淡了,但宜嫔还是有些难以下咽。   宜嫔在家里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虽然她在选秀前,被自家额娘困在家里磨了两年性子,但进宫后,一是因为她深受万岁爷宠爱,原先被压抑的性子更是活泼了,二是她阿玛驻防盛京,掌盛京内务府关防印,深得万岁爷信任。如今这宫里就数她最大,所以也是任性得很,不用顾忌什么形象了。   ……   康熙接到宜嫔生产的消息时,尚且在干清宫处理朝政。他想起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里便一阵发痒,遂放下公务,决定去翊坤宫看看。   到了翊坤宫,贵妃佟氏及一众嫔妃已经在正殿等着了,康熙不由地感到熨帖,拉了佟贵妃的手在主位上坐下,又对着其他站着的嫔妃,“都坐吧。”   众人行礼依次坐下。   康熙轻缓地揉着佟贵妃白嫩的手:“表妹操劳宫务着实辛苦。如今正值冬日,表妹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这手这般冰凉,倒叫朕心疼。梁九功,明儿记得把孙之鼎叫到承干宫去。”   “嗻——奴才一定利利索索地把万岁爷的吩咐给办妥了。”梁九功一边应着,心里却不由地想到,孙之鼎身为太医院院正,之前可只伺候着万岁爷。看来宜嫔娘娘虽然要诞下皇嗣,但如今这宫中最最紧要的还是贵妃娘娘。   “你这老东西!”康熙笑骂了一句。   “臣妾不敢言辛苦,不过是做到本分罢了。哪里能比得上万岁爷为国家大事日日操劳呢?”佟贵妃连忙做出谦辞之态。   “你呀,就知道哄朕开心。小四那孩子怎么样,最近乖不乖,可是又闹着你了?朕记得表妹自小就畏寒,可得叫孙之鼎好好帮你调理才是。”康熙笑道。   佟贵妃想要起身向康熙行礼谢恩,却被康熙一把按住,揽在了怀里。   她只好羞红着脸,道:“四阿哥乖得很,夜里不哭也不闹,奶嬷嬷说从未带过这般乖巧的孩子呢。只是这孩子想汗阿玛想得紧,日日把眼珠子睁得滚圆,往干清宫方向张望呢。”   其实刚出生的孩子哪里能够知道方位,不过是宫中女子邀宠的借口罢了。但对于这钟事情,康熙一直视为闺房乐趣,心里并不厌烦,反倒乐在其中。   康熙用食指勾了勾佟贵妃秀气的鼻子,望着佟贵妃笑。   佟贵妃只好红着脸低下了头。   末座,乌雅氏望着帝妃的调笑,默默地低下了头。   世人都道她皇恩浩荡,在康熙十八年单独封为德嫔,可谁明白她心里的苦呢?   她虽被贵妃娘娘推上了龙床,但四阿哥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她尚未看过那孩子一眼。虽然被封为德嫔,但她出生包衣,天生便低人一等。父亲职务也不高,除了那些小答应小贵人,这后宫之中谁又会把她放在眼里?   坐在乌雅氏旁边的荣嫔马佳氏,默默地喝着茶,掩去了心中的泪。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她进宫十二年才封为嫔,十年间生了六个孩子,却夭折了四个。承瑞可是皇长子啊,当年多受万岁爷和太皇太后的喜欢,却只活了三个年头。如今的四阿哥,按照之前的齿序算起来不过排到十三罢了。   她的胤祉现在还养在内大臣绰尔济家里。她和三阿哥母子分离,只年节可见几面。按照规矩,低位妃嫔素来是不能抚育皇子的,看来乌雅氏仍不自知啊。   康熙只顾着和佟贵妃说笑,并不在意底下嫔妃们的风起云涌,在他眼里,除了表妹,这些女子也只有生子的和未生子的,可心的和不顺心的区别罢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听见内殿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啼,康熙不由得拉着佟佳氏站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有了四位阿哥,但能否顺利长成还是未知数。皇家讲究多子多福,孩子是不嫌多的,何况他早年间还夭折了那么些孩子。   不一会儿,翊坤宫管事大太监刘好德便来报喜了。   这奴才脸上笑出来了十八道绉子,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刘好德给万岁爷请安。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宜嫔娘娘生了个小阿哥,足足有六斤八两,如今母子均安。”   “好!好!好!”康熙笑出了声,“赏,都有赏!”   “臣妾恭喜万岁爷——”佟佳氏俯身道,低眉顺眼,牙却咬得紧紧的。   “臣妾们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一众嫔妃齐道,至于心里如何想的,便只有自己明白了。   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翊坤宫,显得温暖而祥和,屋檐上的积雪慢慢消融,发出滴答滴答清脆的声响。   康熙看着被抱在宫人怀里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软,是需要悉心呵护的珍宝。   宜嫔被查出有孕之时,正好前线传来捷报。吴部逆贼马承荫率官兵三万,献柳州投诚。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到底也是个吉兆,他对这孩子就更添了几分怜爱。   康熙摆手让人退下,对着众嫔妃,“你们都先回去吧。等洗三再来翊坤宫热闹热闹。”   众人目送康熙和佟贵妃离开,依等次接连离开了。   “人可都走了万岁爷有留下来吗?”   宜嫔此刻已经醒了,梳洗完,正喝着膳房特意备上的鸡参汤,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宜主子的话,皇上已经回干清宫了。其他人都走了,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地,惹得人心烦!”宜嫔魅眼一瞪,更添了几分风采。   “是,主子。”那嬷嬷被吓了一跳,“只是郭贵人走了之后又回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把她叫进来吧!”宜嫔半躺在塌上,慵懒道。   “是,主子。”   郭贵人进来给宜嫔请安道福。塌上的女子刚生产完,却未显臃肿,反而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妹妹给姐姐请安,恭喜姐姐为万岁爷诞下皇子,封妃指日可待。”   “行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可是内务府那群看碟下菜的东西又不懂事?”   虽说郭络罗·桑柳只是自己的庶妹,但到底和她同出一父,小家碧玉又懂事听话,自己这些日子还要靠她固宠才是。内务府背后的人,宜嫔清楚得很,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等她身子恢复了,哼,走着瞧!   “姐姐深受万岁爷宠爱,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内务府的人又怎会为难我呢?只是妹妹替姐姐担忧罢了。妹妹要讲的事,是关于五阿哥。”   郭贵人能察觉到那视线冷冷地打量着自己,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只能顶着那逼人的眼神接着道:“如今万岁爷的诸位阿哥,除了太子爷养在毓庆宫,由万岁爷亲自教养。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养在大臣府里,四阿哥由贵妃娘娘教养。姐姐如今尚未封妃,要往哪里安置五阿哥呢?”   宜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处理的,你回去好好照顾小格格吧。”   她这个妹妹,果然和她姨娘一样,聪明又懂事,知晓分寸。只要她野心不大,她还是愿意给予方便的。她可不是佟佳氏那个蠢货,引狼入室尚不自知。   她劝说道:“虽说你只是生了个格格,但万岁爷孩子不多,每个他都是疼爱的。你是小格格的亲额娘,要看好她,别让内务府的那群人钻了空子。”   “是。妹妹多谢姐姐体贴。”   “你要是份例不够,或是有什么东西不凑手,就派人到我这儿来拿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要记在心上。这皇家的格格,生下来不容易,活下来不容易,嫁出去活下来更不容易。”   “姐姐......”郭贵人想起总是冲着自己笑的小格格,想到以后的分别,不由地落下泪来。   “你哭什么,离小格格长成还有十几年呢!你只管放宽心照顾好她,让她过的快活些,也算是尽了你做母亲的心了。”   “是,姐姐。那妹妹就先告辞了。”   “走吧走吧。哭哭啼啼的,看见就心烦。”宜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郭贵人走出翊坤宫,不由地笑了一下。   “主子,怎么了?”郭贵人的贴身宫女问道。   “没事,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吧。”   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真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1.初十日,申刻(下午三点至五点),皇后于承干宫逝世(但也有人认为她生前住的是景仁宫,本书采取普遍说法承干宫)   2.皇子排序,(皇子:胤禶,1岁殇,未序齿。)这是夹在老四和老五之间的一位皇子,但是(皇六子:胤祚,六岁幼殇。),所以当时的五阿哥不能叫五阿哥,一是不清楚前面那位小朋友是不是还活着,因为古人的1岁殇可能是虚岁,二是当时刚出生的孩子是不排序的,因为不确定会不会夭折,本文只保留有齿序的皇子。   3.不知道郭贵人当时是不是贵人,关于她的史料太少了。   4.康熙十八年(1679)己未五月二十七日寅时,郭贵人生第六女固伦恪靖公主,序齿为四公主。   5.孝懿仁皇后(即贵妃佟佳氏),原姓佟氏,佟佳氏这个姓是在她死后康熙将佟氏一族再次抬旗之后才改的。(汉军旗到满洲镶黄旗) 第2章 太后   穿过慈宁宫的双交四碗菱花槅扇门,小宫娥将装有香料的小篮子递给掌事的大姑姑。大姑姑托着黄铜勺,往鎏金铜香炉里添了两勺香料。薄如细纱的青烟袅袅升起,期间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因为谁也不敢扰了主子们说话。   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望着眼前唯唯诺诺站着的博尔济吉特氏·阿拉坦琪琪格,叹了口气。   她这个侄孙女什么都好,人长得又漂亮,名字也好听——阿拉坦琪琪格——金色的姑娘。她阿爹阿妈给她取了这么好的名字,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临了老了,还是这么一副提不起来的性子,难怪福临对她不喜,反被董鄂氏勾了去。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太皇太后恨声问道。   “我......姑祖母......”她急着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便是如此的性子,她又能如何呢?   “你是玄烨的嫡母。他虽孝顺你,但到底是隔了一层的。等我走了之后,这宫中再没人护着你,你可怎么办啊”   琪琪格呐呐不言。她知道自己性子不讨人喜欢,也知道姑祖母全是为了自己才说这么多的。所以即使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被姑祖母教训,她也毫无怨言。   “宜嫔递话过来了,你去把那孩子抱过来养着吧。听说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有了他逗趣,你这日子也能过得有滋味些。”   “姑祖母……我……”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没有!怎么会!姑祖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阿哥的。”琪琪格连忙道。   “傻孩子,回去好好准备吧。”太皇太后无力地摆了摆手。   躺在慈仁宫的床上,琪琪格不由得笑出了声,她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她贵为太后,奴婢成群,奇珍异宝也有的是。可是那些是属于那个叫太后的人的,不是属于琪琪格的。她曾经也拥有过只属于她自己的宝物——草原上的第一颗露珠、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羊羔子的乳香和男人爽朗的笑声。   自从十三岁被送进这紫禁城,她所拥有的那些宝物就都离她远去了。   她要披上妃的皮,披上皇后的皮,然后看着董鄂氏册为贤妃,再晋为皇贵妃。   她被停用中宫笺表,听着前面王公大臣们议论废后事宜。再然后,她被病了,被困在这小小的宫殿里哪儿也不许去。   那段日子,她不觉得委屈,只觉得解脱。说真的,她一点也不羡慕董鄂氏,因为她太肆意妄为了,迟早要出事。她只是可怜那个刚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孩子。结果,董鄂氏死了,福临也走了。   现在,她将近不惑之年,她也能有一个孩子了——乖巧,柔软,听话,会给她带来欢声笑语。   冬天已经到了,琪琪格在暖床上翻了个身。   她知道,姑祖母想要叫她抚养五阿哥的心思并不单纯。   今年科尔沁草原的牛羊又冻坏了不少,姑祖母已经老了,她不再是那个让整个大清帝国匍匐在她脚下的女人了。   爱新觉罗·玄烨,那个八岁坐上至高位时,尚且有些胆怯的孩子,如今已经成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帝王,从嗷嗷待哺的雏鹰蜕变成了在草原上翱翔的雄鹰。   科尔沁草原的女人不受宠,生不了带有爱新觉罗家血脉的孩子,科尔沁和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就会越来越远,而那个即将由她抚养的孩子会成为连接两者的新纽带。   清晨,天刚蒙蒙亮,慈仁宫的宫人们已经把整个宫殿打扫干净了。   慈仁宫正殿,太后正拿着朱笔在内务府送来的奶口单子上圈着,除了宜嫔之前用的那几个,总还是要挑几个慈仁宫的人出来才好。   “小阿哥的屋子可收拾妥当了?”她问。   她身边的嬷嬷答道:“回娘娘的话,阿哥家常用的已经备妥。还有几样大物件,正叫内务府的人做着呢。”   “既如此,就先从宜嫔送来的东西中挑几样能用的吧,内务府那边还是要多催几次才是。”太后皱眉叹息道。   “内务府那边可不敢耽误咱们慈仁宫的事,娘娘您就放宽心吧。等五阿哥来了,咱们的日子就热闹起来了。”嬷嬷的脸上笑开了花。   “你呀,借着我纵着你,越发的不知尊卑了。”太后也不生气,这个嬷嬷是自小就伺候她的,陪着她经历了这许多的风风雨雨,已经是如家人般的存在了。   翊坤宫洗三礼的热闹仿佛还在眼前,转眼又到了五阿哥的满月礼。因着太后的身份,除了太皇太后没有亲自到,只派人赐下赏赐,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来齐了。比起之前的洗三礼,规格又提了一层。虽然是汉人的传统,但满人入关已久,倒也随了汉人的东西,热闹了一番。   因着是大喜的日子,而且是在太后宫里,所以也没有人敢做怪样子,只能在心里说几句酸话。   如今在这后宫里,太子的尊贵自是不用提的;四阿哥虽养在承干宫,但和佟贵妃到底不是亲母子,等贵妃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血脉上隔了一层的自然就不怎么稀罕了;倒是五阿哥,由太后娘娘养大,身份天然就比其他阿哥高了一层。   自此,五阿哥就正式住进了慈仁宫,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宫廷生活。   “小阿哥今天可还好?”太后问负责照顾小阿哥的大嬷嬷。   “奴婢回娘娘的话,请太后娘娘放心。小阿哥乖的很,不哭不闹的,饿了拉了便晓得叫人。奴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呢。奴婢叫奶娘抱过来给娘娘看看吧。”   “也好。”   琪琪格看着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孩子,心底一片柔软,她禁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个孩子,皮肤娇嫩,似易碎的嫩豆腐。那孩子缓缓睁开了眼,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她,那一刻,她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啊......啊......”孩子向她伸出了手。   她不由自主地抱起了这个孩子,和想象中的一样,带着奶腥味,小小的,软软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珍宝。   “啊......呀......啊啊啊呀......”小阿哥歪着头,睁着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对着她叫唤。   “皇祖母给你取个乳名好不好啊?就叫阿木古郎吧,祖母只愿我的阿木古郎能够安居乐业,幸福安康。好不好?”   “呀......啊啊......”   “祖母的小阿哥,见到祖母这么高兴吗?”   “啊啊啊啊......”   “我的阿木古郎,祖母希望你能够一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等你大了,就为你皇阿玛分忧,辅佐太子,做一个好贤王。”   “娘娘,小阿哥是皇子,天生的富贵人,定会平平安安的。您多虑了。”一边的嬷嬷劝解道。   “是啊。”太后笑道,只是心里却有隐不去的担忧。   *   “主子,奴婢看你这些日子奄奄的,好像没什么精神,可是御膳房伺候的不周到?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太医来?”柳嬷嬷看着自家主子闷闷不乐的样子,担心道。   “不了,我没什么大碍。请了太医,反倒平白落了口舌。”宜嫔摆了摆手。   “主子可是还在念叨着小阿哥吗?不若主子做点东西送去慈仁宫。您是小阿哥的生母,太后娘娘想必不会介怀。”   “不了,既然已经把他送去太后娘娘那里了,还是少些来往的好。皇上说过今日要过来,你下去准备吧,让御膳房准备些爽口的小菜。我一个人略歪歪。”   宫人们都出去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宜嫔躺在床上,想着那个孩子,她怎么会不想呢?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啊。   从第一次诊出有孕,再到第一次胎动,这期间作为一个母亲的甜蜜和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和孩子只相伴了一个月就被分离了。虽同在这紫禁城中,却仿佛相隔天涯。皇上不会高兴她去看孩子的。   孩子,孩子,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只有伺候好皇上。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她的孩子和她分开了。   “怎么了,怎么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康熙突然走进来,吓了宜嫔一大跳。   “皇上,您吓到臣妾了,”宜嫔揉着新口,娇滴滴地说。   “朕好不容易过来看你一趟,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反倒埋怨起了朕。”康熙笑道,“可是想念小五了?放心不下他?嗯?”   “哪个母亲不会想念自己的孩子呀。不过太后娘娘慈爱,一定能好好照顾小五的。臣妾不过是冬日里疲乏,睡久了罢了。”   康熙笑道:“美人困倦,倒也是一副好景象。陪着着朕再歇一会儿吧。”   宜嫔躺在康熙的怀里,恍若绽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她拥着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康熙看着她的睡颜,深深地叹了口气。三藩快结束了,但南明小朝廷还在宣扬着妖言惑众的那一套东西。台湾也还在明郑手里,北边的毛子也闹起来了。大清的边境还需要黄金家族的人守着,那个孩子,以后对他宽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木古郎是蒙语 安居的意思   请自动把太后的话置换成蒙语或者满语。   皇上,妃子和太皇太后的话基本为满语。   ———————————————————————————   关于阿玛,额娘这些称呼的问题,清早期当然不是这样称呼的。   但实际上,讷讷,讷尼,额敏(母亲), 哲哲, 阿麦(父亲),这些基本都是满语到汉语的音译。   纠结这个问题,就好像是纠结 约翰(John)的翻译一样。   所以为了行文和阅读的便于理解,本文对称呼不作硬性规定。 第3章 太后圣辰   三更未至,启明星仍在夜幕上闪烁。弯月高高悬于天幕上,洒下一片清辉。   外面尚且是一片静谧,干清宫的御膳房里已经是一片火热。期间人来人往,却又井然有序。   “快着些,牛肉羊肉都备好了吗?快去查查新不新鲜。”   “鸡鸭快点褪毛,记着别留血丝!”   “你们两个,活鱼活虾再去看看,若是有坏的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干贝海参都泡开了吗?快去查查还有什么不妥!”   “菜都给我洗干净咯,敢有一点泥点子你们就去慎刑司住着吧!”   屠掌厨笑眯眯道:“我说林大掌厨,你这急脾气怎么这么多年也没变呀!放宽些心,你再怎么吼这些小兔崽子,他们的手脚也麻利不起来呀!”   “姓屠的,你这小子懂个球儿,今天可是太后娘娘的圣诞,万岁爷重视着呢。你若是敢疏忽大意,就等着掉脑袋吧。”说着话,林掌厨手里的活也没停下。   “行了行了,咱们伺候的呀,都是贵人!”屠掌厨摆摆手,自顾自忙他的事去了。   “嘿,你这老小子!”总有一天要丢了性命,林掌厨心里想着。   贵人就是贵人。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贵人,比起他们这些奴才可高贵得多了,不是他们这些没了根的奴才可以评头论足的。   这宫里呀,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答应,只要她受宠,那也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得罪不起的,何况尊贵如太后娘娘呢。   再说了,太皇太后如今可还尚在呢!那姓屠的,只因巴结上了贵妃娘娘,就敢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忒得猖狂,想必是活不长咯!姓屠的那个位置,倒是可以再筹划筹划,他的徒弟正巴望着呢,嘿嘿!   *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恭祝皇额娘吉祥安康,平安喜乐!”康熙向着端正坐在仙鹤古松紫檀雕花椅上的太后,深深作了一揖。   “保成祝愿祖母龟年鹤寿,松柏延年。”小太子奶声奶气,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太后满脸堆笑。   一边的嬷嬷连忙将小太子扶起。   太后道:“皇上有心了。”   “孝为人之本,儿臣孝顺皇额娘,是理应做的。”康熙谦词道。   “祖母,保成还给您准备了寿礼呢,您看过没有?”小太子调皮地眨了眨眼,向着太后撒娇。   “祖母看过了,保成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祖母很喜欢。那千寿图写得确实好,可见保成是用了心的。”   “汗阿玛你听,祖母夸我字写得好呢!”   “字写得再好,你每天的大字还是少不了的。今天举宴,怕是赶不及了。明天你要写双份,我会让你师傅检查仔细的,不许出错。”康熙严厉道。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父子争辩。   “知道了啦,我会写的啦。”小太子嘟囔道,“皇祖母,把小五抱出来玩玩吧。说起来,我好久没见过他呢,现在应该胖成球了吧。”   太后嗔怪道:“哪里有你这样说弟弟的。”   奶嬷嬷把小阿哥抱了出来。   “抱过来,让朕抱抱看。”康熙轻轻地从奶嬷嬷手上接过了孩子,“来,小五,叫阿玛!阿玛——”   “汗阿玛,小五才十个月大呢。”   “保成,你九个月就会开口说话了。小五,听阿玛说,阿玛——”   “真的吗?汗阿玛,原来我这么聪明呀!”小太子得意地笑了,“汗阿玛,你太高了,坐下来些,让我也看看小五。”   “阿——玛——阿——玛——”萌萌哒的小奶音从那个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嘴唇里传了出来。   啊啊啊,真乖呀,好可爱,好想抱回宫。小太子酷酷地道:“小五,叫哥哥。”   五阿哥睁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萌萌地看着他。   “小五,叫哥哥——”小太子小脸气鼓鼓的。   五阿哥转头看向康熙,“阿玛——”   康熙被逗笑了:“小五真乖!”   “小五——”小太子气鼓鼓的,已经进化成了河豚。   “哥——哥——”   那一瞬间,胤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泡在暖流里,快融化了,好可爱呀。   “来,小五,再叫一声哥!”   “哥——”   “再来一声。”   “哥——”   “小五,叫阿玛——”   “阿玛——”   “小五——”   “好了,保成,不闹了,时辰差不多了,”康熙转头面向太后,“皇额娘,咱们准备出发吧。”   “好好好,皇上带着小五和太子先走吧,哀家换件衣裳就来。”   前往干清宫的御撵里,小太子和小五正在玩“你要吃手我不给你吃手、你不吃手我要逗你吃手”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保成这么喜欢小五吗?”康熙问道。   “因为小五又乖又好玩呀!”太子回答。   “保清在外面养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让他今年回宫,明年和你一起去尚书房。还有小三,荣嫔想他想得厉害,顺带一道把他接回来。保成,你不仅要喜欢小五,和其他兄弟也要好好相处。”康熙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孩子。   御撵突然静了一会儿,小太子才回答道:“汗阿玛,保成知道的。我一定会和大哥还有小三小四好好相处的,我和他们是兄弟呀!”小太子抬起头看着他最敬爱的汗阿玛,“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五了。小五,你也最喜欢二哥了,是不是呀?”   “啊——啊——哥——”五阿哥玩起了奶泡泡。   “傻孩子。”康熙忍不住笑了。   干清宫正殿,觥筹交错,袖飘裙舞。   康熙高踞于干清宫正大殿迤北正中,俯瞰众人。东边往下,是太皇太后、太后并一众妃嫔贵人;右边往下,则是太子、几位阿哥并近支亲王贝勒。   每二人一席,赋诗饮酒,好不热闹。   这寿宴,首先便是皇上领头,带着诸位阿哥并亲王贝勒祝愿太后四十诞辰。   紧接着,佟贵妃领着后宫一众大小妃嫔向太后祝寿。   最后众人皆拜,纷纷向太后贺寿祝辞,献上寿礼。   菜品上来了,先是茶——庐山云雾,权当清口之用;再是饭前甜点——干果、蜜饯、饽饽,是小太子的最爱;来点酱菜开胃之后,就可以上大菜了,像什么寿字油焖大虾呀、玉掌献寿呀、 疆字红油百叶呀,都是一等一的鲜美。   当然,低等嫔妃是没有这么奢华的。   之后是长寿龙须面 、百寿桃;再上些大菜,来一样饭后水果,一盏茉莉雀舌毫漱口,菜品就上完了。   期间,康熙赏了贵妃一道参芪炖白凤,赏了宜嫔一道首乌鸡丁,赏了德嫔一道龙抱凤蛋,三人叩谢皇上赏赐,行跪拜礼。   宫戏上演,咿咿呀呀地热闹非凡,众人再次叩谢皇恩。   宴会结束,后妃及皇子们跪叩谢恩,以待皇上还宫。   *   “娘娘,奴婢让人烧了热水,泡了药汤,您泡泡脚吧。”佟佳氏身边的白嬷嬷道。   “今日辛苦嬷嬷了。让小宫女给我按脚吧,您去传膳吧。”   白嬷嬷出去了,佟佳氏靠着床榻想着今天的赏菜。   明面上,她、宜嫔、德嫔各有一道赏菜。惠嫔、荣嫔失宠多年,没有赏菜倒也如常。宜嫔得宠,她有赏菜也不出意料,不过一道首乌鸡丁罢了。   倒是德嫔,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衣女子,皇上竟然赏了她龙抱凤蛋。龙抱凤蛋,材料虽然只是鱼和鸡蛋,但寓意却是极好的。皇上是要给德嫔孩子了吧。   皇上,怎么对她如此地狠心,就不能可怜可怜她,给她一个孩子嘛!   孩子,孩子,她也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呀!   佟氏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来人!去把四阿哥带来!”   “是,娘娘!”   四阿哥挪着小身子一步一步走进来了。他如今已经两周岁了,明白了不少事理,也知道了贵母妃不是自己的亲额娘。   当他躲在暗处,偷偷听奶娘和宫女姐姐提起的时候,他的血液一下子就凝固了,惶恐、不安,充满了他的内心。   德嫔娘娘才是他的生母。可除了宫宴上,他从未见过她,她也从未给他送过东西,带过一句话。   会对他笑的是贵母妃,会哄他睡觉的是奶娘和嬷嬷,会让他见皇阿玛的还是贵母妃。   那个德嫔,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纸片符号,让他期待却又不敢靠近,陌生而又惶恐。   更何况他还有贵母妃呢。   四阿哥向佟贵妃行礼:“儿臣给额娘请安,恭祝额娘身体安康。”   “好孩子,快起来。额娘让人给你做了白糖年糕,你过来吃几块。可不许多吃,不然就吃不下晚膳了。”   “多谢额娘。”四阿哥对着佟佳氏甜甜地笑了。   *“好孩子,快吃吧。你今天的书读得怎么样?再过几年你就要进尚书房了,可别被你的兄弟们比下去了。”佟佳氏轻轻地摸了摸四阿哥的头。   “我会的,额娘。我会努力的。”我不会给额娘丢脸的,额娘你别不要我。   “好孩子,好孩子。额娘相信四阿哥,额娘只有四阿哥了。”佟佳氏把四阿哥抱在怀里,泪水湿透了他的衣裳。   毓庆宫寝殿。   小太子胤礽躺在床上细细想着今天做的事,想到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方才松了一口气。   大阿哥回宫,这是他早就想过的事。大阿哥毕竟是汗阿玛的孩子,他总是要回到这宫里来的。   不管怎么说,汗阿玛最疼爱的孩子还是他。   他还记得四岁那年冬天,他不幸出痘,烧的晕晕乎乎。汗阿玛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陪伴他度过病危期。从康熙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起至十二月初九,汗阿玛那样勤于政务的人,为他罢了整整十日的朝会。   在他病好后,汗阿玛还特地命人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向天下臣民宣示他这个太子病愈的喜讯。   便是这毓庆宫,也是汗阿玛为了他特意修的,与汗阿玛的干清宫离得极近。   在他搬进毓庆宫的那一天,汗阿玛就对他说过,若是保成哪里受了委屈,毓庆宫离干清宫近便得很,可以随时去找汗阿玛。   汗阿玛,保成不会让您失望的。谁也不能抢走您,就算是大阿哥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严厉康熙:一张作业也不许少   直男小太子,表面面无表情,内心:好萌好可爱,哥决定罩着你了   萌萌哒的五阿哥:今天又是当道具的一天呢   ——————————————————————————   康熙十九年十月初三日,是仁宪皇太后40岁诞辰。此日,康熙皇帝破例“不理政事”。上午,皇室内部即已举行活动,昭圣太皇太后、皇太后、康熙帝、皇太子胤礽等祖孙四代欢聚一堂,庆贺仁宪皇太后40岁整寿。——来自百度百科   康熙十七年(1678年)十一月,胤礽不幸出痘(天花),天花在当时为不治之症,一旦出痘便使人无比恐慌。出于爱子心切,康熙帝下旨从当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起至十二月初九,各部院衙门的奏章全部送到内阁,自己则全心全意看护在儿子身边,陪伴太子度过病危期。待太子痊愈之后,康熙帝还特地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等,并向天下臣民宣示这一喜讯。   康熙十八年(1679年),康熙帝特命人修葺紫禁城东面斋宫与奉先殿之间的明奉慈殿,改为毓庆宫,作为皇太子胤礽居住的东宫,以示恩宠。——来自百度百科   ······   查到的资料是,小宝贝6-12个月就开口说话了哦   以及,从两周岁就开始上幼儿园的蠢作者(呜呜呜,老夫上了六年幼儿园啊,有比我更惨的小朋友嘛,哼,没有人)   宴席参考万寿席,略有删减。龙抱凤蛋是乾隆时候的菜哟。 第4章 五阿哥和狗   两年后,慈仁宫内殿。   奶嬷嬷轻轻地摇着扇子。   紫檀雕花的小床上,小阿哥正静静地睡着,秀气的小鼻子翕动,打着小小的呼噜。   五阿哥正在做梦,而且他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他就在做梦。   他在一片辽阔的大草原上,周围牛羊成群。远处是一棵大树,那树可真大,比慈仁宫的屋顶还高,遮天蔽日,遮住了远方的天幕。   五阿哥感慨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那边跑去,那里好像有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他跑啊跑,风驰电掣,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那树却还是在那远方,不远不近。   他跑了不知道有多久,却是一点也不觉着累,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树边。他向着那树走近,树下是一座毛茸茸的白色小山,他忍不住整个人扑了进去,软乎乎的,好舒服呀。   “汪?”小山动了,露出一张似狐似犬的微笑着的狗脸。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吗?   它是来向我报恩的吗?   如果它变成人,我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狗子并不知道这个小四脚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它伸出大舌头给这个思想肮脏的四脚兽洗了一遍脸。   “啊——不要这样……哈哈哈……好痒……不要啦……”小五阿哥兴奋地大笑。   狗子觉得这个四脚兽很有趣,于是使出了卖萌大法,朝着五阿哥扑了过去,然而它忽略了四脚兽和它之间的巨大的体积诧异,五阿哥被压倒在了长毛底下。   咦,那个小四脚兽呢?到哪里去了?   算了,不管了,在小主人回来之前它要好好睡一觉,没准就能找到那个小四脚兽了。   “呼……吁……呼……”身上的被子太重了吧,五阿哥迷迷糊糊地想道。他把被子往旁边一推,继续睡了过去,他已经把梦里的一切都忘了。   一边的奶嬷嬷重新帮小阿哥把被子压了压,重新打起了扇子。   用晚膳的时候,五阿哥终于想起了那个梦,不过他只记得那只舔他脸的大白狗了。   “狗——”   “五阿哥乖,先把米糊吃了,好吗?”   “狗——狗——”   “好好好,五阿哥,等吃完了,奴婢带您去见太后娘娘好吗?”   “嗯。”   “五阿哥真乖,来,张嘴,啊——”   “啊——”   “再来一口。”   “啊——”   ……   “五阿哥吃得差不多了。桂嬷嬷,你在这里收拾着。初一、初二,跟我带着五阿哥去见太后娘娘。”   “我说我的李嬷嬷呀,”桂嬷嬷压低了声,“你还真打算带着小主子去太后娘娘那儿呀!小阿哥不是已经哄过去了吗?何必费这劳什子劲,吃力也不讨好。”   李嬷嬷哼声道:“放肆,主子再小那也是主子,岂容你哄骗!这样的话,你以后莫要说了,这次我姑且不和大姑姑禀告,若再有下次,你就别怪我不惦念往日情面了。初一、初二,咱们走——”   “是,李嬷嬷。”   桂嬷嬷眼见着她们走了,又见左右没人,才小声愤愤道:   “哼,你神气什么——不是和我一样都是下等人,整天摆出一副忠仆的样子,做的什么怪。我还不是为了大家着想,这宫里多了一只小畜生,要添多少事,不过劳累的不是她这个掌事的人罢了,我呸!”   ……   “祖母的阿木古郎,快过来让祖母看看,咱们的阿木古郎又长高了些呢!”太后慈爱地看着小阿哥。   “额么格额吉,我好想您,”五阿哥迈着小步子颤颤巍巍地扑进了太后怀里,“额么格额吉,您好吗?用膳了吗?祝愿您身体安康。”   “好好好,祖母都好,晚膳也用过了。祖母真高兴,咱们的阿木古郎真厉害,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了。”太后慈祥地抱着五阿哥。   “额么格额吉,我想要一只狗。”五阿哥的眼睛黑黝黝的,期待地看着太后。   “欸,阿木古郎想要养狗呀?狗对咱们满蒙人来说,可是最忠诚的朋友哦,阿木古郎能照顾好他吗?一旦养了狗,就不可以抛弃它,要让它相伴你一生。”   “我会的,额么格额吉。我会好好照顾我的狗,我会把它当做兄弟看待。”五阿哥用他认真的小眼睛直视着太后,散发着渴望的光芒。   “那好吧,”太后被五阿哥的话逗笑了,“那阿木古郎想要什么样的狗呢?”   “要白的,毛茸茸的,好看的。”   “小贵子,你去猫狗房看看,挑只漂亮点的白狗回来。”   “嗻,奴才遵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贵公公就提着狗篮子回来了,掀开布一看,里面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狗。小白狗呼哧呼哧的,眼睛黑溜溜的,爪子粉嫩嫩的,看着可人极了。   “奴才回禀主子,这是西番进贡上来的母狗生的小崽子,已经养了有些日子了。听猫狗房的掌事太监说,这狗机灵、听话还聪明,东西学得快,而且长不了多大,正好陪着咱们五阿哥玩。”贵公公指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这是猫狗房送来的小太监,他学过怎么专门伺候这狗儿。”   太后点头:“做的不错,嬷嬷带他下去领赏吧。”   “奴才叩谢太后娘娘。”那小太监下去了。   “阿木古郎,过来看看这只小白狗,喜欢吗?”太后让人把小狗捧到五阿哥面前。   “谢谢额么格额吉,阿木古郎很喜欢,可是它好小呀,看起来一点也不威猛。”   “它还小呢,也许长大了会变成阿木古郎喜欢的样子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祖母不会骗我的阿木古郎的。不过阿木古郎答应过祖母的事情,也要做到才行哦,要把小狗当成朋友,好好照顾它。”太后温柔地摸了摸五阿哥的头,五阿哥还未束发,孩子的头发柔软,散发着融融的生机暖意。   “额么格额吉,你放心。”五阿哥握了握小拳头,“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白的。”   “原来它已经被叫小白了呀。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阿木古郎该回去好好休息了。”太后笑道。   “额么格额吉也要好好休息哦,阿木古郎给祖母辞安。”五阿哥作了一个揖,随着奶嬷嬷回自己屋里去了。   “娘娘,阿哥还这么小,就让他养狗,若是移了心智可怎么是好?”大嬷嬷在一边担心地问道。   “五阿哥素来乖巧。他住在慈仁宫这么久,难得有他喜爱的东西,我这个做祖母的,不过是偶尔满足他的心愿罢了。更何况他还小,哪里就移了心智这般严重了?”太后望着南边,嬷嬷知道那是五阿哥住的屋子的方向。   “可是......”嬷嬷心里还是揣腹着,却渐渐没了话音,娘娘这么做,应该有娘娘的道理吧,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嬷嬷,见识短浅,又能知道什么呢。   “好了,不早了,早些安置了吧。”太后淡淡道。   “是。”   脱妆,净面,漱口,拆发,束发,更衣。   太后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   移了心智,对阿木古郎来说,是件好事。三藩之乱即将平息,太子目前位置稳固,皇上不会希望出现一个聪慧多智又亲近蒙古的亲王的。   阿木古郎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虽然这孩子的心思并不全在功课上,但却聪明。而且这孩子孝顺,难得的有一颗仁爱之心,和兄弟们的关系也谈不上糟糕,太子又喜欢他。阿木古郎若能一直这样就很好,将来平平安安,娶一个福晋,生一堆孩子,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那样,她就没有遗憾,可以安心地走了。   长生天在上,愿保佑我的阿木古郎,平平安安,一生随顺。   “小白,你好呀!小白,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你是弟弟,我是哥哥,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不可以调皮捣蛋,要乖乖听话。”五阿哥奶声奶气地说。   “五阿哥,该睡觉了,让小太监把小狗抱走吧。”李嬷嬷劝道。   “嬷嬷,让我再和小白玩一会儿吧。小白,你也想和我玩对不对?”   “汪!汪!汪!”小白狗清脆的叫声响起。   “真的该睡了,五阿哥。五阿哥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对不对?况且小白刚出生不久,它也需要休息呀,不然就该生病喝苦药汁啦。五阿哥是个善良的孩子,不会舍得小白受苦的,对吧?”李嬷嬷再次劝道。   “那好吧,嬷嬷给我打水吧。”五阿哥开始讨价还价,“嬷嬷——我乖乖听话,那今天就让小白跟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李嬷嬷冷酷拒绝:“还是不行哦,五阿哥。小狗还小,要是阿哥不小心压到了它,它会受伤的。而且小狗还没有受过训练,万一它咬伤了阿哥可怎么是好?今天阿哥和小狗玩了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是破了例啦。”   “那好吧,”五阿哥把小狗交还给一边的小太监,闷闷不乐,“嬷嬷快给我更衣吧。”   “阿哥别难过,等你睡醒了,就能再见到小狗了。”   一个月后,御花园。   一道小白影倏忽飞过,后面紧跟着一个三四岁年纪的小男孩。   “小白,你慢点,等等我。”五阿哥急喊。   “阿哥爷,您慢着些,留神脚下,当心别跌了。”一群宫女太监们在后面快步走,宫里是不许跑的。   “砰!”两人相撞。   “啊,好痛!”五阿哥用小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啊。啊——原来是四哥!”   “我没事,小五,以后你不可以这般莽撞了。”四阿哥小小年纪,就严肃着一张脸,教训弟弟。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顺手把五阿哥扶起。   “嗷汪汪汪!”小白又跑了回来,对着小四吼叫,仿佛觉得四阿哥才是造成小主子摔倒的罪魁祸首。   “这是你的狗?倒是个忠心的。”小四笑了。   “对呀,四哥,小白可乖了。你要摸摸吗?”说完五阿哥就拉着四阿哥的手,朝着狗子捋去,毛茸茸,软乎乎的,一下子就治愈了四阿哥受伤的小心灵。   “两位阿哥,没事吧。衣裳弄脏了,去慈仁宫换一件吧。”后边的嬷嬷终于赶到,对着两位阿哥建议。   “也好,四哥,作为赔礼,我把小白给你抱。”五阿哥把小白塞到四阿哥怀里。   四阿哥手忙脚乱地接过小白,微微红了脸。   一行人到了慈仁宫。   嬷嬷找出了衣服:“四阿哥,这是五阿哥刚做的衣裳,还未上过身,你穿这个吧。”   “好,多谢嬷嬷,辛苦嬷嬷了。”四阿哥温和有礼。   “奴才去看看五阿哥穿戴好了没有,等会儿奴婢带两位阿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嬷嬷的话音未落,五阿哥已经冲了进来,他拉着四阿哥的手:“四哥,我们去给额么格额吉请安吧。”   “胤禛给皇祖母请安,祝愿皇祖母福寿安康。”   “阿木古郎给额么格额吉请安,您有没有想我呀?”   “哼,我才不想你这个小坏东西呢,”太后笑骂道,对着四阿哥招手,“小四来啦,过来给祖母好好看看,小四长高啦。”   “额么格额吉,您都有一天没见我啦,怎么会不想我呢?我可是好想——好想——额么格额吉呢!”五阿哥撒娇。   “小骗子,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太后笑道,“小四既然来啦,就在慈仁宫用膳吧。大嬷嬷,派人去到承干宫说一声,就说小五和四阿哥许久没见,我做主让四阿哥在这儿住一晚。”   “是,奴婢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用户爱新觉罗·胤祺:   您好,您的微笑天使萨摩耶上线,请注意查收。   (温馨提示:此物一旦签收,概不退款)   这是一个把萨摩耶误认为是博美的悲剧。   额么格额吉 是蒙语祖母的意思。   阿木古郎 是蒙语安居的意思。(是蠢作者借太后娘娘之口给小五取的小名。哼,凭什么只有大阿哥太子有乳名呀,小五也要有。) 第5章 四阿哥   慈仁宫的膳食和承干宫的略有些不同,概因太后是在草原上长大的,所以慈仁宫的膳桌上多以肉类、奶类、炒米和蒙古馅饼为主。   而在承干宫,四阿哥吃的更多是精致的菜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样子是好看,但也只是样子好看罢了。又因为他年纪尚幼,嬷嬷们担心小阿哥吃坏了脾胃,多给他吃羹类、粥类以及好克化的面饼点心。因此当四阿哥看到慈仁宫里像巴掌大块的肉时大吃一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他只在宫宴上见过这么大块的肉,但宫宴上的菜不是拿来吃的,只是拿来看的。更何况身边的嬷嬷时时刻刻都盯着小阿哥们,万一吃东西的时候皇上问话,污了圣眼可怎么是好。所以一般嬷嬷都在开宴前就把阿哥喂到半饱,到宴上只当是闻个味罢了。   四阿哥只好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向五阿哥,却见他吃得开心,嘴边全是肉汁,连衣襟也沾上了。   一边的嬷嬷笑眯眯地劝阻小五道:“好了,五阿哥,您今天已经吃了许多肉了,喝些奶茶吃点饼吧。”   太后也在一边笑道:“皮猴子,你是多久没吃肉了,哪里就吃了这么多,天天吃也吃不腻吗?”   五阿哥撒娇着哼哼:“肉粥里的肉能叫肉吗?肉饼里的肉能叫肉吗?额么格额吉,这样大块吃肉才叫爽快呢。男人就该大块吃肉才对。再说我又没多吃,只到八分饱罢了。”   “罢了,随你吧。四阿哥多吃些,你也太瘦了些,”太后叹息道,让一边伺候的嬷嬷为四阿哥布菜,“四阿哥明明比小五大一年呢,如今看着倒是和小五一样高。你是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像小五那样整天吃吃喝喝,疯玩疯闹,一点心思也没有,多好!”   四阿哥也不知听到了没有,只垂下眼眸,安静地用膳。   大家用过晚膳,一起喝奶茶解腻,顺带闲聊。以往的这个时候,若是在承干宫,他就该回房写大字了,四阿哥静静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五阿哥就开始撒娇了:“额么格额吉,今晚让四哥和我睡一间屋子吧。”他又转头面向四阿哥,讨好地笑笑,“四哥,今晚咱们一起睡吧。”   四阿哥还从未遇到过这种请求,一脸无措地看向太后。   太后额头青筋突突:“阿木古郎,你自己的......自己不知道吗!”   这糟心孩子的睡相真是一言难尽呀。虽然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但她实在是没法昧着良心说话。也不知道他以后的福晋受不受得了这个,可别影响了夫妻感情。想多了,小五现在还是个皮孩子呢。“你想和你四哥睡,要看你四哥的意见,反正你总会磨得我同意的。”   “四哥,四哥,咱们一起睡吧。我们还没一起睡过呢!”五阿哥眨巴着小眼睛。   “好吧,小五要乖乖的呀。”四阿哥禁不住五阿哥萌色的诱惑,忍不住答应了。   太后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夜,慈仁宫内殿。   因为五阿哥不喜欢被人打扰,嬷嬷们都屋外守夜。   “四哥,四哥,你睡了吗?”五阿哥在被子里低声问四阿哥。   “......”四阿哥不回答,他明白太后的无奈了。   “四哥,我过来啦。”说完五阿哥就从自己的被窝里出来,钻进四阿哥的被窝里。   “……”四阿哥蒙了,小五怎么就进来了,好突然。   五阿哥一把抱住四阿哥:“四哥,你别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四阿哥沉默,小五在胡说八道什么。   “四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五阿哥继续叭叭叭。   “从前,有一只鹅蛋不小心遗落在了鸭窝里。”   四阿哥:“......”   为什么会落在那里,不应该早就被农人捡走了嘛。   “.......池塘的另一边,又来了一群鸭子,他们一来就围着那只特大号的鸭宝宝说:他长得这么大,这么难看,一点儿都不像我们。他应该离开这里!......”   “......”,为什么鸭子能说话,是成精了吗,可鬼神之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四阿哥胡思乱想着。   “......虽然鸭妈妈拼命地想保护丑小鸭,但是大家还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也不给他好脸色看。丑小鸭觉得好伤心,他决定要离开这个让他难过的地方。......”   “......”愚蠢,幼崽离开母亲还怎么活,就像他无论怎么样都受着皇贵母妃的恩惠和保护。就像他,虽然他也想离开承干宫......   康熙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汗阿玛大封后宫,贵妃娘娘晋封为皇贵妃,德母妃和惠嫔娘娘、宜嫔娘娘的、荣嫔娘娘三位一同晋升妃位。   她们都说这宫里除了太子,他的身份是最尊贵的了。可宁肯不要这份尊贵,封妃之后,他只觉得,自己和皇贵母妃之间越来越生疏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德妃娘娘尚未晋封,有了六弟开始就有了端疑吧。再之后,德妃娘娘晋了妃位,贵母妃就越发得不安,她总是一遍又一边地把他叫到身边,抱着他,颤抖着,悄悄地流着泪。   再后来,德妃娘娘又有了身孕,那段日子,承干宫静得让人发疯!贵母妃就像一根弹簧,越绷越紧,他好担心她会断掉。   幸好,德妃娘娘只是生了一个格格。贵母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下来了,他躲在暗处看得分明。   贵母妃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关心他的吃住,关心他的功课,不再用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最近,皇贵母妃有了身孕,她彻底平静下来了。   她安心地养着胎,皇阿玛总是一下朝就来看她,即使听到德妃娘娘又有身孕的消息,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急怒。   可他却觉得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虽然现在皇贵妃娘娘像以前一样关心着他,他却感觉到了防备和疏离,她对着他远远地说话,不许他靠近她,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却再也没法让他感觉到温暖了。   终究,他变成了一个人。   五阿哥的故事还在继续着,“......丑小鸭觉得自己对这个农舍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所以他决定离开这里......”   四阿哥温柔地摸了摸小五的头,淡淡笑。快了,等明年他进了尚书房,就能搬去阿哥所了。   “......不知道为什么,丑小鸭在这群天鹅面前反而不觉得自卑。从来没有任何鸟类像他们这样,让丑小鸭感到这么亲切......   ......冬天越来越冷了,丑小鸭努力地游泳,以免水结成冰块。但是每过一天,河面上可以游泳的空间就变得更小一点了。最后,河面全结冰了。丑小鸭用尽所有的力气,无助地停了下来,在冰上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一天早上,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被灌木丛环绕的沼泽当中,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发现自己的翅膀好像变得强壮了。   在这个美丽的初春,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丑小鸭记得这群美丽的天鹅,他忍不住想加入他们。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感到无比地欢喜......   过了一会儿,丑小鸭从清澈的溪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也不是那只灰灰黑黑,难看又令人讨厌的鸭子了。他的样子竟然和这群美丽的天鹅一模一样。   他变成了一只又优雅又有气质的天鹅。   丑小鸭终于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五阿哥:“四哥。”   四阿哥:“嗯?”   “你知道丑小鸭最后为什么变成天鹅了吗?”不等四阿哥回答,五阿哥就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蠢笨的鸭子,他天生就是天鹅,这是他血脉中与生俱来的,不是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的!四哥,你明白吗?”   四阿哥看着黑夜中仍然闪耀着的小眼睛:“小五,四哥明白,四哥全都明白的。”他抚摸着五阿哥光溜溜的脑门,“我们家的小五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好了,故事已经讲完了。睡吧,小家伙,已经很晚了。”   “什么小家伙,四哥你也不过比我大一岁——不,不到一岁罢了......”虽是这样说着,五阿哥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渐渐地没了话音。   真是让人嫉妒,居然睡得这么快。四阿哥那点感动的心情一下子被冲淡了,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说实话,他真的好羡慕小五,明明两个人处境相似,小五在出生后不久就被送给了太后娘娘抚养,明面上宜妃娘娘对小五漠不关心,除了节庆,他没也听说过宜妃送了什么东西的。   听说宜妃也有孕了,这个小家伙却和没事人一样,整天跟着他那条狗在御花园里疯跑,都快成园里的一景了。   他自认装的很好,没想到小家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落寞,反过来安慰他。他今天不知怎么就去了御花园,大概在心里,他也是想找个人宽慰他吧。   他又想起了太后对他说的话,太后娘娘也是知道他的心思吧,所以才让小五和他住。   真好呀。   四阿哥渐渐入了梦乡。   好...好重...什么东西....四阿哥从睡梦中惊醒,只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睁眼一看,只见五阿哥想八爪鱼一样整个缠在他身上,把他紧紧抱住。   难怪...太后娘娘欲言又止了,原来这才是真相嘛。   四阿哥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不算困了,又这样被小五缠着,彻底清醒,干脆在心里默背起了《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是以圣人之治,   虚其心,实其腹,   弱其志,强其骨。   不行,他受不了了,还是等小五醒来,把他揍一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暖心小五,在线陪聊。   《丑小鸭》——安徒生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理解的,反正蠢作者当年听完这个故事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小时候的天鹅=很丑的鸭子) 第6章 尚书房·被罚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转眼便到了康熙二十二年,尚书房又迎来了两位新成员——四阿哥和五阿哥。   康熙对皇子们的教养非常看重,规定了严格的学习时间。每日寅时来到尚书房早读,卯时开课,午时下学。阿哥们只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这四天可以放假松快松快,就连除夕也不放假,可以说是非常严苛了。   于是上课的第一天,某人就开始赖床了。   “阿哥爷,该起床了。”嬷嬷轻声唤道。   五阿哥看了看窗外,一片乌漆墨黑,忍不住撒娇:“嬷嬷,天都还没亮呢!这么早叫我干嘛呀,再让我睡会儿吧。”   “阿哥爷怕不是忘了,今天可是您去上书房的头一天呀!您不是答应了四阿哥要陪他一起进学的嘛?”嬷嬷答道。   五阿哥比四阿哥小了一岁,原是不用这么小就去尚书房,不过两位阿哥约定好了要一起进学,皇上欣慰他们兄弟情深,便也同意了。   “我才没忘记和四哥的约定呢,皇阿玛规定卯入午出,嬷嬷,可是现在时辰还早吧,我才睡下没一会儿呢。”   “可尚书房规定在卯时开课前还有寅时的早课。阿哥您还是快着些吧,还要穿衣洗漱用早膳呢,若是开课第一天就迟到,师傅们会生气的,皇上也不会高兴的。”嬷嬷继续劝道。   “那好吧。”五阿哥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赶紧赶慢地一通忙活,五阿哥终于带着他的小太监到了尚书房。然而尚书房的师傅早就开课了,带着一群小阿哥摇头晃脑地读著书。   五阿哥偷偷溜了进去,坐在了四阿哥后面。   四阿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五阿哥冲着四阿哥做了个鬼脸。   一上午就在这摇头晃脑的读书声中过去了。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各位小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已经把膳提回来了。   五阿哥正准备和四阿哥一起用膳,上书房总师傅进来对着五阿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五阿哥今儿迟了两刻钟,便罚五阿哥的伴读今儿不许用膳,哈哈珠子打手板十下并不许用膳。”   五阿哥愤愤道,“迟到的是我,要罚就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早就在尚书房等着了,凭什么罚他们!”   那师傅淡淡道:“主辱臣死。五阿哥,您是天生肴贵,奴才不好罚您,便只能罚您身边的人让您引以为戒了。明儿阿哥爷若还是迟到,惩罚加倍。”   “你——”五阿哥指着师傅,气得眼睛瞪地圆鼓鼓的。   “好了小四,别说了。”四阿哥拉着五阿哥,悄声道,“你再闹下去,小心师傅等会儿下黑手。”   三阿哥也过来对着五阿哥解释:“这是尚书房历来的规矩,给咱们下马威用的。虽然今天小五卯时前就已经到了尚书房,但却错过了寅时的早课。再者,即便不是为了今天这事,大师傅也会找其他理由发作的。小五你别急,过了今日就好了。”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板子打在手上的清脆声响,和哈哈珠子们压抑着的啜泣声。   五阿哥朝窗外看过去,此时正是正午最热的时候,陪他一起长大的哈哈珠子和前些日子一起玩的伴读在烈日下把脸晒得通红,汗珠滚落,青石铺成的地上湿了小小的一片。其他人都摇摇欲坠,只那人站得笔直。他叫施延圭。汗阿玛最近要收回台湾,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出兵攻台。而施延圭作为施琅的嫡长孙,就进宫成为了他的伴读之一。   台湾,广州,扬州,嘉定,江阴,啊,他的头好痛!   四阿哥挡在五阿哥前面:“好了,小五,别看了。让他们记记教训也好,省的一味地纵着你。你快过来用膳吧。”   “不了,我也不吃了。”五阿哥冷冷道,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很难受,“我要记住这个教训。”   “不过是些奴才罢了,哪里值得你这样。小五乖,听话。”四阿哥劝道。   五阿哥直愣愣地看着四阿哥,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他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一直以来,他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和周围人的不同,直到现在,旁人对公平对人的看法和他如此不同。四哥明明知道,外男不能住在后宫,而他,因为额么格额吉怜惜和不舍,还是住在慈仁宫,没有搬去阿哥所。他进学迟到,全是自己一个人造成,与旁人无关。他们,怎么会这样,这样......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是奴才!   “小五怎么了?”四阿哥伸出手在五阿哥眼前晃了晃,“可是哪里不舒服?莫非中了暑气?”   “没有的事,”五阿哥冲着四阿哥生硬地笑了笑,“四哥,你去用膳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我没事,真没事……”   四阿哥叹了口气:“我还是陪着你吧,小喜子,去把膳盒端过来。”   “嗻,奴才遵命。”小喜子去把膳盒拿来。   膳盒一打开,香味飘了出来,四阿哥在一边吃着,顺便引诱着五阿哥。对他来说,世间从没什么公平,不然他的皇贵母妃和德妃娘娘怎么都会如此对他呢?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哄小五这个弟弟用膳。   闻到香味,五阿哥的胃抽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仍然盯着窗外。   四阿哥把碗端到五阿哥面前:“小五,你不用膳,那要不要喝碗汤?今天的乌鸡汤味轻得很,一点也不腻。”   “不用了,四哥,你快吃吧。”五阿哥急急道。   四阿哥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   今天一整天,五阿哥都打不起精神来,晚膳也只是草草喝了一碗粥。   晚膳过后,是八旗子弟必学的骑射课。   负责教授五阿哥的谙达已经得知了上午发生的事,知道他已经饿昏了头,所以也不勉强他练习,只在一边陪着五阿哥闲聊。   “阿哥爷何必介怀!东坡居士有诗云: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您现在还小,等您大了,就不会再为这点区区小事烦扰了。”   “不,谙达,你不懂。”五阿哥的声音闷闷地,你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不知道我对这个世道的愤懑和不满。   “……”现在的小阿哥怎么回事,这让他怎么接话。   谙达无奈,只好道:“那阿哥明日就早点起。只要阿哥守着尚书房的规矩,那群酸儒就没机会找阿哥的茬了。”   “嗯,谢谢谙达,我知道的。”五阿哥点头。   “既然阿哥今儿不练习了,就自己在这看看他人怎么练习吧。奴才有事,先走了。”谙达心里默默道,小家伙,我找你阿玛去了,回见。   “谙达慢走。”五阿哥礼貌告别。   一边的三阿哥一步一步挪了过来。在他看来,今天早上的事儿就根本不算事儿,不知道小五有什么好矫情的,又没罚到他身上。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小五,你和你的谙达关系好吗?”   五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唔,三哥,是你呀。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和谙达才见第一天!不过谙达人确实挺好的。”   三阿哥假意咳嗽了几声:“咳咳,我的意思是呢,等你们以后熟了之后,能不能帮我要一些你谙达的字呀画呀什么的。我不挑的,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亲笔的就好。”   “嗯?三哥?”五阿哥一脸迷茫。   三阿哥怪叫道:“你不会还不知道你谙达是谁吧。他可是纳兰容若呀,那个大名鼎鼎的写了《饮水词》的纳兰性德!”   五阿哥想起刚刚的那张脸,那单眼皮细眯眼、饱满的苹果肌,简直和他平时见到的蒙古侍卫没有两样,纳兰容若不应该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白衣公子嘛!而且他说他姓叶赫那拉氏,难道他真的是纳兰……   “欸,小五,你没事吧,小五。快来人呀,传太医,小五晕倒了——”三阿哥急忙叫人。   干清宫里,纳兰容若正在和康熙汇报今天尚书房的情况。   “你说小五今天没用午膳,”康熙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身边的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纳兰连忙道:“皇上息怒!五阿哥此举,也能磨炼他的性子。”   康熙叹气:“哼——也不知道他这性子像谁,明明宜妃和皇额娘都是温和的性子。”   纳兰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他心里默默吐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父子俩的性子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执拗磨人。   “梁九功,躲在那儿畏畏缩缩的干什么,还不快滚过来。”康熙见梁九功在角落里躲躲藏藏的,对着他吼道。   梁九功连忙跪下回答:“回万岁爷的话,太医院来报,五阿哥因为脾胃弱又中了暑气,晕倒在地,已经送回慈仁宫了。”   康熙今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知道了,朕去看看他,容若先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纳兰容若退下。   等纳兰容若走了,康熙又吩咐梁九功道:“你去给那几家传话,叫他们管好自己家的孩子,若伺候不了皇阿哥,以后就不必进宫了。”   “是。”梁九功俯身道。虽然万岁爷说的不清不楚,但是梁九功知道皇上指的是五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和伴读。   康熙起身:“走吧,去看看小五。”   ……   慈仁宫内,五阿哥还在静静地睡着。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康熙对着太后行礼。   太后笑了笑:“皇上快起来吧。五阿哥还睡着呢,皇上去看看他吧。”   “是,儿臣告退。”   “五阿哥情况如何?”康熙进了屋子,直问太医,却发现宜妃正在床边守着。   “臣妾参见皇上。”宜妃连忙起身向康熙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太医行礼。   康熙扶起宜妃:“爱妃不必多礼,你身子重,不好劳累,快起来吧。”   “谢皇上。”宜妃应道。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权作安慰。   太医在一边答道:“回皇上的话,五阿哥是思虑过度外加中了暑气,方才昏迷。微臣已经开了方子,等服下就差不多了。”   “把方子拿来给朕看看。”康熙道。   那太医乖乖地递上了方子。   康熙看了眼,沉默了一会儿,道:“少些黄连,多些甘草吧。”   “是。”虽然皇上这样说,但是药又不能乱加,少不了多思量些吧。太医退下了。   康熙拉着宜妃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了:“可是又哭过了,从前那个风风火火的小辣椒哪去了?”   “皇上~~”宜妃软软地撒娇。   “小五的事,你不必太过担忧。太医不是说了他已经没事了吗?这事也怪朕,朕原本是想让尚书房的师傅收收他的性子,没想到用力过猛,倒把这孩子吓住了。”康熙把宜妃搂在怀里,“好了,没事的,别哭啦。你有孕在身,不可大喜大悲,回宫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再给朕生个小阿哥。”   宜妃款款行礼:“那臣妾就先回去了,臣妾告退。”   康熙坐在那儿长叹了口气。他原以为小五是孩子们中最开朗的那个,最是没心没肺,没想到他的心思倒是比谁都重,忧思过度,恐不寿,太医单子上的那七个字,狠狠地扎在了他心里。康熙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小五,皇阿玛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广州,扬州,嘉定,江阴(这里不了解的小天使可以查扬州十日)   纳兰迷弟三阿哥上线。   纳兰的相貌描写根据纳兰小像,他是满人,祖上还有蒙古人血统。   (蠢作者也超喜欢纳兰的,如果迷妹对纳兰相貌有疑异,去找作画的人,不要来打蠢作者,求轻揍。)   上书房位于干清门内东侧南庑,建于雍正初,康熙朝的尚书房资料找不到,所以参考雍正朝的资料。   因为史记胤祺9岁尚未读过汉文,通晓满蒙典籍。   个人认为9岁尚未读过汉文不太可能,不过小五和其他阿哥的汉学应该有差异,大概是初中生和国学大师的区别。   皇子伴读多由各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之子担当,而哈哈珠子则多是由包衣奴才担当。   凡皇子年界六龄,即入书房读书,一般派满汉大学士一人或二、三人为上书房总师傅,并设汉文师傅若干人,称为“谙达”的满蒙师傅若干人,均多以贵臣充任,又有内外谙达之分,内谙达负责教授满蒙文,外谙达教授骑射。总师傅有事则来,不必日日入值。师傅们轮流入值,与皇子皇孙们相见,仅以捧手为礼而不下跪。   寅时(凌晨3:00-5:00)   卯时(凌晨5:00-7:00)   午时(11:00-13:00)   各大节日放假一天,暑期上半课。   每天下午3点半左右皇子们放学后,吃过晚饭,还得上一节“军事体育课”——骑马射箭。 第7章 赤子之心   太医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暑热再加上小孩子敏感多思,这才导致了五阿哥的昏迷,却不料五阿哥半夜里就起了高热。   太医不敢擅专,连忙报给了万岁爷。   康熙很快就到了,守了五阿哥整整一夜,期间又得瞒着有孕的宜妃,好不辛苦。   五阿哥烧了整整三天,康熙虽不像太子出痘那时一样罢朝十日,却也总是一下朝就过来守着。太子和诸位阿哥也都过来看望过五阿哥,表达一下兄友弟恭,只是除了太子和四阿哥,其他阿哥留的时间都不长。   一来一往,太子倒是对这个四弟产生了好感。一来是他们之间连着五弟,本就比旁人多一份亲密;二来,太子觉得这个弟弟虽是由皇贵妃养大的,却难得的没有什么野心,人又踏实,以后若有机会倒是可以成为助力;三来,这个四弟是除了自己和五弟之外,身份上难得算的上高的,偏又不是皇贵妃亲生的,和德妃的关系也算不上好,不尴不尬,正好是个孤家寡人。   四阿哥对太子伸出的橄榄枝也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他虽是贵妃娘娘的养子,但贵妃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佟佳一族恐怕给不了他多少助力;至于德妃娘娘,乌雅家并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更何况娘娘现在有了小六和七格格,恐怕也顾不上他。太子二哥是正统,跟着他,即使得不到大功劳,也是不会出什么大错的。有了功劳,他出宫开府的时候面上也能好看一些。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五阿哥的烧终于渐渐地缓和了。在一边的太医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人头落地了。   “汗阿玛——”五阿哥虚弱地喊了一声。   “小五醒了,可还有哪里难受?”康熙握住五阿哥的手,“太医呢?快过来看看。”   王太医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五阿哥把了脉,又轻轻地摸了摸五阿哥的头,起身回禀皇上:“回万岁爷的话,五阿哥已经退了热,如今脉象也已平稳,应是无碍了,再修养两天就好。”   “那就好,若是这回小五再出了事,你就去宁古塔陪张太医吧。”   “是是是,奴才一定照看好阿哥爷。”王太医心里抹了一把虚汗,张太医因为这次五阿哥生病的事,可是已经全家流放了。若不是太后娘娘为了给五阿哥病中祈福,少些杀孽,怕是全家的项上人头早就掉了。   五阿哥刚醒来,还有些迷茫:“汗阿玛,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好难过。   康熙的声音从没有这样温柔过:“没事的,汗阿玛在这儿呢,汗阿玛会守着小五的。你大病初愈,等喝了药再睡一会吧。”   “嗯嗯。汗阿玛你多陪我一会儿吧。”五阿哥的小手轻轻地拉住了康熙的大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   尚书房又迎来了五阿哥,只是这次却没有师傅敢再为难他,也没有师傅敢教他了。之前的尚书房总师傅还是皇室宗亲呢,因为得罪了五阿哥,还不是一样被万岁爷找了由头赶回家去了。新上任的尚书房总师傅战战兢兢,恨不得把这个第一天上学就闹出这么大事的五阿哥供起来才好。说起来,他的前任也没做错,不过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他们这些偏远的宗亲又哪里比得上人家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呢。罢了罢了,以后只捧着五阿哥就是了。   干清宫内,康熙放下手中的御笔,对着正当差的几位大臣道:“你们也歇歇吧,随朕去看看那些臭小子。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了。”小五这几日没出什么大事,应该已经适应尚书房了吧,这孩子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几人走进尚书房,康熙嘱咐梁九功不让人禀报。   尚书房内,讲书的先生正在上课。   师傅道:“今天我们讲《论语·阳货篇》。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三阿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胤祉禀答,”三阿哥向师傅作揖,“孔子说:我讨厌用紫色代替红色,讨厌用郑国的声乐扰乱雅乐,讨厌用伶牙俐齿来作出颠覆郭嘉这样的事情。所以大清要统治汉人,就要用汉人的规矩去驯服他们,教化他们,让百姓心甘情愿地接受满人的统治。”   小三倒是尽说些狂妄之语,康熙心里评价道。   师傅不予评价,又对着四阿哥提问:“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何解?”   四阿哥想了一会儿,恭敬答道:“胤禛禀答。道听途说,古来有之。有些人不仅是道听途说,而且四处打听别人的隐私,然后到处传说,以此作为生活的乐趣,实乃卑鄙小人。所以上位者要明辨是非,不轻信流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康熙点头,小四答得尚可。   师傅点点头,看向五阿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解?”   “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要经历生育之苦,九死一生。小人,指弱小的人,幼童、鳏、寡、孤、独、废疾者,皆在其内。这句话是说,这世上女人和弱小的人活得很艰难,所以作为强者,我们要养育他们,保护他们。”五阿哥沉吟了一会儿,看了身边坐着的施延圭一眼,接着道,“就像汗阿玛收回台湾,是因为郑氏暴戾不仁,所以汗阿玛才任命施琅将军为福建水师提督,出兵攻台。”   尚书房内一片寂静,众人看着五阿哥,久久不言。   五阿哥的话,与孔子的原意搭不上一点关系。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后面还跟着两句话,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的意思是女子与小人都很难培养浩然正气,所以和他们相处,太近,容易失礼坏规矩;太远,又容易招致怨恨。   但是,皇上让阿哥们读书的本意就是让阿哥们明辨是非之道。五阿哥对孔子之言的理解,虽然偏离了圣人的本意,但却也表露了五阿哥对弱者的仁善之心,尚书房的先生也不好多说点什么。   最后,汉学师傅只好道,“阿哥此言,虽含大仁,然句读未明,尚需勉力。”   “是,胤祺谨遵师傅教诲。”五阿哥嘟着嘴叹了口气,乖乖地坐下了。   康熙等人走出了尚书房,没人知道他们来过。   突然,康熙对着身边的一人道:“敦复以为刚才小五之言如何?”   “微臣回皇上的话。”那人向康熙作揖,“微臣斗胆,私以为,五阿哥赤子之心可贵。”   康熙笑了一下:“嗯,你回去吧。”随即他又吩咐梁九功:“你把康熙二十年的那把牛角弓,拿去给小五吧。”   梁九功应是:“嗻。”那把弓可是皇上用过的啊,看来五阿哥盛宠依旧。   阿哥所,五阿哥的院子里。   “奴才多谢阿哥为家祖美言。”施延圭向五阿哥跪下,恭敬道。   五阿哥连忙把施延圭扶起来:“延圭,你不必如此多礼。上次的事情本就是我连累了你们受罚,我为你们描补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没想到当时汗阿玛会站在门外看我们上课,我也不过是无心之举罢了。如今已经很晚了,你再不走就要宫禁了,快回家去吧。”   “是,多谢五阿哥体谅。”施延圭拱手。这位阿哥,倒是与旁的阿哥不同,不过他也只要照顾好他就是了,不必多做别的事。   五阿哥看着施延圭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跟着他,他就能找到那梦中丢失的记忆和那个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人。   其实今天他想说的不是台湾,而是扬州,是弘光元年五月二十五日的扬州烽火。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紫禁城里,这件事不能说!   “爷,您是去慈仁宫用膳,还是此刻就叫膳?”身边的小太监打断了五阿哥的沉思。   “我去陪额么格额吉用膳,咱们去慈仁宫吧。”自从大病之后搬进了阿哥所,他已经好久没给额么格额吉请安了,“你去叫上四哥,让他和我一起去。”   “嗻,奴才这就去。”   慈仁宫。   四阿哥:“胤禛给皇祖母请安。”   五阿哥:“阿木古郎给额么格额吉请安。”   “好,好。”太后笑着向两人招手,“好孩子,都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你们俩也太瘦了些,若是阿哥所膳房的奴才伺候得不合胃口,就到皇祖母这儿来换换口味。特别是小五,你瘦的也太厉害了些。”   “额么格额吉,我抽条长个子呢,自然就显得瘦了。”五阿哥笑嘻嘻道,“再说了,我本来就不胖。您就没有发现我长高了好多吗?”   “高了高了,都和你四哥一样高了呢。”太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兄弟俩,“快吃快吃,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小四也多吃点,你们俩可是差了岁数的,小五的个子都快赶上你了。”   五阿哥:“四哥,我吃的比你多,嘻嘻。”   四阿哥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小五别闹了,安心用膳吧。”   太后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自从小五搬去了阿哥所,慈仁宫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宫一静下来,就显得冷清。还是应该有个孩子在,这宫里才热闹呀。   翊坤宫,内殿。   宜妃懒懒地躺在榻上,等着康熙的到来。   “人都安排好了吗?”宜妃问。   “回娘娘的话,咱们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身边的大宫女答道。   “安排什么!”康熙突然走进来问道。   “万岁爷~”宜妃不慌不忙地起身,笑靥如花。   “好了,别行礼了,这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康熙搂着宜妃的腰坐在榻上,抚摸着她有些圆润的肚子。   “孩子乖的很呢,比小五那时候乖多了,一点也不让我操心。”宜妃笑道,“万岁爷赎罪,臣妾想着小五跟着太后娘娘吃喝惯了,习惯了慈仁宫的膳食。臣妾担心阿哥所膳房伺候得不好,所以特意和太后娘娘要了个厨子放到阿哥所去。万岁爷~”   “好了,朕知道了,一个厨子罢了。这是你的一片慈母心肠,朕又不会怪你。不过小五是阿哥,你还是不要太过骄纵他了,要晓得把着度。”   宜妃假装委屈道:“臣妾知道,万岁爷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万岁爷是外里装着严父的壳子,内里还是慈父呢。臣妾不会教孩子,就只能靠万岁爷多劳心劳力了。”   康熙掐了一把宜妃的小脸,笑骂道:“好啊,小丫头,看来是爷太宠你了,胆子越发得大了,都敢编排爷了。”   宜妃回嘴:“爷有宠我吗?”   康熙轻轻推倒宜妃:“那爷今天就好好宠宠你。”   两人笑闹了一阵,歇下了。   城西,他塔喇氏府。   “阿兄,你回来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向着施延圭跑来。   施延圭一把抱起小姑娘:“小茹今天有没有想念阿兄呀。”   “有有有,”小姑娘往施延圭脸上亲了一口,“小茹好想阿兄呀。阿兄,他塔喇氏·皦如那个臭小子,又把我的画弄脏了。阿兄快帮我教训他。”   “好,阿兄帮你教训他。小茹,你先回答阿兄一个问题好不好,”施延圭正视着小姑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茹觉得应该是什么意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姑娘摇晃着小脑袋,“当然是要保护女孩子和小孩子呀。阿兄你怎么了,这个问题以前我不是在书斋回答过了嘛。圣人慈爱,这句话肯定应该是这样句读的。阿兄不许反驳我。”   施延圭心道果然,无奈地摇头:“好好好,阿兄知道了。我去给姑母请安,小茹要一起吗?”   “要,我也要去见额娘。”小姑娘从施延圭身上跳下来,在前面带路。   施延圭看着这个小表妹,她的回答和五阿哥的差不离,这是巧合吗?小茹一直在他塔喇氏府里,极少外出,跟五阿哥更是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一定只是巧合!他默默告诉自己,心里却充满了不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1.敦复是大学士张英的字。   2.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译:孔子说:“女子与小人,他们都很难培养自己的浩然正气,难养身、心、性、命,所以与之相处要有远近分寸,太近了容易失礼,坏了规矩;过于远离,又容易招致怨恨,而不利于儒学的传承。   这句解读众多,五阿哥的话是蠢作者个人看法,随意断句(句读),没有学术依据。   3.施琅其人,褒贬不一,小说属于艺术创作,请不要和史实挂钩。   4.弘光元年五月二十五日,扬州城破,清军占领扬州后,纵兵屠掠,十日封刀,史称“扬州十日”。   5.慈仁宫是编的,太后在康熙为他修宫殿前,没有找到准确的资料表明当时宫殿的名称。 第8章 宜妃   “唔——”五阿哥在梦中惊醒。他又做梦了,可惜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在找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阿哥爷,您醒了,快着些吧,四阿哥已经在外面等着您了。”伺候他的小太监道。五阿哥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守着,他身后又有太后和宜妃这两座大山宠着,所以嬷嬷们也不敢勉强他。自从搬来了阿哥所,五阿哥就不许别人随意进他的屋子。五阿哥是主子,自小主意就大,嬷嬷们没办法,好说歹说,五阿哥才同意让小太监守在屋里,不过离床远远地就是了。   “先让四哥用早膳,我这就过去。”五阿哥麻利地穿完衣服,让太监把头一梳,把脸一抹,就向着堂厅走去。   “四哥!”五阿哥大喊。   “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快过来用膳吧,不然又要迟到了。”四阿哥皱眉。   五阿哥做了个鬼脸:“知道了知道了,四哥你越来越啰嗦了。”   饭毕,两人前往尚书房。   现在的尚书房空荡荡的。清晨时的阴凉早已被夏日的燥热所取代。汗阿玛带着太皇太后去北口避暑,还带走了不熟悉的大哥、愈发威严的太子二哥和比四哥还话唠的三哥,只剩下他和四哥孤零零地留在尚书房,每天还要起那么早读书。哦,还有那群只会在后宫里留口水的小幼崽们,可是他们只要每天傻乐就好,不用早起读书,啊,他好嫉妒呀。   五阿哥换了个方向趴着,看着专心致志听着顾八代讲《周易》的四哥,自愧不如。听不懂听不懂,还不如张英讲的《诗经》有意思呢,他默默的拿了支笔在纸上写着: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不知道那纯如之乐是如何美妙呢?   施延圭在一边坐着,看着那句熟悉的话,心不免挑了挑,那正是姑姑家的表弟和表妹名字的出处。姑姑作为祖父唯一的小女儿,打小就千娇万宠,谁知最后阴差阳错,竟嫁给了满人。好在他塔喇家还算厚道,姑父为人虽有些木讷,待姑姑却也不错,不仅一心一意,连给儿女取汉名这样的要求也欣然接受。不过这里面也有祖父受皇上看中的原因就是了。施延圭有些迟疑,这已经是第二个巧合了,应该是他多心了吧。   前面的顾八代无奈地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五阿哥,不管这位小爷吧,对不起自己为人师表的良心;管他吧,又担心自己会有和前任上司一样的遭遇,最终还是保命的心思占了上风,只好时不时地往五阿哥身边走一走,委婉地提醒他一下。   日子一天天地热了起来,蝉鸣在阿哥所周围回荡着,吵得人心里越发燥热。   一日下学后,五阿哥正在用膳,底下人送上的食盒里竟还有一盘油枣,色泽深红,油光闪亮。   “这枣滋味倒是不错,形大无核,皮薄纹细,肉细甜香,当零嘴吃着挺好,还有没有,给四哥也送一盘过去。”五阿哥一口一个,对着身边的嬷嬷道。   “阿哥有所不知,这保德油枣是万岁爷念着宜妃娘娘有孕,特意让人从五台山送回来的,这宫里里的其他娘娘阿哥虽都得了赏,可这油枣就只慈仁宫和翊坤宫两处地方得了,连同样有孕的永和宫都只得了些衣裳首饰呢。”嬷嬷揣测着五阿哥的神色,“咱们这儿的枣,也是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心疼您,特意送来的。虽说还有剩的,可也不多。四阿哥那儿,您看——”   “算了,那就别送了。”五阿哥叹了口气,四哥向来敏感多思,万一他以为我在炫耀就不好了。   “宜妃娘娘快生了吗?”除了年节,他和这位亲额娘还真没怎么接触过,也是到了阿哥所,她给他送东西,接触的机会才多了起来,“我去看她方便吗?”他知道,这位嬷嬷是宜妃派来的人。   “方便,方便,”嬷嬷脸上扬起了笑,“您去看娘娘,娘娘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那就明日吧,满文课下学后,我和谙达告假,去翊坤宫陪娘娘用午膳,”五阿哥看着遮不住笑的嬷嬷,心里也不由地触动了一下,“你派人去问问,看娘娘方不方便。”   嬷嬷脸上止不住笑意:“欸,奴婢这就派人去,娘娘知道五阿哥去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五阿哥看着身边人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刚下了午学,五阿哥跟四阿哥说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地回阿哥所换衣服了。   五阿哥吩咐嬷嬷:“沐浴怕是来不及了,让人拿陈皮往衣服上熏一熏,别留了汗味。”   “阿哥别担心,宜妃娘娘和您可是亲母子,没有额娘会嫌弃自己孩子的。”嬷嬷笑道,让小丫头取陈皮去了。   才不是怕被额娘嫌弃,只是听人说有些孕妇闻不得汗味罢了,他才不紧张,五阿哥在心里默默反驳。   宜妃娘娘在他模糊的印象里是个精致而又高贵的妇人,深受汗阿玛宠爱,宴会上的第一遍赏菜里总有她。他和她接触不多,不过他还记得在他烧得晕晕乎乎时,那只略有些冰凉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他的额头,让他从那个充满烟尘和灼热的梦中苏醒过来。   宜妃,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她会喜欢我吗?她会不会更喜欢肚子的那个孩子?毕竟他是慈仁宫的五阿哥,而不是她的阿哥。   胤祺在嬷嬷的带领下走进了翊坤宫,一路上细细想着。   皇后住的寝宫叫坤宁宫,宜妃住的宫殿叫翊坤宫。翊为辅佐,翊坤即辅佐皇后管理六宫之意。如今后宫并无皇后,只有皇贵妃佟佳氏,钮祜禄氏贵妃并四妃罢了,四妃之中又数宜德二妃最受汗阿玛宠爱。汗阿玛让宜妃娘娘入住翊坤宫,应是对她寄予了厚望。所以这翊坤宫雕梁画栋,檐下施斗拱,梁枋饰以苏式彩画。门是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窗为步步锦支摘窗,饰万字团寿纹。步步是景,处处精致,可谓是贵气非凡。   翊坤宫,正殿。   “胤祺给宜妃娘娘请安。”五阿哥正立,向端正坐着的宜妃行礼。   “好孩子,快过来,过来让额娘看看。”宜妃把五阿哥扯了过来,抱在怀里,“小五,胤祺,额娘的五阿哥,额娘的五阿哥......”   泪珠从宜妃的脸上滑落,浸透了五阿哥的衣领,一滴一滴,砸在了五阿哥的心上。   五阿哥有些无措,这些年他见过不少女性,但却从没见过像宜妃娘娘这样一上来就搂搂抱抱、感情充沛的女人:乌库妈妈,庄重肃穆;额么格额吉,慈爱仁善;汗阿玛的一众妃子,华贵精致,不似真人;伺候他的嬷嬷宫女,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卑微。而他面前的宜妃娘娘,风风火火,却又像是水做的,泪珠子就像掉了线的珍珠,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只好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拍着宜妃的背,小心翼翼地安抚她……   宜妃终于安静下来,她能感觉到这孩子的不安和疏离,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要和这孩子缓和关系,还是慢慢来吧。   她让人打水净面,五阿哥在一边呆呆愣愣地看着。   宜妃噗嗤一声笑了:“小五要不要过来帮额娘画眉?”   “啊?”五阿哥退后了一步,连忙摆手,“娘娘,我不会画眉。”   “过来,额娘教你好不好,小五帮额娘画一次吧。”宜妃向五阿哥调皮地眨眨眼,把眉笔递给五阿哥,“好不好呀,小五?”   五阿哥一下子羞红了脸,就像喝了烈酒,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眉笔,却又不敢握实,只是虚握着,在宜妃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替宜妃描眉,四肢僵硬,除了胳膊哪儿也不敢动。   宜妃一直微笑看着他,闻着五阿哥身上未散去的奶香和陈皮的清爽味。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虽然母子之间尚且存在生疏,但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是扎根在骨子里,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好……好了。”五阿哥僵硬着放下眉笔,定定地看着宜妃。   “还不错嘛。”宜妃摆弄着镜子,“小五画眉很厉害呀。咱们去用膳吧。”   五阿哥吁了口气,还好之前无聊,和四哥学了一手,要不然就糟了。至于四哥是怎么学会画眉的,反正四哥除了骑马什么都会,会画眉有什么好奇怪的。   宜妃起身牵着五阿哥的小手,往饭桌走去。   桌上的菜有一大半都是慈仁宫膳桌上常备的,都是五阿哥爱吃的菜。   “好了,小五,快尝尝看。”宜妃替五阿哥夹了一块小酥肉,“好吃吗?听说你最近爱吃这个。”   “嗯嗯,好吃,谢谢娘娘。”五阿哥夹起肉狼吞虎咽。因为额么格额吉不吃猪肉,所以小酥肉并不在慈仁宫的菜单子上,这也是他住进了阿哥所之后才喜欢上的。看来,宜妃确实挺关心自己的,有这么一个疼爱自己的额娘,真好啊。   用了午膳,翊坤宫的管事嬷嬷来提醒宜妃该午休了。   宜妃慈爱地抚摸着肚子:“小五要不要在额娘这儿休息一下。”   “不了,我下午还有课业呢,虽我已经向师傅告了假,却也不好拉下太多。”五阿哥任由宜妃把他抱进怀里,“宜......额娘,我要回去上课了。”   宜妃的眼里含着泪水:“好好好,小五要常来看额娘,好不好?”   “嗯。”五阿哥轻轻拉住宜妃的手,“额娘有孕,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宜妃摸摸五阿哥光溜溜的脑门:“额娘知道了,那你快回去吧。阿哥所的冰还够不够用?你是皇子,若是哪里过得不舒坦了,只管来找额娘,额娘给你做主。”   五阿哥摇头:“我在阿哥所一切都好,额娘不必担心,胤祺告退。”   宜妃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不许跑,天热,小心又中了暑气。”   五阿哥:“是,儿子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译文:孔子与鲁国乐官讨论音乐演奏,说,音乐是可知的。开头是合奏,放开了后是纯正、清晰、绵长的音调,这样就完成了。   2.曾祖母——乌库妈妈(满语) 奶奶:额么格额吉(蒙语)   3.保德油枣已有380多年的栽培历史。传说在该县潘家乡有棵老油枣树,清代康熙皇帝出巡时曾吃过这棵树上结的枣,并留言:“一穷二白的保德州,唯有鲤鱼大油枣”。自此,保德油枣便成了贡品,每到秋季收枣的时候,地方官就向老百姓征收鲜枣进京上贡。 第9章 回京   四阿哥今天有些闷闷不乐,倒不是因为小五没给他送保德油枣,他还不至于因为一盘枣子和自己置气,他向来对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腻歪得紧。只是当他知道小五去看了宜妃,回来兴高采烈的,他就感觉自己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今年六月,皇贵母妃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孩子,虽然那只是个小格格,但皇贵母妃还是高兴极了,汗阿玛也松了一口气。自小格格出生后,汗阿玛只要有闲暇,就会来看看小格格。他也有机会多在汗阿玛面前露露面。对于宫里流传的那些四阿哥嫉妒小格格的言论,他并不放在心上。那不过是个小格格而已,他是胤禛,是汗阿玛的四阿哥,难道会连一个小娃娃都容不下嘛。   然而,不知是不是这孩子承受不住那么大的福气,小格格出生后不久就病危。太医说这是因为小格格在娘胎里带来了弱症,那孩子不过熬了将将半个月,就夭折了。皇贵母妃日日以泪洗面,生产后本就虚弱的身子愈发得弱了。   汗阿玛也不忍悲痛,替小格格念了两卷经,带着太皇太后并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出古北口避暑去了。快要入秋时,汗阿玛又巡幸五台山,听说每逢山路艰难,汗阿玛就下轿亲自为太皇太后扶辇保护,孝心感人,汉臣们都赞誉汗阿玛孝之至也。承干宫里皇贵母妃的夜夜悲痛似乎已经无人知晓了。   如今这后宫里有孕的还有三位,钮祜禄氏贵妃、宜妃和德妃娘娘。宜妃能在有孕时把小五叫去用膳,他却没人陪伴。皇贵母妃忙着悲痛她夭折的小格格,大概在皇阿玛回紫禁城前会一直悲痛下去;德妃娘娘忙着养胎,况且她最是求稳不过,自从小格格夭折后就再也没出过永和宫,只怕碍了皇贵母妃的眼,就更不会找他。   他真的真的好羡慕小五,有宜妃,有太后娘娘,汗阿玛也乐意宠着他。   若是……   若是他和小五能换一换就好了。   “四哥,四哥,”五阿哥晃了晃四阿哥,“四哥,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呆?刚才徐元梦先生看了你好几眼呢。”   “我没事,只是天气燥热,有些犯困罢了。你小声些,安心听课吧。”四阿哥勉强僵着脸笑了笑。   五阿哥有些担心,四哥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四哥,你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身体不舒服呀。你若是不好意思和先生说,我替你去和先生告假。”   “都说了我没事!”四阿哥突然吼道。   一时间,尚书房里一片寂静。   尚书房里的先生、伴读、哈哈珠子并一边伺候的小太监,都将目光看向了四阿哥。   四阿哥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迅速起身,向讲课的先生告罪:“抱歉,先生,是胤禛失态了。”   “无妨,这天着实闷热得很,四阿哥心里烦躁也属平常。更何况,您身边坐了个聒噪的五阿哥呢。”徐元梦摆摆手道,玩笑道。   五阿哥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徐元梦接着道:“大家先小憩一刻钟吧。让人打水来洗把脸,清醒一下。”   冰凉舒爽的井水很快就端上来了。   五阿哥把浸透了凉水的汗巾敷在脸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伴读,个个大汗淋漓,同情道:“你们也去洗洗,休息一下吧。”   “是,多谢五阿哥。”一群人哗啦啦地走了。   “延圭,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五阿哥诧异道。   施延圭笑道:“奴才多谢五阿哥体谅。奴才是阿哥爷的伴读,这样做不合规矩。况且奴才是福建人,不怕热。”   “你!你这人,真是无趣。墨守成规,小古板,哼!我找四哥玩去。”五阿哥跑进另一间屋子找四阿哥。   施延圭看着五阿哥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五阿哥真是小孩子心性,稍不如意就闹小脾气。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若能挺起胸膛,谁又愿意奴颜婢膝呢?他是汉人,他入选五阿哥伴读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京为质。万岁确实是难得的好皇帝,之前平三藩时大胆启用了绿营,这次打台-湾又重新任用了祖父。但祖父是明朝降将,况且还降了两次,名声上不好听不说,他只怕会鸟尽弓藏。因着这些,倘若他有丝毫的违礼之处,只怕那些言官就会用更恶毒的嘴脸去攻击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祖父吧。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出现丁点的差错。   *   日子在五阿哥对四阿哥的撒娇攻势下一天天流走。   康熙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让五阿哥头疼的混世大魔王胤禟,伴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出生了。   康熙在外接到了信,十分高兴,连忙去向太皇太后报喜。   太皇太后也高兴:“郭络罗氏果然是个好的。如今暑气已过,想来京城不会太热,咱们就回京吧。”   “龙泉关的景色极好,朕看皇祖母喜欢,皇祖母不如多留两日。”康熙笑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心里念着宜妃呢。”太皇太后取笑道,“况且宫里还有两个没生,只怕皇贵妃忙不过来。她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悲痛,孩子呀,能来的都是缘分。”   “是。”康熙被太皇太后提起了伤心事,不免有些沉寂。   太皇太后也有些无奈,皇帝为了抬高自己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已经给了佟氏一族太多东西,若是佟氏再诞下皇子,难免不会引起祸事。还好皇贵妃只是生了个格格,她的一番心思也没有白费。   太皇太后:“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丧气话。你快回去准备吧。”   康熙:“是,孙儿告退。”   *   皇上回了紫禁城,在向皇后太后和太后请安后,就急急忙忙地赶往翊坤宫,看望新诞生的九阿哥。   宜妃虚弱地向康熙行礼:“臣妾参见万岁爷,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连忙摆手:“爱妃不必多礼,你身子还虚着呢。”   “是。”宜妃笑道,吩咐一边的嬷嬷,“叫乳母把小阿哥抱上来给万岁爷瞧瞧。”   小阿哥被抱上来了,刚吃完奶,精神得很。   康熙对着九阿哥的乳母道:“把小阿哥拿过来给朕抱抱。”结果康熙刚接过九阿哥,就被九阿哥踹了一脚。   殿内霎时一片安静,唯恐康熙龙颜大怒。   “你看看你看看,这小腿蹬得多有劲。”康熙对宜妃笑道,“不愧是朕的阿哥。”   殿内一下子就解冻了。   “是是是,万岁爷说的是。”宜妃无奈道,“您是不知道啊,万岁爷,这小子皮得很。想当初怀他的时候那叫一个乖,现在是越发得吵闹了,几个嬷嬷都按不住他,跟小五那会儿简直掉了个儿呢。”   康熙:“朕看小五也不过是面上乖,惯会撒娇,爱妃你也别太纵着他了。”   “哪是臣妾纵着他呀,最疼爱小五的不是万岁爷您嘛。”宜妃笑道。   康熙:“好好好,是朕太纵着小五了,朕下次对他严厉些。”   “万岁爷——”宜妃拖长了声音撒娇,“您明明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康熙大笑。   *   永和宫。   守在殿外的嬷嬷看着传信儿回来的小宫女,连忙问道:“怎么样?皇上什么时候来永和宫?”   “嬷嬷,”那宫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殿内,想来德妃娘娘正睡着,就压低了声音,“皇上去翊坤宫看那位了,想来今儿是不会来咱们这儿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吧。”嬷嬷烦躁道。   “是。”那宫女下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嬷嬷心里纳罕,自从承干宫的小格格折了,皇上就少来永和宫了。去五台山避暑,也没有给娘娘捎回物产,全被翊坤宫那边给得了。莫非娘娘失宠了?不会不会,怎么会呢,四阿哥,六阿哥都在,虽说小格格没保住,可那也是小格格福薄,得怪太医医术不好,怪不了娘娘呀。现在娘娘肚子了还揣着一个呢。她还是不想了,娘娘快醒了,还是准备点心去吧。   万岁是为了皇贵妃娘娘吧,德妃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小宫女说话时她就已经醒了,这么些年,她也长进了不少。   皇贵妃娘娘是四阿哥的养母,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小格格;而自己作为四阿哥的生母,却有孕在身,哪里有不碍眼的呢?皇贵妃娘娘,恐怕是把小格格的死埋怨在她头上了。   五阿哥养在太后娘娘宫里,到底是不一样的。皇贵妃不会对上五阿哥,但看到四阿哥心里却肯定不舒服。   四阿哥,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额娘呢?可你到底,和五阿哥是不一样的,你若想埋怨额娘,就怨吧。德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太医已经说了,这胎是个女孩,恐怕是她的小七又来到她身边了。听说太后娘娘自从五阿哥去了阿哥所,就提不起精神来,到时候,把这孩子送去吧。爱新觉罗家的格格不好当,她只愿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她又沉沉睡去了,明天,万岁该来了吧。   第二天,皇上果然在去了承干宫之后来了永和宫,众人一齐行礼。   康熙:“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是,谢皇上。”   康熙冷淡道:“爱妃近来如何?底下的人伺候得可周到?”   德妃乖顺答道:“臣妾都好,臣妾多谢万岁关心。”   康熙点了点头:“嗯。”   德妃迟疑道:“万岁……”   康熙看了德妃一眼:“何事?”   德妃犹豫了一下:“臣妾……臣妾是想说,小六也到去尚书房的年纪了。只是他向来身体弱,若是功课学得不好,还请万岁爷让师傅们宽容些。”   康熙点头:“嗯。朕知道了。小六……小六到时候搬去阿哥所,让小七也一起去,好做个伴儿。让他们住小四附近吧。小六的屋子,你看着收拾。”   德妃点头:“是,臣妾知道了,多谢万岁爷体谅。”   两人一时无话。   康熙觉得有些无聊:“那你养着吧,朕去储秀宫坐坐。你有孕在身,不用送了。”   德妃恭敬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众人:“奴才恭送皇上。”   *   德妃:“嬷嬷,万岁说到时候小六小七一起去尚书房,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庶妃戴佳氏吧。顺便带些布料首饰过去。”   嬷嬷点头:“是。奴才知道了。您放心,奴才肯定能让她明白您的意思。”   德妃有些淡淡的:“嗯。去吧。”   那嬷嬷得意道:“您放心,听说七阿哥是个乖巧的孩子,肯定能和咱们六阿哥好好相处。奴才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二十一年,乌雅氏生皇七女,这是个早殇的孩子,她只活了两个月。   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年)六月十九日,佟佳氏生皇八女,闰六月殇。   夏,奉太后(指太皇太后)出古北口避暑。   秋,幸五台山,至龙泉关。上以长城岭峻绝,试辇不能陟,奏太后。次日,太后辇登岭,路数折不可上,太后乃还龙泉关,命上代礼诸寺。(康熙陪祖母巡幸五台山,一到上坡地方,皇帝每每下轿,亲自为祖母扶辇保护。)   八月二十七日胤禟出生,生母是宜妃郭络罗氏。   成妃戴佳氏,皇七子胤佑生母,据史料推断,她在康熙五十七年前并未获得册封,为庶妃。 第10章 我要留下来   皇上回了紫禁城,一起出去的太子、大阿哥、三阿哥等人当然也跟着回来了。再加上新来的六阿哥和七阿哥,尚书房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不过太子爷身份尊贵,与旁的阿哥不同,今年二月,万岁特意为太子爷读书重修了文华殿,如今已经修好,所以太子爷甚少来尚书房,今儿怎么来了?守门的小太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嘀咕。   太子胤礽进了尚书房的院子,却并不进门去,只在窗外静静地看着。   只见师傅在前面认真地讲课,下面五个小萝卜头正静静地听着。小四最是认真,聚精会神;小三也还算是用心;刚来的小六小七一脸懵懂,看来还是得把他们俩单独分出来先教一段时间才是。至于那个明显在游神的小五,看来他得好好跟汗阿玛告一状了。自己才出去这么些日子,小五就皮成什么样了,亏他还巴巴地给这小子带了礼物呢。   下学的时间到了,师傅吩咐了下课,一群小孩子一下子撒欢了。众位阿哥在哈哈珠子的提醒下才注意到窗外站着的太子殿下,于是纷纷上前见礼。另一边屋子里的大阿哥也出来见礼。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众人齐声道,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   “不必多礼,起来吧。”太子摆摆手。   “谢太子殿下。”   自觉行完那一套繁规缛节,小五就撒欢了,蹬蹬地跑到胤礽面前:“二哥,二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胤礽冷笑道:“汗阿玛叫我来看看你们学得认不认真?果然让我发现一个小滑头。爱新觉罗·胤祺,你往哪看呢?最游神的就是你了。跑什么?”太子抓住想要逃跑的小五的衣领。   “二哥,我没想跑啊,我只是饿了急着去用膳呢,”小五转移话题,“对了二哥,你们出去玩,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胤礽捏捏小五的小脸:“哪里有像你这样厚脸皮的人呀?刚见面就向你二哥要礼物。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等今儿晚上回了阿哥所就能看到了。”   五阿哥立刻撒娇夸道;“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二哥咱们去用膳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太子胤礽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小子就知道油嘴滑舌。我还要去向汗阿玛禀报呢。先走了。”   五阿哥露出渴望的小眼睛:“那二哥你一定会口下留情的吧,不会向汗阿玛告我的黑状吧?你可是我的好二哥呢。”   胤礽瞪了五阿哥一眼:“你说呢,小五?好了我走了,上课认真一点,不然汗阿玛真会生气的。下次二哥有空再来看你。”   “那二哥慢走,记得口下留情呀,千万要记得!”小五冲着胤礽的背影喊。   “五阿哥,太子爷已经走远了。”施延圭在一边提醒道。   五阿哥:“那我也得给自己一个安慰呀。走吧,咱们吃饭去。”   “五哥——”一边新来的小六悄悄地问五阿哥。   “什么事呀?”小五歪歪头。   六阿哥眨了眨眼睛:“五哥,你和太子二哥很熟吗?”   五阿哥想了想:“还好吧,我和二哥小时候经常一起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所以我们关系比较好。小六你不要怕,二哥人很好的,你乖乖的他肯定喜欢你。”   骗人,一边的三阿哥心里默默吐槽,太子那是只跟你关系好吧,太子对他们这些剩下来的兄弟可没那么和蔼过。   “真的吗?那我一定乖。”小六萌萌地点头。   五阿哥的心都要被眼前这个小可爱萌化了:“真的真的,你五哥我从来不骗人。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你四哥。”   “四哥?”小六转头面向四阿哥。   胤禛额头青筋挑了挑:“食不言,用膳的时候不要说话,你们俩快点吃,等会儿就上课了。”   “哦。”小六乖乖吃东西,对着一旁的五阿哥小声说,“四哥好凶哦。”   “没事没事,你四哥就喜欢拉着张脸说教,其实人可好了。”小五吐槽。   六阿哥乖乖点头:“嗯嗯。”   一边的四阿哥耳尖有些红。   下午是张英讲《春秋》,他讲得引经据典,却又不失有趣,就连五阿哥都听得很用心。   用过晚膳,阿哥们还要上一节骑射课,鉴于六阿哥和七阿哥是刚来演武场,所以只需要在一边观摩即可,其他阿哥却要上手了。   这天教的是射箭。众位谙达商量过后,决定让几位阿哥来个小比赛。结果三阿哥得了魁首,四阿哥和五阿哥一番“力角”之下,四阿哥勉强获胜。   “把朕之前得的那两把弓,一把给三阿哥,一把给四阿哥吧。”康熙突然出声吩咐梁九功。   听到声音,众人才知道康熙到了,于是纷纷见礼。   康熙摆摆手:“不必多礼,你们各自练习吧。”   因为有着皇上在一边看着,众人都想表现得更好,于是更加努力。就连小六小七都向谙达讨教起射箭的技巧。   胤礽也站在一边,走过去取笑小五:“小五啊小五,这些日子你究竟将学业荒废了多少。我五岁那年,跟着汗阿玛在景山围猎,可是连发五箭,射中一鹿四兔。你自己瞧瞧这靶子,有多少箭是在上面的?”   话音未落,一阵清风吹来,原本在靶子上颤颤巍巍摇晃的箭又少了两支。   胤礽无奈扶额。   五阿哥羞红了脸,低下头。   一旁的四阿哥嘴角抽了抽,心里暗暗道,还好他的箭没掉,不然就丢脸丢大了。小五自尊心那么强,现在没事吧。   “好了,小五,别难过,”胤礽摸了摸五阿哥的头,“谁让你技术这么差,力气这么小,那也不能怪风啊。大不了二哥教你好不好?”   五阿哥的头更低了。   “好了,抬起头来,你看好啊,二哥教你,手要这样拿,脚要这样放……”   “错了,腰太直了,重来……”   “还是错,再来……”   “小五,你怎么会这么傻……”   练习结束,谙达为小阿哥们做了总结,今天的骑射课就结束了。   小阿哥们一个个被伺候的大太监抱回阿哥所。陪小五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太子胤礽也跟着汗阿玛回了干清宫。   “小五确实是惫懒了些。保成,你是哥哥,要好好管教你的弟弟们。”康熙道。   胤礽笑着答道:“是,汗阿玛,保成明白。三弟四弟皆是喜书之人,六弟七弟也甚是乖巧。至于小五,他自小就天资聪慧,不过不愿意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罢了。等日后小五年岁渐长,知晓道理,自然就会努力了。汗阿玛不必过于忧心。”   康熙也无奈得很:“这个小五啊,自小就被皇额娘和皇祖母宠爱着长大,虽不喜读书,但又善良孝顺,朕实在是不忍心责备他。真不知道以后该拿他如何是好啊?”   “小五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将来自是有他的荣华富贵。汗阿玛实在是过虑了,”胤礽自信道,“不过他这惫懒的性子确实该改改。保成想请求汗阿玛,允许儿子将之前汗阿玛赐给儿子的小弓送给小五。”胤礽拱手行礼。   康熙回忆了一下:“是你以前围猎时的那把弓吧。那可是朕赐给你的第一把弓,你也舍得?”   胤礽半是玩笑半是埋怨道:“那弓虽是儿子的心爱之物,却也比不上兄弟之情。更何况,儿子要拿出那把弓还不是要埋怨汗阿玛您?”   太子爷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干清宫一片寂静,梁九功的腰弯得更厉害了。   康熙反问“哦?怪朕什么?”   胤礽答道:“今日练习时,您赐了小三小四各一把弓,却漏过了小五。儿子虽然知道汗阿玛您是想激起小五的好胜之心,可他毕竟年岁还小,若是适得其反,那就不好了。儿子自然要为父分忧,哄小五开心,替您描补一二了。”   康熙无奈笑道:“保成,你呀你。罢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东西,只要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心疼,朕当然没有意见。不过你还是不要太宠着小五了。”   胤礽:“汗阿玛,您放心,儿子有分寸的。”   “嗯,那就好。去把你今天的功课拿来,朕来考考你,你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没有退步吧?”康熙笑道。   胤礽:“是。”   *   阿哥所,五阿哥的院子。   五阿哥自从用完晚膳,收到太子爷让人送来的小弓,就抱着小白窝在榻上了。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今天五阿哥输了,心情不好,却也不敢去安慰他,只好让五阿哥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五阿哥慢慢捋着小白的毛,对着小白轻轻地自言自语:   “小白,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胜负输赢,我也一点也不难过。”   “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白抬起头:“汪?”   五阿哥:“因为我对这里没有归属感。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我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小白:“汪?”   五阿哥:“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回哪里。以前我一直在等一个回去的机会。”   “但是,现在,我想留下来了。”   “在这里,虽然感觉大家的观念和我难以融合。”   “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他们对我的关心。”   “额么格额吉,宜额娘,汗阿玛,二哥,四哥,还有那群在屋外守着我的人,我真的不想辜负他们,让他们失望。”   “我想留下来。”   “汪汪汪。”   “我要留下来。”   “汪。”   “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一定对你做出过承诺,很抱歉,我违背了诺言。”泪珠从五阿哥的眼角慢慢滑落,浸透了衣襟。   他一下一下地摸着怀里的小白狗,轻轻颤抖着。   “汪。”   “对不起。”   “汪。”   五阿哥慢慢睡着了。   嬷嬷悄悄地进来,替五阿哥捻了捻被子,她本想把小白抱走,却因为五阿哥把小白抱得太紧,担心惊扰了五阿哥,只好作罢,悄悄地退出去。   第二天一早,五阿哥兴冲冲地爬起来,打算试试二哥送给他的弓。   然而……   他根本拉不动啊!   二哥送这把弓过来,真的是想安慰他吗?   难道这不是赤-裸裸的嘲笑吗?   二哥好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小天使记得小白吗?   胤礽(直男安慰,最为致命)   ·   康熙十八年,年仅五岁的皇太子胤礽随父皇于景山骑射时连发五箭,射中一鹿、四兔。   康熙二十二年 胤禔12岁 胤礽10岁 胤祉7岁 胤禛六岁 胤祺5岁 胤祚4岁 胤佑4岁   凡皇子年界六龄,即入书房读书(这是雍正以后的规定)(康熙朝可以考虑一下虚岁的问题) 第11章 九阿哥   最先发现五阿哥异常的是尚书房的师傅们。五阿哥不再像以前那样懒懒散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样念书,他开始认真听每一个师傅讲的课,甚至下课后还会主动向师傅们询问问题。   对于骑射课,五阿哥主动向太后娘娘娘娘讨要了两个擅长骑射和摔跤的蒙古侍卫,在下学后也要比别人多练两个时辰。   大家都以为是五阿哥开窍懂得上进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认命了。不管他先前来自哪里,他都想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去。   五阿哥:“延圭。”   施延圭:“草民在。”   五阿哥:“今日午学后,我向师傅告假去看额娘。你下午就不必进宫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施延圭:“是。草民多谢五阿哥体恤。”   五阿哥:“桌上是我让膳房特意备的点心。你带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尝尝吧。”   施延圭:“是。草民多谢五阿哥。”   五阿哥:“我听二哥说,你祖父和几个叔叔在战场上表现得很英勇,打得明郑节节败退。想必南边的战事是快要结束了,到时候汗阿玛论功行赏,你也能见见你的祖父和父亲了。”   施延圭:“是。草民多谢五阿哥告知。”   五阿哥听着双方这一板一眼的对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天下无趣之第一人。好了,你回去吧。让小太监带你贴着阴凉的地儿走,别中了暑热。”   施延圭:“是。草民多谢五阿哥好意,草民告退。”   五阿哥目送着施延圭离开,才和身边的小太监吐槽:   “你说,这小子看着是清风如玉,一派温温公子的样儿。怎么说话就这么木讷,跟爷多说几句话能要了他的命嘛。”   小太监看着三头身的小阿哥端坐着一本正经地自称爷,心里憋不住笑,只好把嘴绷得紧紧的,一本正经道:“施公子是端庄公子,他们家的家规向来如此。”   五阿哥有些惊讶:“家规?”   那小太监答道:“是呀。虽说施大将军是个武人,可施公子的祖母是琅玡王氏之女。虽琅玡王氏自唐后就逐渐衰落,但到底传承千年,底蕴深厚。家中规矩自然就大。还有——”   “还有什么?”五阿哥心里嘀咕,这小太监不过十几岁,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小太监:“施公子的父亲施世纶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排名靠前,他母亲也是书香门第。施公子如此行事就不足为奇了。”   “那你呢?你又是何人?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五阿哥沉声问道,打算给小太监一个下马威,可惜发出得是萌萌的奶音。   “家父与封岳君乃是旧友,虽圣上宽厚,只处置了封岳君一人,但我家也遭了大祸,我也被净身送到了宫里。我家早年有个姑母嫁到了琅玡王氏,因为几家连着亲,所以我对施家也有些了解。”   “你……我……抱歉……对不起……”这小太监故意漏出这些话来,又以“我”自称,想必原先也是极为清高的大家公子。但因为汗阿玛早年做下的错事,这小太监却沦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五阿哥何必道歉,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与您无关,那时候您还没出生呢。”那小太监苦笑了一下,竟也能看出几分世家公子的端庄来。   “那你现在还好吗?嗯,我是说……”五阿哥不知道要说什么,太史公受此辱,尚不能平怨,况且他当初还是一个逍遥自在的世家子弟哥。   小太监握住五阿哥的小手:“我没事。真的。五阿哥您待人宽厚,我没受什么罪。”   五阿哥问:“你本来叫什么?”   “既然已经入宫,奴才就已经忘却前尘,前名不过是称号,不必再提。您为奴才赐名五月,这是奴才初生的月份,奴才很喜欢。”   “我……”不是的,五阿哥有些心虚,他只是懒得想名字,才用月份和节气给阿哥所里的太监宫女起名。   五月提醒道;“阿哥不是要去看宜妃娘娘和小阿哥吗?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您快去更衣吧,不然一会儿嬷嬷就要亲自来了。”   “嗯,那我先进里屋了。你先在这歇会儿吧。”五阿哥落荒而逃。   呵,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呢,可惜生在了帝王家,太监五月心里发笑。   翊坤宫,内殿。   五阿哥进了内殿,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边上用软枕头围了一圈,几个小宫女正逗得里面的小娃娃欢快地尖叫。   一边的塌上,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姑娘正认认真真地吃着点心。宜妃和另一个贵人衣着打扮的人正谈笑着。   五阿哥上前行礼:“胤祺见过额娘,见过这位……”   “这是郭贵人,是我妹妹,你的姨母。”宜妃解释道。   五阿哥认真行礼:“胤祺见过郭贵人。”   郭贵人连忙起身避开:“阿哥不必多礼,这真是折煞妾身了。”   宜妃教训郭贵人:“你起的那么急干什么,小心肚子里的龙胎,快坐下。小五是小辈,向你行个礼有什么好推的。”她又对着五阿哥,“这是我妹妹,以前宫宴上坐在末座你大概没注意,以后你记住了。”   五阿哥乖巧应道:“是,额娘。”   “五弟弟好。”一边的小姑娘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放下点心走了过来。   “唔,姐姐好。”五阿哥感觉自己有点脸盲,这是哪个姐姐啊?   宜妃像是听到了五阿哥的心里话:“这是你六姐姐。”   五阿哥忙道:“六姐姐好。”   六格格回了一礼:“弟弟好。弟弟吃点心吗?”   五阿哥抬头看了看宜妃。   宜妃摸了摸五阿哥的小脑袋:“跟你姐姐去一边喝奶吃点心吧,额娘跟你小姨说说话。”   五阿哥乖乖点头:“好。”   “弟弟快过来,你吃这个莲花酥,可好吃了。”小姑娘笑眯眯地拿起一块小点心放到五阿哥手里。   五阿哥:“唔,谢谢姐姐。”这莲花酥与旁的点心不同,外面是酥皮,里面夹心的浆果酱,酸酸甜甜,又酥又软,甚是可人。   六格格:“给,再吃一个。”   “好,谢谢姐姐。”五阿哥接过六姐姐递过来的点心,“哇,这个里面的馅是不一样的。”   六格格有些小得意:“对,好吃吧。我特意吩咐嬷嬷把每块点心的馅都做成不一样的味道。吃到嘴里的时候,每吃一块,就是一个惊喜。”   “嗯嗯,姐姐好聪明。”五阿哥羞涩地笑笑。   “啊……啊啊啊呀……嗷嗷……”边上的九阿哥不甘寂寞,冲着只顾着自己吃没有一点兄弟爱的五阿哥大叫。   “小九不可以哦。”六格格温柔地笑笑,“小九乖,你还太小,不可以吃这些点心哦。”   “就是就是,点心是我和六姐姐的,没有你的份!”五阿哥吐舌故意逗九阿哥。   “嗷呜……啊啊啊……嗷嗷……”九阿哥生气地大叫。   “这小子叫得那么响,差点把我耳朵都喊聋了。”五阿哥对着六格格吐槽。   “五弟弟,你别逗九弟弟。他虽然小,但能听懂咱们的话的。”六格格拿起一边的小铃铛逗九阿哥,“你说是不是啊,小九?”   “啊……”九阿哥自顾自地从六格格手里接过铃铛,自己玩了起来。   六格格小大人似的感慨:“九弟弟可真有意思,好像画上的年娃娃一样,白白嫩嫩的,真好看。”   五阿哥撇了撇嘴:“哪里好看了,就是一头小白猪。姐姐你看他胳膊上有多少皱子。”   九阿哥生气地大叫:“啊……啊啊啊……”   六格格连忙安慰他:“哪有啊,我们的小九最好看了。小孩子都是这样子的嘛。五弟弟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啊。”   “哪有?怎么可能!”五阿哥羞红了脸,“不对!六姐姐你就比我大几个月,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啊——姐姐你耍我。”   六格格开心大笑;“哈哈哈哈,五弟弟你可真好骗啊!”   笑着闹着,时间慢慢过去。   *   “哼!”一大叠奏折从龙案甩到地上。   干清宫登时一静。梁九功低眉顺眼,摆手让小徒弟把奏折捡起来。   康熙大怒:“来人,拟旨。传朕旨意,任命宁古塔副都统萨布素为黑龙江将军,戍守黑龙江流域,整饬边防,把那群老毛子赶出大清。”   “是,臣遵旨。”张英连忙写圣旨。   “万岁,您消消气。”梁九功掂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把茶盏放在案桌上,“这是太皇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茶房为您准备的清火茶,您喝点。”   “嗯。”康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苦,带着蜂蜜的清甜和薄荷的凉意,胸腔里的那股子邪火慢慢降下去了。   总有一天,朕,要这天地,为之肃清。   消了火,康熙就恢复了理智:“最近这宫里可有什么事儿?”   梁九功道:“回万岁的话,德妃娘娘在一个时辰前诞下一女,如今母女平安。当时您正忙着政务,所以奴才也没敢打扰您。”其实是因为万岁在发脾气,没人敢靠近。   康熙点点头:“嗯。等今儿的政事处理完了,梁九功你记得提醒朕去永和宫看看他们母女。还有什么事吗?”   梁九功继续道:“奴才听说六阿哥病了,不过太医看过了,只是小恙,没有大碍。四阿哥和五阿哥正在阿哥所守着呢。”   康熙点点头:“嗯,有兄弟之爱,这很好。吩咐太医也给他们俩也开两贴药,别到时候照顾弟弟自己又倒下了。大阿哥和太子那边呢?”   梁九功想了想,两位皇子那边都没什么大事:“太子爷今天写的文章极好,听说师傅们又夸奖了。大阿哥今日的骑射课得了魁首。”   康熙来了点兴致:“好。去把太子叫来,带上他今天写的东西。让朕也来赏赏这夸了又夸的文章。”   梁九功:“是。”万岁爷现在心情还没平静,真希望待会儿没人撞到枪口上啊。   胤礽不一会儿就来了:“保成给汗阿玛请安。”   “保成来了。把你今天写的东西给朕看看。”康熙接过胤礽递过来的功课,对着一边的太监吩咐,“来人,给太子上茶和点心。”   康熙拿着那两页纸仔细看了一番:“嗯,保成确实有进步。”   胤礽拿着茶盏的手这才没有握得那么紧了:“儿臣多谢汗阿玛夸奖。”   康熙严肃道:“是有进步,但也不可骄傲。保成,你要学得东西还有很多。”   胤礽:“是,儿臣明白,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   康熙点头:“留下来陪朕用膳吧。先吃块点心,这是膳房新敬上来的,朕觉得还算爽口,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朕再处理一会儿公务。”   一边的梁九功看了看忙着处理公务的皇上,又看看认真吃点心的太子爷。皇上,万岁,您还记得要去永和宫看德妃娘娘吗?奴才可是已经让人把话传过去了啊,万岁。罢了,这是万岁自己爽的约,想必永和宫那边也怨不到杂家。   深夜,永和宫。   “娘娘,已经很晚了。万岁想必不会来了。您刚生产完,正虚弱着,还是早些休息吧。”嬷嬷劝道。   “再等会儿吧。皇上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还是再等等吧。若是皇上来了,我失了仪态就不好了。”德妃心里也充满了不确定。   “诶。”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施家全靠蠢作者胡编乱造,这只是小说,各位小天使们千万不要当真啊。   黄培,号封岳。(黄培诗案)文字狱太沉重了,蠢作者笔力不足,只能将将略写,望君勿怪。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九月二十二日,德妃生皇九女(固伦温宪公主)(五公主)。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九月,清廷勒令盘踞在雅克萨等地的沙俄侵略军撤离清领土。沙俄军不予理睬,反而率兵窜至爱珲劫掠,清将萨布素将其击败,并将黑龙江下游沙俄军建立的据点均予焚毁,使雅克萨成为孤城。但沙俄军负隅顽抗。   另外,六姐姐超厉害的哦。 第12章 小九和小九   阿哥所,六阿哥院。   面对苦药汁,五阿哥发出了哀嚎:“汗阿玛怎么这样呀?生病的是小六,四哥,咱们又没生病,能不能不喝药啊?”   “小五,慎言。汗阿玛也是为了咱们好。”四阿哥叹气,虽然他也一点都不想喝药,“好了,一口闷了吧,再犹豫也是要喝的。”   “唔,好苦。”五阿哥捂着嘴,闷声闷气,“我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了,这里面是什么玩意儿!”   四阿哥赶紧把蜜饯递过去:“你赶紧吃几颗压压嘴里的味儿。”   “四哥,五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们喝了苦药。”躺在床上的小六有些愧疚。   “没事啦没事。这事五哥我又怪不到你头上。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养病,乖乖吃药就是了。”五阿哥摸了摸小六的小脑袋。   “你五哥说得对,你安心养病就是。”四阿哥也在一边劝道。   “五哥,你就比我大两岁,你也是小孩子。哼!”小六做鬼脸。   “你小子好胆,敢说你五哥,让我来教训教训你。”五阿哥挠六阿哥的胳肢窝,六阿哥哈哈大笑。   “好了,别闹了。”四阿哥皱眉,“吵吵闹闹得像什么样子。”   “是。”两小只乖乖低头。   “小六,我和你五哥先走了。”四阿哥轻轻摸摸六阿哥的头,“你好好养病,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六阿哥乖乖巧巧:“好,四哥五哥慢走。”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四阿哥一直在犹豫:“小五,那个,我听说……”   五阿哥回头:“什么事啊,四哥?”   四阿哥犹豫着开口:“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听说……听说昨天汗阿玛下了旨意,把九妹妹交给太后娘娘抚养。太后娘娘慈善,肯定能把九妹妹照顾妥当。只是我们毕竟一母同胞,小五,你以后去太后娘娘那儿能不能多替我看看九妹妹?”   “好啊,正好我好久没去看额么格额吉了。明天下学后我就去慈仁宫。这样好不好,四哥?”五阿哥笑嘻嘻道。   “嗯,多谢你,小五。”四阿哥微微一笑。   五阿哥搂住四阿哥的肩:“咱们是兄弟嘛,说什么谢。走了,四哥,咱们回去用膳了。”说完飞快跑远。   “你别跑那么快,小五!缓步慢行,你的仪态呢!”四阿哥喊道。看着跟在小五后面跟着的气喘吁吁的那一群人,他叹了口气,天天跟着主子这样的跑,这就是小五身边的人比较精神的原因吧。这个小五啊,每天都能这么没心没肺地活着,真是让人羡慕!   用过晚膳,五阿哥跟着慈仁宫送来的蒙古侍卫打拳消食。   五月端了茶点出来放在石桌上:“阿哥爷,歇会儿吧。您练了一个多时辰了。”   “好,我这就来。”五阿哥转头面向教他的侍卫大哥,“巴图,你也来用一些吧。”   巴图傻愣愣地摸了摸头:“哦,那好。那就多谢五阿哥了。”   巴图走到石桌边抓起一块点心,扔到嘴里:“这点心味道真不错。”他一边说着,点心渣子还从嘴里掉出来。   “喜欢你就多吃点。巴图,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五阿哥笑道。   “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过是出身汗的事儿。”巴图哈哈大笑,把点心往嘴里扔。   五月皱了皱眉,这个巴图真是没规矩,恐怕这紫禁城里也只有五阿哥这儿能容下他了。不知道太后娘娘当初是怎么考虑的,竟把这样的人送了来。   “阿哥爷,时辰差不多了,进去洗漱一番歇了吧。明儿还要早起听课呢。”五月道。   “我知道了,五月你最近变啰嗦了哦。”五阿哥看向巴图,“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我进屋了。”   见五阿哥进了内院,五月才转头看着巴图。   “五月……公公……您有事?”巴图摸不着头脑,这个五月太监恐怕是这阿哥所里最不像太监的人了,换掉这一身蓝褂子,说他是世家公子恐怕也有人信。   “巴图,五阿哥待人宽厚,但是这不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恃宠而骄的理由。你说——我说得对吗?”五月皱着眉头。   “我当然知道,你别瞎操心。我知道宫里的规矩,在其他阿哥面前,我才不会这样呢。”巴图有些恼羞成怒。   五月有些微怒:“在其他阿哥面前?那你在五阿哥面前就能不守规矩了?五阿哥才是咱们的主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别瞎管闲事。我回去休息了。”巴图心里不屑,不过一个阉人罢了,看在阿哥爷的份上才给他几分面子,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巴图,你!”五月愤愤,却没有办法。五阿哥宽厚良善,把这些人的心都养大了。不行,还是要和阿哥说说才行。   五月走到五阿哥屋前,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轻轻敲了敲门:“五阿哥,五月求见。”   “你进来吧。”五阿哥的声音传来,还伴着小白清脆的叫声。   “是。”五月推门进去,五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正远远站着。他走到五阿哥床榻前,只见五阿哥一边摸着小白身上软乎乎的狗毛,一边看著书。   五阿哥转过头来:“什么事啊,五月?”   “阿哥,今天巴图的表现您也看到了,您……”   五阿哥有些头疼:“那是巴图的真性情。五月,我知道你重礼,可我们满蒙一向豪爽,不拘一格。”   “阿哥!这里是紫禁城。任何人,想活在这里,都不能失了敬畏之心。况且,您再这样纵容下去,将来恐怕会出大事。”五月望着五阿哥,眼里充满了无奈。   五阿哥回望着他:“五月,你知道吗?我——爱新觉罗·胤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我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可是——”五月急切道。   五阿哥话音一转:“不过,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我看这院子里的人最近都浮躁了些。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五月,辛苦你了。”   “五月不敢言辛苦。”五月放松一笑,“五月多谢阿哥爷的信任。时辰不早了,阿哥早点歇息,五月告辞。”   “嗯。你回去也早点休息,不要弄到太晚。”五阿哥笑道。   五月应道:“是。”   门被轻轻关上。   五阿哥放下床帘,抱着小白躺在床上。   “小白,我好羡慕你啊。每天只要吃吃睡睡,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我真的好羡慕啊。”   “汪汪。”小白舔了舔五阿哥的手。   “好了好了。晚安,小白。祝愿你好梦。”   “汪。”   五阿哥逐渐进入了梦乡。   次日尚书房下学,按照和四哥的约定,五阿哥去了慈仁宫。   “额么格额吉,小五好想您啊!”小五冲着太后撒娇。   “又来哄我这个老太婆开心,我看你不是在阿哥所乐不思蜀嘛。”太后向五阿哥招手,“近前来,让额么格额吉好好看看。”   “是,小五来了。”五阿哥蹦跳着向前。   “咱们家小五长高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啊。”太后叹了口气。   “我长高了,可是额么格额吉一点也没有变老啊。还是这么和善,是草原上的吉布楚和。”五阿哥笑嘻嘻道。   “又在胡说八道了,”太后笑道,捏着五阿哥肥嘟嘟的小脸,“这小嘴儿这么甜,不知要骗了谁家的姑娘去?”   五阿哥抱住太后:“小五谁也不骗,就陪着额么格额吉。”   “油嘴滑舌的小东西,你可记住你现在的话,将来等你带着你媳妇来见我这个老婆子,我可要说给她听。”太后笑道。   五阿哥不接话头,换了个话题:“额么格额吉,我听说九妹妹也在这儿,把她抱出来玩玩吧。”   太后摸摸五阿哥的头:“知道了,让你看看。听说你在翊坤宫把九阿哥逗哭了,这个小九可是妹妹,你可不许再欺负了。”   五阿哥想着怎么每个人都喜欢摸他的头,无奈得很,转移话题:“知道了知道了,额么格额吉。快让奶嬷嬷抱出来吧。我小五怎么会做出让女孩子哭这样没品的事呢?”   在太后示意下,奶嬷嬷把九格格抱了过来。   “哇,好小啊。这个九妹妹比那个小九还要小。再抱过来点,让我仔细看看。”粉粉的脸蛋,粉粉的嘴唇,小衣服也是粉粉嫩嫩的,小五的心都被融化了,“九妹妹真好看啊,比那个黑不溜秋的小九漂亮多了。”   五阿哥贼心一起,伸出贼手掐了掐嫩呼呼的小脸:“额么格额吉,我们今天吃豆腐吧,九妹妹的脸,嫩的跟豆腐似的。”   太后无奈:“小五,你说什么傻话——”   话没说完,九格格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太后:“小五,你看你——”   五阿哥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额么格额吉,我好冤枉,我只是说吃豆腐,又没说吃她。额么格额吉,你不会有了小九就不疼我了吧?”   “你呀你,”太后用手指点了点五阿哥的额头,“我可拿你怎么办呀,小五?你怎么这么爱撒娇?”   五阿哥傻笑:“嘿嘿嘿。”   太后吩咐下人:“好了,把小格格抱下去哄好吧。吩咐膳房,让他们给五阿哥做豆腐。”   “是。”嬷嬷下去了。   五阿哥在慈仁宫美美地享受了一顿豆腐宴。   然后,等他回到阿哥所,被迫吃了一连五天的豆腐。   五月:“阿哥,用膳了。”   “不会还是豆腐吧。”五阿哥有气无力。   “这次不是豆腐了,万岁爷说给您一个教训,让您不要总是逗弟弟妹妹玩就好了。”五月笑   道,“今天送来的菜里有您爱吃的小酥肉,您快过来尝尝吧。”   “爷来了。”五阿哥拿起筷子夹起肉就往嘴里放,“呃……”   五月有些担心:“阿哥,您怎么了?”   “豆腐吃多了,牙软,你还是先给我盛碗粥吧。”五阿哥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吉布楚和(蒙语 灵雀)   求评论求收藏,看在蠢作者让小九撒娇的份上,呜呜呜(作者一本正经得卖萌) 第13章 比试   干清宫。   康熙拿着朱笔正在批阅奏折,北边的毛子又不安分了,但是南边却一切大好,果然把派施琅派出去是个好选择。   “万岁。”梁九功小心翼翼地走近。   康熙头也不抬:“什么事?”   “永寿宫来报,贵妃娘娘酉时三刻诞下十阿哥,如今母子均安。”   “嗯,朕知道了。”康熙的声音不喜不怒。   您知道什么了,梁九功心里徘腹,若是您要去永寿宫,那您就说一声,那边还等着呢,可别再像上次永和宫那样了呀。   康熙没有听到梁九功的心声,只一心一意处理着政务。   永寿宫。   “如何,干清宫那边有传消息过来吗?”守在殿外的嬷嬷焦急地问。   传消息的小宫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欸——”嬷嬷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向着殿内走去,贵妃娘娘因为刚生产完耗了精力,此刻正安静地睡着。嬷嬷心中不由感慨,娘娘的命苦啊。   贵妃钮祜禄氏其实并没有睡着,虽然她的身子因为生产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却清醒得很。   她想到了自己的贵妃册文,上面说自己“笃生勋阀”,她是太师果毅公遏必隆的女儿,孝昭仁皇后的妹妹,家世显赫,这才是她被册封为贵妃的理由。至于其他,不过是些溢美之词,面子上好看罢了。   当年她入宫,虽也是因为朝堂上的争斗,可她却也怀揣着少女之心,希望能找到如意郎君,受尽宠爱。却不想她进宫之后,迎来的却是冷宫般的生活,她真的活得好累。   当年姐姐应该也活得很累吧。父亲在鳌拜和皇上之间两面骑墙,两不相帮。姐姐和她一样都认了鳌拜做义父。鳌拜把持朝政多年,她们姐妹俩却要入宫服侍皇上,想必姐姐当年也和她一样左右为难吧。因为父亲和义父的缘故,姐姐没能当上皇后,却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赢得了皇上的信任,成功当上了继后。   可不到一年的时间,姐姐就已仙逝,这期间有什么因由她不知道,但姐姐离开的时候想必松了口气。她也好想离开,可是她现在有了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多撑一会儿。   好累啊,要是能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皇上到!”传声太监的大嗓门把她惊醒。   “奴才叩见皇上。”殿内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贵妃钮祜禄氏尚且歪在床上,嬷嬷连忙进来将她扶起。   康熙走近床边,淡淡地看了钮祜禄氏一眼:“不必了,你继续躺着歇着吧。”   钮祜禄氏就继续躺着:“是,臣妾多谢皇上仁慈宽厚。”   康熙对钮祜禄氏贵妃的话并不多加理会,吩咐一边守着的嬷嬷:“把十阿哥抱出来给朕瞧瞧。”   “是。”乳母把阿哥抱出来了。   十阿哥很小,很瘦,像一只黑皮老鼠,似乎下一刻就要咽了气。   康熙看着这孩子有些心烦,厉声道:“你们好好照顾阿哥,若是十阿哥出了差错,当心你们的脑袋。”   “是……是……”众人唯唯诺诺。   康熙看着贵妃消瘦的脸,关心道:“你好好休养,别想太多。朕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甩袖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钮祜禄氏倒在床上,一俯到底。   “奴才等恭送皇上。”宫中众人齐声道。   等皇上匆匆来又匆匆走之后,钮祜禄氏身边的大嬷嬷才上前问膳,此时已到亥时。   钮祜禄氏的声音有些恹恹的:“随意吧。让人取些清淡些的端上来好了。”   结果贵妃娘娘只草草喝了一碗白粥。   照顾她的嬷嬷有些担心:“娘娘,再用碗乌鸡汤吧。您用得这般少,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钮祜禄氏有些无奈:“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实在是没有胃口。”   “娘娘,奴才知道您心里的苦,可为了十阿哥,你再用一些吧。”嬷嬷捧起碗。嬷嬷是看着钮祜禄氏长大的,对钮祜禄氏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看着钮祜禄氏从起初入宫时的花季少女变成了现在的死气沉沉,嬷嬷的心像被刀挖了一般疼。   “拿过来吧。”钮祜禄氏强行把汤倒进嘴里,直愣愣地摊在床上。她还不能死,她还有十阿哥呢。   一个月后,干清宫。   “报——”   “启禀皇上,福建水师提督施琅在澎湖大败刘国轩所率领的郑氏海军,明郑已纳土归降。”传令小将朗声道。   “好好好,施琅之功甚大。如施琅者,立如此奇勋,必令永秉节钺,荣华以终其身!”康熙抚掌大笑,“授其靖海将军,封靖海侯。待其归来,再行庆祝。”   干清宫里的诸位大臣纷纷向康熙祝贺:“臣等恭喜皇上,开疆扩土,壮我大清版图。”   康熙大笑:“好好好。”   尚书房。   “延圭,听二哥说咱们胜了。你祖父要回京了,你开心吧。”五阿哥把手搭在施延圭的肩上。   “是。家人来信,等家祖处理好福建事务,就要回京了。”施延圭不动声色地把搭在肩上的手抚开。   “真好,那样你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五阿哥又把手搭上了施延圭的肩,“故土收复,汗阿玛带着二哥去了南京亲祭明孝陵。他们出去玩也不带上我,我也好想出这紫禁城看看啊,成天困在这小院子里我都要无聊死了。”   施延圭淡淡道:“阿哥,这次是祭陵,与往常不同。”   五阿哥嘟起嘴:“我知道啊,我又不傻,所以这次汗阿玛只带了二哥嘛!可是我就是想出去玩啊。”   施延圭无奈劝道:“阿哥,您现在还小,等您长大些,万岁自然会带阿哥出去的。”   五阿哥仰天畅想未来:“可是要等到那个时候还要很久吧,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每天读书骑射真的很无聊啊。”   施延圭抬起手想要揉揉五阿哥的头,想了想又把手放下:“怎么会呢?书海无涯,除却圣人典籍,这世间有趣的书还多得很,光是各朝史书就不下千卷。这么多书还没读完,人生怎么会无聊呢?至于习武,若是阿哥身体康健,骑射功夫好,想必皇上会更愿意把阿哥带出去。”   五阿哥冲着施延圭扮了个鬼脸:“知道了啦,延圭。你还真是尽兴尽责啊,身为伴读,一言不合就叫我读书。”   “阿哥,我……”施延圭连忙开口辩解。   五阿哥抢先开口:“而且延圭你今天说了很多话哦,知道家人要回来了,你也很高兴吧。虽然我从你脸上一点也没看出高兴来。”   施延圭勾起嘴角:“是,您说的对。”   “等会儿的骑射课,我们来比一场吧。这次我一定会打败你的。”五阿哥假装气势汹汹。   施延圭开怀:“好啊。不过上次我让了阿哥一只手,阿哥也没赢,这次要不要再让一只手?”   五阿哥哇哇大叫:“施延圭!你欺人太甚!”   施延圭一脸身为年长者的宽容:“我比阿哥年长许多,阿哥输了也不必气馁。日后争取赢过我就是了。”   五阿哥表示不服气:“才不会。最近我跟着谙达努力练习,这次一定能胜延圭你。”   看着气鼓鼓的五阿哥,施延圭微微一笑:“好啊,那延圭拭目以待。”   很快午课结束,用过小食,就到了骑射课的时间。   今日课业的主要内容是布库,之前已经教习过。所以各位阿哥的谙达们只是再把技巧重复一遍,便让阿哥们开始自由练习。   “延圭,我们来比一场。”五阿哥兴奋。   施延圭点头:“好。”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两两作势,两人各自寻找对方的破绽。最终还是施延圭略胜一筹,抓住机会,把五阿哥推出圈外。   “阿哥,您没事吧。”施延圭向摔倒在地上的五阿哥伸出手,安慰道,“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阿哥您已经进步了很多,这次我用了两只手才能打赢您呢。”   五阿哥牵住施延圭拉向他的手,顺势把他拉倒在地:“你有没有搞错啊,延圭?你和二哥的安慰说法都这么一言难尽的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啊!”   “啊——好烦。”五阿哥仰天长啸。   一时间,校场上的人都向五阿哥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五阿哥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蹬蹬跑到四阿哥身边:“四哥,咱们也来比一场!”   四阿哥刚结束一场布库,此时正累得满头大汗。他心知这小子最近天天练习,进步很大,自己现在刚比试完正处于弱势,不一定能打赢眼前这只小牛犊。于是他祸水东引,指着三阿哥:“你三哥正闲着呢,小五。先去找你三哥比一场,等你四哥我歇完了再和你比。”   五阿哥望着三阿哥处,果然三阿哥正悠闲得甩着辫子呢。   “三哥,咱们来比一场。”小五跑到三阿哥面前。   “啊?咳咳,小五啊,哥今天点心吃多了,撑得慌。你看,大哥在那儿呢。乖啊,去找你大哥比试。”他傻了才和小五这个小怪物比呢,施延圭可是将门子弟,还比小五年长五岁,小五现在就能和施延圭不分胜负,自己和小五比可不是送菜?他好歹也是做哥哥的,输了多没面子。小四就是鬼精。   “啊——大哥啊。”五阿哥有点犹豫,大哥比他大七岁呢,而且因为二哥的缘故,他和大哥不怎么熟啊。   五阿哥期期艾艾地走到大阿哥身边,有些不敢开口。   “哟,你这个小皮球被踢到我这儿来了。怎么,想跟你大哥我比划比划?”大阿哥揉了揉五阿哥的小脑袋。   “请大哥赐教。”五阿哥甩甩脑袋,坚定拱手。   “好,来吧。”大阿哥整了整衣裳,神情严肃。   两人的布库还算精彩,不过校场上的人都看得出来,大阿哥在有意放水呢。毕竟大阿哥如今已经十二,再过几年就要有屋里人,再加上大阿哥生的高大,身量上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成年了;至于五阿哥,虽他长得快,已经比四阿哥高了,可是和大阿哥相比,却是远远不足。于是不过一刻钟,五阿哥就已经被扔出圈外了。   “怎么样,小五?”大阿哥把五阿哥从地上拖起来,“你现在还太小,还没我一半高呢!大哥等你再长几年,到时候再来和大哥比试。”   “嗯,谢谢大哥。”五阿哥冲着大阿哥甜甜地笑。   “你我兄弟,不用这么客气。”这双眼睛真干净啊,难怪太子愿意带着这个皮孩子玩。不过,大阿哥心中冷笑,呵呵,也是因为小五对他最没有威胁吧,毕竟小五可是太后养大的呢。爱新觉罗·胤礽,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今天的练习结束,五阿哥是被大太监抱回阿哥所的。   “啊!嬷嬷您轻点。”五阿哥趴在床上鬼哭狼嚎。   嬷嬷冷嘲热讽道:“阿哥您要是怕疼,就不会不自量力去和大阿哥比试了。您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现在这个结果呢。”   五阿哥委屈地辩解道:“我又不是一开始就想和大哥比。谁知道三哥四哥都在推诿嘛,他们把我架到台子上,我要是不接下去,这面子往哪儿搁呀!”   “所以阿哥您疼是活该的呀,”白嬷嬷把药酒涂到淤青上,大力揉搓,“您既然爱面子,那受这份罪也是应得的。阿哥呀,奴才托大,跟您说几句。您这性子得改改,这次是兄弟之间,等您大了出了这紫禁城,难道还要这般冲动行事吗?”   “嬷嬷,我知道错了……啊——您轻点。”五阿哥欲哭无泪。   阿哥所,四阿哥院。   “我看今天小五被大哥伤得不轻,伤药送过去了吗?”四阿哥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问身边的嬷嬷。   “四阿哥您放心,您一吩咐就送过去了。”大嬷嬷笑笑,“五阿哥身边有白嬷嬷在呢,她早年是药司的人,对这些跌打摔伤最是精通。您别担心了,早些歇了吧,仔细晚上看书伤眼睛。”   四阿哥松了口气:“小五没事就好。嬷嬷我再看两页书,您先下去吧。”   嬷嬷无奈劝道;“是,您可要再看两页书就歇了呢。”   四阿哥认真承诺:“知道了——嬷嬷,您别操心,我有分寸。”   果然,不过一刻钟,屋里的灯就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僖贵妃钮祜禄氏   (温僖是谥号,后文在她没死之前统称贵妃【整个宫里只有她一个贵妃】或者钮祜禄氏贵妃)   康熙二十二年,温僖贵妃生皇十子,   康熙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因为清朝统一台|湾,康熙帝携太子胤礽亲祭南京明孝陵。   施琅之功甚大。如施琅者,立如此奇勋,必令永秉节钺,荣华以终其身。   ——《康熙起居注》   温僖贵妃贵妃册文:   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宫闱之秩。坤教主乎治内、允资辅翼之贤。爰沛新恩。式循往制。咨尔钮祜禄氏。笃生勋阀。克奉芳型。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佩诗书之训、声华茂着掖庭。敷纶綍之荣、宠锡用光典册。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祗勤夙夜、襄壸范而弥嗣徽音。衍庆家邦、佐妇职而永膺渥眷、钦哉。 第14章 康熙诗词大会   临近年节,紫禁城里也多了些喜庆的颜色。太监宫女们也各个喜气洋洋,换上了新衣,准备迎接新年。   尚书房的课,却还是照常开展。因为圣上有规定,为了让阿哥们用心功课,尚书房只在各大节日放假一天。也就是说,除了元旦、除夕、冬至、万寿节和一些重大典礼,尚书房的阿哥们全年无休,都要乖乖来上课。   这日恰好下起了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正好政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康熙诗兴大发,带着几个干清宫的大臣到尚书房,准备找几个儿子连诗。   康熙命人准备笔墨纸砚,又叮嘱几个阿哥:“太子和大阿哥,你们已经大了,自己作诗。剩下的阿哥年岁尚幼,可以只背诵前人诗词。”   “是,汗阿玛。”诸人答。   “如此,便先以雪为题吧。”康熙笑道,并邀诸位大臣一同评鉴。因众阿哥中以太子为尊,所以由太子先答。   太子胤礽沉思片刻,望着远处屋脊上的白雪:“夜半游萤远庾愁,携书携剑又登楼。朱檐玉脊堆香雪,不与花神作白眸。”   康熙:“意境开阔,联想悠远。不错不错,保成果然大有长进。不过书意不浓,立意不深,你还需继续琢磨,多读古史。”   “是。儿臣多谢汗阿玛教导。儿臣必将更加勤勉读书,不辜负汗阿玛的期望。”胤礽拱手。   “嗯。”康熙看向大阿哥胤禔,“保清,你呢?想到什么了?”   大阿哥胤禔抓耳挠腮,犹豫了半天,才道:“嗯……大雪……大雪……大雪纷纷落地,都是皇家瑞气。然后是……嗯……什么……”   康熙无奈地摇了摇头:“保清,你这打油诗,真是……欸,不提也罢。你好好跟着师傅读书,别只光顾着骑射课,你的满语课、蒙语课、汉语课,也要好好努力才是。你小子可记着,别再让你师傅过来找朕告状了。”   “是,汗阿玛。儿臣知道了。”大阿哥胤禔低下头,心中却有些愤愤。他怎么可能连首像样的诗都作不出来呢?虽不能像太子那般出口成章,但也不至于连首打油诗都作不完,不过是此时朝中形式大好,太子威望愈发高涨,他要避其锋芒罢了。   “保清,你要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你的师傅们可是三天两头来找朕告状。以前还有小五,现在他改好了,你也别被弟弟比下去。”康熙叹了口气,“咱们满人,虽是马上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望你谨记于心。”   “是,儿臣明白。”汗阿玛的意思是他也有希望吗?大阿哥有些犹豫,心中升起野望。   除却太子和大阿哥,剩下的阿哥们都还小,所以康熙也不勉强他们,只当听过就算。   “胤祉,你呢?要背什么?”看着三阿哥被衣服裹得圆滚滚的样子,康熙忍不住笑了,这孩子怎么还这么怕冷?   当年荣妃虽然生下的孩子多,可夭折得更多。   太皇太后认为是荣妃没把孩子养好,他觉得恐怕是这百年的宫殿里死的人太多,阴气重,大人没事,但是小孩子干净,可能有所妨碍。再加上小三这孩子是早产,身子更是虚弱,所以不得不忍痛把保清和他送出宫去,交给信任的大臣抚养。至于保成,他是储君,自然不能出宫住,自己是真龙天子,有他亲自抚养,自然能让保成平平安安。   前些年虽已经把保清和胤祉接回宫,但他忙着政务,又要顾着保成和保清,倒是忽略这孩子了。康熙难得地对胤祉升起一丝愧疚。   三阿哥摇头晃脑,显得他的身子更圆了些:“惠连发清兴,袁安念高卧。余故非斯人,为性兼懒惰。赖兹尊中酒,终日聊自过。”   “你这背的是什么玩意儿!”康熙的那一丝愧疚在听到三阿哥的背诵内容的时候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为性兼懒惰?赖兹尊中酒?身为皇子,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聊聊度日!朕看不过是故作清高!”   “汗阿玛,我只是随便选了首诗来背。”三阿哥委屈极了。他只是昨日刚好背过这首诗,如今顺口背出来罢了,至于诗的含义,那是别人写的,与他无关啊。   “哼——”康熙下不来台,干脆忽略,“你怎可随意而为?你身为皇子,难道事事都如此随意吗?”   三阿哥呐呐不言。   有了三阿哥的前车之鉴,之后的小阿哥们更加小心,生怕被汗阿玛责怪。   四阿哥思索片刻:“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康熙点了点头:“诗选的不错。愿吾儿将来能念此初心不改。”   “是,汗阿玛,胤禛谨记。”四阿哥悄悄松了口气。   五阿哥看了康熙一眼,期待道:“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全场寂静,过年过节的,五阿哥背什么不好,偏偏背这种诗,多不吉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讽刺皇上呢。哪怕像三阿哥一样背首清高孤傲的诗也好啊。四阿哥那诗,虽也有讽喻,但尺度却不会太过,但五阿哥这首诗,这讽刺朝廷无清官的立场就太过鲜明了。   “小五,你可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康熙严肃着脸。   五阿哥沉默了一下,答道;“回汗阿玛的话。胤祺明白。”   “你果真明白?”康熙的声音有些发凉。   五阿哥:“是。”   太子胤礽对着五阿哥使眼色,五阿哥只好说道:“这首诗乃唐人罗隐所作,此诗虽以《雪》为题 ,但其立意不在吟咏雪景,而是借题发挥。罗隐此人生于唐末,乱象频发,苛政猛于虎,又有高额地租剥削,使农民无论丰歉都处于同样悲惨的境地。”五阿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皇上的脸色,“但如今大清政治清明,汗阿玛文韬武略,南面已平。您必能开创一片盛世,成千古一帝。”   只是五阿哥心里犹疑,瑞雪丰年,果真如此吗?这朝中哪一人不在称功颂德,这盛世真如他所见吗?   康熙哈哈大笑,点了点五阿哥的额头:“小五,你啊你,我看太后娘娘说得没错,这些阿哥里,就数你最油嘴滑舌了。”   五阿哥作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儿臣所言皆发自肺腑,汗阿玛,您可不要冤枉儿臣。”   康熙暂且放过他:“好好好,不冤枉我们家小五。小六,你呢?你要背什么诗?”   六阿哥冲着康熙甜甜地笑了一下:“五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西风何限,自起披衣看。对此茫茫,不觉成长叹。何时旦,晓星欲散,飞起平沙雁。”   “这首诗啊。朕记得这首诗是今年巡幸五台山时,容若作的新诗。小六倒是会讨巧。”康熙看了一眼身旁的纳兰容若,“容若,小六可是选了你的诗,你以为如何啊?哈哈哈。”   纳兰抿了抿嘴角:“奴才浅薄之言,能让六阿哥吟诵,是奴才之幸。”   “小七呢?”康熙看向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这孩子自出生起便有跛足,生而不祥。但他却不信这些,只是到底他母亲身份低微,对小七,他也只能暗中填补一二了。   七阿哥答:“乱飘僧舍茶烟湿,密洒歌楼酒力微。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   “嗯。”郑鹧鸪的诗,虽有闲情雅致,却流于浅率,无立意之深。小七这孩子,身为皇子,脾气还是太过软和了,日后再让人慢慢教导吧。   康熙心中道,世人皆言,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他今日所见恐怕便是如此了。朕的这几个阿哥,性情脾气真是各有不同啊。   康熙做了总结:“今日以雪为题而论诗,希望吾子皆有长进。”   “是,汗阿玛。”   “拿笔来。”康熙道。   梁九功赶忙递上笔。   诸皇子见汗阿玛在纸上写道:   勤俭守家法,为仁勉四箴。   读书须立体,学问便从心。   佻达愆非浅,浮华罪渐深。   人皆知此道,何必论古今。   康熙放下笔:“这四十字的箴言,朕希望你们铭记于心,切不可疏忽大意。”   “是,汗阿玛。儿臣等必将谨记于心。”众位皇子齐声道。   康熙吩咐梁九功:“梁九功,叫人把这几个字装裱起来,就放在这尚书房吧。”   “嗻,奴才遵旨。”梁九功恭敬地弯下腰。   “你们用心读书,特别是保清和小五。”康熙瞪了一眼正在向四阿哥做鬼脸的五阿哥,对着身后的诸位大臣,“走吧,咱们回干清宫。”   等到皇上一行人都走了,留在尚书房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小五,你给我过来。”胤礽把五阿哥拉进别的屋子里,“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会背出那首诗?你真以为你是阿哥,就能不管不顾了吗?”   “二哥,我不过是有感而发。”五阿哥嘟囔道。   “有感而发你个大头鬼。要不是你机灵,圆回了话,今天汗阿玛还不知道会怎么惩治你呢。”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胤礽忍不住爆了粗口,“小五,汗阿玛儿子多得是。你别总是仗着阿哥的身份就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不要总是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提心吊胆,好吗?”   五阿哥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二哥……我……”   “小五,你已经渐渐长大了,汗阿玛不会永远宽恕你。汗阿玛的仁慈会分给小八小九小十,甚至是将来的十一十二十三。”胤礽双手搭在五阿哥的肩上,看着他的眼睛,“小五,你以后说话之前先考虑清楚,不要总是这么冲动,好不好?嗯?小五,答应二哥好吗?”   五阿哥乖乖点头:“好。”   胤礽揉了揉五阿哥的小脑袋:“小五乖。我先回文华殿了,你在尚书房好好读书。嗯?”   “好。”五阿哥冲着胤礽笑了笑,“二哥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些诗是为了表现每个人的性格,但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小可爱们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可以在评论区提一下。   (这个部分太难写了,累死作者了,可以要一个么么哒吗?卖萌.jpg)   【科普】满族颁金节是1980年代兴起的一个满族族庆纪念日,后来发展成少数满族人的节日,也就是说,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才有的节日哦。   【小五】雪唐·罗隐 这首诗以《雪》为题 ,但其立意不在吟咏雪景, 而是借题发挥,表达了诗人对统治者的满腔愤怒和不满,流露出诗人对广大贫苦人民的深刻同情。   【四阿哥】对雪 唐代:高骈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诗人希望白雪能掩盖住世上一切丑恶,让世界变得与雪一样洁白美好。结尾一句,道出了作者胸中的感慨与不平。   【三阿哥】苦雪四首·其二唐代:高适 译文:大雪之时,谢惠连曾有清逸的兴致,而袁安也曾恬然高枕而卧。我本来就不像他们那样的人,更何况我的性情又是这样懒惰。全凭着那杯中的美酒,整天姑且这么孤独地度过吧。   【六阿哥】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九月,康熙帝奉太皇太后巡幸五台山,词人随从扈驾。途经黄花城,词人看到黄花城雪后将晓的景象,有感而发,作下此词。   【七阿哥】雪中偶题 唐代:郑谷 单纯的写景诗。又以《鹧鸪诗》得名,人称郑鹧鸪。其诗多写景咏物之作,表现士大夫的闲情逸致。风格清新通俗,但流于浅率。   【太子诗】作者能力有限,其诗来自北山诗社。   【大阿哥】来自百度,作者未名   【康熙诗】《示诸皇子》康熙所作 第15章 小白   年关将至,干清宫的大臣们开始放假。大清沿袭了前明冬至、元旦、元宵三大节日放长假的传统。因为这三个节日在时间上比较接近,所以,自顺治爷起,朝廷就把这三个假期打通,形成了为期一个月的年假。到了十二月中下旬,钦天监会选择吉日,让在朝官员们举行盛大的官印封存仪式,等到一个月之后,再选择吉日开印办公。   而尚书房的师傅们都是从各大臣中挑选出来的,所以尚书房的师傅们也轮流放假了。但是为了阿哥们的学业着想,无论何时,尚书房总有留守的师傅。所以,一清早,阿哥所的阿哥们就要在早膳后继续去尚书房上学了。   哎,真是无聊啊。不行,我答应过二哥要好好读书的。集中注意力,小五,集中注意力,啊,好困啊,怎么今天有三个师傅……   五阿哥成功趴在桌上睡着了。   施延圭看看朝这边望过来的满文师傅,又看看已经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五阿哥,不由得从心底叹了口气:“阿哥,阿哥,快醒醒……”   五阿哥嘟嘟囔囔:“延圭,你别吵我睡觉……”   “五阿哥,您睡醒了吗?”满文师傅的声音凉凉地在五阿哥身后响起。   “啊?师傅?您怎么在这儿啊?”五阿哥迷迷糊糊道。   “这不是要问阿哥爷您吗?”满文师傅冷笑。   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前方坐着的四阿哥无奈地摇摇头。   五阿哥立马认错:“师傅,对不起,胤祺错了,胤祺甘愿受罚。”   “那就请阿哥爷站一会儿,清醒一下吧。”至于五阿哥的伴读和哈哈珠子,之前出过那样的事,他可不敢惩罚。   “是,师傅。”五阿哥拿起书站立,他身边的几位伴读和哈哈珠子也一并随主子罚站。   煎熬的罚站时间过得极慢。渐渐地,五阿哥听着满文师傅的讲女真的历史,觉得有意思起来,不由得听了进去。   时光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午时。   满文师傅宣布下课,众阿哥带着各自的伴读和哈哈珠子回各自的屋子用膳。   每位阿哥都有四个伴读、四个哈哈珠子,五阿哥当然也一样。不过因为五阿哥和施延圭最是投缘,所以两人总是一起用膳。开始的时候施延圭还推辞了几次,到后来就放任自流了。   “阿哥,您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像是困到了极点,是昨晚没休息好吗?”施延圭有些担心,自从五阿哥奋发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今天这种情况了,今日五阿哥怎么会故态萌发?   五阿哥难过道:“延圭啊……我不开心……我舍不得小白……”   “是阿哥的爱犬出什么事了吗?”施延圭倒是知道五阿哥养了一条叫小白的番狗,虽然这名字确实是一言难尽了一些,但狗的寿命应该不止这几年吧。   “当初猫狗房的人把小白送来的时候,说它是长不大的小狗,顶多只有巴掌大小。所以额么格额吉才允许我养它。可是这几个月小白越长越大,已经有半人高了。嬷嬷担心小白体型过大,养狗的小太监治不住它,再加上阿哥所住了那么些小阿哥,唯恐生出隐患,所以嬷嬷要把小白送回猫狗房去,等我以后出宫开府再把它接回来。”五阿哥叹了口气,“可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它自小就娇生惯养,和我同吃同住,这期间若是小白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可是嬷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哎!”   “所以阿哥为了这件事,昨晚一宿没睡吗?”施延圭忍不住发笑。   “对啊,我可担心了。延圭,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小白是肯定要送出阿哥所的,可是要把它送回猫狗房,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五阿哥苦恼地皱着眉头。   “若是阿哥信任我,我倒是可以把阿哥的爱犬带回家养。”施延圭笑道。   “太好了,小白有着落了。延圭,我们一起长大,对你,我哪有不信的。”五阿哥正准备高兴,可又低落下来,“可是,你家方便吗?你阿玛会同意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听说施大人对你严苛得很。”   “没关系的,若我父亲不同意,我可以把五阿哥的爱犬送到我姑姑家。我姑姑很喜欢狗,姑姑家的小表弟也养了一条京巴。想来若是再加一条番狗,那小子估计会乐疯了。到时候我必然会时时去姑姑家看望阿哥的爱犬。”   “那真是太好了。”五阿哥一下子高兴起来,“那你回家和施大人商量一下。若是施大人不同意,你就把小白放到你姑姑家吧。等我再大些,汗阿玛允许我自由出宫,我就去看小白。”五阿哥开始美好地幻想未来。   “好,那阿哥您现在该好好用膳了吧,再过两刻钟便又要上课了。”施延圭忍不住勾唇。五阿哥的心思可真好猜,全放在脸上,一眼就叫人看透了。跟着这样一个阿哥,虽不一定能得来荣华富贵,但必然没有性命之险。   “好好好。对了,延圭,我还不知道你姑姑家的情况呢?你那个小表弟多大了?”五阿哥好奇。   施延圭回答道:“他和阿哥您的年岁相差无几,比您只小一个月。”   “这样啊。那你姑姑家除了你表弟,还有其他孩子吗?”五阿哥心里默默道,千万不要有像小九那样的熊孩子啊。   施延圭:“阿哥,我那个小表弟还有一个孪生姐姐,除此之外,我姑姑家就再没有旁的孩子了。”   五阿哥:“哦,那你那个小表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阿哥?”施延圭觉得话题有些偏了,而且,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抱歉,是我失礼了。”五阿哥挠挠头,“那明日等你和家人商量好,我让抱狗的小太监写张单子给你,若你有什么需要,也尽可以和我说明。”   施延圭点头:“好。阿哥,您快一些用膳吧,时间不多了。”   靖海侯府次子施世纶院的书房门前。   “阿玛,延圭有事求见。”   “进来吧。”施世纶看着眼前如芝兰玉树般的长子,微微一笑,“延圭找阿玛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五阿哥的爱犬因体型过大要被送回猫狗房,故而五阿哥为此烦忧。所以儿子打算把狗在咱们家养上一段日子,等五阿哥出宫开府,再把狗接回去。”施延圭镇定道。   “延圭,抬起头来。”施世纶目光直视着他的长子,“告诉阿玛,这件事,除了替五阿哥分忧,你还有别的私心吗?”   施延圭犹疑:“阿玛,我……”   施世纶看着他:“五阿哥是宜妃娘娘之子,又是由太后娘娘抚养长大,将来一个亲王之位必然是少不了的。延圭,这件事,你告诉阿玛,你有私心吗?”   “阿玛……”   施世纶长叹了口气:“当初你被选进宫当伴读,并不仅仅是因为你比你的堂弟们优秀。而是因为你大伯被你祖父过继给了你大祖父,所以你阿玛我就成为了你祖父实际上的长子,而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才进宫当了伴读。”   “阿玛——”   “延圭,阿玛知道,你自小就心思通透,可慧极必伤。阿玛希望你现在不要考虑那么多。家族的责任,自有你祖父、你阿玛和你的伯伯叔叔们来承担。阿玛只希望你现在能开开心心的,等伴读的责任结束,阿玛自会安排你的出路。你不必去为了家族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施延圭沉默不语。   “至于五阿哥的爱犬——”施世纶停顿了一下,“你大概是不知道,你母亲见不得狗毛,就送到你姑姑家养吧。狗的寿命最长不过二十载,等五阿哥出宫开府大概是十多年后了。你明日去宫里时告诉五阿哥,他的爱犬,我们必然会好好照料,不过狗的寿命有限,倘若五阿哥的爱犬老去,还望不要怪罪。”   施延圭连忙解释道:“阿玛你别担心,五阿哥性子好,若狗出了事,不会责怪我们的。”   “主……主子性子好是主子的仁慈,咱们做奴……做臣民的也不可仗着主子性子好,就不把规矩放在心里。”施世纶艰难地开口。   “阿玛——”施延圭上前握住父亲的手,阿玛的这一声主子是叫得有多艰难啊。虽当今圣上圣明,可到底非我族类,如今朝堂上打压汉臣之事屡见不鲜,祖父和父亲想必也过得很艰难吧。   施世纶轻轻摸着孩子的头:“总之,延圭你要记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阿玛希望你去做的,而不是奴颜屈膝,延圭,你懂吗?”   施延圭低下头:“是,父亲,延圭明白,延圭必将把横渠先生的这四句话铭记于心。”   施世纶觉得有些疲惫:“好,那就好。时辰不走了,延圭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延圭告退。父……爹您也早些休息。”   “好。”   第二日,上书房。   “原来延圭你额娘对狗毛过敏啊。”五阿哥感叹道。   “是啊。若不是我爹……阿玛提起,我也不知道原来我母亲对狗毛敏感,毕竟我家以前也没有养过狗。”施延圭抱歉道。   五阿哥:“看来只有把小白养在你姑姑家了。我让养狗的小太监先出去帮衬一个月,等小白熟悉你姑姑家的环境之后,你再让那小太监回来。”   “好,我那小表弟必然十分期待五阿哥的爱犬。”   “小白可乖可聪明了,谁对他好,他就亲近谁。你别担心,它只是体型大,并不伤人。面相也不凶,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可亲近人了。”提起自己的爱犬,五阿哥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不过小白有些人来疯,哦,不对,是狗来疯,你要让你姑姑小心家里的瓷器和家具,可别被它全毁了。”   施延圭冷静微笑:“好,阿哥您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真无辜。微笑天使。定情信物。白.jpg 上线 第16章 惟愿世间留清明   “所以延圭你就把五阿哥的爱犬送到我府上来了?”施诗看着下座坐立不安的小侄子,忍不住笑了。   “是,延圭给姑姑添麻烦了。”施延圭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麻烦倒是没有。”施诗觉得向来老成的小侄子变成这幅孩子气的样子实在是有趣,“不过若是五阿哥的爱犬病了——”   施延圭拱手道:“姑姑您不必担忧,到时候延圭自然会和五阿哥解释清楚。”   施诗放下茶盏:“那你把狗和小太监留下吧。小茹和皦儿此刻应该在后花园那儿堆雪,他们好久没见你了,你去看看他们吧。”   “是,侄儿告退。”施延圭拱手行礼离开。   侍郎府后花园。   “他塔喇·皦如,你在干什么!堂哥——”小姑娘看着被弟弟毁于一旦的雪兔,立马找堂兄告状。   “皦如,你又欺负你姐,找揍是不是。”身为兄长的齐布琛冲着小不点堂弟威胁得挥了挥拳头。没办法,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奶奶,全家都捧着她,就连对孩子最严格的玛法都宠着这个小妹妹。更何况,皦如这小子确实有好些日子没挨揍了。   “哥,你别这样。我不过想帮她把雪兔上上色而已,谁知道那雪兔子那么易碎啊?”皦如狡辩道,“哥,你别过来!齐布琛,我也是你弟弟啊,别过来啊,别过来。”看着挥着拳头向他走来的堂哥,皦如一步步往后退,正巧撞进了刚走近后花园的施延圭怀里。   施延圭对着齐布琛拱手:“齐布琛兄近来可安?”   齐布琛潇洒地拜拜手:“一向安好,想必你也一样。”   齐布琛和施延圭双双见过礼,又把魔爪伸向了正准备溜走的皦如,一把抓住他:“你给我过来,臭小子!跟我去给你姐道歉。”齐布琛冲着施延圭尴尬地笑笑,一起往花园中心的小亭子走去。   “表兄,救我呀表兄!”皦如在齐布琛手下不断挣扎,向温文儒雅的施延圭求助。   “你又惹小茹生气了吧!反正每次都是你闯祸,你还是乖乖去和小茹道歉吧。”虽然不知缘由,但根据这熊孩子以往的惯例来看,肯定又是去闹她姐姐了。施延圭突然想到了五阿哥,比起皦如的顽皮捣蛋,五阿哥似乎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如此看来,虽然两人性格相似,比较起来果然还是五阿哥懂事多了。至于皦如这小子,不提也罢。   三人走近了小亭子,一边的侍女正在用炭火烤制鹿肉。一个可爱的三头身小姑娘正乖乖地等着。   小姑娘看见施延圭,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阿兄,你来了。真是太好了,鹿肉快好了,阿兄和堂兄快过来尝尝吧。”   “好。”两人点头。   皦如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近他姐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弄坏你的雪兔,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   “哼——算了,谁叫你是我弟弟呢。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调皮了。”小姑娘嘟囔着嘴。   “嗯嗯,我保证。等会儿我再帮你堆一个。姐姐,你真好。”皦如拉住纯茹的手撒娇。   “算了吧,就你那双手,别给我添乱就不错了。乖,去吃东西吧。”纯茹无奈。虽然她知道这小子是因为喜欢自己,想引起自己的注意才干出那么多调皮捣蛋的事儿,可天天如此,就算是圣人也忍受不了啊。这个臭弟弟,还是慢慢教吧。   纯茹对着施延圭道:“阿兄,上次你借我的那几卷《金石录》我已经抄完了,等会儿我让丫鬟拿来还给你。”   “无妨,那几卷书我最近并不打算看。先在你这儿放着便好。最近我又从书房里整理出了它的前序和后序,已经带来了,到时候你也不妨看看。”施延圭笑道。说来也怪,时下女子皆爱诗词话本,他这个表妹倒是与众不同,偏爱野史怪谈、金石拓本。也幸好她生在这样的家里,能纵着她的性子,也不知日后会找个怎样的如意郎君。   纯茹粲然一笑:“那就多谢阿兄了。我就知道阿兄最好了,一点也不像某个臭小子,成天给我捣乱。”   皦如嘟起嘴:“姐,你不是说好了不计较的嘛。”   笑闹声中,康熙二十二年过去,康熙二十三年在百姓的期盼中到来。   这一年的正月,朝中发生了一件大案。   “什么大案啊,二哥?”五阿哥拽着太子胤礽的衣袖不放。   “拉拉扯扯得成何体统。你看看你四哥,再看看你,有没有一点皇家气度。”胤礽努力地想把袖子从五阿哥手里扯回来,然而五阿哥的手就像狗逼膏药一样粘着胤礽的衣袖,怎么甩也甩不开。   “二哥,二哥,接着讲嘛。你去拿盘糖瓜来。”五阿哥吩咐身边的小太监。   “小五,你当听说书啊,还吃上了。”胤礽彻底没脾气了。   “来来来,二哥,四哥,吃糖瓜。我比较过了,这种榛果糖和这种粟米糖是最好吃的。”五阿哥把糖盘递到太子和四阿哥中间,“二哥,接着讲呗。”   “哎,真拿你这小子没办法。”胤礽张嘴咬下了五阿哥递过来的糖,接着讲道,“小五,你应该知道尚之信吧。”   “之前的平南亲王尚之信,我记得他是因为残暴跋扈,出言不逊,又在叛军吴三桂和朝廷之间飘摇不定,被汗阿玛下旨逮问,缚送到京城,随即被判谋叛罪赐死了吧。二哥,这案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嘛?”五阿哥疑惑。   胤礽往五阿哥嘴里塞了块糖:“这件案子,和尚之信的关系,说起来要说无关也谈不上,但又有些牵连。你知道的,汗阿玛仁慈,虽然处置了尚之信,他的家人却被赦免。尚之信在广州拥粤自重,积攒了大量银钱。小五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银子吗?”   “我不知道,四哥知道吗?”小五看向四阿哥。   “广州靠海靠粤,朝廷允许荷兰八年一贡,在广州进行朝贡,再加上私下里的海上贸易,想来获利可丰。”四阿哥答道。   胤礽继续道:“你四哥说得对。尚之信死后,朝廷派人清缴脏款,抄没入官的财产。没想到银子没收上来,倒是喂饱了好些个硕鼠。原任刑部侍郎宜昌阿和原广东巡抚金俊,这两人一起徇私舞弊,侵吞广州兵饷以及原平南王尚之信理应抄没入官的财产,又接受尚之信属下商人沈上达的贿赂。他们畏惧沈上达告发他们,于是率先将沈上达杀人灭口。”   “可恶,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五阿哥感叹道。   “贪官该杀!”四阿哥默默道。   胤礽叹了口气:“那沈上达原本是汗阿玛打算查清广州官场的一步暗棋,谁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沈上达此人很重要吗?”五阿哥疑惑道。   “沈上达这人乃是广州王商之首,与广东官场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丝挂藤。汗阿玛一直想从他口中问出南方官场贪赃枉法的罪证,谁知现刑部侍郎禅塔海奉命审理此案时,他居然上奏沈上达是自缢而亡,还大言不辞地表示如果沈上达的死另有隐情,他甘愿受死罪。”胤礽讥笑道。   “这个禅塔海是不是有点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五阿哥从糖盘里拿了颗松子糖放到嘴里,“一个商人之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发的什么毒誓。这人当初是怎么当上刑部侍郎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咳咳,小五。”四阿哥警告地看了五阿哥一眼,这侍郎之位当然是汗阿玛认命的,小五还是这样的口无遮拦。   “所以禅塔海越是信誓旦旦说没内情,汗阿玛越是觉得大有内情。果然查出这禅塔海收了宜昌阿和金俊两人的贿赂,帮助这两人杀人灭口。”胤礽揉了揉五阿哥的小脑袋,小五迷迷糊糊的样子可真好玩啊。   “那现在怎么样了?”五阿哥掰开放在他头上的大手。   胤礽:“汗阿玛下令严惩,彻查此案。将禅塔海拘禁,与宜昌阿、金俊等人一并严加议处。”   “哦哦哦,那是不是朝廷又要重开海贸了?”五阿哥突然为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为什么小五突然提到了海贸?”胤礽有些疑惑,这孩子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哎?难道不是吗?北边有乱子,朝廷缺钱,海贸获益巨大。所以汗阿玛才会想要彻查南方官场吧。更何况去年靖海侯打掉了最后一只前明余孽,现在正是重整南方和重开海贸的好时候啊。”五阿哥迷惑。   “嗯,可能吧,不过汗阿玛没有和我说。”这几件事情明明和刚才的贪污案一点联系也没有,但是为什么小五的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难道自己连小五都不如?不可能,太子胤礽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好了,故事讲完了,传膳吧。孤今儿在阿哥所用膳。”   “是。”太子身边的人下去传膳。   胤礽总觉得他今天还忘记了什么事,啊,对了,今天他明明是奉汗阿玛之命来看看小五是不是真的又在努力学武,若是太过便要阻止他,怎么倒是给小五讲起朝事来了?更过分的是,这小子明显是拿来当故事听的。他怎么被小五绕进去了?   “二哥,还有吗?最近还有什么新鲜事儿吗?”五阿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小五,你怎么这么多事。哦,对了,今年汗阿玛打算南巡,不过肯定没你的份儿。”胤礽嘲笑道。   “那汗阿玛也不会带上你,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有二哥你陪着我,我才不难过呢。”五阿哥回嘲。   胤礽用弯起食指指节敲了一下小五的脑袋:“臭小子,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捏呢?谁是鸡蛋啊?”   “话糙理不糙,谁承认谁是呗。”五阿哥冲着胤礽做了个鬼脸。   “我懒得和你闹。小四,什么了?我从刚才起就发现你发了好久的呆。”胤礽问一边沉默不语的四阿哥。   “嗯?二哥,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若是这世间没有贪官就好了。”四阿哥回道,眼神坚定。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世间怎么会少贪官污吏呢?我们只能巴望着他们贪少一些,给百姓留条活路罢了。”胤礽感慨道。   这世间的道理怎么会这般奇怪,怎么是求贪官少贪而不是除贪官呢?四阿哥扪心自问,若是有朝一日他有这个权利罢免贪官,能使这世间清明一些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宜昌阿、金俊贪污案资料来自百科百度及搜狐网。 第17章 正阳门外大火   康熙二十三年,是神奇的一年,也是多灾多病的一年。   二月,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奉命戍守黑龙江流域,兵临雅克萨,战事僵持不下,每日的军费如流水一般哗哗地向北流去,一去不复返。   所以,康熙发现,国库里快没钱了。   之前的铲除鳌拜、削平三藩、统一南方已经花了朝廷太多太多的银子,虽然后来缴纳了一些赃款,可到底入不敷出,国库已经快被榨干了。   于是全紫禁城来了一场缩衣减食大运动。太皇太后带头生活内敛俭朴,不事奢华,把宫中积蓄拿出来赈济,全力配合并支持孙子的事业。太后紧跟其后,众嫔妃们纷纷换上往年的旧衣,把宫廷节省下的银两捐出犒赏出征士兵。为了全力配合皇上,掌管后宫的皇贵妃宣布,宫中所有妃嫔,除却怀有身孕的,开支减半。   朝堂上,满汉大臣们为了配合皇上也费劲了脑汁,九卿大臣们根据万岁爷的旨议制定了各省钱粮清查法,极力避免各地贪腐钱粮情况的发生。康熙在此之上又补充了数条规定,让各省将军、督抚、提督等官印领结状,按季送部,以便查实,如有不符,照蒙混例处分降职。   几番雷霆手段下,户部余银渐渐增多,康熙的心情正处于美妙之时,又有糟心事发生了。   “奇怪,四哥,昨日汗阿玛不是说要来校考我们的骑射功夫嘛。我们的课业都快结束了,怎么汗阿玛还没来?”五阿哥问站在旁边的四阿哥。   “也许是汗阿玛公务繁忙,一时忘了也是有的。最近朝上不是还在商讨宜昌阿、金俊贪污案和北边的战事嘛。”四阿哥答道,心里却有些担心。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汗阿玛答应他们这些阿哥的事,就绝不会反悔。就算一时来不了,也会派人来说一声才是。   “天哪!五哥,你快看那边是什么!”六阿哥惊叹道。   众人顺着六阿哥手指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浓烟在紫禁城南边上空升起。   “这是发生了大火吧。”三阿哥喃喃道,“这得烧了多少间屋子才能冒起这么大的烟啊。看那烟的方向和距离,似乎是在正阳门外。”   突然,梁九功身边的小徒弟魏珠出现在了校场。   “奴才给诸位阿哥爷请安。”   “起来吧。汗阿玛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要通报?”因为在场的阿哥中三阿哥最为年长,是以他率先发问道。   魏珠恭敬答道:“回阿哥爷的话。万岁让奴才给阿哥们传话,因为京师正阳门外发生了大火,民居受灾严重。万岁爷亲自登上正阳门城楼,指挥救火。所以今日的校考取消了,诸位阿哥们早些回阿哥所休息吧。”   三阿哥回了半礼;“那就多谢魏公公来传话了。”   魏珠连忙避让:“不敢不敢,奴才告退。”   “那咱们也回吧。”三阿哥率先道,“哥哥我就先走了,诶呀,今天累死我了。”   “三哥慢走。”剩下的小阿哥们道。   “小五,那我们也回去吧。”四阿哥看着五阿哥。   “啊,不了,今天我要去慈仁宫陪额么格额吉用晚膳。四哥,你和小六小七他们先走吧。”五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四哥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看九妹妹的。”   四阿哥愣了一下,想着自己对宜妃母爱的渴望已经消失,才答道:“好,小五,那就多谢你了。”   慈仁宫。   “额么格额吉,我来了。胤祺给额么格额吉请安,祝愿额么格额吉福寿安康。”五阿哥向坐在塌上的太后请安。   “好好好,好孩子,快过来,让额么格额吉看看。”太后慈爱地抚摸着五阿哥的头,“咱们家小五是真的又长高了不少。小五啊,你要好好吃饭,争取长得更壮,要像草原上的海东青一样永远也不生病。”   “好,胤祺听话,胤祺最听额么格额吉的话了。胤祺要好好吃饭,长得和牛犊一样壮实,让额么格额吉永远也不要担心。”五阿哥笑道。   “那小五你可要记住你说过的这些话,不要哄我这个老太婆。”太后慈祥地笑道。   “额么格额吉一点也不老呢,额么格额吉好年轻,都没有白头发,就好像草原上的花儿一样美丽。”五阿哥说道,“额么格额吉还要看着我娶福晋,生小阿哥小格格呢。”   “好好好,我这个老太婆永远陪着我的阿木古朗,看着我的阿木古朗长大成人。”太后把五阿哥的衣角摆正,“快去洗手吧。今天我特意让膳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菜,我们家阿木古朗等会儿可要多吃一点。”   五阿哥笑嘻嘻:“好,我就知道额么格额吉对我最好了。”   “你这个小机灵鬼,对谁都是这句话,我才不信呢。”   “小五对额么格额吉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五阿哥撒娇。   晚膳过后,五阿哥留在慈仁宫休息。   五阿哥觉得有些无聊:“嬷嬷。九妹妹呢?把她抱出来玩玩吧。”   “小五,你又调皮。”太后笑骂道,示意嬷嬷让奶娘把小格格抱出来。   “啊——”九格格吃完奶已经有好一会儿,这会儿正精神着,流着口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哥哥。“啊——抱——抱——”   “小九要哥哥抱抱吗?来,过来,哥哥抱你。”五阿哥将九格格抱起,一边的奶娘看得心惊胆战。   九格格的口水都糊到了五阿哥脸上,轻轻柔柔的,还带着一股好闻的奶香。   “额么格额吉你看,九妹妹在对着我笑,她喜欢我。”五阿哥对着太后傻笑。   “九丫头对着谁都能笑得那么开心,你可别忘了上次你可是逗哭过她呢。你当心些,这小妮子可记仇了。”太后笑道。   “小孩子的记性哪儿有那么好。”五阿哥不以为意,却突然发现手下热热的,原来是九格格不小心把尿撒在了五阿哥身上。五阿哥看似镇定,其实整个人都木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九格格还给奶娘,哭丧着脸看着太后。   太后哭笑不得,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箴,报应居然来得如此之快。“快去你原先的屋子换件衣裳吧。如今也晚了,你的屋子还给你留着,里面的摆件也没给你动过,今晚就留在慈仁宫吧。”   “是,额么格额吉。”五阿哥无奈极了。   回到他在慈仁宫原来住的屋子,五阿哥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就好像他从未搬到过阿哥所一样。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嬷嬷拿来了换洗的衣裳。   “咦,这些衣裳都是新的?”五阿哥疑惑道。   “阿哥,您有所不知。虽然您搬出了慈仁宫,搬到了阿哥所。可太后娘娘还是日日念着您,每一季的衣裳也叫人还是照常给您做,就等着您哪一日回慈仁宫可以穿。娘娘她挂念着您呢。”嬷嬷解释道。   “劳烦额么格额吉为我费心了。”五阿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初他那么急切地想要搬到阿哥所,去感受没有人管教的自由。那时候,额么格额吉一定很难过吧。他当初应该多陪额么格额吉几年的。   嬷嬷行了一礼:“那阿哥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嬷嬷慢走。”   五阿哥躺在床上,被子暖烘烘的,全是太阳的味道。这屋子里,也没有半点灰尘味,在等着它的主人随时回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五阿哥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新的开始,五阿哥早早地起来用过早膳,和额么格额吉道别,向着尚书房进发。   “娘娘,你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再回去睡一会儿吧。”掌事嬷嬷劝道。   “不了,既然已经起来了,就不好再睡回去。”太后摆了摆手,“给小五做的那些个衣服,留下几套换洗,剩下的都送到阿哥所去吧。”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办。”   尚书房。   在师傅们的带领下,此时众阿哥正在讨论昨日发生在正阳门外的大火。   “昨日皇上先命内大臣、侍卫前去扑灭,后来又数次派人巡视。皇上发现司坊巡捕营无一人在场,更无救火者,所以在今天的朝会上,皇上对有关官员平日不加预防,遇灾又不急救的失职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斥责。”   师傅按照康熙的指示,拿昨日的大火之事来校考诸位阿哥,“今日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是,如何预防火灾的发生,倘若发生,又该如何紧急急救。哪位阿哥先答?”   三阿哥率先回答:“此次正阳门外的大火,全因巡捕营失职所致,若是他们能早日发现火情,早日急救,火势就不会蔓延得如此之快。是以,胤祉认为,应该要加强对底层官员的管理,严格要求,以减少类似火灾的发生。”   师傅点点头:“嗯,三阿哥言之有理。其他阿哥还有补充吗?”   “师傅,胤禛赞同三哥的观点。对底层官员的管理,可以让他们互相监督,并且确立底层管理的考核制度。若是表现得好,可以增加月俸;若是做的不好,就减少月俸。”四阿哥补充道。   “以财帛利人心,虽是一个新思路,但难免会有些隐患。五阿哥,臣看您似乎想了很久,是有什么想法吗?”师傅问五阿哥。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火会烧的这么快,应该是房屋材料的问题。我听说,百姓多用木头、茅草和泥土搭建屋子,木头易燃,所以火势才会越来越大,以致一发不可收拾。若是用石头,或是其他防火的材料,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火了。还有,我听说南方的屋子之间会砌马头墙来阻挡火势。京城也可以参考此法,来减小火灾。”   师傅点点头,觉得五阿哥有些天真得可爱:“五阿哥的第二点倒是有些道理。不过第一点就有些异想天开了。石材昂贵且不易获取,普通百姓家是无法负担的。好了,这节课就先到这里,各位阿哥去用午膳吧。” 第18章 出宫   用午膳时,施延圭发现五阿哥一直在发呆:“阿哥怎么了,可是还在想课上的事吗?”   “嗯。我好像记得有一种东西,与水凝固后会变得很坚固,可以用来建屋。若是用它来加固屋子,即使被火烧,屋子塌了的可能性也会降低,那样就不会死那么多百姓了。”五阿哥喃喃道。   “有那样一种东西吗?”施延圭想了想道,“阿哥指的可是三合土?”   “三合土?那是什么东西?”五阿哥疑惑道。   “三合土是一种建材,由石灰、黏土和细砂组成,将这三种原料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后,用竹片或木槌不断地炼打、翻动,然后堆放停置一段时间使其融合、老化,便会变得坚固异常。此法多为福建百姓建造土楼之用。”施延圭皱眉,“只不过用此法做出的三合土虽然坚固,但要求严格,耗时又长,制作也麻烦,所以并未推广开来。”   “延圭你知道得好多。”五阿哥惊叹道,随即又皱眉,“不过我印象里那种东西似乎需要烧制才能成形,应该不是三合土才对。”   施延圭笑道:“我不过虚长阿哥几岁,知道得自然多一些。更何况我本就是福建人,自然对这些家乡特色多有了解。”   “对哦,我差点忘了。靖海侯祖籍是福建省泉州府晋江县,难怪你对福建这么了解。”五阿哥恍然大悟。   施延圭摇头:“不是,阿哥误会了。我家祖籍是河南固始,不过后来先祖搬到福建罢了。”   “抱歉抱歉。”五阿哥连忙道歉,“对了,我听二哥说汗阿玛已经在考虑在台湾设立一府三县的事了,相信不出几日就会有结果。你回去记得和你祖父说一声。”   施延圭点头:“好,有劳五阿哥费心了。”   五阿哥不在意道;“也没什么,反正到时候自然会有结果,我只是把消息提前告诉你罢了。”   施延圭只笑笑不说话。可是五阿哥提前把消息告诉他,就让祖父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接下来的朝中变化。   果不其然,康熙四月十四日,皇上决定采纳施琅奏议,在台湾设立一府三县,并召令命郑克塽来京,将其编入汉军正红旗,封为海澄公。从此,大清再无奉明为正朔的力量。   五月中旬,宜昌阿、金俊贪污案的结果也终于商议结束。   “宜昌阿、金俊等多人处以斩监候,道员王永祚处绞监候,禅塔海革职。案内追缴的银两,交与户部,供拨充兵饷用。”五阿哥愤愤道,“这禅塔海不也一样贪污受贿,为何其他人都是死刑,唯他一人仅仅是革职?这也太不公平了。”   “他收受的贿赂比其他人都小。况且这些年来他没有大功却也无大过,只这件事上犯了迷糊,汗阿玛念他年老多病,家中又有妻儿,所以才只是革了他的职。”胤礽解释道。   “可是,他可怜,难道那些为国捐躯、家中妻儿却得不到补偿的将士们不可怜吗?同情这样的恶人,就是在挖将士们的血汗啊。”五阿哥还是有些不服气。   “好了好了,汗阿玛的旨意都已经下了,难道还能改吗?更何况那些将士遗孀的补偿银两也已经发下去了,恶人得到惩治,善人得到回报,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胤礽看着五阿哥愤愤的小模样,笑了一声,“去把你的书拿来,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长进。”   “是。”五阿哥默默走去屋内拿书。   看着小五离开的背影,胤礽叹了口气,小五这性子,也太过嫉恶如仇了些。这件案子关系甚大,按说汗阿玛应该严办禅塔海才是。可架不住顺治朝的老臣向汗阿玛求情,这些老臣的面子,汗阿玛也不能不顾啊。这世上的事,哪能像小五想的那样黑白分明,有绝对的公正呢?   “二哥,给你书。”五阿哥默默把书交给胤礽。   胤礽吩咐道:“背劝学篇吧,背完再写几个大字给我看看。”   “好,二哥。”五阿哥沉默地完成胤礽交代的任务。   看着他这嘟着嘴的样子,胤礽就知道自己这个五弟弟又不高兴了。真是的,永远是个孩子,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现在连两岁的小八都会假笑看人脸色了,这个小五,还是这样一副性子。不过,也是因为小五这样,所以他才会更喜欢这个弟弟吧,永远不用担心他会在某一天背后放冷箭。   “好了,就先写到这里吧。小五你好好用功,若是你表现得好,我就帮你去和汗阿玛求情,带你出紫禁城玩,好不好?”看着五阿哥亮起来的眼睛,胤礽摸摸五阿哥的头,“我去看看小六小七他们学得怎么样,先走啦。”   五阿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二哥慢走。”   在五阿哥软磨硬泡的撒娇攻势和太子胤礽的帮忙求情下,康熙终于同意让五阿哥出紫禁城玩一天。这一日,五阿哥第一次踏出了宫门。   “阿哥是想要去哪里玩?要不要去和平门外的琉璃厂逛逛,那里有各式各样的书斋,藏书丰富,墨香浓厚。阿哥要不要去?”施延圭建议道。   五阿哥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施延圭,难道小爷好不容易出宫就是为了找书看嘛,那我还不如去文渊阁找书呢,出门玩当然是找乐子啊。不过延圭毕竟是自己要好的伴读,还是不要把这些话说出来打击他好了。   “嗯,还是先去你姑姑家吧,咱们先去看小白,等看完小白,咱们再出去玩。”五阿哥甩着扇子上的坠子。   “好。”施延圭笑道,吩咐守护他们安全的侍卫,“侍卫大哥,咱们去德胜门的兵部侍郎府。”   “原来你姑姑家是正黄旗啊。兵部侍郎府,他们家谁是兵部侍郎吗?”满人入关后居于京城,依照所属领旗划分居所,所以五阿哥才如此发问。   “兵部侍郎是我姻祖父,就是我姑父的阿玛。”施延圭解释道。   一边守护着两人的侍卫巴图嘲讽道:“你们汉人的讲法真绕,若是我们满人,老人长辈直接叫玛法就好了,哪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叫法。”   “两族礼仪不同,哪里有高下之分。称呼名份,这是守礼的体现。”施延圭反驳道,“圣人答子路问政,名不正则言不顺。此中必有其道。”   “哼,就知道耍嘴皮子。你们汉人还不是被我们的铁骑……”侍卫巴图哼哼。   “够了——”五阿哥大喊,“巴图,你到队伍最后面去。延圭,你别放在心上,巴图他……他不长脑子、有口无心,你,你不要生气。”   “五阿哥,我没生气,我已经习惯了。前面就是我姑姑家了,阿哥,咱们下车吧。”施延圭率先下车,向五阿哥伸出手。五阿哥借着施延圭手上的力道下了马车。   “嗯,走吧。”五阿哥握住施延圭的手。其实,延圭还是很不高兴的吧,只是在我面前,不能表现出来而已。就好像五月太监,明明充满了不甘,但现实却叫他无可奈何,明明是出身世家,如今却只能做个宦者,日日夜夜被囚困在紫禁城那个大牢笼里。   侍郎府的厅堂里。   “见过阿哥爷。”施诗向五阿哥行礼。   “夫人快些起来,您不必多礼。我和延圭是至交好友,您只要把我当自家子侄看待就好。”五阿哥连忙将施诗扶起,“今日我来,只是想看看寄养在您家的小白,不知道方不方便。”   施诗笑答:“五阿哥的爱犬,此时应该在后花园玩耍,让延圭陪你去看看吧。五阿哥请自便。”   五阿哥向施诗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夫人了。走吧,延圭。”   “五阿哥这边走。”施延圭在前面带路。   “延圭你怎么对你姑姑家这么熟悉啊?”五阿哥笑道。他打算转移话题,让延圭开心一点。   “因为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住在我姑姑家。”施延圭笑道,“祖父带着父亲和叔叔伯伯出征,而我因为是阿哥的伴读,所以要留在京城的府邸里独自居住。姑姑怜惜我孤苦,就常常把我接来府上小住,所以这侍郎府,可以算是我的第二个家了。”   “这……这样啊,难怪你对这府里这么熟悉。”五阿哥尴尬地笑笑,原来还是他的锅,若不是因为延圭是他的伴读,他之前应该在福建跟家人团聚才是,怎么感觉这话题越聊越糟糕。五阿哥只好全程闭嘴,免得又不小心捅了雷。   “啊——是小白,小白快过来。”看见熟悉的小伙伴,五阿哥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   “汪!”小白看到熟悉的主人,也马上跑过来,把五阿哥扑倒在地上。   “阿哥,您没事吧?”施延圭的声音有些急切。   “没事没事,这只小家伙能有多少力道。我现在连二哥送我的弓都能拉开了呢,能有多少事。”五阿哥不以为意得摆摆手,“小白,你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啊!”   “汪汪汪!”小白试图把整个五阿哥都埋进它的毛绒绒里。   “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想我的。”五阿哥对着小白一本正经道,熟练地撸着长毛,让小伙伴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声。   “你是谁——”一个和五阿哥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出现在五阿哥面前。   “皦如,不得无礼,这是皇上的五阿哥。”施延圭对着皦如严厉道。   “是,见过五阿哥。”皦如笨拙地行礼。   “没事,原来你就是延圭的表弟啊,听说你和我年纪相仿,怎么这么小,瘦不拉叽的,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了。”五阿哥逗他。   “你,你,别以为你是皇子,你就可以欺负人。”皦如对上施延圭的眼睛,依旧倔强,“咱们比力气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五皇子?”   “比就比,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看着这个小不点的样儿,胤祺来了兴致,“那你说,比什么?”   “布库太麻烦了,咱们找张石桌,来掰手腕吧。”皦如狡猾地眨眨眼。   “好啊。”胤祺立刻答应了。   “他塔喇·皦如,你不乖乖回书房上课又在花园里捣鼓什么?”一个小姑娘出现在园子里,她看着本应该在紫禁城里的表哥和陌生的少年,立刻行礼,“见过五阿哥。”   “不必多礼,姑娘快起来。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胤祺看着这张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一下子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胤祺:这个妹妹我曾是见过的。 第19章 相见   “人有相似,貌有相同。更况且我母亲和二舅舅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五阿哥您与表哥朝夕相对,已经熟悉了表哥的面容,如今看着臣女觉着熟悉也未尝没有可能。”纯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四阿哥,淡淡地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好像那个总是出现在我梦里的女孩,朦朦胧胧,永远看不清面孔。   五阿哥急忙想要解释,施延圭却拦在五阿哥面前,打断了他的话。   “阿哥,是时候该用午膳了,咱们去小花厅用膳吧。”   “可……可是,”可是我还没有问清楚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胤祺看着那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一阵阵抽痛。   “那好,那好吧。”五阿哥无奈,延圭好像误会了,把自己当成登徒子一般防备。   “阿哥——阿哥——五阿哥——”施延圭在五阿哥耳边小声喊。   五阿哥回神:“延圭,你有什么事吗?”   “五阿哥,小花厅在这边,跟着草民往这边走吧。”施延圭指着和女孩离去方向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方向。   “啊,哦,那好。”五阿哥木木愣愣地跟着施延圭走。后边的小皦如见他们一个个都不理自己,连忙跟到了自家表哥后面。   “喂,五阿哥,那咱们之后还比不比?”皦如在后面喊道。   五阿哥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了,他转过头看着这个小不点,想到他是那个女孩的弟弟,心里便多了几分柔软:“比啊,当然要比,等用过午膳我就和你比好不好?”   “哼,那你记得说话算数哦,不许赖皮,谁赖皮谁就是雪球。”皦如做了个鬼脸,这个五阿哥坏得很,刚才竟然一直盯着他姐姐看,太没有礼貌了,他一定要赢。   “雪球是谁?”五阿哥疑惑道。   “就是它啊,”皦如指着在一旁跟着来回跑动的小白,“我姐姐取的名字,好听吧。当初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竟然给这么可爱的雪球取了一个叫小白的名字,一点文化素养也没有。”   “小白,很……很难听吗?”五阿哥有些结巴,没有吧,他觉得还可以吧,白毛狗不就应该叫小白嘛。   “五阿哥,您难道不觉得小白这名字很小白吗?”皦如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五阿哥取得名,但是他偏要说,气死他。   “这,这样嘛,呵,呵。雪球确实比小白好听啊,”五阿哥尴尬地笑笑,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小不点,刚才进园子时我看见有几棵树,上面的花红似火,我还没在御花园里见过呢,那是什么花?”那花给他好熟悉的感觉,好像那个人就独爱那种热烈而又繁盛的花。   “不许叫我小不点,”皦如生气了,“亏您还是个皇阿哥呢,连刺桐花都不知道。”   “皦如不得无礼。五阿哥,表弟年幼,还望您见谅。”施延圭连忙赔罪。   “没事没事,小孩子的话,我又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你我二人好似兄弟,我自然也把他当弟弟看待。”五阿哥摆摆手,“延圭你说说这刺桐的来历吧,我还真是不大了解。”   “早在南朝,泉州府便有刺桐城之称。刺桐花红若愈燃,寓意着红红火火,吉祥富贵,是以泉州府的人都爱在家中种植,以便把福气揽回家,”施延圭解释道,“我姑姑偏爱‘初见枝头万绿浓,忽惊火军欲烧空’这一句诗,所以特意托人从泉州带了苗木来,种植在家中。”   “原来是这样。‘赤帝常闻海上游,三千幢盖拥炎州。今来树似离宫色,红翠斜欹十二楼。’应该说的就是此花。”五阿哥叹道,“只是不知为何,这花明明开得这般热烈,却总给我一丝悲凉之感,恍若倏忽之间有人便要乘风归去似的。”   施延圭笑道:“没想到五阿哥您竟也多愁善感起来了。小花厅到了,阿哥来尝尝这府上的菜是否合您胃口吧。”又是这样,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五阿哥的观点总和小茹的相近,难道这世间真有心有灵犀之说吗?   “这是稻米吧,颜色倒是好看,怎么里面还煮了肉?”五阿哥有些好奇,“这午膳主食就吃这个吗?”   “今日您来,所以特意为您准备了泉州的特色菜。您指的这一样是咸饭,也算是泉州的特色了。您看这瓮分成五等,按序分别是南瓜咸饭、萝卜咸饭、芥菜咸饭、芋头咸饭、五花肉咸饭。”施延圭笑道,“您想尝尝哪一种,让下人帮您盛就好。”   “那我要五花肉咸饭。”五阿哥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小碗饭,用勺子舀起一口放入嘴中,“清凉爽口,咸而不腻,这个时节吃,倒是正好。”   时下正是五月,天气已经渐渐燥热起来,吃着这咸饭,却让人胃口大增。   “五阿哥不妨再尝尝这个,这是石花膏,材料是生长在海峡低潮带礁石上的一种海藻,加之熬制过滤,再加以红豆沙、芋泥和蜂蜜混合,更是美味不过。”施延圭介绍道,“作为饭前小食,最是开胃。”   这石花膏看着晶莹剔透,纯净无暇,好似水晶一般。五阿哥原不过以为这就是和木薯粉一类的东西,却没想到此物脆而嫩,不似木薯羹一样软绵,更是添了一份趣味。   “有趣,我看这东西拿来解暑最好不过。怎么我在宫里就没吃到过这样的甜点?”五阿哥有些遗憾。   “这石花膏乃是礁石上的海藻所制,采摘极为不易。泉州离京城相距甚远,石花草又不易保存,故而此物在京城并不多见。再加上京城里的茶点铺子各有各的秘方绝活、解暑凉物,就更不会将这石花膏推广开来了。”施延圭笑道,“这石花膏本就是吃个新鲜凉快。阿哥再来尝尝这道泉州府大菜吧。”   “这是煎包吧。”五阿哥笑道,“延圭,你可别哄我,这明明就是北方的煎包,哪里就变成泉州菜了。”   “阿哥不妨尝过再说这话。”施延圭自信满满。   五阿哥夹起一个煎包尝了一口,发现里面的馅应是牛肉,外边的面皮煎得脆脆的,外焦里嫩,甚是美味。   “这是牛肉锅贴,是泉州府一带回民爱做的美食。这锅贴的馅是由新鲜赤红的牛肉加嫩姜剁就,再用精面做面皮,放在锅中油煎闷烧。做出的锅贴色泽金黄,面皮香酥,肉馅鲜美。不过它确实与北方的煎包有相似之处,阿哥认错也在所难免。”施延圭夹起一个放到五阿哥碗里,“阿哥再吃一些吧,这道菜和阿哥的口味应当相近才是。”   “这道菜确实美味。不过你若说它是锅贴,那它就不是泉州菜,或者说,这道菜最开始并不是起源于泉州。”总算抓住了完美伴读的小漏洞,五阿哥得意极了。   看着五阿哥这幅难得的孩子样,施延圭也不与他争辩:“那阿哥倒是说说这道菜起源于哪里?”   “这道牛肉锅贴应该属于金陵菜,是秦淮八绝的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五阿哥得意一笑,“这锅贴原是宫廷菜。相传北宋建隆三年,因为当时的皇太后丧事刚过,宋太-祖茶饭不思,忽有一日闻到有扑鼻的香气从膳房传来,走到膳房一看,才发现原来御厨正把剩下的饺子放到锅里油煎,此后胃口大开,便将此物命名为锅贴。后来宋太-祖宴请朝臣,还将锅贴赐给他们食用。这锅贴经过一代代御厨的改进,逐渐流传到了民间。所以,这牛肉锅贴应当属于金陵菜才是。”   施延圭笑道:“没想到五阿哥您居然也会对这些野史怪谈感兴趣。”   “也?”五阿哥有些疑惑,“我记得延圭你最是正经不过,应当对这些不敢兴趣。你家里也有人爱看这些东西吗?”   “是,我家小表妹也总是爱看这些东西……不是,是家里有人爱看。五阿哥您最近又看了什么杂书,小心被尚书房的师傅知道了又到皇上那里告状。”施延圭连忙转移话题。   “我可没有乱看书,我最近看的书可正经了。”五阿哥无奈道,“这个小故事是上次二哥陪汗阿玛去祭奠孝陵,回来之后告诉我的。”   五阿哥接着嘲讽道:“这宋太-祖母亲孝期刚过,在群臣面前装的是茶饭不思,结果闻到美食,一国之君竟然能亲自跑到御膳房去。可见他这孝也不过是假孝,这所谓的悲痛不已也不过是在群臣面前装装样子罢了,真可谓是虚伪至极。”   “野史岂能尽信,不过是给人茶前饭后增添几分趣味罢了。”施延圭反驳道,“更何况谁也不能证明此事真假,怎可如此妄言。宋灭已久,元代也曾修过宋史,想来不过是成王败寇,刻意污蔑也未可知。”   五阿哥点头:“这倒也是,我看那春秋战国,各朝正史,里面未尝没有假话。若说这朝堂之事还可说是起居郎每日记录所得,那帝王床榻之间所思所想,竟也一并记录,称为正史,岂不可笑?”   五阿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更有甚者,连臣子密谋之言,某年某月某日,一一详尽记录,更是欺人如傻子一般,莫非那记录的史官是趴在逆臣窗外窃闻不成?否则他怎会知道得如此详尽,我看这大多正史也不过是胡编乱造,愚弄世人。那所谓的野史,恰恰是事实,也是不一定的。”   “阿哥还未尝饮酒,怎么就醉得如此厉害了?”史论之说不可妄谈,施延圭只好生硬地另起话题,“不若再来尝尝这道深沪水丸,它是用上等鱼肉剁碎捣烂,与地瓜粉一起搅合制成的。质地坚韧,入口鲜美细腻,五阿哥觉得如何?”   “鲜字足以概括。”五阿哥也顺势转移了话题,赞不绝口,“宫中少有活鱼。那些个御厨生怕鱼不新鲜,让主子出了身体不适,所以我在宫中吃的差不多都是干鱼干贝。这次出来,倒是享了口福。”   施延圭指着一道汤,对着五阿哥道,“那阿哥最后尝尝这四果汤,这也是泉州名点。多以薏米、豆类、莲子、银耳,以及各色水果调制而成。可惜如今鲜果不多,这汤就少了几分趣味。”   “就是就是,现在的水果太少了,这四果汤吃着一点也不爽快。”皦如总算能说上话了,之前这两人一直神神叨叨地说些他听不懂的东西,真是的,吃饭就认真吃饭,哪有那么多叽叽歪歪的话可说的,“等到八月,各色鲜果差不多都有了,凤梨、荔枝、芒果、樱桃、西瓜,全都切成丁,再淋上冰制的酸奶,那才是人间美味,神仙都换不来的日子。”   “你年纪虽小,懂得倒是不少,看来这脑子都长到怎么吃上面了,难怪如此聪慧。”五阿哥调笑道。   “那是,小爷我是什么人啊,当然是一等一的聪明。哎,不对。”皦如突然反应过来了,“阿哥你这不是在夸我吧。哼,你也该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来比赛决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饿了,这明明不是美食文   哭唧唧.jpg   台风来了,沿海城市的小可爱们注意安全呀。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让我们一起快乐地养膘吧。卖萌.jpg   【秦淮八绝】(1987年9月正式命名,这里借用一下)第一绝: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和开洋干丝, 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 第三绝:六凤居的豆腐涝和葱油饼, 第四绝: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 第五绝:奇芳阁的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 第六绝: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 第七绝: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 第八绝:魁光阁的五香豆和五香蛋?。 第20章 水泥   决斗的结果当然是五阿哥稳赢,皦如稳输,毕竟在尚书房的这两年五阿哥也不是白过的。   在侍郎府吃吃喝喝之后,五阿哥和施延圭去街上逛了一圈,带着给额么格额吉、额娘和兄弟姐妹等人的小礼物,回到了那个庄严肃穆的紫禁城。   回到阿哥所,躺在床上,五阿哥想着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她会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吗?   这些年他的记忆断断续续,脑海里总能凭空冒出好些东西来,在那些记忆里,那个世界与如今这个世界完全不同,更加的平等,更加的安全,更加的令人向往。可惜他的这些异世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让人摸不清头脑,所以他也不敢确定延圭的那个表妹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他还处在这紫禁城中不得自由,等日后出宫开府再说吧。   六月,基于海贸的巨额利益,康熙发布了一项新政策,设立专收海洋贸易税的官员,开启了康熙朝解除海禁的第一步。   九月二十八日,康熙朝的首次南巡计划正式启动。   是日,车队离开了京城,沿经永定河,路过顺天府、河间府,最终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山东德州。   “德州有什么好吃的吗?我也好想出去玩啊。”翊坤宫里,五阿哥发出哀嚎。   “小五羞羞脸,这么大的人了还净想着玩,我看你和小九也差不了多少嘛。”六格格取笑他。   “姐姐,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弟弟的。亏我上次出宫,还巴巴地给你带了礼物呢。对了,那些小东西你喜不喜欢?你若是喜欢,我让延圭在带些进宫来。”   “喜欢,小五送的东西我当然喜欢。”六格格温柔地笑,“不过不必麻烦施公子了。那些小摆件不过是看个野趣罢了,哪里有内务府的人敬献上来的精巧别致。”   “这倒也是。对了,姐姐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五阿哥神秘兮兮地道。   “什么事啊?还要悄悄说。”六格格被五阿哥勾起了兴趣。她扫了一眼屋子,姨母和额娘在外屋说话,里屋就只有自己和小五两个人,哦,不对,榻上还睡着一个小懒猪九阿哥。   五阿哥小声道:“姐姐,我告诉你,大阿哥来那个了。我听说这些日子,惠妃娘娘要在小选的秀女里给他挑个小格格,抬进阿哥所。”   六格格一脸无奈:“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么丁点儿的事,也值得你说道。”   不是,这是正常女孩子的反应吗?没有羞涩,没有惊讶,只有一脸的平淡,甚至还带点鄙夷?你们女孩子这么不矜持的吗?是我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五阿哥一脸恍惚。   “大阿哥的年纪到了时候,惠妃娘娘身为大阿哥的额娘,自然会为他考虑周全。”六格格解释道,“等将来你大了,姨母自然也会为你考虑。不过小五,你现在还小,做这种事容易伤身子,等你以后大些了再考虑知道吗?至少也该五六年后吧。”   五阿哥发出剧烈的咳嗽:“不,不是,姐姐你误会了,我没有想——”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乖,等你大些再说这些啊。”六格格对五阿哥的解释不做理会。   不是,姐姐,我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这件事啊,我又不是禽兽,我到底要怎么解释我想表达的是我对大阿哥要有小格格的震惊这件事呢?五阿哥望着笑眯眯一脸宽容地看着他的六姐姐,算了,他放弃解释了。   果然,不出半月,大阿哥就请上太子和诸位阿哥到他院子里喝杯小酒。胤禔不让几个小家伙喝酒,把连同三阿哥在内的五个年岁不一的小阿哥都赶到了一边。   “你们几个小的就到一边去喝甜汤吧。来,太子,我敬你一杯。”胤禔举杯。   “弟弟也敬大哥一杯,祝愿大哥早日得个麒麟儿,为皇室开枝散叶。”太子胤礽也一起举杯。几位小阿哥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等着看大哥的笑话。   胤禔笑道:“等过两年汗阿玛也要往你屋子里放人了,到时候大哥愿与弟弟共勉。”   “哈哈哈哈。”几个小阿哥都放肆地大笑起来。六阿哥甚至笑得肚子疼,趴到五阿哥身上要他揉肚子。   “好好好,那等到时候再和大哥你一较高下。来,喝。”太子胤礽也忍不住笑起来。   “喝!”   几轮下来,大阿哥和太子丝毫没有醉意,倒是几个在一边偷偷喝酒的小阿哥,已经在地上东倒西歪,醉得起不了身了。两人无奈,只好叫来几个大力太监,把这几只小醉猫送回到各自的院子里去。   另一边,山东。   康熙登上泰山顶,祭祀泰山神结束后,正在泰山顶上的庙宇里休息。他读着从京城传来的家信,不由得露出笑意。这些个孩子啊,平日里各个装得像是个大人,一遇到酒,倒好像妖魔鬼怪遇到了孙猴子的火眼睛睛,全都显出了原形,全都是一副小孩子脾气。不过他们兄弟几个关系这样好,他这个做阿玛的心里自然也是高兴。   不过这几个小子的酒量也确实太差了些,看来回去之后还是得好好训训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皇上忙着南巡,阿哥们忙着念书。而在十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兵部侍郎府也照旧迎来了它的男主人归家。   “阿玛,您回来了。”纯茹和皦如连忙起身迎接回家的塔喇·张保。   “阿玛的茉雅奇,过来让阿玛抱抱。”张保抱起纯茹转了一圈,“嗯,重了。”   “阿玛——”纯茹小声撒娇,不高兴了,“阿玛,我哪儿有,人家明明一点也没变胖。您去抱抱皦如那小子,死命地吃,我看他小脸都圆了不少。”   “我才不要,阿玛你别过来。”皦如使劲往母亲身后躲,他都这么大了,才不要被阿玛抱来抱去呢。哪里像他那个表里不一的姐姐,在阿玛额娘面前使劲撒娇,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样子;对他这个亲弟弟倒是凶巴巴的,整天喊他读书,啧,还没那天那个非亲非故的皇阿哥对他好呢。   “行了,你们几个都别闹了。真是的,有时候真怀疑我是养了三个孩子。”施诗在一旁笑道,“快去收拾收拾,去花厅用膳吧。”   饭后,纯茹和皦如跟着阿玛来到书房。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们两个功课如何?皦如是不是又逃课了?”张保笑着,“来,把你们俩这几日的功课拿给阿玛看看。”   纯茹乖乖上交一叠字迹清秀的作业,皦如却站在一边一动也不动。   “茉雅奇的字又进步了,阿玛为你感到骄傲。”张保对这个懂事的女儿一向放心,他转而面向调皮捣蛋的儿子,“皦如,你的功课呢?不会又没有写吧?”   “我写了,这次我真得写了,不过就是在墨珠和雪球玩的时候,被他们俩给咬坏了。”皦如小声解释道。   “你放肆!”张保生气地大力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跳起来抖了三抖,“以前你不学好,不做功课也就罢了,阿玛也只不过罚你重写一遍。你现在倒好,居然学会了撒谎。你今晚给我跪祠堂去。”   “阿玛,我没骗人,我真的写了。姐姐,那天你看见了吗?你有没有看见我在写功课。”皦如连忙向姐姐求助。   纯茹看了皦如一眼,有些犹豫。   “纯茹,你说,不必替这小子隐瞒。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要耍些什么花招,越发地不学好了。”张保严厉道。   “我没有看到皦如有做过功课。”纯茹淡淡道。   张保生气:“我就说这小子就是在撒谎——”   “不过,我确实有看到过墨珠和雪球在玩撕纸片,至于那是不是皦如的功课,我就不得而知了。”纯茹补充道。   皦如心下松了口气,姐姐果然心里还是想着他的。   “阿玛,你相信我,这次我真得写了。”皦如连忙解释,“姐姐虽然没有看到我做功课,但她看到墨珠和雪球玩纸了。这也可以算是一个证据。阿玛,你再相信我一次。从此以后,我一定用心读书,再也不贪玩了。”   “罢了罢了。这次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最后再信你一次。若是下次再犯,我就请你玛法来管教你。”张保叹息。   听到玛法的名号,皦如浑身抖了三抖,那可是抽起鞭子来往死里打的人,连一向听话的大堂哥也被抽过鞭子。这家里的孩子除了姐姐,他就没见玛法对谁和颜悦色过。   皦如急忙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姐姐的话,再也不调皮了。”   “好了,回去休息吧。”张保摆了摆手。   看着还留在屋里的小女儿,张保和蔼地问道:“怎么了?茉雅奇还有什么事要找阿玛吗?”   “上次我听阿兄说起一样事物:状如粉末,遇水即融,凝而坚固,我觉得有趣得很。恰好我最近翻阅来自大秦的传记,里面恰好有类似事物的记载。所以想请阿玛帮个忙,看看能不能把这物件给造出来。”纯茹笑道。   “哦,那材料是什么?若是简单,我就请工部的同好帮帮忙。”张保对于这个听话的小女儿一向纵容得很。   “材料易得得很。不过是些石灰、砂石和粘土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满语:茉雅奇---------长寿草(女主的小名) 第21章 蝴蝶   十月十五日,康熙一行人到达了沂州大石桥。他对身边的大学士说:“今天的奏折一旦送到,不管在什么时候,立刻给朕呈现上来。”   当天夜里四更天的时候,奏章送到了,康熙立刻起身详细地批阅细读,一直到天亮。   十月,禁闭了三百年的古老大门终于再次开启,朝廷正式宣布停止海禁,开放海口。   天气渐渐转凉,太皇太后命人送来了冬装。康熙虽然哭笑不得,但还是赶紧命人收下,并且亲自写信告知祖母自己安然无恙。他年过而立,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勤政爱民,希望能真正成为一个在史书中受人称颂的帝王,才不枉此生。   几日后,南巡队伍从徐州府出发,到达了桃源县。   虽黄河汛期已过,但这条哺育了万千中华儿女的母亲河,每年总要发点脾气,或大或小,全由天定。   康熙亲自巡察完黄河北岸各项险要工程,对着河道总督靳辅说:“朕在宫里时,向来留心河务。你们历年敬献上来的河图和防洪书册,朕也全都详细阅读记录。但是朕到底没有亲眼看到过黄河险情的实际情况,不敢妄下定论。这几日朕亲自详细地勘察了地形,发现肖家渡这七处地区,实在是危险,你们所修筑的长提和水坝,一定要保护好这些地方的百姓啊。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靳辅连忙道:“万岁,微臣以为,黄河为患最大,为功最艰。目前治理黄河的当务之急,是先治理大缺口,而不得不忽略小缺口。所以微臣假借水坝,使决口处水力减弱,好让河工们能够施展开来。等到黄河全部恢复到原来的河道之后,臣建议再塞住减水坝。”   康熙沉吟了半刻,道:“你的能力,朕自然是放心的。之前你也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来。朕近来巡视各处工程,看到河工们的生活着实辛苦。你身为河道总督,千万不能克扣河工们的粮食,若是出现了伤亡,也得好好抚恤孤寡,不可出现民乱。”   “是,微臣必将皇上的旨意谨记于心。”靳辅急忙向皇上表忠心。   等到靳辅离开后,康熙才和他身边的近侍高士奇讨论靳辅:“老师,你觉得靳辅此人如何?”   “微臣位卑权轻,实在是不敢妄议靳大人的功过,”高士奇虽是这么说着,但脸上却不见惶恐,只留一片云淡风轻,“不过此前靳大人治河已颇具功效,康熙二十二年,萧家渡一带已经合龙,河归故道。想来,靳大人于治河之道,应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靳辅于治河确实是有一手,可他这人,总让朕觉得有些浮躁,沉不下心来。之前朕总是担心他成功不了,结果却出乎朕的预料。”康熙翻开桌上的奏章再次批阅起来。   “有才气之人必然有几分恃才傲物,固执己见。万岁是明君,明君待下臣,自然能包容下臣的缺点和不足。靳大人由万岁您亲自提拔,可见万岁您眼光独到啊。”高士奇恭维道。   一旁站在角落里的梁九功嘴角抽了抽,这位高大人,拍起马屁来比他还在行啊。   康熙大笑:“得臣如此,朕心愿了也。”   时过三更,康熙还在继续看书。   梁九功一面担心万岁爷的身子,一面又不敢相劝,只好使劲给高士奇使眼色,眼角都快抽筋了。   高士奇会意,上前劝阻康熙:“万岁,如今已经三更天了。您要保重龙体啊,不可过劳。”   康熙笑道:“朕自从五岁起开始读书,就一直坚持夜读,如今对此仍然是乐此不疲。况且朕现在精神得很,一点也不累。”   “虽然万岁好学如此,但您今天已经巡查了河岸一天,身子已是疲了,不可与往日相提并论。万岁还是早些休息吧。”高士奇劝说道。   “也好。那老师也早些回房休息吧,千万要保重自身。”康熙笑道。   高老师虽然并非两榜进士,但也学问深厚,乃是他的良师益友。更重要的是,除了皇祖母,高老师是少有的发自内心真正关心他、爱护他的长辈。这又是一种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情谊。   一恍之间已到十一月,太皇太后命人送来的冬装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十一月二日,康熙再次在南京谒拜明太-祖陵,他亲自写了祝文,派遣官员前往祭奠。这些日子里,他住在金陵城里,望着那座破败的明故宫,有感而发,写下来《过金陵论》。   “万历以后,赋敛繁而民心涣散,闯贼以乌合之众唾于燕京,宗社不守……明未到三百年而亡,实乃朕之鉴。”康熙感慨道。   “唐太宗皇帝曾经对梁公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如今万岁能以明亡为鉴,兢兢业业,日加儆惕,着实是明君之为啊!”高士奇恭维道,“您这些日子夜夜操劳,为黄河两岸的百姓奔波操劳,实乃万民之福,国家之幸啊!万岁必能铸万千功业,成千古一帝。”   “那还望老师能与朕共勉,做朕的文贞公。”康熙笑道。   “臣遵旨,臣必将尽心尽力,辅佐皇上。”高士奇一同笑道。   康熙感慨道:“那日,朕见江宁知府于成龙,觉得他廉洁自励,当为百官效仿的典范。更何况他和清端倒是名姓相同,两者又都是清廉之人,倒不失为是一段佳话。老师以为呢?”   高士奇语气淡淡:“微臣倒是对这位活着的于大人没什么了解。只是那日靳大人回辞别,微臣倒是看到这两位大人似乎是闹了些不愉快,却也不知道缘由。至于清端公,实乃吾辈之楷模。”   康熙听这话,就知道高士奇是不太喜欢现在这个于成龙了。也是,于振甲乃是辽东望族,又是在旗的汉人,受祖先恩荫。可以说,除了长着一副汉人的相貌,他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满人了。而高士奇、靳辅这些进士考上来的汉人则大有不同,他们出身贫苦,又有两族之间的差异,自然是相看两相厌。如今满汉两族还是尚有矛盾存在,看来曲阜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紫禁城,阿哥所。   “汗阿玛已经到过曲阜孔子庙了,应该快回来了吧?”午休时分,五阿哥用手托起腮帮子问施延圭。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万岁爷此举真是令人震撼。”施延圭感慨道。   十一月十八日的时候,万岁爷到达曲阜孔子庙,在大成殿行三跪九叩礼,亲书“万世师表”,免除曲阜县明年的地丁钱粮。   朝中的汉臣们都对万岁爷此举激动万分。施延圭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当他听到这件事时,内心的触动。这就好像一群在沙漠中饥渴难耐的旅人看到了一汪梦寐已久的清泉,漫漫长夜中在远方亮起的一道光,让人忍不住去追逐。   “延圭听到这件事很激动吗?”五阿哥问道。   施延圭点头:“嗯。感觉肩上一下子轻了很多。万岁爷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   五阿哥可以清楚地看到施延圭眼中的崇拜和忠心,那是对于汗阿玛的。汗阿玛在孔庙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亲手将那位圣人捧上了神坛,自己也借机坐在了神坛上,真是——了不起。   五阿哥拥有来自后世的记忆。他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是他血脉上的父亲,也是他实际上的主人,他是整个国家的统治者。五阿哥把这两者分得很清楚,他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做一个儿子,在适当的时候做一个臣子。   臣者,奴也,这本是一个和妾、婢、奴意义相同的字眼。不过是在漫长的历史中,臣的主人为了更好地得到臣的忠诚和信任,而人为地抬高了这个字眼的高度。五阿哥不想知道这件事有多少政治作秀的成分,不过汉臣们得到的好处确实实实在在的。延圭家是武将世家,他尚且如此激动,更何况那些文臣呢?   “五阿哥,您怎么了?”施延圭见五阿哥一脸闷闷不乐,有些担心。   “无事,不过想起一些事罢了。”五阿哥笑道。   “您这些日子好像一直不太开心,是有什么心事吗?”阿哥似乎自从那次出宫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是因为小茹的原因吗?   “没事,只是额娘前日又查出有孕,听说她这一胎怀相不太好,我有些担心罢了。”五阿哥苦笑。   内廷的事施延圭也插不上手,只好勉强安慰五阿哥:“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不是还有您和九阿哥吗?”   “你说得对。”他只是冥冥中有不好的感觉,对小六,对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在他来自后世的记忆里,这两个孩子似乎都是早夭的下场。他还不够强大,他现在什么也改变不了。   “对了,听说纳兰侍卫向万岁请辞下江南去了。没想到一向沉稳的纳兰侍卫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明珠大人可是气坏了,扬言说等纳兰侍卫回来要打断他的腿呢。”施延圭努力缓解五阿哥的心情。   “什么?”五阿哥忍不住喊出了声。   施延圭笑了:“五阿哥很吃惊?也是,纳兰侍卫这事确实有些离经叛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是病逝——嗯,病的很厉害吗?”今年四月,历史上的纳兰容若——一代才子不是溘然而逝吗?   “原来阿哥您也听说了呀?今年四月的时候,纳兰侍卫确实病得很厉害。不过五月的时候他的病就将将好了。今年万岁南巡,纳兰侍卫特意请旨跟了去,就呆在南边不回来了。真是——真是任性啊!”施延圭感慨,真是让人羡慕。   “倒是像谙达的性子会做出的事。他去了江南也好,还能多写几首脍炙人口的词作供世人传唱。”真好,原来他这个意外闯入的小蝴蝶真的能扇动龙卷风啊。   施延圭看着五阿哥,果然是个孩子,听见崇拜的人获得自由也会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靳辅资料参考清史稿。   高士奇(1645~1704年),字澹人   康熙朝有两个于成龙,一个是“清官第一”,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四月十八日去世;一个是(兵部尚书、河道总督清代名臣于振甲),这里指的是后者。 第22章 担忧   十二月九日,皇上终于从京师正阳门回宫了。   原先大家以为皇上要在江南过年,全都打不起精神来。如今皇上回了紫禁城,这个新年就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   要五阿哥说今年过年与往年有哪些不同:大概就是典礼更繁琐了,汗阿玛除了祭天祭地祭祖,如今还要祭孔,相对的,他的小膝盖也肿的更厉害了。此外,今年的宴席,汗阿玛宣布取消需要用刀割手撕的整只烤羊烤肉这些大菜,所有菜色向汉化靠拢。于是,差不多只剩下蒸碗和炖菜的皇宫家宴变得更难吃了,气氛也越发得严肃了。   翊坤宫。   “娘娘,奴婢准备了药汤,等您泡完脚再睡吧。”宜妃身边的大嬷嬷命人端着药汤进屋。   宜妃温柔地轻笑:“好,辛苦嬷嬷了。”   “奴婢哪里敢言什么辛苦?娘娘福气好,虽然生下的阿哥没有其他宫的主子多,可五阿哥和九阿哥如今稳稳地都站住了,康健着呢。哪像其他主子,福气来了,也承受不住。如今娘娘您怀的这一胎也必然会是平平安安的。”嬷嬷劝慰道。   “那就借嬷嬷的吉言了。”的确,虽然她怀胎次数比不上旁人,可是她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再加上万岁时不时得来探望她,她该安心才是。   “奴婢让小厨房炖了枸杞乌鸡汤,娘娘也喝一碗吧。”嬷嬷小心翼翼地把碗递给宜妃。   “好。本宫尝着今儿的乌鸡汤倒是没有往日那么油腻了,清清爽爽的,倒是让人舒坦。”喝下这碗汤,脚又泡在热乎乎的药汤里,宜妃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是六格格的主意。她听说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开,就让人试着用冬瓜去油,陈皮去味,炖出来的鸡汤果然清淡得很。娘娘您放心,这一盅是奴婢盯着翊坤宫的太监亲自熬的,没有外人参与。”嬷嬷连忙解释道。   宜妃吩咐道:“好,我知道,我自是相信嬷嬷的忠心的,嬷嬷不必如此紧张。六格格那孩子琢磨这些事也确实是辛苦了。你把上次皇上南巡回来给我带的那副头面找出来,再添几箱上好的衣料送过去,算是多谢那孩子用心了。”   “是,奴婢等会儿就去办。娘娘,奴婢让人伺候您洗漱吧。”   宜妃颔首。   一排排的小宫女们轻轻地动了起来。   五月节到了,康熙命内务府给四品以上的大臣及其家眷赏赐粽子、菖蒲等物,君臣同乐。粽子吃了,菖蒲插了,大臣们就该麻利地滚来处理公务了。假期是没有假期的,这辈子都没有假期的。   “延圭,原来你也带了佩五彩粽子和香囊啊。你这样一挂,整个人都喜庆了好多。”五阿哥嘻嘻一笑。   施延圭上上下下地打量五阿哥,眼神不言而喻——您还不是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带,可是白嬷嬷偏要我带上,她年纪又大了,我实在是拧不过她。”五阿哥嘟着嘴委屈道。   施延圭笑道:“端午节幼童佩带香囊,传说有避邪驱瘟之意。想必照顾您的嬷嬷也是一片好意。”   “就是知道她是好心,我才不忍心拒绝嘛。”五阿哥好奇得看向施延圭的香囊,“你这个香囊形状有些特别,能给我看看吗?”   施延圭摘下香囊递给五阿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普通的香囊罢了。”   “这样啊,那咱们交换吧。”五阿哥摘下自己身上的香囊递给施延圭,“咱们是好朋友。延圭,咱们之间好像还没有交换过什么礼物,就先拿这个交换吧。延圭,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会,我会好好保管这份交换的礼物的。”那个香囊是小茹做的,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五阿哥看上这个香囊,应该是凑巧才是,没有大碍的。   “我也会好好保管这第一份礼物的。”五阿哥冲着施延圭天真无邪地笑。   回到阿哥所院子的床上,五阿哥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那个香囊,他的记忆自从亲眼看到过小茹之后就开始渐渐恢复,如今,他已经全都记起来了。这个时代,对女子严苛得很,也不知道她在侍郎府过得好不好。看来,他之后还是得想办法出宫才是。   五阿哥又想到了翊坤宫里的宜妃,他这一世的母亲。前一世,他和小茹都是孤儿,两人在孤儿院里相伴着长大,虽然孤儿院里的阿姨们都对他们很好,但和真正的亲人到底是有些区别的。   这一世,他投生在帝王之家,虽不得自由,却也感受到了家的感觉。至少,皇祖母和额娘对他都是真心的。二哥和四哥,虽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这些心思到目前为止从未用到过他身上。汗阿玛,史书上的康熙皇帝,这个康干盛世的缔造者,他也从这位伟大的皇帝身上感受到了父爱,这些温暖,都让他留恋。   五阿哥在床上翻了个身,因为小茹对历史的狂热,他对清史也有一定的了解——康熙皇帝的皇十一子,没有长大成人。而如今,他就在额娘的肚子里等待降生。他一定会努力保护这个孩子的。   想到这个孩子,他又想到了六阿哥,那个孩子似乎也是早夭的命运。他该怎么办呢?   五阿哥渐渐进入了梦乡。   两天后,翊坤宫的宜妃娘娘为皇上诞下了十一阿哥胤禌。   康熙很高兴,他喜欢的小姑娘又替他生下了一个皇阿哥,弥补了前段时间贵人郭络罗氏的丧子之痛。儿子嘛,谁都不会嫌多的。   康熙帝一高兴,又带着两个儿子——太子和大阿哥出去避暑了,美其名曰巡幸塞外。   一群小阿哥被扔在了阿哥所。   三阿哥作为一群小阿哥里的小大哥,不得不承担起管教弟弟们的职责。一会儿要防着小五捉弄小四,一会儿又要担心病怏怏的小六,简直是苦不堪言。   “怎么回事?小五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尚书房?”三阿哥有些无奈。小六又病了,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尚书房。虽然以前小六也爱生病,可却没有这一次的病来得来势汹汹。现在小五也没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四阿哥回答道:“小五去看望小十一了,已经和师傅告过假了。三哥,你别担心。”   三阿哥心里松了一口气,嘴硬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才不会担心那小子呢。整天活蹦乱跳的,谁会担心他。我回去读书了,小四你帮忙看一下小七。”   “好,三哥你别担心。汗阿玛不久就回来了,所有人都不会出事的。”四阿哥心里暗暗道,小六一定会没事的。   五阿哥去翊坤宫,看望了十一阿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红楼里众人一见林黛玉就觉得她有不足之症了,因为他一见到小十一也有这种感觉,这个孩子似有不足之症。他瘦瘦小小的,还没小九出生时的一半大,气息很短,鼻尖几乎不见起伏,似乎下一刻就要没了似的。这孩子太安静了,真怕他一睡就再也醒不来。   “你们要好好看照十一阿哥。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当中谁有半点松懈——”五阿哥凉凉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后果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   “奴才等人必定尽心尽力,悉心照顾十一阿哥。”众人唯唯诺诺,齐声应道。宫中的奴才们都说五阿哥脾气好,待人宽厚,看来流言也不能尽信,这一分皇阿哥的气势,倒是能比得上万岁了。   “额娘,这些日子您身子好些了吗?”五阿哥走到宜妃的床榻前,上前帮忙扶起宜妃。   “好多了,小五不要为额娘操心。额娘在这宫里也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你小姨呢。你六姐姐如今也大了,也能帮上不少忙。小五你别为额娘担心。”宜妃摸了摸五阿哥的小脑袋。   五阿哥点头:“那额娘好好休养。乌库妈妈这些日子也有些不舒服,我去看看她。额娘,儿臣告退。”   “去吧。小五你到慈宁宫多呆一会儿,你乌库妈妈寂寞得很,最喜欢你们这些小孩子了。”宜妃叹了口气,太皇太后病了,万岁也该回来了吧。   五阿哥拉着宜妃的手:“好。额娘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慈宁宫。   五阿哥望着慈宁宫的雕花大门,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在他小时候,额么格额吉常常带他来慈宁宫请安,乌库妈妈总会让嬷嬷给他端来热腾腾的奶糕子。奶糕子很新鲜,是刚出锅的,不知道乌库妈妈等着他们的到来等了多久。   乌库妈妈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她喜欢他们这些小曾孙,喜欢看着他和太子在她面前争宠撒娇。但是乌库妈妈的面相看起来并不和蔼,相反的,从她身上,五阿哥能感受到真正的草原儿女的英气,是辅佐了三代帝王的女政治家。如今,这位伟大的老人即将走进生命的末尾。   “五阿哥,咱们不进去吗?”身边的小太监问道。   “进去吧。”五阿哥抬起脚跨过了门槛。   “胤祺给乌库妈妈和额么格额吉请安,祝愿两位长辈福寿安康。”   “是小五来了啊,快过来。苏麻喇,你让人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刚做好的点心,给五阿哥端上来垫垫肚子。”太皇太后笑道。   “谢谢乌库妈妈。乌库妈妈,您一定要快一点好起来啊。到时候您带着姐姐妹妹们打秋千,我帮忙数数。”五阿哥露出甜甜地笑。   “好,咱们家的小五真乖。乌库妈妈一定快一些好起来。哎,你汗阿玛也真是的,一听说我病了就急匆匆地往回赶,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太皇太后半是埋怨半是甜蜜,孙子孝顺她,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五阿哥道:“那是汗阿玛孝顺您呢。巡幸塞外哪里有您的身子重要啊。”   “好好好,咱们家小五可比你额么格额吉会说话多了。”太皇太后抱怨道,“你看看你的额么格额吉,说是来照顾我这个老婆子,除了端茶送药,什么事也不会做,就那么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那里。还不如小五你,会多陪老婆子我聊聊天。”   太后有些无奈:“姑祖母,我——”   五阿哥连忙道:“谁说的,额么格额吉不是还陪着您嘛。哪有您这样埋汰人的。您喜欢我来陪您说话,那我就下学后把那群小的都喊来慈宁宫,保准您这宫里热热闹闹的。”   太皇太后摇头:“还是不了,有你一个就够闹腾的了。要是他们一大群都来了,我这宫里岂不是闹翻了天?”   屋里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二十四年夏,上出塞避暑,次博洛和屯,闻太后(这里指孝庄)不豫,即驰还京师,太后疾良已。 第23章 天花   到达博洛和时候,康熙接到消息听说皇祖母病了,他急匆匆地往回赶。皇祖母今年已经七十三岁的高龄了,康熙非常担心这个自小疼爱自己的老人发生不幸,他现在虽然已经基本掌握了朝政大局,可若是皇祖母真的离开了他——   康熙只觉得手脚冰凉,不敢设想这种情况。他自小父母亲缘就薄,小时候出宫避痘,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八岁时,汗阿玛驾崩;待他登基不到两年,十岁时母亲病重,不久就跟着汗阿玛去了。若是皇祖母也去世,这世上还有能够疼爱他的人吗?   “汗阿玛,汗阿玛——”   康熙扭头看着身边的两个太子和大阿哥,把他们抱进怀里。   “汗阿玛,您别担心,乌库妈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乌库妈妈仁慈宽厚,长生天一定会保佑她平安无事的。”胤礽劝慰道。   康熙点头:“对,皇祖母一定会没事的。”他是天子,他愿折寿为皇祖母祈福,希望长生天能够保佑皇祖母病体痊愈,幸福安康。   康熙回了紫禁城,带着两个孩子急匆匆赶往慈宁宫。此时慈宁宫中正响起一片笑声。   康熙匆匆进入殿内,看见太后和小五正陪着皇祖母逗趣儿。皇祖母看起来精神得很,虽还有些大病痊愈的影子在,却也能看出老人家的精气神已经起来了,康熙不由得松了口气。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保清给乌库妈妈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皇太后看见这几个孩子也很高兴:“好好好,你们都起来,都是好孩子。”   “胤祺给汗阿玛请安,给两位哥哥请安。”五阿哥也分别给三人请安道福。   康熙关切地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拉起她的手:“皇祖母,您现在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傻孩子,我没事。”太皇太后伸出那只长满了皱纹的手,康熙顺从地低下头任由皇祖母抚摸,“没事的,不要怕,孩子。祖母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你的。好了,别哭了,你现在可是皇帝。孩子们都在呢,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康熙转头盯着太子、大阿哥和五阿哥,几个小家伙承受不住康熙直勾勾的目光,不得不败退:   “儿臣告退。”   另一边,太后早就避到慈宁宫的偏殿去了。   “真没想到,原来汗阿玛也会哭啊。”五阿哥双臂交叉抱头,跟着两个哥哥走出慈宁宫。   “你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汗阿玛生气。”胤礽把五阿哥的手掰下来,点了点他的眉心,“怎么走路的,一点皇阿哥的仪态也没有,丢不丢人。”   “二哥!现在就咱们几个人,有什么好丢人的啊。自家兄弟,被笑话我也不怕。”五阿哥冲着胤礽做了个鬼脸,跑上前跟大阿哥说话,“大哥,今儿咱们再来比一场布库吧。这次我肯定能赢你。”   “好啊,大哥再试试你的身手。太子也去给那几个小子指点一下吧。看看咱们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皮痒,要不要给这几个小子松松筋骨。”大阿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五阿哥。   五阿哥不禁意间打了个哆嗦,奇怪,难道天气转凉了。   天气凉不凉不知道,不过五阿哥觉得他快凉了。   大阿哥的实力也太强了吧,他又输了,这是五阿哥被摔出去时的感慨。   大阿哥胤禔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这小子的蛮劲着实大了些,若是再过几年,自己恐怕真要输在这小子手下了。大阿哥正想拉五阿哥起来,却见七阿哥颠颠地跑了过去。   “五哥,我拉你。”七阿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好,那五哥就谢谢小七了。”以前他没关注过这个孩子,现在倒是发现七阿哥是个心宽的。如果说六阿哥是不谙世事的天真,那么七阿哥就是看透了一切之后的平静,他的眼睛就好像一汪清泉,能照进人的心里。   “五哥你疼不疼?嗯,我是说——”七阿哥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练布库哪里有不疼的,更何况和五哥对战的还是大阿哥。   “我没事。今天的骑射课是练箭,我来陪你练一会儿。”五阿哥揉了揉七阿哥的小脑袋,冲着大阿哥摆了摆手,“大哥,今天多谢你了,我去那边陪小七练一会儿。”   真是让人羡慕,大阿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现不远处的太子也在看着他们,你也很羡慕吧,太子,能够无忧无虑、最多受点小挫折地在这宫里长大。   *   阿哥所被封了,六阿哥的院子更是层层叠叠得围着,谁也不知道原来六阿哥不是普通的高烧,而是得了天花。没有人知道六阿哥是从哪里感染的天花,为了阿哥所里其他阿哥的安全考虑,康熙下令把阿哥所全面封锁,几个未长成的小阿哥先送回各自额娘的宫里休养。至于大阿哥,就先暂时把他安置在没人的空殿里。   这些小阿哥们,各回各宫,各找各的额娘。但准确来说,找额娘的只有三阿哥和七阿哥,四阿哥住回承干宫找皇贵妃,五阿哥住回慈仁宫陪太后娘娘。   五阿哥躺在床上想着小六,那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德妃把他保护得很好,没让他沾上一点尘埃,一直保持着天真和活力。他以为,纳兰容若去了江南没有早逝就证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小六的命运,难道无法逆转吗?   小六,六阿哥,爱新觉罗·胤祚——后世的一些影视小说,都说是他这个名字惹得祸。胤字没什么好说的,原意就是子孙相承。至于祚字,其义有三,一为福,二为年,第三则为皇位。所以胤祚二字,若是牵强一些,倒也可以理解为“继承皇位的子孙后代”的意思。汗阿玛给小六取名的时候,有考虑过这件事吗?   二哥、大阿哥和三阿哥名字里的禔、礽、祉等字,都是“福”的意思,至于四哥和自己名字里的禛、祺二字,意思则是“吉祥”,和“福”字的意思相差不大。略过小六的名字,小七名字里的佑字是“保佑”的意思,应该是因为小七天生有腿疾,所以汗阿玛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希望长生天能保佑小七平安度过此生。   小八的祀字略有些不同,是“祭祀”的意思。《左传》里说,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但五阿哥猜测,这个名字有可能是因为卫氏身份过低而给小八抬抬身份。小九小十的禟字、?字也遵从了前面几位哥哥,是“福佑”的意思。至于刚刚出生的小十一,禌字是“息”的意思,很有可能是汗阿玛希望小十一能生生不息,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五阿哥翻了个身,接着往下想,尚未出生的十二阿哥的名字是裪,是“衣袖”的意思。这倒是让他不解其意,不过十二都还没出生,换名字也是有可能的。再之后的祥、祯、禑,都是福气或者是相近的意思。   这么看来,小六的名字可能大有深意。可他不觉得汗阿玛会把皇位递交给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娃娃。胤祚二字会是对太子二哥的试探吗?   五阿哥不了解历史上的那个胤礽太子,可他了解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个二哥。   二哥或许确实有些高傲,可他绝对不是一个连小孩子都容不下的心胸狭窄的人。相反,他也会为国担忧,为贪官受贿而同情受苦受累的百姓。对五阿哥来说,二哥只是一个有些小傲娇的少年。   至于大阿哥,五阿哥虽然看不透大阿哥,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做这件事情的也绝不是大阿哥。   况且,现在的几位阿哥都还没长成,手里没有一点权力。会不会是宫妃所为呢?   罢了,先不想了,不管小六的名字有什么深意,现在五阿哥最希望的,还是这个小弟弟能够战胜病魔,活下去。   自从六阿哥被确诊得了天花,尚书房里的气氛就变得闷沉沉的。所有的小阿哥都提不起劲儿来。   尚书房的总管师傅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向阿哥们提议作一些有趣的字画或是写一些有趣的小故事让人送给六阿哥,让六阿哥多些鲜活气儿,也让这群小阿哥们挺起精神来。   果然,提到这个,所有人都试图能找些有意思的东西能带给被隔绝的六阿哥。   五阿哥挑了这几日尚书房的趣事,画了几幅连环画,比如三阿哥的箭又脱靶了,又比如四阿哥第一次骑马时直挺挺地坐着,大家都以为他学得好,没想到是四阿哥不敢下马了,再比如亲爱的五阿哥又把尚书房的师傅们气得拔了好几根胡子,如今都快拔秃了。   四阿哥凑过来看五阿哥画画,虽然这画夸张得不知所谓,但的却有几分趣味,小六看了应该会高兴的。   “谢谢你,小五。你有心了。”四阿哥道谢。   “喂喂喂,四哥,小六也是我弟弟好不好?哥哥让弟弟开心不是理所应当的嘛。”五阿哥努力嬉皮笑脸。自从小六被确诊为天花,四哥脸上的笑容越发得少了。   “你说得对。”四阿哥勉强挤出一个苦笑。长生天,爱新觉罗·胤禛在此立誓,愿意折寿来换取六阿哥胤祚身体安康,岁岁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爱新觉罗·胤祚,康熙帝第六子。康熙十九年(1680年3月5日一1685年6月15日)二月初五生。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十四殇,时年六岁。 第24章 病愈   然而六阿哥的病还是没有好起来,高烧持续不断。五阿哥虽然对六阿哥的情况很担心,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现代社会,每个小孩子出生后不久就会去种痘,天花病毒因为天花疫苗的存在已经近乎绝种。他不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对天花唯一了解知道的办法,就是以前自然科学书上关于种牛痘的小故事,可这种办法对现在病情严重的小六来说一点用也没有。   大清皇族自入关已来就一直饱受天花病毒困扰,视其为第一大敌。相传顺治皇帝就是因为感染天花病毒过世的。努尔哈赤次子礼亲王代善,有3个儿子死于天花。努尔哈赤第十二子英郡王阿济格的两个妻妾,于顺治六年三月北京城发生的那场天花中感染而亡。努尔哈赤第十五子豫亲王多铎,也于顺治六年三月天花流行时染病,被天花夺走生命,英年早逝。   汗阿玛也因为天花而变成了麻子脸,据说当年太皇太后会选择汗阿玛继位,和汗阿玛熬过了天花有很大的关系。   二哥五岁的时候也感染了天花,汗阿玛为了照顾二哥特意罢朝。汗阿玛为了太子二哥,召见了对治疗天花颇有心得的候选知县傅为格,将他升为武昌通判,入京为皇子阿哥们种痘。为了对抗天花,汗阿玛特意设立了痘诊科,并征集天下名医。可种痘并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有些人即使出过天花,还是会因为第二次感染而去世。   小六自小身子骨就弱,在没有把小六的身子养好之前,汗阿玛是不敢给小六种痘的。事实上,这些皇子阿哥里,除了太子是因为不幸感染上天花,剩下的阿哥里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是接种过痘苗的。其余的阿哥,要么是年纪太小,要么是身子骨太弱,汗阿玛不敢轻易尝试,他无法承担失去任何一个孩子的风险。   五阿哥此刻只能真诚地祈祷,希望小六能好起来。每一个善良的孩子都不应该逝去。阿哥所被层层封锁,五阿哥连隔墙喊话都没办法做到,只能多为小六画几张图了。   *   阿哥所里。   “张太医,您快来看,六阿哥身上的疱疹似乎开始结痂了。”   张太医上前仔细查看六阿哥脸上和身上的出痘情况,的确痘已经出齐,之后再确保六阿哥不再出现什么并发症,此次六阿哥应该就能安然无恙了。张太医在心中松了口气。   张太医连忙吩咐下属:“快命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就说六阿哥的痘已经出完了。”   “是,奴才这就去。”六阿哥可是德妃娘娘的阿哥,又有四阿哥这个亲兄弟,还有九格格这个抚养在太后宫里的妹妹。万岁对六阿哥可重视着呢,到时候一定少不了他的赏赐。   干清宫。   “好,好,好。六阿哥果然吉人自有天相。梁九功,去让人把这个好消息禀告给皇祖母和皇额娘,也让两位长辈少些担忧。”康熙笑道。   “是,奴才这就命人去办。”梁九功把脸上的皱子笑开了花。   阿哥所。   “四哥,太好了,小六快没事了。四哥你可以不要总是皱着眉头了。”五阿哥兴奋地拉住四阿哥的手。   “嗯。”四阿哥心里发出由衷的喜悦,“不过虽然痘出完了,但后期的并发症也有几分风险。我只望小六能够平平安安吧。”   “小六有我们在,一定会没事的。”五阿哥看着四阿哥的眼睛。   “好,小六一定会没事的。”   六阿哥的病情慢慢好转,五阿哥画得更积极了。他还会让人给六阿哥带些小玩意儿,送些花花草草来逗六阿哥开心。   在长达两个多月的惊心动魄后,六阿哥终于痊愈,回到了尚书房。在一系列的清理之后,几位小阿哥也陆陆续续地搬回了阿哥所。   “五哥,我好想你。”六阿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五阿哥。   “小六,这句话你昨儿也说过,前儿也说过,一点诚心也没有。说吧,这次想要你五哥帮什么忙?”五阿哥揉揉六阿哥的小脸蛋。这孩子自从大病过一场之后,身体越发得虚弱了,脸白得和雪似的,一点血气也没有。   “没有,我就是想五哥了。”六阿哥扑到五阿哥怀里,“五哥,我好喜欢你。”谢谢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带来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让我又重新拥有奋斗的力量。   “咦——”五阿哥假装嫌弃地抖了抖身子,“这是哪里来的黏人精啊?怎么扯也扯不开?谁家的啊,四哥,是不是你家的呀。”   六阿哥窝在五阿哥怀里嘻嘻地笑了起来。   四阿哥看着他们两个打闹成一团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年秋天的时候,沙俄再一次入侵大清北面,烧杀抢掠,重新占领雅克萨城。康熙彻底被激怒,下令驻防官兵做好准备,随时反击。   九月,贵妃钮祜禄氏生下了一个气息微薄的小格格。这个小格格自出生起就被太医下了诊断书,不出三个月就夭折了。五阿哥虽不信鬼神之说,但还是诚心诚意地为这个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的小格格念了一卷经。   十二月,十二阿哥胤裪出生了。   五阿哥对这个命名为“传承衣袖”的小阿哥并不好奇,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有十一个兄弟了,一想到汗阿玛之后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兄弟,五阿哥就一阵头疼。这些小豆丁要怎么区分啊,万一认错人岂不是很尴尬。   又过了一年,新的一年到来。   这一年开始,康熙主要在忙两件大事。一是康熙终于忍受够了,他要夺回雅克萨,再也不想陪那群老毛子叽叽歪歪了;第二件事,就是正式举办皇太子胤礽的出阁典礼。   皇太子胤礽是大清开国已来的第一个太子,他身上所代表的政治意义绝对大于他这个人本身,所以他的出阁典礼也就异常隆重而复杂。   太子出阁之礼始于明代。皇太子在接受了启蒙教育之后,要接受更重要的为君之道的教育,也是正式成为被皇帝真正认可的储君的第一步,称之为出阁。为了显示大清的正统地位,康熙下令典礼规模一定要赶超前朝。   首先,教授太子的师傅们要上奏康熙帝,太子的《四书》、《书经》已经全部读完,并且深通义旨,太子可以出阁读书了。   接着康熙帝下令礼部、詹事府详细查阅历代典籍,选择一个吉日举行皇太子的出阁典礼。   然后,吉日商议完成,举行皇太子的出阁讲书典礼,诸王大臣要在皇太子前行两跪六叩的大礼。   皇太子胤礽要率领满汉大学士、九卿、翰林院、詹事府的官员在保和殿前向康熙帝行三跪九叩之礼。   大臣在太子面前行的大礼要比皇上低一级,象征着皇帝独一无二的地位,也象征着太子与其他阿哥的与众不同。   当五阿哥第一次真正跪在这两位他一直视为父亲和兄长的统治者面前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面对皇权,他需要小心再谨慎。   四月,朝廷在广州创立洋货物,又名十三行。世界贸易在大清人中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等待时机,生根发芽。   同样是四月,也是举行皇太子出阁典礼的同一天,永和宫里,德妃娘娘生下了十二格格。   “娘娘,今天日子凑得不巧,万岁脱不开身,恐怕不会过来。”一边的嬷嬷连忙解释,生怕德妃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   “嬷嬷,我知道的。今天是大日子,皇上不会过来的。我有些饿了,嬷嬷给我端碗汤过来吧。”德妃笑道,“能在这么一个吉日出生,也是小格格的福气。”   “娘娘说的是。”嬷嬷见德妃放宽了心,连忙端来鸡汤。   “等典礼结束,你去阿哥所告诉六阿哥一声,就说额娘又给他生了个小妹妹。若是他不忙,就回来看看。”德妃一边喝着鸡汤一边缓缓说道。   “是,娘娘,奴才记住了。那四阿哥那边?奴才要去吗?”嬷嬷有些迟疑。   “四阿哥啊,四阿哥他……四阿哥——”德妃摇摇头,“不必特意去说了,就这样吧。”   “娘娘,奴才斗胆托一句大,”嬷嬷看了德妃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继续说道,“您和四阿哥是亲母子,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当年四阿哥被抱给皇贵妃娘娘抚养,您也是万般不舍。如今四阿哥也大了,也知晓了是非对错。您和四阿哥可不要再僵持下去了,这总有一方要低头,娘娘作为额娘,向四阿哥服个软,不丢人。哪个孩子会不想自己的亲额娘呢?您说是不是?”   “嬷嬷,你不懂。好了,嬷嬷您先下去照顾小格格吧。”德妃摆了摆手。   “那奴才告退。”那嬷嬷叹了口气,出去了。   德妃躺着想事,她也想念她的四阿哥啊。可是这些年的隔阂岂是几句话就能消除的?更何况,万岁恐怕不乐意见到她把四阿哥笼络过来吧。   她如今已经有了六阿哥,有了养在太后娘娘那里的九格格,有了刚出生的十二格格。还有,还有她的四阿哥。这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势力,她比后宫中的很多人孩子都要多,就连一直和她较劲的宜妃也比不过她。   皇上乐意看到兄弟们一家亲,但绝对不会乐意看到永和宫一家独大。四阿哥,额娘对不起你,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二十四年九月,温僖贵妃生皇十一女,早殇,未满一岁。   康熙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胤裪,生母定嫔万琉哈氏。   康熙二十五年闰四月二十四日,举行皇太子出阁读书典礼。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闰四月二十四日,德妃生皇十二女(七公主)。 第25章 砝码   在盛夏来临之前,汗阿玛再次开始了写作巡幸塞外读作避暑游玩的旅行,这一次,除了一直以来作为伴驾常客的太子和大阿哥,汗阿玛还捎带上了十岁的三阿哥和九岁的四阿哥,而五阿哥已经累趴在了尚书房。   五阿哥想不明白,明明尚书房只是多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八阿哥,他就会这么累。历史上,和硕廉亲王胤祀是雍正的政敌,在太子胤礽的二立二废事件上也少不了八阿哥的推动。五阿哥感觉到了矛盾,他生活在这个时代,固然会借鉴一些在现代时了解的历史知识,但他不想凭借这些写在书上的历史来判定每一个人。尤其历史上那个有名的八贤王如今还是会用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向他卖萌的孩子。   “五哥,这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要怎么理解啊?”八阿哥小心翼翼地靠近五阿哥,睁着他的大眼睛,歪着头问五阿哥。   五阿哥摸了摸八阿哥的小脑袋:“小八,你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吗?它的后一句是什么?”   “我知道,这句话出自孔子为《周易》写的《大象传》,后一句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两句话分别对应乾卦和坤卦。”八阿哥揣测着五阿哥脸上的表情,“五哥,我说得对不对?”   “嗯。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君子应该像天体一样运行不息;度量要像大地一样,没有任何东西不能包容。”五阿哥看着八阿哥,“常常有人对这两句话一知半解,只记住了前面那句,而忘记了后面那句。小八,你读书的时候要把这两句话连起来,不要忘记保持君子的度量,知道吗?”   “嗯,小八明白,五哥你真好。”八阿哥认真地点了点头。   “还有哦,关于这两句话的出处,我还听说过另一个说法。有记载表示这两句话是周文王姬昌所作。不过孔子修撰六经,孔孟之学大盛其道,后人推崇孔夫子,便把荣誉都加于孔子身上。”五阿哥眨了眨眼,“不过这些都是野史怪诞,尚书房的师傅们知道我看闲书要生气的。小八替五哥保密好不好?”   八阿哥乖乖点头:“好。这是我和五哥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乖。”五阿哥捏了捏八阿哥的小脸,软软的,真好捏,这小孩真乖啊。   八阿哥跑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施延圭坐在五阿哥旁边,看着五阿哥脸上抹不去的笑容,有些好奇:“阿哥您好像特别喜欢八阿哥?”   “也没有,只是看八阿哥长得可爱罢了。当初我和小茹结婚的时候,一直想要一个像八阿哥那样活泼可爱又聪明懂事的孩子。”五阿哥的声音悠长辽远,他转头一看,惊觉施延圭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五阿哥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我将来要是也能有一个像八阿哥这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阿哥您刚才的话差点吓了我一跳。”施延圭虽然还有些疑惑,却不好再去细究,只好开玩笑似的道,“阿哥您现在就想着孩子了?不过确实也快了,等再过个两三年,宜妃娘娘为您挑了屋里人,想必您这个想要孩子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的。”   五阿哥诧异:“再过个两三年?皇子成婚应该没有那么早吧。”按照他浅薄的历史知识,清代皇子结婚好像还挺晚的,差不多要到十八九岁吧。   “阿哥,有孩子和成婚又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过太早的确伤身,阿哥如果能知道节制当然最好不过。”施延圭笑道。   五阿哥虽然确实知道现在太子二哥和大阿哥屋里都放了人,也知道这在古代是正常现象,但他从来没有把这种情况往自己身上想过。他的孩子,应该就是他和小茹的孩子啊。现在他周岁是八岁,但因为他是腊月生的,虚岁就变成了十岁。五阿哥有些怕了,若是将来他的妻子不是小茹,他该怎么办?小茹又该怎么办?   “延圭你比我大五岁,你已经有了屋里人吗?”五阿哥有些犹豫。施延圭和二哥同龄,毓庆宫那里汗阿玛已经为安排了屋里人,延圭,他父亲或者母亲有为他安排吗?   “没有,家有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施延圭答道。   “你家有这样的祖训?”五阿哥记得施将军祖上好像并不如何显贵,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凭借自己的战功拼出来的。   “是我祖母定下的规矩。我祖母出身琅玡王氏,规矩重。”虽然王氏如今已经败落多年,但这些规矩还是一代代传了下来。施延圭觉得这条家规挺好的,反正他读书又不需要人伺候。   “原来如此。”五阿哥想起之前五月说过的关于施家的话,表示理解。如今对于娶福晋这件事,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努力讨汗阿玛喜欢,请求他赐婚了。小茹家是满洲正黄旗,家中适龄女子也在选秀之列,他还有七八年的功夫,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想出办法。   “对了,五阿哥,前两年您不是和我说过一种特殊的建筑材料吗?如今已经做出来了,它的变化确实有些奇妙。”   “真的吗?水泥真的做出来出来了?”前年因为正阳门大火,他无意间和施延圭提起过水泥。当时他的记忆还未恢复完全,所以没想起来这东西到底要用什么材料。虽然当时施延圭说会拜托他在工部的姑父尝试着做做看,但这两年他都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还以为失败了呢。   “是。其实去年就已经差不多研制成功了,只不过工部的工匠师傅们对这东西的材料配比还不是太满意,所以这些日子在不停得改进配方。”施延圭叹了口气,“这毕竟不是朝廷规定要做的东西,只是姑父拉几个同好并几个师傅自己在研究罢了,所以进度慢了些。还望阿哥见谅。”   “没事,能把水泥做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姑父有让工部尚书递折子给汗阿玛吗?”五阿哥有些激动,水泥在后世是非常重要的胶凝材料,广泛应用于土木建筑、水利、国防等工程。在清代当然也有很大的用处,比如建造加固城墙、造桥修路等等。如果在雅克萨之战中加入水泥,胜率一定会大大增加。这,会不会成为他求汗阿玛赐婚的一个砝码呢?   施延圭有些好笑:“没有,不过是一点小玩意儿,怎么会劳动皇上?”更何况他姑父这个工部员外郎不过是皇上看在姻祖父身为二品大员的份上,荫庇他,给个官职罢了,不过是担个虚职。从一品的工部尚书大人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那好,我知道了。”对汗阿玛写信讲清楚这件事并不方便,让延圭带水泥入宫也不太妥当,还是等汗阿玛避暑回来再说,也好让汗阿玛眼见为实。   九月下旬,万岁归京,五阿哥等汗阿玛修整完毕,第一时间请见。   “万岁,五阿哥在殿外候着,想要求见您。”梁九功进来向康熙禀报。   “小五请见?”他会有什么事,康熙心里有些疑惑,不会又调皮捣蛋了吧,“让五阿哥进来吧。”   “儿臣参见汗阿玛。”五阿哥屈膝行礼。   “起来吧,小五找汗阿玛有什么事吗?”康熙放下手中的御笔,看着眼前的孩子。   当年小五是那么小小的一个,虽然不是早产,但也让人揪心。再后来,小五发烧昏迷,太医说他忧思过重,恐伤岁寿,他作为汗阿玛便不敢再逼他。好在小五后来自己开窍,学会用功,不用他这个汗阿玛再操心。   “走近些,让汗阿玛看看。梁九功,让人上点心和茶。”康熙拉着五阿哥到他小憩的榻上坐下,“尝尝看,听说是御膳房新出的花样,你应该喜欢这个口味。”   五阿哥接过康熙手里递过来的点心,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帝王的身份,只记得他是他的父亲。   “好吃,谢谢汗阿玛。”五阿哥咽下点心,向康熙讲述起前因后果。   “状如粉,遇水则硬?这倒是和意大利罗马的东西有些相似。”看着五阿哥疑惑的眼神,康熙解释道,“南怀仁曾经和朕提起过意大利,也就是汉代时候的大秦有个斗兽场,全用石块堆砌而成,用的粘合材料是石灰和火山灰,功效和你刚才说得水泥有些相似。朕也曾经好奇过,不过国内少火山,火山灰不易得,不得不罢休。若你说得那个水泥真有那功效,现在北边的战事和以后的战事就可以大大缓解了。”   “汗阿玛,是真的。延圭的姑父已经研究了好些日子,现在水泥的性能已经很稳定了。去年的冬天他们也尝试过用水泥铺路,铺得又平整友好,只要在路之间留些缝隙,那路就不会冻坏。”五阿哥急忙解释。   “那就把那孩子叫来,让他带我们亲自去看看效果。”康熙笑道,“梁九功,去把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都叫来,让这些孩子都出去玩玩。”   “嗻,奴才遵旨。”   康熙对着五阿哥笑:“你说得延圭是施家的孩子吧。”   “是,延圭的祖父是靖海侯,他父亲是施大人的第二个儿子。”   “他父亲施世纶因父荫去年出任江苏泰州知州,听说倒是做出了些成绩。这孩子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把家里的书都看完了。当初朕选他做你的伴读,也是希望他能带你好好读书。小五你明白吗?”   五阿哥点头:“是,汗阿玛,儿臣谨记。”   康熙:“你的小伴读和你的哥哥们到了,走吧,朕带你们出去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施家祖训,全靠瞎编。   古罗马在中国古代叫大秦。后来变成意大利了(话说意大利在清代叫意大利吗?)   喵,就先这样吧。   感谢Leo枫月小天使的提醒。 第26章 遇见   康熙带着四阿哥、五阿哥和施延圭坐车,三阿哥跟着太子和大阿哥一起骑马。三阿哥看着四阿哥坐上马车,心里很是羡慕,小五就算了,小四明明只比他小一岁,为什么小四也能坐车。骑马看起来很帅,但实际上就是吃沙子,风尘仆仆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他也好想坐进舒舒服服的马车里,陪着汗阿玛说话吃点心啊。   马车内,康熙正在校考施延圭的学问,施延圭对答如流,不卑不亢。   康熙满意地笑了笑:“你看上去像你父亲沉着冷静,内里倒有些像你祖父。”   施延圭不知道康熙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答道:“延圭多谢皇上夸奖。”   “你家中长辈可曾为你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取字?”康熙问道。   “回皇上的话,延圭年岁未到,故而家中长辈未曾取字。”   “那朕给你取一个吧。”康熙沉吟了片刻,看着施延圭,“就取字长礼吧,如何?”   “长礼多谢皇上赐字。”施延圭看着皇上转身和四阿哥说起话来,静静地陷入沉默。   延意为长,圭是以前帝王诸侯在举行典礼时拿的一种玉器。取字长礼,看似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可宋人王禹偁有一首五言排律,里面就有一句“及亲家有养,事长礼无亏”,而这首诗的题目叫《谪居感事》。   这长礼二字,到底是选自哪里的长礼呢?皇上精通汉学,他知道这首诗吗?   “汗阿玛,我们到了。”五阿哥跳下车,“阿玛我扶您。”   康熙借着他手上的力下来,摸摸他的脑袋:“你别总是蹦蹦跳跳的,一点也不稳重。若是摔倒了怎么办呢?”   “是,汗阿玛,胤祺知道错了。咱们进去吧。”五阿哥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着康熙。   “罢了,走吧。”康熙摇摇头。   工部尚书一早就接到万岁和几位皇阿哥要来的消息,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腆着脸上前:“万岁爷,不知您带着几位阿哥来工部衙门是?”   “听说你们这有个叫张保的员外郎,把他给朕叫出来吧。”康熙进了衙门,端起茶,淡淡地喝了一口。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奴才亲自去叫张保来。”工部尚书连忙退了出去。这个张保,又给他惹事,上次就私自叫了些人不知捣鼓些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他阿玛的份上,早把他赶出工部了。万岁爷这次亲自来了,还带了那么些小阿哥,这叫什么事啊。   五阿哥不屑地撇撇嘴。   太子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些什么,连忙瞪了五阿哥一眼。   小五肯定是看不上这些奴颜婢膝的狗东西,这孩子自小就有些清高,只是他这种清高还和旁的人不大相同。别人讲究身份尊卑,小五倒好,只想着和人平等相处,没有半点等级秩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怪脾气。   用着太监宫女,却也只当是照顾他的人。看小五身边那个叫施延圭的伴读就知道了,居然和主子同起同坐,同桌同食,表面上规矩做得好,内地里可有把主子放在心里。他和汗阿玛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小五倒也不算完全的软脾气,就随着他去了。这两年小五倒是有些长进,只可惜还是有些天真。   康熙看着这两兄弟的眉眼官司,并不理会。看着工部尚书带来的张保,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不像匠人,倒像是边疆的将士。   张保叩首:“微臣工部员外郎他塔喇·张保叩见皇上。”   “你就是张保?你父亲可是布雅奴?朕记得去年把他调去陕西做了巡抚。”康熙淡淡道。   “是,家父正是布雅奴。”   “你起来吧。你父亲倒是个好的。”康熙端起茶盏,“听施延圭说你做出了一物叫水泥,遇水之后就会变得坚硬。可却有此事?”   “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张保心里疑惑,没想到皇上居然会为这等小事出宫。   方子和做法都是小茹给的,若她是个男子,没准倒是能为她请赏。可惜如今满人入关已久,汉化越发严重,特别是针对女子。他家里虽还算开明,但却压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只能他这个阿玛厚着脸皮承认了。   “带朕去瞧瞧,若是这水泥确有如此用处,你算是立了一件大功,朕重重有赏。”康熙放下茶盏。   “工坊里腌臜,微臣用这水泥在家中园子里新修了个亭子。不如微臣带皇上去看看。”张保有些紧张。   “也好,那就去你家吧。正好也到了午膳的时候,朕也到你家用顿便饭吧。”   “是,皇上这边请。”张保连忙道,悄悄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再次坐上马车,五阿哥有些激动,他会看到小茹吗?   “怎么?小五看起来很高兴?以前来过侍郎府?”康熙看着五阿哥有些坐不住的样子,有些好笑。   “是。汗阿玛还记得去年您答应我出宫玩吗?那次我来得就是侍郎府。延圭的姑姑是南方人,爱吃福建菜。所以府里的菜色都有些南方特色,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五阿哥连忙笑道。   “既如此,那朕倒是要好好尝尝了。”康熙看了眼跪在角落里的施延圭,“到时候长礼可要好好给我们介绍介绍。”   施延圭答道:“是,草民遵命。”   五阿哥走下马车,侍郎府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都跪在府门外接驾。他看到他的小茹,他前世的爱人,跪在张保夫人的身后。五阿哥心中一痛,这就是皇权。他的小姑娘本应该在实验室里做那些他永远也搞不懂的研究,或者在冬日的午后,在大学的图书馆里,看那些让她乐此不疲的历史解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跪在他面前,低下她骄傲的头颅。   “起来吧。张保,带路。”康熙淡淡道。   “是,皇上和诸位阿哥这边请。”张保带着他们走进侍郎府的小花园。   康熙仔细看那亭子,平平无奇,倒是地上是用各色的鹅卵石铺就而成,或组成花,或组成鸟,或组成猫,倒是有几分野趣。   康熙坐下,看到那当做桌子的巨大树根,突然发现那似乎不是真的木头,问张保:“这个倒是有趣,也是用水泥做的吧。”   “回皇上的话。皇上说的是,这树根桌子确实是用水泥做的。好的根雕难寻,又容易毁坏树木。微臣便命人用砖石做个大致的模子,再用水泥加以修饰,最后再上些漆料,倒是能都以假乱真了。”   “嗯,着实有几分巧思。”康熙点点头。   张保补充道:“不过这水泥最大的用处还是拿来当建屋用的黏合之物,用细沙混合,调和成一定的比例,用来粘连红砖最好不过。不出四五天的功夫,那水泥便会完全干燥,使墙院坚固。”   张保指着刚才带康熙走进来的那条小路:“皇上,这路也是用水泥修筑而成,平缓非常。最重要的是,这水泥乃是用砂石石灰烧制而成,造价低廉,一般的平民百姓也负担得起,实在是于民有利啊。”   康熙点点头:“看来这水泥确实有些用处,你仔细写个章程递上来,到时候从工部分出一个水泥坊,详细研究这水泥的种种特性。你若做得好,朕自然大大有赏。”   “是,微臣多谢皇上赏识,只是微臣——”   “嗯?”康熙发出鼻音。   “汗阿玛,张保大人只是个员外郎,官居六品,没有递折子的资格。而布雅奴将军又在陕西。”五阿哥连忙替未来岳父解围。   “那就你写,倒时候告诉工部尚书一声,让他帮忙递上来吧。”康熙看了五阿哥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大概是因为小伴读施延圭的缘故吧。   “多谢皇上。”张保又向着五阿哥行礼,“多谢五阿哥。”   五阿哥控制住自己想要避开张保行礼的本能,硬生生受了这一礼。   五阿哥为了避免尴尬,转移话题:“张保大人,我有些饿了,您这府上什么时候用膳啊?”   “刚才下人来报,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万岁爷和诸位阿哥们移步小花厅用膳吧。”   众人享用了一顿午膳,在侍郎府的客院里稍作休息。   “这府上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小家子气,精致过了头,怪不得小五说像南方菜。还好咱们北方常吃的菜也备了几道。”大阿哥抱怨道。   “华夏地大物博,地方菜系各不相同。北方人粗犷爽气,所以就连装菜的盘子都要大一些。南方人尔雅精致,所以就连南方菜也显得精致了些。各地习性不同罢了。”五阿哥笑道。   “嗯,不过还是咱们自己这儿的菜好吃,外边的尝个趣罢了。”大阿哥回答道。   汗阿玛、太子和三阿哥都去屋里休息了。四阿哥在一边看书。大阿哥无聊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大哥,四哥,我的狗拜托延圭养在这家府上,我想去看看它。”五阿哥看着大阿哥和四阿哥。   “知道了,若是汗阿玛问起,我们会帮你解释的。”大阿哥说道。一边的四阿哥点了点头。   “多谢两位哥哥。”五阿哥拱手。   “叫一下这府上的下人,让他们给你领路,别迷路了。”四阿哥提醒。   “好,我知道了,四哥。”五阿哥笑笑。   五阿哥在侍郎府下人的带领下走进建在花园里的狗房。   那里站着一个女孩,他看着她转过身来,露出他梦中的那张脸。   五阿哥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颤抖:“小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正式入V了,期待能和小可爱们继续走下去。 第27章 决心   “臣女见过五阿哥。”她的语气冷冷淡淡。   五阿哥看着他前世的恋人向他行礼, 她弯着腰,他没办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五阿哥的心凉了一半,小茹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下人:“你们先下去吧, 我想和小白单独呆一会儿。”   那下人有些迟疑, 他刚才明明听到五阿哥叫了自家小姐的名字。但面对这位皇上的五皇子, 他又没有反抗的权利。   那下人只好隐晦地提醒纯茹:“大小姐, 刚才夫人屋里的鱼有些恹恹的,夫人正打算让您过去看看呢。”这不算是扯谎, 反正无论花鸟鱼虫到了夫人手里,没过几天就是恹恹的了。全靠大小姐的一双巧手,才让那些小东西活下来。   “我知道了,忠叔,我一会儿就过去母亲那边。”纯茹回答道。   “那小人就先下去了。”忠叔不得不无奈地离开。   五阿哥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我对这府里熟悉得很, 你们也下去休息会儿吧。”   “是,五阿哥。”几个小太监左看右看, 面面相觑地下去了。   见周围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和小茹两个人,五阿哥赶紧上前拉住纯茹的手:“小茹,你这些年好不好?”   纯茹没有回答。   但是五阿哥见纯茹没有挣脱自己的手, 就知道小茹也恢复了记忆, 没有忘记自己。   “小茹,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些年还好吗?我现在是康熙帝的五阿哥,出宫不太方便,但我一定会多争取机会出宫来看你的。等以后, 我到了年纪, 就求汗阿玛赐婚,让你嫁给我,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小茹,你怎么不说话?”   纯茹还是没有回答。   “说起来,当时我们刚领了结婚证,正准备去度蜜月就遇到飞机失事,真是倒霉。更倒霉的是我们居然穿越到了清朝,哪怕明朝也好啊!”五阿哥叹息,握紧爱人的手,“明朝还是封建社会呢,到了清朝就蜕变成奴隶制社会了,哎!”   “你过来。”纯茹终于开口了。   五阿哥乖乖地靠近小茹。   “蹲下来一点。”纯茹皱眉,无论前世还是今世,这家伙总是比自己高一个头,好讨厌。   “哦,哦,好。”五阿哥乖乖地蹲下。   纯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五阿哥的头顶,说了一句:“你的头发好丑。”   五阿哥:“……”正式相认的第一天就被媳妇儿嫌弃了造型,他能怎么办,他也不想有这样的头发啊!   五阿哥缓缓站起身,解释道:“小茹,我——”   他的女孩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膛,落到了他的心里。   “没事的,乖,我在这儿呢。没事的,小茹,我在这儿呢。”五阿哥轻轻拍打纯茹的背。他的小姑娘一向坚强又勇敢,可是遇到穿越这种事,一定把她吓坏了吧。   纯茹埋在五阿哥怀里默默哭泣。她的记忆也在遇到爱人不久之后就恢复了。恢复记忆之后,她对周遭的这一切就更加地迷茫。   她这一世的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妻子,只有她和弟弟两个孩子。但她知道,这不是古代的常态,只是个例。尤其,当她的爱人成为了皇族,有着数不清的富贵荣华、鲜花美人,她还能相信两人之间的感情吗?   前世,她的专业是生物化学,她总是在大学的实验室里埋头研究,而他在外面为两人共同的家奔波。如果在现代,两人分开,她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但这里,是皇权达到顶峰的清朝。   直到刚才,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啰啰嗦嗦地说一大通话,她才能确定他没有改变太多。她舍不下这段感情,她不想要考虑将来,她只想着现在。   “阿祺,你的历史白痴属性果然还是没有变。”纯茹借着五阿哥的衣服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啊?”五阿哥无奈,又被媳妇儿骂蠢了,好熟悉的感觉。   “你对清朝满人的婚配制度了解多少?”纯茹淡淡道。   “嗯,大概就是八旗适龄女子要选秀进宫之类的吧。”五阿哥有些不确定,“在你选秀之前,我提前向汗阿玛请求赐婚不可以吗?就好像清宫剧里演的那样。”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个能确保自己娶到小茹的好主意。   “八旗选秀制度是顺治皇帝规定的。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秀女入宫,初选后由皇上和太后亲自相看,有些成为皇帝的妃嫔,有些成为宗室子弟的妻子。”纯茹叹了口气,“我现在的家属于满洲正黄旗,也在参选之列。”   五阿哥连忙解释道:“我是额么格额吉,也就是太后娘娘抚养长大的,额么格额吉很疼爱我。若是你不幸入选,我就去求她把你赐给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我们分开的。”   纯茹并没有辩解,她只是把一些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五阿哥:“婚配权并不在太后手里,而是在皇帝手里。将来,我还有可能成为你的庶母。”   五阿哥的脸一片惨白。   纯茹接着说:“我和你同一年出生,今年都是八岁。若是我的父母怜惜我,让我十六岁参加选秀,那我们还有八年时间来解决这件事;但若是我十四岁参选,那我们只剩下六年时间。在这六年里,你能做出什么成绩,让一代帝王康熙为你破例提前赐婚呢?要知道他到时候破坏的是整个选秀制度。他身为帝王,会为了一个阿哥破坏祖宗礼法吗?”   五阿哥:“我……我不知道……”   五阿哥有些自责,从以前起,他就很没用,读书成绩没有小茹好,养家也没有小茹厉害。小茹有很多优秀的追求者,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小茹从小一起长大,小茹不一定会嫁给她。   纯茹看着五阿哥,有些无奈,她知道他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小茹。”五阿哥紧紧握住纯茹的双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你再一次成为我的妻子。小茹,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好?”   看着五阿哥充满不确定的大眼睛,纯茹笑了,她听见自己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五阿哥把纯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永远也不能分开。   “你该走了,你看狗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纯茹挣脱开五阿哥的怀抱,“再不走,别人会起疑的。你回去之后要好好敲打敲打你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至于雪球,我会好好帮你照顾的。”   “好。”五阿哥不舍地望着纯茹。   看着五阿哥可怜巴巴的样子,纯茹突然心软:“历史上的爱新觉罗·胤祺,他的嫡福晋是他塔喇氏,员外郎张保之女。”   五阿哥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小茹,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走了。”   看着五阿哥斗志昂扬离开的背影,纯茹在心里接着道,那位历史上的恒亲王福晋,没有留下一个孩子,是极其不受宠爱的人。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纯茹摸着向她跑过来的雪球,反正她又不是历史上的那个人。更何况,根据蝴蝶效应,南美洲亚马逊河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她和阿祺,加起来可是有两只蝴蝶呢。   纯茹走进母亲的院子里,她温柔贤淑的母亲正陪着墨珠晒太阳,充满了悠闲和惬意。   “阿娘,听忠叔说您养的鱼又开始翻肚皮了?”纯茹取笑道。听照顾阿娘的奶娘说,自从阿娘小时候养什么死什么之后,就不再养这些小东西了。等到她出生懂事,可以帮阿娘照顾这些小玩意儿,阿娘才又开始小时候的乐趣。   “现在没事了,我让你身边的小丫头帮忙看过了,说是水换得太勤,多晒晒太阳就好了。”施诗向纯茹招招手,“小茹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阿娘,什么事啊?”纯茹走进母亲身边,陪着她一起窝在竹榻上。   “阿娘听说你今天没有午休,去了小花园的狗房。”施诗温柔地看着自己自小听话懂事的小女儿,“阿娘还听说,今天五阿哥也去了狗房看望他寄养在咱们家的爱犬。”   “阿娘——”   施诗温柔地女儿搂进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纯茹的头发。   “小茹,阿娘和你阿玛知道你自小就有些与众不同。但无论你是不是在渡过奈何桥的时候忘记了喝那一碗孟婆汤,你至始至终都是阿娘和你阿玛的女儿。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事,我们都会永远把你护在身后,你明白吗?”   “阿娘——”纯茹知道她这一世的母亲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不然的话,即使她阿玛有些直愣愣,她的祖母也不会允许她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女人。   “阿娘,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嗯?说说看。”施诗笑道。   “我和五阿哥,是前世的夫妻,就像阿娘和阿玛一样恩爱。我们今世,还是想要再做一世夫妻。”纯茹轻轻说道。   “好,阿娘知道了,阿娘会帮你的。我的小茹,别怕,还有阿娘在呢。”施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的这个小女儿啊,还真是会给她出难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茹超强,阿娘更强,嘻嘻嘻   弱兮兮五阿哥,总是被媳妇欺负 第28章 矛盾   五阿哥胤祺跟着父亲和哥哥们回到了那个让他压抑又温暖的紫禁城, 他没有过多地去关注水泥接下来会用在哪些地方。汗阿玛在作为父亲的时候是个很和蔼的人,但当他以君王的身份面对孩子时,他的任何权利都不容许挑衅和侵-犯。   接下来的半年里, 北边的战事仍然在持续, 清军勇往直前, 沙俄军队节节败退。   八月, 清军在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的带领下,在雅克萨城的雅克萨城的南、北、东三面挖据壕沟, 在雅克萨城西面的河道上派遣战舰日夜巡逻,切断了俄军的外援,使困住俄军的雅克萨城成为了这片广袤大地上的一座小小的孤岛。   城内的侵略军缺衣少食,八百二十六名俄军,最后只剩下六十六人存活, 不得不向清军投降。   俄国摄政王索菲亚不得不腆着脸向清廷投降,请求撤回剩下的六十六人, 重新议定边界。   尚书房。   “五哥,和毛子的那一战,咱们打赢了。听说沙俄已经遣使过来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七阿哥有些奇怪。   自从上次五阿哥认真地教过七阿哥怎么射箭之后, 七阿哥就和六阿哥一样, 变成了五阿哥的小尾巴,只要一有空就要跟在五阿哥身边。   五阿哥笑笑:“咱们打赢了我当然开心,只是我想到那些死去的将士就有些难过。不知有多少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有多少妻子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有多少孩子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有多少家庭因此而支离破碎。”   “既然这样,难道咱们以后就都不打仗了吗?”七阿哥有些迷惑。   “当然不是!”五阿哥立刻反驳, “若是外敌入侵,我们理所应当保护自己的家园。这是每一个战士的责任,也是每一个华夏儿女的责任。罢了,我不过是感慨一下,小七你别担心了。”   “好的,五哥。”七阿哥对着五阿哥甜甜地笑道,“五哥,今天我能和你一起用膳吗?”   “当然可以,下学后咱们一起走吧。”五阿哥摸摸七阿哥的头。   七阿哥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前面的五阿哥。五哥真的是一个好温柔的哥哥啊。别的阿哥都因为他的跛足而不愿意搭理他,就来和他一起长大的六阿哥,其实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有五哥,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兄弟,无论是对有着身份低微的母妃的小八,还是对待他这个默默无闻、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小可怜。   不过,刚才五哥好像说了华夏二字,他怎么会这样说呢?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里写道: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二字,向来是中原人或者说是汉人的说法,他们满人不该这样自称才是。算了,五哥大概是和他那个汉人伴读待久了吧,到时候提醒一下五哥吧。   十月,紫禁城里,镶黄旗包衣庶妃章佳氏,为皇上诞下了一位新皇子,十三阿哥胤祥。   宫里的这些主子娘娘们都以为这个章佳氏会是下一个德妃,一时间如临大敌。   却不曾想,阿哥降生,万岁爷不过是让皇贵妃去看两眼,给些赏赐罢了。   后宫众人不免有些淡淡的,这些年万岁爷真是越来越克制自己了。像卫氏和章佳氏,都为万岁爷诞下了健康的小阿哥,然而却连个贵人的位分都捞不到,更别说嫔位妃位了,蜗居在那小小的宫室里,小阿哥一生下来就被抱给高位妃嫔抚养。   欸,这宫里,谁活着都不容易啊。   整个腊月里,太皇太后都有些不舒服,旧疾复发,难受得很。因为太皇太后喜欢五阿哥的陪伴,康熙特意免去了五阿哥在尚书房的学习,要他专心哄太皇太后开心。当然,虽然五阿哥不用去尚书房了,但书还是要读的,不可以懈怠,康熙会亲自来给五阿哥检查功课。   九格格如今也满三周岁了,聪明、伶俐、活泼,跟着五阿哥一起,日日哄太皇太后开心。   “乌库妈妈,你快看,我秋千打得好不好!”九格格兴奋地大叫,“五哥,五哥,你再推高一点。”   五阿哥闻言,又加重了推九格格秋千的力道。   “好好好,咱们家的小九真厉害。”太皇太后笑道,“小五,你别听这疯丫头的话乱来。小心别摔下来!”   “乌库妈妈,你别担心,小五心里有数的,不会让九妹妹摔了的。”五阿哥解释道,“再说了,这秋千前面有软垫子铺着呢。小九就算摔下来,也摔不疼她。”   说时迟那时快,九格格突然听到五阿哥说了这么多个摔字,心里不知怎么就咯噔一下,拽着千秋的小手一滑,就从秋千上摔进了软垫子里。   九格格气鼓鼓地从垫子上爬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五阿哥:“五哥,你这个大乌鸦嘴。”   五阿哥哈哈大笑起来:“乌鸦可是咱们满人的神鸟呢。谢谢九妹妹夸奖呀。”   九格格气得要打他,五阿哥连忙跑到太皇太后身后。等九格格跑到了那儿,五阿哥又转身溜到了太后身后。两个人围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绕圈圈,两位长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闹也不阻止。九格格到底是比五阿哥年幼,很快就气喘吁吁地倒在乌库妈妈怀里撒娇。   “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别闹了。”太后笑道,“小九也就算了,小五你都这么大了,还跟着妹妹一起胡闹。”   五阿哥赶忙对着太皇太后撒娇:“乌库妈妈,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您看,额么格额吉自从有了小九,都不心疼我了呢。”   太皇太后笑道:“那乌库妈妈来心疼咱们家的五阿哥,好不好啊?”   五阿哥连忙点头。   苏麻喇走出宫殿对着几位主子们说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几位主子进去洗漱洗漱用膳吧。”   太皇太后对着五阿哥:“你和小九跑了一身汗,快进殿里换身衣裳,小心着凉。今天的菜特意选了你们两个小的爱吃的。”   “我就知道乌库妈妈最好了,谢谢乌库妈妈。”五阿哥向九格格伸手,“走吧,我的公主殿下。”   九格格别别扭扭地伸出小手,小脸圆鼓鼓的:“哼!坏蛋五哥,我暂时先原谅你。”   新年很快到来也很快过去。   五阿哥又长了一岁,留给他的时间又少了一年。   正月里,康熙就开始为正式入阁读书的太子忙碌,特意选了博学多才的尹泰、汤斌、徐潮等人为太子讲官,在文华殿单独为太子授课讲书。   五月,康熙又下谕令命大学士在汉人大臣中选择学问优长的人来辅导太子。   六月初六,康熙最终选择了达哈塔、汤斌、耿介三人作为太子胤礽的讲师,命令他们耐心授课,尽心尽力辅佐太子读书。   六月初九,太子胤礽开始在畅春园无逸斋读书,而其他的阿哥们仍然呆在闷热的尚书房里,太子的特殊性和其他阿哥的差距进一步拉大。   六月十日,康熙对几位在尚书房读书的小阿哥进行了一次考核。三、四、六、七、八几位小阿哥一次走到汗阿玛面前背诵文章,至于五阿哥,他还呆在慈宁宫呢。   在这几位阿哥中,除了六阿哥对《论语·劝学》篇有些磕磕巴巴之外,其他几位小阿哥都纯熟舒徐,声音朗朗。   康熙对此很满意,至于小六,他自小体弱,又有之前的那次天花意外,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寄予任何期望,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六阿哥是他的皇阿哥,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再出任何意外,只要六阿哥本本分分的,他这个汗阿玛自然不会亏待他。   “都背得不错,”康熙对着几位阿哥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去把你们刚才背的几篇文章都默写到纸上吧。朕一会儿检查。”   “是,汗阿玛。”几位阿哥答道。   康熙走到正在默写的几位阿哥身边仔细看他们的字:   三阿哥的字风流飘逸,可惜笔力太软,反倒透露出一股文酸味,变成了四不像。   四阿哥的字,方正端庄,但他恰恰和三阿哥相反,笔力过硬,刚过易折。   小五的字,他前几日给小五检查功课时也看过了,像小五,爽朗大气,但虽然意境有了,但是字形还得多练练。   六阿哥和七阿哥的字,形倒是模仿得很像,可惜也只是像而已,一点自己的意境也没有,空有其表,未有其魂,干巴巴的没个趣味。   等康熙看到八阿哥的字,他简直不敢相信:“小八,你写得这是什么东西!”   “汗阿玛——”八阿哥低下头。   “好好向你的汉学师傅们请教,练练你的那手烂字。”康熙怒道。   “是,汗阿玛,儿臣遵旨。”八阿哥连忙道。   康熙对这个儿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看不上眼,他匆匆指出其他阿哥在写字方面的不足,就大步离开了。   这日下学后,因为五阿哥还在慈宁宫陪着太后娘娘,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回阿哥所。   六阿哥觉得这个四哥实在是冷冰冰的无趣得紧,一点也没有五哥好玩。不过六阿哥对今天八阿哥被汗阿玛痛骂的事情还是有些在意。   他让自己和四哥身边的太监离得远一点,和四哥说起了悄悄话。   六阿哥道:“四哥,你觉不觉得小八今天是故意找骂呀?我看他平时的字虽然也不怎么好看,但也没有难看到今天这个地步呀。”   四阿哥瞪了六阿哥一眼。   六阿哥才不怕他,反瞪回去。   他接着小声嘀咕:“我看小八今天就是故意的,书背得那么好,字却写得那么差。汗阿玛肯定会注意到小八,多关心一些他。呸,这个卑鄙小人。”   四阿哥停下来看着六阿哥:“背后议人,亦非君子所为。”   六阿哥嘟起嘴,不服气。   四阿哥叹了口气,这个弟弟实在是被德妃娘娘保护得太好了,一点儿心眼也没有。   四阿哥道:“你若是不喜欢小八,别理他就是,何必在背后嘀嘀咕咕。”   “我当然不会喜欢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我最喜欢五哥了。”六阿哥哼道。   我也最喜欢小五,四阿哥默默道,若是小五是他的亲弟弟就好了。不像小六,不服管教,但因为德妃娘娘,他又不得不管教他。小五要在慈宁宫待到什么时候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人人都爱五阿哥.jpg 第29章 去世   到了八月, 爱新觉罗家一年一度的特色避暑活动又要开始了,这一次,康熙大发善心, 终于带上了快要在紫禁城里热成狗的五阿哥。当然了, 出了原来的原班人马, 康熙也带上了七阿哥和八阿哥。至于六阿哥, 身体太弱,在出发之前不小心得了风寒, 只好乖乖躺在阿哥所里,听着他亲爱的五哥渐行渐远。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早低见牛羊。   草原真美啊,五阿哥从心底发出由衷的感叹, 若是小茹能和他一起看这美景就好了。   “五哥,刚才那些蒙古的王公子弟向汗阿玛提议,明天跟我们几个阿哥来一场赛马。我对骑射还不太熟练。五哥,你能教教我吗?”八阿哥怯怯懦懦地靠近五阿哥。   五阿哥看着八阿哥, 皱了皱眉头, 这才几个月不见,这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胆小怕事的样子。阿哥所里有人欺负他吗?按理来说不会啊。太子二哥单独在畅春园读书,大阿哥的年纪和他们几个小的相差太多,所以也不在一块儿读书。三哥是个无事忙, 四哥为人严谨, 小六和小七更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八阿哥小心观察着五阿哥的神色,见他脸色有些不愉, 不免更添了几分胆怯:“五哥?可以吗?”五哥应该和别人不一样才对呀,难道连五哥也嫌弃自己的出生吗?   “当然可以。”五阿哥摸摸八阿哥的头,拉上他的小手,“咱们走吧,去挑马。”   “嗯!”八阿哥响亮地回应,五哥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去马场的途中,两人遇到了四阿哥。   五阿哥向着四阿哥挥手:“四哥,我们打算去骑马,你来不来?”   “也好。”四阿哥向着两人走来。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和五阿哥两人并排走在前面。   八阿哥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并行交流的两人,心里充满了羡慕,还有隐藏在心底的嫉妒。五哥为什么要邀请四阿哥呢,他不是来陪自己学骑马的嘛。   四阿哥和五阿哥很快就挑好了马。   五阿哥特意为八阿哥挑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   “你刚学骑马,不要逞强,骑这一匹就好。”五阿哥笑道,“今天就当是练练手。至于明天的比赛,你和小七都太小了,汗阿玛不会让你们俩上场的。所以小八你别担心。”   “好,谢谢五哥。”八阿哥勉强地笑笑。   四阿哥在一边看着他们俩,心中冷笑。   这个小八,年纪虽小,心眼倒是一个比一个多,装得柔柔弱弱,好像谁欺负他似的。大家都是汗阿玛的儿子,除了太子,谁难道又比谁高贵些?阿哥所的众人之所以不想理小八,不过是嫌弃他心思多罢了。   至于小五,他这个安慰人的能力,大概是一脉相承于太子爷,都是噎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偏小五还比太子好上一点,这小子特别真诚,真诚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那些噎死人的话儿。   四阿哥对着五阿哥:“我先去跑两圈,活动活动。你先在这儿教小八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四哥。路上小心些。”五阿哥答道。   四阿哥带着一群人跑了。   五阿哥面对着八阿哥:“来,先上马吧。之前骑射课学得技巧还记得吗?”   八阿哥乖乖点头:“嗯,五哥,我没忘。”   八阿哥在五阿哥的帮助下翻身上马,五阿哥牵着马在前边慢慢地走。   “小八,你在阿哥所住得开心吗?”五阿哥突然问。   八阿哥沉默不语,小手紧紧地抓住缰绳。   “小八,你在尚书房学得开心吗?”五阿哥继续问。   八阿哥轻轻喊了一声:“五哥——我不知道。”   五阿哥耐心向这个孩子解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的每一个哥哥弟弟都有自己的脾气。可是,你也是汗阿玛的孩子,对于汗阿玛来说,你和我们,没有任何不同。”   五阿哥放开马,把八阿哥从马上抱下来。   “汗阿玛心疼每一个孩子。小八,你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一个人,做好你自己就好了。”五阿哥指着被马儿吃掉的草,“你看,虽然马儿把草吃掉了,但是草的根还留在这里。等到明年,草又会重新长出来,草原又会重新焕发生机”怎么办,编不下去了,五阿哥心里着急,他大学没有选修心理学啊,到底要怎么安慰心思敏感的小少年。   “谢谢五哥,小八知道的。”八阿哥对着四阿哥甜甜地笑。   可是五哥,你知道嘛,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德妃也是出生包衣,却早早地登上了妃位,而他却寄养在钟粹宫里,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苦。就像这草,虽然都被马儿啃过一边,有些只是伤到了叶子还能再长,有些确实连根都被刨开吃了,彻底失去了生命。   所以他若是想要,就得自己去争去抢,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不过,五哥,还是谢谢你安慰我。   “你能明白就再好不过了。”五阿哥松了一口气,“来吧,我抱你上马。你这次自己真正放手骑一次。在草原上奔跑能让你忘记所有烦恼。”   “好的,五哥!”   第二天的赛马并没有进行,因为太皇太后又一次旧疾复发,已经陷入了昏迷。   康熙接到消息,连夜拔营启程,赶回了紫禁城。   九月,太皇太后稳定下来的病情再一次复发,康熙守在太皇太后身边整整一天一夜。   梁九功端着一小碗参汤,穿过一排排在殿外跪着的太医们,悄悄地走进了殿内。   “万岁?万岁爷?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奴才特意叫膳房熬了参汤,您喝一点,补补神吧。”   “先放着吧。”康熙的声音有点不太耐烦,皇祖母怎么还没有醒过来?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又过了一天一夜,除了一小碗参汤,康熙仍然是滴水未进。   梁九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是万岁爷出了什么差错,这慈宁宫内外上上下下都不用活命了。不得已,梁九功搬出了太后娘娘。   “孩子,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姑祖母若是知道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会难受的。等你吃了东西,才能更好地守着姑祖母啊。”太后劝慰道。她不是皇帝的生母,无论做什么事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皇帝也不一定会听他的。   “朕知道了,皇额娘。朕这就去吃东西,劳皇额娘费心了。”康熙冷静道。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有些语无伦次,“饭食都在外面热好了,你快去吃吧。”   “皇额娘这些日子忙着照顾皇祖母,应该也没休息好。”康熙勉强挤出一个苦笑,“皇额娘,咱们一起用膳吧。”   “欸,好。”这个孩子,总算和她亲近起来了。   也许真的是康熙的孝心感动了天地,第三天,太皇太后的烧终于退了,渐渐地醒了过来。宫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太皇太后病重的这些日子,这紫禁城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   十一月底,庶妃章佳氏生下了十三格格。皇贵妃正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庆祝一番,去去宫里的霉味,太皇太后又一次病危了。   这次太医真的是束手无策了,太皇太后娘娘已经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康熙不信命。   他亲自带领着王公大臣步行走到天坛,向上天祷告,祈求上天能增加祖母的寿命,他愿意减去自己的岁数。   然而人的岁数又岂是神佛能够决定的?   临终前,太皇太后紧紧拉住康熙的手:“太-宗皇帝的山陵奉安已久,不要再为我动它了。况且我心里也割舍不下你们父子,就在你父亲的孝陵旁边找块地方,把我放在那里,我就没有遗憾了。”   “是,皇祖母。”康熙感觉到他握着的手渐渐地冰凉,僵硬。   他的泪一点点地砸下来,走了,都走了,皇祖母也走了,这世上能够疼爱他的最后一个人也不见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个统治了近大清帝国半个世纪的女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享年七十五岁。   雪花纷纷扬扬,静静飘落。哭声响遍了整个紫禁城。   康熙哀恸非常,想要在宫中为太皇太后服丧二十七个月。王公大臣们再三劝阻康熙遵从太皇太后娘娘的遗诏,用一天代替一个月。康熙不得不遵从,但他还是割辫来表达他的孝心和哀痛。   服丧期间,康熙去慈仁宫探望了太后。   太后也病倒了,太医说是悲伤过度,失了气力。   康熙望着躺在床上的太后。   其实,当年生母身份低微,他曾经被皇额娘抚养过一段时间。   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汗阿玛不喜欢皇额娘,所以皇额娘没有孩子。   但是皇额娘非常喜欢孩子,也就非常喜欢他这个能够被她抚养的孩子。   皇额娘会给他准备好吃的点心,会给他念好听的故事,会哄着他睡觉。   当那个失去孩子疯女人董鄂氏冲着所有人发疯的时候,皇额娘会把他保护在身后,尽管站在对立面的是她的丈夫。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这一切的呢?   皇权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梁九功。”他听见自己冷静地吩咐,“太后喜欢孩子,让九格格和五阿哥多来陪陪太后。”   “是,奴才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天动地,我终于写完了︿( ̄︶ ̄)︿   --------------------------------------------------------------------------------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步祷天坛,请减算以益太后。读祝,上泣,陪祀诸王大臣皆泣。太后疾大渐,命上曰:“太宗奉安久,不可为我轻动。况我心恋汝父子,当于孝陵近地安厝,我心始无憾。”己巳,崩,年七十五。上哀恸,欲于宫中持服二十七月,王大臣屡疏请遵遗诰,以日易月,始从之。命撤太后所居宫移建昌瑞山孝陵近地,号“暂安奉殿”。 第30章 危机   十二月, 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哀寂之中。   新年将至,因为棺椁乃是不吉之物,所以有御史上书, 建议康熙在除夕之前将太皇太后的棺椁移出紫禁城。康熙坚决反对, 他舍不得他的皇祖母。   他说:“如果真的有忌讳, 朕当然会遵守。但鬼神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世人多为鬼神之说所害。朕将皇祖母的棺椁留在紫禁城,也可以为破除世人的疑惑, 让他们都来效仿朕的做法。”   整个新年,宫里没有任何热闹的气氛。所有人都缩着脖子,生怕惹怒了那个失去亲人的帝王。   新年的宫宴草草收场。   五阿哥看着那个坐在高位上一脸颓然的汗阿玛。汗阿玛前些日子割掉了头发,没办法绑成辫子,只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   他一直没有办法把眼前的这位帝王当作人看待, 这个男人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瞰众生, 已经脱离了作为一个人的情感。尽管有些时候,他会把他当成父亲,但其实五阿哥的心里还是有着深深的警惕。   自从乌库妈妈去世,他才发觉原来眼前这个男人也有作为人的一面, 他也会伤心, 也会难过,甚至会发疯。汗阿玛,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失去祖母的普通人。既然汗阿玛成为了他这一世的父亲,他就应该尽到作为一个孩子的义务, 让他从悲痛中走出来。   在整个紫禁城都沉浸在哀伤之中之时, 在大清帝国边疆的北面,一场阴谋正在悄悄酝酿。   帐外大雪纷飞, 帐内暖意浓浓。   “你们要我们首领打大清?凭什么?我们部落能得到什么好处?”一个粗犷的蒙古大汉调笑着把身边的美人搂进怀里,一边大口喝酒吃肉。这老毛子的酒就是没滋没味,比不上他们自己部落酿造出来的美酒。   戈洛文悄悄鄙夷地看了一眼这来自准噶尔部落使者粗鲁的吃相,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亲爱的使者阁下,您知道我们伟大的沙皇陛下对帝国东面的无主之地渴望已久。但是可恶的清国人却私自将这片土地占为己有。”戈洛文眯着眼睛,打量着使者的神色,“伟大的沙皇陛下一直想和准噶尔部交好,如今恰恰是我们合作的机会啊。”   我呸,谁不知道你们被大清打得屁滚尿流,六百多号人最后只剩下六十几个,大冬天的几十个毛子脱光了从雅克萨城里双手抱头走出来,也不知道那伙子清军有没有长针眼啊,哈哈哈。不过首领一直想要统一蒙古,证明不是黄金血脉也能再现成吉思汗的辉煌,这点倒是和这群毛子的观点不谋而合。   “合作个球!我们首领就算不跟你们合作,也一样能统一草原。”使者一脸不屑,继续大口吃喝。   戈洛文忍住心中的怒火,努力保持自己作为贵族高贵的教养,面前这个蒙古汉子真的是来谈判,不是来吃喝的嘛。   “伟大的沙皇陛下愿意为准噶尔部和噶尔丹阁下提供武器。使者阁下,您应该知道,大清一直对草原各部落实行盐铁管制,草原上的铁器并不多。若是阁下愿意和伟大的沙皇俄国达成合作,我们愿意为你们提供铁器,甚至是火器。”戈洛文高傲地一笑,“这样一来,噶尔丹阁下统一草原的进程将大大加快。”   我勒了个去,这毛子磨磨叽叽终于讲到重点了。   使者大汉假意清了清嗓子:“可以啊。那你们有什么条件?当然若是无偿帮助,我们将非常感谢。”   戈洛文努力忍住怒火,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扔进狗熊堆里喂熊:“当然不是无偿帮助。但是伟大而又仁慈的沙皇陛下想要的绝对不多。我们只是想要之前的那一片无主之地罢了。”   “行吧。那就这样。”使者推开他身边的金发美人,毛子就是毛子,哪里有部落里的婆娘抱起来舒服。   戈洛文端起酒杯:“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然而对面的使者并没有理他,依旧只顾着自己喝酒。   可恶,戈洛文心里想,总有一天,他要将眼前这个人被熊啃过的尸体在丢进粪坑里。   *   正月初九,德妃娘娘生下了万岁爷的第十四子胤祯,冲淡了万岁爷对太皇太后过世的哀痛。宫中沉闷的气氛总算有所恢复。   新年已过,小阿哥们再次进入尚书房学习。   重新来到近乎阔别半年的尚书房,五阿哥不禁生出一丝感慨,这天天早起读书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啊。   五阿哥伸了个懒腰,正好看见大阿哥从窗外经过。他正打算和这位阔别已久的对手大哥打声招呼,却见他匆匆向大门走去。   “奇怪,大哥今天这是什么了,走的这么急?不会是急着回去看他的小格格吧。”五阿哥对着四阿哥开玩笑。   四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严肃道:“别胡闹,这几天大哥心情大概不会很好,你别去招惹他。”   “四哥,大哥这是怎么了吗?”在慈宁宫待了那么久,他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也没有慈宁宫了。汗阿玛把乌库妈妈生前居住的慈宁宫东王殿五间拆了,重新建在了昌瑞山下,称为“暂安奉殿”,据说四月,乌库妈妈的棺椁就要停灵在那里。   “明珠大人出事了。”四阿哥叹息道。   “啊?明珠大人,那不就是大哥的族叔,我记得他是纳兰谙达的父亲。”那可是一代权臣啊,而且和小茹的外祖父靖海侯似乎也有些交情。当年靖海侯施琅能够被汗阿玛重新任用,也是多亏了明珠的举荐。否则就凭施琅二度降清,汗阿玛说不准真不会任用他。   “没错。”四阿哥肯定道,“这件事其实去年就有了些端疑。去年冬天直隶巡抚于成龙向汗阿玛密奏,明珠和余国柱两人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前些日子,御史郭琇也参奏明珠、余国柱等人结党营私,如今明珠、余国柱等人已经被罢免。大哥刚才走得那么急,大概是去干清宫向汗阿玛求情。”   “可是卖官本来就是错的,贪官污吏盛行于世,天下必将民不聊生。大哥有什么脸面去向汗阿玛求情。只为私情,不为公利。大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五阿哥有些困惑。在他印象里,大阿哥胤禔一直是个爽朗大气的满族汉子。虽然和他比试的时候从不手下留情,但平时练习的时候也会指导他一些对敌的技巧。大哥,什么时候变得是非不分了。   小五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让人看懂。   四阿哥回想起太子告诉他这个消息时的表情,激动、狂热、如释重负,最后一切归为平静。明珠之党遭到罢免,根本就不是结党营私那么简单,获益最大就是索额图,若说其中索额图没有出力,大概知道这一切的人谁都不会相信。两党矛盾由来已久,如今明珠下台。太子定然松了口气吧。而大阿哥,应该承受了更多的压力。   至于小五,永远这样黑白分明。小五,若是有一天做了坏事的是你最亲爱的太子二哥,你会怎么做呢?还是像这样是非分明吗?若是,若是,做了坏事的人是我呢?   “四哥,你怎么了?”五阿哥的声音把四阿哥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没事,我只是想到德妃娘娘又为汗阿玛生了一个小阿哥,她又有六弟和十二妹妹要照顾,可能顾不上九妹妹。所以我想请你替我多去慈仁宫看看九妹妹。”九妹妹应该和他一样,被自己的亲额娘抛弃了吧。   “我知道的,四哥。”五阿哥笑道,“那个臭丫头活泼着呢,每天逗得额么格额吉眉开眼笑,简直就是慈仁宫的小霸王。她才不会寂寞呢。我会多去看看那个小丫头的。”   “那就好,多谢你,小五。”   “咱们兄弟之间,说什么谢字。”   四月初一,佟国纲请归满洲。佟氏一族本就是辽阳着姓,佟氏一族先祖佟养真在太-祖努尔哈赤攻克抚顺后,携其全族来归,升入了汉军旗。之前孝康章皇后病逝,康熙登基,为了抬母族的身份,就曾经为佟家抬过一次旗。如今明珠一党势弱,索额图的跟随者几乎遍布了整个朝廷。作为皇上母族,家里又出了一个皇贵妃娘娘,佟国纲认为属于佟家的机会来了。只可惜,虽然户部复议,但是康熙迟迟没有下旨意,不知是不是对佟家有所不满。   五月初,礼部上了一份折子,请皇上表彰山西省烈妇荆氏之事。这事原本也简单,用五阿哥的话来说就是封建余毒。这荆氏的丈夫死了,荆氏是个烈妇,为了表达自己的贞洁,也跟着一起投井死了。   在尚书房里,当康熙用这件事来考验他们这些小阿哥的时候,五阿哥只觉得愤怒。那荆氏真是自杀殉葬吗?若是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是那荆氏被《女规》、《女戒》洗了脑,以夫为天,自杀殉葬;二是宗族为了向外界炫耀自家出了这样一个烈妇,杀死荆氏,伪装成荆氏自杀殉葬。   “儿臣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五阿哥答道,“那荆氏年纪已过三十,家中必然已经有了嗷嗷待哺的幼子。试问,有哪一个母亲会丢下自己尚未成年的孩子,去投井自杀呢?”   康熙点点头:“小五,你接着说。那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办?”   “儿臣以为,理学之余毒由来已久。汉家女子以裹小脚为美,如今风气已经传入京中。婴儿之脚长于女子之身,恰如婴儿之臂长于男子之身,有何美可言?所以儿臣恳请汗阿玛下旨,废除妇女殉葬,废除贞洁牌坊,禁止女子裹脚。还有,废除理学!”   康熙并没有回答。他前年亲自书写“学达性天”四字匾额,颁发宋代名儒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邵雍、朱熹祠堂及白鹿洞书院和岳麓书院,怎么可能废除理学?理学能帮他更好地统治汉人,毕竟全国满人的人口不足汉人的百分之一,汉人的数量实在是令人恐惧。至于裹脚之事,太-宗皇帝已经明令禁止满人女子裹脚,至于汉人女子,谁管得了那么多呢?毕竟朝中的汉大臣家里八成以上皆是裹脚女子。   第二天,就在五月节的前一天。康熙下了一道旨意,永远禁止妇女殉葬。妇女殉葬,使男女比例失调,是关乎全国人口的大事。至于五阿哥提到的理学之事,没有丝毫提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身高:   目前,大阿哥,太子,五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身高接近成年,年龄未到成年),六,七,八   日后,大阿哥,五阿哥,太子,四阿哥,三阿哥,六,七,八(成年之后应该都差不多) 第31章 铡美案   五月节, 在畅春园读书的太子二哥也回到了紫禁城,陪着家人一起过节。   家宴过后,太子胤礽跟着五阿哥去慈仁宫拜见了太后娘娘。   在五阿哥胤祺的印象里, 太后只是一位中年妇人, 带着特有的和蔼和慈祥。当她和乌库妈妈坐在一起的时候, 可以很明显得看出这是两辈人。可如今, 太后一下子就变老了,白发满头, 精气神仿佛也随着太皇太后的逝去而被抽走了。   五阿哥很是担心。他知道乌库妈妈对额么格额吉有很大的影响,但他没有想到影响会这么大,额么格额吉仿佛丢了魂。   五阿哥担忧道:“额么格额吉,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太后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已经从一个只会哭闹的婴儿成长成了一个高大的少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下子就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记得当年就是姑祖母建议她养育五阿哥,让她晚年能有个依靠。她心里也明白, 抚养五阿哥,也是为科尔沁草原保留一位亲近草原的王爷。虽然姑祖母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她从来没有要求自己和小五为科尔沁草原做任何事情。   她不知道姑祖母是不是放弃了这个计划,还是说姑祖母认为仅仅养大五阿哥就足够了。但是, 最后的那段时间, 姑祖母还是心软了吧。姑祖母和她一样,从心底里疼爱着小五和九格格,对着这两个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孩子,怎么舍得他们去参与到那么复杂的朝政里来呢?   太后回过神:“额么格额吉没事, 小五不要瞎操心。你要是能好好照顾自己, 额么格额吉就会很高兴了。去里间看看小九吧,她这些日子病了, 真无聊着呢。你进去陪陪她,太子就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吧。”   “是,皇祖母,胤礽遵命。”   “我知道了,额么格额吉。我进屋子里了。”   太子和五阿哥两人分别答道。   五阿哥进了里间的屋子,看见九格格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无聊地翻书。   五阿哥夺下九格格手里的书,想要捉弄她,笑道:“生病了就别看书了,要用功哪里差这么一点儿功夫?让我来看看你在看什么书——”   “五哥,你快还给我!”九格格急着去抢书。   五阿哥把书举高,两人身高差距太大,九格格跳起来也拿不到。   “我看看啊,《资治通鉴》,你这年纪看这书还早了些,里面很多东西你都理解不了。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再好好地细读这书吧。”五阿哥认真地对九格格说。   看着五阿哥的眼睛,九格格莫名地有些心虚:“我知道了,五哥。你把书还给我吧。”   五阿哥正打算把书递还给九格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一卷《资治通鉴》的厚度有些不对,他记得他的那一套书没有这么薄啊。   五阿哥猛地把书拿了回去,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印着:“陈世美:适才间我在金銮殿,万岁驾前去问安。同公主又到后宫院,太后一见笑开颜。我本是当朝驸马爵位显,文武百官谁敢参。行来宫门下车辇,大摇大摆转回还……”   “《铡美案》?”五阿哥把书卷成团拍打着左手手心,“九丫头,谁给你找来的戏本子?我记得——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你屋里才对。”   “五哥——好五哥——五哥你最好了——”九格格撒娇,“你别告诉额么格额吉,好不好?”   “谁给你找的!回答我!”五阿哥有些发怒。   九丫头一出生就受尽了宠爱,她亲额娘是德妃,她自己又被汗阿玛交给额么格额吉抚养。再加上九丫头是格格,不是像他一样受人关注的阿哥,即使汗阿玛对她多宠爱些,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这丫头背后有这么三座大靠山,自小就在紫禁城里横着走。好在这丫头天真得很,倒也不会做什么欺负人的事,只是有些活泼过头。如今九丫头屋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戏本子,五阿哥真担心有人把这丫头教坏。   “五哥——”九格格第一次看到她好脾气的五哥和她发脾气,顿时有些怕了,“五哥,你别生气。我只是因为病了,闲着无聊看看,你别生气。”   “你给我回床上躺好。”五阿哥有些心软,但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他就不是爱新觉罗·胤祺。他努力表现出严厉,盯着九格格:“谁把这东西给你的!”   九格格低头,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我说了,五哥你会拿她怎么办?”   五阿哥坐在床边,摸摸九格格的头:“按理来说,教格格不学好,这种丫头应该是按宫规处置的。但具体如何操作,我也不太清楚,只能看皇贵妃娘娘怎么判断了。”   “五哥,我不能看这种书吗?”九格格有些委屈。至于帮她带书的大宫女,五哥那么聪明,肯定能够找出她的。   五阿哥叹了口气:“五哥不是不允许你看这种戏本子,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看这种东西,难免会移了性情。等你日后大些了,明白了是非对错,到时候你再看这种东西,五哥一定不反对。”   “可是我觉得我现在也能看懂啊!”九格格见她亲爱的五哥不生气了,立刻故态萌发,强行辩解。   五阿哥气笑:“那你倒是说说,你看这《铡美案》知道了些什么东西?”   “嗯——让我想想。”九格格掰着手指头,“第一,陈世美不是个好东西。第二,包拯是个好官。第三,秦香莲很了不起,也很可怜,能送养公婆,抚养子女。她千里寻夫,但是却惨遭抛弃。第四——”   “第四点是什么?”五阿哥看着九格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笑了,“说吧。”   九格格犹豫着开口:“第四,我觉得里面的公主很可怜。她的婚姻是她的父皇帮她选的,我猜这个公主一定不受宠,她的父皇竟然把她嫁给了一个区区的状元。状元,四年就有一个,哦,不对,若是算上文武状元,那就是两个,再加上恩科,状元就更多了。这个皇帝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小小的九品官,不管怎么看都不合常理,一定是因为这个皇帝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女儿。”   五阿哥替九格格倒了杯水,让她喝完继续说。   九格格把茶杯还给五阿哥:“但是这个公主又做错了什么呢?她的父亲将她嫁给了这么一个小官,她本来就委屈至极。后来,居然有人来告诉她,她的丈夫是有妇之夫。她的尊严受到了侵-犯,她才是君,所以她才会请出她的母后,维护自己作为皇家的尊严。可惜,包拯一点也没听她的,把陈世美给斩首了。”   九格格看着五阿哥:“五哥,我说得对吗?”   “有点道理。不过我看这书的时候,想的是里面的三朝元老、宰相王延龄为什么要帮秦香莲呢?难道真因为他是个好官?肯定不是这样。我再仔细看这书,这秦香莲到京城的第一天,就从客店店主张元龙的口中打听到了陈世美的情况。第二天,秦香莲找陈世美,被赶出宫去,在街上就遇到了王延龄,而且王延龄还给秦香莲出了主意,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了吗?所以,我觉得王延龄肯定是计划好的,要毁掉陈世美。但陈世美只是个状元,没什么用处,王延龄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攻击公主的母族,而这一切,就和你刚才的公主不受宠对应起来了。”五阿哥答道。   九格格被五阿哥说得有点头晕,这应该就是阿哥和格格的区别吧。她并不关心这事,她只关心自己的书。   “五哥,把书还给我吧。”   “行,哝,给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知道吗?”五阿哥劝说道,“你现在年纪小,应该看点对的东西。等你长大之后能够明辨是非,再看这些玩意儿也不迟。”   “谢谢五哥,小九知道了。”九格格诺诺点头,她真诚地看着五阿哥,“五哥,以后汗阿玛会不会也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五阿哥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宫里的大多数小格格的命运就是嫁入蒙古,和蒙古联姻,维持两族的友好关系。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不同,她因为祖母和父亲的喜爱,而留在了北京城,可惜不久就香消玉殒。不知道这一世,小丫头的命运轨道还会不会拐弯。   “我不知道。这些事是汗阿玛决定的,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现在连自己和小茹的命运都无法决定呢。   九格格有些失落,但是又很快开朗起来,不管了,反正她现在还小呢,这么复杂的事情,还是等长大以后再说吧。   “九丫头,给你。”五阿哥把两串五彩粽子递给九格格,“一串是我给你的,一串是你四哥给的。我和五哥给你的五月节礼物,祝你在这一年里幸福安康,无灾无病。”   “谢谢五哥,也帮我谢谢四哥。”九格格甜甜地冲着五阿哥笑。   事后,太子送五阿哥回阿哥所。   路上,太子劝慰着五阿哥:“小五,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昨**会上,汗阿玛宣布永远禁止妇女殉葬。”   “是吗?”五阿哥有些高兴,却也有些无奈。他知道废除理学是异想天开,却还是忍不住幻想。   “你别总是那么冲动。汗阿玛也有汗阿玛的难处,小五,你也要多为汗阿玛考虑考虑。”太子叹了口气,“汗阿玛难道不想改变这些陈规陋习吗?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你可知道,汗阿玛昨天的那条政令,遭到了多少汉人大臣的反对?”   “我知道的,二哥。汗阿玛不容易。我只是,我只是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只是不想这世上多出那么多悲惨的事情。”五阿哥也很迷茫。   “二哥知道的,汗阿玛也知道的,大家都知道。没事的,小五,我们大家都会尽力帮你去实现愿望的。”太子又想起了五阿哥当年的那个断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孩子的赤子之心,总是让人动容,就连汗阿玛也总是宠着他,太子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铡美案》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剧情简介)   北宋年间,陈世美进京应试,考中状元,被招驸马。其家乡连年荒旱,父母去世,妻子秦香莲(湖广均州人士,今湖北丹江口人)携儿女进京寻夫,闯宫遭逐。丞相王延龄怜之,试图让秦香莲在陈世美寿辰之日扮成歌女席间弹唱以助破镜重圆,不成。王延龄授秦香莲纸扇,暗示其到开封府告状。陈世美派家将韩琪追杀,韩终放走秦香莲母子,自刎……秦香莲逃出三官堂,至包拯前控告陈世美”杀妻灭嗣”,包拯将陈世美召到开封府,好言相劝,话不投机。令秦与对质,陈世美自恃国戚,强词狡辩;包拯怒欲铡之。……皇姑、太后闻讯阻刑……包拯不顾,铡死陈世美。 第32章 六阿哥的哥哥们   五月节的后一天, 尚书房照常上课。   施延圭给五阿哥带来了一个香囊,五阿哥开心地收下小茹带给他的五月节礼物。   “没想到小茹如今的绣活做得这么好。”五阿哥笑道。他还记得以前小茹帮他缝衣服,虽然没有夸张到把领口和袖子缝合在一起的地步, 但是也差不离了。线条总是歪歪曲曲, 还不如他在参军时自己缝的衣服呢。   施延圭白了五阿哥一眼:“阿哥您想多了, 这香囊不是她做的。她为这香囊做的唯一一件事, 就是把香药放进囊里。”   自家好好的白菜被猪给拱了,最重要的是这猪还是自己带去看白菜的, 一想起这件事,施延圭就爆发出十二万分的不满。   小茹虽然只是他的表妹,但她跟他之间的关系比施家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好。他因为伴读的原因从小就住在京城,而施家全族都在福建,他对族里的这些堂兄弟堂姐妹都不怎么熟悉。而纯茹和他一起长大, 虽然比他小了五岁,但是小茹聪明, 博览群书,能理解他的想法,他视小茹为知己。尤其是,小茹喜欢软软糯糯地喊他阿兄, 而不是关系疏远的表哥。   施延圭越想越气, 不想理五阿哥了。   “……”五阿哥沉默了一会儿,尴尬地笑笑,“那这花色和丝线肯定是小茹挑的,小茹的眼光可真好。”   “阿哥,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过问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只是我身为哥哥, 还是要多嘴提一句。希望五阿哥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要在人前露出端疑, 保住我妹妹的清誉。”   “我知道的,延圭,你放心。”五阿哥调皮地眨眨眼,“这香囊才不是小茹给的,是你给我的对吧。”   施延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一点儿也不放心。他真是想不通姑姑为什么要他做这个传话人,更想不通的是姑姑竟然同意小茹和五阿哥私自交往,明明姑姑是最明白这些道理的人。姑姑并非贪慕荣华富贵之人,他们施家如今也不缺钱。五阿哥是皇阿哥,而小茹只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就算加上小茹的祖父,也不过是一个二品官的孙女,身份相差的实在太大。姑姑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   武昌城的一个小巷里,一个身着粗布短襟的矮小男人低着头,向守着巷口的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出示了记在手腕上的一段红布。   那两个男人点了点头,矮小男人匆忙走了进去。   小巷里是另一片天地,虽然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和一般的小巷没有什么不同。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条巷子里没有老人和孩子,甚至连女人也很少看到。来来往往的都是些青壮,年富力盛。   “猴子回来了,快进来。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坐在上首的年壮汉子夏逢龙连忙问。   “标头,我打听到了。消息确实已经下来了,那柯永升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向朝廷上书,要罢兵裁饷。我呸,裁了粮饷,咱们这些小头兵拿什么养活老娘孩子!”   “就是!老子差点断了一只手,风里来雨里去,老婆本都没攒够,婆娘都还没娶呢。罢个屁的兵,裁个屁的饷。”   “上个月的军饷到现在还没发出来,我老娘上个月病了,为了给老娘治病,我家里都快断顿了,朝廷这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肯定是上头那几个中饱私囊了呗,我前天还看见咱们的督抚刚纳了两个娇滴滴的小妾呢。这狗娘养的,咱们为他们流血卖命,上官倒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   站在在厅堂里的众人纷纷抱怨起来。   夏逢龙看这气氛差不多了,悄悄冲着人群里的几个人暗示了一下。   “标头,咱们反了吧。我们都跟着你。”   “是啊,大哥。咱们反吧。就这么点军饷,朝廷还要克扣。既然朝廷想要咱们的命,咱们就和他们拼了!”   “打倒狗官,打倒狗皇帝!”   “反清复明!光复汉室!”   夏逢龙反手虚空一压,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兄弟们,想当年咱们浴血奋战,不少兄弟都丢了性命,还有不少兄弟缺胳膊断腿,只能了了此生。平三藩,打云南,谁的功劳最大!”夏逢龙向下暗示。   “我们!是我们!是我们湖南标兵打下了云南!”其他人跟着几个起哄的一起大叫起来。   “没错,我们的功劳最大!可我们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身病痛!”   “兄弟们!朝廷已经不打算给我们留回路了!跟着我,咱们反吧!以后大家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饭一起吃,有衣一起穿!”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饭一起吃,有衣一起穿!”   众人纷纷号呼起来。   夏逢龙看着下面的一切,满意地笑了。   *   干清宫。   “报——”   “万岁,湖广来报,武昌兵变。五月二十二日,标兵夏逢龙,反对裁兵,在武昌聚众起事。如今已接连攻占嘉鱼、咸宁、武昌、蒲圻、汉阳诸县。”   “废物!”康熙大怒,“湖广的官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手下的兵闹出这么多事!”   “回皇上的话,湖广巡抚柯永升投井而死,布政叶映榴自刎身亡,总兵许盛中箭败逃。如今除了荆州将军噶尔汉还在勉力抵抗……不是……是还在围剿兵变外,湖广一地,已经没有人了。”   康熙怒急,努力平息怒火。他记得以前生气的时候,皇祖母总会让人给他送来清心茶,如今却再也没有人会这样为他打算了。   康熙平静下来:“来人,拟旨!都统瓦岱,骁勇善战,封他为振武将军,率兵征讨。”   “皇上圣明——”众人答道。   过了三日,荆州多次被险些攻破,康熙下令河南巡抚丁思孔为湖广巡抚,正黄旗都统巴浑德代替围剿兵变不利的荆州将军噶尔汉,务必尽快解决兵变。   *   阿哥所五阿哥的院子里,四阿哥、五阿哥和刚刚病愈的六阿哥,正围着桌子吃酸奶。   “小六,你病刚好,别吃凉的东西。五月,给六阿哥换一碗常温的过来。”五阿哥对着身边的大太监说道。   “是,阿哥。奴才知道了。”   “五哥,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吃一次冰啊。”六阿哥努力向五阿哥撒娇,至于求四阿哥,那还是算了吧。四哥这人最是正经不过,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行,你身子不好自己忘了,嗯?”五阿哥拒绝,“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小就体虚,自己的身子就该好好保养才是。你说对不对,小六?”   “我知道了,五哥。”六阿哥委屈巴巴,舀了一大勺酸奶放进嘴里,“五哥,你说武昌的兵乱,朝廷要花多少时间镇压呀?不如我们打个赌,我猜是半年。”   “无聊。不过我猜应该不到三个月就可以了吧。”五阿哥开口。   四阿哥看着他,像是在询问原因。   “夏逢龙一行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五阿哥的话没说完,六阿哥就反驳道:“才不是呢。我听说这夏逢龙曾经做过湖广督抚的亲兵,说明他也是有些能力的。再说,他手下的那群兵都是当年平定三藩之乱时进征云南的劲卒,经验丰富,实力强大。虽然我也不想涨他人志气,但如此强兵,再联合其他水匪山贼,半年的时间平叛是最少的吧。”   “虽然那夏逢龙的确做过督抚的亲兵,那也只是增长了他的野心,没有增长他的智慧。至于你说平三藩,平定云南是在康熙十七年,现在已经是康熙二十七年了。十年过去,没有经过血的磨砺,再锋利的武-器也会生锈,再强大的精兵也会变成一群酒囊饭袋。”五阿哥表情严肃,“在加上那夏逢龙根本就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他自称总统兵马大元帅,下设总兵等文武官员。汗阿玛必然会尽快将其剿灭。”   “五哥你好像很生气哦。”六阿哥眨巴眨巴眼睛。   “谋逆是死罪,夏逢龙一人有野心造反,却连累了无数个无辜的家庭。我听说,那夏逢龙在攻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样的人,还是尽快除了吧。别再连累那么多无辜百姓。”五阿哥叹道,“他若是对罢兵裁饷有所不满,何不上京告御状,借罢兵裁饷的借口行叛乱之举,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罢了。”   “告御状不是那么容易的,”四阿哥突然开口,“民告官要受到极刑,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不过小五说得对,此人确实是个小人,该杀。”   六阿哥看看他亲爱的五哥,又看看四哥。突然发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哥哥有些相似之处,比如都嫉恶如仇,都是非分明。只不过一个性子活泼热闹,一个生性冷淡,平时看出不来罢了。有这样的两个哥哥真有安全感啊,他大概是这阿哥所里最幸福的弟弟了。   六阿哥吃着酸奶,默默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城独发,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 第33章 拉开序幕   夏逢龙叛乱这件事的结果完全没有超出五阿哥的意料之外, 一个月后,夏逢龙率领的逆贼乱党在应城一带被巴浑德带领的清军重创,退往德安县城。   七月十五日, 湖广提督徐治都在鲤鱼潦大败夏军, 杀其将卒四千余人, 俘获了近三百余人。夏逢龙部受到了重创, 许多兵士心中动摇,渐渐脱离了队伍。   十八日, 清军收复了汉阳县城。夏部在武昌献城投降,夏逢龙逃往了黄州府。   二十日,夏部黄州总兵献城,向朝廷投降,夏逢龙被擒, 斩于军前。   随着武昌、黄州诸府县相继恢复,这场为时不到两个月的闹剧宣告结束。   而在北面, 一场真正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八月,噶尔丹率军三万,越过杭爱山,进攻喀尔喀蒙古游牧草原。土谢图汗仓促迎战, 初战即失利。   *   十一月, 紫禁城,阿哥所。   五阿哥和四阿哥、六阿哥正围着小火炉吃锅子。   “喀尔喀蒙古那边,听说情况已经很严重啦。楚琥尔乌巴什之子额琳臣都率子弟台吉来投奔汗阿玛了,朝廷还不出手镇压吗?”六阿哥好奇地问五阿哥, “上次夏逢龙叛乱汗阿玛不是很快就派人出兵了吗?”   五阿哥摸摸六阿哥的头, 并不回答。   “不一样。”四阿哥插口答道。   “哪里不一样啦?”六阿哥疑惑地看向四阿哥,顺便拽下他五哥放在他头上的手, 嘟囔着嘴,“五哥,再被你摸下去我头都要被你捋秃了。你想念小白就去求汗阿玛出宫啊,别总是把我当小白摸嘛。”   五阿哥烫了一片牛肉放进六阿哥的盘子里。他笑道:“你的头发哪里是被我捋秃的,本来就没长多少啊。乖乖吃东西吧,别多嘴了。”   “什么嘛,这么神神秘秘的,都不告诉我。五哥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嘛。”六阿哥狠狠地咬了一口牛肉,真嫩啊,果然大雪天吃锅子最舒服了。   五阿哥看着专心致志吃起锅子来的六阿哥,和四阿哥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虽说名义上蒙古归大清管辖,首领需要朝廷任命,但实际上却是各管各的。大清和几大蒙古部落是盟友。其中科尔沁草原部落和大清的关系最亲密,毕竟爱新觉罗家也流着科尔沁的血,如今宫里里还剩着的蒙古太妃和妃嫔有一半多都来自科尔沁草原。   草原人帮助大清守住北方的边界线,而大清也会给草原人适当的供给和资源。但是蒙古人实在是太强大了,黄金家族曾经统治过一个跨越欧亚非的大帝国,高大的蒙古铁骑的阴影始终盘旋在康熙和各大王公大臣的心上。噶尔丹就像疯狗一样四处攻击其他部落,极大地削弱了漠南蒙古的实力。所以康熙并不会过多地理会草原上的内斗,除非这场内斗会危及到整个大清帝国。   这些事情有些复杂,也有些难以言说,还是不要告诉小六这个天真的孩子了,既然汗阿玛想要保留这孩子的纯真,那他们也只能这样做了。   康熙二十八年在混乱中渐渐度过,大清迎来了康熙二十九年。   正月初二日,新年的气氛还未过去,康熙帝决定启动第二次南巡,查看水利情况。这一次,康熙帝一反往常总是带着太子胤礽的情况,这一次的南巡,他只带上了大阿哥胤禔。   紫禁城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按理来说,明珠下台,大阿哥的地位也变得尴尬,这正是太子树立威望的最好时机。然而,这一次皇上反常地带上了大阿哥。朝廷群臣都被皇帝的这一手操作搞糊涂了,站队摇摆不定。   “小茹,你说汗阿玛为什么要带上大阿哥而不是带上太子二哥呢?”五阿哥把玩着纯茹的手。在康熙离京前,五阿哥就死皮赖脸地磨着汗阿玛,得到了能够自由出入宫廷的允许。   “我不清楚,我所知道的历史已经和现在有所偏差了,所以我无法用我曾经学过的知识来解释这件事。不过——”纯茹停顿了片刻。   五阿哥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单单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倒是可以稍微解释一下这件事。”纯茹抽回自己的手,敲了一下五阿哥的头,“明珠党下台,对大阿哥肯定有影响,这点你应该不会反驳吧。”   五阿哥点点头,再次抓住爱人的手:“本来这朝廷里是明珠和索额图打对局,如今明珠下台,索额图一家独大。汗阿玛建立的平衡被打破了。这点我倒是知道。若是汗阿玛想要保持朝中局势平衡,拉索额图下台不就好了嘛。这朝里的大臣谁不是小辫子一抓一大把,平日里纵容着他们的缺点,关键时刻就可以用到了。”   “正是因为朝中平衡被打破,皇上才更要带上大阿哥。”纯茹补充道,“虽然我没当过皇帝,但也知道这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这种生物充满了矛盾。”   五阿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见纯茹瞥向他,连忙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嘲笑小茹你的意思。只不过你一口一句这种生物,让我想到了当年那只在你的手下逃过一劫,却不小心断了尾巴的小白鼠,抱歉,哈哈哈。”   纯茹白了五阿哥一眼,唯一一次没有捏住小鼠“命运的喉咙”的失败经历有这么好笑嘛,这家伙以前也经常用这个理由来嘲笑她,过分。纯茹嘟起嘴。   五阿哥戳了戳纯茹气鼓鼓的小脸:“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小茹。您接着分析吧。”   纯茹抓住五阿哥的手咬了一口,气呼呼地放下,继续分析道:“康熙帝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首先,康熙帝作为一个帝王,肯定要维护政治权利的稳定,使自己不被架空权利。所以他有意制造了明珠和索额图两方势力的对立。其次,作为一个父亲,他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和平相处,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天真。”   纯茹停下来歇一会儿,五阿哥连忙倒水递给纯茹。   纯茹继续分析:“但是明珠的下台打破了这个平衡,但由于皇上还没有抓到可以明确使索额图下台的小辫子,所以太子一方一家独大。为了大阿哥这个儿子的心情,皇上特意带大阿哥去南巡,一方面迷惑朝臣的站队,另一方面表明无论明珠如何,大阿哥都是他疼爱的孩子。”   五阿哥挠头,心里有点烦躁。   纯茹冷静地开口;“我们都知道历史上的结果是什么样的,你会试图去改变这一切吗,阿祺?”   “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想参与其中,看着自己喜欢的几个兄弟自相残杀。”五阿哥双手抱头,“我真的不知道,明知道结局如何却无力改变。我无法阻止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野心。更何况,四哥——我是说历史上的雍正皇帝,算得上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了。如果我为了兄弟之情作出改变,使他无法登基为帝,对他实在是很不公平。小茹,我该这么办?”   纯茹把五阿哥的手掰下来,直直地看着他:“我们虽然相爱,但我们都是相互独立的个体,我无法为你做出任何决定。”   纯茹顿了顿,接着说:“阿祺,做你认为对的事情,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你还记得你当初刚上大学就休学去当兵时,对我说过的话吗?”   五阿哥抬头看着纯茹:“我记得我对你说过,第一不可忘国忧,第二不可负卿卿。然后你说如果我死了,你就不会等我了。”   五阿哥委屈巴巴,媳妇儿的这句话吓到他了,害得他每次出任务之前都要好好地把细节再仔细推敲一遍,不犯任何小错误。   “那你现在呢?你现在作为大清帝国的皇子,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有一腔热血的穷小子了。你现在,还会坚定地相信他说过的这句话吗?”纯茹道。   五阿哥被这犀利的眼神吓得差点起身敬礼。   “我当然依旧坚定,这是我的理想。”五阿哥叹了口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坚定去用正义平叛这件事情的对错。”   纯茹轻轻默默五阿哥的头。这个男人总是一根筋走到底,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且还笨得要死,就来和她告白都要引用别人的话。希望他能够一直如此吧。   阿娘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那么坚定地选择前世的爱人,财富和地位会使人心膨胀,变得面目全非。她告诉阿娘,她相信她的爱人不会变,果然如此,阿祺还是一如既往地傻。   “小茹,你有没有想出什么能让汗阿玛答应赐婚的好办法啊?我感觉我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好像对汗阿玛没什么大用。”五阿哥有些苦恼。   “快了,你别担心。你做好自己就好。”纯茹笑道。她之前托小舅舅和阿玛分别在台湾和辽宁买了几亩地,打算拿来做些筛选实验,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不要告诉这个傻瓜了。   “小茹,我感觉自己好没用啊。”五阿哥把小姑娘抱进怀里,“我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目标。”   纯茹无奈地摸摸爱人的头:“那就先想好你来到这个时代,要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吧。听说宫中藏书丰富,你现在还是好好读书吧。”   “好,我知道了,小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不可忘国忧,第二不可负卿卿。这是一位伟人在战乱时代对妻子的告白,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自行查找。   晋江文学城独发,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 第34章 雪地捕鸟   康熙帝带着大阿哥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艰难启动南巡, 五阿哥则带着一群小阿哥们在紫禁城里惹是生非。   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一年也满六岁了,一起进了尚书房。因为这两位小阿哥年纪相仿,母妃的地位也相差无几:钮枯禄氏贵妃位分高但是不受宠, 宜妃位分低但是却深受康熙宠爱。所以这两位小阿哥一进尚书房就相互之间别起了矛头, 谁也不肯让谁。   五阿哥为了缓和这两兄弟之间的矛盾, 不得已去求见了太后娘娘。于是第二日, 太后下了懿旨,她作为祖母, 心疼孙儿们在大雪天也要早起去尚书房读书,所以特意决定给孩子们放一天假,让孩子们好好乐一乐。   尚书房的师傅们听到这消息,表面上无可奈何,实际上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谁愿意天天伺候这群皇阿哥啊!对这些皇阿哥,轻了不行, 万岁爷会说你没有尽到教导之责;重了也不行,这可是皇子,若是病了他们这些师傅有几个脑袋可以砍?所以各个装得若无其事,劝阻各位阿哥即使是放假也不要忘了功课, 心里却想着回家之后吃顿美的, 好好放松放松。   于是第二日,五阿哥就带着下面的几个弟弟在紫禁城里胡作非为了。至于上头的几个哥哥,太子二哥一过完年,汗阿玛就把他赶去了畅春园读书;三阿哥怕冷, 不肯出来, 情愿躲在屋子里抱着火炉取暖;四阿哥也在用心忙着他的功课,甚至还打算拉五阿哥和六阿哥一起读书探讨, 两人敬谢不敏,立马摇头溜了。   御花园里,五阿哥正带着六、九、十这三位小阿哥静悄悄地躲在树丛子里,等待麻雀自投罗网。   “五哥,咱们这样真能捉到鸟吗?”九阿哥看着那简陋的用一支短棒和竹筛组成的陷阱,一脸迷茫。大雪天的,好不容易放了假,围着火炉吃锅子不好吗?是屋子不暖和还是锅子不好吃?干嘛要傻兮兮地蹲在这雪地里啊,要吃鸟膳房有得是啊,还有和这个讨厌的小十呆在一起。这要不是他亲哥,他一定怼死他。   “当然能捉到,这可是……嗯……提供的办法。你们几个难道不觉得这样雪地捉鸟很好玩吗?”他这张臭嘴,一咕噜差点把迅哥说出来了,好险好险。当年他的语文老师要求背诵闰土的全文,他现在还记得呢。   三个小阿哥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道:“一点也不好玩。”   “五哥,其实刚才小九说得时候我也想说了,这样真得很傻。你若是想捕猎,可以去求王叔带咱们去景山打猎啊。用箭射鸟不是更快?”六阿哥补充道。   十阿哥在一边大力地点了点头,在这儿蹲了这么久的确有点冷啊。虽然五哥人很好,他也很喜欢五哥。但他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个臭小九的观点,这样捕杀猎物真得很一言难尽。   “那好吧,既然你们几个都不想玩,那咱们回去吃东西吧。”五阿哥无奈,真得不好玩嘛,他觉得很有意思啊,下次拉小茹一起玩,她肯定会支持他的观点的。不过看看挤在一起的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人,五阿哥无奈得笑笑,虽然过程有点让人郁闷,但是结果还是好的嘛。这两个孩子果然和好了。   九阿哥无奈,自家五哥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冷啊。还是快回屋里吧。九阿哥发现十阿哥在挤他,瞪了他一眼,你挤什么挤。   谁挤你了,白痴!十阿哥翻白眼,结束和九阿哥之间这场无声的对话。他转头看向五阿哥:“五哥,咱们快回去吃锅子吧。”   “那好吧,等等——”五阿哥眼疾手快,迅速把绳子拉下,“捉到了,不枉咱们在雪地里呆了这么久。”   三个小阿哥尴尬地笑笑。要不是为了陪五哥,谁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   九阿哥老声老气地走过去踢踢倒扣在地上的竹筛,听见里面传来鸟扑打翅膀的声音。他好奇地问五阿哥:“五哥,里面是什么鸟啊。快打开来看看吧。”   五阿哥连忙拨开九阿哥的脚:“你小心点,小九。别总是动手动脚的,别让鸟飞了。”更何况这竹筛还是他从御膳房强行“借”来的呢,踢坏了多不好意思。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筛打开一条小缝,把手伸进去按住鸟的头。仔细一看。发现这鸟全身雪白,只有脖子和翅膀上有些花斑。   五阿哥摇摇头:“我也不认识,这鸟还怪好看的,别吃它了,若是能养就把它养起来吧。”他小心翼翼地把鸟塞进五月递过来的笼子里,迅速关上笼子的门,“忙活了一上午了,咱们回去吃羊肉锅子吧。”   “太好了,终于要回去了。”几个小阿哥欢呼。九阿哥和十阿哥对视了一眼,以后再也不要和这家伙吵架了,五哥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惜,誓言不过一刻钟就被打破了。   “五哥,我帮你烫菜,你吃这个。”九阿哥把鱼丸夹到五阿哥碗里,五阿哥笑眯眯地收下。   “五哥爱吃肉,不爱吃鱼丸。五哥我给你烫羊肉。”十阿哥把烫好的肉片放进五阿哥碗里。   九阿哥:“五哥先吃我的。”   十阿哥:“五哥先吃我的。”   两人对视了一秒,齐齐把头扭开:“哼——”   五阿哥给两人各自夹了一筷子菜:“好了,快吃吧,别闹了。明明感情那么好,怎么还是和小孩子一样闹来闹去。哦,抱歉,我忘了你们本来就是小孩子。”   “五哥——”两人齐齐喊道。   五阿哥盛了一碗羊肉汤,递给六阿哥:“你身子骨弱,多喝点汤养养胃。”   “好,谢谢五哥。”六阿哥笑眯眯地接过,对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得意地一笑。九阿哥和十阿哥打算先一直对外,打败大魔王六阿哥,守护亲爱的五哥。   *   另一边,康熙带着大阿哥胤禔一路南下。初九至直隶,十四日入山东免除地丁正赋,二十三日至宿迁县,视察中河。   龙船路过扬州,民间家家都张灯结彩,欢迎天子的到来。   康熙担心损耗人力物力,严厉制止了这种行为,并且下令沿途经过的几个郡县都不可以效仿。然而等到船行到了吴江一带,当地的县令竟然组织了五百只画舫来迎接康熙,康熙严厉地拒绝搭坐,并且下令彻查这个县令有无贪污受贿的行为。   等到二月十一日龙舟抵达杭州,民间竟然有建碑立亭,称德颂意的人,更是让康熙大为恼火。他立刻下旨严厉谴责这种行为,并且对希望他多在杭州停留的大臣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允许他们再呈上这样类似的折子。   “大阿哥,万岁爷请您过去。”梁九功的小徒弟魏珠恭恭敬敬地向大阿哥胤禔行礼。   胤禔急忙避开,请魏珠喝茶,并且让身边的大太监送上荷包:“多谢魏公公告知。不知汗阿玛最近身体可好?”作为皇子,他也知道窥探圣颜犯忌讳,只是这几日汗阿玛因为这些听不懂人话的官员心情非常郁闷,他唯恐惹怒了汗阿玛,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向着魏珠打听。   魏珠大方地收下荷包,笑道:“大阿哥放心,万岁爷精神着呢。奴才听说万岁爷骂了好多句五阿哥呢。”   胤禔把提着的半颗心放下。既然汗阿玛有心情骂小五,就说明汗阿玛的心情不错,看来这次叫他过去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松了口气:“那咱们就走吧,魏公公。”   “阿哥爷这边请。”魏珠连忙弯下腰。   “汗阿玛,您找我?”胤禔恭敬地向康熙行礼。   康熙挥挥手,让他起来:“没什么大事,就是你额娘给你写了信,你屋里的那个小格格有孕了。这个孩子若是顺利生下来,朕就要当祖父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他今年才三十五呢,他的孙辈就要降生了。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禔恭敬地从康熙手中接过信,站在一边看了起来。   他才十八岁,就要当父亲了吗?   他能像汗阿玛一样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吗?   若是这一胎生下来是个小阿哥,那小阿哥的处境岂不是和他一样尴尬,虽然是长子,但是却是庶子,得汗阿玛喜爱,却永远比不上太子。凭什么,太子从襁褓开始就是太子,他这个做哥哥的反而要向弟弟行礼,这不公平。对他那么好的祖叔被闲赋在家,而索额图无恶不做,却照样活得轻轻松松,这不公平!   罢了,希望这一胎能够平平安安生下来一个小格格吧。   “保清,你再看看这封信。”康熙将手上的信递给大阿哥胤禔,无奈地叹气,“这个小五,这是越来越调皮了。”   胤禔笑道:“小五生性天真活泼,待人真诚,所以弟弟们才愿意各个跟在小五的屁股后面。汗阿玛不是正喜欢小五的这一点嘛。”   康熙无奈地叹气。大雪天得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反倒在雪地里瞎闹。这个小五,带上小九和小十就算了,居然还带上了体弱多病的六阿哥。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事。这个小五,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保清,你回去之后,帮朕好好操练操练这群小的,这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康熙笑骂道。   “是,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装有五阿哥玩偶的娃娃机前。   九阿哥和十阿哥双双对峙。   九阿哥:我选来。   十阿哥:我先来。   一边六阿哥默默取走了五阿哥娃娃。   九阿哥;哇——   十阿哥:哇——   两人大哭。 第35章 皇贵妃病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待到二月末,南巡队伍到达了南京。   南京官员王来熊向康熙献上《炼丹养身秘书》。康熙朱笔御批,认为炼丹长生以及巫师所谓预言之类的对话, 都是无稽之谈, 不可相信, 如果是通经明理的人断然不会被这种东西所迷惑, 所以罢免了王来熊的官职。   “哎,这些官员, 整天只想着谄媚讨好朕,却没有干出一点实事来,真是……”康熙对着大阿哥和身边的侍臣高士奇抱怨,“难道朕的意思他们就一点都不明白吗?”   高士奇回答道:“皇上是明君。自从三年前皇上整顿江南官场以来,江南一带风气已是大改。只是江南一带远离京城, 这里的官员难见圣颜,所以各个对着皇上极尽讨好, 希望皇上能够多给他们一些关注罢了。”   “高大人所言极是。”胤禔补充道,“汗阿玛是天子,所以江南一带的百姓都爱戴您。就比如今日,南京数万官绅百姓手捧土产米果敬献给汗阿玛, 这是南京人对汗阿玛的爱戴。而汗阿玛下旨只取一撮米, 来代表相当于收下了全部礼物,那就是属于汗阿玛的宽厚了。”   康熙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只在表面上看到江南的富庶,却不知这富庶只是属于江南的富户官绅。普通百姓连饱饭都难以吃上,百姓苦啊。所以朕才再次下江南, 一时为了查看水利, 二则是镇压江南一带的官员,让他们多为百姓着想。”   “儿臣谨遵汗阿玛教诲。”胤禔恭敬答道。   “罢了, 不说这些了。”康熙向大阿哥招手,“保清过来陪朕手谈一局吧,也让朕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进步。”   “是,汗阿玛。”胤禔陪着汗阿玛下棋,高士奇站在一边观战,船屋里渐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棋子落下的声音。   大阿哥胤禔的棋路,疏朗开阔,大开大合。比不上康熙的错综复杂,深谋远虑,所以很快就败下阵来。   康熙笑着摇摇头:“来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保清,你的棋艺还有待加强啊。”   大阿哥胤禔笑着挠挠头表示不好意思。   康熙看着胤禔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了小五。说起来,小五的性子和保清倒是有几分相像,棋路也是格外的相像,都是没过脑子,直来直往,不知道在下些什么东西。只是小五的棋更让人心情舒畅,而保清,棋路在开朗中却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这个孩子,他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南巡的圣驾在经过绍兴府会稽山麓时,康熙亲自下船写了祭文,到大禹陵,行三跪九叩之礼。他下令当地的官员修建大禹陵,亲自书写了“地平天成”的匾额,为《禹陵颂》和序。此外,康熙还在江、浙两地增加了入学额数,又赦免了除十恶与诏款所不赦及官员贪赃者不赦外的犯人,获得了江南学子的推崇。   三月初,康熙再次带人考察高家堰一带的堤坝。   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南巡之后,康熙带着大阿哥胤禔从崇文门回到了紫禁城。   胤禔望着高大的宫墙,内心突然感到十分地疲惫,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四月初五日,俄国戈洛文使团派遣使者洛吉诺夫到达京城,对侍卫内大臣索额图致函,向清廷要求启动中俄边境谈判。   从四月开始,清廷就处在和沙俄的无尽的扯皮之中。   因为要和老毛子扯皮,以及噶尔丹在草原上像疯狗一样地四处乱咬,康熙无法去塞外避暑,只好带着太后娘娘和尚书房里的一群小阿哥去畅春园避暑。   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康熙担心几个小家伙儿热出好歹来,规定在畅春园避暑期间,允许他们趁着早上凉快的时候上半天课,下午好好在屋里休息或者到湖船上避暑。   这一群小的一下子乐开了花,跟着五阿哥在园子里肆意奔跑,闹得整个园子鸡飞狗跳。   听着远处传来小孩子欢快的尖叫声,康熙笑着摇了摇头。他回头看着乖乖在船上看书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再想想那个令人头疼的小五。欸,明明只差了一两岁,小三和小四看起来已经是个大人了,小五却还是像一个孩子似的,整天带着一群弟弟们疯闹。   “胤禛,你可知道小五他们今天又在闹些什么?”康熙问四阿哥。小四和小五一块长大,当年小五还做过小四的跟屁虫,现在却带着别的孩子玩了。   胤禛先把书放下,恭敬地向康熙拱手:“回汗阿玛的话。儿臣昨日听小五说,他们打算办一个逗蝈蝈大赛,今日大概是在满园子得捉蝈蝈吧。”   “这个小五,真是,再过两年宜妃就该往他屋子里放人了,如今还是这样一副孩子气。”康熙转头面向梁九功,“去让人把几个阿哥叫上船里来歇歇吧。这几个小的跑了几个时辰了,也该玩累了。把他们叫上来去陪皇额娘说说话吧。”   “是,奴才这就命人去请几位小阿哥。”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几个向她行礼的小阿哥,指着桌上黄澄澄椭圆形的水果:“这是闽浙总督满保献上来的台湾土产,叫芒果。你们汗阿玛不太喜欢这东西,我倒是觉得软腻可口,别有一番风味。你们也尝尝看,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倒是可以叫他们多敬献些上来。”   小阿哥们一个个排排坐着,看着那处理芒果的小太监熟练地给芒果削皮雕花,放进盛有冰镇酸奶的小碗里。   九阿哥尝了一口:“皇祖母,我觉得这东西味道有点怪。”   “小九不喜欢吗?”太后笑道,“你九姐姐倒是和我一样,对这东西爱得紧。”   八阿哥在一边羡慕得看着和太后娘娘自由交谈的小九。小九真是让人嫉妒,这世间什么好东西都被他给占了。深受汗阿玛宠爱的额娘,温柔大气的五哥,就连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太后娘娘也会因为五哥的关系而对小九更亲密些。若是,若是,他也能拥有这一切就好了。   十阿哥看着陷入沉思的八阿哥,不禁摇了摇头。他额娘虽然身为贵妃,但是并不受宠,所以他也没有养起心高气傲的脾气。八哥虽然也待人友善,但比起五哥,总是缺了点真诚。只不过小九要和八哥混在一起,他又和小九那个臭小子一起长大,只好一起跟着八哥了。当然了,五哥愿意带他们玩得时候,他们是一定会跟着五哥的。   七阿哥看着他们几个,淡笑不语。   五阿哥有一戳没一戳得吃着芒果酸奶,听延圭说小茹跟着她小舅舅去江南避暑了,不知道现在平安到了没有,以前的小茹最喜欢吃芒果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太医院从宫里传来消息,皇贵妃娘娘的身子有些不大好。   四阿哥向康熙请求回宫给皇贵妃伺疾,康熙看在他的一片孝心的份上,准许他回宫。   六阿哥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闷闷的,去五阿哥的院子找五哥说话。   他穿过花廊,走进五阿哥的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风吹过浓密的葡萄架子,送来一片阴凉。六阿哥的心突然静下来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四哥呢?   四哥自小由皇贵妃娘娘抚养长大,额娘没有抚养过四哥一日。如今皇贵妃娘娘病了,四哥前去伺疾,于公,这是作为一个儿子的孝心,皇贵妃娘娘多年来执掌凤印,是他们所有阿哥明面上的母亲,儿子孝敬母亲也是应该的;于私,四哥毕竟是由皇贵妃养大的,和皇贵妃感情深厚,回去伺疾更是理所应当。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要缓和四哥和额娘的关系,但是这两人都倔得很,谁也不肯迈出第一步。他请四哥去永和宫用午膳,四哥全程耷拉着脸,额娘也不开口说一句话。膳桌上冷冷清清的,他拼命地打圆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气氛一度尴尬紧张。   额娘在他请四哥到永和宫之前,明明答应了他要和四哥好好说话,把这么多年的误解说开。但是等四哥到了,额娘却一点也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欸,额娘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   “小六,你怎么坐在院子里?”五阿哥打开房门,“快进来,外面热,小心中暑了。”   六阿哥进了屋子,接过五阿哥递过来的尚且带点温度的凉茶,一口闷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出了这一身汗,一下子就舒坦了。   “什么了,小六?我看见你今天有些闷闷不乐的,怎么了,和五哥说说。”五阿哥温柔得揉了揉六阿哥的头。   六阿哥把整个人都埋进五阿哥怀里:“五哥,我好难受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五阿哥看着六阿哥这个样子,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天早上皇贵妃娘娘病重时四哥向汗阿玛请求回京的事。   “没事的,皇贵妃娘娘毕竟养了四哥那么多年,四哥回去孝敬也是应该的。”五阿哥给六阿哥擦了擦眼泪,“没事的,你看我被额么格额吉从小养到大,现在不也和我额娘、和小九、小十一处得好好的。”   六阿哥懵懂地点点头,但他总觉得是不一样的。太后和皇贵妃不一样,五哥和四哥不一样,宜妃宜额娘也和自家额娘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和芒果的梗,欢迎小可爱们去小破站了解一下呀。   闽浙总督:这是台湾的土产叫芒果,献给皇上您   康熙:知道了,这种东西没什么用,不要再送了   一个月后……   闽浙总督:这是台湾的土产叫芒果,献给皇上您   康熙:知道了,以前没看过芒果,本来想看看,看过之后没什么用,以后不要送了   (让你别送了还送什么送) 第36章 我要当皇后   四阿哥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近承干宫。   他看着院子里那棵黄叶飘零的树, 仿佛已经枯死很久了。以前他最爱在这郁郁葱葱的树影下看书,皇贵母妃也在一边陪着他,处理宫中的公务。两人相视而笑, 便是温馨。皇贵母妃会温柔地叫他停下来歇一歇, 给他准备好喜欢的茶点。   而这一切温暖的记忆早已恍若隔世。   他有多久没有回到承干宫了?   他想不起来了, 突然有一段时间, 应该是六弟出生后吧。   他在承干宫感受到的是死一般的压抑和皇贵母妃对德妃娘娘的厌恶。   他夹在养母和生母之间不得脱,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一到了可以去尚书房的年纪,就飞也似得搬到了阿哥所。他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这些年,除了年节要遵守的请安规矩,他已经许久没有进承干宫了。皇贵母妃似乎也默许了这件事, 从不呼唤他。其实每次看到小五去翊坤宫,他心底总是一阵阵的羡慕, 他也希望会有嬷嬷请他去用顿晚膳,不管那个嬷嬷是来自承干宫还是永和宫。   四阿哥指着那棵几近枯萎的树:“这叶子怎么黄了?可是你们照顾得不经心?”   那引路的小太监连忙解释道:“阿哥爷,没有的事。这树不过是依照着节气开始变黄罢了。只不过今年不知怎么的,这树黄叶的时间早了些。总管已经叫人来看过了, 只说是这树年纪大了, 偶尔黄叶早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本想叫人换了的,只是娘娘不肯,所以这树就这样放着了。”   听说这是娘娘入宫那年和万岁爷一起亲手种的树, 如今娘娘病重, 万岁爷却还在宫外陪着太后娘娘住在畅春园里,好不逍遥快活, 大概是这树也在替娘娘道不值吧。   “走吧,咱们进去吧。”四阿哥抬起脚步缓缓地向殿内走去。   四阿哥走进殿内。   殿内一片昏黄,蜡烛的光亮影影绰绰,让人头皮发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四阿哥闻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药,只知道这药应该比他小时候被皇贵母妃哄下喝的药汁要苦得多。   “儿臣胤禛给皇贵母妃请安,愿母妃圣体早日安康。”   “起来吧,胤禛。你站近一些,让我仔细瞧瞧。自打病了之后,我这眼睛是越来越不好了。”皇贵妃向四阿哥招招手。   当年她福薄,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当万岁爷建议她抱养乌雅氏的阿哥时,她同意了。她出生高贵,是领侍卫内大臣、承恩公、国舅佟国维的女儿,世祖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并不需要孩子来固宠。   只是这深宫毕竟寂寞,当年向她许下诺言的万岁爷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有个孩子也挺好的。当年她是多傻才会相信万岁爷的承诺啊,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也不知这承诺万岁爷对多少女人说过。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一下子就长得这么高了,当年襁褓里那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好像一眨眼就长大了。   “你们几个小阿哥在畅春园里玩些什么,可有什么趣事说来给我听听?”佟氏笑道,“我这半年都躺在榻上,日日喝着苦药,日子过得实在是无趣得很。”   四阿哥愣了一会儿,这不是他之前想象的场面。他以为,皇贵母妃就算不会严厉斥责他,也会冷冰冰地不理他。   “皇贵母妃……我……”   “怎么了?”佟氏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头,“四阿哥小时候不是爱喊我额娘吗?怎么长大了却和额娘生疏了?我在这承干宫里过得实在是无趣得很,四阿哥给我说点有意思的事吧。”她把点心盘子向四阿哥那边推了推,“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吃这种点心,别的都不要,四阿哥再尝尝看,是不是你小时候的味道?”   “好,谢谢额娘,真好吃。”四阿哥急忙往嘴里塞点心,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让眼泪流出眼眶,“咳咳——咳咳——咳!”   “你看你这孩子,点心又不会跑,吃得那么急干什么?快喝口水压压。”佟氏把茶盏给四阿哥递过去,假装没有看见四阿哥的眼泪,“好了,现在点心也吃了,茶也喝了,该给我讲讲趣事了。”   “是,额娘。”四阿哥喝了一大口茶水,咽下塞满嘴的点心,“就在前几日,小五带着一群小阿哥在园子里捉蝈蝈。蝈蝈对人的气味敏感,所以一群小阿哥为了捉到蝈蝈,一个人也没有带驱虫的香囊。结果回来之后,个个被蚊子咬了大包,胳膊和腿上全是。其中小五最惨,连脸上都是包,第二天脸直接涨大了一圈,肿的像个猪头……”   佟氏笑眯眯地看着四阿哥讲在畅春园里的趣事。   这个孩子,长得和他那个额娘有三分像,和万岁爷有五分像。让她爱他不得,恨他不得。   当年养四阿哥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自己以后大概不会有孩子了。不仅仅是因为她有身子体寒的毛病,更是因为万岁爷在压制佟家。佟家是万岁爷的母族,已经出过一个皇后了,万岁爷想必不会再让佟家多出一个小阿哥。所以她心甘情愿地接受四阿哥,把他当做自己的亲骨肉一样抚养长大。   只是后来长生天怜惜她,让她有了身孕,虽然只是个格格。但有个格格她就很高兴了,格格好,格格不会惹事,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的小格格,还那么小,还不会叫阿玛额娘,不到一个月就去了。而德妃,一次又一次怀孕,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她好恨啊!为什么上天要夺走她的小格格,而对那个女人却宠爱如斯。当年她就不该对六阿哥手下留情。   她不能恨万岁爷,就只能恨德妃,对于这个和德妃有三分像的四阿哥,她也疼爱不起来了……   “额娘,额娘,您是不是累了?”四阿哥小心翼翼地问皇贵妃佟氏。   佟氏点点头:“我是有些累了。四阿哥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承干宫陪我聊聊天。”   “是,额娘,胤禛告退。”   等看着四阿哥走远了,从小伺候佟氏的嬷嬷连忙给佟氏整装,把佟氏扶到床上,让她躺下休息。   “娘娘,太医说了,你不能劳神,得好好养着。四阿哥是您看着长大的,下次阿哥爷再来,您也不必起来,好好躺着就是了。阿哥爷想必是不会在意的。您这一起来,梳妆打扮,净身换衣,多劳神啊。”嬷嬷劝道。   “我知道的,嬷嬷,您别说了。”佟氏背过身去。   嬷嬷看佟氏这个意思,就知道她不肯听劝,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盼望着四阿哥能够少来几趟,转身出去看着小宫女煎药了。   佟氏翻了个身,听着殿外传来的动静。   真安静啊。   她才不要在那个女人的儿子面前表现出虚弱的样子,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这一生的坚持。太医悄悄和嬷嬷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她的日子不多了。   她笑了笑。   四阿哥听了她这一席话,还会想到他那个狠心的额娘嘛。在临死之前给那个女人天天堵,倒也是一件值得叫人高兴的事。毕竟,她可不算是一个好人啊,这深宫里,哪个女人手上没沾过血呢?   四阿哥回了阿哥所,阿哥所里冷冷清清的。但也不是没人,大小太监有的是。只是少了小五和小六,这阿哥所对于四阿哥来说就是另一个囚笼了。   回了阿哥所,也没什么事可做。汗阿玛和哥哥弟弟们都在畅春园,太后娘娘也在畅春园,不用他请安。四阿哥只好把前些日子师傅们布置的功课又复习了一遍,又狠狠地写了几张大字。四阿哥这才静下心来,开始拿起桌上的书看了。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七日,康熙奉皇太后从畅春园回宫。   七月初七日是七夕佳节,本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在汉人的传统故事里,这一天是牛郎和织女在鹊桥相会的日子。汉人的女孩子们会在这一天向织女祈求巧手,更祈求能够有一段美好的姻缘。紫禁城里有不少汉人妃嫔,困在这深宫里,日子实在是无聊,所以会在这一天的晚上去御花园逛逛,没准还能邂逅万岁爷。   只是这一年的七夕,紫禁城里再没有了过节的气氛。因为皇贵妃佟氏病重,按照太医的话来说,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承干宫里,康熙握紧佟氏的手,他没有想过他会再一次这么快面临亲人的离世,距离皇祖母离世这才两年啊,难道和他一起长大的表妹也要这么快离他而去了吗?   “表妹,是朕对不起你……”康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对于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在最开始,他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为了稳固朝政,他才听从皇祖母的建议,纳了表妹入宫。当年那么一个娇娇小小的小姑娘,被深宫这口大染缸,改变得面目全非。   他和她的小格格死了,他也很是悲痛。但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夭折了的小格格,去怀疑当时给自己生了两个阿哥的女人。表妹整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不得已,他只好早早地去了塞外,避开这些争端。等他回来的时候,皇祖母狠狠训斥了他一顿,他也接受得心甘情愿。毕竟,是他对不起表妹。只是不管小格格的死和德妃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愿意去查。   “万岁……万岁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吧。”佟氏虚弱地笑道。   “好,表妹说吧。”康熙低下头,叹了口气。   “自从康熙二十年我晋封为皇贵妃,代行皇后之职。我掌着皇后的权,当了八年的皇贵妃。万岁爷,您,让我真正当一次皇后吧。”不管死活,她都要永远把那个女人压在身下。   康熙沉默,许久,道:“好,朕答应你。” 第37章 争端初起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日, 皇贵妃佟氏被立为皇后。   册文上说她出身高贵,掌管宫事,勤俭节约, 又养育众子, 功劳远大, 所以册封领侍卫内大臣舅舅佟国维之女佟氏为皇后位。但是事实上, 后宫里的女人都知道,佟氏的这个皇后当不久。虽然有人羡慕万岁爷对佟氏的一往情深, 但若是用生命的代价来换取皇后的位置,那还是免了吧。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日,甲辰申刻,当了不过一天皇后的佟氏在承干宫逝世,享年三十六岁。   至此, 康熙再一次失去了一个对他生命有重要意义的亲人。   因为佟氏在逝世的前一天,被万岁爷册封为皇后。那么礼部之前为她还是皇贵妃时准备的祭奠就不合适了。只好一切打乱重来, 礼部这些日子上上下下忙的手忙脚乱。   万岁爷宣布辍朝五日。诸王、文武官员、公主、王妃、八旗二品命妇,都要齐集举哀,持服二十七日。   七月十三日,礼部奉命移大行皇后梓宫到朝阳门外奉享殿, 康熙亲自送走了这个在他一生中留下深刻烙印的女人。   祭礼有条不紊地进行。   在北边的大清帝国边界, 在大清做出重要让步的情况下,大清和沙俄在七月二十三日对两国边界达成协议,二十四日正式签约了《尼布楚条约》。   五阿哥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痛。   后世两国对《尼布楚条约》都难下定义, 都认为己方吃了亏。   《尼布楚条约》, 不能说它是不平等条约,因为在这个时代的谈判桌上, 双方是平等的,甚至,大清可以算是胜利国。但是,在签订之前,大清做出了重要让步。或许对于现在的汗阿玛来说,西西伯利亚的广袤土地对他来说只是一片荒芜之地,远远比不上他亲爱的表妹的去世来得悲痛。但是每一个后世的人都知道,那里是一片巨大的资源宝地,盛产着煤炭、石油和天然气。   五阿哥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他感觉到了无力。就算他告诉汗阿玛那是一片宝地,不可以轻易放弃。但是汗阿玛又怎么会听从一个十岁孩子的胡言乱语呢?面对历史的惯性,五阿哥一片茫然和无措。   一天的疲惫之后,五阿哥回到了阿哥所。他想了想,问身边的大太监五月:“咱们这院子里还剩下什么吃的吗?”   五月歪了歪头:“阿哥是饿了吗?那便早些从膳房叫膳吧。至于吃的,屋子里还剩下几盘点心。哦,对了,咱们这儿还有一盒六格格送来的凤梨酥,这是六格格担心这些日子您哀伤过度,食欲不振,特意命人送来的。”   “把凤梨酥拿来吧,我去一趟四哥的院子。”   五阿哥犹豫着走进了四阿哥的院子。四阿哥正坐在窗前发呆。   “四哥,我来找你了。”   “是小五呀,有什么事吗?”四阿哥的喉咙有些沙哑。   五阿哥正视着四阿哥:“四哥,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是凤梨酥,膳房新研制出来的点心,不会太甜。你吃几块垫垫肚子吧。”   五阿哥把点心交给四阿哥身边的太监苏培盛拿去装盘。   四阿哥并不理会这些琐事。   他只是茫然地看着五阿哥:“小五,若是……若是……有一天,你心里一直渴望期待着的一个人,伤害了你所敬爱的另一个人,你对前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五阿哥想着,若是有一天小茹和宜妃对立,他会选择帮谁呢?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小茹和宜妃之间的代沟,将近有四百年。   “我不知道,四哥,我不知道。”五阿哥是真的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我会尽量让她们和平相处。若是不能,我就减少她们的见面。”   五阿哥顿了顿:“若是伤害已经发生,我会站在对的那一边。”   “小五,那若是那两人的关系已经错综复杂,你已经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呢?”四阿哥接着问。   “抽丝剥茧,层层分析。”五阿哥看着四阿哥黯淡下去的目光,接着说,“这是查案的法子,我不会采用。四哥,感情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双方都会认为自己是对的。如果,你一定要我给出一个答案的话,我只能说:珍惜眼前人。”   四阿哥愣了愣,慢慢地说了一个字:“好。”   他开始机械地吃五阿哥带来的点心,凤梨酥的甜味渐渐渗入心底,但给他的感觉,却好像那天皇贵母妃让他吃的点心,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九月二十二日,佟氏册谥为孝懿皇后。   在孝懿皇后的丧葬期间,紫禁城里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国子监监生洪升集合演员在私宅演出了《长生殿》。《清律》规定,在大行皇后丧葬期间期间,禁行声乐。而洪升恰恰犯了这种禁忌,被给事中黄六鸿弹劾,然后以“大不敬”的罪名入狱。   本来这种情况是要处以极刑的,但是康熙考虑到孝懿皇后丧葬期间,不宜见血。再加上《长生殿》虽然描写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爱情,但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和那天的情景相对应,勾起了康熙对孝懿皇后的思念。所以康熙展示了宽柔,除了对与会者作了处理外,并未深究《长生殿》剧本。   洪升下了刑部狱,被国子监除名。与会者,比如侍读学士朱典、赞善赵执信、台湾知府翁世庸等人,都被革职。   “呵,可怜一夜《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什么大不敬,不过是南北两党的党争罢了。北党最近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相国明珠被汗阿玛打压,北党竟然还不知收敛,真是可笑。”五阿哥冷笑。   “小五,慎言。”一个多月过去了,四阿哥也渐渐地从悲痛里缓和过来,“那些人的确在孝懿皇后丧葬期间行大不敬之事,不敬皇额娘。汗阿玛已经对此事做了宽大处理,你不要再多言,担心招惹祸事。”   “好好好,好四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不多管闲事。再说了,就算我现在想管闲事也管不了啊。”五阿哥嬉皮笑脸,“您老放心,在什么权都没有之前,我一定不管闲事。”   “小五!”四阿哥无奈地叹气,好想把这个弟弟团吧团吧丢得老远,那他就再也不用替他担心了。   十月十一日,康熙亲自送孝懿皇后的梓宫前往景陵,命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随驾。   众人暂时停留在了五里桥。   十一月十九日的时候,众人把孝懿皇后梓宫移到了地宫前享殿。康熙派遣大阿哥胤禔读文致祭。   四阿哥听着大阿哥在前面念祭文,总觉得有些不对。像这种皇后的祭文,念得人不是随便选的,人选有重大的政治意义。比如之前太皇太后去世,念祭文的人是汗阿玛。这次孝懿皇后去世,其实念祭文的应该是身份最高贵的太子才对。   但太子二哥是正宗的嫡后所出的嫡子,让他来给继后念祭文,似乎也有些不妥。只是这次让大阿哥来念祭文,总有些争锋相对的意味在。小五是太后养大,身份上来说比大阿哥要高,就算是小五来念祭文,也比大阿哥要合适。   汗阿玛,他在想什么呢? 第38章 矛盾   孝懿皇后逝去的阴影在紫禁城上空渐渐散去, 虽然各种丧葬典礼还在继续,但众人脸上虽不敢露出笑容,但也不再是一副哭丧着的脸了。   四阿哥觉得他最近越来越搞不懂汗阿玛在想些什么了。十月三十日, 附属国朝鲜国王使臣为宗主国大行皇后孝懿皇后的丧仪祭奠。但因为使者的奏表内未避皇太子的名讳, 而遭到了汗阿玛的严惩。   这件事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国使者不避太子二哥的名讳, 不敬太子即为不敬大清,汗阿玛惩罚那个使者也是应有之义。只是当他听说这件事时, 头脑中闪过的竟然是大阿哥为孝懿皇后念祭文的画面,汗阿玛他,真的没有让大阿哥和太子二哥打擂台的打算吗?   十一月初,宁寿新宫建成。康熙帝谕告大学士、内务府总管等人,恭奉皇太后移居新宫, 传谕钦天监,谨慎选择吉辰, 并且让礼部详细考查典礼流程。   十二月初四是个吉日,宜迁屋。康熙亲自率领率王公,内大臣、侍卫等人向皇太后行礼,恳请皇太后移居到宁寿新宫。太后笑眯眯地应了, 在康熙的仪仗全设下, 搬进了宁寿宫。太后留康熙用了顿午膳,就放他回干清宫处理公务了。   “宁寿宫里的家伙什都收拾好了吗?”太后笑着问她身边的嬷嬷。   嬷嬷笑着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大物件前些日子就已经收拾好了。今天不过是搬些您常用的小物件,您放心, 等您睡个午觉, 这宫里就整整齐齐的了。”   “那就好。九格格的屋子收拾好了嘛?还有小五的屋子,他虽然搬到了阿哥所, 但这宁寿宫里还是得给他留间屋子才是。”太后接着问。   那嬷嬷迟疑了片刻,答道:“九格格的屋子早就收拾好了,是个向阳的大屋子,书房的采光也好,格格这会儿正高兴着呢。至于五阿哥的屋子,奴才们也早就收拾好了。只是娘娘,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笑道:“你是伺候我的老人了,平时一贯爱和我玩笑。怎么今儿搬了新宫,说话反倒吞吞吐吐起来了?说吧,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嬷嬷连忙答道:“奴才多谢太后娘娘的厚爱。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今五阿哥大了,过了年就十一了,屋里也该放人了。宁寿宫地处后宫,万岁爷的年轻妃嫔们多,五阿哥到底是大了,是到了该避嫌的年纪了,若是夜里再留宿宁寿宫恐怕有些不妥。您是五阿哥的长辈,即便是起了流言蜚语,也万万说不到您身上。奴才知道娘娘疼爱五阿哥才给他留了屋子,只是娘娘也该为阿哥爷考虑考虑。”   “欸,我知道了。”太后叹了口气,“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才发现小五的年纪竟然已经那么大了。我知道了,不会让小五留宿的。以后只午膳的时候叫他过来吧。”   “是,娘娘,奴才记下了。”   太后想了想,道:“如今是孝懿皇后的丧葬期间,往小五屋里放人毕竟是不好。宜妃那边应该也有考虑人选,你亲自去一趟翊坤宫,就说小五如今年纪还小,还没开窍,让宜妃不要考虑得那么早,往小五屋子里放人至少等到三年后吧。”   嬷嬷疑惑地看着太后。这往阿哥屋子里放人,一般就是在阿哥首次出-精之后的第二年,虽说五阿哥还没开窍,但这不就是教养姑姑的职责所在嘛。罢了,想必太后娘娘有自己的考量,她只要照办就是。   “是,奴才知道了,奴才等会儿就亲自去一趟翊坤宫。”   太后点点头:“我有些乏了,让人进来伺候我更衣吧。”   翊坤宫。   宜妃听了宁寿宫嬷嬷转述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强笑道:“臣妾知道了,必会遵循太后娘娘的懿旨。嬷嬷来这一趟实在是辛苦了,让我身边的宫女春熙带您去偏殿喝杯茶吧。”   “奴才多谢宜妃娘娘的好意,只是奴才还要回去把事情禀报给太后娘娘,茶就不喝了。奴才告退。”   “嬷嬷慢走。春熙,去送送嬷嬷。”宜妃连忙道。   “是,娘娘。”   宜妃吃着点心,还是有些想不通。   说实在的,刚听到宁寿宫嬷嬷转述的话时,她确实有些生气。小五是她的儿子,只是交给太后抚养而已。如今小五已经搬去了阿哥所,难道她还不能管教自己的儿子嘛。她是小五的亲额娘,选的人也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必然不会差。太后这样子全盘否定她选的人,难免让她感觉太后把自己的面子往地上踩。   后来气性儿过了,她仔细想想,倒觉得太后特意让人来传这些话,恐怕有什么深意。毕竟太后娘娘一向仁慈,也不反对小五和她这个亲额娘亲近,应该不会特意来找事才对。虽然她还是有些羡慕太后娘娘,比起亲近她这个亲额娘,小五明显更亲近太后。   她仔细思量着,除了表面上的孝懿皇后的丧期,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太后娘娘特意强调了三年,是为了给孝懿皇后守丧吗?说起来,大阿哥的嫡福晋去年为大阿哥生了一个小格格,万岁爷颇有些失落,到翊坤宫时还向她抱怨大阿哥福晋不会生养,他选错了人。当时她就有些疑惑万岁爷为什么要执着大阿哥的这个孩子不是个阿哥,只想着也许是万岁爷盼望着孙子罢了。   可如今再细想想,如今太子爷也已经十五了,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可她却从未听说万岁爷提起过太子妃的人选。如今各个阿哥又因为孝懿皇后而守孝三年,到时候年纪拖得越发得大了。太子、大阿哥、皇孙,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罢了,太后娘娘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的事情必然比她多。太后娘娘发话,她乖乖听从就是了。   因为连日来的大行皇后祭奠和之前堆积下来的繁重的政务,再加上因为孝懿皇后去世而悲伤过度,康熙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先前不过是有些着凉,后来病得越发得重了,躺在榻上起不了身。孝庄文皇后的周年致祭礼,康熙也去不了了,只好下令让太子胤礽与诸皇子代为致祭。   几个阿哥都很关心汗阿玛的病情,从暂安奉殿祭拜孝庄文皇后回来后,就在太子的带领下一齐去干清宫拜见汗阿玛,只是干清宫大总管梁九功阻止他们拜见汗阿玛。   “梁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汗阿玛病重,难道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还不能见一见?”大阿哥率先发问。   “就是就是,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见汗阿玛。”九阿哥嘟囔着嘴。   梁九功苦着脸,连忙道:“回诸位阿哥的话,不是奴才要为难诸位阿哥,实在是万岁爷下了旨意,这段时间里,谁也不见啊。奴才也只是个传话的,还望诸位阿哥爷不要难为奴才啊。”   太子笑道,对着几位阿哥说:“既然汗阿玛下了旨意,那咱们就先回去,下次再来拜见汗阿玛吧。”他转身又对着梁九功,假意笑道:“不知汗阿玛可有说过什么时候会见我们?梁公公可不要隐瞒啊。”   梁九功连忙弯腰:“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遵照着万岁爷的旨意办事。”   “罢了,咱们走吧。”太子说着,看了一眼大阿哥,自己就先走了。   剩下的阿哥们也三三两两地走了。   留在最后的五阿哥担心地看了一眼干清宫的大门,问梁九功:“梁公公。汗阿玛难道真的病得很严重吗?”   万岁爷没叫他透漏,他可不敢和五阿哥多说。梁九功只好对着五阿哥笑了笑,不说话。   五阿哥无奈,只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干清宫。   梁九功进了殿内,康熙正躺在榻上施施然地看书。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淡淡地问:“阿哥们都回去了?”   “回万岁爷的话,阿哥们听了奴才的解释,都已经离开了。”梁九功弯着腰。   “嗯。朕刚才好像听见了小五的声音?”   梁九功心头一虚:“五阿哥向奴才打听万岁爷的病情,奴才什么也没说。”   “朕知道了,朕信得过你,不用特意向朕解释。小五啊,小五有心了。朕昨儿吃着的那盘莲花酥,味道倒是挺好,你让人给小五送一盘去吧。”   “嗻,奴才遵旨。”   五阿哥看着眼前的这盘莲花酥,心里充满了迷惑。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汗阿玛让人给他送这种甜腻腻的点心干什么?不管了,他正好饿了,先吃吧。嗯,不错,虽然甜得有些腻,但吃着倒也还算是不错,再吃一个吧。   大阿哥的院子里,大阿哥正陪着伊尔根觉罗氏逗小格格玩,听到这个消息,只愣了愣,就接着陪女儿玩游戏了。   太子弟弟,汗阿玛这么做,你能明白他的意思吗?   汗阿玛他情愿给小五赏赐,也不愿意见他们这些儿子呢。   对于这个你打小最宠爱的弟弟,你会怎么做呢?   大阿哥笑道,帝王之心果然深不可测,汗阿玛心里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气温很高,小可爱们小心不要中暑呀。(身处39℃高温下的咕咕已经是一只熟咕咕了) 第39章 抚蒙   康熙二十八年依旧是个多灾多病的一年。   这一年里, 直隶一带干旱,颗粒无收。   康熙在南巡时就已经有过得到这个坏消息的预感,所以当时就免除了直隶这一年的赋税。但他没有想到干旱情况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灾民纷纷涌进京师。他已经下旨让大学士伊桑阿、直隶巡抚于成龙等人对灾民进行赈济, 虽然已经得到了库银已到州县灾民手里的消息, 但是他的心中仍然是惶惶不安。   除夕这一天, 康熙独自坐在干清宫里,呆呆地看着御史李时谦送上来的折子, 灾情似乎并没有得到缓解。   大学士伊桑阿劝道:“万岁爷,大清地域辽阔,直隶不过是个小地方,自然不可能年年丰收。您这些日子一直直隶一带的旱灾而忧郁纠结,一直没有休息好。万岁爷要保重龙体啊。今日是除夕佳节, 您看今天是不是您是不是休息会儿?”最重要的是王公大臣们都在保和殿等着呢,万岁爷要不要过节倒是让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知道一声啊。   康熙愣了愣:“朕没心情过节。梁九功, 起驾,去宁寿宫拜见太后。”   “嗻,奴才遵旨。”梁九功弯着腰。   宁寿宫。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祝愿皇额娘福寿安康。”   “好好好, 皇帝快起来吧。”太后笑道, “过来尝尝刚出锅的饺子。我看皇帝这些日子着实是瘦了不少。朝廷的事虽然重要,可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是,儿臣多谢皇额娘关心。”   康熙和太后移步饭桌,叫来了九格格作陪。   “儿臣参见汗阿玛, 参见皇祖母。”   “好孩子, 快起来吧。”太后向九格格招手,“坐过来, 坐到你汗阿玛身边吧。”   “是,皇祖母。”九格格拿起酒壶,“汗阿玛,儿臣给您倒酒。”   看着九格格的笑靥,康熙一直沉重的心忽的一轻:“好,谢谢咱们家的九格格。”   “嘻嘻嘻。”九格格笑笑,“汗阿玛,我这么乖,您有没有礼物要送给儿臣啊?”   “九格格姑且说说,朕也姑且听听,咱们家的九格格要些什么东西?”康熙笑道。   “汗阿玛,您赏我些冰灯吧。我这些日子有些闷,汗阿玛赏我们姐妹几盏好看的冰灯,让我们几个小的解解闷吧。”九格格小心翼翼地撒娇。   康熙看着这个女儿,九格格自小就是被他和太后宠着长大的,内务府的人哪里会少了她的东西。内务府那些人,哪次有好东西,不是在给后宫几个主子那儿送完了之后就给她送来。她哪里缺那几盏冰灯,只怕是给别人求的。   “行。梁九功,待会儿让人取冰库取宫灯,每个格格那儿都送几盏去。”   “嗻,奴才遵旨。”   康熙逗着九格格:“这下咱们家的九格格可满意了?”   九格格连忙给康熙倒酒夹菜:“儿臣就知道汗阿玛对小九最好了。汗阿玛尝尝这个菜,我之前可喜欢了。”   保和殿前殿。   一群亲王阿哥们正安静地等着,照理往年的这个时候,万岁爷就算不来吃席,也会出来给几个宗室里的长辈敬几杯酒才是。   五阿哥百无聊赖地转了转筷子,拿桌上的花生米摆字。一边的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五阿哥连忙坐得端端正正。   梁九功的徒弟魏珠从后殿进来给各位王爷阿哥们传话:“奴才见过各位王爷阿哥。万岁有口谕,因直隶大旱,朕心里不得脱,故而取消今年的除夕家宴。若是诸位王爷无事,就可以回府了。”   “臣等谨遵皇上圣谕。”众人出席跪拜。   五阿哥和其他阿哥一样带着一身疲惫回了阿哥所。   五月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的热水,他待会儿还要去宁寿宫陪额么格额吉用晚膳。   “五月,最近宫里有什么新消息吗?”五阿哥一边用干布擦头,一边问身边的五月。   “奴才听说内务府在准备公主出阁的嫁妆,大格格被身边的嬷嬷拘束在宫里学规矩。”五月回答道。   “是大姐姐啊……”五阿哥囔囔道。   五阿哥对这个大姐姐并不熟悉。其实大格格并不是汗阿玛的亲女儿,她是恭亲王叔常宁的长女,被汗阿玛养在宫里。因为皇长女早逝,这个姐姐又最为年长,所以除了大阿哥之外,宫里的阿哥格格都尊称她一声大姐姐。   五阿哥叹了口气,内务府在准备嫁妆,大姐姐在学规矩,噶尔丹又在草原上到处撒野。欸,汗阿玛大概是准备让大姐姐抚蒙吧!希望汗阿玛能仁慈些,给大姐姐挑个好地方。   紫禁城中一处不知名的宫殿里,大格格正在读经书。   “格格,六格格来了。”大格格身边的宫女进屋向大格格禀告。   “请六妹妹进来吧。去准备点心和茶水。”大格格放下手中的经书。   宫女应了一声:“是。”   “请大姐姐安。”六格格行礼。   “六妹妹安。”大格格回了一礼,“六妹妹坐吧。我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六格格笑道:“我原以为大姐姐不知道我要来说什么,没想到大姐姐果然聪慧如斯,竟然一下子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那姐姐倒是说说,妹妹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大格格点了点六格格的额头:“你这小妮子,我都快被你绕晕了,还当你是来安慰我的呢,只想着做怪。”   六格格摇着大格格的手:“妹妹哪里需要安慰姐姐呢?咱们这些格格的命从一出生起就定下来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咱们也没有九妹妹的好命,有汗阿玛和太后娘娘两座大山靠着。既然谁也靠不了,咱们不就只能靠自己了嘛。”   大格格叹息:“你比我小那么多,倒是比我看得清楚。是啊,谁也不是九妹妹,向汗阿玛撒撒娇,就能得到我们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大格格望着窗外精致的冰灯,叹了口气。   “姐姐这是认命了吗?你要认命你认,我可不认命。”六格格坚定道。   “你这丫头倒是把我说糊涂了。先前可是你说咱们这些皇家格格的命是生下来就注定来的,怎么现在倒是驳回了你自己的话?”大格格看着六格格。   “我认抚蒙的命,但我不认死在蒙古的命。”六格格靠在大格格身上,“姐姐,你也知道,我额娘至今为止还是个贵人,在汗阿玛面前什么也不是。虽然我们母女有宜妃娘娘照顾,没人给我们委屈受,但这日子到底是过得憋屈。”   大格格抱着六格格;“没事的,都会没事的。我这些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嘛。”   六格格低语:“姐姐,我好想快点长大,早些去抚蒙。”   大格格吃了一大惊:“六妹妹,你怎么会这样想?”   “等我嫁到了蒙古,我就能分享我丈夫的权利。在蒙古,我可以像阿哥一样参政,我不再会受到格格身份的束缚。那样不是很好嘛?等我有了地位,我就不用担心我额娘在宫里受欺负了。”六格格畅想着未来。   大格格左右看了看,幸亏因为她想和六妹妹说些私房话,让身边的宫女嬷嬷都退下了。   “六妹妹,你可真敢想。我就没有奢望这么多了,我只希望我能好好地在蒙古活下来,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大格格并不打算劝阻六格格,虽然她知道六妹妹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这肯定不是汗阿玛希望她们去做的事。她虽然没有这个意念,但若是有人真的能够做到,那也好像黑暗里的光一样,给人带来希望。更何况,听说六妹妹和五阿哥交好,她的姨母宜妃娘娘有三个阿哥,即便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想必汗阿玛也不过是口头训斥一番罢了,不会有什么大的责罚。   康熙二十八年久这样清清冷冷地过去,紫禁城的居民很快迎来了康熙二十九年。   新年刚开始,康熙就遇到糟心事。去年的直隶旱灾还没有完全缓和,噶尔丹就再一次肆意掠夺了喀尔喀部落,致使土谢图汗、车臣汗、泽卜尊丹巴胡图克图纷纷向康熙告急,并且以缺乏粮食的理由请求康熙赈灾。不得已,康熙帝只好命人按照各部落的人口发粮救济。   二月,北风仍然在荒凉的边境呼啸。噶尔丹再一次派遣使者面见了参加过中俄边界谈判的俄国首席代表戈洛文。   “不知使者阁下来到伟大的沙皇陛下的领地有何贵干?”戈洛文讥笑着,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能够把这个嚣张粗鲁的蒙古人再一次踩到脚下。   哈什克憋屈地皱了皱眉头:“老子今天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那阁下不如说说你们的诚意?”戈洛文捻了捻胡子。   “我们首领想要吞并喀尔喀蒙古,想要你们的火器,作为交换的条件,我们愿意把雅克萨让给你们。”哈什克闷声道。   戈洛文冷笑道:“雅克萨如今还在大清手里,你们想要用一个不在你们手上的地盘,来换取珍贵的火器,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看待。”   “反正我们首领很快就会打下雅克萨。我们可不是一群没用的孬种,会被人困在雅克萨城里当恶心的老鼠。”哈什克瘪了瘪嘴。   “你说谁是恶心的老鼠?”戈洛文怒急。   哈什克无赖地摊着双手:“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也没有说伟大的沙皇军队是恶心的老鼠嘛。”说着哈什克打了个寒颤,这恶心的语调和形容词,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怎么说出来的。   “伟大的沙皇陛下同意为准噶尔部提供武器,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伟大的沙皇军队将和你们并肩作战。不知阁下是否同意?”   “没问题,那就尽快签署合约吧。”反正首领在派他来之前已经预料过这种情况了,既然老毛子们想来,那就让他们来呗。反正最近很缺冲锋陷阵的大头兵。   喀尔喀蒙古的情况日益严重,已经超出了康熙之前的预料。他来到遵化,拜谒孝陵。孝陵里安葬着他的父亲和母亲。康熙一直认为,他的汗阿玛是个伟大的皇帝,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在与朝臣的抗争中,稳固了整个大清帝国。   汗阿玛,自我上位的这几年,全国各地一直灾情不断。如今又出了准噶尔部叛乱。您当初选我继承大宝,是否选错了人呢。   顺治已经化为飞灰,自然无法解答康熙的迷惑。康熙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世祖皇帝的排位,大步不回头地走出了祭殿。   汗阿玛绝不会选错人,他就是大清的主人,谁也没法改变。   三月初,康熙下旨,封恭亲王常宁长女为和硕纯禧公主,下嫁科尔沁台吉般迪,愿科尔沁蒙古和大清永结同好。大格格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公主,带着六妹妹的期许和九格格的祝福,踏上了前往蒙古的旅程。   作者有话要说:   固伦纯禧公主,康熙帝之弟恭亲王常宁长女,母庶福晋晋氏。康熙二十九年,时年20岁,封为和硕纯禧公主,嫁给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班第。雍正元年二月晋封固伦纯禧公主,班第卒后,居京师(北京)。乾隆六年辛酉病笃归旗,十二月初七日去世,时年70岁。葬于通榆兴隆山。   纯禧公主算是抚蒙公主里比较长寿的公主了。   不过最厉害的果然还是六姐姐四公主吧,统治了整个漠南漠北,超A的小姐姐。 第40章 亲征·大阿哥   天气渐渐炎热, 喀尔喀蒙古的局势也愈发紧张。   在沙俄的支持和怂恿下,噶尔丹率兵三万,渡过乌札河, 联合沙俄军队, 直犯喀尔喀。   康熙严厉谴责了噶尔丹四处杀戮、夺人-妻女的行为, 命令喀尔喀部落暂时“罢兵息战”。同时, 他调兵遣将,下令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备边, 征调科尔沁、喀喇沁等草原部兵至阿喇尼军前抵挡噶尔丹的军队。   六月,噶尔丹在乌-尔伞大败清军,进入了距京师仅九百里的乌珠穆沁草原,京城危矣。   就在康熙收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噶尔丹派使者给康熙送来的一封信, 上面赫然写着:“……圣上君南方,我长北方, 愿与君上分而治之……”   “放肆!竖子安敢!”康熙大怒,将噶尔丹的信拂袖在地。   “万岁爷息怒。此子不过是口出狂言罢了。”裕亲王福全连忙回答,“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兵, 扫平准噶尔部叛乱。”   “那依皇兄所言, 朕该派谁出兵平乱呢?”康熙看着底下的大臣,“尔等可愿往?”   “回皇上,臣愿领兵出征。”内大臣佟国纲率先出列答道。   “好,舅舅果然是国之栋梁。有舅舅相助, 吾军必能大胜。”康熙大笑。   “臣等亦愿往。”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阿密达、苏努等人纷纷出列。   恭亲王常宁乘机补充道:“臣以为, 若是万岁能够亲征,我军必然士气大振, 气势如虹,扫灭准噶尔部不在话下!”   康熙笑道:“恭亲王所言有理。此次平叛,朕决定亲征!”   “万岁爷万万不可!”索额图连忙上前发言,“您是万金之躯,怎可亲赴战场!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还望万岁爷慎重考虑啊!”   “索额图说得没错,亲征之事,还望万岁爷能够慎重考虑啊。”佟国维附言道。   “好了,朕亲征之意已定,尔等不必多说。太子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康熙有些烦操。无论是平定三藩,还是**,他都没有亲自经历过。此次平定噶尔部叛乱,正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能让他看看朝廷军队真正的实力,看看底下的那些人有没有对他撒谎。   “臣等告退。”众人行礼排列退出干清宫。   大阿哥胤禔回头看了一眼干清宫的大门,有些吃味。   自两年前开始,汗阿玛就允许他和太子在讨论朝政时旁听。虽然两人都没有发言的份儿,只能在一边安静地做个壁花,但比起那群至今还被汗阿玛当做小孩子、尚且留在尚书房读书的弟弟们来说,他已经幸运太多了。至少,在此刻,他和太子在朝政上的地位是不相上下的。   大阿哥回了自己在阿哥所的院子,先去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屋子里看他。   “爷,您回来了?我伺候您洗漱吧。”伊尔根觉罗氏原本在小塌上抄佛经,见到大阿哥进来连忙起身向大阿哥行礼。   胤禔上前阻止伊尔根觉罗氏起来,把她扶回小塌上坐好:“不用了。你身子重,安心坐着就好,那些事让下人来做吧。”   “是,爷。”伊尔根觉罗氏羞红着脸。   胤禔看着伊尔根觉罗氏害羞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他和妻子成婚已经将近三年,孩子都已经有了一个,伊尔根觉罗氏居然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这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过你?”胤禔伸手想摸摸伊尔根觉罗氏微鼓的肚子,想想她害羞的性子,便又缩了回去,“咱们的大格格呢?风寒好些了没有?”   伊尔根觉罗氏一脸慈爱地捧着肚子:“这个孩子和大格格一样,都没有让我担过半点心思,乖巧得很。至于大格格,她刚才喝了太医开的药已经睡下了,爷等会儿去看看她吧。”   “好,我知道了。”胤禔轻轻地把伊尔根觉罗氏搂进怀里,拍打着她的背,“汗阿玛打算回击噶尔丹了,我应该也在出征之列。”   胤禔感觉到伊尔根觉罗氏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连忙安慰她:“你别怕,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吓你。只是汗阿玛向来觉得军权是要放在自家人手里的,我年岁也已经到了,汗阿玛大概会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我知道,我会和孩子一起等着爷回来的。”伊尔根觉罗氏抿了抿唇,“爷,若是……若是我这一胎依旧是个格格,可怎么是好?”   “格格怎么了?格格也是我的孩子。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我都一样疼爱。”胤禔搂紧了伊尔根觉罗氏,“你快临盆了,别想这些有的没有,好好把孩子照顾好就是了。我就守着你,咱们好好地过日子,嗯?”   “嗯!”伊尔根觉罗氏的鼻音有些重。   阿哥和格格怎么会一样呢?她想着不久前远嫁科尔沁的和硕纯禧公主,心里就一阵害怕。孩子,额娘不嫌弃你是个格格,可额娘真的希望你不是个格格啊。   伊尔根觉罗氏抱紧大阿哥,大阿哥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阿玛。他并不重欲,自从她进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别人,只守着她过日子,对大格格也疼爱得紧。只是,若她再没有生出嫡子,大阿哥会去找旁人吗?惠妃娘娘那里又要怎么说呢?   胤禔知道伊尔根觉罗氏在想些什么,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但是只要……只要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就不会有人能够把他的女儿怎么样。毕竟,汗阿玛绝对不会拿太子的孩子来和亲。   ……   七月初二,康熙下旨,任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胤褆为副将,从古北口出兵;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从喜峰口出兵;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阿密达、都统苏努、彭春,护军统领苗齐纳、杨岱,皆在出兵之列。佟国维、索额图、明珠先留京师,等大将军福全到达阴山,再前往会合。   就在同一天,也是七月初二,大阿哥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为大阿哥胤禔生了第二个格格。   胤褆回到阿哥所时,伊尔根觉罗氏和小格格都静悄悄地在屋里睡着。他放低脚步走进去,看着妻子和孩子安详的睡颜,叹了口气。   “小格格怎么睡在福晋屋里?不把她抱到自己的屋里?”胤褆问照顾伊尔根觉罗氏的贴身宫女。   “回阿哥爷的话,是福晋吩咐在您下次出征回来之前,都先让小格格住这间屋子里。”宫女回答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胤褆摆了摆手。   “是,奴才告退。”   “爷,您回来了?”伊尔根觉罗氏睁开眼睛,苦笑着看着大阿哥,“是我又不争气,没给爷生个阿哥。”   “儿女之事是上天注定了的,非人力所能及。我又怎么会怪你?”大阿哥握住伊尔根觉罗氏的手,笑道,“你不要多想,我的女儿我都喜欢。我听说,大格格知道有了个小妹妹,高兴得不得了呢。”   伊尔根觉罗氏也跟着笑:“爷,您怎么时候走啊?”   “汗阿玛已经下了旨意,让我当裕亲王叔的副将。大概等王叔收拾好了,我也就要一并跟着出发了。”   “那时间有些紧,我得为爷收拾东西。”伊尔根觉罗氏连忙打算起身。   胤褆按住她躺下来:“你乖乖躺好吧。东西自有下人收拾,你不用操心,再说了,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出去玩,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东西。”   “是,爷。我知道了。”   ……   七月的孝懿皇后忌辰,康熙注定无法参加,只好派遣官员前去祭陵。   七月十四日,康熙的御驾从紫禁城启程向北出发,亲征噶尔丹。   一开始大战轰轰烈烈,一切顺利。有了康熙的御驾亲征,将士们士气高涨,骑着战马来回穿梭,收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噶尔丹的部下很快出现颓唐之色。   然而,好景不长,在康熙住进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后,就突然病倒了。康熙身边的大臣们大惊失色,连忙封锁消息。但是长期见不到皇帝露面的将士们,渐渐察觉到了不安。   营地里弥漫着惶恐的气氛。   *   紫禁城,尚书房。   太子胤礽打断了师傅的讲课,把三阿哥和四阿哥叫到另一间屋子里。   “二哥,你这样急匆匆地找我们出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四阿哥问道。   三阿哥有些迟疑:“可是汗阿玛那边出了什么事?”   胤礽点头:“汗阿玛病了,寄回来的信上叫我和胤祉跑一趟。”胤礽看向四阿哥,“小四,我和你三哥出宫了,你就是宫里最大的阿哥了。你要照顾好下面的弟弟们,不要让他们惹事。皇祖母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汗阿玛的意思是皇祖母年纪大了,最好不要让她担心。若是能瞒就先瞒着她老人家,到时候你和小五好好配合。小四,你听清楚了吗?”   “我知道了,二哥。我会做好的。”四阿哥回答道。   “那就好。”胤礽点点头,冲着三阿哥说,“小三,这件事比较急,我们得尽快出发。”   “放心吧,二哥。我的骑射课也不是白混日子的,我受得住。咱们今天就出发吧。”三阿哥点头笑道。   “如此最好。我已经让人去备马了,快走吧。”胤礽拉着三阿哥向外走。   “二哥、三哥慢走。”四阿哥行礼,心里是抹不去的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胤褆二格格的出生因为剧情需要推迟了一年。 第41章 不忠不孝   一行人一路上骐骥疾行, 马都跑死了两匹,三阿哥都快累瘫下了,才在二十一日赶到了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   行宫的守门太监拦住了要闯进殿内的太子和三阿哥:“还望太子爷和三阿哥赎罪。如今乃是非常时刻, 奴才需要先派人进宫禀告万岁爷, 也请两位殿下出示能够证明身份的腰牌。”   太子一把扯下自己和三阿哥身上的腰牌, 不耐烦道:“快些验看吧, 给爷几个端几壶茶出来,渴死爷了。”   那太监仔细地摸着腰牌上的纹路, 翻来覆去地摸了好些遍,方才确定这确实是太子殿下和三阿哥的腰牌。他请两位阿哥卸下刀到偏殿里洗漱一二,喝喝茶吃些点心,等待万岁爷召见,命几个小太监守在门外。又把随着两位阿哥一路来到行宫的几位侍卫请到别处休息, 也趁机卸了他们的刀和弓箭。   太子和三阿哥就这样在偏殿里等着。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太子和三阿哥始终没有等来汗阿玛的召见。   “汗阿玛怎么还不召见我们?这屋子也太热了些。这行宫里的奴才一点眼色也没有,冰山不送来也就罢了, 端上来的居然还是热茶,真是一群废物。”太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们出来得急,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如今处在这蒸笼似的的屋子里,刚换上的衣服又汗涔涔得紧贴在身上, 让人喘不过气来。   “二哥稍安勿躁, 汗阿玛毕竟龙体有恙,此刻又正在战时,政务繁多。一时顾不上咱们也是有的,咱们还是耐心等待吧。”三阿哥缓缓道。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 从小到大, 汗阿玛虽说没有忽略他,但也绝不会像对待太子二哥和大阿哥那样事事想着他。他被汗阿玛忽略已久, 已经学会在等汗阿玛的召见中自己找乐子了。比如,他仔细端详着手上的这个茶盏,上面刻画的不是常见的花鸟虫鱼,而是茫茫草原下的牛羊若隐若现,就颇有几分野趣。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太子和三阿哥从中午等到了黄昏。三阿哥有些饿了,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只刚才草草地填了几块点心下肚。而太子却变得越发得不耐烦。   他站起来在屋内转圈,转得三阿哥眼花。三阿哥刚想提醒太子注意仪态,就见一个小太监来报:“两位皇阿哥,万岁爷请你们过去。”   一走进汗阿玛居住的寝殿,三阿哥就不由得松了口气,真凉快啊。他看看放在殿内四角的大冰山,不由得有些羡慕。   “儿臣参见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愿汗阿玛龙体早日无恙。”太子和三阿哥两人齐齐向康熙跪下行礼。   康熙迟迟没有把两人叫起来。他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太子。   太子!   太子!   太子!   太子是大清下一任的主人,是他的继承者。   今年,太子已经十七岁了。   若非因为太皇太后和孝懿皇后的相继离世,太子早就应该娶妻生子,生下大清的下下任继承人了。   康熙想起他这次生病时的无力,看着年轻有力的太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恐慌。   他生病时,只想着一件事!   决不能让太子单独呆在紫禁城里!   尤其那时他正昏迷不醒!   他匆匆召唤他来到这行宫里,让太子和大阿哥相互牵制!   康熙躺在龙床上看着太子年轻的面孔,突然他看到太子身上竟然穿着五爪龙,那第五只龙爪极小,却也明明白白的是五爪龙。   五爪龙,代表的是帝王。   用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在汗液的映照下变得愈发熠熠闪光。   这个畜生!   “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康熙喊出了声。   他拿起御枕砸到跪着的太子身上。   “不忠不孝!”   “畜生!”   “你给朕滚出去!”   康熙厉声道。   太子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等着汗阿玛的召见等了这么久,进屋之后又跪了这么久,现在汗阿玛居然莫名其妙地骂他是畜生,骂他滚出去。   太子从小就被康熙宠着长大,他虽然有时候会担心大阿哥会夺走汗阿玛对他的宠爱,但也绝没有预料到如今这个情况。   他直挺挺地向康熙磕了一个头:“儿臣告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三阿哥看看出去的太子,又看看尚在愤怒中的汗阿玛,左右为难。   “儿臣……”三阿哥有些迟疑。   “你也出去!”康熙厉声道。   “是,是,儿臣告退,愿汗阿玛龙体早安。”   三阿哥忙不迭地疾走出殿,殿外的天阴沉沉的。   三阿哥在殿外紧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今天这是这么了?   怎么进了这行宫之后一切都变得怪怪的,太子二哥怪怪的,汗阿玛更是怪怪的,突然就责骂起了二哥,而且还是用那么刻薄的话对待他冲着长大的太子二哥。   “三阿哥,请随奴才到住处休息吧。您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了。”一个小太监突然出现在三阿哥面前。   三阿哥唬了一跳:“你这小太监走路怎么没声?太子二哥呢,他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小太监想笑着解释,只是想到万岁爷尚在病重不能露出笑颜,就突然敛了笑,露出一副半笑不笑的怪摸样。   那小太监解释道:“奴才走路是有声的,只是刚才阿哥爷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没有注意到罢了。至于太子殿下的住处,奴才不甚清楚。”   三阿哥看着他那笑脸实在是渗人得很,便转过头不去看他:“那你快带路吧,吹了这几日的沙子,爷正好想要洗洗。”   三阿哥把这些日子积攒在他身上的黄沙灰尘一下子冲了个干净,只觉得身上轻了十斤。他披散着头发,等着晚膳。这屋子里连本书都没有,三阿哥实在无聊,就问身后替他擦头发的小太监:“喂,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那小太监放下手里的干布,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道:“回三阿哥的话,奴才今年虚岁十四,实岁十三。”   三阿哥摆摆手:“别停,继续给爷擦头。”   十三岁啊,那跟他倒是差不多大,三阿哥心想,不过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紫禁城里年岁比这还小的小太监他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稀奇。   三阿哥接着问,他确实有些无聊:“那你是哪里人士?怎么会到这行宫里当个太监?”   要知道,皇上一般住在紫禁城里,想要有前途,混进紫禁城才是最好的。就算进不了紫禁城,那也不能来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这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汗阿玛巡幸塞外从不住在这里,要不是这次汗阿玛得了急病临时找不到地方,恐怕这行宫永远也迎不来御驾。   那小太监一边给三阿哥擦头,一边小声回答:“奴才小时候记得的事不多了。只记得当年大概是大旱,地里没粮食吃。我阿娘死了,几个姐姐被阿爹用一袋袋粮食换给了别人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后来粮食被抢了,阿爹被人打死了,我听说当太监能吃饱,就自己割了跑到这里来了。守门的公公可怜奴才,就留奴才下来做些粗活,给奴才一碗饭吃。”   三阿哥听得昏昏欲睡,这小太监的按摩手艺确实是好,等回京里时一块儿把他带走吧。   “爷饿了,晚膳到了没有?”   那小太监出去看了一眼,就急忙回来禀告:“三阿哥,堂屋里的饭已经摆上了。”   三阿哥站起身伸伸懒腰:“摆筷吧。”   匆匆吃过一顿饭,三阿哥见那小太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肉,不免有些好笑,行宫里的奴才就是没有紫禁城里的奴才有规矩。   “爷吃饱了,剩下的你和你的几个小兄弟们分了吧。   三阿哥走进屋子里睡觉,听见那小太监的头一下一下撞地的砰砰声:“奴才多谢三阿哥!奴才多谢三阿哥!奴才多谢三阿哥!”   三阿哥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他跑了这么多天的马,身子早就累摊了,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第二天三阿哥醒来,感觉越发得疲惫。他想起还在病榻上的汗阿玛,就起身去正殿拜见他。   梁九功给他引路:“阿哥,您请进吧。”这梁九功的腰弯得快要断了,三阿哥不免感到有些舒心,这奴才一直趾高气昂的,居然也有今天。   他进去见了汗阿玛,汗阿玛的起色已经大好了。   太子在一旁跪着,身上背着无数个枕头。   三阿哥进去,给汗阿玛请安:“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胤祉,你可知道今天朕叫你来,是为的什么事?”康熙笑眯眯的,出乎意料得和蔼。   “儿臣不知。”三阿哥的心渐渐跳了起来,他有些兴奋,他猜到了但是不敢说。   康熙继续笑眯眯的:“太子不忠不孝,朕决定废太子。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胤祉,你向来深得朕心,朕封你为太子好不好?”   三阿哥正要答应,突然大阿哥闯了进来。   大阿哥拿着大刀,穿着铠甲,刀上和铠甲上都是洗不去的厚重的黑色的血污。   大阿哥冷笑着看着康熙:“汗阿玛,太子不忠不孝,儿臣替你砍了他吧。”说完大阿哥就把太子的头砍了下来。   大阿哥又看向三阿哥:“三弟,听说你也想当太子?”   看着这个大阿哥手上滴血的大刀,三阿哥连忙往后退:“没有没有,大哥,我一点也不想当太子,真的。”   大阿哥却一点也不信,他一步一步走向三阿哥:“我知道你心里也想当太子,太子之位是我的,你去死吧。”   大阿哥的刀挥下。   三阿哥惨叫一声:“啊!”   他从床上滚了下来,原来是个梦。   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却看见昨天那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   那小太监看见三阿哥醒了,急忙走进来,对着三阿哥小声说:“不好了,三阿哥,奴才刚才听人说,太子殿下被万岁爷关起来了。大阿哥回来了要拿刀砍太子爷呢。”   三阿哥心里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此次的康熙责骂太子有历史记载,但具体如何是作者发挥想象力。 第42章 怀疑   “胡说八道。”三阿哥想也不想地否认, “小太监,你可知在这宫里造谣是要掉脑袋的。”   那小太监连忙解释:“奴才可不敢胡说。奴才说的都是真的,是刚从管事的大太监那里听来的。如今外面已经有些乱了。”   “我去看看。”三阿哥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走, 那小太监连忙拉住他。   “三阿哥, 您衣裳还没换呢?面容不整, 不可面君啊。”   三阿哥叹了口气, 只有让几个太监为他洗漱更衣,顺便吃了几块点心。   走在前往汗阿玛所在的宫殿的路上, 三阿哥闷闷地想:昨日汗阿玛突然发脾气,莫非就是因为他和太子衣冠不整,可那不应当啊。汗阿玛向来宠着二哥,不会容不下他这点小错误。   更何况汗阿玛昨日居然说太子二哥不忠不孝。这罪名可大了去了,会是二哥一生的污点。甚至, 汗阿玛若是想,将来他可以凭借这一点废掉二哥的太子之位。   三阿哥身上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罢,罢,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他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三阿哥来到汗阿玛居住的宫殿前, 比起昨日, 殿前的守卫明显增加。   三阿哥走向守门的太监,说道:“公公,我要求见汗阿玛。”   “请三阿哥稍等,奴才进去禀告。”   不出一会儿梁九功跟着那守门太监出来了, 向着三阿哥行礼:“奴才还请三阿哥赎罪。万岁爷吩咐了, 这段时间谁也不见。”   “那太子和大哥……”三阿哥迟疑道。   梁九功淡淡地看了三阿哥一眼,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三阿哥, 这些事万岁爷自有定论,不是您该插手的。您先回屋休息吧。”   三阿哥无奈,只好愤愤地回去了。   殿内,康熙躺在塌上,有些无力。昨夜他起了低烧,凌晨才刚刚退烧。   “刚才外面是谁?”康熙问梁九功。   梁九功弯着腰答道:“是三阿哥来给您请安。”   “是小三啊!他什么时候来的行宫?”康熙有些头痛。   梁九功愣了愣,才不动声色地答道:“回万岁爷的话,三阿哥昨日跟着太子爷一块儿到得行宫。”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康熙问道。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们在太子爷和三阿哥几人带了的行李里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东西。”梁九功知趣,避开了康熙记忆有些衰退的问题。如今万岁爷正当壮年,一时糊涂,只怕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吧。   “怎么会?你们都仔细查过了?”康熙有些疑惑,昨日他明明看了了太子身上是五爪龙,难道是他病糊涂看错了?不应当啊。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们都仔细查过了,并无疑点。只是……”梁九功有些犹疑。   “只是什么!快说!”   梁九功连忙道:“只是奴才昨日检查太子爷的衣物时,发现太子爷的两件衣服上的金线都有些松了,像是不小心钩落的,露出几个金线丝来。若是远远看去,那四爪龙倒像是五爪龙了。”   “放肆!”康熙大怒。   “万岁爷恕罪!”梁九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康熙缓了缓神:“那替太子爷管理衣物的奴才呢?可审问清楚了?”   “回万岁爷的话,都审问过了,只是没一人承认,奴才也是无法。”梁九功解释道。   那会是谁做得呢?太子那孩子他是知道的。太子是由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品性端正,虽有些傲气,但向来光明磊落,必定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至于大阿哥,他不在战场上好好地指挥作战,反而跑到后方来探望他这个汗阿玛。而且时间如此凑巧,由不得他不怀疑啊。但他实在是不想怀疑这个大儿子,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朕又不会封他做太子。   至于小三,必定不是他做的。那孩子胸无大志,又一向与保成交好。三阿哥的将来,尚且需要他来操心呢。   “你把人都处理了吧,这件事就到处为止。”康熙有些疲惫。   “是,奴才知道了。”梁九功答道。他已经替万岁爷处置过很多人了,心早就硬成石头了。可别怪他,都是命啊,都是那些个人命不好。   “太子如今怎么样了?”康熙有些担心这个孩子。   “奴才回万岁爷的话,听宫人说太子爷正在为您抄经祈福呢。”梁九功脸上露出些笑意。   “嗯。”康熙听了这话脸上却有些淡淡地,他始终忘不了,当他看到太子穿着五爪龙时,内心的恐惧和惊慌,“朕知道太子的孝心了。让三阿哥先陪着太子回京吧。他们俩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是,奴才一会儿就让人去禀告。”   康熙叹了口气,觉着身子越发地沉重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子和三阿哥走了,喊打喊杀的大阿哥,康熙也让他回到战场上了。   康熙只觉得耳清目明,身子一下子就轻快了。   尽管太医劝康熙静养休息,但他向来知道这些太医只会一味地拖延缓和,开些太平方,故而康熙并不把太医的医嘱放在心上。在七月二十三日的时候,康熙巡兵到了博洛和屯。   途中下起了大雨,湿气加重,康熙再一次病倒,并且发起了高烧,几日不退。   “万岁爷,您龙体有恙,还是早日回京调养吧。”索额图跪倒在地。   “万岁爷是大清的天子,万万不能出事啊。还望万岁爷以大清的江山社稷为重,以万民为重啊。”福全也从战场赶回来,劝康熙回京。   “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早日回京。”群臣齐齐跪倒在地,恳请康熙回京。   面对群臣所请,又考虑到自己还在高烧的身体,康熙只好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启程回京吧!”   御驾向着京师方向进发,前线的所有战事都交由裕亲王福全全权主持。   在裕亲王福全的指挥下,战事节节败退,清军一路后退。噶尔丹率兵长驱直入,屯兵乌兰布通,距离京师仅七百里。   京城里的情况一下子紧急起来,京师戒严,禁止百姓出入。   兵部侍郎府,大堂。   “侄儿拜见姑姑,给姑姑请安。”施延圭缓缓向施诗行礼。   “一家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你来尝尝厨房新研制出来的点心,是茹儿之前在江南送回来的方子,我倒是觉得可心得很。”施诗笑道。   “姑姑,如今京中形势……”   施延圭正要开口,施诗就打断了他。   “食不言寝不语,你先把茶点吃了,我再和你说话。”   施延圭无奈,只好认真地吃起点心。在姑姑的注视下,施延圭保持着仪态,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点心,仔细地用手巾擦干净嘴角,缓缓地喝了口茶。   施延圭一下子静下来了。   姑姑还有心情让他喝茶吃点心,想必京中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父亲一直和他说,整个家族里最睿智的人,第一就是祖母,第二就是姑姑了。   施延圭看着坐在上座温婉微笑的女子,完全想象不出姑姑骑着战马杀敌的场面。但事实就是,姑姑当年是祖父手下的一员大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让敌人闻风丧胆。无论是明郑还是当年的鞑子,姑姑都一视同仁,照砍不误。   他从父辈听到的这些故事,和眼前的女子相差甚远。姑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延圭,你放心。有圣上坐镇,京师出不了什么乱子。全城戒严,不过是为了防备小人罢了。裕亲王早年也是打过几场战的,大清兵马强盛。蚍蜉撼不了大树。”施诗指着茶点,“怎么样?好不好吃?”   施延圭点了点头:“好吃是好吃,只是有些甜腻过头,侄儿不太习惯罢了。”   “这几日戒严,你还要去尚书房吗?”施诗端起茶抿了一口。   施延圭回答:“不了,这几日尚书房停课了。”   “那你就不要自己一个人住在镇海侯府了,搬过来住几日,屋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表弟又惹他阿玛生气了,你替我管管他,让他收收心,好好读书。”施诗无奈叹息。   “是,姑姑,侄儿明白了。”   “我原也不想这孩子如此辛苦。只是他姐姐要进那吃人的地方,他总要给他姐姐做个依靠啊。男女之情易变,血缘之情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施诗看着施延圭。   施延圭明白姑姑说的是五阿哥,他缓缓点了点头:“姑姑,您放心,侄儿明白的。”   “去吧。”   *   乌兰布通,征远大将军营帐。   “王叔,噶尔丹驻扎在乌兰布通峰顶,占据地理优势,又在泡子河的丛林沼泽一带筑起驼城,我们该如何攻破啊?”大阿哥有些急切,敌军都已经打到乌兰布通了,万一突围,可是能直入京师啊。   裕亲王摸了摸胡子:“大阿哥莫急,臣已经命人去调遣了秘密武-器,胜负很快就能分出了。”   “秘密武-器?”大阿哥有些疑惑,“王叔,是什么?”   裕亲王笑而不答。   大阿哥无奈,只好出去了。   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看着大阿哥离开的背影,裕亲王福全默默笑道,坏了他的一手好打算。   深夜,噶尔丹的驼城天降雷火。   原本温顺的骆驼受了惊,开始攻击身边的士兵。   噶尔丹的士兵全都大喊天罚,在营地里四处乱撞。   噶尔丹兵将炸营,没有人能让他们冷静下来。   到了第二日的黎明,泡子河一带已成一片血海。   大阿哥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裕亲王指的秘密武-器是指火器。   昨日夜里,王叔隔河列阵,以火器为前列,遥攻噶尔丹中间之部,使其炸营,致使全营混乱,驼城不攻自破。   王叔,王叔。   难怪汗阿玛会让王叔当抚远大将军,看来他确实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大阿哥想。 第43章 战后   既然清军取得优势, 当然要乘胜追击。   营帐内,众人正在商议出兵事宜。   “敢问哪位大人愿意请战?如今噶尔丹大势已去,正是诸位大人为国效力的好时候。”抚远大将军福全笑着捋着胡子。   “大将军, 我兄弟二人愿为先锋, 为皇上效力。”内大臣佟国纲率先答道。   佟国维也在一边点了点头。   “既如此, 就请两位国舅爷为左右两翼先锋将军, 为大军打开一条出路,我等将在后方为两位将军压阵。”福全挥手写下调令。   大阿哥站在一边默默听着众位大臣商议。他虽被汗阿玛封为副将, 但上战场的机会并不多。王叔惦记着他身份贵重,已经与他提前说好,等到大局已定之时必会让他上沙场得几分功劳。   所以他虽然觉着两位长辈年事已高,再上战场恐怕会出什么乱子。但毕竟两位长辈早年作战经验丰富,此次又是主动请战, 他这个小辈开口难免会有些狂妄自大之嫌。裕王叔也同意这两位上战场,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两人能平安归来。   清军分为左、右两翼,设立鹿角枪炮,徐徐向前进噶尔丹营地推进。   佟国纲为右先锋,从泡子河一面攻向噶尔丹部落;佟国维为左先锋, 率兵自山腰攻入噶尔丹营垒。   只是大阿哥的愿望终究是落了空, 傍晚的时候,内大臣佟国纲回来了,只不过他是躺在担架上被人抬回来的。   将军佟国纲率军攻至泡子河,率先冲向敌阵, 被噶尔丹军突发的鸟枪击中, 阵亡。   营帐内一片沉寂,就算众人得知了他的兄弟佟国维率兵攻破噶尔丹营这个消息, 营帐里的气氛也一点也没有活跃起来。   将军佟国纲是太子太保佟图赖的长子,孝康章皇后的长兄,康熙的亲舅舅。   因为他是长子,自小就需要在父亲外出作战时照顾弟妹,所以他和妹妹孝康章皇后的关系最好。再加上佟国纲性格爽朗、直来直去、坚持己见,就算面对康熙也一定要抗争到底。比起佟国维怯懦又容易左右摇摆的性子,即使佟国维是孝懿仁皇后的父亲,但康熙也更欣赏佟国纲。   这样一位重要人物在沙场上丢了性命,众人都慌了神。就算此次大战取得了胜利,恐怕也只能将功抵过罢了。   “报——”有小兵在帐外喊道。   “进来回话,出什么事了?”福全向身边的侍卫示意了一下,那侍卫走出去把小兵放了进来。   “回禀大将军,侦察先锋来报,噶尔丹乘夜色昏黑,率余部逃走,请问我等是否追击——”   福全沉思了一会儿,反正他们已经赢了,如今最重要的如何向万岁爷交代国舅佟国纲为国捐躯一事,其他的倒不必太在意。   “传令下去,我军不熟悉地形,切莫追击,以免落入敌人的陷阱。”福全道。   “末将遵令。”   等已经下达了命令,福全才开始询问帐内其他人的意见:“诸位将军可还有其他意见?若是有,大可以提出来嘛。本王虽为大将军,可也不是**之人,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可以商议着来。”   福全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如今佟国纲又死了,没了能跟他比肩的人,其他人哪里会无中生事,再次得罪裕亲王呢。   众人都摇头:“将军所言极是,就照将军的意思办吧。”   深夜,参将的小帐里。   “文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阿林保有些疑惑,这小子一向刚躺下就能睡着,怎么今日这么反常。他今天打了一天的仗,早就困到不行了。   “我没事。”施世骠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想念家人罢了。兄弟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吧。”   “是啊,之前一直驻扎在盛京,现在又调到前线来打仗,我已经好多年没见我家那个臭小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乖乖听他婶母的话。”   “你家的齐布琛一向乖巧得很,倒是皦如,一天到晚得捉弄人。”施世骠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倒了杯水。   他俩都是小小的参将,但是父亲职位高,他们俩又是亲戚关系,所以就分到了一顶帐子里,如今这样说话,倒不会妨碍到其他人。   “哼!家里的都是臭小子。还是咱们家的小姑奶奶贴心,我驻扎在盛京的时候还知道给我送东西。”阿林保躺上床,笑道,“草原这边的皮子既便宜又好,到时候多买几箱好的,给小姑奶奶送去。”   “那我这个舅舅就先替小茹谢谢你这个大伯了,”施世骠放下水杯,“说真的,阿林保兄,如今齐布琛也大了,你不考虑续弦吗?我姐姐能帮忙照顾齐布琛,那你自己呢?身边就不缺个暖床的人?”   “免了吧!我这人克妻,娶不起。我还是别祸害好人家的女孩子了。”阿林保假意笑笑。   他亲梅竹马的妻子,为他生下了骨肉之后不久就去世了。他们一起长大,相知相识,说好都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容得下其他女人呢?   “他婶母把孩子们都照顾得很好,我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这样吧。”阿林保叹息道,“这战快打完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咱们能不能回京领赏,顺便见见家人。”   “恐怕有些难。”施世骠翻身上床,吹灭了蜡烛,“佟国纲大人牺牲了,皇上恐怕会震怒。再加上大将军今日没有乘胜追击,让噶尔丹跑了,皇上没有怪罪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诶!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怎么咱们也搞不清楚,还是早些睡吧。睡着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阿林保大大咧咧,就这样睡过去。   施世骠却还是有些睡不着,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国舅佟国纲之死的秘密。   今日他也是右翼兵将中的一员。他跟着将军佟国纲四处杀敌。战场上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他天生六感强于其他人,当他察觉到不对回头再看将军的时候,将军已经倒下马了。   明面上的说法是将军死于噶尔丹军突发的鸟枪,可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枪是从背后射来的,来自大军的方向。   只是他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呢?他又没有能力找出凶手,反而会给两家带来灾难。这些不过是大人物的博弈罢了,虽然这样一位和父亲一样为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英雄死于阴谋很是可惜。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叹一声惋惜,徒增烦恼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噶尔丹帐下的伊拉古克举着降旗来到福全军帐前,请求带信给以土谢图汗、泽布尊丹巴,并说济隆呼图克图即将来与大清修好。   大将军帐内。   “王叔,噶尔丹一向狡猾,不能相信其使者之言啊。”大阿哥对着裕亲王说道。   之前没有阻止佟国纲出征,他已经很后悔了,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劝阻王叔。   “可准噶尔部本就是我大清子民。如今噶尔丹既然已经投降,我泱泱大国又何必与一个小部落计较呢?”裕亲王福全并不把大阿哥的话放在心上,一个没权的小阿哥罢了。想当年他也是汗阿玛的儿子啊。   “可是……”大阿哥打算据理抗争。   “好了,大阿哥。您对军事并不熟悉,就先回自己的营帐好好看几本兵书吧。来人,送大阿哥回帐。”   “是,大将军。”   大阿哥被侍卫无奈地“请”回了营帐。   而在七百里外的紫禁城,康熙得到清军获胜的消息,正打算详细筹划进攻策略,发兵堵剿噶尔丹余部,铲平噶尔丹余党,一举将其歼灭。   但是他却得到了福全下令大军暂停进击的消息。   “裕亲王到底在做什么!他有没有脑子!”正是消灭噶尔丹的大好时候,福全居然贻误战机,断不可宽恕。   因为接到了康熙的旨意,裕亲王无奈,只好下令继续追击。   只是噶尔丹自乌兰布通北撤,沿途放火焚烧草原,来阻止大清追兵,裕亲王的大军哪里追得上。   正是这一年的中秋佳节,噶尔丹使者济隆等人携噶尔丹誓书至紫禁城,向康熙表示不敢再犯喀尔喀草原。   康熙帝敕谕称,“若再违誓言,妄行劫夺生事,朕必然厉兵秣马,现俱整备,必务穷讨,断不中止!”同时,他知道噶尔丹为人狡诈,必须做好善后军务,以防万一,所以命人增兵大同、宣府、古北口、张家口等处,以防噶尔丹。   大军得胜本是一件大喜事,但康熙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废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却一点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还搭上了自己的舅舅,简直是糟糕透顶。   干清宫内。   “朕打算亲自前去迎接佟国纲将军的棺椁。”康熙放下手中的御笔。   “万岁爷万万不可。就算您想要给一等公如此殊荣,可这也于理不合啊。”礼部尚书率先说道。   “尚书大人说得没错。更何况如今还有噶尔丹乱党在外流窜,尚存在着危险,还望万岁爷三思啊。”   “请万岁爷三思!”   康熙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那就让额驸尚之隆去迎接一等公的棺椁吧。”   过了一日,康熙又下令让大阿哥携众皇子及百官亲迎佟国纲的灵柩,赐银五千两,祭四坛,谥号其为忠勇。   康熙谕曰:“每一思之,痛不能已!”他亲自为佟国纲书写碑文,颇多褒扬他的功绩。   虽说迎回了佟国纲的灵柩,但佟国纲的陵墓却颇为简陋,就修筑在乌兰布通草原。墓边立着他的一尊胯马雕像和两块石碑,伴随着他经历几个世纪的风风雨雨。   草原上下起了小雨,五阿哥却依旧伫立在碑前。五月在一边为他打着伞。   “阿哥在想什么呢?”   “五月,你说人一生的功过,真的能用这样的一块碑记录吗?若是日后我死了,上面会写些什么呢?”   五月不愿意回答这种问题:“阿哥,雨大了。回营帐里去吧。”   “走吧。”   五阿哥上马。   两人在下着下雨的草原上奔跑。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他只需无愧于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伯其人不存在。   施世骠参加过康熙三十四年的平叛噶尔丹之战,康熙二十九年属于作者瞎编。   ——————————————————   历史属于全人类,衍生属于作者。 第44章 改变   五阿哥和五月淋着雨回到了营地。   四阿哥的帐子就在五阿哥附近。他恰好走出来透气, 就看见五阿哥浑身都湿透了,在风中瑟瑟发抖。   如今已是九月,正是秋意正浓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 更容易得风寒。   四阿哥有些气恼, 对着五阿哥:“正下着雨, 你又跑到哪里胡闹去了?”又赶紧吩咐五阿哥身边的下人:“快去看看可还有热水?给五爷提几桶过来。姜汤也要几壶, 速去准备。”   “是,奴才这就去。”   五阿哥笑道:“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主子。但他们倒是更愿意听四哥你的话。四哥, 你的威望还在我之上啊。”又对着身边的五月道:“你先去休息吧,今晚我就赖在四哥这里不走了。”   “他们管不了你这个主子,挨了罚却是他们受的。而我却能管教你,让他们不受罚,他们岂会不听我的。”四阿哥拉着五阿哥进了帐子, 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巾布,亲自替五阿哥擦头发, “你小时候发过高热,身子虚弱。如今身子虽养得好些了,可也不能疏忽大意,知道吗?”   “是是是, 四哥说得都对。”五阿哥调笑道, “四哥您这么啰嗦,也不知日后我那嫂子受不受得了您这个牛脾气。”   四阿哥轻轻拍了一下五阿哥的头:“又在胡说了,我尚未娶妻,你哪里来的嫂子?”   “是真的, 你和三哥的福晋人选已经定下了, 我从额么格额吉那里听说的。”五阿哥转过头去看四阿哥。   “必然是在胡说。太子身为一国储君都尚未娶妻,我们是弟弟, 又是臣子,怎么会早于他?”四阿哥把五阿哥的头掰回去,“再说了,太后娘娘怎么会与你说起这种事?”   “好吧好吧,我承认额么格额吉没和我说个这个,是九丫头听到偷偷告诉我的。”五阿哥由着四阿哥给他拆发洗面,居然一点也不痛,也不知道四哥是从哪里学来的手艺,“不过剩下的都是真的。人选已经定下了,三哥的未来福晋是都统、勇勤公朋春的女儿。至于四阿哥你的福晋,容弟弟我先卖个关子。”   胤禛虽然向来早熟,但如今不过十二岁,尚存着几分少年心性,催促着五阿哥,挠他痒痒:“还不快说。你今天要住我这儿,倒是和我卖起关子来了。”   “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嘛,四哥你快住手。”五阿哥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听说我未来的四嫂是内大臣步军统领云骑尉费扬古的女儿,家教严格,颇为端庄娴熟。听九丫头说是个标准的满蒙美人,九丫头是四哥你的亲妹妹,必然不会看走眼的。”   “好了,快别说了,这种事情你这个阿哥也不知道有个避讳。”四阿哥微微红着脸,“你叫小九也注意些,她到底还未出阁,别做得太放肆了。”   恰在这时,宫人们送来了热水。   四阿哥连忙催促五阿哥:“你快去泡一泡吧,不要着凉了。”   五阿哥翻了个白眼,刚才被四哥按着擦了那么久的头发,他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只是兄长之命不可违,五阿哥只好乖乖地进屏风里泡热水澡。   四阿哥就这样隔着屏风听着五阿哥戏水,无奈地摇摇头。有时候,他是真的羡慕小五,他大概是这宫里活得最自在的人了。   自从孝懿仁皇后过世之后,这宫里就再没有关心他的长辈。汗阿玛这两年都在忙着正事,至于德妃娘娘,她有小六小十四,又有九格格和十二格格,哪里顾得上他呢?   如今后宫里地位最高的就是太后娘娘,而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就是小五,就连九格格也比不上。小五可以亲切地喊太后为额么格额吉,而他们其他阿哥却只能恭敬地称呼太后娘娘。   “四哥,我洗好了。”五阿哥隔着屏风喊。   “那就出来用膳吧,小心些,别跌了。”   五阿哥蹬蹬地跑出来,只套了件里衣,露出结实的身躯。   四阿哥抓起外裳扔过去:“快把衣服穿好,担心着凉。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规矩!”   五阿哥笑嘻嘻地把衣服披上,做到四阿哥身边:“你是我哥嘛,兄弟之间哪儿那么多规矩。”   “闭嘴,吃饭。”   五阿哥老老实实地扒饭,老老实实地喝汤,老老实实地睡觉。   “四哥,你快上来。”五阿哥邀请他。   四阿哥只觉得尴尬,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两个格格,知道男女之事了。还和兄弟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只觉得有些不好。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陪着你吗?”四阿哥故意坐在一遍看书。   “四哥,你是不是害羞了呀?小时候我们也一起睡过啊。”五阿哥故意让出半边床。   想起小时候小五别具一格的睡姿,差点被小五闷死的经历,四阿哥更是绝了和五阿哥睡一张床的念头。   “你乖乖睡吧。我去外边的榻上休息。”说完四阿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哥可真好玩,一点也不像史书上那个一本正经、有些小心眼的雍正。五阿哥默默想,他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多年,完全没有办法简单地把他们当做历史人物。他们真的会哭会笑会难过,是关心他爱护他的亲人,若是历史上的九龙夺嫡真的发生,或许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最近汗阿玛对太子二哥的态度有些奇怪。汗阿玛宠着二哥,往毓庆宫不停地赏赐珍品美人。但此次迎佟国纲的灵柩,却让大阿哥为首。   他搞不清楚汗阿玛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于二哥来说,珍品美人怎么可能和权势功绩等同呢?上次大阿哥为懿仁皇后念祭文还可以说是汗阿玛体贴太子二哥身为嫡长子,在生母和继后之间尴尬为难。但此次的佟国纲,是汗阿玛的舅舅,是所有皇子阿哥的长辈。汗阿玛曾说过要亲迎,在被朝臣劝阻后却独独抛开了太子,选了大阿哥和他们这些较为年长的阿哥,来迎回灵柩。   也许,他真的不懂政治,不知这其中的忌讳。若是小茹也能在这里就好了,至少他能多一个帮他分析的人。   佟国纲的身后之事已经安置妥当,一行人便回到紫禁城。离开辽阔的草原,回到堆挤的紫禁城,五阿哥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十月二十七日,康熙命福全率军撤回各驻地。   一个月后,康熙宣布了此次战役的结果。他命令出征的诸王大臣在朝阳门外下跪听勘。   议政王大臣、郡王鄂扎奏裕亲王福全在乌兰布通之战中大误军机。康熙准奏,命福全、常宁停止议政,罚俸三年,撤去福全的三佐领之职;雅布罚俸三年;佟国维、索额图、明珠等人都停止议政,与阿密达、彭春等人各降四级留任;革职查努喀。   那么多王公大臣都被革职降级,唯一叙录战功的火器营左翼就变成了烫手山芋,好在这是皇上亲自盯着发的赏赐,没人敢贪墨。虽然如此,领赏的这些将士依旧是战战兢兢,生怕惹了大佬们的不满。   这一年的冬天,发生了一件让五阿哥觉得非常迷惑的事。这件事,把本在五阿哥心中的康熙从神坛上拉了下来。   简单点来说,就是康熙准许礼部侍郎兼经筵讲官徐干学请假,命他携书归籍编纂,而且降旨褒嘉,赐给徐干学书写的“光焰万丈”榜额。   但是事情的前提是,徐干学此人在朝内结党营私,揽权纳贿,与大学士明珠相互倾轧;在家乡则强夺民产,草菅人命。   在左副都御史许三礼明确提出这些并且为徐干学违法提供了明确证据的前提下,康熙依然为这个小人撑腰,为他亲书榜额。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不通?汗阿玛他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人,就算他对孩子不太关心,但也是为了朝政。这次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小人做到如此地步!”五阿哥很苦恼。   此刻他正在兵部侍郎府里,假借出宫看望小白之意,和正回京不久的纯茹呆在一起。   “虽然我不懂政治,但我看过向先生的一些关于明清史的著作。阿祺,你知道徐干学是做什么的吗?”她的男孩永远天真得像个孩子,她真希望他能长大,却又不希望他在这个时代里成长。   “礼部侍郎兼经筵讲官?讲官。嗯,是因为他可以算是帝师的原因吗?”五阿哥尽可能地去了解这些事,但有时候还是搞不太清楚。   “徐干学,简单来说,就是个修书的。他是《明史》总裁官、《大清会典》和《一统志》副总裁官。”纯茹向五阿哥解释。   “那——”似乎没什么地位。   “他不仅是《明史》修编的主要负责人,还为康熙皇帝修了关于丧礼的《读礼通考》,帮助纳兰容若搜集编辑唐宋元明学者的解经之书《通志堂九经解》。”   “这些书——”五阿哥好像有些明白了。   “这些书都是徐干学为了康熙的政治需要和统治思想,为康熙提供各种各样的舆论和理论服务。对康熙来说,比起整个国家政权统治的稳定,为他写书的这个工具有点小小的毛病,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纯茹淡淡地说。   五阿哥觉得有些悲凉,在他心里一直是个伟大皇帝的汗阿玛,一下子就崩塌了。同时,他对小茹的一口一个康熙也有些不习惯,那毕竟是他如今的父亲。   “原来如此吗?”五阿哥有些失神,囔囔道。   “你以为这盛世里有多少清官呢?就连我阿玛这样的小官,也会有人因为我祖父的地位而讨好他。”纯茹握住五阿哥的手,“阿祺,你清醒些。这盛世不过是一片虚影,底下是连绵不绝的黑暗。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她在江南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已经够多得了。   “嗯。”五阿哥有些呆呆愣愣的。   “我在江南时听到过一句对语:五方宝物归东海,万国金珠贡澹人。”纯茹看着五阿哥,“你该知道是指什么吧?”   “徐氏祖籍东海,澹人是高士奇的别号。徐干学和高士奇是亲家。”五阿哥突然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对句与红楼何其相似,恐怕芹圃先生当年写《红楼梦》时,未尝没有从中得到启示。   小说如此,现实更是荒诞。   五阿哥:“小茹,我这样活着好累啊。”   纯茹:“那你要去死吗?”   五阿哥:“若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纯茹:“一个阿哥若是死在这侍郎府里,恐怕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逃不了了。还有打小伺候你的人,恐怕也要跟着你一起殉葬才对。”   五阿哥:“小茹,你永远都是这样。”   纯茹:“我怎样呢?”   五阿哥:“我想要和你一样。”活得那么冷静,可惜,这好难。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若是你不想管这些事,你的人自然不会把消息传到你耳朵里。若是你想要管,那么就请你努力地获得能够管闲事的权利吧。”   纯茹最后在五阿哥的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给你一个告别吻,下次见。希望有机会再见你。”   “谢谢你,小茹。”他觉得他和小茹的关系有些改变,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还是先回宫解决有关赐婚的事吧。 第45章 赐婚   宁寿宫。   太后正在处理有关秀女的公务, 好在这些事情钮祜禄氏贵妃已经事先筛选过一遍,她只要核对复查就好了。   这时太后身边的嬷嬷前来禀报:“娘娘,五阿哥求见。”   “快让那孩子进来。”太后连忙道, “你去让人准备小五爱吃的点心。”   “是, 奴才这就去。”   “胤祺见过额么格额吉, 给额么格额吉请安。愿额么格额吉身体安康。”五阿哥半跪给太后行礼。   “小五快起来吧, 额么格额吉让人给你准备了爱吃的点心。”太后慈爱地笑道。   “额么格额吉,我今天来宁寿宫, 是有事想要请教您。”五阿哥看了看左右。   太后吩咐身边的人:“你们先下去吧。”   “是。”一群人鱼贯而出。   太后拉着五阿哥做到自己身边:“我们家小五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要找额么格额吉吗?”   “额么格额吉,我的婚姻可不可以……”五阿哥犹豫道,“可不可以……由我自己做主。”   “咱们家的五阿哥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是谁家的女孩子?”太后笑着问道。   “没有没有,”五阿哥连忙向太后否认, “我没有喜欢的人,真的没有。”   虽然他不懂政治, 可也知道,之前他和小茹没有婚约私下会面,是为这个时代所不容的。他是男子倒还好些,倘若被人知道了, 顶多说一句少年风流。倒是小茹, 这年代本就对女子苛刻,他不能连累了她。   五阿哥是太后一手养大的,看五阿哥这个慌慌张张的样子,太后又哪里猜不到五阿哥是在说谎呢?   只是太后并不生气, 谁没个年少慕艾的时候?就连她当年, 若不是阴差阳错地嫁给了福临,也许她也早已儿女成群, 每日在草原上肆意奔跑了。   “是吗?”太后笑道:“我们家小五也确实到年纪了,要不要让额么格额吉给你挑几个小格格?”   “千万不要,额么格额吉。”五阿哥连忙拒绝,“我不要,我还小呢。”   太后笑道:“刚刚是谁问哀家能不能自己选人,如今倒又说自己还小了。罢了,额么格额吉给你一句准话好不好,若是将来咱们家的五阿哥要成亲了,等皇上选人的时候,额么格额吉先问问咱们家五阿哥好吗?”   五阿哥犹豫许久,额么格额吉一直以来都对他很好,他赌一把,凭额么格额吉对他一直以来的宠爱,结果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五阿哥迟疑着开口:“额么格额吉,其实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十二月初四日,是孝庄太皇太后三周年的祭日,康熙命太子胤礽在安奉殿祭奠,太皇太后的孝期正式结束。   这月中旬,康熙发布了四道赐婚圣旨。   都统、伯石文炳之女赐给皇太子胤礽,命其在家待嫁。   都统、勇勤公朋春之女赐给皇三子胤祉。   内大臣步军统领云骑尉费扬古之女赐给皇四子胤禛。   员外郎张保之女赐给皇五子胤祺。   其中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因为要嫁的是太子,身份特殊,所以需要在家待嫁三年,用于考察。   员外郎张保之女他塔喇氏,念及五阿哥尚且年幼,故而也要再等几年,等五阿哥年满十八再行婚约。   三阿哥和四阿哥的福晋,则需要在明年嫁入宫中。   五阿哥虽然疑惑明明他和四哥年岁只相差一个月,他却要这么晚迎娶小茹。但赐婚能够顺利进行,他就已经很高兴了。所以虽然心里有些疑问,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干清宫。   康熙看着张保递上来的折子,叹了口气。   张保此人,一直以来,康熙都认为他是个受父亲荫庇的庸人。直到前些年张保因为水泥一事入了他的眼,这些年又因为高产御稻一事而得到他的关注。   只不过张保父亲已经是二品大员,他兄长也在军中任职,不好再给张保提高职位,只秘密地让张保为他做事,时不时地赏些黄白之物。   只是没想到,原来站在张保背后的,是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女子。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康熙自认自己作为一代明君,欣赏有才之人。这他塔喇氏既然有神农之才,做此于国于民有利之事,他当然不会遏制。   只不过这样的女子,决不能放在民间,只能成为皇家人。只是后宫对她来说又太过屈才,恰好她母亲是施家女,和小五的伴读施延圭是姑侄,也算是缘分,干脆就赐给小五吧。   等她培育出能适应大清各地的御稻,就可以嫁入皇家,乖乖做个贤妇了。   康熙三十年,紫禁城里的众人终于过了个好年。这一年虽也有诸多不顺,但最终结局也还算圆满。   喀尔喀蒙古也派人送来了诸多礼物,请求归顺。   正月初六,新年的气氛还未过去,庶妃章佳氏生下了十五格格,又为皇家添了新丁。太后娘娘特意赏赐了一副头面下去,作为贺礼。   同时,宁寿宫里,纯茹也第一次见到了阿祺经常挂在嘴边的额么格额吉。   “臣女他塔喇氏叩见太后娘娘,祝娘娘吉祥如意、福寿安康。”纯茹依照之前宫里派去家里的教养嬷嬷教导的礼仪,跪地行礼。   太后迟迟没有叫她起来。   太后已经上了年纪了,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跪着一个身穿淡青色旗袍的女孩子。远远看着,头上的首饰似乎也并不多。   声音倒是清脆入耳,只是太过清冷了些,颇有几分不近人情。和小五活泼天真的性子不大相匹配。只是这个女孩子是皇上亲自赐得婚,如今也改不了,只能盼望着她能伺候好小五。既然她是小五的心上人,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横加指责,总归小五开心就好。   “起来吧。”太后淡淡地吩咐道,“我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大好了。你上前来一些,让哀家仔细看看。”   “是,太后娘娘。”纯茹缓缓地走上前。   “你抬起脸来。”太后继续吩咐。   “是,太后娘娘。”纯茹抬起脸。   太后仔细瞧了瞧,长得只能说是小家碧玉,只不过若不细看她的眼眉,但会觉得眼前的不是个满人女子,倒像是个汉家女子。眉目间也是清冷得很,虽有敬意,却不见惧意,这点倒是让太后有些满意。   “你以后要做皇家的媳妇儿,就要恪守规矩,替五阿哥分忧,照顾好五阿哥,为他开枝散叶,管理好后院。你可明白?”太后再一次吩咐道。   纯茹答道:“是,臣女明白。”   太后正欲多说几句,就见身边的管事大嬷嬷进来禀报:“娘娘,五阿哥求见。”   “让小五进来吧。”太后的声音一下子温柔起来,这个孩子,是来看他未来福晋的吧。这孩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难道她这个做祖母还会为难孙媳妇不成?   五阿哥进来,悄悄地看了纯茹一眼,见她好好地站着,没遭什么大罪,心下松了一口气。   “胤祺给额么格额吉请安,祝愿额么格额吉安康喜乐。”   “快起来,小五怎么过来了?”太后笑着问。   “孙儿听说我未来媳妇儿在宁寿宫呢,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五阿哥也跟着笑。   “原来五阿哥是是特意来看未来福晋的,倒不是来看望我这个老婆子的。”太后佯装生气的样子,“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如今你的这个福晋还没过门呢,倒是先把我这个额么格额吉给忘了。”   “我哪里敢把您忘了呢?”五阿哥连忙对着太后撒娇,“您可不能这样冤枉孙儿呀!”   “罢了罢了。”太后懒得和这个皮猴子计较,“你们俩既然已经赐了婚,就先好好熟悉熟悉。小五,你带着你未来福晋出去逛逛,顺便把她送出宫吧。”   “是,额么格额吉,孙儿知道了,孙儿告退。”   五阿哥拉着纯茹的手走了。   太后问身边的嬷嬷:“你觉得这个未来的五福晋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嬷嬷笑道:“奴才不敢多说,只是人必定是个好的,毕竟是万岁爷御赐的婚事。至于其他,奴才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只是看五阿哥的态度,对这个未来的五福晋大概是满意的。”   太后叹道:“那就好,小五满意就好,哎!”   五阿哥带着纯茹走出了宁寿宫。   “小茹,我先带你去见额娘好吗?”   “嗯。”纯茹点点头。   进了翊坤宫,宜妃对纯茹的态度就比太后对纯茹的态度亲切多了,又是点心,又是赏赐,搞得纯茹有些不知所措。   宜妃调笑了他们俩几句,就放他们走了。   宜妃笑道:“之前我倒是还有些担心这莫名其妙的赐婚。如今向来,不管事情经过如何,这孩子总归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和小五倒是相配。”   “娘娘说的是。这位未来五福晋虽为人看着清冷了些,但和五阿哥活泼的性子倒是正好可以互补。而且,奴才看着,五阿哥对这位福晋也是满意的。”   “是啊。”宜妃想,她就没养过小五一天,多亏这孩子是个气量大脾气好的,也依旧认她这个额娘。她对小五,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   四阿哥十三岁结婚   五阿哥十八岁结婚   但是两人只相差几个月,这真是谜一般的婚姻。 第46章 颠覆   五阿哥带着纯茹拜别宜妃, 离开翊坤宫,把她带进了御花园。   御花园很美,更重要的是, 御花园里奇花异草无数, 汇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珍稀品种。纯茹前世也跟着导师做过这方面的一些研究, 看到了不少后世已经灭绝了的植物花卉, 不由得沉浸于其中。   “阿祺,你快看这个。”纯茹指着一种植物, “这种蕨类在1763年的时候就已经灭绝了。后世留下的都是它的变异种。我竟然能够在这里看到它的原生种,真是让人高兴啊。你知道吗?这种蕨类可是能够提取出……”   五阿哥静静地听着纯茹兴奋地向他介绍那些他听不懂的专业知识,嘴角不由得流露出笑意。他好久没有看到小茹这么开心了。她本就是拥有自己思想、追求自己价值的女孩子,被这个时代所困,已经是委屈她了。等以后, 他多找些她喜欢的植物吧。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到了纯茹该出宫的时候了。五阿哥有些不舍, 只要和小茹待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很开心。只是规矩如此,五阿哥也不得不遵守。   五阿哥把纯茹送上侍郎府的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他回望宫墙,突然觉得这红墙黄瓦也有了些可爱。   婚事虽然定下了, 但学还是要上的。过完新年, 一群阿哥们再次回到尚书房上课。最尴尬的人恐怕就是大阿哥了,女儿都已经生了两个,却还要和一群刚长成的小阿哥们一样在尚书房读书。   婚后,三阿哥和四阿哥的日子也依旧照常, 只是为了避嫌, 五阿哥再也不能肆意地进四阿哥的院子里撒欢了。   这天,九阿哥和十阿哥正打算让五哥带他们出宫玩, 却不幸得知五哥早就出宫了。   “欸,罢了。反正汗阿玛也已经准许咱们出宫了,咱们俩自己去城外的马场吧。”九阿哥建议道。   “也行。”十阿哥点头,“这些哥哥们一个个地赐婚成亲,越来越没空理咱们了。哎,咱们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别想那么多了。”九阿哥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走吧,咱们去郊外赛马去。”   两位阿哥到了皇家马场,却被告知五阿哥也在马场里,还带了两位客人。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我也猜到了。”十阿哥也一起翻了个白眼,有些抱怨道,“这还没成婚呢,就这样腻歪在一起。我也没见三哥四哥这样子啊。”   “谁知道呢?走吧。咱们过去瞧瞧他们。”九阿哥拉着十阿哥。虽然大哥大嫂的感情也好,只是总觉得他们和五哥这种腻歪程度是不一样的。至少,大阿哥就绝对做不出公开带福晋出来骑马这种有些出格的事儿。   马场的另一边,五阿哥正在教纯茹骑马。皦如无聊地待在一边,叼着草茎,翻着白眼,当着明晃晃的电灯泡。   “小茹喜欢骑马吗?”五阿哥问道纯茹,顺便也问了问一边的皦如,“若是弟弟觉得无聊,可以让马倌带你先去跑两圈。”   “不用了,多谢五阿哥体贴。”皦如拽拽地吐掉草茎,潦草地对着五阿哥行了个礼,“我在这儿陪着我姐就好。”难怪他之前一见面就觉得五阿哥和他气场不和,这个阿哥果然不怀好心,竟然骗走了他可爱认真聪明美丽善良总之所有一切都好的姐姐,简直是太过分了。   五阿哥无奈,但是对着纯茹的弟弟,自己的小舅子,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继续和小茹说话,努力忽略掉这个大电灯泡。   “小茹以前学过骑马吗?”   “在江南的时候,我跟着小舅舅学过,但不是很熟练。”纯茹回答道。   五阿哥沉思了片刻:“既然如此,那小茹先上马,我牵着马走两圈,你找找手感。”   “好。”纯茹答道。   一边的皦如有些吃惊,五阿哥身为皇子,愿意为姐姐牵马,那看起来也不算很糟糕嘛。   侍郎府接到赐婚的消息,反映最强烈的就是皦如了,他一点也不想要姐姐嫁进皇家,只是圣旨已经下了,除非皇上亲自收回成命,不然谁也阻止不了。   皦如自认对姐姐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祖父只有他祖母一人,他阿玛也只有他额娘一人,他大伯在伯母去世后便再没有娶妻。侍郎府的家庭气氛很和谐,家里总共就三个孩子,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在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姐姐,自然也总是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只是皦如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没有过于天真,对其他府上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哪个家里没有庶子庶女。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拿他那几个舅舅还说,和母亲一母同胞的舅舅,总归比其他的舅舅要更亲近些的。像京中这样普通的公侯人家尚且又这么多的糟心事,更何况姐姐将来要嫁的可是皇家啊。   若是普通人家,姐姐受了委屈,侍郎府还可以用家中权势为姐姐讨回公道;但若是五阿哥辜负了姐姐,他们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皦如只好一方面努力地变强,一方面考察五阿哥的言行。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五阿哥的表现勉强称得上马马虎虎,在皦如可以接受的姐夫范围内。五阿哥替姐姐牵马,虽然让皦如有些动容,但想想在家里阿玛是怎么对额娘的,也就觉得不过如此了。   殊不知,在皦如看来只是有些动容的行为,已经让九阿哥和十阿哥心里掀起了惊涛核浪。他们真的是没想到,五哥竟然肯为了他未来福晋屈尊到这种地步,看来这个未来五嫂,他们不想认也只能按着头皮认了。   两人走过去向五阿哥打招呼。   “五哥!”   “哥!”   五阿哥笑道:“你们也来马场玩?”   纯茹看见两位阿哥过来,急忙下马,五阿哥伸手把她扶下来:“没事的,都是我弟弟。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不用这么多礼。”   虽然五阿哥这样说,但纯茹还是下马行礼。她和阿祺关系好是一回事,对上其他阿哥就是另一回事了。   “给九阿哥、十阿哥请安。”纯茹行俯礼。   两人看在五哥的面子上,也向着纯茹回了半礼。   皦如也依次对着两位阿哥行礼。   五阿哥见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干脆提议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就近找家酒舍去用膳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店的菜做得极好,我带你们去尝尝。”   五人干脆同行。纯茹坐车,皦如和三个阿哥骑马,后面跟着一群侍卫。   “你的马术不错,是谁教你的啊?”九阿哥没话找话,问皦如。   “回九阿哥的话,是我外祖父。”皦如答道。   “哦,原来如此。”九阿哥笑笑,觉得有些无趣。   五哥作为他亲哥,他未来福晋的家境,他这个亲弟弟自然是了解过的。   老实说,就目前这些个哥哥的赐婚来看,未来五嫂的家境算是最不好的了,阿玛居然只是个员外郎。虽说未来五嫂的祖父是个从二品,外祖父是靖海侯,那也比不上其他几位嫂嫂。虽说他五哥不用靠妻子荫庇吧,但出身高贵些,总有些好处的。只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未来五嫂倒也还行,更何况五哥满意,他这个做弟弟的就更不能多说了。   酒舍到了,菜品也很快就上来了。味道确实是不错,特别是这店家自制的蘑菇酱,尤为鲜美。只不过对于重口的九阿哥来说,这样的纯汉家菜味道还是清淡了些。但看着五哥兴致勃勃给未来五嫂挑鱼刺的样子,就知道这里的菜大概更合未来五嫂的胃口,他们这几个弟弟不过是顺便罢了。   用过午膳,五哥带着未来五嫂出去逛莲花池消食。九阿哥闲着无聊,邀请皦如打棋子,十阿哥作为裁判。作为康熙严格教育体系下教出来的阿哥,九阿哥的棋艺虽说达不到极高的水平,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能称得上是高手了。   只是和九阿哥对战的皦如更是难缠,明明是大开大合的棋路,九阿哥却偏偏找不到下手的点。黑白双龙纠缠不休,迟迟出不了结果。   打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分出胜负,五哥他们又快回来了。   九阿哥干脆放弃:“不玩了,咱们吃东西吧。”   “行。”皦如答应道。   九阿哥笑道:“你这小子有点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皦如也笑道:“那九阿哥这个朋友我也交了。”   只有站在一边观战的十阿哥看得清楚,其实这局棋九哥早就输了,不过是有人故意放水让着他罢了。这小子也确实有几分心机,但既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十阿哥也不会多言。毕竟这小子和九哥将来确实带着几分亲戚关系。   回京的路上,五阿哥先把纯茹和皦如送回家,再和九、十两位阿哥坐马车回去。   九阿哥看着他哥傻笑的样子就觉得有些伤眼,上前摇醒他:“五哥,我们已经离开侍郎府很久了。”   “我知道,小九。”五阿哥笑道。   “五哥,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未来五嫂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九阿哥没见过这种感情,宫里是没有这种唯一的真情的。   十阿哥对此也有些好奇。他想到他额娘这些年来一直郁郁寡欢,提不起神来,不过是为了他强撑着一口气,他就有些心疼。他宁愿额娘能够早早地解脱,也不愿意额娘为了他硬生生地熬着。额娘对着汗阿玛,大概就是这种唯一的感情吧。可惜,汗阿玛有着太多太多的红颜知己,容不下额娘的唯一。   “等你们遇到喜欢的人就知道了。”五阿哥摸摸两个弟弟的头。   “那将来五哥就不会喜欢别人了吗?太后娘娘和额娘总会给你赐人的。”九阿哥问道。   “我会拒绝的。两个人的感情又怎么会容得下第三者插足呢?若说是为了子嗣,那便更可笑了。人活在这世上,若只是为了后代繁衍而娶妻妾,那和那些一到时间就发情的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呢?”   五阿哥的这番言论极大地刺激了九阿哥和十阿哥。五阿哥的话和他们以往认识到的知识相比,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只不过,好像为了后代纳妾确实有些恶心。那汗阿玛——   两人不敢想了,连忙把心里的念头扔出去。五哥好像比他们哥俩还要叛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阿哥: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九阿哥:汗阿玛和后宫后宫妃嫔   十阿哥:论动物的多配偶性   九阿哥、十阿哥:汗阿玛=【吡——】   九阿哥、十阿哥:!!! 第47章 多伦会盟   二月的时候, 康熙整合了步军统领和巡捕三营,后来又将督捕、都察院、五城所管事宜都交给步军统领管理,更换了“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的印信。自此, 京官里多了个“提督九门”的称呼。   而新上任的提督九门是凯音布, 这人是个三不沾, 和京城里的每一个世家都没什么联系。虽说此人是满洲镶黄旗人, 可惜父母早亡,六亲凋零, 就连娶妻也只是娶了个汉家女子,也不知道万岁爷从哪个旮旯里找出来这么一个人,不过有了凯音布,康熙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三月二日,满文版的《通鉴纲目》译成, 全书告竣,历时三年有余。康熙亲自为其作序, 并下令立刻付梓颁行。他不仅自己每日朝夕阅读,反复披览,手不释卷。还在印刷完成后给每个尚书房的阿哥发了一套,要求他们每日诵读, 尤其是太子, 被康熙要求每天写一遍注解后感交给他呈看。   所谓的《通鉴纲目》,简单来说,就是对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举要历》和胡安国的《举要补遗》等书,简化内容, 编为纲目, 进一步地加上编撰者自己的理解,原编者是南宋的朱熹, 用纯茹的话来说,就是封建专-制统治的思想工具。   五阿哥有些头痛,《通鉴纲目》一共有五十九卷,还要加上序例、前编、外纪、举要、续编等等,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了。哎,人家的书本来好好的,挺有趣,偏偏有些人为了展示自己的才学,要为这些著作加上注释,《四书章句集注》《太极图说解》《通书解说》《周易读本》《楚辞集注》,这写书的人脸该是有多大,才敢为这些先贤之巨作做出解释啊。   万家之言归为一人之言,思想由此禁锢,悲剧由此诞生。   五阿哥对这书不以为意,其他阿哥却都对这书战战兢兢,小心对待,因为汗阿玛在序言里说了,这书皆有关于治天下国家之务,“法戒昭然,永为金鉴”,是治国之法门。   痛苦的读书时光很快过去,愉快的旅行再一次到来。   因为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曾杀死扎萨克图汗沙喇,致使三部内战频繁,准噶尔部噶尔丹遂乘机东犯,使得喀尔喀被迫南迁。虽然最后噶尔丹已然东逃,但康熙仍不放心,决定在上都河与额尔屯河间的多伦诺尔举行会盟阅兵仪式,抚绥安辑喀尔喀蒙古,使各部尽释旧怨,彼此和好,史称多伦会盟。   康熙携几位年长的阿哥及诸位大臣于四月十二日从紫禁城启城,一路缓车慢行,于三十日到达多伦诺尔草原。   多伦诺尔是蒙古语,意为“七个湖”,因为有七水泊而得名。几条河流弯弯曲曲地在草原上蔓延,宛如绿色长毛地毯上银色的丝带。   前世的时候,五阿哥也来过多伦诺尔,那是他和小茹攒够钱之后进行的第一次恋爱旅行。两个穷学生的旅行当然不会有多少奢华,只是那些热情的牧民的样子却一直印刻在他的脑海里。高大的蒙古汉子,热情爱跳舞的姑娘,热气腾腾的马奶酒,美好的回忆在这次旅途的路上常常浮现在五阿哥的脑海里。   只是这一次的会盟却让他的幻想破灭,几个部落的首领当然是高大威猛,身强体壮。   只是五阿哥喜欢到处闲逛,在无意闯进远处的几个小帐篷群里之后,他看见了瘦弱的女人和孩子,正在小心翼翼用破瓦罐地煮着不知名的黑色的汤,好像童话里的女巫的药罐里的汤汁散发着古怪又奇特的味道。   五阿哥有些愣神,问身边的侍卫巴图:“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巴图在五月的调-教下,已经懂规矩多了:“回阿哥的话,这罐子里煮的是草原上的一种植物,虽然味道奇怪,但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还是挺能充饥的。”   五阿哥在这个时代的这么多年,也算是熟读了各种文化典籍,做不到像晋惠帝那样问出何不食肉糜的傻话。他只能默默地解下挂在马上的囊袋,掏出里面的肉干面饼,递给那几个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孩子。他示意了一下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他们也纷纷把食物拿了出来。   “我们走吧。”五阿哥率先骑着马跑出那片帐篷区,后面的侍卫纷纷跟上。   直到距离那片破旧的帐篷区已经老远,五阿哥才渐渐地操纵着马儿停了下来。   “巴图,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奴才家里还算好,奴才有个姑妈被送到了王帐里,日子倒是比刚才看到的那几户要好上不少。奴才小时候不仅能吃饱,偶尔还能吃上点姑妈托人给奴才家带来的肉。等之后宫里来挑侍卫,奴才因为一身好武艺和姑妈的关系被选进了宫。因为奴才是阿哥您身边伺候的,所以就连族长如今也对奴才的阿爹阿妈客气得很。”巴图憨憨地挠头,“之前奴才不懂规矩,还要多谢五阿哥您宽厚仁慈。”   五阿哥没有理会巴图的马屁,比之如今被汉化的满洲贵族,蒙古贵族身上的贵族味儿更浓。因为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四处迁徙,脱离社会,面对更艰难的生存挑战,从而也就导致了,在草原上奴隶制社会大行其道,牧民的所有一切牛羊乃至于自身都属于王帐贵族。   这是社会的悲剧。小茹能够研制出高产的作物,减少牛羊的发病,我能做什么呢?五阿哥仔细想,如果他可以拥有一片土地的权利,那他就能逐步改变这片土地上的社会结构,至少,给那些最底层的人民带来几丝安慰。   五月初,康熙设立御帐殿,上三旗的亲军居中,八旗中的两个前锋营、十个护军营和四个火器营,这十六营各自环卫在御帐殿的外围,保护着康熙的生命安全。   应召前来的内蒙古四十九旗在御营外屯兵待命,并且以五十里为界,命内外蒙古各部族之人不得擅入界限。   土谢图汗、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作为造成喀尔喀蒙古内乱的主要罪魁祸首,向康熙上疏请罪。   康熙见他们两部归附大清之意已决,而且是率领部落众人前来归附,应当知晓利弊。他降罪他们内部相互构陷致使内乱频发,使得噶尔丹能够乘虚而入,威胁京师。   但康熙深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于是,已故扎萨克图汗弟策妄扎布袭汗号,车臣汗也留汗号,命令尚书马齐等人将喀尔喀蒙古诸汗、济农、台吉等列为九等,分别赐赏,显示大清的宽宏大量。   五月二日,康熙命土谢图汗、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朝见。他传谕喀尔喀部落部众:“今日土谢图汗等将一切重大过错亲自向朕陈奏,如今当值各部阅兵之时,如果现在就降下重罪,朕怎么忍心呢?你们七旗,难道能够无愧于心吗?”所以康熙责罚了两部犯下的过错,但却又宽恕了他们。   这一天康熙亲自举办宴会,邀请喀尔喀蒙古各部落的王公大臣们前来,喀尔喀汗、台吉等三十五人朝见,向康熙行三跪九叩之礼。众人按次序入座,期间大宴其间,康熙帝亲自给各汗以及台级赐酒,众人都异常欢喜。   宴会嘛,总少不了各种比试,这就需要皇阿哥们的出场了。太子身为半君,自然是不必下场的。文有三阿哥和四阿哥,武有大阿哥和五阿哥。蒙古人和满人一样重武,所以各大蒙古贵族的目光还是落在大阿哥和五阿哥身上。若说大阿哥是因为年长占了很大一部分优势的话,那么五阿哥就是靠着自己的勇武胜出了。   和五阿哥比试的策妄扎布向康熙赞美道:“阿木古朗汗的阿哥们果然是个个出彩,小王佩服。五阿哥真是天生神力,今天这场比试我就服他一个人。”   康熙谦虚道:“这孩子就是一身蛮力,比不上小王爷才智双全。今日在场的几位英雄皆是表现不俗,朕统统有赏。”   众人都大笑起来,谢过康熙的赏赐,向康熙献上能歌善舞的美人。   康熙顺势收下,其后又把几个美人分别送到了几位已经长成的阿哥的帐子里。   五阿哥进帐子时吓了一跳,他的帐子里居然莫名其妙就多出几个人来。   “五月,这是怎么回事?”   “回五阿哥的话,这是万岁爷赐下来的蒙古女奴。”   五阿哥有些头疼,他有小茹,自然不可能碰这些女奴。只是他作为现代人的教养有不允许他做出残暴粗辱的举动,只好暂且将这个烦恼丢给五月,等第二天早上睡醒了再说。   五月知道五阿哥心性仁善,只好在隔壁另外空出一顶帐子,把这几个女奴挪进去,让她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   为首的女奴问道:“公公,五阿哥对我们可是有什么不满?”   五月瞪了她一眼,并不回答。五阿哥心善,但他却不允许有人利用这孩子的心善。这个为首的女奴,心还是有些大了。   第二天五阿哥醒来,想到隔壁的那群女奴,便又是一阵头疼:“五月,你有什么法子。既不用让我接受她们,又能让她们好好生活吗?”   “阿哥爷若不想碰她们,回京之后找间宅子把她们好好地养着,不必多管就是了。或者也可以把她们赏赐给您看好的侍卫,已示亲近关系。”   “第二个法子肯定不行,她们是人,又不是物品,怎么可以随便赠送。至于第一个,诶,这样把她们关起来……若是我放她们自由?”五阿哥叹气,而且他还担心小茹会生气。   “阿哥何必如此犹豫不决。女奴之所以称为奴,就是因为她们脸上有奴印。一日是奴,一生是奴。她们有些是天生的奴隶,有些则是部落之间的战败品。阿哥既然想为她们考虑,就用第一个法子。她们自小为奴,无法吃饱穿暖,对这样的日子何其向往。”五月回答道。   五阿哥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他不该那现代的思维来考虑古代人的思想,大概她们也喜欢第一种办法吧。 第48章 求情   这一日依旧是漫长而又无趣的赏赐和宴会。   康熙赏赐了土谢图汗、车臣汗、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与扎萨克图汗这三位汗王每人一千两银子、五十匹绸缎和各式各样的物品。对于那些小济农、小台吉们, 康熙也不吝惜银物,纷纷给了他们赏赐。康熙还册封了土谢图汗长子噶尔旦台吉等七人为多罗郡王,车臣汗族叔、台吉车布登等两人封为多罗贝勒, 另外封了几个固山贝子、镇国公。   由于多年的战争和灾害频发, 这些年大清平均一年的财政收入是四千万两白银, 光是赏赐白银一项就花费了财政收入的千分之一, 更别提那些额外的赏赐了。五阿哥闷闷地想,一百两银子就让普通的百姓之家活得很好了, 这些赏赐,是拿多少百姓的血汗换来的呢?   五阿哥看着汗阿玛给册封的三十五人赐宴,看着他们觥筹交错,畅所欲言。突然有些时空错乱之感,不知自己今夕几何。   “五阿哥可是不胜酒力, 有些醉了?”   五阿哥转头看向向他发问的策妄扎布,笑着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只是这宴会繁华如斯, 突然觉得有些烦躁罢了。刚才忘了向你道喜,祝贺你封为和硕亲王啊。”   策妄扎布就是昨日与五阿哥比试的人,他们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策妄扎布的脾气对五阿哥的胃口,两人不过一日就成了至交好友。康熙念及策妄扎布尚且年幼, 又与五阿哥身量相仿, 还把五阿哥的衣帽赐给他,作为特殊的赏赐。   策妄扎布抿了口酒,苦笑道:“阿哥您就别取笑我了。若不是我哥哥无辜被杀,阿木古朗汗怜悯我的臣民们孤苦无依, 困苦至极, 我又哪里能够得封和硕亲王?如今部落里一团乱麻,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我哥哥在世的时候, 我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每天吃吃喝喝,在草原上跑跑马就好。如今那么多部民都要依靠我而活,我现在都还一团乱麻呢。”   五阿哥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你若是不嫌我添乱,我倒是可以给你出几个主意。”   “五阿哥文采武功无一不通,您若是肯帮我,我当然是求之不得。那么之后就要多麻烦阿哥为我出出主意了。”策妄扎布当然不是傻子,知道五阿哥另有目的。   只是如今整个喀尔喀蒙古都归附大清,五阿哥作为阿木古朗汗的皇阿哥,靠着他,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更何况,他听说不仅五阿哥本人受宠,他母妃也受宠,而且还有一母同胞的两个亲兄弟。五阿哥本人又不涉及皇位之争,哪里有比五阿哥更好的依靠人选呢?   “那就多谢阿布你肯给我这个机会了。”五阿哥向策妄扎布举起酒杯,两个都是聪明人,也不会在宴会上年多说什么,“合作愉快!”   策妄扎布一饮而尽,倒杯向五阿哥示意:“合作愉快,五阿哥!”   五月四日是八旗大阅兵。这次阅兵不仅是为了考察八旗子弟的实力,也是为了震慑喀尔喀蒙古这个新来的依附者,让他们不要三心二意,当墙头草。   山谷里,康熙及诸位阿哥和蒙古各部的王公大臣端坐于山顶之上,看着底下的八旗军容。其他的倒也还算平常,行进、列队、穿刺、劈打,蒙古骑兵能够比他们做得更好。真正让人惊讶的是四个火器营,号角声一响,火器营部众齐发鸟枪,雷震山谷。   佛郎机大炮和子母炮的威力更是惊人,岩壁上的滚石纷纷落下,地动山摇。   蒙古贵族们虽然早已听说过火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器的威力,但在草原上火器毕竟是少见,见到此情此景,心中大振,更加坚定了依附大清的决心。   看着威力强大的佛郎机大炮,五阿哥突然想起了那位伟大的武器制造家戴梓。他悄声问身边的四阿哥:“四哥,你知道耕烟先生如今在何处当值吗?”   四阿哥奇怪地看来了五阿哥一眼:“今年年初,工部侍郎南怀仁状告戴梓私通东洋。汗阿玛已经将他流放到奉天府了。”   奉天府,位于盛京城,是大清早年的都城。只是大清早已迁都京师,陪都盛京——龙兴之地,已经是一片荒芜,成为流放之地了。   五阿哥大惊:“怎么会?耕烟先生怎么可能通敌东洋?”   五阿哥前世的历史学得并不好。但戴梓是伟大的火器发明家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他还记得他的大学历史老师曾经说过,大发明家戴梓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中国的火器发明史,若是没有戴梓发明的火器,大清的灭亡可能会早上两百年。先不讨论大清是不是该早些灭亡比较好,五阿哥只知道,这样的一位抱着热忱的清代科研工作者,是绝不可能通敌卖国的。   四阿哥对戴梓被流放一事也是颇为惋惜,只是汗阿玛更相信南怀仁的鬼话,他也是没有办法:“戴梓此人虽于国有功,但为人刚正不阿,敢言人过,以致树敌无数。此次南怀仁状告戴梓私通东洋,朝中无一人为他说话。当时你正忙着和你未来福晋腻歪,戴梓虽在南书房行走,但官职并不算高,你自然就不知道这个消息了。”   对于自己因为能和小茹成婚而太过兴奋,导致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五阿哥颇有些懊恼:“四哥,你当时该和我说的。”   “我和你说有什么用呢?让你去和汗阿玛撒娇耍赖去闹腾吗?”四阿哥有些头疼,果然当初瞒着小五这个消息是个正确的选择。依小五这个脾气,当时若是替戴梓去向汗阿玛求情,恐怕是火上浇油。   “我——”五阿哥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如今能够涉政的只有太子和大阿哥,他在汗阿玛眼里还是个需要去尚书房读书的小孩子,就连已经成婚的三阿哥和四哥也是一样要去尚书房读书。   他手上什么权利都没有,除了向汗阿玛求情,他的确想不出什么能够让汗阿玛召回戴梓的法子。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要去和汗阿玛说。这世间的有些事,即使困难,也是需要人去做的。如果谁都因为事情困难而不去做,那么这世间又有什么事能够办成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也。”四阿哥嘲讽道。   五阿哥笑道:“四哥,你说错了。明明是——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我虽做不得圣人,可也不会成为愚人啊。”   “哼——我才懒得理你。”四阿哥转过头去。   小五一向受汗阿玛宠爱,就算这次求情触怒了汗阿玛,大不了被汗阿玛骂一顿,禁几天足,出不了什么大事。若是这次被罚,也正好可以给小五一个教训,他是皇家人,为人处世怎么可以那么天真呢?   这天傍晚阅兵结束后,五阿哥来到康熙的大帐前,求见汗阿玛。   “还请五阿哥稍作等待。”梁九功向五阿哥行礼道。   “多谢梁公公。”五阿哥笑道。   “阿哥爷不必多礼。”   梁九功作为康熙身边的大红人,这宫里有的是人敬他、畏他、讨好他、奉承他,只是他毕竟是阉人,那些人虽表面敬他,但暗地里哪个不是鄙夷他的残缺。只有五阿哥,这孩子永远怀揣着赤子之心,对身边的每一个宫人都一视同仁,有错必罚,有功必赏。   对他也是如此,五阿哥对他的敬意,更像是因为他照顾了万岁爷的起居,是一个孩子对照顾父亲身边老仆人的敬意。正因为如此,梁九功也愿意在不违背万岁爷吩咐道情况下给五阿哥行个方便。   梁九功悄悄地走进帐子里,万岁爷正卧在塌上看书。   “什么事呀?”康熙问道。   梁九功恭敬回答:“回万岁爷的话,五阿哥在帐外求见。”   “小五?这孩子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   “是,奴才遵命。”   五阿哥进了皇帐,先向康熙行礼:“儿臣参见汗阿玛。”   “免礼。”康熙今日心情很好,也愿意逗一逗这个儿子。   康熙向五阿哥招手,“小五过来,坐到汗阿玛身边来。梁九功,上茶。”   “阿玛——”   康熙摸摸这个儿子的脑袋,一晃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当年这个儿子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小豆丁呢。他记得这孩子生来便有吉兆,当时还是宜嫔的宜妃刚有孕,南边就传来逆贼献城的捷报。当时他就对这孩子抱了几分喜爱。   在之后,这孩子交给皇额娘抚养。小五活泼,总是逗得皇祖母和皇额娘眉开眼笑。虽然这孩子总是惹他生气,但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除了太子,他总免不了多看重这孩子几分。   “小五来找汗阿玛,是有什么事吗?”康熙此刻的笑容很和蔼。   五阿哥观察着康熙的神色:“汗阿玛,我今日看子母炮大显神威,突然想到它的发明者戴梓如今还在奉天府的城外受苦。听说戴梓只有一间漏雨的茅屋,连菜蔬也都是自己种的。汗阿玛,看在戴梓立下如此大功的份上,您能让他回京吗?”   康熙的脸色渐渐变了:“小五,你知道戴梓犯得是什么罪吗?”   “工部侍郎南怀仁诬告戴梓私通东洋。”五阿哥冷静地答道。   “放肆!”康熙厉声道,“小五,你跪下!”   五阿哥乖乖地跪下,嘴里却是不停:“汗阿玛只判戴梓流放,却没有处以极刑。恐怕也是因为汗阿玛对此事没有证据。南怀仁非我国人,早年又因为一些事入狱,对我朝怀有二心。我听说此人在尼布楚谈判时偷偷和俄方联络,此人才是通敌之人。这种人的话,汗阿玛怎么可以相信呢?”   康熙大怒:“小五,你住口。你给我出去跪着!”   作者有话要说:   阿木古朗汗   蒙古贵族对康熙的尊称,“阿木古朗”有安居的意思,翻译成汉语就是“康熙”。(同时这也是太后给五阿哥取的乳名,表达美好寓意,满族不忌讳父子同名)   ---------------------------------------------   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向康熙炫耀他们国家发明的“冲天炮”(又称“子母炮”),并夸口说,“冲天炮”只有比利时人能造,结果他花费一年的时间都没有造出来,而戴梓只用了8天时间就造成了。   【小科普】南怀仁、徐日升(葡萄牙耶稣会传教士)、张诚(法国耶稣会传教士)在中俄谈判中充当翻译,因此他们把清廷外交活动的情况,告诉了俄国使臣,以便让俄国使臣了解中方目的,思想,方案和底线。在俄国使臣即将返国之际,南怀仁还请其带一封信给沙皇。他在信中强调,他通晓多种语文,为了基督教的利益,他本人愿意为沙皇效劳。   最终这伙传教士帮助俄罗斯与清廷签署了《尼布楚条约》,中国从法理上丧失了对整个西伯利亚以及贝加尔湖流域的主权争议。雍正时期又与沙俄签订了《布连斯奇条约》、《恰克图条约》等,从而从法理和实际上彻底失去了贝加尔湖地区,楚科奇半岛、勘察加半岛以及唐努乌梁海以北的广大领土,成就了俄人拓地万里的千古奇观。(来自百度) 第49章 慈父·帝王   五阿哥沉默地向康熙行礼, 沉默地走到帐外,沉默地跪下。   康熙从榻上向帐门处望去,正好可以看见孩子跪在地上的小小的身影。   梁九功悄悄地和卷帘人示意, 让他把帐门放下来。   康熙却挥了挥手, 阻止了他。   小五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这孩子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一点都不知道变通。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子母炮威力时的惊惧,若是有人得了此炮, 对着紫禁城发射,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惧了。   戴梓此人确有奇才,只是此人为人过于刚直,惹人厌恶。   更重要的是,戴梓是个汉人。   非我族类, 其心必诛。   康熙虽然自信自己对全国的统治,但面对汉人百倍于满人的情况, 总有些心底发凉。若是戴梓被其他不法之人利用,国将乱也。所以当他听到南怀仁状告戴梓私通东洋之时,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是一个能够解决困扰他多年难题的机会。   于是, 戴梓被流放到了顺天。大清龙兴之地, 也是极寒之所。   小五的话,戳到了康熙的痛脚。他是一个明君,他绝不承认自己会用这种手段去陷害一个良才,所以, 戴梓必须通敌叛国。   雨悄悄地打在帐篷顶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一会儿,雨就变大了。噼里啪啦, 让人生怖。   五阿哥虽然跪着,但身子却依旧挺直。黄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身上,生生地疼。   过了一个多时辰,梁九功见康熙依旧没有叫五阿哥进帐,有些心疼那个会软软地对着他笑的孩子。   梁九功委婉地提醒康熙:“万岁爷,传膳吗?”   康熙回过神来:“已经这么晚了?如今是几时了?”   梁九功恭敬答道:“万岁爷,已经是戊时三刻了。您看要叫膳房传些什么呢?”   “弄些清粥小菜吧,朕今日没有胃口。”康熙摆了摆手,敷衍道,“小五跪了多久了?”   “回万岁爷的话,五阿哥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梁九功犹豫了一会儿,“如今外面下着大雨,五阿哥自小身子又虚,您看——是不是让五阿哥进帐子里来罚跪?五阿哥这样,太后娘娘知道了也是会心疼的。”   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冷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奴才居然这么关心小五?”   梁九功连忙跪下:“奴才不过是思万岁爷之所思。万岁爷疼爱五阿哥,奴才自然要替万岁爷分忧,多关心五阿哥。”   康熙疲惫地摆摆手:“罢了,你让小五进来吧。”   梁九功这人,若说他没有一点私心,康熙是不会相信的。人总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或大或小罢了。只是梁九功从不参与到大阿哥和太子的争斗中,这点让他很是满意。小五虽然让他头疼,却不可置否,这孩子自小就惹人疼爱,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都喜欢逗着他玩。后来渐渐大了,这份好人缘也没怎么变过。就连尚书房的师傅们来找他告状,也总是隐隐地替这孩子说好话。   五阿哥走进了帐子里,雨水从他的头发上、衣服里滴下来,看起来狼狈极了。   康熙叹了口气,吩咐梁九功:“快去让人准备热水姜汤。”   “是,奴才这就去。”   康熙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毯子,把五阿哥整个人都裹起来。   “小五,知道错了没有?”康熙问道。   五阿哥沉默着不说话。   康熙彻底没脾气了:“你这脾气,到底像谁啊?”   “汗阿玛——”五阿哥扑进父亲的怀里。   冰冷的雨水通过衣料让康熙感觉到了冰冷,更让康熙无措的是,小五这孩子哭了。   他的这些个孩子里,无论是太子、大阿哥还是那些个小阿哥,都个个坚强得很,从没有像小五一样这么爱哭的。   “汗阿玛——为什么人要长大呢?”五阿哥哽咽道。   康熙粗糙地用手抹了一遍五阿哥脸上的泪:“别哭了,你是阿哥,哭哭啼啼得像什么样子。”   “阿玛——”   “好了好了,没事了。热水来了,快进屏风里洗洗吧。”康熙推着五阿哥,让宫人伺候他洗漱。   “我自己洗。”五阿哥把宫人赶了出来。   梁九功为难地看着康熙。   “随便他,不用管了。”康熙感觉有些头疼。   梁九功瞄了一眼康熙身上被五阿哥弄湿的龙袍:“万岁爷,您也换身衣服吧。奴才让人伺候您更衣。”   “也好。”康熙点了点头。   结果等康熙换完衣服用完膳,五阿哥还没出来,康熙有些急了,连忙绕过屏风去看,却发现小五躺在地上,小脸通红。   “快传太医。”康熙急切道,把五阿哥抱到榻上。   太医们很快就来了,诊脉过后,向康熙汇报了诊断结果:风寒受虚引起的高热。   康熙守了五阿哥整整一夜。他有些懊恼,明明知道小五是这样的倔强性子,何必为了件小事和小五计较。若是小五出了事,太后和宜妃大概要哭死了。毕竟小五是个快成年的阿哥了,万一要是夭折,康熙也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一清早,几个阿哥都来皇帐里看望五阿哥。昨天夜里他们就收到了紧急传太医的消息。只是夜里汗阿玛规定不许随意走动,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出来。现在天刚亮就来了皇帐里,结果就看到汗阿玛在照顾小五,几人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梁九功进了帐子,向康熙禀告:“万岁爷,几位大人正在外面候着。”   康熙看了一眼已经退烧的五阿哥,吩咐太医好好照顾五阿哥,万不可在出差错。他又转而面向几个阿哥:“你们先回去吧,等小五病好了再来看他。”   “是,汗阿玛,儿臣等遵命。”   这一日,康熙拖着一夜未睡的身体亲自检阅了喀尔喀蒙古的营寨,将银子、布匹等财物赏赐给穷苦的牧民,表达他的仁厚慈爱之心。   同时,他命令定北将军、都统瓦岱率领一千多名官兵,前往土喇,探明噶尔丹的近况;命令尚书阿喇尼等人编定喀尔喀蒙古各旗,分佐领,划清他们的游牧之地。   这天康熙回营地之后,五阿哥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喝药。他看见康熙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汗阿玛,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就搬回自己帐子里去了。”   “不必了,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要回京了。你好好在这里养着,别搬来搬去的,又不少你一张床。”康熙道。   “哦,我知道了,谢谢汗阿玛。”五阿哥闷闷道,颇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他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昨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好委屈,忍不住就哭了。面对康熙,他可能真得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吧。   接下来的这两日,康熙主要忙着审判依附噶尔丹的内蒙古乌珠穆沁部台吉车根等五人,将他们统统斩首。   这一日,康熙发布了御令。他说:当初秦为了御敌修筑了长城,此后历朝历代都有修筑长城的记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没有效果。而如今我朝对喀尔喀蒙古施恩,让他们抵御外敌,把人力当做抵御外敌的城墙,比长城更加坚固。   之后的这几天里,康熙一边对喀尔喀蒙古的贵族施恩,一边等着五阿哥身体痊愈。终于等到五月十八日,康熙一行人抵达了京城。   五阿哥病了这一场,吓坏了康熙,也让太后和宜妃担心不已。在身边最重要的两位女性的期望下,康熙勒令五阿哥哪也不许去,乖乖地呆在阿哥所看书。五阿哥都快闷出病来了,康熙才允许五阿哥出来逛一逛。   侍郎府里,五阿哥正在向小茹反思自己的行为:“小茹,你说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呢?感觉我都不是我了。”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前世你我都是无父无母之人,自然早熟。这一世你有了疼爱自己的家人,幼稚些也不足为奇。”纯茹顿了顿,“再加上人的心里情况也会受到生理情况的影响。你现在的身体还小,幼稚些也无妨。”   五阿哥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既然一时间改变不了,那就暂时这样吧。   “不过汗阿玛回京后就召回了戴梓,允许他继续在工部任职,我的力气总算没白费。而且听说汗阿玛也开始疏远南怀仁了,真是太好了。”五阿哥笑道。   看着五阿哥小狗一般求表扬的眼神,纯茹忍不住默默了五阿哥的头:“是呀,我们家阿祺最厉害了。”   “嘿嘿嘿。”五阿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我要再一次感谢我家阿祺。一是感谢他拯救了一位伟大的发明家,二是我阿玛对戴先生神交已久,他对你更是感激。”纯茹道。   五阿哥抿了抿唇,犹豫道:“那我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纯茹突然红了脸,她瞪了五阿哥一眼,五阿哥却依旧看着他。无法,纯茹只好说道:“你闭上眼睛。”   五阿哥满怀期待地闭上眼。   纯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突然觉得他有点好看,睫毛好长,一颤一颤的,让人有些嫉妒。   五阿哥感觉到有什么在他脸颊旁点了一下,他失望地睁开眼,幽怨地看着小茹:“就这样子啊!不行,我自己来。”   他在心爱的女孩子唇上留下长长的一吻,清新而又纯洁。   “我们重新谈一次恋爱吧,小茹。这次,咱们俩一起长大。”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亲密接触,哭了   --------------------------------------   今日之作者,倒在了大物和分化的摧残之下。 第50章 小十一   尚书房的阿哥们, 一般是六岁上学,但也有例外。   比如五阿哥,为了能和四阿哥一起上学, 磨着太后把上学年纪变成了五岁。   再比如十一阿哥, 他因为身体不好, 宜妃舍不得他操劳, 硬生生得把他的上学年龄拖到了七岁。所以等到五阿哥等人随着会盟结束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发现尚书房里又多了一个小弟弟。   五阿哥对十一阿哥唯一的印象就是体弱病虚, 就像红楼里的林妹妹一样,一看就似有不足之症。十一阿哥很白,但他的这种白,是能看见青色血管的那种白,白得让人心惊胆战。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甚至不敢让十一阿哥站到太阳底下, 仿佛十一阿哥是雪人,阳光能把十一阿哥晒化了似的。   五阿哥深觉自己对这个弟弟的不关心, 小十一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五阿哥小时候倒是还能常常去翊坤宫看看瘦瘦小小的十一阿哥。只是这些年他渐渐大了,这一年又被赐婚,需要避嫌, 除了去给额么格额吉请安, 他更加不敢再像儿时那样轻易地去后宫了。   五阿哥比十一阿哥大七岁,面对这个和他年纪相差甚大、看起来只有小学生大小的十一阿哥,五阿哥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和这样的小兄弟相处。虽然除了太子之外,大家都在尚书房读书, 但实际上, 年纪大的阿哥和年纪小的阿哥因为功课深浅的原因,并不在一间屋子里。再加上汗阿玛给每位阿哥都至少配了三位专门的师傅, 五阿哥和十一阿哥碰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十一阿哥的院子收拾好了吗?”午膳时,五阿哥问五月。五月在这宫里的人缘好,总能给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   五月愣了愣,五阿哥对自己同胞兄弟的关心和对其他兄弟其实都差不多,不知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十一阿哥。   但身为打听消息小能手,五月还是认真回答五阿哥:“十一阿哥的院子的确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如今阿哥所里已经有了这么些阿哥,所以位置有些偏僻。我让人去帮忙的时候打听到的消息是,宜妃娘娘心疼十一阿哥,所以院子虽然收拾了,但十一阿哥大概还是要住回到翊坤宫去。等到十一阿哥再大些,阿哥所里其他的阿哥都搬出宫了,再给十一阿哥挑个好点的院子。”   五阿哥沉思了片刻:“今天你回去之后,把朝阳的那间东厢房收拾出来吧。旁边的小书房也收拾出来,把我儿时的那些书和玩具都摆起来。”   “是为十一阿哥准备的吗?”五月问道。毕竟西厢房已经收拾出来,给经常赖在五阿哥院子里不走的六阿哥了。虽说五阿哥和六阿哥的院子也就隔了一堵墙,但六阿哥偏偏就喜欢呆在这儿。   “对。额娘这样养着小十一不行,太娇惯他了。虽然是心疼他身子不好,但……”   五阿哥不知道怎么评价宜妃对小十一的教育,虽然宜妃是他的母亲。宜妃的做法就像后世那些娇宠着孩子的母亲。只不过小十一并不是个熊孩子,相反地,小十一很乖,因为经常生病,敏感多思,生怕给人添麻烦。他说活总是轻声细语的,让人也不敢大声和他说话。   前世,他和小茹回到福利院探望院长妈妈的时候,福利院里也有一个类似十一阿哥这样的孩子。那个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跑也不能跳,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小茹身边,陪着小茹看书。当时他和小茹一度想要收养过那个孩子,他们当时的经济条件也能够负担得起那个孩子的治疗费用,只是突然出了意外,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五阿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见五月迟迟不答,有些犹豫的样子,笑道:“怎么了?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五月算是他的启蒙老师,学识渊博,再加上他身世的缘故,他和五月的关系大概可以算是亦师亦友。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决定五月的去留,等到他出宫开府的时候他带着五月出宫,就有能力让五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五月犹豫着答道:“阿哥您把院子里的屋子都分给了其他阿哥,那将来太后或是宜妃娘娘赐下小格格,您要怎么安置她们,让她们住在哪里呢?还有将来福晋入宫——”   五阿哥笑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没事的,院子里只要留我的一间屋就好了。我不想要小格格,额娘和额么格额吉也都是依我的。我还以为从之前你帮我处理女奴的时候就知道我的态度了。我心中只有福晋一人,容不下其他人,也不允许其他女人介入我的家庭。至于福晋入宫的事,你也大可不必操心。因为汗阿玛也答应我,等我出宫开府后再让我和小茹成亲,所以小茹是不会住进阿哥所的。”   而且他也心疼小茹处理和太后、宜妃之间的关系。婆媳关系还是远着点才更亲近,这宫里也由不得他做主,阿哥所的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小茹干脆就别入宫受这份罪了。   “那我明白了,我这就让人回去收拾屋子。”五月的面上虽然一副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早就打听过未来五福晋家里的情况,知道侍郎府他塔喇氏家的男人都重情。之前他还有些担心这样家里长大的五福晋会和五阿哥性子不合,没想到五阿哥居然愿意为了未来福晋做到这种地步,只希望五阿哥能够信守他对未来福晋的承诺吧。毕竟如果没有发生意外,那个女孩子大概也会与他颇具渊源。   这天下午,五阿哥带着九阿哥亲自去了一趟翊坤宫,陪着宜妃和小十一用了晚膳,才向宜妃提起让小十一之后搬过去和他住的事。   “额娘您放心,我是十一的亲哥哥,肯定会照顾好他的。”五阿哥向着宜妃保证。   “是啊是啊,额娘。我也会好好照顾小十一的。”九阿哥也连忙道,功劳可不能都让五哥抢了,他也要额娘的喜欢。   宜妃睨了九阿哥一眼:“你就省省吧。从小到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总要你五哥照顾,还说帮我照顾小十一呢。小九,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九阿哥气鼓鼓的:“额娘你居然不相信我。”他生气了,他要闹了。   但并没有人理他,小十一出生后身体不好,额娘的目光都放在小十一身上了,一点也不关心他。五哥之前虽然会带着他玩,但却也总是和四阿哥在一起。再加上汗阿玛嫌弃他年纪小,也不会带着他南巡。这宫里只剩下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还好小十还陪着他,八哥有时候也会带着他和小十出宫逛逛。   五阿哥并不知道原来此时九阿哥就已经成了隐隐的八爷党,他转而看向十一阿哥:“小十一,你的意见呢?要不要搬到阿哥所来和五哥住?”   十一阿哥有些期待得看向宜妃:“额娘,我可以吗?”   宜妃看着这个自小就吃着苦药的孩子,心疼极了:“小五是你亲哥哥,你若是想搬过去,额娘不会有意见的。”   况且她虽然是个女子,却也知道小十一这样被她养在脂粉堆里并不好。十一是万岁爷的阿哥,更需要男性长辈的引导,只是这些年万岁爷越来越忙,已经没有耐心像以前一样来关心小阿哥了,这个任务也只能托付给小五了。   十一阿哥的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声音软糯糯的:“那我想去,我想和五哥一起住。”   宜妃恋爱地摸了摸十一阿哥的头:“那额娘明天就让人给你收拾东西,让你搬到阿哥所去。”   “好,谢谢额娘。”十一阿哥脆生生地应道。   “那既然如此,额娘,我就先带着小九回去了。”五阿哥向宜妃告辞请安。   “回去吧,让下人把等点亮些,路上黑,别摔了。”宜妃嘱咐道。   “儿子告退。”五阿哥带着九阿哥走出了翊坤宫。   路上的九阿哥颇有些委屈:“五哥,你为什么对小十一那么好啊?”   五阿哥有些奇怪:“你们都是我弟弟,我对自己的弟弟好不是应当的吗?”   “但我就是觉得你对小十一比对我好,额娘也是,你们都更喜欢十一,都不喜欢我。”九阿哥突然哭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想和八哥玩,小十有时候也有些讨人厌。可是他若是不和他们呆在一起,自己就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那也太惨了,他九爷才不要这么狼狈呢。   五阿哥这才发现九阿哥的心理问题。皇家没有心理医生,这些小阿哥从小早熟,总是把心思憋在心里。   五阿哥在九阿哥身前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阿哥所。”他已经有一米八成年人的身高了,而九阿哥只比十一阿哥大两岁,只是个上三年级的小学生。背九阿哥,五阿哥轻松得很。   九阿哥愣了一下,很快就趴到五阿哥背上,立马也不哭了,开始玩五阿哥的头发。   五阿哥柔声道:“小九,五哥呢,先和你道个歉。这段时间没有关心你,是我的不对。只是人呢?总要学会长大。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多看看书,找些有意思的东西自己研究。”   九阿哥吸了吸鼻子,趴在五阿哥背上不说话。   五阿哥背着九阿哥往前走,宫人在前面提着灯,尽量远离五阿哥,不打扰他们兄弟说话。   “不过我今天真的很高兴,小九愿意把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和五哥分享。小九,我们是兄弟,是家人。如果你对我和额娘有什么意见,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和额娘都是很爱小九的。只是十一的身体不好,我们难免对他更关心些。小九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嗯。”九阿哥发出鼻音。   “还有啊!以后小九若是……”   五阿哥停了下来,他听见了九阿哥轻轻的鼾声,这孩子睡着了呀。   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阿哥,雪一样美好的蓝孩子。 第51章 兄弟   十一阿哥搬进了五阿哥的院子里。   十一阿哥觉得, 五哥的院子就像五哥这个人,舒朗开阔,磅礴大气。十一阿哥叹了口气, 简而言之就是这院子里一点好看的花也没有, 整个就是一个演武场。夏天住在这里着实有些燥热, 还好院子里还有两棵高大的树, 总算是能给人带来一些清凉的慰藉。   十一阿哥坐在五哥为他收拾出来的书房里,看传奇话本看得津津有味。额娘以前并不让他读书费神, 只是让识字嬷嬷提前教他一些文字罢了。进了尚书房,他接触到的也只有经义圣言,不太有趣。   不过十一阿哥是个乖孩子,就算是满篇的大道理,他也依旧乖乖地背诵。五哥的书房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各种游记让他心驰神往,若是他将来的身体能好些, 他一定要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十一阿哥,五阿哥请您过去喝绿豆粥。”伺候他的小太监道。   小十一放下书:“好,我这就去。”   “五哥好。”十一阿哥乖巧地和五阿哥打招呼。   看着十一阿哥娇娇怯怯的样子,五阿哥皱了皱眉:“过来坐下喝粥。你今天好好休息, 明天五哥带你出宫玩, 好吗?”   “可是尚书房师傅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完成。”十一阿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五阿哥的眼色,见五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连忙道,“我今天晚上就写好, 不会耽误明天的行程的。”   “不用, 你今晚好好休息。你的功课,我帮你……”五阿哥本想说我帮你写, 忽然觉得这样做好想不太好,于是改口道,“我帮你和尚书房的师傅们请假,让你晚一些交功课。”反正他在尚书房呆了那么多年,和那群老头子已经很熟了。   十一阿哥显然没有想到五哥居然会出这种操作,他迟疑着点头:“那我今天做什么呢?”   “你先喝粥,然后去午歇一会儿。我今天下午带你去演武场跑马。”自从出现过大量阿哥中暑的情况后,每到夏日,汗阿玛就只让他们这些尚书房的小阿哥读半天的书了。或是带他们到畅春园去读书,或是带他们到塞外去打猎,不一而足。   十一阿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粥。虽说绿豆粥是解暑用的,但十一阿哥手上端着的粥却不是冰镇的,反倒有些温热,吃下肚就让人出了一身的汗,比起冰饮更是让人爽快。   “五哥我喝完了,我回房了。”十一阿哥放下碗。他的那本《徐霞客游记》还没看完呢。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五阿哥像是看穿了十一阿哥的目的,“十一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书,尽管告诉我,我让人出宫帮你找。”   十一阿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告诉五阿哥他想看游记,只是向五阿哥提出了另一个疑问:“五哥,书房里的那些书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像是话本传奇游记还好,顶多只能说五哥不务正业。但其中还有些书,遍地抨击大清,明地里暗地里地嘲讽,若是被汗阿玛发现了该怎么办啊?   五阿哥想了一会儿,大概知道十一阿哥指的是哪些书了。他笑道:“你说的是书架右边那些书吧,那些书是汗阿玛给的。包括我以上的你的这些个哥哥,汗阿玛都给了我们一箱禁-书。”   五阿哥看着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的小十一,觉得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可爱:“汗阿玛说,只有知道汉人为什么反对我们,大清才能够更好地治理这片辽阔的土地。而且从这些书里,我们也可以看出百姓们的诉求。比如我记得里面有抨击朝廷选官的故事,是用一出戏来表现的,讲得是一户人家被贪官污吏压迫,最后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故事。”   从这点来看,康熙的确是一个贤明的君王。只是五阿哥一想到五月、想到徐干学,就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今世的父亲了。也许他只能表示遗憾,人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康熙,汗阿玛也是如此吧。   十一阿哥想起他偷偷看得那些书里的情节,点了点头。   “等你们将来再大一些,心智成熟了。汗阿玛应该也会这样教你们。你现在看那些书,需要明白一件事,永远抱着怀疑的态度,不偏听也不偏信。等你将来能够走出这座紫禁城,再去对比书中的内容到底对不对。好了,问题也解决了,你乖乖回去休息吧。”五阿哥揉了揉十一阿哥的头。   “十一告辞,五哥也好好休息。”   十一阿哥走了,五月进来了。   “阿哥,您不去休息吗?”   “不了。五月,你进大书房帮我磨墨吧,我想写点东西。”   “是。”   大书房里,五月静静地在一边帮五阿哥磨墨。五阿哥写着将来出宫开府后的计划书。   老实说,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到底能为这个时代的百姓们做点什么。   首先,内阁是不能碰的,汗阿玛也不会允许皇阿哥们碰这个地方。   六部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吏部、兵部太过敏感,礼部、刑部他了解得也不多。按照小茹目前给他补的知识,四哥之后应该会和户部扯上很大的关系,所以只剩下了工部一个选项,岳父大人在工部,戴梓也在工部,他暂时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剩下的都察院、翰林院和理藩院,因为额么格额吉和策妄扎布的关系,理藩院他应该也能够插手。工部和理藩院,五阿哥迟疑了一会儿,先把计划写下,明天和小茹商量一下吧。   “五月,你觉得这些怎么样?”五阿哥停下笔。   “阿哥如今想得是很好,只是到时候皇上也不可能让您事事如意的,您还要再做计较才是。”五阿哥真是对他一点也不设防呢,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是对这孩子的信任表示感动还是警告他多对人有些提防之心呢?   “五月,你怎么了?”五阿哥问他。   五月摇摇头:“十一阿哥应该已经醒了,我去看看他。阿哥您好好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吧。”   “好,多谢你,五月。”五阿哥对着五月笑了笑。   ……   马儿的眼睛很纯净,亮晶晶的,好像能看透人的心底。   十一阿哥第一次这么接近马儿。他去尚书房的时间并不久。骑射课,韵达考虑到他的身体,也只会让他远远的坐在树荫底下,不让他靠近。   五阿哥把一只苹果放到十一阿哥手上:“你可以亲自喂给它。等它愿意和你一起玩的时候,你再骑到它背上。”   “好,谢谢五哥。”马儿热乎乎的鼻气喷到十一阿哥手上,有些痒。其实马儿身上的味道也有些不太好闻,只是它的眼睛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让十一阿哥一下子就相中了它。   “十一,我抱你上马,带着你跑一圈。”   五阿哥把十一阿哥抱上马,轻轻地拉动缰绳。小母马带着两人小跑起来,十一阿哥紧张地拉住了马的鬃毛。   “十一,放手。不要害怕,放手。你自己尝试着操控缰绳。”   大概是天生的草原儿女烙印在血统里的记忆,在五阿哥的引导下,十一阿哥成功学会了让马儿起步、加速和拐弯和停下。   “五哥,你看,我学会骑马了。”十一阿哥的小脸红扑扑的。   五阿哥鼓励道:“嗯,我们家的小十一很厉害。我们玩了很久了,今天先回阿哥所吧,等以后的骑射课我再教你。”   “好,谢谢五哥。”   十一阿哥跌跌撞撞地下马,今天学骑马实在是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十一,要哥哥背你回去吗?”五阿哥笑着问。   “才不要,”十一阿哥倔强地摇头,“我可以自己走回阿哥所。”   他才不像九哥那么爱撒娇呢。九哥对他的敌意他隐隐也能感觉到,他也明白大致的原因。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和九哥说,毕竟生病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况且自从贵妃病后,汗阿玛要求四妃协助太后娘娘处理公务,额娘其实也很忙。五哥又不能常来看他,所以其实在这些日子陪伴他更多的是九哥。只是九哥的性子实在是太别扭了,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清楚。   “五哥,我们今天晚上吃火锅吧。把九哥叫来一起吃,好吗?”十一阿哥建议道。   夏天吃火锅啊——五阿哥大概明白十一阿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点头道:“行,让人上个清淡点的锅子吧。”   两人回了阿哥所,派人去请九阿哥。   九阿哥别别扭扭地来了,对于前几日他对着五哥哭的事,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知道不能怪小十一,只是他自己明明也是从小宠到大的,突然大家都更关心小十一了,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别愣神,赶紧吃东西。”五阿哥雨露均沾,给小十一夹了牛肉,给九阿哥夹青菜。   九阿哥目瞪口呆:“凭什么十一就是肉,我就得吃草!五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五阿哥又给九阿哥夹了香菇:“我问过照顾你的嬷嬷了,你最近有些上火,吃点清淡的清清肠胃吧。”   九阿哥无可奈何,只能在他五哥手底下乖乖当羊,默默吃草。   十一阿哥小心翼翼地看着五阿哥,趁着他不注意,把肉夹到九阿哥碗里。九阿哥配合着赶紧吃下去。两人相视一笑,都以为五阿哥没有发现。   五阿哥懒得理这两个幼稚的小家伙,他们感情好也不是坏事,额娘和他也能够了却一桩心事。   八阿哥的院子里。   “阿哥,您还不睡吗?”他身边伺候的嬷嬷问道。   八阿哥回答道:“我睡了,请嬷嬷帮忙熄灯吧。”   他其实有点睡不着。其实他今天也在演武场,只是看到了五哥和十一阿哥,就躲在旁边的屋子里没有出去。   五哥他那么耐心地指点小十一,真是让他羡慕。今天小九也被五哥叫去一起用膳。他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用饭。   若是他也能够有那么一群兄弟该多好,他和额娘就都不会被人欺负。 第52章 超越时代   第二日一早, 五阿哥带着十一阿哥出宫,去侍郎府看望小白。   侍郎府的下人对五阿哥已经很熟悉了,毕竟这位阿哥之前就经常跟着表少爷来侍郎府玩。等到他们家大小姐被万岁爷赐婚给五阿哥之后, 更是了不得, 五阿哥一个月里总要找几天到侍郎府来, 这位爷对侍郎府应该比他们还熟悉了。   五阿哥带着十一阿哥拜见过夫人之后就熟门熟路地去了后花园。纯茹正坐在亭子里安静地读书, 阳光洒在她的衣角上,给她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小白睡在她脚边, 画面极为安详。   “小茹!”五阿哥向纯茹打招呼,打破了这份平静。   纯茹缓缓起身,放下手里的书,向十一阿哥行礼:“十一阿哥安。”   十一阿哥看他五哥的这个态度,大约是很重视他这个未来嫂嫂, 连忙避让:“嫂嫂安。”   “我带这小子出来逛一圈,看看小白。”五阿哥道, 小白围着五阿哥打转。   纯茹瞥了五阿哥一眼:“原来你是来看它的,不是来看我的。”   “不是——”五阿哥红着脸,连忙小声解释,“我是来看你的。”   纯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五阿哥, 不说话。   十一阿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没有在宫里见到过这样的感情, 汗阿玛对额娘不是这样的。额娘也会对着汗阿玛撒娇,只是额娘更顺从,更加地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汗阿玛的不喜。   不像五哥和未来五嫂, 可以这样放肆地开玩笑, 这样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我打算带十一在京里逛一逛,小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五阿哥问。   纯茹摇摇头:“我就不出去了, 这些日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好好玩吧。阿兄此刻应该在靖海侯府,你去找他吧。”   听见纯茹不舒服,五阿哥有些急了:“你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太医嘛?”   纯茹瞪了五阿哥一眼:“每个月都有的不舒服,大直男。”   “咳咳咳。”五阿哥一下子就明白了,尴尬地带着十一阿哥离开侍郎府,前往靖海侯府。   “五哥,嫂嫂不舒服,你不留下来陪她吗?五哥你不必在意我,没有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差这一天玩的时间。”十一阿哥体贴道。   五阿哥敲了敲十一阿哥的小脑门:“小孩子不懂就不要多问。反正你嫂子现在应该不想见到我。我带你去见我的伴读施延圭。他是我的好朋友,学识渊博,你要叫哥哥知道吗?”   “嗯。”十一阿哥认真地点点头,“不过为什么嫂嫂要叫施家哥哥叫阿兄啊?他们不是表兄妹吗?按照满人的习惯,应该叫阿珲?或者按照汉人的习惯,叫表哥?”   “因为他塔喇家的二夫人是闽南人,他们那边好像就是这个叫法。况且,你不觉得这样喊比较亲近吗?”五阿哥解释道。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就是感觉太亲近了才会觉得奇怪啊。不过这样胡乱怀疑到底是不好,十一阿哥默默地把这点疑问放在心里,跟着五阿哥进了靖海侯府。   靖海侯府里,施延圭的藏书甚是丰富,十一阿哥不肯走了,就这样在书房里消磨了一整天,临走的时候顺便还向施延圭借了两本书。施家哥哥真是个好人啊,他不该那样怀疑他的。   五阿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本来是带十一出来玩的,结果却看了一整天的书。带其他弟弟的时候五阿哥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他今日才发现原来这个弟弟还有书痴的属性。   “你若是喜欢书,大可以向汗阿玛请求去文渊阁借书。这天底下还有哪里的书能够比皇宫的藏书还丰富呢?”五阿哥建议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能见到汗阿玛的时候不多,也不敢像五哥一样对汗阿玛提出这么要求,所以只是默默不言。   五阿哥也不勉强他,十一这个性子还是应该慢慢改变,不能操之过急。   日子在五阿哥养弟弟的过程中渐渐过去,新年很快到来。   纯茹也依旧进宫向太后和宜妃请安。在宁寿宫里,纯茹见到了宫里的三位福晋以及未来的太子妃瓜尔佳氏。太后见了她们几个之后就进了内殿念经,只让嬷嬷带他们去偏殿喝茶吃点心。   五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尤其是纯茹和瓜尔佳氏,她们俩毕竟尚未嫁进皇家,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看着这些尚且年轻的小姑娘,心中叹了口气,连忙缓和气氛:“快尝尝看太后娘娘宫里的茶,这可是汗阿玛特意留给太后娘娘的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咱们能够喝到这么好的茶,也算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大福晋客气了。”宁寿宫里的嬷嬷谦虚道。   几人品茶,逐渐交谈了起来,左不过聊些衣服首饰之类的女儿家的话题。纯茹这些年只忙着研究作物和看书,对这些东西不太关心,只好跟着默默喝茶。   “五妹妹在家里时做些什么?”三福晋找她闲聊。   纯茹愣了愣;“约莫就是看书和习字吧,再不然就是跟着几个兄弟出去骑马。”总不能说她在研究农作物的增产方式吧。   三福晋有些愣神,这些事好像哪里不太对:“那五妹妹喜欢什么经书?我偏爱《法华经》,最是让人静心凝神。”   “我不看经书,最近看的书是《齐民要术》。它有些地方还挺有趣的。”看着三福晋诧异的眼神,纯茹后知后觉得发现她大概是说错话了。只是她阿娘除了让人教她礼仪,对她一直是放养状态。她以为这时代满人家都是这样教女孩子的,还曾经为此庆幸过,不过如今看来,大概她家比较特殊?   听这书名就知道这应该是阿哥们才看的书,三福晋接不上话,也只好默默喝茶。不过她的心里还是隐隐地羡慕这个他塔喇家的姑娘,这姑娘的女儿时光过得比她快活多了。   三阿哥确实是个温柔体贴的阿哥,只是他这温柔是对着屋里的所有人,让人不得不生憾。她也听说了五阿哥至今屋里还没有人,她猜大概是要等到五福晋进门之后。虽不知日后如何,但目前看来,这紫禁城里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就是他塔喇家的姑娘和大福晋了。   纯茹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跟宁寿宫的嬷嬷告辞走人。   她发现她和那群福晋一点共同话题也没有。她对衣食住行之事并不在意,只要舒适就好。阿娘也宠着她,不会逼迫她学不喜欢的东西。虽然她也曾经陪着祖母抄写佛经,但也不过是修身养性,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练字,而不是像这些福晋一样把抄佛经当作一个日常任务来完成。至于宴会社交,她阿公在朝中地位尴尬,母亲最多带她赴一些亲友的宴会,并不喜欢出去。至于祖母带她赴的宴,都是些老人家,她也只需要在一边乖乖地坐着喝茶,必要的时候对着长辈们笑一笑就好。   八旗女子必须要经过选秀失败,才能各自谈婚论嫁。所以那些宴会上并不会出现相看儿女的事,也只不过找个由头玩乐罢了。   纯茹进翊坤宫给宜妃请安,宜妃对她很和蔼,也让她到偏殿里休息。偏殿里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看穿着应该是宫里的格格,纯茹连忙向她行礼。   那位姑娘也连忙起身避让,回了一礼:“不必如此多礼。我是宫里的六格格,比小五大上一些日子,你随着他喊我六姐姐就好。”   纯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若说来到这时代有什么好处,那大概就是能够见到那些她喜欢的大佬了。   出于对历史的热爱和好奇,她专门了解过这位将来的固伦恪靖公主。她不仅是抚蒙公主中较为长寿的一位,而且可以说她应该也是康熙皇帝的这些公主中作出贡献最大的一位。她的思想超越了时代的束缚,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将来在喀尔喀蒙古的地位,大概可以与武则天在武周时期的地位比肩。   “六姐姐好。”恪靖公主真好看啊,纯茹默默想,柔和中带着刚毅,和阿娘一样都是强大的女性。   “过来做到我旁边吧。我听小五说你的名字是纯茹,我和小五一样叫你小茹好吗?”六格格温柔地笑道。   “嗯嗯。”纯茹用力地点头,“姐姐随意就好。”有这么一个温柔又强大的姐姐,阿祺真幸运。   六格格觉得这个未来五弟妹看她的表情实在是有些热切,只是她没有多想,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小茹,你在家里爱看什么书?”六格格问。   又……又是这种问题,她该怎么回答,纯茹有点纠结。   六格格见纯茹犹豫的样子,就自己率先答道:“我看的书不太正经,比较爱看杂书。最近我在看《尚书故实》,觉得这书实在是有趣,小茹有看过吗?”   “嗯,我看过,里面有些说法很有意思。”崇拜的人竟然和自己在看同一本书实在是太幸运了。   “对吧,我觉得里面的这句话……”   ……   “儿子给额娘请安。”   “是来接你媳妇儿的吧,去偏殿找吧,她和六丫头待在一起呢。记得亲自把那孩子送出宫。”宜妃笑道,这孩子还是个痴情种子。她少女时代的那些愿景,就算自己不能拥有,看小辈们有也挺好的。   五阿哥微微红着脸:“是,额娘。”   五阿哥进偏殿时,纯茹和六格格正相谈甚欢,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五阿哥的到来。   五阿哥就那样静静等着两个女孩子说话,这世间,总有人喜欢挑战那些刻板的规定。他这些年,也遇到了不少这样的人。他不知道六姐姐原来的命运会不会因为他和小茹的到来而改变。倘若是,他也希望是向好的方向转变。   “五弟弟。”六格格注意到了五阿哥,“是来找小茹得吗?”   五阿哥点头:“是,我来接她出宫。”   六格格不舍地握住纯茹的手:“我觉得我们上辈子一定是知己,兴趣相投。以后你要常进宫来看我啊。”等我嫁人了大概就见不到几面了。   “好,我一定常来找六姐姐,到时候可不准嫌弃我。”   两人相视而笑。   命运之轮在此时慢慢转动。   作者有话要说:   五阿哥;我们去骑马吧。   纯茹:我要去找六姐姐。   五阿哥:我们去逛园子吧。   纯茹:我要去找六姐姐。   五阿哥:我——   纯茹:我要去找六姐姐。   五阿哥:姐姐还我媳妇儿。   (迷妹伤不起系列) 第53章 无题   纯茹因为认识了一位新姐姐, 开心地回到家里,面对的却是母亲的愁容满面。   “阿娘,发生什么事了吗?”纯茹有些担心。   施诗抚了抚纯茹有些凌乱的鬓角:“你族舅公去了, 今年正月初二的时候。我刚刚接到你外祖母让人送来的消息。”   “怎么会……老师他的身子一直硬朗……”纯茹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启蒙老师船山先生是阿婆的族兄, 王氏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几个族人关系很是紧密。因为这层缘故, 老师虽然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清朝的子民,却还是收下自己这个有着一半八旗血统的女孩子做弟子。   在江南的那段时间, 她不仅在做有关高产作物方面的研究,也在跟着老师学习各方面的知识。老师的观念超越了这个时代,均天下、反专-制、爱国理想、历史主义,等等,甚至这些思想和现代的一些观念也不谋而合。老师博文约礼, 是真正的独立之君子。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怎么可以去世……   施诗叹了口气, 把女儿抱进怀里:“其实自从你离开湖南之后,族舅公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只是他一直要我们瞒着你,不让你担心。”   纯茹回想起前些日子老师寄回给她的那些书信,笔力越来越弱, 但她以为是老师年纪逐渐大了的缘故, 原来那时老师就已经病重了吗?老师又是怎样艰难地拖着病体给她回信呢?若是……若是她能够更细心一点就好了。   施诗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泪水湿润了:“我在小佛堂设立了灵牌。你如今是未来的五福晋,身份特殊,不能随意离京。去给族舅公上柱香吧,也算是你的一番心意。”   “祖母她……”纯茹有些犹豫, 毕竟老师的政治立场和他塔喇家可以算是截然相反的了。   “没事, 你祖母知道的。去吧,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好好地哭一场吧, 小茹。   纯茹走进小佛堂,淡淡的檀香在昏暗的屋子里飘荡。她看着最里面的牌位,简简单单地刻着六个字:先生阳明之位。这大概就是祖母能够做出的最大妥协了。   纯茹虔诚地为先生上了一炷香,磕了三个头,希望先生的来世可以安居乐业,幸福安康。想到这里,纯茹又不免有些好笑,先生是标准的朴素唯物主义的代表人,不信神佛。而她呢,自小就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教导下长大,虽然经历了穿越这种奇事,但对鬼神之事却一直认为是无稽之谈。先生若是知道了她为他做的祈愿,只怕又会像她小时候一样,拿着戒尺气呼呼地假装拍在她身边的桌子上吧。   老师,愿您来世安好,一世平安。   泪水在青石地板上砸出了了一个个小坑。   小茹的心情有些不好,这是五阿哥最近隐隐约约才察觉到的。   正月初四的时候,汗阿玛在干清门召集了大学士九卿等人谈论音乐和数学原理,还亲自测算了一遍圆周率。汗阿玛允许他们这些阿哥在一边旁观,看着一群人配合汗阿玛傻傻地等着日晷上正午时分的日影与画标合在一处,五阿哥觉得颇为有趣。这可能是历史上级别最高的一群人的科学实验了。   他正打算把这件趣事和小茹分享,却发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脸色也很糟糕。就跟前世的时候,她所喜爱的教授去世时一模一样。五阿哥知道她此时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静静等着小茹开口。   “我很崇拜很崇敬的一个人去世了。”   “你是知道我的。我的脾气有点怪,如果我们没有一起长大,你还会选择我吗?”   五阿哥回答:“没有如果,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事实就是两人一起长大,相知相恋。他们不仅是爱人,更是亲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真的会因为书上的描述而崇拜一个人。来到这个时代,最让我高兴的事就是能亲眼见到以前只能在书上看到的人。不管是阿公、舅舅还是老师、六姐姐。我由衷得因为他们的行为、他们的思想而崇敬他们。”   “虽然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平行的时空,毕竟根据休·埃弗雷特提出的理论,我们这些乱入的量子已经改变了这个时代的历史进程。”   “所以也许他们也不再是我之前在书上认识的他们了,我努力地说服自己,去世的不是我前世书上喜欢的那些人物,我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五阿哥把纯茹抱进怀里:“因为生者付出了感情,尽管死者不知,但你依旧会悲伤。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小茹你哭一场吧。”   “我明明一点也不想哭,为什么眼泪还是会流出来呢?真是讨厌,泪腺为什么不可以受我的控制。”   过了好些日子,纯茹才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时间缓缓流逝,又到了一年七月,康熙带着八阿哥及以上的诸位阿哥去了塞外。   整整一个月,这些阿哥们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康熙对他们的要求越发得严格。他们每天都背着箭筒,拉弓搭箭,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康熙除了会见来请安的蒙古的王公大臣,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检验阿哥们的斩获情况。   几位年轻皇子矫健的身姿,成为了草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小六,你还好吧。”五阿哥有些担心。这孩子的身体大概也就比小十一稍微好上一些,每日这么大的运动量,他真的担心这孩子会吃不消。   六阿哥笑了笑:“我没事的,五哥。我如今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若是身体不适千万不要硬撑。”五阿哥提醒。   两人已经进了营帐,正坐在椅子上休憩。   六阿哥叹了口气:“我如今身体已经好多了,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我的骑射功夫不好,斩获一直都是垫底,哪里像你和大哥,日日角逐第一,成绩不相上下,羡煞旁人。”   “你若是不嫌累,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可以教你,只是到时候不要叫苦就好。”五阿哥笑道。   “不要,每天的活动已经够累人的了,我又不争第一,就不劳五哥你费心了。”六阿哥嘟囔着嘴,“不过小八还真是厉害,除了五哥你和太子、大阿哥,剩下成绩最好的就是他了。我以前不该那样说他的。”   五阿哥有些迷惑:“说他?小六,你以前说了小八什么?”   他怎么一顺嘴就说出来了,不过小八心思重也确实是事实啊,不过五哥要是知道自己以前欺负八弟一定会被五哥骂的。六阿哥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啊。啊,五哥我好饿啊,快点叫人传膳吧。”   五阿哥正打算继续问,五月却突然闯了进来:“阿哥,万岁爷传召您。来人颇有些急切,您快去大帐吧。”   “好,我这就去。”五阿哥匆匆离开。   六阿哥轻轻地吁了口气,等五哥回来,他应该就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吧。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汗阿玛竟然这样得急切,希望不是坏事吧。   五阿哥进了位于中心的大帐。   “儿臣参见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五阿哥向康熙行礼。   “起来吧。”康熙将手上的一封信递给五阿哥,“你先看看。”   五阿哥接过信快速浏览,心渐渐沉了下去。信是太医院的太医写来的:臣请帝安,禀九皇子左耳患痈,高烧不止,一度危笃。臣等无能,伏地叩罪。   “汗阿玛,小九他……我……儿臣想提前回京。”五阿哥渴求地看着康熙,跪倒在地。汗阿玛的儿子越来越多,对底下的几个小儿子分到的关心也越来越少。小九他并不受汗阿玛的宠爱,他作为小九的亲哥哥,应该回去在他生病的时候陪着他。   康熙看了五阿哥一眼,这个孩子总算是没有像另两个孩子一样让他心寒:“小五,你不必着急。恰好意大利籍传教士卢依道,被朕召入太医院担任御医,此人精通外科,经他救治,胤禟已经痊愈了。”   五阿哥松了一口气;“小九没事真是太好了。”   “朕已经命他前来,到时候你替朕好好考校这小子的骑射功夫。”康熙拍拍五阿哥的肩膀,“行了,没什么大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儿臣告退,汗阿玛也早点休息。”   康熙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朕知道了,回去吧。”   五阿哥走出大帐,此刻他的心依旧跳得很快。他的弟弟,真得差一点就没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汗阿玛为什么要和他开一个这样的玩笑,就为了所谓的帝王心术吗?   而且小九大病初愈,汗阿玛就这样急匆匆地把他召到塞外来,汗阿玛真得有为这个儿子的身体考虑过吗?或许在汗阿玛眼里,把小九叫来塞外,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是对小九的恩宠吧。   这样的恩宠,五阿哥冷笑,心里又有些无奈,这样的恩宠,小九应该会很高兴吧。就像小八拼命地在这一个月的狩猎里疯狂表现一样,让人可怜又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佬除了去世的时间,和人物的关系都是编的。   -------------------------   【科普】痈(简而言之,就是死亡性很大)   本病是由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引起的多个临近毛囊的深部感染。常发生于抵抗力低下者,如糖尿病、肥胖、不良卫生习惯以及免疫缺陷状态等。好发颈部、背部、肩部,临床表现为大片浸润性紫红斑,可见化脓、组织坏死。本病伴有发热、畏寒、头痛、食欲不振等全身症状,严重者可继发毒血症、败血症导致死亡。 第54章 父亲·子女   正午时分, 九阿哥经过几夜的行程,匆匆赶到塞外,拜见康熙。   看着这个孩子朝气蓬勃, 康熙也放下了心:“小九, 如今你的身子怎么样, 可大好了?”   九阿哥兴奋地面对着汗阿玛的问话:“儿臣多谢汗阿玛关心, 如今身子已是大好。让汗阿玛担心,是儿臣的不孝。”   “嗯。”康熙点点头, “你病了一场,倒是大有长进。今天先跟着你哥哥回去吧,明天的行猎好好表现。”   “是,汗阿玛,儿子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五阿哥带着九阿哥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为他接风洗尘。   “你的帐子快搭好了,如今先在我这里休息会儿吧。”五阿哥道。   九阿哥兴奋道:“五哥, 等会儿你再陪我去马上练练吧。我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五阿哥无法拒绝九阿哥亮闪闪的眼睛,他揉了揉这个弟弟的小脑袋:“行。你先好好睡一觉,等到傍晚太阳没那么大了,我再陪你练习骑射。”   “嗯!一言为定。”九阿哥转了转眼珠子。   九阿哥经过洗漱, 迅速陪五哥用完膳食, 稍微看了会儿书,就乖乖地上榻休息。   五阿哥亲眼看着九阿哥一秒入睡,这孩子的脸色其实还有些苍白,左耳后脱痂后新长出来的嫩嫩的皮肤, 和周围原来的皮肤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起身走出帐外。   烈日炎炎, 晒在只有些许草根的黄沙地上,更是显得燥热。   “阿哥要出去逛逛吗?”五月在一边问。   “嗯, 陪我出去走走吧。”   五阿哥和五月离开帐篷群,看着远处正在修筑的工事。   “再过几年这行宫应该就能修好了,到时候咱们再来这塞外,就可以不用住着闷热的帐篷了。”五月笑道,他见五阿哥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就劝说道,“自从咱们来了这儿,这附近就多了个小集市。阿哥要不要去逛逛?”   五阿哥知道五月是想安慰他,于是顺着他的话点头:“也好,反正离小九醒来还有一段时间。我来这儿之后都没好好玩过,去那儿看看吧。”   两人带了四个侍卫,去了那小集市。   实际上的集市让五阿哥大失所望。这里面其实没什么有趣的东西,顶多就是一些卖皮子和草原上各种特产的商贩,还有穿着暴露的女子。燥热的空气里混杂着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和女人身上劣质的脂粉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五阿哥皱了皱眉头,努力屏住呼吸。五月大概也没有想到这集市大概会是这个样子,有些愣神。五阿哥身边的侍卫们却很是兴奋,他们当差轮换的时候就喜欢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虽这里的姑娘没有京城里的姑娘们温柔,但泼辣如火,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五阿哥想自己跟五月两个人单独逛逛,那侍卫头领想着这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也就把银钱和兄弟们分了分,各自抱女人听曲儿去了。   五阿哥拉着五月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看看四周没有人,才终于停下里看看四周。   “阿……少爷您还好吗?”五月问道。   五阿哥和五月开玩笑:“没事,应该还是活着的。”他指着前面的一个木雕摊子,“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做木雕的是一个蒙古的老大爷,带着厚重的羊皮帽,裹在宽大的长袍里,让人担心他穿的这么厚会不会中暑。大爷席地而坐,身边放着一杆长烟枪,东西都摆在铺着羊皮的地上。摊子上的东西很精致,是草原上特有的动物,牛羊狐兔,野狼雄鹰,全都栩栩如生,散发着蓬勃生机。   “这位爷,想要老头子雕个什么?”大爷颤颤巍巍地吸了一口烟管,吐出一个小小的烟圈,惬意地舒了口气。   五阿哥愣了愣:“能帮我做只海东青吗?要大些的,能在屋子里做个摆件。”   老大爷有些皱眉,又吸了一口长烟:“大东西要雕工细,今天可做不完。”   “没事,我今天留下定金。您看看要几日,我到时候让人来取就是。”五阿哥示意身边的五月拿出钱袋。   老大爷点头:“行,那这位爷留个凭证,也好让老头子知道是爷的人。我这摊子在圣驾回京前一直摆在这儿,这位爷到时候让人来就是。”   五阿哥留了银子,顺便包圆了摊子上所有的小玩意儿,装在皮袋子里一股脑儿全拎走了。   那位老大爷很是高兴:“爷真是菩萨心肠,老头子这些日子遇见最大方的主顾就是您了。”   “大爷在这儿摆摊,您的儿女呢?”   收了实实在在的银子,大爷的话匣子也打开了,突然用蒙语唱了起来:“死喽——都死喽——我的四个儿子都死喽——留下了我的小孙孙——可怜的小孙孙——跟着老头子在草原上飘荡——等着长生天的到来——”   五阿哥无言,听着那老大爷接着唱:“征兵了——大儿子没了——纳税了——二儿子没了——噶尔丹来了——人都没了——只有我的小孙孙——还要接着受苦——可怜的小孙孙——”   五月把钱袋子里所有的银角子都放在了老大爷的摊位上,跟着五阿哥默默离开。老大爷的沙哑的歌声在身后逐渐变轻,知道消失。   “我们回去吧。”五阿哥说。   “好。”五月让茶铺里的小二去那些地方找人,等人集齐之后就回到了营帐。   等到五阿哥一行人回了营帐,才发现帐子里没有小九。守着帐子的小太监禀报五阿哥,九阿哥已经跟着八阿哥到马场去了。   五阿哥又匆匆赶往了马场,小九正跟着小八在马场上飞奔。见到五阿哥来了,两人才渐渐勒马,下马向五阿哥行礼。   “练得怎么样?”五阿哥问。   九阿哥笑道:“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五哥在告诉我们一些小技巧吧。”   “好。你们过来,仔细听我说。”五阿哥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   九阿哥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五哥一眼,见他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其实五哥刚走,他就醒了。明天的围猎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不能错过这个能在汗阿玛面前展现自我的机会,等五哥一走,他就去找八哥了。只是他没想到五哥回来得这么早。   五阿哥给两人讲解了各种技巧,毕竟实地围猎和在尚书房演武场上的练习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八阿哥和九阿哥都听得很认真。然后,五阿哥又带着两人到附近的小树林里跑了一圈,给他们一个模拟明天围猎的机会,看到俩人都有所斩获,这才带着两个弟弟回营帐去了。   第二日,九阿哥首次参加正式围猎,就射了两头肥大的雄鹿。对于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优秀了。虽然此时的九阿哥,看起来就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在之后的几次围猎中,九阿哥都表现得很优秀,有一次甚至猎到了一只虎仔。康熙很高兴,夸赞他有乃父之风。这几日的围猎变成了九阿哥一个人的秀场,康熙因为他大病初愈而仍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而夸赞他,而其他阿哥也不愿意和自己刚刚病愈的弟弟争抢,以免落了下成。   在一片父慈子孝的氛围中,一行人回到了紫禁城。   而大阿哥胤禔也迎来了他的第四个女儿。这个女儿是七月二十一日落地的,当时的大阿哥还陪着康熙在塞外围猎。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已经快要绝望了,自她进门以来,大阿哥独宠她一人,她的肚皮也还算争气,只可惜生下来的都是女儿。不是她嫌弃她的小格格,只是女子在这世间本就活得比男子艰难。而太子爷的侧福晋李佳氏已经诞下了一个小阿哥,虽然小阿哥身体不太好,但也算是健康活泼,她实在是对不起大阿哥。   胤禔看过小女儿进屋看望伊尔根觉罗氏的时候,她就是一片愁眉苦脸的样子。等她看清是大阿哥来了,便又换上一副笑脸。   大阿哥把大福晋抱进怀里:“你不想笑就不要笑,我们是夫妻,彼此要坦诚相待。以前我就说过,儿女缘分自有天定,你实在是不必如此担忧。我们都还年轻,你又不是不能生,别急!”   “妾身多谢阿哥爷体谅。”她又何尝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只是到了钟粹宫,她这个儿媳妇又有什么颜面面对惠妃娘娘呢?个人有个人的缘分,也许她无法得子就是她得到大阿哥独宠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好了,时候不早了,叫膳吧。”大阿哥笑道,“依着你的口味来便是。”   “是,爷。”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心里却在滴血。她还是没有办法把大阿哥推给别的女人,就让她再自私一会儿吧。   毓庆宫里,太子也在逗着小儿子,侧福晋李佳氏乖巧地依偎在一边。   “你看这小子,眼珠子多亮。来,叫阿玛——”太子笑着对着李佳氏道。   小阿哥在小车上吐着口水,并不理会这大清第二尊贵的人。   李佳氏给小阿哥擦了擦口水:“这是太子爷您的阿哥,哪里有不聪明的呢?这孩子已经会叫阿玛了呢,这会儿只是懒罢了。福宝,叫阿玛——”   小阿哥还是在一边流着口水,并不理会母亲。   李佳氏在一边一阵尴尬。   太子突然觉得有些无趣,站起身:“罢了,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小阿哥吧。”   李佳氏连忙跪下:“恭送太子爷。”   等太子已经走了,李佳氏才看着小阿哥叹了口气。世人都说太子温润端庄,可那些温和绝对不是对着他的女人的。万岁爷宠着太子,这毓庆宫里的女人就没有少过。就算她替太子爷生下来第一个阿哥,太子爷也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等将来太子妃入宫,这毓庆宫还有她的位置嘛。不,她决不能坐以待毙,李佳氏暗暗下了决定。 第55章 战后心理综合症   五阿哥觉得自己是真的惨, 娶妻之路实在太过艰难。去年五月的时候,皇太子二哥大婚礼成,六月的时候石氏被汗阿玛册立为太子妃。这些哥哥都娶妻了, 本来就要轮到他了。只是噶尔丹再次卷土重来, 他的婚期再一次被耽搁了。   正月的时候, 康熙就向朝臣们重新提起了亲征噶尔丹的议程。二月, 康熙下令命皇太子监国,坐镇后方。其余成年的阿哥各自领旗出征。其中, 大阿哥与内大臣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三阿哥胤祉掌管镶红旗大营,四阿哥掌管正红旗大营,五阿哥胤祺率领正黄旗大营,七阿哥胤佑统率镶黄旗大营。   这是五阿哥第一次领兵, 他需要为这些将士们的生命负责,他的心很快就沉静了下来。虽然他前世也曾经服过兵役, 这一世又在尚书房师傅们的指导下看了不少兵书,只是他到底没有什么经验,也不敢纸上谈兵。关于排兵布阵仪式,他只在正黄旗的诸位将军商讨时在一边旁听, 等到空闲时间再向将军们请教, 其实就包括小茹的祖父布雅奴。   布雅奴此前是陕西巡抚,早年也参加过平定三藩,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对于五阿哥这位孙女婿,他的内心感受也是颇为复杂。   他这一脉子嗣不丰, 只有两个儿子, 目前底下也只有三个孙辈。对于茉雅奇这个唯一的小孙女,他也是疼爱得很。本想着等这孩子选秀落选之后就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他如今的身体还能撑几年。等到他老了,他大伯也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了,自然也能给茉雅奇撑腰。只是造化弄人,谁知道万岁爷竟然不按照常理来,给茉雅奇和五阿哥赐婚了呢?   “祖父请喝茶。”五阿哥殷勤地把茶盏递给布雅奴。   布雅奴连忙避让:“奴才万万不敢当,五阿哥实在是折煞奴才了,万不可如此。阿哥若是有事,尽管开口就是。”这位阿哥爷的祖父可是顺治爷啊,他怎么敢当五阿哥的祖父。   五阿哥摸了摸鼻头,有些不自在:“我对今天的排兵有一些疑问,想要向您请教……”   *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出现了户部侍郎思格色这样连打井之事都做不好的废物,但之后几个月战事的进展却极为顺利,大军一路摸进,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噶尔丹。   噶尔丹听闻这个消息,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草原上极易迷路,阿木古郎汗不好好得待在他的紫禁城里,怎么会来到这无水瀚海之地,难道是飞过来的吗?”   他的亲信急切道:“大汗,是真的!阿木古郎汗真得带着他的大军来了,咱们快逃吧!”   噶尔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亲自登上北孟纳尔山,看见远处乌压压的一片,御营黄幄龙幡,迎风飘荡,军容盛大,发现绝不是自己部落的这几万勇士可以匹敌的。于是噶尔丹传令众人丢弃庐帐器械,连夜逃走。   康熙命费扬古追击噶尔丹军队。京里有好多个费扬古,如今的皇四福晋死去的阿玛也叫费扬古。这个费扬古,则是董鄂·费扬古,他是满洲正白旗人,是内大臣、三等伯鄂硕的儿子,孝献皇后的亲弟弟。   康熙不拘小节,并没有因为他是孝献皇后董鄂氏的弟弟就闲置他,反而在多次大战中任用费扬古,此次亲征噶尔丹,康熙更是将费扬古任命为西路军领军,派他追击逃走的噶尔丹。   费扬古没有辜负康熙的信任,在昭莫多一战中取得大捷。   他先是把噶尔丹大军引诱到昭莫多附近的大军阵地里,乘着两军交战之际,组织精骑趁机偷袭噶尔丹大军后方。瞬间,噶尔丹军营大乱。费扬古乘机率军上马冲击,乘着夜色往北追赶三十余里,到达特勒尔济山口。大军斩首三千余级,生擒数百人,俘获了噶尔丹的子女、驼马、牛羊、器物,其中仅牛羊即达二十余万头。清军大获全胜,只可惜还是让噶尔丹逃走了。   康熙听闻这个消息,大喜过望。他立即降旨,嘉奖费扬古,让他驻守科图,并决定班师回京。他先命前去勘察诺海河朔等地的太子先回京师,然后再让太子率领群臣迎皇驾回宫。其他出征的阿哥也跟着康熙回到了紫禁城,其实也包括五阿哥。   在这次战争中,五阿哥第一次知道了刀刃划过人的脖子的感觉,那种感觉和在猎场上打猎时射杀猎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敌人很脆弱,刹那间就倒在了地上。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开来,让人恶心得作呕。尽管身边有人护着,但他知道他不能愣神,战场上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他在尚书房里打磨出来的好武艺,成为了战场上的利器。每日回营,他的身边总是带着最多的首级和洗不去的血腥味。而营地里将士们总会给他带来一阵欢呼。那两个月,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他杀红了眼,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杀敌机器,放出了隐藏在心底的凶兽。他执行着上官发布的每一个命令,优秀得出乎意料。他们赞叹他,夸他虎父无犬子,不愧是万岁爷的五阿哥。汗阿玛也称赞他,说他是草原上的巴鲁图。   他在这一声声的赞叹中迷失了自我,知道躺在阿哥所自己院子的榻上,拿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他才觉得他逐渐回到了人间。   五月走进来,问五阿哥:“阿哥,该传膳了,你想用点什么?”   五阿哥觉得一阵烦躁,五月照顾了自己这么久,难道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口味吗?   “我想吃什么你不知道吗?废物,滚下去!”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五月出屋,悄悄地把门带上。五阿哥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不,应该说,这孩子没有用这种不屑一顾的口吻对宫里的任何一个奴才说过。看来这次战役,对五阿哥的影响很大。他以前在家里时,也曾听人说起过,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倘若不好好引导,就会性情大变,六亲不认。尤其,是温和的人,改变格外严重。   “师傅,那咱们要给阿哥传什么膳?”五月身边的小太监问。小太监是五月在新来的人里面一手挑出来的,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人的插手。   “阿哥胃口不好,火气大。让膳房的人做些莲子粥、碧玉膏吧。”五月笑道,“你去御膳房传膳,我去一趟宁寿宫。”   “我知道了,师傅。”   宁寿宫前,五月向这里的大太监行礼:“公公,我有急事,想要求见太后娘娘。”   那太监看来他一眼,心里着实是羡慕,这宫里也只有五阿哥身边的奴才才有这身清贵气儿。他也不想为难这位五阿哥身边的红人,只是:“太后娘娘此刻只怕是在礼佛,一向是不见外人的,谁也不能打扰。”   “那可否替我传话给大姑姑,我真的有急事,是关于五阿哥的。”五月道。   “这个可以,你在这屋子里喝杯茶,我让人去找大姑姑。”   不一会儿,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就来了。五月屏退其他人,和大姑姑详细地说起了五阿哥身上的变化。   大姑姑也是跟着太后一路从蒙古远嫁到紫禁城,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她的阿哈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她当年也曾经听阿布提起过阿哈第一次出出征时发生的事,知道这事耽误不得。她连忙道:“我知道事情的严重。你先回去稳住五阿哥,等娘娘礼佛出来,我立刻向娘娘禀告。”   五阿哥向大姑姑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姑体谅。”   “不必如此,五阿哥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第二日,太后就下了懿旨,命员外郎张保之女进宫陪她礼佛。而五阿哥也被她日日带在身边,抄写佛经,静心凝神。   宫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都以为是太后娘娘想要抱曾孙了。就连康熙听到这个消息,也吩咐内务府的人抓紧准备五福晋的嫁妆,让礼部尽早挑一个吉日,让两人早日完婚。   佛香袅袅,又有想要保护的人待在身边,五阿哥的心终于定下来了。前段时间,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麻木不仁,高高在上,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还好,还好,他还有小茹需要保护,他不能变成疯子。   小茹认真写字的样子真好看啊,乖乖巧巧的,好像一个瓷娃娃。   “咳咳。”大姑姑走进来咳嗽了一下,“奴才准备了莲子羹,五阿哥和他塔喇家的姑娘去尝尝吧。”   “谢谢姑姑。”两人齐声答道。   姑姑笑道:“不必如此。两位主子在这儿也待了一下午,等喝完了莲子羹,阿哥带姑娘去御花园里转转吧。”   “好。”   莲子羹很甜,又加了薄荷,凉意沁人心脾。一碗下肚,五阿哥只觉得这一天的燥热都不见了。他拉起纯茹的手:“我们出去玩吧,小茹。”   两人手牵手在园子里慢慢转悠,迎面走来了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向五阿哥一笑:“看来小五也是好事将近啊。”   五阿哥拉着纯茹向太子二人行礼:“见过二哥,二嫂。小五给二哥、二嫂请安。”   纯茹:“臣女给太子爷、太子妃请安。”   太子没等纯茹跪下,就先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以后都是一家人。”说完太子又看向五阿哥:“小五,咱哥俩到那边聊聊,让两个女人说说话。”   五阿哥看了纯茹一眼,道了声好。   太子笑道:“没想到咱们家小五还是个多情种子。你放心,你二嫂吃不了他。”   “二哥说笑了。”   纯茹留下来面对太子妃。太子妃是个温柔似水,淑雅端方的大家闺秀,对纯茹亲近而又不失尊贵,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纯茹觉得太子妃的性子和阿娘有些像,都是柔中带刚的女子,便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太子妃也没有对纯茹多说些什么,只是聊聊经书,聊聊衣服首饰。还好纯茹这次进宫前特意恶补了一番这方面的知识,虽说不上精通,但也总算可以接上话了。太子妃还告诉纯茹等她进宫之后可以来找她玩,纯茹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着两位阿哥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茉雅奇是女主的满文名,意思是长寿草,应该没有小可爱忘记吧   -------------------------------------------   爸爸:阿布   哥哥:阿哈   (蒙语)   -----------------------------------------------   战后心理综合症,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 第56章 骨肉亲情   御花园偏僻的小亭子里, 五阿哥和太子正在小桌旁坐着,静静地喝着茶。   太子打破了沉默,他笑道:“小五, 虽说咱们年纪都渐长, 但你在我心里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奶娃娃。咱们兄弟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   五阿哥笑道:“以前是弟弟年纪小, 不懂事, 在太子二哥面前难免失了尊卑。如今我长大懂事,二哥于我既是兄长, 又是君臣,自然要守规矩才是。”   太子摸了摸五阿哥的头:“你这个小滑头,在我面前哪里守规矩了?嗯?”   两人一阵笑闹,生疏感渐渐远去。对于五阿哥来说,在太子没有出阁读书之前, 这个二哥与他是要日日相见的。只是后来他要去尚书房,太子二哥出阁读书, 两人才渐渐生疏了。五阿哥知道太子这一生的悲剧,他已经想明白了,他不想站在任何人的一边,他只看公理和正义。   “你前些月出征, 如今看来, 你可是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胤礽有些心疼这个弟弟,“该让你身边的人给你好好补养才是。”   “二哥你放心,奶嬷嬷他们天天逼着我喝补汤呢。味道也不好,我都快喝吐了。”五阿哥苦笑着抱怨, “我上次带去给小侄子的小玩意儿, 小侄子可喜欢?”   “喜欢,他五叔送的东西, 他怎么会不喜欢。”实际上太子的二阿哥现在都不会说话,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呢。而且他的长子都五岁了,看着也不怎么机灵,痴痴傻傻的,实在是让人有些忧心。“我那儿都有四个孩子了,你小嫂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五,你那儿可有什么好消息?我听说你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格格都没有,怎么会这样?没有找到可心儿的人?要不要二哥求汗阿玛给你赐几个人?”   五阿哥心慌了一下,迫使自己镇静下来,笑道:“多谢二哥的美意了。只是如今我娶妻在即,这些事等她过门了之后让她考虑便可,实在是辜负二哥的美意了。”   太子回想起刚才小五和那女孩子牵着手的样子,原来这两人的感情倒是真的好,倒真是让太子吃了一惊。只是这世间怎么会真出现单恋一人相守一人的可能呢?就算痴情如世祖皇帝,虽独宠着孝献皇后,可不也有着后宫三千佳丽,不然哪里来得汗阿玛呢?小五如今只不过是还没开窍罢了。   “说的也是,的确不好让你未来福晋为难,那此事就作罢了。”太子将话题一转,才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你之前参加大战,觉得如何?这军中将领的脾气如何,可有倚老卖老,欺负你这个脸嫩的阿哥?”   五阿哥解释道:“别的旗我倒是不太清楚,至于我待的正黄旗,因为领头的将军是小茹……嗯,就是他塔喇氏的祖父,我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如此便好。”太子欣慰道,只是这个弟弟始终没给他什么有用的消息。   五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自己的心走:“二哥,明珠早已倒台,索相如今的行事愈发得猖狂,民生载道,怨气沸腾……我……我也有所耳闻。我知道索相是二哥族亲,只是此人实在是……二哥还是对他远着些吧。我这些话,也是因为把二哥当兄弟看,才对二哥说的,二哥你——”   太子立刻反驳:“好了——小五,别说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先回去吧。”   太子胤礽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怎么会不知道索额图的行径,只是叔公怜惜他自幼丧母,对他疼爱有加,他对叔公也是分外亲近。汗阿玛重新启用叔公,也是为了让叔公做自己的靠山。在满朝大臣眼里,叔公与他已是密不可分,哪里有小五说得那么轻巧?更何况,他如今虽已成人,汗阿玛此次让他监国,也不过是辅助几位大人罢了,除了叔公,他又要从哪里获得支持和柄权呢?   五阿哥有些心累,他低头向太子行礼:“臣弟向二哥告退。”   五阿哥回到原先的地方,接走了小茹,送她出宫。   “阿祺,你怎么了?你刚才在走路发呆。”纯茹不了解这宫里的事,有些担心五阿哥。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罢了,啊,长大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他突然想明白,刚才太子问话的原因了。二哥他除了关心他,大概也是想知道一些关于军-队上的事吧,他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战场上的表现也算是入了汗阿玛的眼,大概除了大阿哥,他是距离军权最近的人吧。   “你又在说傻话了。好了,我们已经到宫门口了,你回去吧。”纯茹看看周围的宫人躲得远远的,轻轻地抱了一下五阿哥,“我们明天见。”   五阿哥回抱,深深地吸了口气:“明天见,小茹。”   九月初九是重阳,康熙特意叫上一众阿哥,到宁寿宫请太后一起登高望远,攀登景山。太后眉开眼笑,直夸康熙孝顺,而日讲起居注官也真是地将这一幕记录到了起居注里。值得一提的是,来的人里面,除了诸位阿哥,还有一直陪伴在太后身边的九格格,她也是唯一一个这次行程中的格格。   康熙看着这个惹人疼爱的女儿,想到她常年陪伴在太后身边,自幼便替他孝顺太后,便打消了让这个女儿远嫁蒙古的念头。还是让这孩子嫁在京里陪着太后吧,嫁得近一些,也能让太后时时召她回宫里住住。   至于人选,佟家的那小子舜安颜就不错,銮仪使叶克书的儿子,佟国维的孙子,让他尚公主,才不算辱没了九丫头。而且这事还能改善德妃和佟家的关系,也算是一举多得了。只是如今九丫头还小,这事以后再和太后娘娘商量吧。   在场的人里谁也不知道康熙的所思所想,一群人插-过茱萸,便伴着一路秋景回宫了。   十日后,康熙帝再一次统兵启程,第三次亲征噶尔丹。喀尔喀草原贝勒根敦戴青遣员进贡,向康熙请安,表示愿意擒噶尔丹已示自效。康熙发表圣谕:如果根敦戴青擒拿住了噶尔丹,不必向他献俘,立刻当场处决即可。   一路上,康熙率领大军到达了鄂罗音布拉克,给驻守在此地的费扬古及其兵将带来了慰问品。康熙深深感念将士们的劳苦,特意派遣官员携带白银五千两到军前,让费扬古酌情购买皮裘、牛羊等物犒劳给将士们。同时,康熙充分发挥了他作为帝王的仁善宽厚,将在昭莫多战役中所俘虏的准噶尔部男男女女三千余人赐银赎出,让他们父子、夫妻、兄弟能够团聚,收获了准噶尔残部的民心,得到了噶尔丹可能流窜的路线。   等康熙帝到达归化城后,他命令孙思克率领甘州兵,博霁率领西安兵进驻肃州,与副都统阿南会合,假如噶尔丹来到哈密,立刻将其剿灭。果然不久之后,康熙就得到了投降之人的情报,噶尔丹已经于上月二十二日从枯伦贝尔齐尔草原向哈密方向行进,康熙帝当即表示,要人乘此机会迅速剿灭噶尔丹,并且派官员招抚噶尔丹的属下丹津阿拉布坦和丹津鄂木布。两人见大势已去,当即面当东方磕头请罪。   一切进展顺利,康熙有如天助,率军抵达黄河边湖滩河溯附近。此时的噶尔丹带领的准噶尔残部,一路极寒交迫,缺衣少食。听闻大清的康熙皇帝还在搜寻他们的下落,追随着噶尔丹的忠臣们也感到颇为疲惫。终于,在一个寒冷的雪夜里,噶尔丹在睡梦中被人割下了头颅,死不瞑目。   康熙见到献上来的檀木盒子,心中开怀,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悬着的心,于十二月二十日回到了京城,赶上了即将到来的新年。   这次新年,紫禁城里显得格外热闹。毕竟康熙终于除掉了他的心腹大患,这宫里最大的主子都开怀了,其他人哪里有愁眉苦脸的理儿?个个喜气洋洋,等着过年。   纯茹在宫里给太后和宜妃拜完年,回到了侍郎府。   “阿姐,你回来了?”皦如扑上来抱住姐姐。   纯茹连忙把这死沉死沉的小子给扯开:“你都已经娶了媳妇儿了,还像小时候这么拉拉扯扯。”又对着一边的弟妹叶赫那拉氏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臭小子就是小孩子脾气,他若是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叶赫那拉氏羞涩地笑笑:“二爷只是恋着姐姐罢了,我对姐姐也是崇敬得很呢。”   她家虽然也是姓那拉氏,却和京中的明相扯不上任何关系。父亲只是个小小的统领,是大伯爷的下属,说起来,这门亲还是她家高攀了。更何况这家里唯一的姑奶奶还是五阿哥的未来福晋,身份更是贵不可言。她夫君不过是小儿脾气,但如今已经是武状元了,又对她极好,她怎么会不满呢?   “我才不会欺负女人呢。”皦如哼哼,“从小到大,我都没欺负过女人了,当然除了姐姐你,你才不算女人呢!”皦如说完赶紧跑开。   “臭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给我站住。”纯茹气得大吼,见叶赫那拉氏站在一边,又有些不好意思。   叶赫那拉氏温婉地笑笑:“姐姐,咱们进屋用膳吧。”   进了屋,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等着她们俩,纯茹给诸位长辈们请安。   “纯茹给祖父祖母请安,给阿牟其请安,给阿娘阿玛请安。”   一边的叶赫那拉氏也跟着向几位长辈问好。   祖父布雅奴冲着纯茹招手:“茉雅奇,你坐到玛法身边来,让玛法好好看看咱们家的小姑奶奶。小二家的,你也坐,咱们家没这么多规矩,一起坐下用膳吧。”   纯茹来到祖父身边,她左边坐着祖父布雅奴,右边坐着堂哥齐布琛,好想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一家子宠爱着的日子。这可能是她在家里吃得最后一顿团圆饭了,她和五阿哥成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三月十五日。   “咱们家的小姑奶奶长大喽,玛法可真舍不得咱们家的茉雅奇。”布雅奴给纯茹夹了一块鱼肚子,“来,茉雅奇,吃鱼。玛法记得你最爱吃鱼了。”   “嗯,谢谢玛法。”   布雅奴看着纯茹:“茉雅奇,你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这侍郎府的饭桌上总有你的一个位置。”   “玛法,大过年的,搞得这么凄凉干什么。小茹又不是不回家了。”一边的齐布琛笑道,努力调节气氛,“小茹,来尝尝看这个菜。”   纯茹默默吃着,拥有这些可爱的家人,大概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满语:   伯父——阿牟其   祖父——玛法   -------------------------------------------------   【科普】   其实历史上康熙第三次亲征的时候,还是没有抓到噶尔丹。(容许我笑一会儿,这个大猪蹄子怎么会这么惨)   然后第四次,康熙又一次往征噶尔丹(想想都替他心累),还是没抓到。   但是噶尔丹却在三月份的时候病死了,噶尔丹的骨灰落入策妄阿喇布坦(这个人是之后的准噶尔大汗,噶尔丹哥哥的长子)手中。然后,清朝以断绝贸易相威胁,策妄阿喇布坦才在两年后,1698年(康熙三十七年)8月、将噶尔丹的骨灰送入清朝。   康熙实在是太惨了,本文里让他高兴一会儿吧。 第57章 大婚   《诗经·桃夭》有言: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十五日是个吉日,宜娶嫁。   这一日, 五皇子胤祺正式迎娶嫡福晋他塔喇氏。五阿哥应当是众位成年皇子成婚最晚的阿哥了。一般的阿哥, 皆是十四五岁就已经娶了嫡福晋, 偏偏只有五阿哥, 十八岁才正式成婚,而且至今也尚未有过子女。朝臣们对此也有些疑虑, 怀疑五阿哥有什么隐疾,只是这毕竟关系到皇家的家事,所以也只能心里嘀咕,不敢到外头言说。   这一日外面尚且乌漆抹黑一片,五阿哥就已经被五月唤醒, 用过早膳,洗漱打扮了。六阿哥和十一阿哥在吉日定下来之时就已经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了, 五阿哥颇为遗憾。他本想着等他出宫开府之后再和小茹成亲,只是事不如人意,噶尔丹战乱早已平息,汗阿玛却迟迟没有封赏诸位有功的阿哥, 他也只能委屈小茹到阿哥所里住些日子了。   五阿哥穿着蟒袍补服来到慈宁宫, 向早已等在这里的康熙和太后行三跪九叩之礼。   康熙道:“小五,你今日成婚,便已经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以后你要学会承担责任, 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了。”   太后笑道:“你福晋是个好孩子, 你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心意。”那几日纯茹在宁寿宫和太后的相处, 让太后认识到了这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小五又对那孩子一心一意,她只盼着这两个孩子能够和和美美的。   “是,儿臣谨遵汗阿玛和额么格额吉的教导。”五阿哥恭敬答道。   “好了,你去见宜妃吧。”康熙朝五阿哥摆摆手。   “是,儿子告退。”   五阿哥在翊坤宫对宜妃行了二跪六叩之礼。   宜妃的眼角微微湿润:“好了,额娘知道咱们家小五的孝心,快起来吧。额娘也不和你多说,只一点,额娘要告诉你。”   “额娘请讲——”   宜妃叹道:“你是阿哥,我是你额娘,知道你的心思。你若是不想要别的人,还是早早地要个孩子为好。万岁爷疼爱每一个孩子,你在几个兄弟里算是成婚最晚的了。你要是不想让那个孩子为难,就要早做打算。”   五阿哥心神微微一颤:“是,儿子知道的,多谢额娘提醒。”   “嗯,走吧。知道你心急,出宫娶福晋去吧。”宜妃取笑道。   五阿哥出了宫,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迎亲的队伍。銮仪卫抬着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率领着二十个属官跟在后面。从宫门到德胜门五福晋家的路早就已经被步军统领如同筛子般清理了一遍,保证没有任何危险存在。这一路上已经静街了,只能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和銮仪卫抬轿子的声响。百姓们只能躲在屋子里,悄悄地看着迎亲的队伍经过。   五阿哥到了侍郎府门前,翻身下马。   张保穿着早已经领着侍郎府的子弟拜倒在府门外。   等到内务府总管宣读完康熙的旨意,五阿哥连忙请众人起身,一起到中堂等待吉时到来。   后院里,纯茹早已华服着身,身边伺候的嬷嬷在为她做最后的补妆。   施诗把一个刻有花生和蝙蝠花纹的木头匣子递给纯茹:“昨天晚上阿娘光顾着安慰你,都忘了把这东西交给你了。”她拉住纯茹的手,“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这些人事也该教给你了。不过你以前看得话本也不算少,如今还需要额娘再教你一遍吗?”   “不必了,我都知道的,阿娘。”纯茹脸上没有丝毫羞涩之意,一脸的平淡,“你之前不是还需要我教你吗?”   施诗嘟嘟嘴,这个女儿自小就老成,一点也没有小儿子好玩,她这个做阿娘的都被女儿管得死死的:“不过这些书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小茹你肯定没看过,记得和小五一起看啊。”   一边等着的随侍女官嘴角抽抽:这两个人里面到底谁才是女儿啊?不过这是主子们的事,她们也只是这几日调过来伺候,管不了这么多。   婚礼又作“昏礼”,即黄昏之礼。   等到纯茹穿着礼服出阁,在随侍女官的服侍下上轿时,已经临近黄昏。八名抬轿太监抬起轿子,二十个属官举着火把在前面引导,轿子两边的十六个女官骑着马,拿着灯笼跟随在马车两边。前列仪仗高举,内务府总管和护军参领分别率领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等到了宫门外,众人下马步行。女官随轿到五阿哥的院子里伺候纯茹下轿,引导纯茹进屋。   前院已经是张幕结彩,诸位兄弟们和皇室里的堂兄弟们都闹着五阿哥喝酒,让他不得脱身。四阿哥和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帮着五阿哥挡酒。十一阿哥的身体不好,众人是知道的。所以也不闹他,只管四阿哥和九阿哥。   五阿哥好不容易抽出空吃了点东西,连忙问身边的五月:“小茹今天也应该和我一样没吃什么东西,你赶紧让人做些爽口些的小食送过去。她是南方人的口味,不吃辣,偏爱清淡和甜口,别让人弄错了。”   “是,奴才知道了。”   五月亲自吩咐人做了一碗酸菜牛肉面并各色小菜,担心汤汁乱溅,又让人做成拌面。担心那孩子会口渴,又特地让人准备了酸甜可口的酸梅汤。他亲自端着餐盘到主屋去。   外面的四个随侍女官拦下了五月:“公公,这于理不和。”五福晋未喝合卺之前,按照规矩,是不能吃任何东西的。   五月淡淡地瞥了四人一眼。这几年他为五阿哥处理事情,积威颇重。这一眼让四位随侍女官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五月笑道:“这是阿哥爷亲自吩咐的,也请四位姑娘不要让我为难才好。”   四人不得已让开。其实所谓的不能吃东西,也不过是为了避免五福晋到时候出恭不雅罢了,倒也没什么犯忌讳的地方。这事在此时却成了女官们辖制五福晋的手段。   五月进屋环视了一圈。五福晋正在床边端端正正地坐着,另外四位女官在一边站着。   “福晋,这是爷特意吩咐的。”五月将面食放在桌子上,“您过来用一些吧。”   “多谢。”纯茹一把摘下盖头,一边的女官都来不及阻止。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尽量优雅而快速地吃东西。她已经饿惨了,今天从早到晚,她只吃了喜婆端过来的一碗鸡蛋。当时她把一整碗溏心蛋都吃了,震惊到了喜婆和一边的女官。毕竟这鸡蛋只是吃着讨吉利兆头,意思意思吃两口就行了,她可能是古往今来唯一把这东西吃完的人吧。   纯茹满足地放下筷子,问一边的五月:“五阿哥什么时候回来?”   一边的女官皱了皱眉头,这五福晋也太不讲究了吧,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规矩。   五月答道:“回福晋的话,此时宴席应该快结束了,您不必心急。”   “嗯。”纯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好困啊,吃饱了就好想睡啊,阿祺要是能快点回来就好了。   五阿哥顺着纯茹的所思所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回来了,小茹。”五阿哥的声音腻得能滴出水来。   一听这声音,纯茹就知道五阿哥喝多了,她有些无奈,她的男孩一喝醉就喜欢向她撒娇。   到了喝合卺酒的吉时,赞事命妇送上了合卺酒,五阿哥与纯茹行过合卺礼,一直守着的执事们才退了出去。   五阿哥抱着纯茹蹭蹭,黏黏糊糊的,像一只大型犬。   “你要干什么呀,阿祺?”纯茹轻轻问。   “我想要你,小茹。我们睡觉吧。”五阿哥抱着纯茹上床,为她解下繁杂的头饰,拿起木梳为爱人梳头。   “你竟然可以把它解开?”纯茹有些惊讶,毕竟这头发繁琐得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她还以为要叫侍女进来帮忙呢。   五阿哥看着爱人诧异的样子,得意一笑:“哼哼——小茹我现在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你快夸夸我。”   “好好好,夸你夸你。”纯茹被五阿哥拽着衣袖摇晃,哄醉鬼和哄孩子是一个道理,“我们家阿祺最厉害了。”   “对,我最厉害,我们睡觉。”算上前世,憋了四十多年的小处男热情得很。纯茹的腰都快被五阿哥掐断了,让她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小傻子踢下床。   屋外尚且还有些春寒料峭,屋内却是春意正浓。   成婚的第二天早晨,五阿哥和纯茹穿戴朝服,依次到皇太后、皇帝前面行礼,听从长辈们的训诫。五阿哥要行三跪九叩之礼,纯茹作为五福晋要六肃三跪三拜,礼节比起五阿哥要复杂的多。又因为五阿哥是宜妃所生,所以他们还要到宜妃面前行礼,五阿哥是二跪六叩,纯茹是四肃二跪二拜。   之后两人还要到太子处行礼,几个比五阿哥年长的哥哥嫂嫂那里也要行礼。好在几位阿哥当年成婚时也吃过这样的苦,理解五阿哥的难处,只让小五夫妻俩做个样子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对单身咕的一万点暴击 第58章 回门·大案   五阿哥和纯茹的婚后生活很是幸福, 两人本就是心意相通,在一起之后更是蜜里调油,羡煞旁人。   婚后第九日, 按照规定两人要行妇宁礼, 也就是回门礼。这一日, 五阿哥带着纯茹回到了侍郎府。布雅奴和张保拉着五阿哥在中堂说话, 纯茹则被母亲带到了后院。   “小茹,你们还好吗?”施诗知道五阿哥是个好孩子, 可要把她怀胎十月的女儿交给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手里,她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纯茹红着脸:“阿娘不用担心,阿祺与我相知,我们相处得很好。”她扑到母亲的怀里, 抱紧母亲:“只是,我好想阿娘啊。”   施诗一下又一下顺着女儿柔顺的长发:“你在宫里熬两年, 如今大阿哥和太子和争斗已经愈演愈烈了。为了平衡京中的局势,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册封诸位皇子了,到时候你也能够从宫里搬出来了。”   “好,女儿知道了。”纯茹自小就知道母亲心怀大志,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 而屈居后宅。但阿娘一点也没有少做事,在南边帮母亲做事的小舅舅已经和十三行的人接上关系了。   听伺候阿娘的嬷嬷说,阿娘以前曾经定过一门亲事,对方是个世家公子, 清风明月, 只是后来图遭变故,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正好阿玛当时对阿娘一见钟情, 祖父又对阿公的重新复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阿娘就解下戎装,嫁给阿玛,有了她和皦如。   只是她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家阿娘明明是花草杀手,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养着那些娇贵的花花草草。纯茹总觉得,阿娘并不是因为喜欢花草,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在怀念一个人。只是阿玛和阿娘如今这般要好,她也不想揭开阿娘的伤疤,大概她的好奇心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了。   “好了,咱们腻得够久的了。宴会快要开始了,叫人进来为你洗漱吧。”至于施诗为什么不亲自为女儿梳妆打扮,自然是因为人都有短板,这位女豪杰的短板大概就是不知道怎么做个女孩吧。   宴会非常丰盛,他塔喇氏全族亲近的人家都来了,恭贺张保这一支。   等到宴会结束,五阿哥才带着纯茹回了紫禁城。来的时候,五阿哥是骑马领路的,回去的路上他却钻进了纯茹所在的马车。   “五阿哥吉祥。”在马车内伺候纯茹的大宫女连翘被突然钻进马车的五阿哥吓了一跳。   五阿哥看着正在照顾纯茹的两人:“你们先出去吧,我和福晋单独待一会儿。让五月分两匹马给你们。”   “是。”半夏拉着连翘跳下马车。   马车里,五阿哥靠近纯茹,把她抱进怀里:“怎么了,从刚才起就看见你有些闷闷不乐,是不是舍不得阿娘?”   “嗯。”纯茹的声音闷闷得有些失真,“我舍不得阿娘……我在想我的价值……”做一个生育工具吗?她不想仅仅被困在后宅里,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出宫建府。侍郎府他塔喇家的小型家族会议,不仅有祖父、大伯和阿玛,阿娘也参与其中。那她呢?她要怎么体现她在这个时代独立的价值?   五阿哥宽慰她:“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在宫里的这两年,你可能无法再做研究,但理论方面可以再重新整理一下。小茹,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嗯,我知道。多谢你,阿祺。”   五阿哥轻轻地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小茹,我们不仅是夫妻,也是亲人,也是知己。我们之间,是不需要道谢的。”   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喝彩声,五阿哥掀起帘子,却见小茹身边那个叫半夏的安静侍女,马术一流,正在和巴图比试,和巴图不相上下。   “你这个侍女,功夫倒是挺好。”五阿哥调笑道,“果然小茹身边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个个都是人才啊。”   “她的情况特殊,有些复杂,以后再和你解释。”纯茹叹了口气,要不要把半夏带进宫,其实她也犹豫了很久。只是这个孩子执意要跟着她,她也只能同意了。   “好。”五阿哥倒是不怎么关心一个侍女,只是看她马术精湛问一句罢了。   康熙给了五阿哥十日的婚假,婚假结束,五阿哥也接着回尚书房上课了。这是他才明白三阿哥和四哥的尴尬,都已经成年娶妻了,还要和一群小阿哥们一起上课,真是……欸!五阿哥叹了口气。   五阿哥回到阿哥所的主院,晚膳已经送上来了。纯茹在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洗漱换衣。   “小茹在看什么书?”五阿哥好奇问道,凑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全是英文字母,“外文书?”   纯茹给五阿哥示意了一下书的封面,五阿哥只能认出“of Nature”,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纯茹。   前世的时候五阿哥就不是个学霸,英语也仅仅是六级擦线过的水平,和纯茹这种看外文期刊完全不需要翻译的人是比不得的。这一世,五阿哥需要学习满语、蒙语和汉语,前两者书写复杂,后者的繁体字也让五阿哥重新学了一遍。康熙强调阿哥们的全面发展,英语在尚书房的学习中只凭个人爱好,反正就五阿哥所知,除了小九,没有一位阿哥是认真学过英文的。除此之外,小九还独立学习了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   “是Mathematical Principles of Nature Philosophy,牛顿1687年首次出版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小舅舅帮我从南边带回来的,我进宫的时候把这些书也带上了,还好通过了审查。”纯茹解释道,“不过这时候的版本有点古英语的味道,语法和用词上有些奇怪,我还要再疏通几遍。”   五阿哥被震撼到了:“我记得这书是关于牛顿三大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现在就已经有这本书了吗?”这书是在欧洲启蒙运动期间发表的,算是启蒙时代的学者反对宗教神权的一大依据。而此时的大清,尚处于封建之中,这样鲜明的对比,让五阿哥心惊。   “今年是康熙三十六年,按照公历纪年法,是1697年,这本书在十年前就已经出版了。”纯茹拉着五阿哥坐下,“我觉得你上次的建议不错。我打算把一些外文书籍翻译成汉文甚至是满文。历史在去年噶尔丹被康……汗阿玛处死就已经出现了大幅度的偏差。希望这个时代能越来越好吧。”毕竟这个时代里有王夫之,有戴梓,有黄履庄这些伟大的思想家和发明家。   “嗯,小茹加油。”他这个学渣还是好好为爱人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吧。   这一年里,除了五阿哥娶妻算是一件喜事之位,剩下的事快让康熙肝火都燃起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康熙强忍着怒火原谅了第巴谎报之事。   事情是这样的,康熙三十五年的时候,西藏的达赖喇嘛就已经去世了,但下一级的第巴非但没有将情况和朝廷汇报,反而隐瞒了此时,作出达赖喇嘛还在世的假象,以便独揽西藏大权。而且,正是因为第巴的牵线,博硕克图济农和噶尔丹才会联姻,使其实力大增。但是为了维护西藏和蒙古的和平,康熙不得不忍下怒火,宽恕他的罪行。   第二件事就是五月十二日的山西民变,而就在同一日,福建宁化也发生民变。这两起民变虽然很快就被朝廷出兵平息,但影响却极为深远。山西民变是因为原任山西巡抚温保、布政使甘度,横征科派,贪污库银。宁化民变则是因为当地百姓极为贫苦,青黄不接。这两件事,把所谓的盛世的面纱恶狠狠地撕裂开,露出深处丑恶的面容。   康熙惩治了不作为的官员,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然后,第三件震撼人心的事情发生了。   对这件事,五阿哥只觉得深深地疲惫。这件事还有关大阿哥,因为这件事是关于纳兰明珠的。自从噶尔丹战乱平息之后,明珠再一次被康熙闲置,消失在了朝中众人的目光里。这次的事件,让明珠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了,但绝对不是好名声。   纳兰家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明珠的祖父叶赫那拉·金台吉是叶赫部统领,他的父亲叶赫那拉·尼雅哈率领叶赫部投降努尔哈赤,被授予佐领官职,金台吉的妹妹、明珠的姑祖母孟古哲哲被献给努尔哈赤,生下了皇太极,纳兰家这才和新觉罗家扯上了关系。到后来,明珠娶了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论辈分成为了康熙的堂姑父,纳兰家这才渐渐崛起。   当然了,这京城内里十户人家里八户都能和爱新觉罗家扯上了关系。明珠能在康熙前期权倾朝野,和他本身的能力也是分不开的。   话归正题,明珠的妻子爱新觉罗氏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夫妻二人关系和睦,明珠的子女皆为爱新觉罗氏所出。但是爱新觉罗氏为人善妒、残忍,不允许明珠和侍婢亲近、交谈。   自从爱新觉罗氏进门,明珠身边伺候的人就只剩下男仆了。但是男人嘛,年纪大了总有些贪花好色,明珠此人又位高权重。一日他只是随口跟妻子提了一句一个婢女的眼睛长得特别好看。   第二日,明珠就收到了妻子命人送来的木盒,里面装得正是那个婢女的眼睛。   倘若此事到此为止,那只不过是展示权贵的恶毒,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影响。   但这个婢女的父亲是个刚烈之人,痛愤女儿无辜惨遭挖目。他趁着爱新觉罗氏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时,突然闯入,持刀刺进爱新觉罗氏的腹部,使她当场身亡。   此案发生后,朝野震惊,京师盛传奴杀宰相妻之事。   “之后呢?此案结果如何?”纯茹问道。   五阿哥叹了口气:“毕竟那婢女的父亲的父亲杀了人,他被判处死刑,秋后处决。”   纯茹点点头:“杀人偿命,倒也不算错。那他的家人会受到连累吗?还有此事的起因毕竟是出于明相,汗阿玛对明珠有什么处罚吗?”   “目前形势严峻,纳兰府的人还不会立刻进行报复。至于明珠,汗阿玛罚他禁足三月,罚俸半年。”五阿哥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可以求个评论吗?(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着你.jpg) 第59章 怀孕   明珠妻被杀之事加快纯茹翻译启智之书的决心, 只是近些天来,她越发得感到疲惫,不知是否是因为一直困在院子里很少出去走动的缘故。   从小伺候纯茹的大嬷嬷跟着她进宫, 约莫知道是怎么回事, 问了纯茹身边的连翘有关于福晋的信期之后, 更是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嬷嬷知道自家小姐和夫人一样是个书痴, 对自己的事不怎么上心,所以她也只是悄悄地把这件事禀报给了五阿哥。   “你说的可是真的?”五阿哥有些惊喜。前世他和小茹虽然领过结婚证, 但因为她工作性质特殊,不太方便怀孕,所以两人一直都是柏拉图式的恋爱。这也是当年他们才会想去福利院收养那个孩子的原因。   大嬷嬷谨慎考虑了一下:“如今日子尚且,就算是太医恐怕也把不出脉来。奴才也是算了福晋的信期,才约莫推算出福晋有孕的。”   “我知道了, 这件事我会亲自和福晋说。”五阿哥顿了顿,想到如今落后的医疗手段, 又有些担忧,“您是伺候福晋的老人了。小茹她向来对自己不怎么上心,若是饮食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嬷嬷能够多加留心。”   大嬷嬷笑道:“奴才知道的, 奴才一定会照顾好福晋的。”虽说五阿哥是主子, 可看他对自己从小照顾长大的小姑娘如此上心,大嬷嬷心里也满是安慰。   这天用过晚膳,五阿哥就把纯茹可能怀孕的事告诉了她。纯茹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犹豫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像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存在。   五阿哥看着纯茹呆呆傻傻的样子, 觉得自家的小姑娘真是可爱,忍不住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现在大嬷嬷也只不过是猜测, 具体情况还有等三个月以后再说。小茹,你这段时间总是熬夜,太辛苦了。这段日子先把手上的进度放缓一点吧。”   “嗯,我知道了。”纯茹窝进胤祺怀里,使劲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皂角味让她的心渐渐地静了下来。其实在她规划里面并没有孩子的存在,至少在她未来几年里面并没有把孩子规划进去。但她也并不排斥孩子的到来,一想到她的肚子里可能孕育了一个属于她和阿祺的小生命,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三个月后,太医确诊,五福晋有孕。纯茹因为孩子的到来,放缓了自己工作的进程。她有了更多的闲暇之间来享用宫里的美食,欣赏御花园的风景,尽量让自己处在一个轻松愉快的状态。   这一日,她在阿哥所的花园里碰到了九阿哥和十一阿哥。他们是胤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自然长得有些相似。只不过五阿哥的气质更加坚毅,更像个军人。而九阿哥应该是纯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了,唇红齿白,放在后世就是一个妥妥的女装大佬。至于十一阿哥,他虽然生的瘦弱,但却不女气,更像是一个清贵公子。   “五嫂安。”两人向纯茹行礼,纯茹也回了一礼。   纯茹有些奇怪:“你们两人今日怎么没有去尚书房?我没听说今天尚书房放假呀。”   九阿哥低下头不说话,十一阿哥瞪了自己这个没义气的哥哥一眼,硬着头皮红着脸向五嫂解释:“五嫂……我们今天逃课了。今天的上课内容我们早就掌握了,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和九哥就偷偷地溜了出来。”   虽然今天的那个师傅讲课确实无聊,其实他是不想出去的,但九哥硬要拉着他,他也就跟着九哥一起逃学了。一来是因为他很久没和九哥亲近了,二来他打小身体就不好,若是汗阿玛怪罪下来,有他分担汗阿玛的火力,汗阿玛对九哥的处罚也会降低。   纯茹有些无奈,她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跑去尚书房和五阿哥说一声。至于这两个小孩子,就被她请去五阿哥的院子里喝茶了。   喝茶不是重点,九阿哥看到纯茹放在桌子旁边尚未整理的有关牛顿力学的手稿,一下子就兴奋上了:“五嫂,这些可以给我看看吗?”   纯茹听五阿哥说过,九阿哥因为被洋人救过命的关系,对西洋文化相关的东西很感兴趣,他也是康熙的诸位阿哥之中外语最好的一个。九阿哥不仅熟练掌握了英语,德语、法语、比利时语都有所涉猎。这些手稿不过是有关力学的一些器械,诸如滑轮、杠杠之类,没什么机密的东西。   “没有关系的,你拿去看吧。”纯茹笑道,“小九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吗?”   九阿哥微微红着一张脸:“嗯,我觉得很有趣。不过这些东西都只是奇技淫巧,不值一提。”汗阿玛大概是瞧不上眼的。   “怎么会呢?社会的进步,哪一样没有工匠的力量在起作用呢?华夏历史千百载,纸张、印刷、农具、火-药、陶器、兵器,每一样事物的进步都蕴含着工匠们的血汗呀。”纯茹反驳道。   “真的吗?五嫂您竟然是这样认为的吗?”九阿哥大概明白五哥为什么身边只有五嫂一人了,五嫂和宫里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她的思想和常理相悖,对他来说,却是强有力的安慰。   十一阿哥只坐在一边静静地喝茶,他能感觉到现在的九哥很高兴,像是终于找到了知己。九哥他自从被汗阿玛训斥之后,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你们留下来一起用膳吧。你们五哥应该快回来了。”纯茹吩咐一边的连翘去点膳,一边和两个小家伙一起等五阿哥回来。   五阿哥一进堂屋就看到两个弟弟和小茹在安静地看书,没有意识到他回来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三人才从书中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表情如出一撤。   五阿哥忍不住笑了。他点了点两个弟弟的小脑袋:“你们两个最近夹紧尾巴,今天的事我已经请师傅们瞒下来了,以后可不许逃课了。”   “是,我们知道了,五哥。”两个小家伙一起垂下脑袋。   纯茹听说了五阿哥语气的不同寻常,并不仅仅是一个哥哥对弟弟逃学的恨铁不成钢的告诫。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胤祺?”   九阿哥和十一阿哥也一起看向五阿哥。   “的确出了点事。汗阿玛他……他……把毓庆宫里的太监清了一遍……”五阿哥叹了口气,“汗阿玛说太子的人行径悖乱,所以让内务府处死了膳房人花喇、哈哈珠子德住、茶房人雅头,至于膳房人额楚,则被圈禁在家中……”   剩下的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康熙拿来告诫太子的一个借口罢了。当然太子身边的人确实是被宠坏了,嚣张跋扈。但若是康熙真心疼爱太子,就会顾忌到太子的面子,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处置太子的人。康熙这样的处置方法,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朝臣们太子失宠的信号。   纯茹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先不说这些了,咱们先用膳吧。”   用完晚膳,九阿哥和十一阿哥结伴回自己的院子。五阿哥和纯茹洗漱完,躺在榻上看书说话。   纯茹往五阿哥怀里靠了靠,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压迫得她的心脏有些不舒服。还好孩子还算是乖巧,她的孕吐情况也不算是太严重。   “我没想到现在就出现这种情况了。”五阿哥把纯茹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些,“明明之前汗阿玛还那么宠爱二哥,不仅有华服美食,甚至允许二哥的御撵用和汗阿玛御撵非常相近的明黄色。二哥,他……他到底怎么了?汗阿玛到底怎么了?”   “正是因为先前康……汗阿玛过于宠爱太子,才导致太子殿下愈发得骄奢淫逸,惹恼了汗阿玛吧。”纯茹叹道。阿祺他对康熙和太子以及其他兄弟都抱有感情,也不知道将来兄弟父子隔阂,阿祺他该怎么办。   “我们不说这些了。”五阿哥转换了一下心情,“你现在有孩子,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才对。我给你和孩子念书吧。小茹想听什么书?”   纯茹考虑了一下,迟疑道:“《资治通鉴》怎么样?”   “行,就给你念这个吧。……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五阿哥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小茹已经睡着了。他往妻子的额头轻轻地留下一个吻,吹了灯,进入了梦乡。   纯茹的肚子一天天打起来,竟然有一日突然晕倒发起了低烧。大嬷嬷觉得不对,连忙命人去请了太医。   “黄太医,五福晋这是怎么了?”大嬷嬷焦急地问。   “嬷嬷稍安勿躁。”黄太医把着脉,又换了一只手重新把脉。他迟疑不下,让人去太医院请精通孕科的沈太医。沈太医给纯茹把过脉之后也是沉默不语。   “你怎么看?是否是我猜得那样?”黄太医问沈太医。   沈太医答道:“大致是错不了的。”   “两位太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大嬷嬷急切问道。   “这位嬷嬷,福晋的家里人可有生过双生子的历史?”沈太医问。   大嬷嬷答道:“福晋和侍郎府的小二爷便是一对双生子。”   “那么如今福晋孕育的恐怕也是一对双生子了。”黄太医叹道。   “那可怎么办?”大嬷嬷急了,她是知道当年夫人生小姐和少爷的时候有多艰难的。   “嬷嬷也不必心急,只要好好照顾五福晋,想必到时候五福晋必定能平安生下两个孩子的。我开一剂药,替福晋好好调理,很快就能够退烧的。”沈太医道。   “那就麻烦太医了。”   五阿哥从尚书房回来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坐在纯茹床边久久不语。   “嗯……”   “小茹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饿不饿?我喂你吃东西。”   纯茹有些虚弱:“你抱我一下。”   “好。”胤祺把爱人抱进怀里,“我在这呢,小茹。你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柏拉图式的爱情   最早是形容古希腊男人对少年人的爱慕(因为当时可怜的妇女没有知识,愚昧无知)   现在这个词泛指精神恋爱,所有人通用,无论性别。 第60章 出宫开府   纯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五阿哥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眉得紧。   女子怀孕本来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更何况纯茹怀的是双胞胎,情况更加严重。她常常吃着膳便不知不觉得睡过去;她晚上也总是睡不好, 两腿浮肿, 常常一抽一抽地疼。每天纯茹都处于嗜睡和吃了又吐的状态, 虽然怀着孕, 整个人却瘦了一大圈,挺着一个大肚子, 让人看着心疼。   五阿哥无法替妻子分担她的苦楚,只能每天吩咐嬷嬷寻些新鲜的膳食,每天夜里为抽筋的妻子按摩直到她入睡。   “我们生完这两个就不要生了吧。”五阿哥把纯茹搂在怀里:“我们有两个孩子,家里也足够热闹了。”   纯茹没有回答。她真的很难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至于以后的事, 还是以后再说吧。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纯茹渐渐清醒过来,她觉得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 之前的疲惫好想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她也渐渐感觉到了饥饿,想要用些膳食了。   她已经闻到了小米粥的清香,她睁开眼, 伸了个懒腰, 却见阿娘施诗坐在她的床边。   “阿娘,你怎么在这里?”纯茹有些犯迷糊,“难道我还没睡醒?那让我再睡一会儿。”   施诗捏了捏女儿变瘦了的小脸蛋,有些心疼。本来这孩子脸就只有巴掌大, 这一怀孕, 脸居然更小了,都没有小时候手感好了。   “小茹, 起来用膳。”施诗再一次捏了捏纯茹的小脸,“睡迷糊了?嗯?五阿哥去求太后娘娘宣我入宫看你的。”   “啊!哦。”纯茹也就诧异了一小会儿,“阿娘,我饿了。”   施诗有些无奈,亲自从小锅里盛了一碗粥,递到纯茹手里:“你自己都要当娘了,应该就不用我这个做阿娘的人喂你了吧?”   纯茹一边喝粥,一边嘴里小声嘟囔:“说得好像阿娘你在我小时候有喂我吃过东西一样,自从你把饭喂到弟弟鼻子里之后,祖母不就不允许你给我们喂饭了吗?”   施诗作出假装生气的样子:“小东西,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呢?”   “啊,没有什么啊,”阿娘应该没有听清楚吧,纯茹连忙转移话题,“阿祺到哪里去了?”   “我看你还真是一孕傻三年,五阿哥如今当然是在尚书房啊。我的小闺女小时候那么聪明,现在却这么傻乎乎的,以后可怎么办哦!”施诗取笑道。   纯茹翻了个白眼,这真的是我亲娘吗?   “对了,有件事情要和趁着你现在还没有傻透,跟你说一下。”施诗突然开口,“就是关于你之前在江南的那些田地的事情,产量再一次提高了。最近江浙一带有些干旱,我吩咐人留足自家足够的粮食,剩下的都低价卖出去了。”   “这些事情阿娘你看着办就好。”纯茹犹豫了一下,“阿娘,如今高产新粮还没有推广开来吗?我特意改进了品种,高产新粮的抗旱能力比起旧种,还是远远超过的。”   施诗答道:“圣上确实有命人推广此粮,但仅限于湖广一带。湖广一带盛产粮食,百姓们不缺粮,就算新粮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新粮的推广总要一步一步来才好。你现在有孕在身,别再想这些事了。”   “好。”纯茹笑笑。只是她还是想要自己这么多年的研究成果能够让此间百姓们的生活好过一些的,“阿娘多陪我一会儿吧。”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施诗摸了摸纯茹的头。   没过多久,五阿哥就回来了。他恭敬地向施诗行礼,施诗也回了一礼。   “阿娘陪纯——陪我们用过晚膳再出宫吧。到时候我让我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拿着令牌送您出宫。”五阿哥笑道。他转而面向纯茹:“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小茹?”   “嗯。”纯茹冲着五阿哥甜甜地笑。   五阿哥总觉得小茹怀孕之后,年纪好像跟着变小了,总爱冲着他撒娇,让他忍不住心软。   施诗看着这两个孩子旁若无人般的亲密,心中有些欣慰,也免去了替女儿的一份担忧。进宫之前她总担心会在五阿哥的院子里看到别的女人,毕竟小茹有孕,皇家的阿哥多几个格格也是常有的事。   她知道女儿心气高,又看惯了她和她阿玛的相处,只担心女儿会受委屈。还好还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五阿哥身边还是只有女儿一个人的。只盼着这两个孩子能够一直这样好下去吧。   五阿哥在用晚膳后给施诗看了一张图纸:“阿娘,这是将来我府上的规划图。第一次封赏,汗阿玛应该会封我一个贝勒。这个是为您准备的院子,您回去想想可还是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到时候直接让人告诉我就好。”   施诗仔细看这张图,简单明了,前院和后院之间夹着演武场和花园,看这大致的布局,像是根本没有为将来的格格准备屋子。   施诗笑道:“挺好的,想必你也问过小茹我的喜好了,我很满意。时间不早了,我该出宫了。”   “是,阿娘慢走。”五阿哥转而看向五月,“五月,你替我送一送阿娘吧。”   “是,阿哥,奴才遵旨。”   五月一直送施诗到了宫门口,侍郎府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五月细看,发现马车前还站着一个人正对着施诗笑,那个人应该就是阿诗姐姐如今的丈夫了吧。   阿诗姐姐如今过得这样好,他该高兴才是。说起来,也是哥哥太过于懦弱。明明阿诗姐姐已经派人告诉哥哥,她在城外等他了,哥哥却还是怯懦地待在屋子里,不敢去见她,最后郁郁而终。   阿诗姐姐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有聪明孝顺的儿女,温柔体贴的丈夫,开开心心地生活,不用成为罪人之妇。他只偷偷的见过哥哥为阿诗姐姐作的画。他与哥哥长得也不太相似,阿诗姐姐没见过他,应该认不出他吧。   马车上,施诗有些愣神。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张保关切道。   “没事,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刚才那个小太监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大概是错觉吧,“女儿也很好,你别担心。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咱们的外孙外孙女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是啊,当年娇娇小小爱跟我撒娇的小姑娘,一转眼就要当娘了。”张保也感慨道,“不过我的阿诗永远是个小姑娘,永远这么好看。”   “闭嘴!”施诗羞红着脸呵斥道。   二月二,龙抬头。   纯茹发动了。   接到消息,五阿哥连忙向尚书房的先生告假,匆匆赶回了阿哥所。   “五哥也太心急了吧。生孩子哪里有这么快的?”六阿哥对着一边的七阿哥说悄悄话。   七阿哥笑道:“五哥是担心五嫂吧。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嗯,前两个孩子,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你之前也看到过五哥的脸色有多难看,整天皱着张脸。”   “那倒也是。”六阿哥点点头。   前头的师傅抬高了声音,两个半大的阿哥连忙专心听课。   *   五阿哥进了院子,便想要往产房里闯。   五月连忙喊着其他太监把五阿哥拦下:“阿哥,您还是别进去添乱了,好好等着吧。我让人上茶给您消消火?”   “不喝。”五阿哥无奈地在屋外的石桌旁坐下,听了一会儿,屋里没声儿,顿时又急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到福晋的声音?会不会出事了?”   “阿哥呀——福晋这是在蓄力呢,哪有一开始就喊的,您就老实坐着吧。”五月扶额。   五阿哥鼓着脸坐在一边,心里越发得担心,生完这一胎,就不要做生了吧。现代生产还有可能出意外呢,古代的生产条件太糟糕了,不能再让小茹再冒险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夜幕慢慢降临。   屋内的纯茹正在经历生命不可承受之痛。这痛还是一阵一阵的,刚熬过去一阵,更痛的又来了,她觉得她快要死了。   “福晋喝口参汤攒攒力气,再加把劲儿,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一边的产嬷嬷鼓励纯茹。   “啊——”   随着一声哇哇的婴儿啼哭,纯茹和五阿哥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了。   亥时的钟声响起,半个时辰后,两人的第二个孩子降生了。   一个生在二月二,一个生在二月三。   产房的门打开,嬷嬷还没回过神,身边就有一个黑影闪了进去,唬了她一大跳。   “刚才进去的是阿哥爷吧。”她问站在门外的小太监。   小太监点点头。   “欸!产房污秽啊,阿哥万金之躯怎么能进去。”嬷嬷自言自语,不过想到五阿哥独宠五福晋一人的架势,她是没胆子把这种话到五阿哥面前说的。   五阿哥快步挤开众人,来到床边。小茹正安安静静地睡着,有呼吸也有脉搏,五阿哥悄悄地松了口气。小茹没事真是太好了。   “阿哥别心急,福晋只是太过劳累睡着了,睡一觉就好了。”白嬷嬷在一边轻声道,“您要不要过来看看孩子?”   “嗯。”知道妻子没事,五阿哥才有精力看孩子。   两个孩子的脸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像个没长毛的小猴子,并不怎么可爱。   “哪一个是格格?”五阿哥问。   白嬷嬷连忙指着其中一个孩子:“阿哥,这是大阿哥。”   “嬷嬷,您是不是听错了?我说得是格格,我的女儿,不是哥哥。”五阿哥有些好笑,看来嬷嬷的年纪确实有些大了。   “什么?格格?”白嬷嬷诧异道,“阿哥,您没有格格。福晋生的是两位小阿哥。”   “……”可是他想要香喷喷的小姑娘,不想要臭小子呀。算了,反正已经不打算让小茹生孩子了,臭小子就臭小子吧,多两个人疼小茹也是好的。   五福晋诞下两位小阿哥的事传遍了宫里。康熙、太后和宜妃都各有赏赐,宫里的太子妃和其他福晋对五福晋也是羡慕得很。虽然五福晋进门晚,但她却一下子诞下了两位嫡子,这是宫里的其他福晋都没有的。也难怪,毕竟五阿哥身边只有五福晋一人,她们是羡慕不来的。   两个孩子的满月刚过,纯茹和胤祺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搬家了。   因为这一年三月的时候,康熙就下了旨意,册封诸位成年皇子。其中,皇长子胤禔被封为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剩下的几个成年阿哥,包括胤禛、胤祺、胤祚、胤佑、胤祀都封为多罗贝勒。   康熙册封诸皇子,不仅意味着这些成年阿哥要搬出阿哥所,还意味着他们有了自己的佐领和下属,要开始处理朝堂政事,更是意味着太子失眠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五阿哥来说,最让他高兴的事,大概是再也不用去上书房跟一群小屁孩一起读书了。不过说起来,他今年二十岁,五岁开始上学,也才读了十五年年的书。比起前世的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和四年大学,加起来一共十六年。奇怪,好像还是他前世读书的时间久?而且还没有加上幼儿园的时间呢!   “阿祺在想什么?”纯茹往胤祺脸上亲了一口。   五阿哥回亲了一下:“没什么。我看你最近无聊得很,我们请阿娘过来住段日子吧。”他才不要把自己刚才想的事情告诉小茹呢,她一定会嘲笑自己幼稚的。   “嗯,好呀。我也好想阿娘啊。”纯茹躺在五阿哥身上,“其实我还想阿玛,还想阿兄,臭弟弟就算了。”   五阿哥笑道:“你想家人,让人请他们过来就是了。等你身体好些了,自己也可以带人出去玩。我又不会阻拦你。”   “那过些日子请他们过来聚一聚吧。赶在府上请客之前,把家里人请过来。”每个阿哥开府都要请客,总得好好凑凑时间。   “可以啊。”五阿哥揉着纯茹如今肉乎乎的小手,“其实若是岳父大人最近没什么事,请他过来住段日子也是无妨的。”   “喂喂喂,阿祺,你怎么管我阿娘叫阿娘,管我阿玛就叫岳父大人了呀。你的区别对待好明显哦。”纯茹假装生气。   “好了啦,不要生气嘛,小茹。”五阿哥又偷偷亲了一口纯茹,“就算我敢叫阿玛,岳父大人也不敢应啊。还是现在这样的称呼最让人舒服,你说对不对,小茹?”   而且他也真的叫不出口,毕竟康熙对他还是尽到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的。当然额娘也很好,但阿娘和额娘,两种称呼毕竟已经区分开了。   “哼!我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纯茹转过身。   五阿哥抱住妻子:“那晚安,小茹!”   纯茹立刻转过身往五阿哥胸口打了一下:“爱新觉罗·胤祺,你有没有搞错,我生气了欸!”   “那小茹多打我几下出出气?”五阿哥迟疑道。最近小茹好像越来越娇气了,越来越可爱了。   纯茹也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变得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后遗症。   “好了,不要说话了,我要睡觉了。晚安,阿祺。”   “晚安,小茹。”   ……   纯茹见到阿玛真的好开心,其实在阿娘和阿玛里做选择的话,她还是更喜欢阿玛一点。不仅是因为额娘表达不出温柔的样子,更是因为阿玛长得帅啊。   这样一想,就连长得像阿玛的臭弟弟也顿时让人赏心悦目起来了呢。   “阿玛——”纯茹像小时候一样扑到张保怀里。   “好了好了,茉雅奇不哭,阿玛在这儿呢。”张保轻轻拍着纯茹的背,“你现在可不能哭啊,孕期大哭对茉雅奇的眼睛不好哦。”   而且女儿现在大了,再这样抱着也不大合适了。   “阿玛来看看小阿哥吧。他们俩现在已经在学翻身了,可好玩了。”纯茹拉着张保往婴儿房走。   阿娘已经去收拾未来一个月要住的院子了,施延圭因为有事没有来。   只留下皦如一个人站在原地,和五阿哥大眼瞪小眼。   皦如:这个抢了姐姐的臭男人,早晚有一天我要打败这个大魔王。   五阿哥:小茹的弟弟啊,真是让人羡慕,他也好想跟着小茹一起长大啊。   五阿哥率先打破沉默:“跟我来吧,皦如。我们去看看孩子们。”   “是,五阿哥。”   “不用这样,我们是一家人。你叫我哥哥或者姐夫都可以。”   “是,姐夫。”五阿哥咬牙切齿。   两人到了婴儿房。   婴儿房里没什么家具,只用厚厚的五彩毯子包裹了地板和墙。这样的话,孩子就算在这屋子里到处乱怕,也不会摔疼。   皦如是知道他姐姐和阿娘一脉相承,粗枝大叶,出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对这些事情是不上心的。而且他也听额娘说过,五贝勒府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手设计的。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婴儿房也是他布置的。   皦如心里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勉勉强强算过关吧。   七月的时候,康熙再次带着几位阿哥出巡塞外塞外。因为两个孩子还小,小茹也还需要人照顾,五阿哥本来是打算不去的。但这一次出巡塞外情况特殊,康熙还带上了太后娘娘。   五阿哥想到额么格额吉对自己多年的养育之恩,只好和纯茹依依惜别。   带着思念,五阿哥和大阿哥、三阿哥、小七、小九、小十和小十三一起踏上了科尔沁草原。   太后眼里含着泪水,看着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这是她离别了四十多年的故乡啊。   康熙让五阿哥侍候在太后身边,随时可以安慰太后。   在科尔沁草原期间,他们下住的是纯禧公主的府第。她是王叔常宁的长女,一出生就被汗阿玛让人抱进了宫。五阿哥对这个大姐姐并不熟悉,只是因为六姐姐和纯禧公主交好,才对这个姐姐有几分了解。至于之前在喀喇沁蒙古部接驾的五姐姐端静公主,五阿哥就更加一脸茫然了,除了知道她是布贵人的女儿,五阿哥对这个姐姐几乎一无所知。   五阿哥不经想到了六姐姐,她也到了快要婚配的时候了,他要怎么帮姐姐呢? 第61章 六姐姐的婚事   “大姐姐约我到花园?”五阿哥有些疑惑, 他是真的和这个恭亲王叔所出的大姐姐不太熟,也不知道她找他有什么事。   五月回答道:“纯禧公主向来与六格格交好,公主想必是有什么话想要通过您转达给六格格吧。毕竟六格格抚蒙如今已成定局, 皇上只是在考虑要选择哪位郡王或者王公罢了。”   说起这个, 五月又忍不住叹息, 现今抚蒙的公主里, 只有大姐姐纯禧公主嫁得是最低的,一个区区的台吉, 郡王的孙子。虽然他知道这是为了给科尔沁蒙古抬身份,才特意把公主下嫁,但这对大姐姐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五阿哥不是以身份论高低的人,但看大姐姐和博尔济吉特氏班第相处的样子, 也知道他们夫妻相处得不好,只能说是相敬如宾罢了。   “我知道了, 五月你到时候记得提醒我。”五阿哥道。   “是。”五月答道。   午膳过后,五阿哥准时到了公主府花园的小亭子里。下人远远地待在角落里,听不到他们的说话。   “大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五阿哥问纯禧公主。   纯禧笑道:“的确有件事要找五阿哥您帮忙。我有些东西想要麻烦五阿哥你交给六妹妹。”   “好的。”五阿哥也没有问什么东西,只是转交东西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姐姐也在紫禁城里生活了那么多年, 也不会让他转交什么不该进宫的东西。   纯禧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这几年在科尔沁蒙古生活时记录下来的一些手札,里面记录了蒙古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将来……将来六妹妹必定是要抚蒙的。虽然出嫁时嬷嬷也会给她在讲一遍,但提前了解一下总是没错的。”   五阿哥笑道:“嗯, 六姐姐收到您的礼物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也这么觉得, 说起来我都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小六了呢。”纯禧有些遗憾,“这些手札就当做我和小六分别这么多年的礼物吧。”   夜里, 五阿哥想起大姐姐和恭亲王叔相处时的情景,也是冷冷淡淡的。大姐姐一出生就被抱进了紫禁城,和恭亲王叔并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大姐姐叫人的时候也只是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而不是亲切地喊阿玛。天下之大,除了六姐姐,大姐姐竟然再没什么知心人了,真是可怜。   幸好他和小茹的两个孩子都是阿哥,不需要抚蒙,不然到时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的他,面对汗阿玛,还是没有权利说不的。五阿哥不知道在胡乱想些什么,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大宴,蒙古各部落的王公贵族都前来拜见康熙,包括翁牛特、奈曼、阿禄、科尔沁、郭尔罗斯、喀尔喀、喀喇沁、土默特、敖汉等部落。   五阿哥也再一次在宴会上见到了喀尔喀部落的和硕亲王策妄扎布。本来五阿哥是打算和策妄扎布合作的,只是之前他一直没有开府,两人联系也不怎么方便。   “五阿哥,我们又见面了?”策妄扎布笑道,看着倒是比初次册封时自信了很多。   五阿哥也跟着笑:“是,好久不见了,阿布。你近来可好?”   “我近来一切都好,也祝五阿哥您身体健康。”策妄扎布击掌叹道,“多亏了阿哥您之前给我想的那些小主意,让我的部落臣民们都过上了好日子。”   “没什么,一些小主意罢了。”五阿哥只是建议策妄扎布不要浪费草原上的资源,像是羊毛一类,除了做毛毡,也可以把细绒毛筛选出来,纺线做衣服而已。   “那也要多谢阿哥您在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为我们喀尔喀部落美言,让我们部落能够比其他部落提早和大清通商。”让他们能够用毛皮和汉人做交易,获得必要的盐、糖和粮食,累积的财富远远大于其他部落。   “没什么,若不是汗阿玛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就算再怎么劝说也是没有用的。”五阿哥举起酒杯,“来,我敬你。”   “五阿哥,我也敬你。”策妄扎布同样端起酒盏。   高贵华丽的黄幄里,长长的宴桌上摆着美酒美食,众人觥筹交错,载歌载舞。   康熙突然举起手里的酒杯,看向坐在五阿哥旁边的策妄扎布:“亲王果然是少年英才,才短短几年就把喀尔喀部落管理得井井有条。”   策妄扎布立刻站起来向康熙敬了一杯酒:“恩赫阿木古朗汗过誉了,若是没有您的帮助,喀尔喀的人民还生活在困苦和战争之中。是您的智慧领导,带来了喀尔喀的幸福安康。我们部落的每一个臣民,都每天向长生天许愿,盼望您能够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一饮而尽。   “好!”康熙大笑。   在座的蒙古其他贵族们也都大声喝彩。   别人尴尬不尴尬五阿哥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却是尴尬地很,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来。几年不见,没想到策妄扎布居然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实在是了不起。   康熙继续笑道:“朕有一爱女,年方二十,最是仰慕英雄。朕今日想与亲王结个儿女亲家,不知亲王意下如何?”   策妄扎布笑道:“能娶到大清的公主,臣荣幸之至,恭敬不如从命。”   五阿哥的脸色有些发白,九丫头还小,如今紫禁城里的适龄公主,只剩下六姐姐了。他先前还在想要怎么帮六姐姐,本以为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没想到汗阿玛简直想一出是一出,这可怎么办?   在五阿哥眼里,策妄扎布或许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但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且不说策妄扎布在几年前就已经是个亲王了,虽然这个亲王没有京里的亲王那么值钱,但在蒙古,好歹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策妄扎布比他稍大几岁,早已成年,帐子里的姬妾不少,孩子也生了一堆,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六姐姐的良配!   宴会结束,策妄扎布邀请五阿哥去赛马。   “阿哥爷,您身体不舒服?不像啊。怎么拉着张脸?”策妄扎布仔细想想,他和五阿哥的合作一直进展良好,最近也没有得罪过这位好脾气的阿哥,肯定不是他惹到五阿哥的。   五阿哥现在看着策妄扎布这张脸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咱们下马,比一场。”   一刻钟后,五阿哥神清气爽,策妄扎布瘫倒在地上。   策妄扎布这下真的明白了,他一定是哪里惹到这位五阿哥了。他仔细想想,好像从恩赫阿木古朗汗提出要给他赐婚之后,五阿哥就有些不高兴了。可是京里的格格和阿哥一向是分开教养的,他也没听说五阿哥有姐妹啊。莫非宜妃娘娘给恩赫阿木古朗汗生了小格格?可他没听说啊。而且小格格也肯定轮不到他啊。   五阿哥尽量缓和语气开口:“如今京中和你适龄的皇家格格,只剩下贵人郭络罗氏生的皇六女了。郭络罗氏贵人是我额娘的庶妹,她们俩的关系还算可以。我和六姐姐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策妄扎布嬉皮笑脸,但看看五阿哥的黑脸,又立刻正色道,“我懂五阿哥的意思。五阿哥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一定让着六格格,可以吧?”   策妄扎布接着道:“这些抚蒙的公主啊,哎——”   不就是那么回事,身份高的就敬着,身份低的就端着。这些年下来,他已经把这些王公们对大清公主的态度看透了。不过他虽然多情又混账,但这毕竟是五阿哥的姐姐,他自然是会敬着的。不过策妄扎布还是有点好奇:“阿哥,您的六姐姐长得好看吗?”   五阿哥额头青筋直跳:“策妄扎布,你给我闭嘴。”再把这家伙打一顿吧。   科尔沁蒙古的旅程过后,康熙带着一众阿哥陪着太后来到盛京先后拜祭了兴京四祖陵,还到盛京旧宫瞻仰了先祖的宫殿。   太后给顺治祭陵的时候,心中毫无波动。那个男人对现在的她来说,早已经是个陌生人了。不过,以前顺治活着的时候,她和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也不怎么熟悉就是了。   祭陵之后,五阿哥陪着太后吃素。五阿哥尝尝嘴里的豆腐,愣住了,好浓的肉味。   太后笑道:“小五吃吧。你放心,这些都是素斋,只不过是御厨手艺好罢了。”   看着太后一本正经的样子,五阿哥差点真的相信了。他心中感慨,看来额么格额吉和顺治皇帝的感情真的连一般都算不上啊。毕竟吃素也就这几天的功夫,等离开祖陵就不用再吃素了。当然,五阿哥相信这些真的都是素菜,只不过是用肉汤过了一遍又一遍罢了。   十一月的时候,康熙终于侍候太后回到了紫禁城。   五阿哥第一时间去见了纯茹和孩子们,差不多四个月没见,两个孩子窜疯长,五阿哥都快认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的六姐姐康熙三十六年就嫁到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了,当时正值康熙亲征噶尔丹之际,是为了改善和喀尔喀蒙古的关系。当时什么情况,小可爱们应该可以想象。   ---------------------------------------------   本文中,历史转弯,噶尔丹提前死,康熙压力没这么大了,所以六姐姐晚嫁了两年,而且丈夫也换人了,但还是一样的强。希望不要给小可爱们造成误导。   推荐一下正在存稿的文,关于六姐姐的故事   《固伦恪靖公主[清穿]》   固伦恪靖公主,大清公主第一人。   身为大清公主,该做的她都做了:   和亲,   远嫁蒙古,   维持满蒙两族联姻。   不该做的她也做了:   开垦土地,改善水利,教化百姓。   参政,制定《喀尔喀三旗大法规》。   权倾漠南、漠北。   她的府第就是归化城中的独立王国。   且看“海蚌公主”的传奇人生。 第62章 小阿哥   五阿哥来到婴儿房的时候, 透过雕花大门看见纯茹正背对着门和两个孩子在坐在地上玩游戏。   婴儿房的采光很好,五阿哥特意命人间隔着用了透明的琉璃瓦,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守在屋外的嬷嬷正想向五阿哥行礼, 就被他挥手阻止了。   虽然纯茹不知道五阿哥到了, 但两个孩子是正对着五阿哥的。其中一个孩子好奇地看了看五阿哥, 然后就被母亲手里的金铃铛吸引了, 和兄弟一起伸着小手去抢铃铛。   五阿哥尴尬地摸了摸鼻头,他不过出去三个多月, 两个孩子就已经不认识他了,明明之前还会结结巴巴、软软糯糯地用小奶音叫阿玛了呢。   五阿哥脱下鞋,从背后抱住纯茹:“小茹,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小茹。”   纯茹转过头看着五阿哥, 靠在他怀里:“嗯,我知道的。圣驾回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我想着你也该回来了。”   纯茹看着五阿哥停顿了很久,才红着脸道:“孩子们都很想你……我只有一点点地想你。”   五阿哥低低地笑,纯茹靠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他胸膛里发出低沉的闷闷的笑声:“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家小茹非常非常想我, 我知道就行了。”   纯茹转过头不理他, 继续逗孩子:“饺子——汤圆——到额娘这里来。”   “咳咳咳,”五阿哥差点被口水噎死,“饺子?汤圆?这不会是两个孩子的小名吧?”什么时候小茹的取名水平变得和他一样糟糕了。   纯茹秀气的眉毛一皱,哼道:“阿祺,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 怎么会。”胤祺连忙否认,“饺子和汤圆的名字都挺好的, 大俗即大雅,更何况这两个名字都意味着团圆,喜庆着呢?”   一边帮忙看孩子的李嬷嬷心里无奈极了,五阿哥这孩子面对福晋真是一点原则也没有,她还想着等阿哥回来把两个小阿哥的小名给改了呢。这两个名字的寓意再好,也摆脱不了饺子和汤圆是食物名字的现实啊!   两个小阿哥听到五阿哥喊自己的名字,连忙爬过来用湿漉漉的黑眼睛萌萌地看着五阿哥。五阿哥的心立刻化成了一滩水一手抱起一个孩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饺子——汤圆——你们两个有没有想阿玛呀?叫一声阿玛好不好?”五阿哥往两个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孩子的脸水嫩嫩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饺子被五阿哥脸上的胡渣弄得很不舒服,但也不哭,只努力挣脱了五阿哥的怀抱,小头一扭,就要往香香的额娘怀里爬,他才不要理这个臭烘烘的大人。   汤圆倒是很乖巧地待在五阿哥怀里,但也不叫人,只是伸出小手打算去摸五阿哥的脸。   其实胤祺并不知道自己怀里的是老大还是老二,更搞不清楚到底是饺子还是汤圆,毕竟刚才纯茹也没有和他说清楚。但是五阿哥盲猜窝在自己怀里的是弟弟,因为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比另一个孩子更白嫩些,也更瘦小些,和小茹也长得更像,肯定是弟弟。   “宝宝,叫一声阿玛好不好?不要学哥哥,弟弟最乖了,对不对?”五阿哥努力做到柔声细语。他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被九阿哥看到,肯定要妒忌得冒出酸水了。毕竟五阿哥虽然为人温和,但武力值在众阿哥里也是排第二的,九阿哥小时候没少挨五阿哥的揍。   没想到五阿哥这话一出,汤圆立马不高兴了,也要学着弟弟往额娘怀里爬。   纯茹嘲笑道:“你怀里的是哥哥汤圆,我这边的才是弟弟饺子。”   小汤圆的眼睛立刻有些红红的,冲着纯茹软软地喊:“额娘——阿玛坏——”   纯茹立刻抱起汤圆轻轻地哄:“我们家小汤圆不生气了好不好?阿玛说错了话好过分,但是阿玛出去这么久也不是故意的呀。额娘让阿玛给小汤圆道歉好不好?”   汤圆哥哥嘟着小嘴,不停地说:“阿玛坏——坏阿玛——”   五阿哥连忙来到小汤圆身边:“阿玛认错了哥哥,阿玛跟哥哥道歉好不好?汤圆哥哥,对不起,你可以原谅阿玛吗?”   小汤圆犹豫了一下,想着五阿哥张开了手:“阿玛抱——”   五阿哥立刻喜笑颜开,抱着小汤圆转圈:“小汤圆我们来玩飞高高——飞喽——飞喽——”   汤圆哥哥兴奋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乖乖呆在纯茹身边玩的饺子弟弟,立刻向着五阿哥爬过去:“阿玛——要——也要——”   “好,那我们家饺子也来。”五阿哥放下转了好几圈的汤圆,抱起饺子。   等两个孩子都玩累了,躺在摇篮床里睡着了,五阿哥和小茹走出婴儿房,五阿哥才发现自己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两个小子长得可真快啊!”五阿哥感慨道,“才过了这几个月,就已经长得这么重了,可沉死我了。”   纯茹嘲笑道:“谁让我们亲爱的阿玛陪他们俩玩这种游戏,不累才怪呢。好了,你一回来就陪着他们俩玩,快去洗漱用膳吧。阿玛记得把胡子刮了呀,否则家里三个人你谁也别想亲。”   “好好好。”五阿哥答道,“谁要去亲两个臭小子,同性相斥,我只亲小茹就好。”   两人用过晚膳,温存了一番,便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五阿哥就醒了。他看着纯茹安详的睡颜,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起床,到另一间旁边的屋子里洗漱换衣。   “两个小阿哥呢?可是还睡着?”五阿哥问五月。   五月笑道:“是啊,小阿哥们都还小呢,昨天他们又和阿哥玩闹了那么久,耗费了精力,此刻当然还在休息。阿哥今日早膳想用些什么?”   五阿哥道:“简单些,馒头小菜和粥就好,小菜要咸的和微辣的。”   五月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今天膳房里的人又要头疼了。”   五阿哥不重口腹之欲,吃得实在是太简单了,简直就和一般的小富百姓之家没有什么两样。虽说做馒头的面粉是筛了好几遍的,小菜也是精心腌制的,可这加起来也没有一两银子。膳房的人又要预备着万一阿哥要吃些别的,不能给阿哥爷准备得这么简陋。   “都开府这么久了,他们也该习惯我的口味了。”五阿哥笑道,“吃什么不是吃呢?当年我跟着汗阿玛打噶尔丹的时候,一天两顿的干粮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如今的百姓一天只吃两顿,不也好好地活着吗?”   五月也只好笑笑不说话,皇阿哥怎么能和外面的平民百姓相比呢?   “对了,之前让人找的南边的厨子找到了吗?”五阿哥开口问道。   五月答道:“前两个月就已经进府了,我仔细考察过了,人没什么问题。那厨子姓张,做出来的菜,福晋也是满意得很。”   说起来,福晋虽然是北方人,却是吃不惯北方菜。福晋尚未出阁时,侍郎府里用的就一直是南边的厨子。福晋又几次去南边避暑避寒,更是养成了南方人的口味。之前在宫里是没办法,等出了宫,五阿哥立刻去侍郎府借了厨子过来,又命人亲自下江南去找符合福晋口味的厨子。   五阿哥点头:“那就好,多谢五月费心了。我吃得随便些没什么关系。但福晋和两个孩子的膳食一定要照顾好了,不可马虎。你让底下的人精心着些。”   “好,我知道。”五月笑道,吩咐人去做事了。   五阿哥去演武场打了套拳,出了一身薄薄的汗,一下子就畅快了。他再一次洗漱完来到小花厅,膳桌已经摆上了。他几口吃完,吩咐人备马,就往宫里去了。   五阿哥进了宫,先去干清宫给汗阿玛请安,之后又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这才匆匆赶往了翊坤宫。   “额娘,儿子给您请安,祝愿您永远青春貌美。”五阿哥笑道。   宜妃也忍不住笑了:“你不气我就是好的了,你现在都是当阿玛的人了,怎么还冒冒失失地进了后宫。两个孩子还好吧?好好养着,等孩子养结实了再带进宫给我看看。”   “多谢额娘关心,孩子和小茹都很好。”五阿哥犹豫了一下,其实他今天进宫主要是来找六姐姐的。   宜妃有些头疼,这孩子真是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一点遮掩也没有,这点小五还比不上小九呢。不过他这样的性子,也难怪万岁爷会疼爱他。   宜妃无奈道:“六丫头在侧殿等着呢,你去找她吧。”   六丫头算起来倒是这几个和亲公主里嫁得最好的了,是个亲王。   这丫头一向和小五要好,也不是没良心的孩子。她如今和六丫头结个善缘,将来小九若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出一份力。至于小五和小十一,这两个孩子都是性子宽和的好孩子,她是不会担心的。只有小九,性子别扭但为人却慷慨大方、重情重义。她真是担心,小九被人带坏,误入歧途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完成,给大家发红包。   提前祝小可爱们国庆快乐!记得要去看阅兵呀!   (还欠大家两更,会在国庆期间补足。) 第63章 六格格·四公主   五阿哥进了偏殿, 六格格正在小几边坐着,秀气地吃着点心。   “六姐姐好——”五阿哥向六格格打招呼。   六格格连忙招呼五阿哥在身边坐下:“小五快过来坐,尝尝我新研制的点心。等会儿我让人抄了方子, 你给小茹带去, 她肯定也喜欢这口味。”   “好, 多谢姐姐。”五阿哥犹豫道, “我托小九带给姐姐的手札,姐姐收到了吗?”   “收到了, 多谢你,小五。也多谢大姐姐。你们几个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六格格用筷子从盘子里捡了块点心递给五阿哥,“来,张嘴,啊——”   五阿哥连忙把点心吞下, 猛灌了一壶水。他差点就被噎死了。   “姐姐,我这次进宫, 是为了告诉你一些关于策妄扎布的事。我们二人年纪相差不大,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五阿哥顿了顿,“只是策妄扎布他颇为好色,账内侍女极多, 膝下也有不少子女。姐姐你——”   六格格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来就是常有的事, 我怎么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当然,我们家的小五除外,小五是个好丈夫、好阿玛呢。”   五阿哥疑惑:“不能拥有自己真心所爱之人,姐姐你不觉得难过吗?”   六格格摸了摸五阿哥的头, 弟弟虽然长大了, 可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呢。   “我所爱之人,有额娘、姨母、小茹和你, 还有汗阿玛和诸位兄弟姐妹们,我为什么要觉得难过呢?人这一生,又不是独独为了情爱而活。”六格格感慨道,“我不知道旁人如何,但我是不会耽于情爱的。等我去了喀尔喀草原,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姐姐想做什么?”   在五阿哥一直以来的记忆里,六格格是标准的古代仕女,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一位非常可亲可爱的长姐形象。尽管他从小茹那里得知六姐姐在历史上拥有巨大的权势,可他却还是想象不出将来的姐姐会是什么样子。   六格格向五阿哥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小五,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   五阿哥一下子就愣住了,大清的公主没有名字。不,应该说,历朝历代的诸位公主几乎都没有自己的名字。或许出于喜爱,长辈会给公主们取一个小名,但这种爱称是无法记录在官方文件和史书里的。   大清所有皇室王公贵胄的女儿都可以称为格格,皇帝的女儿未长成以前,也被称为格格。只有经过皇帝的册封,格格才能变成公主。若是公主受到皇帝的宠爱或者是重视,那皇帝还会赐给公主一个封号,公文里用封号来区分公主,等有了封号,公主们就算是有名字了。   “姐姐,我——”五阿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六格格。   六格格也不打算为难这个从小就和她亲近的弟弟,接着道:“我现在是六格格,等汗阿玛下了册封和赐婚的旨意,我就变成了四公主,变成了和硕亲王策妄扎布的亲王妃。那我是谁呢?我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历朝历代的公主,有多少真正得到了好结局呢?如馆陶、太平之流,虽受尽帝后宠爱,可历史上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六格格缓了口气:“虽如此说,但我也不要做文成、金城,只为家国而活。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好,无论我在史书上留下怎么的名声,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好。”   五阿哥替六格格倒了杯水:“姐姐喝水。姐姐若是想要名字,不如我们现在就想一个怎么样?姐姐爱什么样的名字,柔和些的还是刚强些的?”   六格格吃着点心不说话。   五阿哥只好自己开口:“札喇芬?卓克陀达?宜尔哈?莫德里?萨比?姐姐你觉得呢?”   “前面的三个名字倒是罢了,但哪里有给女孩子取名叫大海的。小五你这样的性子,一定经常惹小茹生气吧。”六格格皱眉,“小茹也是满人家的女孩子,我记得她的满语名字是茉雅奇。她是长寿草,我得和小茹凑一对,那我就叫宜尔哈吧。”   五阿哥默默不言,为什么他的姐姐要和他媳妇儿凑一对,女孩子的友谊真是奇怪。   五阿哥补充道:“虽然策妄扎布有些问题,但我们关系也还算可以。姐姐嫁过去之后若是有什么不舒心的,尽管找他就是。若是策妄扎布敢欺负你,我替你揍他。”   “好好好,谢谢我的暖心弟弟小五。”六格格命人把点心的方子取来,交到五阿哥手上,“你进后宫的时间已经够久得了,快出宫吧。小茹和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五阿哥点头:“那我先出宫了,姐姐。你若是还有什么迷惑的地方,可以尽管命人出宫找我。我这些年随着汗阿玛去塞外,对蒙古各部落的局势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知道了知道了。”六格格催促着五阿哥,“快出宫吧。”   五阿哥辞别宜妃,匆匆向宫门外走去。一个黑影突然向五阿哥撞了过来,五阿哥身强体壮,倒是没什么大碍,那黑影自己却在反作用力下仰面摔在了地上。   五阿哥连忙将人扶起,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十三。   “十三,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脸怎么这么白?”   “五哥,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了,回头再和你赔罪。”十三阿哥疾步离开。   五阿哥有些摸不着头脑,十三阿哥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虽然他和这些小阿哥们接触得不多,但小十三总能给人爽朗快活之感。宫里是不许跑的,十三走得那么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现在应该还是这些小阿哥们的上课时间呢。   “最近宫里有什么事发生吗?”五阿哥问送他出宫的翊坤宫的大太监。   “回阿哥爷的话,最近宫里倒是没什么大事。”那太监揣度着五阿哥的脸色,接着说,“只不过奴才刚才见十三阿哥走得那么急,想必是庶妃章佳氏又有些不好了。章佳庶妃的病已经拖了有些时候了,自从生了十五格格后就断断续续地有些不好,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章佳庶妃病得更严重了。”   那太监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靠近五阿哥,小声道:“要奴才说,内务府的人早就应该开始准备寿材了呢。”   “放肆!”五阿哥呵斥道。   “阿哥爷息怒!阿哥爷息怒!”那太监连忙跪下磕头。   五阿哥低声骂道:“不懂规矩!回去之后好好跪着,让你师傅好好教教你。”不管怎么说,连一个太监都敢对着章佳庶妃说三道四,恐怕十三在宫里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哎!   “是是是,奴才多谢阿哥爷宽宏大量。”那太监连连磕头。   五阿哥带着郁气出了宫。到了府前,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露出笑意。他这才进府去看小茹和孩子们。   婴儿房里,纯茹正靠着垫子读书,两个孩子围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   五阿哥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我回来了,小茹。阿玛回来了,饺子——汤圆——到阿玛这里来,阿玛陪你们玩。”   汤圆认真地喊了一声阿玛,又转过头去听额娘读故事了。至于饺子,根本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但是两个孩子对昨天的飞高高已经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只呆在纯茹脚边不肯离开。   五阿哥有些嫉妒,孩子们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他跑到纯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冲着两个孩子做鬼脸:“你们额娘是我的喽——额娘被我抢走喽——”   “啊啊啊——坏——”饺子大喊。   汤圆有些愣愣的,额娘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饺子——汤圆——额娘再这里哦,你们快点来追呀!”五阿哥抱着纯茹在房间的角落里停下。饺子和汤圆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扒住额娘的衣服不放。   纯茹温柔地抚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好了,没事的。你们阿玛和你们闹着玩呢。”   “阿玛坏——”饺子大喊。   汤圆跟着点头;“阿玛好坏——不好玩——”   纯茹冲着五阿哥翻了个白眼:“阿玛,你刚才幼不幼稚?”   五阿哥尴尬地咳嗽了几下,假装自己没听见;“我好饿啊,我们去用膳吧,小茹。”   纯茹无奈点头,阿祺今天这么幼稚,是因为心情不好吧。   五阿哥和纯茹用膳,两个小家伙也走在一边的婴儿椅上吃得喷香。小家伙们已经有一周岁多了,吃着纯茹给他们换上的辅食,别提多高兴了。   “小茹,今年过年,你要带两个小家伙进宫吗?”五阿哥问道。   纯茹摇头:“等他们两个大点再说吧。”   “嗯,今天我进宫,额娘也是这个意思。”五阿哥有些疑惑,“我总觉得额娘话里有话,却不知道是什么。”   纯茹道:“别想了,反正应该和我们无关。” 第64章 出嫁   康熙三十八年年的钟声敲响, 新的一年到来。   皇上带着群臣和王公贵族们在前殿宴饮,纯茹到翊坤宫里陪着宜妃和六姐姐。   小九和小十一都还未到娶妻的年纪,纯茹以为翊坤宫里的主子也就只有宜妃、郭贵人和刚被皇上册封的四公主, 结果她到的时候倒是看到了另外两个女孩子。   主殿里, 宜妃把女孩子们都赶往了偏殿吃点心, 让郭贵人陪着她说话。   偏殿里, 四公主笑着给纯茹介绍:“这一位是十三格格,这一位是十五格格, 今年咱们一起过年。”   两位格格连忙起身向纯茹问好:“五嫂安。”   “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纯茹笑道,看着十五格格,“格格今天的这一身桃红色可真是可爱。”   十五格格今年才八岁,虽然被嬷嬷管得有点呆, 但仍免不了小女孩的爱美之心。   她甜甜地回复纯茹:“谢谢五嫂夸奖,五嫂今天也穿得很好看。”   纯茹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怎么可爱的小姑娘。   “谢谢你的夸奖,十五格格。”纯茹指着桌子上的点心,“尝尝看吧,翊坤宫的点心很好吃的。”   “嗯。”虽然十五格格这样回应纯茹,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十三格格的脸色。见她没有反对, 十五格格这才小心用一边的银筷夹起莲花酥,小口小口地尝了起来。   “小茹最近有读什么书吗?”四公主调侃道,“我可不相信你会乖乖做个贤妻良母,快和我说说你最近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了?我如今要待嫁, 日日学规矩, 待在宫里除了逗逗小九之外,都没什么事。日子过得真是无趣, 我都快闷死了。”   “四公主所请,小女怎敢不从。”纯茹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想了想道“不过我现在孩子还小,从我有孕到生下他们,都还没好好出去玩过,最多到郊外跑几圈马罢了。至于我最近读的书,只读了家中长辈朋友的一部传奇的初稿。四公主……您大概是不会感兴趣的。”   四公主往纯茹手上假意惩罚地轻轻敲了一下:“好你个小妮子,居然跟人学坏了。勾起了我的兴趣却不告诉我书名,快说说,那传奇叫什么?”   “那书只是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罢了。”纯茹挨不住四公主的恳求,“那书叫《桃花扇》,是孔子的六十四代孙孔尚任所作。去年刊印了初稿,如今先生还在修易之中。你若是有兴趣,你出宫之后自可以命人去购置。只是……我怕你看了尴尬。”   “原来你说的是这本书。”四公主笑道,“我也是看过的,怎么会尴尬。我倒是觉得云亭山人在此书中的辞藻颇为不错,至于旁的,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四公主看着纯茹诧异的眼神,解释道:“我从小九那里看到这书的。不过我倒是奇怪,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尴尬,难道你不尴尬吗?”   纯茹以为四公主说的小九是指九阿哥,但其实四公主说的却是养在太后身边的九格格。   纯茹面对四公主的提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当然是因为她带入的汉人的身份,所以体会到的亡国遗恨和李香君对国家的忠贞不渝、坚贞不屈。但在四公主眼里,她的阿玛张保是满人,她自然也是个满人,所以面对这样的书,她也应该有所矛盾才是。   纯茹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地转移了话题:“听阿祺说你的婚期定在今年三月,内务府已经为你筹备了大半的嫁妆了。你可还想要点什么别的,我小舅舅如今在广州做点小买卖。你若是想要什么新鲜点的玩意儿,大可以告诉我,让我为你添妆呀。”   四公主假装要拧纯茹的嘴:“小茹你当真是脸皮比我还厚了,如今说起婚嫁之事居然一点也不脸红,果然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四公主随着纯茹的话往下说,也不追究纯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让我想想,嗯,我对珍珠宝石一类的东西不敢兴趣,西洋的钟表对我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不过我倒是最近听说了有一样新事物叫瑞光镜,据说晚上能照射数里之远。更有意思的是,冬日人若是坐于光中,宛若置于日光之下,遍体升温。你若是真心想为我添妆,就为我寻来这样东西吧。”   “原来是这个。若是旁的,我倒是真不一定能为你寻来,但黄履庄先生和我外祖母家是故交,   倒是便宜得很。黄先生还做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你要不要。最近他给我家两个孩子送来了一只机器狗,和真狗一般大小,能跑能叫,也是有趣得很。”纯茹笑道。   “是真的吗?五嫂,这世上真有这样子神奇的机械狗吗?”十五格格本来在一边乖乖地吃点心,听了这话,立刻升起了好奇心,跑过来向纯茹询问。   “十五!”十三格格严厉地喊了一声。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话一点也不礼貌,她们的额娘又只是个庶妃,十五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规矩。   十五格格有些瑟缩。在她们自己的宫里,除了嬷嬷,管教她最严格的的就是自己的姐姐了。   “对不起,五嫂,六姐。”十五格格小声向纯茹和四公主道歉。   纯茹笑了笑:“没事的,十五格格这样子很可爱呢,小孩子就应该活泼一点才讨人喜欢。”   四公主也笑道:“是啊,十五。没事的。我们继续听你五嫂讲她家那只机械狗吧。”   纯茹接着道:“那小狗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就会叫唤,但若是按下了它身上的按钮,它就乖乖地躺下,不再吠叫了,当真是神奇得很。只是这机械狗有些大,不便带进宫来。你们可以向皇上请求出宫到五贝勒府玩,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十五格格连忙摇摇头,她额娘虽然受宠,但和宜妃娘娘、德妃娘娘还是比不得的,不然如今也不会只是个庶妃了。汗阿玛这两年虽然宠爱十三哥,但对她们这两个女儿还是不闻不问的。她也就是新年家宴的时候能在下面远远看汗阿玛几眼,旁的时候都见不到汗阿玛的面的。   十三格格已经十二岁了,懂得为人处世,连忙为妹妹十五格格描补:“多谢五嫂的好意,我替十五心领了。只是她如今还没有种过痘,实在是不宜出宫。”   这个时候没有各种疫苗,孩子的抵抗力弱,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让孩子丢了性命,这也是宜妃不让小五把孩子带进宫的原因之一。十五格格还没种痘,确实不好出宫。   “那等今天晚上我回去试着把小狗画下来,明日带给你们看会好不好?”纯茹建议道。   “好,谢谢五嫂。”十五格格给纯茹倒了杯茶,“五嫂喝茶。”   一边的四公主笑道:“我可没那么好满足。等我出嫁了,你可得把黄先生做的好玩的东西都给我送一份才行。”   “那当然了。委屈了谁也不敢委屈了我的四公主呀。”   说笑中,时间一恍而过。   可惜纯茹还是没能把图纸亲手交到十五格格的手上。因为等到她第二天来到翊坤宫时,就听说十五格格病了。纯茹只好把图纸交给十三格格让她转交。   “多谢五嫂惦记着十五。”   “没事,十五格格实在是可爱。我也很想有个像十五格格那样可爱的小格格。”   十三格格诧异得看了纯茹一眼。纯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这话有些不太妥当,连忙将话题圆了过去。   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到了三月初四,四公主出嫁的日子。   五阿哥向汗阿玛请求亲自送四公主出嫁,康熙考虑到五阿哥在科尔沁人心里的特殊地位,以及他和四公主之间的姐弟之情,点头同意了。   三月,五阿哥亲自率领送亲队伍,向着归化城进发。与此同时,康熙再一次启动了南巡计划,奉太后南下一起游玩。他命令太子监国,大阿哥到七阿哥这五位阿哥以及十三、十四两位小阿哥随行。   北边的送亲队伍里,众人正在休息。四公主身边的侍女跳下马车跑到五阿哥身边一阵耳语。   “当然可以,姐姐觉得坐车闷了,骑马散散心又有何不可?”五阿哥爽朗笑道。   于是,再次启程时,众人就看到四公主换上了骑装坐在马上了。   礼部这次派出来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立刻对着五阿哥吹胡子瞪眼:“五贝勒,四公主这样做于理不和。”   五阿哥对着这位老先生可是熟悉得很,当年老先生还来尚书房给他们这些阿哥讲过功课呢。所以五阿哥对这位和小时候一样喜欢一板一眼的老先生尊敬得很:“那先生倒是说说,这世上可有哪一条规矩有写不许公主在出嫁途中骑马的?”   老先生气得胡子翘得老高,但也没有哪一条规矩允许女子在出嫁途中自己骑马的,不然花轿、礼车难道是拿来好看用的吗?   老先生气道:“身为女子,本就应该恭俭柔顺,娴于礼教才是,怎可作出此等粗鲁之行?”   五阿哥笑着反驳道:“先生,您可又说错话了。当年您可是教导我,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御包括鸣和鸾、逐水曲 、过君表、舞交衢和逐禽左,姐姐如今的行为应该属于舞交衢。先生熟读圣贤之书,怎可说舞交衢是粗鲁之行呢?”   这位礼部的老先生无可奈何,皇上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混世魔王单独放出来啊,带着一起南巡不好嘛。队伍里除了五阿哥就属老先生地位最高,送亲队伍里的其他人见老先生都劝不住五阿哥,他们就更加不会自讨没趣了。   五阿哥操纵着马儿跑到四公主身边:“姐,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来比一场吧。你是女孩子,我先让你一盏茶的功夫。”   “哼,那等你输了可别哭鼻子。驾——”四公主一甩鞭子,马儿疾速飞奔。   作者有话要说:   阿中哥哥生日快乐!(兵哥哥们都好帅呀!大家看阅兵了吗?)给这章留言的小可爱发红包呀!   ------------------------------------------------------------   【科普】黄履庄   黄履庄是一位完全可以和爱迪生相媲美的发明家,他制作的奇器五花八门,比如:发明验燥湿器、验冷热器和瑞光镜、自行车(世界最早)、显微镜、千里镜、望远镜、取火镜、临画镜、多物镜、驱暑扇、龙尾车(提水机械)、报时水、瀑布水等等,运用的知识涉及到数学、力学、光学、声学、热力学、材料学等多种学科。   (可惜好多东西的做法都失传了,大佬级的人物啊,放在男频就是穿越大佬发明家一般的人物啊!) 第65章 长辈   一路上, 四公主骑马涉猎,与五阿哥在草原上相互追逐打闹,表现得一点也不像是出嫁的样子, 倒像是出来和兄弟游玩嬉戏。   五阿哥也是第一次知道, 六姐姐的骑射功夫原来这么好, 虽然如今还远远比不上他, 但如果和四哥比起来,也可以算是伯仲之间了。咳咳, 倒过来想,可见四哥的骑射水平真是只能称得上是一般。   虽然礼部的老先生总催着他们快点赶路,但显然四公主和五阿哥早就估计好了时间,在限定时间范围内到达了归化城附近。   策妄扎布早已在归化城百里之外率领部民迎接公主婚车的到来。   “五阿哥安,这一路上有劳阿哥了。”策妄扎布向着五阿哥拱手, 不过看到五阿哥冲着他笑的样子,他总觉得脸上的颧骨还在隐隐作痛。   “策妄扎布亲王安, 不敢言辛苦,毕竟我也只是奉皇命罢了。”五阿哥回了一礼,“不必在此处叙旧,咱们进城吧。”   进了归化城, 五阿哥亲自将婚车送到了公主府。公主府修建在归化城西北的扎达海河西岸, 策妄扎布的和硕亲王府则在归化城的东南角上,两府在归化城内遥遥相对。这也明确摆明了策妄扎布的态度,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要招惹谁。   公主府是一套四进六院的府第, 由四座四合小院构成, 由南向北分组排列,分别是大照壁、前殿、大殿、仪门、寝殿五重。五阿哥打量着这公主府的格局, 出了门和不必要的装饰多了点,倒是和他的贝勒府占地区别不大。   “怎么,小五?把这府里转了一圈,感受如何?”四公主笑道。   “虽然公主府和我的贝勒府大小差不多,但比起我那府里,公主府倒是显得宽敞多了。先别提后面的花园马场,就说公主府后面的那一大片空地,就让人眼馋得很。姐姐你到时候可以把府邸后面的草场也圈进府里,到时候就可以在自己家里赛马了。”   四公主提到五阿哥说的“自己家”这个形容词,也活跃了不少。只是,她笑着敲了敲五阿哥的脑袋:“又在胡说了,我如今是和硕公主,这府邸本就有些出格了。若是再扩大,岂不是违制了?”   “哦。”五阿哥委屈地低下头,“我知道了。姐姐,你还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又什么要改的,我帮你去办。”   四公主柔声道:“谢谢我家小五。只是如今我已经出宫,也该学着自己经营自己的府邸了。你别担心,我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六月,五阿哥参见完四公主的婚礼,带人匆匆赶回了京城。   五阿哥回到府里,洗漱换了身衣服,就赶往婴儿房。因为他知道,小茹这时候一定在那里陪着孩子们。谁知他赶往了婴儿房,却发现不仅小茹不在那儿,连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五月,福晋人呢?孩子们呢?”   “靖海侯这些年驻守南方,又常年积病,身子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靖海侯向皇上致仕,祈求回京安度晚年,皇上同意了。福晋这些日子天天带着两位小阿哥去靖海侯府看望施将军了。”五月道,“阿哥您刚才匆匆就往这边跑,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五阿哥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两声:“那我现在去靖海侯府看望施将军还合适吗?”   “按理来说,您是贝勒皇子,施将军只是三等靖海侯,尊不下卑,您是不必去的。但施将军是福晋的外祖父……您自己考虑吧。”最重要的是,五阿哥就算要去靖海侯府,也千万别带上他。施将军眼光毒辣,他真担心被施将军看出端疑来。   五阿哥道:“那五月你快些去帮我挑些礼物吧,咱们一起去靖海侯府。”   “礼物早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出发。但府上没有人坐镇,我担心会乱成一团,阿哥带其他人去吧。”五月建议道。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五月。”五阿哥对五月的态度没想太多,“啊,对了。趁着这时候,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五月,你要继续留在五贝勒府吗?”   五月满脸惊讶:“阿哥是要赶我走吗?”   “当然不是。”五阿哥连忙反驳,“这些年,五月你在我身边,真的帮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事情。只是,我知道你心有大志,博学多才,只留在我身边为我处理这些琐事,岂不是辜负了你的才华?”   五月苦笑道:“阿哥,我是阉人。”是的,从他进宫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阉人,一个天残。   “那有如何?太史公亦受过宫刑,不也创作出了史家之绝唱,流传千古?再说说近的,郑和下西洋,威扬国威,何等壮阔波澜?”五阿哥平缓了口气,“五月,你于我既是友人,又是启蒙之师。你若是担心你的身份,我可以帮你重新置办一份户籍。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开口,我也可以帮你的。”   五月真得很心动,但他的身份并不止阉人这一重阻碍。   他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五月,只愿留在五阿哥身边,照顾五阿哥。”   五阿哥叹了口气:“没关系,你现在不用急着下决定。我做出的承诺,永远有效。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先去靖海侯府了。”   “五阿哥慢走。”五月恭敬答道。   ·   五阿哥在靖海侯府下人的带领下,进了正堂。正堂里坐着不少人,除了坐在一边的纯茹,还有端坐着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两侧坐着不少年轻人,都透露着军人的气息。   施琅高坐堂上,金刀大马。虽然施将军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精气神看着比一般的年轻人强多了,一点也没有需要致仕的意味在。   “胤祺见过施将军。”   因为五阿哥对着施琅执的是晚辈礼,所以施琅也坐着接受了。   “听说小茹说,五阿哥的骑射功夫不错,不如和我这个老头子比一番。”施琅哈哈大笑。   “阿公——”纯茹喊道。阿公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比什么比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她对着五阿哥隐晦地摇了摇头。   “茹丫头,你可别捣乱。爷们说话,女人别——”看着纯茹那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杏仁眼,施琅的音量渐渐弱了下去,“五阿哥还没说话呢,你总得问问他的意思。”   皮球踢向了五阿哥,五阿哥答道:“施将军老当益壮,胤祺恭敬不如从命。”   施琅大笑:“哈哈哈,这才算是大好男儿嘛,老被娘们儿管着算——”   “咳咳咳——”纯茹重重地咳嗽了三声。   施琅尴尬道:“咳。老夫去换骑装了,你也让茹丫头带你去客院换衣服吧。”   ·   客院里。   五阿哥对着纯茹恳求道:“小茹,可以别踩我了吧。衣服已经换好了,我要换鞋了。”   “哼——我又没踩疼你。”纯茹还是有点生气,“干嘛答应阿公和他比试啊?你别看阿公现在好像生龙活虎的样子,其实年前生了大病,大夫都快放弃了呢。所以这次阿公才在阿婆的劝说下,致仕回京的。”   “施将军要考验我这个外孙女婿呢。就算这次我拒绝,下次他肯定还会找机会的。既然老人家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我何不满足他这个心愿呢?”五阿哥刮了刮纯茹秀气的小鼻子,“再说了,虽然我答应和施将军比试,但是我可以放水呀。小茹你别担心。”   纯茹没回答,只是冲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等到五阿哥在演武场上被施琅碾压的时候,他才明白小茹刚才那个可爱的白眼的意思。施将军根本就不需要他放水,他现在已经全力以赴了,但还是在施将军手下输得一败涂地。   无论是骑射还是武艺,五阿哥都输得一塌糊涂。   施琅施施然拍了拍手,喝了一口身边小斯送过来的上好的乌龙茶,长叹了口气。   “五阿哥,您这好像不太行啊,好像没有超过一刻钟啊?”施琅嘲讽道,“想当年,茹丫头的阿娘都能在我手里撑过半个时辰呢。”   五阿哥心里本来就已经够凄凉得了,如今更是被迎头泼了一大盆冷水。阿娘原来武力这么高得吗?   “好了,阿公。时辰差不多了,该用晚膳了。”纯茹摇晃着施琅粗糙的大手,“咱们去用膳吧。”   “好,阿公都听咱们家茹丫头的。”   膳桌上,纯茹为五阿哥介绍了她的几位如今在京的舅舅。一句话概括,不是在这担任参将,就是在那儿担任郡佐,个个将才,无损乃父之风。只有大舅舅已经过继了出去,二舅舅在江南担任江南淮徐道,还有小舅舅,如今还在广州飘着,未曾归京。   五阿哥一一向几位长辈见礼,不由得冒出一阵虚汗。小茹的舅舅,好像有点多啊。而且几乎个个都和施老将军一样,爱和人比试。   终于结束了一顿让五阿哥感到艰难的晚膳,纯茹带着五阿哥去阿婆那里接孩子。   施将军的妻子王氏是一个很和蔼的老人,五阿哥一见到她,心中便只剩下了四个字:魏晋遗风。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优雅和从容,为这个老人添上了一份别样的美丽。   “阿婆,我改天再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你。”纯茹向王氏告辞。   “好,你们这几个孩子都要好好的,阿婆就能放心了。” 第66章 挣扎   汗阿玛如今还在南巡, 还带走了额么格额吉。五阿哥有些无聊,想要进宫陪弟弟们玩玩,但又因为宫里众多的年轻妃嫔而不太方便。他只好每日让人送些新鲜的果子到翊坤宫给宜妃品尝。   因为施家在南方的势力, 新鲜的果子向来是不缺的。而施诗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 即便她已经嫁为人妇, 全家仍然都宠着她。爱屋及乌, 纯茹也收到了来自南方的大量热带水果,诸如芒果、凤梨、荔枝、芭蕉等等。这个夏天, 纯茹吹着凉风,吃着水果酸奶,读些自己爱的书,日子过得再惬意不过。   而五阿哥则被太子二哥抓去做了壮丁。京里成年的阿哥都被汗阿玛带出去了,只剩下五阿哥、八阿哥这两个算是出宫开府的。太子和八阿哥不熟, 使唤人当然是叫一起长大的小五比较方便。   “小五来了,快坐。来人, 上茶。”太子指了指堆在案几上的一大摞折子,“喝完茶就赶紧动手吧。”   五阿哥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其实分配给他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折子,不过是诸如请安称颂祥瑞这般的折子。对这些折子,汗阿玛不想看却又不能不知道, 所以五阿哥的任务就是提取折子里的有用信息, 最后再让人送到南边去让汗阿玛过目。   五阿哥看看二哥,感觉二哥比年前更瘦了些,也更白了些。不过这也难怪,汗阿玛刚过完年就带着额么格额吉南巡了, 当时他在为六姐姐的出嫁做准备。除了小八, 汗阿玛几乎没给二哥留什么得力的兄弟。而二哥这人,素来骄傲, 除了三哥、四哥和他,就再看不上其他兄弟了,又怎么会叫小八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兄弟帮忙呢。   “小五,发什么呆呢?你看完这些折子可还有一摞呢。”胤礽伸手在胤祺眼前晃了晃,“刚才小五盯着我看了好久呢?怎么,发现你二哥我的英俊潇洒了?”   另一边几位帮忙做事的老大臣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自打五阿哥进宫帮忙之后,太子爷的性子倒是越发得活泼了,待人也亲切了很多,没了高高在上的意味。   五阿哥开玩笑:“可不是嘛,二哥您可是大清的太子,相貌当然也是一等一的。不过二哥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我这些日子看着二哥瘦了很多。”   胤礽小声道:“那又怎么样,除了小五,这宫里还有真正关心我的人嘛。”   五阿哥没听清楚:“二哥,您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胤礽笑笑,“这些日子苦夏,吃不下东西,我确实是瘦了些。太医三日一诊,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前些日子你送来的西梅,酸酸甜甜,我和你小侄子都爱吃。小五若是还有,不妨再让人送些来。”   “好,我明日就让人送来。”五阿哥点头,“宫中采买不便,内务府的人又不知按照时节变通。二哥和侄子侄女们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行,知道你有心。”胤礽指着自己桌上的另一叠公文,“你那些看完了吧?这些也拿去看看,写个章程出来。”   五阿哥心里默默流泪。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之前还是好兄弟呢,这么快又变成包工头了。   五阿哥觉得在干清宫办公的日子还是比较愉快的。虽然公务多了点,内容繁杂了些,脑细胞死得快了点,就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了。每日的冰都是从汗阿玛的份例里取的,保证办公的人不会中暑。膳房的酸梅汤也好喝。等回了五贝勒府,他还能吃到小茹给他准备的椰蓉酸奶冻,小日子过得太开心了。   根据墨菲定律,这样开心的日子一定不会持续太久。于是,在胤祺和纯茹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七夕之后,章佳庶妃病危,药石无灵。   接到消息的时候,太子和五阿哥以及众大臣都在干清宫里处理公务。   听了太医院的人传来的消息,太子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他下去了。   太子看向诸大臣:“诸位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按理来说,章佳氏如今还是个庶妃,自然按照处理庶妃后事的规矩办就是。只是章佳氏为皇上生育了一子二女,如今都活得好好的,没有夭折。十三阿哥更是这些年更是受到皇上的宠爱,无论皇上去哪儿都要带着他。那事情就没什么简单了。   “二哥,发加紧的折子给汗阿玛吧。章佳庶母妃跟了汗阿玛这些年,汗阿玛也许会有什么恩典也说不准。”五阿哥开口道,“还有,让小十三回来见章佳庶母妃最后一面吧。”   胤礽没有对五阿哥说什么,只询问诸位大臣:“卿等可有疑义?”   “臣等无义。”众人道。   太子摆摆手:“那就按照五贝勒的意思去办吧。”   回了贝勒府,五阿哥找到了后院实验室里做实验的纯茹:“章佳庶妃应该就再这几天了。十三的两个妹妹现在养在额娘宫里,我不方便进后宫,明天你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吧。”   想到之前见到的活泼的十五格格和懂事得体的十三格格,纯茹有些心疼:“我知道了。也不知道她们将来会如何。”   自从噶尔丹战役和纯茹印象中的历史出现巨大偏差之后,纯茹就很久没有回忆起之前的历史了。   她依稀记得十三阿哥的这两个妹妹,命运都不太好,希望能掰掰她们的性子吧。   第二日,纯茹去了翊坤宫,五阿哥去了干清宫。   翊坤宫里,纯茹拜见了宜妃。   “儿媳给额娘请安。”   宜妃命人将她扶起:“一家人不必多礼。你是为了两个格格的事来得吧。”   “是。”纯茹回答。她上一次进宫还是过年的时候,比起其他的妯娌,她进宫看望母妃的频率好像太低了些。   “你去偏殿和她们俩说说话吧。十五的眼睛现在还肿着呢,你可别笑话她。”宜妃温柔地笑笑,似乎看出了纯茹的内疚,“我喜静,不爱热闹。你和小五有这份孝心就好了。回去和小五说一声,别总往宫里送东西,太扎眼了。宫里什么都有,小五送得那些果子,也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   “是,儿媳知道了。”   “去吧,孩子。”宜妃忍不住心里发笑,这个孩子,真是和小五一样的直脾气。若是三福晋对着她的这些话,就该说这些都是他们的孝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小五媳妇儿心眼不多,宫里就少这样的人。   纯茹进了偏殿,两位格格连忙起身向她行礼。   “没事,快坐下。”纯茹坐在十五格格身边,轻抚她的额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五嫂——”十五格格觉得很委屈,虽然宜妃娘娘对她们姐妹俩很好,但她还是想回到有额娘在的小宫苑里。但她已经八岁了,姐姐说她该懂事了,以后就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和十三哥了。这样子的话,她是不能对好心来看她们的五嫂说出口的。   “十五,你有没有听过这首诗?雌鸟西去觅雏食,风雨飘摇未所惧。尔来雏鸟既长成,便应展翅冲天驰!”纯茹的声音轻缓低沉,十五格格突然有些明白了。生老病死是天地法则,不可避免,额娘应该更希望她和姐姐能好好快活地活着的。   “五嫂,你带我去见额娘好吗?”十五格格的发颤的嗓音透露着小心翼翼。   纯茹向十五格格伸出手:“走吧,我们去和宜妃娘娘说一声。”   她向十三格格也伸出手:“一起走吧,十三妹。”   “是,五嫂。”十三格格一板一眼地回答,脚步却不由地加快。   章佳庶妃住的宫室虽然比较偏僻,但景色却是不错。小巧玲珑,处处透露出精致,就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鸟笼。   章佳庶妃躺在床上,接待了纯茹和两个女儿。章佳庶妃生得很美,就像是冰雪里的梅花,又恍若深谷里的幽兰,不似这世间之人。就连章佳庶妃道歉向纯茹的声音也是柔和得恍若一阵春风:“我久病缠身,辛苦宜妃娘娘和五福晋照顾两个格格了。我……咳咳……我自己的身子,我是知道的。”   “庶母妃,十三弟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您再等等他吧!”纯茹有些不忍心,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就硬生生地因为皇权,像金丝雀一样被困在这鸟笼里。主人心情好的时候,就逗弄一二,若是心烦意乱了,就将其丢弃在一边,不闻不问。   章佳庶妃只温婉虚弱地冲着纯茹笑:“多谢五福晋,我知晓了。”   一边照顾章佳氏的宫女替章佳氏拉上了床帘:“五福晋,两位格格,我家主子有些累了,还请见谅。”   纯茹带着两位格格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十五格格早已泪流满面,十三格格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两位宫女请她们到旁边的小阁间里洗漱。纯茹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画的是农家田园之乐。画上阡陌纵横,农人在其间劳作,几只黄狗在有着袅袅炊烟的茅屋边扑蝶打闹,桃花随风飘洒满地,一片寂静安详。这画并没有用什么高超的技巧,但却能看出作画者的灵动向往。   十三格格走到纯茹身边,解释道:“这是额娘今年年节时画的,当时她的身子好了不少,就挥笔作下了这幅画。汗阿玛见了叫好,特意让人装裱起来挂这儿的。”   纯茹笑道:“庶妃娘娘这画,意境很高。”只可惜,暗存死志。   她想起以前在汉语言文学系的教室旁听时,听当时讲课的老教授谈起过《桃花源记》。桃花源既是陶潜的理想国,表达他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同时,如此安详之所,人间无存,唯有天堂。而章佳庶妃的这幅画,描绘的正是桃花源的景象。她想要逃离皇权的囚笼,前往桃花源,唯有死亡这一条路。 第67章 丧礼   七月二十四日, 十三阿哥在倾盆大雨中匆匆赶到了紫禁城,带回了康熙给章佳庶妃册封为妃的圣旨。   “妃章佳氏,性行温良, 克娴内则, 久侍宫闱, 敬慎素着。今忽尔遘疾、势在濒危。予心深为轸惜。应即立为敏妃, 以示宠褒。”   敏妃见到十三阿哥很是高兴,整个人一下子焕发了往日的容光:“十三, 你回来了,额娘就安心了。”   “额娘……额娘……我回来了。”胤祥泣不成声。   敏妃章佳氏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子轻快了很多。她让十三阿哥扶她起身,拉着十三阿哥的手,也把在一边默默流泪的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叫到跟前来。   “额娘要走了,你们兄妹几个要好好照顾自己。”敏妃把十三阿哥的手和两个格格的手叠在一起, “十三是哥哥,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也要照顾好自己。”   “额娘,我会好好弄照顾妹妹们的,您放心。”十三阿哥哽咽道。   “十五,你过来。”敏妃看着这个最小的孩子, 有些不舍。她才八岁啊, 还是个孩子,就要这么早早地失去母亲的庇佑。   章佳氏气息若无:“十五,你要好好听哥哥姐姐们的话。你们汗阿玛既然让你们住到了宜妃娘娘宫里,就应该是要宜妃娘娘抚养你们了。宜妃娘娘性子有些暴, 但却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你们要好好学学宜妃娘娘的为人处世, 也多在你们汗阿玛面前露露脸……咳咳……”   十五格格惊呼:“额娘!”   “额娘最不担心的就是十三格格,你向来懂事, 也帮额娘把妹妹照顾得很好。但你也要学着十五,活泼一点,找些自己爱做的事。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多和哥哥妹妹说说,知道吗?”敏妃温柔地看着十三格格。   “我知道了,额娘。”十三格格哭道。   敏妃冲着三个孩子无力地摆摆手:“我累了,你们出去,让我睡一会儿吧。”   三人退了出去。   第二日,守夜的嬷嬷呼唤章佳氏起身吃药,才发现敏妃娘娘已经在夜里静静地去了。   章佳氏既已经封妃,那么内务府之前为她准备的庶妃祭仪就不合适了。内务府的人只好为敏妃紧急准备。   十三阿哥作为人子,自然要亲自督办此事。汗阿玛还在南巡,并不打算回京。关于敏妃的丧仪之事,康熙将此事交给了五阿哥,命八阿哥从旁协从。十三阿哥不得已,只好去找了五阿哥。   胤祺拍拍十三阿哥的肩膀;“没事!虽然汗阿玛下了旨意,但你在一边帮忙,汗阿玛也不会怪罪下来的。”   “多谢五哥体谅。”十三阿哥红着眼睛,“我的两个妹妹就麻烦宜妃娘娘照顾了。”   “说什么傻话呢?大家都是汗阿玛的孩子,你妹妹不也是我妹妹?既然汗阿玛将两位格格交给宜妃娘娘,娘娘必然会好好照顾她们的。十三格格聪明懂事,十五格格活泼可爱,正好解解宜妃娘娘对六姐姐出嫁的相思之情。”五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叹了口气,“好了,该去做事了,你去内务府那边看看他们把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好,我知道了,五哥。”十三阿哥振作精神,去了内务府。   “阿哥,各处的祭仪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还请十三阿哥放宽心。让管事多尔那亲自带阿哥去看看吧。”内务府总管恭敬道。十三阿哥如今可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他们这些人自然是跟着万岁爷的意思走。   “嗯。”十三阿哥矜持地点了点头。   多尔那弯腰在前面为十三阿哥领路:“阿哥爷,这边请。”   十三阿哥边检查物品边和多尔那闲谈:“多尔那,爷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阿哥,人有相似。也许您就是觉得奴才面善吧。”多尔那心里一片苦涩。   “呵——”十三阿哥冷笑了一声,不再开口。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多尔那是谁,是额娘血缘上的兄弟。但正如四哥不会承认德妃的兄弟是他舅舅一样,他也不会承认眼前的这个人会是他的舅舅。他们这些皇子的舅舅,大概只有佟家。   额娘本是花一般的女子,本该盛开在山野之间。章佳氏家的男人,在额娘进宫成为宫女之后,让额娘出现在了汗阿玛的眼前,让额娘获得半生荣华,失去一生自由。额娘没有怪阿玛兄弟将她的未来幸福换来荣华富贵。他是额娘的儿子,若是没有额娘和汗阿玛,就更没有他。   他谁也不会怪,他只能怪自己无能,没能早些等到汗阿玛的青眼,没能让额娘开心喜悦,没有能力改变额娘的命运。至于章佳氏家的人,他只愿当个陌路人。   敏妃的丧礼有条不紊的进展下去。五阿哥作为主事人,感觉自己除了统筹大局,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一方面,十三阿哥对敏妃的丧事十分地用心;另一方面,八阿哥的确是个玲珑剔透之人。虽然八阿哥年纪尚幼,但他对任何人——无论官职大小都谦逊有礼,使得事情进展得极为顺利。   ·   五贝勒府里,饺子看着桌子上一如既往的各色蔬菜和鸡蛋羹,眉头皱的死紧。   “额娘,我想吃肉。”饺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纯茹。   汤圆默默地为饺子挖了一勺素肉丸:“吃吧。”   “啊——额娘——我要吃肉!我要吃肉!”饺子撒泼打滚。   “汤圆,别理他,你自己乖乖吃饭。他不想吃就让他饿着,反正道理额娘之前都已经和他讲清楚了。”纯茹给汤圆夹了一筷子青菜,“等你午睡完,咱们去后山的小亭子里吃酸奶冻。”   “嗯,谢谢额娘。”汤圆乖乖吃东西。   “哇哇——啊——额娘好坏——哥哥也是大坏蛋——你们全都是大坏蛋——我要去告诉阿玛——我不要你们了——哼——”饺子大哭,把筷子一摔,跑下了饭桌,跑了出去。他身边的奶嬷嬷急忙跟了出去。福晋也真是的,小阿哥毕竟还小呢,好好教导不行嘛。   纯茹给饺子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跟上去!不许哄他,也不许抱他,别让小阿哥出了事就行。”   “是,福晋。”   用完午膳,纯茹带着汤圆回房间午睡。   “额娘,饺子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汤圆缓缓开口。   纯茹默默汤圆的小脑袋:“额娘知道,但是正因为他不是故意的,我们才要好好教他才是。敏妃娘娘是我们的长辈,为她守百日也是应该的。”   “可是……”汤圆犹豫着开口,“我们和敏妃娘娘的关系并不亲密,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如此严格地遵守这些东西呢?   “汤圆,你知道吗?守孝并不是守给死人看的,是守给活人看的。一方面,敏妃娘娘是你皇玛法亲封的妃子,从君臣礼制上说,我们就该为敏妃娘娘守孝。另一方面,你十三叔对你们两个好不好?”   “嗯,十三叔是个好人。”汤圆点点头。十三叔每次回京都会给他和饺子带好玩有趣的东西呢,或是会动的木偶,或是会转的小水车,不一而足。   “敏妃娘娘是你十三叔的亲额娘,他的额娘去世了,他必然是希望我们能够尊重敏妃娘娘的。”纯茹顿了顿,“不过这些日子吃得是有些清淡,你和饺子是不是吃不惯?明天额娘让膳房的人给你们做点新鲜的点心,好不好?”   “嗯,谢谢额娘。”汤圆甜甜地应了一声。   “好了,闭上眼睛,乖乖睡一会儿吧。”纯茹轻拍着汤圆瘦弱的背脊,自己也渐渐睡着了。   汤圆睁开眼睛,往纯茹脸颊上亲了一口:“小茹妈妈,能再次成为你的孩子,可真好。”   ·   五阿哥一回府,面对的就是饺子的撒娇攻势和饺子的奶嬷嬷隐晦地抱怨。   “阿哥,福晋毕竟是年轻,一时间有些疏忽,没有照顾到小阿哥的感受,也是常有的事。奴才——”   “嬷嬷下去休息吧,”五阿哥打断了奶嬷嬷的话,“这里不用您伺候了。”   “是。”那奶嬷嬷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五阿哥有些头疼,奶嬷嬷并不是五贝勒府的人,是内务府送来的,他也不好随意打发。   他吩咐五月:“你帮我想个主意,慢慢地把刚才那个嬷嬷换下去。”   “好。”五月点头。   “不要,”饺子连忙摇头,“阿玛你不要赶走嬷嬷,嬷嬷对我可好了。额娘是个大坏蛋!”   五阿哥本来是将饺子抱着的,听了这话,立刻把他放了下来。   “五月,走吧。咱们去用膳。”五阿哥说完就大步离开。   “阿玛你偏心——你偏心额娘——”饺子在五阿哥身后大喊,见没人理他,又赶紧跟到了五阿哥身后,“阿玛——阿玛——你别不要我——”   五阿哥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饺子,你说说,阿玛哪里偏心了?”   “阿玛欺负人,阿玛要送走嬷嬷。额娘欺负我,阿玛偏心。”饺子毕竟年纪还小,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你难道没听出来刚才那个嬷嬷在编排你额娘嘛?”五阿哥蹲下来,直视饺子,“至于你说我偏心你额娘,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偏心了?”   “额娘不让我吃肉,她……”饺子说不下去了。之前家里吃素的时候,额娘和阿玛就已经和他解释过原因了。只是他觉得自己撒撒娇还是可以有些改变的,没想到额娘……额娘一点都没改变。   五阿哥淡淡道:“继续说!”   饺子大哭:“对不起——阿玛——我错了——对不起——”   五阿哥为饺子轻轻拍背,等到他不哭了,才把他抱起来:“走吧,去和你额娘好好道歉。然后我们一起用晚膳好不好?”   “嗯!”饺子打了个奶嗝,鼻音有些重。可是他还是觉得,额娘好像更喜欢汤圆。汤圆很聪明,无论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他笨,学什么都是慢吞吞的。是不是,如果他更厉害一点,额娘就会喜欢他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汤圆的事情,前面写六阿哥的时候有一点点的铺垫哦!   (这章继续给大家发小红包,大家假期去哪里玩了?)   ----------------------------------------------------------   【提示】敏妃在历史上是死后追封的。   以及,根据现有的史料证据来说,康熙很有可能没有追封章佳氏,是雍正为了十三而伪造了康熙追封的假象,毕竟雍正还把敏妃追封成了皇考皇贵妃,一下子升了两级。 第68章 弘旸·弘皎   五贝勒府因为五阿哥和纯茹的严格要求, 在敏妃的丧期期间都是安安静静的。而诚郡王府里,却因为三阿哥在敏妃孝期内不到百日剃头,惹得康熙大怒。三阿哥由郡王降为贝勒, 府里的长史等人, 也因为没有尽到督查劝解之职, 而或撤职或打板子, 不一而足。   三阿哥郁闷极了,平时也没见汗阿玛对敏妃有多重视啊。更何况, 他们这些阿哥远在江南,敏妃丧期的消息传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把头给剃了,他这爵位丢得也太冤枉了吧。   老爷子这些日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奇怪了,说是把他们这些阿哥带着一块儿南巡, 但实际上却只带了十三和十四这两个毛孩子。等十三因为敏妃病重回京了,汗阿玛干脆一个阿哥也不带, 只让江南的官员带着他巡查。欸,他也好想回京啊!   “老四,你家里怎么样?”三阿哥实在是无聊,虽然他也不想和四阿哥这个闷棍子说话。但大阿哥他不敢打扰, 剩下三个小的他也不熟, 只能和老四唠唠嗑了。   “多谢三哥关心,我府上一切安好。”四阿哥淡淡开口。   三阿哥唏嘘了一声:“老四啊,你也别强撑着了,今年三月你刚没了个阿哥, 哪里好了?”   四阿哥刚想发怒, 便听见三阿哥接着道:“不过你哥哥我更惨,这些年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 一个接一个地没。现在更是连郡王的爵位都丢了,跟你们这些小的一样降成个贝勒,你说哥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四阿哥迟疑道:“三哥你喝多了?”看着不像啊,但没喝多怎么会和他这个关系一般的弟弟说这些话。   “没喝呢?我倒是想大醉一场,但刚降了爵位,若是再在孝期喝酒,恐怕得降成贝子了,脸都快没了。老四啊,你说你三哥我这些年的运气怎么一直降啊……是不是因为康熙二十九年那个时候太子被汗阿玛……”   “二哥被汗阿玛怎么了?”四阿哥疑问道。   康熙二十九年,太子带着三哥去行宫看望生病的汗阿玛。自那之后,汗阿玛对二哥就更加地宠溺。太子二哥的待遇直逼汗阿玛,有些藩国进献上来的瓜果,甚至汗阿玛一口没吃,全送到了毓庆宫。那种汗阿玛随便二哥挥霍一切的宠爱,不仅没让他羡慕,反而让他心惊胆战。汗阿玛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对待一国太子,汗阿玛他……他想把太子宠坏吗?   那种宠爱的劲头,他在自己的福晋身上见到过。福晋宠爱着除了弘晖之外的每一个他的儿女。   他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干脆把所有的孩子集中起来,在贝勒府里重新划了一块地方出来,让他亲自来教养。他会把他的爵位传给弘晖,但决不允许福晋把他的孩子都养成废物。   “三哥?三哥?”四阿哥见三阿哥久久不答,继续追问。   “没什么啊。啊——我茶喝多了,先去方便一下。老四啊,明天三哥再来陪你聊天,三哥先走了。”三阿哥说完立刻溜了出去。   四阿哥有些郁郁,康熙二十九年太子出去那次肯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不然汗阿玛之后对太子也不会是这种态度。但这事应该只有汗阿玛、太子和三哥知晓了。三哥那里问不出来,剩下的两人他不敢去问,大概是没办法知道内幕了。   要他说,三阿哥也是活该。明知十三弟回京是为了见敏妃最后一面,他还在这之后剃头,可见是一点也没把敏妃病重的事放在心上。至于他去世的那几个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样一个管不好自己后院的阿玛。长生天在上,胤禛只愿去世的那几个孩子来世能够平平安安。   ·   新年转瞬而至,纯茹带着两个孩子进宫给宜妃拜年。   “给娘娘请安,愿娘娘福寿安康,吉祥如意。”饺子和汤圆拜倒在地。两个孩子虎头虎脑的,穿着一样样式的衣服,看起来喜人极了。   “好好好,快过来让我看看。”宜妃连忙向两个孩子招手。   纯茹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顺便和一边的董鄂氏说话。   董鄂氏是未来的九福晋,等过了年就要和九阿哥完婚。   她的父亲是都统,从一品武职京官。而纯茹的阿玛张保刚刚升为工部侍郎,从二品的文官。虽然从品级上看,但是董鄂氏的父亲官职更高一些,但如今非战时,且历朝历代都是文官比武官值钱,所以从父亲的职位上看,两人倒是半斤八两。但纯茹的祖父布雅奴算是康熙心腹之人,家中伯父也在军中担任要职,这又是董鄂氏比不得的。再加上纯茹是长嫂,比董鄂氏先嫁进皇家,所以董鄂氏和纯茹说话时,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在。   “小阿哥们真是活泼可爱。”不知道说什么,夸孩子总是没错的,董鄂氏心里默默想。   纯茹叹气道:“汤圆倒是懂事得很,就是饺子,每天不把府里闹得天翻地覆就不肯罢休,实在是让我头疼得很。”   董鄂氏:“……孩子活泼些总是有的。说起来,两位小阿哥虽是双生子,但并不太像呢。”   “因为饺子像他阿玛,汤圆像他舅舅。”纯茹应道,“性子也像,饺子和他阿玛一样不捣蛋就皮痒,汤圆像阿兄安安静静的。”   董鄂氏:“……”她应该没有得罪五嫂,难道说五嫂就是这样的性子?这样的话要她怎么回答啊。   幸好一会儿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来了,成功吸引了纯茹的注意力,也顺利帮董鄂氏解了围。   “五嫂新年好。”十五格格冲着纯茹笑。   纯茹回笑:“十五格格新年好,十五格格今天穿得真好看。”   “谢谢五嫂。五嫂,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十五格格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木狗,把狗的尾巴转动了几圈,那小木狗竟然自己在桌子上爬了起来。   “五嫂,这是送给你的。”十五格格骄傲道,“是我亲自做的哦。”   纯茹连忙夸奖她:“十五格格真厉害,五嫂很喜欢这个礼物。”虽然这小木狗的原理只是依靠几个齿轮的转动,但十五格格现在毕竟才八岁,过了年也才九岁,就能做出这样精致的小东西,可以算是天才了。   一边的十三格格趁人不注意翻了个小白眼,什么她做得呀,拆了好几个汗阿玛赐下来的西洋表才凑够合适的齿轮呢。还好汗阿玛看十五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实在是可怜,非但没有怪罪下来,反而又赐下几个新表,外加一个做钟的西洋师傅,这才把这小狗做出来呢。   翊坤宫的小宴开始,康熙赏赐给宜妃一道水晶糕,一道八宝糯米饭,都是宜妃爱吃的。跟着一起用膳的小妃嫔们连忙夸赞宜妃好福气,做了祖母。万岁爷心里还想着呢。   纯茹心里默默感慨,其实宜妃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在现代还有好些事业女强人还在奋斗呢,到了这儿,却到了做祖母的年纪。宜妃也不再穿些鲜艳的衣服了,更多的是雍容华贵,但也显得老气。   宴过中旬,太和殿的太监又来传话了。趁着这个喜日子,康熙顺便把第三代小皇孙们的名字给赐了下来。饺子和汤圆终于可以不用在新年的时候吃自己了。饺子的名字是弘皎,汤圆的名字是弘旸,都是散发日光的意思。而且,显然康熙也是听说了两个孩子的小名,才能取出和饺子汤圆字形如此相近的名字。饺子眼前一片黑暗,不会太和殿的人都知道他的小名了吧。   很显然,从饺子对五阿哥的旁敲侧击中,他得知了这个悲剧的事实。五贝勒府的两位小阿哥——饺子和汤圆的小名已经在朝中传遍了。   饺子的悲伤逆流成河,从宫里回来后就待在屋子里闷闷不乐。因为饺子和汤圆是两兄弟,年纪又还小,纯茹干脆让两个孩子睡在一间屋子的两张小床上。   “怎么了,饺子你今天有了名字,不开心吗?”汤圆坐到饺子的小床边,轻轻推了推他,“阿玛让人在花园里放了冰雕和雪雕,可漂亮了。饺子,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饺子踹了踹小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小名是饺子和汤圆了,你就不觉得生气吗?”   汤圆有些迷惑:“为什么要生气?这两个名字不是很好听嘛?”而且小茹妈妈以前就喜欢叫他汤圆啊。   饺子都快没脾气了,这个臭哥哥一点也不懂他的心思:“一点也不好听!而且我一点也不想别人在吃饺子和汤圆的时候就想到我们,太丢脸了!”   汤圆摸摸饺子的头:“我听额娘身边的连翘姐姐说,其实额娘最开始想的名字是包子和油条,后来才改成了饺子和汤圆。饺子,你想想,你是觉得饺子好听,还是包子好听?再说了,包子和油条是几乎每天都要吃的,饺子和汤圆只有在年节的时候才吃吃。你再想想,是不是叫饺子比叫包子好多了?”   饺子被汤圆说的晕晕乎乎的:“好像这样一想,叫饺子还挺好的。”   “就是嘛,我一直觉得饺子叫饺子这个名字很可爱啊。”汤圆向饺子伸出手,“好了,饺子,陪我去后花园看冰雕吧。”   “好,等我穿好衣服。”饺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拿起大棉袄就往身上套。三岁之后,额娘就不许嬷嬷帮他们两个穿衣服了,一定要他们自己穿衣服、自己叠被子,他现在穿衣服的速度已经比阿玛还快了。   “我们走吧。”饺子蹦下床,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穿好靴子,拉上汤圆就往花园跑。门外守着的小太监连忙跟了上去。   花园里的冰雕真的很好看,有小兔子,有小鹿,还有大老虎和海东青。   “哥,这是什么?”   “这是国……熊猫,”汤圆连忙改口,“黑白相间的,圆滚滚的,和你一样可爱。”   饺子对可爱的东西不感兴趣:“那这个呢?”   “这是海豹,呆呆的,也很可爱。”   “那个呢?”   “是企鹅,一种会游泳的鸟,笨笨的,和你一样可爱。”   饺子:“……”   他哥怎么回事?   怎么一直说他可爱?   而且他怎么觉得,之前他哥关于饺子这个名字的解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汤圆:弟弟真好骗,好可爱啊!   饺子:好想哪里不太对劲?   -------------------------------------   旸,yang(二声)   皎,同皎 第69章 收回澳门   四年后, 康熙四十二年。   三月,五贝勒第九次向远在江苏的康熙请旨,请求重启和葡萄牙人的谈判, 收回澳门。   此前几年, 五阿哥都曾向康熙请旨收回澳门, 但是康熙都未曾有所正面回应。   朝中众人对此事看法不一。有的认为却是应该收回澳门, 扬大国国威;也有人认为澳门不过小小渔村,且葡萄牙人一直向大清缴纳贡银, 租给他们也无妨。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五阿哥是闲着没事找事做。   但随着港口贸易额的逐渐增大,甚至占到了大清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这一次,康熙终于同意了五阿哥的请求。   康熙命五贝勒为首,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为辅,两广总督为他们提供兵力支持, 到广东和葡萄牙人相谈关于澳门事宜。   谈判队伍一路乘船南下。   夹板上,五阿哥靠在船沿吹着河风。   李光地走到五阿哥身边, 捋了捋他那长胡子,问道:“这几年,阿哥一直在为收回澳门之事劳心费力,不知为何?”   五阿哥笑道:“李大人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澳门, 弹丸之地, 自前明起就有大量的葡萄牙人在此居住。从前,葡萄牙向前明进贡财物,如今,葡萄牙人向大清进贡白银, 一向乖顺。”   李光地凝视着越出水面的鱼儿, “阿哥想要收回澳门,微臣猜测, 原因有三:其一,圣上几次南巡耗资巨大,收回澳门,获利更丰;其二,阿哥这几年除了忙于蒙古之事,便再无其他,男儿想要建功立业;其三,施家的那个小外孙女自小就有不输男儿志向,河南新稻,活人无数,阿哥应该也不想输给自己的福晋吧?”   “第四,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既有外敌在侧,岂可轻待?”五阿哥的声音铿锵有力。   李光地沉默良久,才道:“阿哥,您该重新找个汉文老师了,需要微臣向您推荐吗?”   五阿哥无奈苦笑:“不用了,多谢李大人。”   他知道李大人大概误会了什么。他是满人的皇家阿哥,满蒙向来是一家。况且如今大清国力强盛,他选用岳飞的这首《满江红》表明志向实在是不怎么合适。在李光地李大人看来,他的这种用法大概和后世乱用成语的外国友人差不多,也难怪李大人会要他重学汉文了。   只是这世上大概只有小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吧。一百多年后的国耻,被压弯的中华民族的脊梁,再之后的中国腾飞,这世上便只剩下小茹一个人能知道这意思了。   “说起来,李大人对内子倒是颇为熟悉?”五阿哥好奇道。   李光地笑道:“那孩子大概没和你说过吧。我和施将军都是福建人,我年少时遇到山贼,正是施老将军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早年间因为立场问题,我们倒是不好来往。后来施将军改投我朝,我们两家这才有些来往。我和施将军虽志向不同,但却成了至交好友。”   “早年间,施将军在外征战,曾托我照顾他的一家老小。施家的小姑娘还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是我的半个女儿。当年两个孩子出生时,还是我给双生子取得名字。只可惜,那个小丫头,一心只认准她家王先生,对我这个教过她几年的李先生,大概已经忘了吧。”   五阿哥尴尬的笑笑:“怎么会?不过我们是身在朝中不方便罢了。”   李光地也不气恼:“那孩子打小心气就高,聪明懂事伶俐。老夫当年愿意收她为徒,结果这小丫头转头就去了江西。只能说是我们师徒有缘无分吧。”   五阿哥继续尴尬笑,怎么小茹能和这么多大佬扯上关系,他是不是太没用了一点?   “对了,五阿哥这次和葡萄牙人谈判,打算用什么办法?”李光地笑道。   五阿哥:“攻心为上。我们只要谈条件就好。”毕竟,此时的葡萄牙已经沦为了英国的附属国,实力大幅度下降,比之现在的清朝远远不能及,他们只要漫天开价就好。   五阿哥解释道:“我听从广州来的商人说,如今葡萄牙的国力衰弱,应该无暇顾及澳门。况且澳门源自百越,自秦汉以来就是中华之所在。我们不过是拿回自己的土地罢了。”   “如此,到时候就要多依仗五阿哥了。”李光地笑道。所谓的商人,是指施家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吧。施家在南边的势力,真是不容想象。   一行人一路乘船顺风快行,先到杭州,再改换水道,到了广州。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比起京城的庄严肃穆,广州这座城市更显活泼生气。   两广总督对这位大名鼎鼎的五阿哥可算是如雷贯耳,毕竟这位五阿哥想在澳门搞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但现在的心如止水,已经完成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过渡。他只盼着这位五阿哥能赶紧和李大人把事情搞完,尽快回京,别在他的地界上转悠,让他提心吊胆。   “五阿哥,李大人,官邸简陋。我有座小园子倒是颇为清净,屋子已经为两位两位收拾好了。还请两位跟微臣来。”两广总督恭恭敬敬。   五阿哥看着眼前所谓的小园子,笑道:“你这园子确实有些小啊,都跟我的贝勒府差不多大了。”   两广总督笑道:“内子家里略有簿资,还请五阿哥放心。若是阿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吩咐我这小舅子。他虽说书读得不怎么样,但于玩乐一道倒是好手。”   “行了,爷只想好好休息。总督大人还是回去处理公务吧。”五阿哥摆摆手。   “是,那微臣告退。”   第二日,那早已到广州的葡萄牙主事人菲德尔就来拜访五阿哥。   “亲爱的大清五皇子殿下,请容许我代表我的国王为您献上最诚挚的敬意。”虽然那人表现得倒是一脸得谦逊,但五阿哥一看到他那标准的加勒比海盗的模样就想笑,再装个独眼可以直接上船“工作”了。   五阿哥道:“虽然我也非常想表现出我的敬意,但这些虚伪的礼节还是等到谈判结束,签订协约之后吧。”   菲德尔觉得有些棘手,这个五阿哥和他之前见到的讲究礼节的那些大清官员们不太一样。   他原本以为这次大清要求重新谈判,不过是因为觉得租金不够多罢了。如今葡萄牙正在和英吉利做抗争,澳门是他们重要的商贸中转站。帝国已经传来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失这片重要的港口,若是清廷想要加价,尽管答应他们就是。只是照目前的局势看来,恐怕国王陛下的要求并不那么容易实现。   五阿哥秉持着军队里一贯的直截了当的作风,向菲德尔摆出了自己的条件。澳门归属中国,葡萄牙人不能在此地居住,必须尽快搬离,不然福建水师的炮火在等着他们。   这种谈判过程听得李光地眼角直抽抽,五阿哥不会被施老头教坏了吧。这种熟悉的风格,不正是靖海侯一向的作风嘛。   菲德尔立刻站起身,表示自己的反对立场:“五皇子殿下,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比无赖,五阿哥还没怕过谁。他站起身,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地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爱谈不谈,反正福建水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明天就到。”说完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大人,您看——”菲德尔犹豫道。   李光地不紧不慢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位菲德尔掌事,你要知道,圣上之所以要重启澳门谈判,全是因为五阿哥想要建功立业。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万岁爷派来跟着五阿哥,不让他出事罢了。关于澳门的一切事宜,万岁爷都交给五阿哥做主了。”   菲德尔急忙道:“但是五皇子殿下要求我们所有人撤出澳门,实在是恕我无法同意这种无礼的条件……”   “欸,菲德尔掌事,别急嘛。慢慢来,慢慢来。尝尝这上好的碧螺春,这可是总督大人的珍藏啊。老夫好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李光地慢悠悠喝茶吃点心。   菲德尔再看来谈判的其他大清官员,要么在喝茶吃点心,要么在和一边的人小声说话,更有甚者,居然在发呆,一点也没有谈判的意思。   菲德尔无可奈何:“李大人,关于这几点,我想要再和您商讨一下……”   ·   菲德尔原以为五阿哥所谓的福建水师只不过是小孩子威胁人的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他的手下来报,广州的港口岸边居然真的出现了装载了大量炮舰的大船。菲德尔连忙请求和五阿哥再一次相谈。   几次扯皮之后,双方终于签订了合约。澳门归属中国,葡萄牙人可以在澳门短期居住,但必须缴纳大量的安全金,来弥补被他们挤占了生存空间的原澳门居民的损失。同时,对于在澳门停靠船只,大清有检查携带和扣留物品的责任来确保安全。对于来中国的葡萄牙进行筛选并增加关税。   具体的条款当然是由李光地以及剩下的官员们来负责,五阿哥早就跟着纯茹的小舅舅出去玩了。   谈判结束,李光地有些好奇:“福建水师怎么会来广州?莫非圣上真有旨意,可老夫却不知啊?”   “不是,福建水师是出来抓倭寇的,顺便来广州逛一圈而已。”五阿哥道。   多亏了戴梓这几年新造的几种炮弹,射程和精准度大幅度提高,水师的力量也大大增强。菲德尔也正是因为知道福建水师的威力,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了这份协约。   朝阳洒遍神州大地。五阿哥一抒心中的郁气,心情大好。   他在心里默默道。   唯愿华夏,繁荣昌盛。   唯愿吾民,幸福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澳门都出现了,像李光地四十四年才是大学士这种事,还有其他不合理的地方,小天使们就不要计较了吧。 第70章 纠结   谁家水调唱歌头?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   广州之行在预期之内结束, 五阿哥干脆和李光地提议,去福建玩玩。   福建泉州是李光地的故乡,时隔多年, 李光地再次回到故乡, 不禁热泪盈眶。他向五阿哥拱手:“还望五阿哥能容许微臣, 回乡祭拜家母。”   “既然如此, 那我也为老夫人上柱香吧。”看着李光地露出拒绝的意味,五阿哥忙道, “您是我福晋母亲的义父,说起来,我和李大人也算是认上亲了。广州此行,李大人与我相处融洽,教会了我许多道理。胤祺不为老夫人上柱香, 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还请李大人切莫推辞。”   李光地叹了口气:“如此, 老臣就多谢五阿哥了。”   李光地的母亲安葬在安溪县湖头乡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风景秀美宜人,山清水秀。火红灿烂的刺桐花开得正旺,给人以勃勃生机。   五阿哥祭拜过李大人的母亲, 自由地在附近的几个村落里游玩赏花。南边村子的取名总是很有趣的。   南边不像北方, 土地平整。相反,南方多山多水,形成的大多是自然村落。一个村子若是靠近溪水的南边,那村子便叫做南溪;若是再多几株幽兰, 村子就叫兰溪。还有叫黄泥坎、北山岭的, 皆是根据地理条件取名,倒是颇为有趣。   身在泉州, 看到小茹喜爱的刺桐花,五阿哥开始想念远在京城的小茹和孩子们了,不知道饺子有没有调皮,也不知道小茹有没有发现汤圆身上的小秘密。   ·   京城,五贝勒府。   纯茹正在招待回京的阿兄施延圭。   看着纯茹脸色红润,面带喜色,施延圭笑道:“我原来还担心你的这桩婚事,现在看你这样,当初倒是我多虑了。”   “多谢阿兄为我忧心。阿兄游学归来,之后要留在京城吗?”纯茹问道。   施延圭摇摇头:“天地之广,令人神往。祖父尚在,施家出息的子弟也多。我在宫里当伴读的那些年虽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到底觉得浅薄,不够深刻。我这些年在江南一带,看各朝各代的遗迹,倒是多了几分对天下兴亡的感悟。我这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眼界之狭窄,宛若井底之蛙。”   纯茹有些羡慕:“真好,我也想出去玩。几年不见,阿兄倒是超脱得宛如仙人一般了。对了,阿兄还没见过我的两个孩子吧。我让他们出来见你。”   纯茹吩咐一边的小丫头:“去把两位小阿哥带出来。”   “是。”那小丫头行了个礼退下去了。   纯茹有些疑惑:“说起孩子,阿兄怎么如今还没娶妻?”施延圭比五阿哥大五岁,和太子一般年纪。五阿哥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施延圭也就二十九了。就算是放在晚婚晚育的现代,这个年纪的男子,一般也有孩子了。   施延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世间女子皆苦。就如你这般的性子,不也只能在这京城里转悠,最多去城外的田庄上小住几日。我这些年习惯了自由,也不愿再将女子束缚在后宅之内,干脆就不娶妻了吧。反正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在,施家二房也不用担心绝了子嗣。”   纯茹皱着眉头反驳道:“阿兄的话,当真是好生奇怪。不愿女子受后宅束缚之苦,和阿兄不娶妻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若是阿兄有了真心相爱的女子,不是应该将她带出后宅,与阿兄一同游玩于山水之间吗?”   施延圭笑着摇摇头:“是,小茹说得对。但因为我既不敢反抗这世俗伦理,又不愿将自己束缚期间。就只好这般自我安慰,聊以余生罢了。”   纯茹不知该如何评判这位兄长的所作所为。   这世间,总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就如她,没嫁给阿祺之前,她喜欢在苏州和杭州之间来回跑,去拜访那些隐居其中的老先生们。而现在,她最多只能在田庄里看看她的新成果了。不同地区,地理不同,气候不同,她却因为束缚,而无法收集。但事实上,朝廷只是规定皇子皇孙没有旨意,不能随意出京,但并没有明文规定福晋的出行。她,只不过是自己把自己困住罢了。只是现在两个孩子还小,等他们大些了,她就自己出去玩吧。   正巧半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纯茹就向施延圭介绍:“白净些的是哥哥汤圆弘旸,晒得和黑皮猴子一样的是弟弟饺子弘皎。饺子,汤圆,快叫舅舅。”   两个孩子立马叫人:“舅舅好。”   虽然饺子嘴上叫舅舅叫得很甜,心里却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个舅舅,大概就是额娘常常提起的阿兄了吧。只是这个舅舅和皦如舅舅、齐布琛堂舅舅都不一样,他可是额娘的表哥呢。人家都说姑表亲姑表亲,他可得盯牢了,等阿玛回来就向阿玛邀功。   施延圭笑道:“今日来得不巧,没给你们准备见面礼,等我回府之后再命人送来吧。”   “谢谢舅舅。”两个孩子乖巧道。   施延圭望望远处的晚霞:“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阿兄留下一起用膳吧。”纯茹劝道。   “不必了。我改日再来看你。你也不必送了。”   施延圭走了,两个孩子陪着纯茹用膳。   五贝勒府的饭桌上不用下人伺候,所以围着小饭桌的也就只有纯茹和两个孩子。   汤圆夹了一筷子鱼腹部的肉,小心地挑去鱼刺,这才放到纯茹碗里。   “额娘怎么有些闷闷不乐的?是想阿玛了吗?”汤圆问道。   纯茹摇头:“我在想我以后……你们以后要做些什么呢?”   “额娘,我和哥哥才六岁,现在想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早了?”汤圆的嘴里还塞着东西,说话有些口齿不清,“额娘,这个有芒果干的这个肉好好吃,明天还叫厨房的人做吧。”   纯茹给饺子夹子块咕噜肉:“饺子,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额娘和你说过多少遍了。”   “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记得。”饺子嗷呜一口把肉咽下去,显然没把纯茹的话听进去。   饺子微笑:“额娘,我以后想要做医生,你说好不好?”   纯茹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恍惚间,她记得有个孩子也这样对她说过:“小茹妈妈,以后我长大了,要做一个医生,帮助像我这样的孩子,摆脱病苦。小茹妈妈,你说好不好?”   “汤圆——你是汤圆——”纯茹愣神地看着汤圆。   饺子有些奇怪:“额娘,哥哥本来就是汤圆啊。额娘,你怎么了?”   纯茹并不理会饺子的话,她把汤圆抱进怀里:“你是我的小汤圆……”   汤圆微笑:“小茹妈妈,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   祭扫过后,五阿哥就跟着李光地踏上了归程。   “阿哥可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李光地问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倒是对这位少年的好感剧增。一是因为五阿哥和施家的关系,二则是五阿哥自身的平易近人。   五阿哥摇摇头:“我还没想清楚。我这个人其实惫懒得很,事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是宁愿和福晋一起游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的。只是宗室的规矩您也知道,我来这世上这一遭,也总得做出些事情来,才算是不虚此行。”   李光地笑笑不说话。这个五阿哥,和那孩子的性子还真是像,也算是一段好姻缘了。   五阿哥回到京城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件大事。   大名鼎鼎的索相索额图,太子的亲叔公,因为“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被宗人府拘禁了。   索额图之所以是被宗人府囚禁,而不是官府,就是因为他的两个侄女,一个是皇上的元后孝诚仁皇后,太子爷的生母,一个是皇上的平妃,孝诚仁皇后的妹妹。所以他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官府无从管辖,只有宗人府才有这个资格。   索额图出事,最急的就是太子胤礽。他连忙向南巡的康熙上加急的折子,却从没有得到康熙的回应。没办法,胤礽只好找五阿哥帮忙。   “小五,二哥也不要你帮别的,也不会连累了你。”胤礽叹了口气,“十三的两个妹妹养在宜妃宫里,我听说你和他要好。十三现在在汗阿玛身边也有几分面子。你写信帮我问问他,汗阿玛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折子就行。”   “好,二哥,我现在就写。”五阿哥立刻点头。   信在胤礽的眼皮子底下写好,密封,交给他,让他递折子的时候顺便一起让人送到江南。   “好兄弟,二哥没白疼你。”太子拍了拍五阿哥的肩。   五阿哥注视着太子的眼睛:“二哥,以前我就和你说过,索额图会连累你。我虽然帮你写信,但我心里还是不赞同,二哥你为了他向汗阿玛求情的。”   “小五——够了——”太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叔公他……他做那些事情都是为了我……你明白吗?叔公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可以弃叔公于不顾呢!”   况且,若是他放弃叔公,岂不是让追随他的人心寒?这些事情,小五这个朝中没什么势力的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   五阿哥缓缓道:“我记得二哥以前说过,要做一个好太子,还百姓一片清明。二哥,你还记得你当初的誓言吗?”   “宫里还有事,二哥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太子狼狈逃离,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年少时的蠢样。   五阿哥望着太子匆匆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帮太子写信了?”纯茹从屋里走出来,从背后抱住五阿哥,“大概没什么用吧。毕竟这只是一个帝王感到继承人对他威胁的借口罢了。不过,索额图行事确实是……”   五阿哥反过来抱住纯茹,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他是我哥哥啊。虽然我们兄弟之间没有像饺子和汤圆那么亲密,可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亲人。可惜,我似乎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第71章 九阿哥读书   索额图被囚一事, 只有太子才会紧张无措,和其他阿哥们的关系并不大。当然,这些阿哥里, 要除去大阿哥。只是明珠几年前就已经被康熙厌弃, 让他担个闲职。如今索额图被宗人府拘禁, 倒也算是两两相平。大阿哥和太子的争斗算是短暂地平息下来, 只是两人平静自若的相处之下,又隐藏着多少惊涛骇浪呢?   对于五阿哥胤祺来说, 现在更加让他苦恼的是眼前这个抱着他的腿不肯离开的弟弟——九阿哥胤禟。   “五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再让我住两天吧。”九阿哥对着五阿哥苦苦哀求。   五阿哥移动了下脚步,试图把这块黏在他身上的牛皮糖甩开:“你在我府上快待了半个月了,也该回你自己府上了吧。况且我最近打算带你五嫂和两个小侄子, 去城外的农庄上住段日子。你待在我府上也没人招待你呀。”   “那五哥,你带我也去农庄吧。我实在是不想出了尚书房还要回府念书啊。”九阿哥抱住他亲爱的的五哥撒娇, 像饺子一样努力让五阿哥看着他纯洁的大眼睛。   胤祺感到一阵恶寒,饺子年纪小,做这个样子只会让人觉得他可爱,忍不住让人答应他的请求。但是九阿哥如今已经二十三了, 虽说长得也很漂亮, 但是五阿哥对于九阿哥这种撒娇法实在是接受不能。   “不行。”五阿哥断然拒绝,家庭聚会带个外人是怎么回事,就算小九是他的亲兄弟也不行,“那秦道然, 就果真如此让我们的九阿哥恐惧?”   秦道然是宋代有名的大词人秦观的后人。今年汗阿玛进行了第四次南巡, 游览无锡的秦家花园时遇到了秦道然。汗阿玛与他相谈甚欢,将他带回了京城, 不知怎么就让他做了小九的老师。   这个秦道然至今为止还是个待举的儒生,也就是说,他没有任何功名在身。这样的一个人,能够偶遇汗阿玛,得到汗阿玛的赏识,若说他没有一点心机,五阿哥是绝对不信的。只是苦了小九,都快当阿玛了还要有老师看着他每日早起读书。   不过五阿哥没有丝毫的同情,毕竟想当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孩子都出生了还要和一群小阿哥挤在尚书房里。况且小九的性子向来是有些懒,除了骑马算是一项长处,满文、汉文、蒙文和射猎这几样都不怎么擅长,在兄弟里也只能算是末流了。   “我倒是不至于怕他,我是皇阿哥,他只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酸儒,我怎么会怕他?”但说着说着,九阿哥就有些底气不足,无奈地解释道,“只是他毕竟是汗阿玛派来的人,而且任务是看着我读书,我也不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他年纪都四十六了,快五十了。我也不太敢和他较劲,若是一不小心被我气死了,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五阿哥有些欣慰,虽然话不怎么好听,但小九现在也算是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那他教导你可还算是认真?”五阿哥问道,听小九的语气,对这个秦道然的感官倒也还算是可以。   九阿哥无奈:“就是因为他太认真了我才苦恼。每天让人定时定点地叫我起床,我当年去尚书房的时候还睡过几天懒觉呢,现在是一天也没有了。当然了,毕竟是汗阿玛送来的人,教书也算是有一手了,讲的东西倒也还是能让人听得进去。只是这人什么都爱管一管,就连我多吃了几碗酸奶,都要劝我少食惜福。我都这么大了啊,还当我是小孩子啊。”   虽然九阿哥嘴上这么抱怨,但五阿哥却觉得小九是乐在其中。毕竟小九若是不想听课,做些手段就能让秦道然病倒。比如说,让人给秦道然的膳食里送上大荤之物,没有蔬菜,那大概这位先生就只能与茅房为伍了。借口也好找得很,只说是尊重先生,为他献上美味,只是年纪小考虑不周罢了。   “行了,你在我府上已经躲了这么久,乖乖回你府上上课去吧。你福晋不是有孕了?你也该回去好好陪陪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被读书这种小事吓倒?”五阿哥拍拍九阿哥的肩膀。   “五哥——你好无情——”没办法,五哥不肯收留他,九阿哥只好去和两个小侄子道别,回府接受知识海洋的翻天大浪了。   ·   “终于把这小子给送走了。”五阿哥松了口气,回房给了纯茹一个熊抱。小九在他府上,他跟小茹亲近总觉得有些别扭。   纯茹倒是觉得颇为好笑:“九阿哥现在还是小孩子脾气,就跟每天赖床不想上课的饺子一模一样。”   “那个臭小子——”五阿哥笑骂道,“对了,之前你几次都好想有什么事想跟我说,但每次都被别的事情给打断了。小茹是有什么事吗?”   纯茹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汤圆和我们一样吗?他以前也是我们的汤圆。”   “我知道。”五阿哥开口。   纯茹愣住了。   五阿哥拍拍纯茹的头:“以前你忙着做研究,我陪着汤圆的时间比你长,我比你熟悉他。我早就知道他是我们的汤圆了。只是他想要找个恰当的时机,自己告诉你。我同意了。”   他们当年并没有算是真正地收养那孩子。   小茹的工作特殊,私人时间少。她最多只能趁着休假的时候陪陪那孩子。   那孩子当时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到后来情况严重,甚至每一分钟的呼吸对他来说都算是负担,但那孩子却总是保持着乐观和天真,让人忍不住被他吸引。他和小茹也是那时候才决定要收养那个孩子的。只是那孩子虽然叫着小茹妈妈,却总说要等他的病完全好了之后才愿意成为他们真正的孩子。   五阿哥知道,汤圆是担心自己的手术万一失败,若是他成为了他们夫妻俩法律意义上的孩子,小茹会更加地伤心难过。只是后来飞机失事,他和小茹都出了意外,来到了这里。他一直不和小茹提那个孩子,就是怕小茹担心。如今这样,倒是一切都好。   他们一家,也算是团聚了。 第72章 太子   小九走了, 碍事的人不在了。胤祺就开开心心地带着小茹和两个孩子去了城外的农庄。   他之前事务繁忙,又经常被汗阿玛带出去四处巡幸,所以他对这个内务府分下来的庄子也不是很熟悉。府里一切关于财物的事情, 都交给了小茹打理, 让五月从旁帮忙协从。   五阿哥作为大清的贝勒, 内务府是要发俸禄的。每年内务府会发给五阿哥俸银2500两, 禄米2500斛。   若是按照现在的说法换算一下,大概就是政府要给凡是有贝勒爵的人每年250万元人民币和160吨左右的大米。当然了, 这只是基本的皇阿哥们得到的成年后的抚养费。康熙作为父亲,对不同的孩子总有些偏爱的。就拿这庄子来说,五阿哥的几个庄子比起三、四、六、七、八这几位阿哥,不仅面积大、更大,地理位置也更好。遥遥望去, 五阿哥的庄子连成一片,翻滚的麦浪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每次纯茹查看农庄送上来的季月单子, 就想要感慨一下万恶的资本主义。不过虽然钱听上去是很多,但贝勒府里却也攒不下多少余钱。那么多个兄弟,光是小阿哥格格们的出生洗三满月,便是一大笔开支, 再加上京中各府的娶嫁丧仪等等, 又是流水的银子。但幸好五阿哥府上的主子们都不是奢侈的性子,人口也简单。再加上像是珍珠珊瑚、各色瓜果和皮毛绸缎这一类的东西,因为舅舅们在各地任职,每年时节到了都会命人送上好的来, 算是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纯茹只能说稍稍攒了些钱吧。   五阿哥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庄子,两个孩子也因为年纪小没怎么出过府, 三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哇——”   “额娘,这些东西好漂亮啊,这应该就是麦子对吧。”饺子询问纯茹。   纯茹点头,默默饺子的脑袋:“对,看来你上课的时候也不算是浪费时间嘛。”纯茹拉住两个孩子的手:“好了,风景之后再来看,我们先坐车到我们的院子里吧。”   “嗯。”两个孩子乖巧地点头。   庄子里的人早就等着了。   纯茹向最前面的庄头问好:“李叔,这次麻烦您了。”   “院子已经为大小姐——不对——福晋、五阿哥和两位小阿哥收拾好了,请主子们先去歇歇吧。”缺了一条胳膊的李叔对着纯茹道。   等到几人洗漱好,屋子里只有自己人的时候,饺子才偷偷问纯茹:“额娘,刚才那个庄头没有胳膊呢,是为什么呀?”   五阿哥替纯茹解释:“那位庄头,是你额娘的郭罗玛法手下的老兵。他当年打琉球的时候不小心被炮弹炸伤了手,这才从水军里退了下来。内务府的人惯会偷奸耍滑,你额娘才请了这位出山来帮我们家看着些产业。每个保家卫国的兵都是我们的英雄,饺子你要注意礼貌,知道吗?”   “好——”饺子响亮地应了一声,跑去和汤圆玩了。   要说这庄子有多好玩,那倒也不尽然。只是人若是在那围着高高围墙的京城里,难免会觉得压抑;出了城,来到这乡野农庄,倒不由得让人放松起来。每天五阿哥带着纯茹和两个孩子,上树捉鸟下水捉鱼,吹吹凉风,摘摘莲蓬,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只是,皇上打算南巡回京,他们也不好再在庄子里待下去了。   “阿玛,额娘,咱们别回去了,就在这庄子上住着吧。”饺子对着五阿哥和纯茹撒娇,他还拉上了一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汤圆,“哥,比起府里,你也更喜欢这里,对吧!”   五阿哥和纯茹都摇摇头。   汤圆对着父母无奈地笑笑,转头安慰饺子:“皇上要回京了,我们总得在皇上回京前回去才行。更何况,阿玛还要跟着太子二伯他们去城门口接驾呢。等回去之后,我陪你去骑马好不好?饺子听哥哥的话吗?回京了我也可以带你出府玩啊,阿玛有那么多个兄弟,我们就有好多个堂兄弟呢。”   饺子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好委屈地撇撇嘴,跟着父母一起回京了。   康熙回京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秘密处死了索额图。当然,明面上的说法是,索额图自知罪孽深重,几日不进水食,自己将自己饿死在狱中赎罪。   对于太子,康熙也是好生安抚了一番,又给太子送了不少珍奇异宝,美人娇妾。   毓庆宫里,太子妃对着康熙送来的美人发愁。太子对于汗阿玛命人送来的人和东西,只不过是自嘲地笑笑,并不理会。   这朝中谁不知道他与叔公关系亲厚,汗阿玛这样处置叔公,就是揭起他的脸皮往地上扔。朝中的大臣都是聪明人,汗阿玛这样几乎不加掩饰的做法,哪个人会不知道汗阿玛已经厌弃他这个太子了!他这个太子,当得真是没什么趣儿!   汗阿玛真得有把他当做太子吗?真得打算让他做汗阿玛的继承人吗?真得不是想放弃他吗?他是不会认输的,他是太子,是大清未来的一国之主。汗阿玛年纪大了,他也该早些为汗阿玛分忧了。   “爷,汗阿玛送来的这些人——”太子妃停顿了一下,带着渺茫的期待盼望着太子能够拒绝这些人。   然而,太子用和往常一样温文尔雅的语气对她说:“汗阿玛送来的人,不好推脱,你找个地方安置她们吧。”   太子胤礽想到太子妃的父亲是掌握有兵权的都统石文炳,之后有些行事恐怕还要借助一下这位岳父手上的权利,便稍稍缓和了语气:“你若是不喜欢,将她们打发的远些也就是了。你是太子妃,将来的国母,气量要再大一点才是。”   听到“国母”二字,太子妃瓜尔佳氏有些心惊,就算是一国太子,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这些话也是不能乱说的。但她同时心里又有些甜蜜,太子既然能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和她诉说,证明太子爷心里还是有她的。不就是几个皇上赏赐的女子嘛,为了太子爷,她应付得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银子的实际购买力的问题,涉及到当时是否是灾年、白银贬值(因为美洲的发现)、时代、通货膨胀等种种方面有关。本文只是一个大约估计的数字。   在加个小知识,自古以来,中国的房地产都是热门行业,毕竟宋代就有朝廷为官员准备的廉住房了呢。参考一下这个,5000两其实就是一套房的价格。 第73章 局势   康熙匆匆地回京, 处置了索额图,安抚了太子,又一次匆匆地离开。这一次, 康熙去了陕西、河南、山西等地, 观览民风, 整顿吏治, 整饬军务,进行西巡。而胤礽也带着太子妃拜访了岳父石文炳。   太子毕竟还是太子, 朝中众人对太子爷的超脱地位还是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的。君不见皇上虽然处置了索额图,但不也好生安抚了太子爷嘛。更何况索额图的罪名是议论国事,结党妄行,这意有所指,不就是说索额图教坏了太子爷嘛。   石文炳恭恭敬敬地迎接太子爷和太子妃进府休息, 命仆人送上上好的碧螺春,请太子爷品尝。   “这茶的味道着实是一般。”胤礽用茶杯盖子撇了撇杯中上下漂浮的茶叶, 淡淡道。   石文炳紧张地抹了把头上的汗:“太子爷喝的茶,都是万岁爷赏下来的。奴才这儿不过是自己派人去江南买的新茶,当然是太子爷平日里用的茶叶尊贵。还望太子爷能够宽恕一二。”   胤礽放下茶盏,茶盏落在桌子上的声音重重地敲在石文炳的心上。   他只听到, 这位一向尊贵的太子爷, 用薄凉的声音说道:“罢了,恕你无罪。孤今日来是有些别的事要吩咐你。”   石文炳低下头,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奴才任凭太子爷吩咐。”   ……   五贝勒府的书房里,纯茹在教两个孩子念书。五阿哥坐在屋子的一角, 手里拿着邸报, 微笑着看着他们。   “额娘——下雨了呢!”看着窗外飘洒的雨丝,饺子兴奋地大喊。   纯茹无奈地敲了敲饺子的小脑袋:“不许左顾右盼。就算是下雨, 也和你无关,给我乖乖背书。昨天我布置的《岳阳楼记》,你们谁会背了?”   饺子心虚地低下头,汤圆默默地举起手。纯茹欣慰地摸摸汤圆的头。   五阿哥插嘴道:“我们家饺子,向来标榜自己聪明绝顶。想来这么一篇短短的文章,是难不住我们家饺子大爷的。饺子,你倒是和阿玛额娘说说,《岳阳楼记》讲了什么?”   “啊——让我想想哦!”饺子眉头紧皱,“嗯……大概就是……岳阳楼很高,景色很美,洞庭湖很美。下雨让人心情不好,晴天让人心情好……哦!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纯茹仍然抱有一丝期待。   “还有……作者说,他要以在天下人忧愁之前先忧愁,在天下人快乐之后再快乐。阿玛,他这样活着不累吗?”饺子小声嘟囔道,“我知道,额娘让我和哥哥背这篇文章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要我们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我知道的。可是王先生也告诉我们,范文正公的变法失败了呀。那我们为什么要学……好奇怪啊……”   王先生是纯茹祖母那边的子侄,也是纯茹的师兄,熟读各家典籍却无心出仕。恰逢他来京城游玩,纯茹就暂且请他留下来,做了两个孩子的老师。   纯茹并不想将现代的思想强加给自己的孩子,但也希望他们能够有基本的价值观,能够爱国、善良、学会平等。   她看着饺子迷惑的小眼神,叹了口气:“范仲淹的变法虽然失败,但却并非是变法的问题。此后,王安石继续变法,取得了少些成效。但这些并非是他们的过错,只是因为当时的保守者——不——应该说是时代的过错。额娘只是希望你们不要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重。人生而平等,你们没有劳作却享受了良好的待遇,之后也需要负担起你们的责任,知道吗?”   饺子懵懂地点点头,汤圆对着纯茹笑了笑。   五阿哥补充道:“《左传》里说,食肉者鄙,未能远谋。阿玛和额娘都不希望你们成为这样的人,我们更希望,饺子和汤圆将来能够成为对国家、对百姓有用的人。你们懂吗?”   饺子有些委屈:“那我们家以后都不吃肉了?”   汤圆失笑:“食肉者指的是有权有势的人,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吃上肉。就算是现在,能够顿顿吃肉的百姓也不多。饺子不要误会了。”   “这样啊。”饺子恍然大悟,不过他还是感觉有些怪,“不过也不一定爱吃肉的人都没见识吧,说这句话的人也太武断了。”郁闷了一阵,饺子马上转换了心情,对着纯茹撒娇:“额娘,今天下雨,天都凉了。咱们今天吃火锅吧,好不好?”   “小馋猫,就知道吃。”纯茹用手指点点饺子的额头,吩咐身边的半夏去让厨房做准备。   饺子立马扑到纯茹怀里:“我就知道额娘最好了。”   “虽然如此,你的书也还是要背的。”五阿哥在一边笑道。   “啊——”饺子险些晕倒在地。   一边的纯茹、五阿哥和汤圆都笑了起来。   晚膳过后,雨愈发得大了。五阿哥索性让两个孩子留在正院的偏房里休息。   纯茹站在窗边,感受着屋外的大雨。雨点打在窗沿上,溅湿了她的衣裳。   胤祺取了件衣服披到她身上:“雨更大了,小茹你别站在窗边了。你进里屋暖和暖和吧。”   “我原以为不过是风雨欲来,却不想我们已在风雨之中。”纯茹长叹了口气,“身处于旋涡之内,我们该怎么办呢?”   五阿哥笑道:“可我也听说,台风来临时,最平静的地方是风眼所在处。你别担心,我们能护好孩子们的。”   “嗯。”纯茹点头。   五阿哥拉着纯茹进屋:“汤圆不是说想学医嘛?我让人去江南各地寻找名医,找到了一人叫叶天士。他如今虽然不过三十八岁,却也算是医术了得。所以——”   “你请了叶天士来教汤圆?”纯茹把话接下去,“不行,教他一个小孩子,这样也太浪费人才了。”   五阿哥接着道:“叶天士不慕荣华,淡泊名利,自然是不肯来的。不过他把他师弟推荐给了我的人,两人同出一门,医术也不会相差太多。小九也认识几个医术好的传教士,到时候只看汤圆是对中医感兴趣还是对西医感兴趣了。”   纯茹补充道:“那人是自愿的吗?若是——”   五阿哥双手放在纯茹的肩膀上:“你放心,我手下的人不会乱来的。人各有志,有人淡泊名利,却也有人为生活所困。我的人替那位先生解决了一桩官司,他也有意借我的势来京城开个医馆。小茹,我知道你心里的阿祺是什么样子的,我不会变的。”   这世上哪里有不会变的人呢?她变了,他也变了,只是自己不易察觉到罢了。若是从前,她大概是不会那么习惯地吩咐人做事的。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变得太多,变得太快,能够守住自己的初心。   ·   五年一晃而过,转眼间,汤圆和饺子虚岁也快十岁了。   五月的北京,已经颇有些燥热。康熙带着太子、大阿哥、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和十八这些个小阿哥,来到草原。   十八阿哥胤祄这些日子突然病倒,高烧不退,让康熙颇为心急。   这些年太子和大阿哥都越来越不像话了,康熙对两人的疼爱之心也越发少得可怜。   康熙守在十八阿哥身边,这孩子的烧还是丝毫没有没有褪去,让康熙忧心忡忡。   “太子在何处?”康熙有些恼怒。   自从小十八病了之后,太子除了随众人一起看望十八时来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进十八的帐子里。这个孩子,如今可还有半点兄弟仁爱之心!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听说,太子爷让蒙古的几位王爷领着去草原上打猎了。”梁九功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哼——”康熙重重地哼了一声。保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的弟弟还在病重,生死不知,他居然能够有心思出去打猎游玩。   这个孩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康熙知道,他处置了索额图,让保成丢了面子,保成心里一直在埋怨他,可那也是他这个做阿玛的为了他好。索额图狂妄自大,从根子里就已经坏了。他作为大清的皇帝,必须剪掉这些枯枝烂叶。他作为一个阿玛,也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让保成被人教坏。这个孩子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看着躺在榻上气息似有若无的小十八,康熙不禁假想,若是换成自己躺在这病榻之上,太子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像对待小十八一样对待朕,匆匆看了一眼,就再不过问呢?这孩子,真的会如此不孝吗?   康熙心里有一个声音隐隐在告诉他,是的,太子就是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想想康熙二十九年吧,他告诉自己,乌兰布通之战的前夕,他病得很重。太子带着三阿哥来看他,可有半点愁容?而且那一年的五爪龙袍,至今让他耿耿于怀。梁九功说是太子衣服上的丝线不小心被勾了出来,才导致了五爪,是他病重看错了。可事情难道真有如此凑巧?难道那么多个下人连件衣服也保管不好。   借口,这必定全是借口,他不信!   梁九功走进帐内,弯腰低头:“万岁爷,大阿哥求见,奴才瞧着倒像是有什么急事。”   保清会有什么事,康熙有些想不通。他向梁九功拜拜手:“让那孩子进来吧。”   “是,万岁爷。”梁九功出去了。   大阿哥急匆匆地进来,看也没看躺在榻上的十八阿哥一眼,跪下对着康熙道:“儿臣禀告汗阿玛,太子今日约蒙古诸位王爷贝勒骑马,不巧运气不好,落了下成。太子爷恼羞成怒,竟然当众鞭笞一位取胜的小台吉。儿臣上前阻止,也被太子爷的乱鞭打伤,还望汗阿玛明鉴。”   大阿哥说完便冲着康熙露出自己满是鞭痕的手臂,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康熙见了大阿哥的伤口,大怒:“来人——立刻把太子给朕绑回来。”   “是!”帐门处的侍卫长应了一声,立马派人去了。   大阿哥低下头,不让自己眼中的兴奋被旁人看到。太子,过不了多久,就该不是太子了吧。汗阿玛亲自命他看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应该是对他有所考量吧。既然如此,那他稍微添些东西,想必汗阿玛必然也是允许的。   自古立嫡立长,太子之位,没了太子,除了他,又有谁能够胜任呢? 第74章 废太子   太子被侍卫们带回来了, 身上还略微带着些许酒气。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国君,就算康熙亲自说了要侍卫们把太子绑回来,但是侍卫们也不敢真的用绳子将太子爷绑住。万岁爷的命令也不好违背, 侍卫们只好虚虚地架着太子殿下, 不让他因为醉酒而倒下。   康熙见了太子这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心里更是怒极。   他对着太子胤礽大声呵斥:“保成,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国太子的威仪!你弟弟病重, 你居然出去打猎喝酒,简直毫无仁爱之心!”   胤礽跟着几个蒙古的王公贝勒喝多了,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人也不大清醒:“汗阿玛,我又不是大夫, 又不会治病,十八弟病了我能怎么办?再说了, 您这些日子一直在帐子里守着十八,您还记得您出巡的目的吗?满蒙两族相交已久,互助互利。我出去陪着那些个蒙古贵族们喝酒,难道不也是为了我们大清的江山安稳吗?”   胤礽心里也是一大堆的不满。明明他才是太子, 汗阿玛最应该疼爱的孩子是他这个未来的大清主人, 不是什么十七十八什么乱七八糟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小鬼。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汗阿玛要南巡了,他兢兢业业地监国,为汗阿玛筹备赢钱, 不知废了多少工夫。   可是呢?辛苦忙于政务的是他, 出去玩却从没有他的份儿。汗阿玛总是带着那些小孩子,还有大阿哥。他没有变, 变的是汗阿玛!既然如此,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出去打猎喝酒又怎么了!更何况这还是为了增进满蒙两族的友谊,难道说像汗阿玛这样龟缩在帐子里,蒙古人就会信服大清了吗!   “放肆!你给我跪下!”康熙怒吼,“不忠不孝的东西!朕的江山什么时候轮到过你做主!滚回你的帐子里去,面壁思过。来人,从今日起,守着太子的帐子,不许他踏出帐子一步!”   “奴才遵命。”侍卫头领隆科多对着康熙行礼,走到太子面前,“太子爷,请吧!”   “哼——”胤礽起身甩袖离开。胤礽这气是对着隆科多这个做鬼样子的奴才发的,但康熙却觉得太子是对自己的处决便是不服气,越发得觉得太子不堪大用,竟生出了废掉这个儿子的念头。   康熙为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吃了一大惊,毕竟太子不仅是大清的储君,更是大清朝廷稳定的象征。南边的朱三太子不过刚刚了结,怎可在此时废太子?   “汗阿玛——您对太子殿下要怎么处理?”大阿哥犹豫着开口。从太子进来到离开,他一直在地上跪着,没有起身。   康熙觉得大阿哥这话有些不对味,但也说不出来。作为一个父亲,他也不可能对着一个儿子数落另一个孩子的过错:“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吧。”康熙看看大阿哥胳膊上的伤口,没有经过及时处理已经有些化脓了。康熙迟疑了一下:“既然你受了伤,太子的事就不用你多操心了。这几日好好地在自己帐中养伤吧。”   大阿哥愣了一下,难道说,汗阿玛还打算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太子?那他这些日子联合蒙古的那些王公和喇嘛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汗阿玛怎么如此不公,大家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就因为太子是孝诚仁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比旁人尊贵这么多?汗阿玛对太子就如此包容?这样想着,胤禔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点愤愤的意思。好在此刻他低着头,康熙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是,儿子告退。请汗阿玛放宽些心,十八弟有您护着,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大阿哥低着头,恭敬道。   “嗯,保清有心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康熙点点头,吩咐梁九功,“回头让黄太医去给大阿哥配点药。”   “是,奴才遵旨。”梁九功弯着腰。   康熙如今已经五十二了,素日里他是一向讲究心平气和养身的人。这样子发了一顿火气,让他觉得身心俱疲。他的太子,他的保成,如今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小十八,如今还在屏风后面气丝若无,也不知道刚才的事有没有打扰到他休息。他转过屏风,继续守着十八阿哥。   屏风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刚才皇上在外面发了好大一通的火气,屏风内伺候的奴才们个个静若寒蝉。   也不知道是不是康熙刚发过火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孩子的额头更烫了,温度像是要把人热融化似的。   “刚才外边这般吵,有没有打扰到十八阿哥?”康熙问。   “万岁爷放心,十八阿哥一直睡得很沉,没有醒来过。”照顾十八阿哥的嬷嬷答道。   “是吗?”这孩子可怎么是好?康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等太子回了自己的帐子,用过晚膳,洗漱完全,酒气渐渐散去,人也清醒了过来。他回想起自己傍晚时对汗阿玛说得那些话,发现有些话颇为不妥。他和汗阿玛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僵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该和汗阿玛顶嘴。只是他拉不下面子向汗阿玛赔罪,汗阿玛又命人把他囚禁在这帐子里,他也不得出,只好日后再想办法了。   可那些话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这些年,汗阿玛忽略了他许多,先是一个十三,再是十七十八这几个小的。虽然他已经三十四了,已过而立之年,不再是要人哄着的奶娃娃了,但他也还是希望汗阿玛能多关心关心他。他不爱美人,也不爱珍馐,他只是想要汗阿玛能够在给他回复的奏折上多夸他几句,多来毓庆宫看看他。毕竟,那是将他从小宠到大的阿玛呀。   ·   日子过去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十八阿哥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康熙最终采纳了太医的建议,趁着十八阿哥的病情略有好转,决定放弃巡幸,启程回京,让小十八好好休养。   返京途中,蒙古的王公贵族们一路相送。   康熙和胤礽的关系也留有缓和,虽然康熙还是不愿意见太子,但却已经把看守太子的人从侍卫头领隆科多,变成十三阿哥胤祥了。康熙是个爱面子的人,用奴才看着儿子总归有些不好看,兄弟就不一样了,可以说成是兄友弟恭。   十三阿哥因为五阿哥曾经为了太子而给他写过信,所以对这位太子二哥也是颇为尊敬。除了不许太子出帐子出车,其他的无论太子有什么要求,他都愿意满足。   马车内,十三阿哥向着太子建议:“二哥,底下的人送来几篮新鲜的苋菜。让底下人给二哥清炒一盘,给二哥换换味吧。这几日天天的牛羊肉加炒米,吃得人腻味得很。”   太子胤礽失笑:“如今都快入秋了,天冷得很,苋菜早就长老了,哪里有新鲜的可吃?你这个孩子,只怕是又被手下的人给哄了。”   太子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十三阿哥脾气好,又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少奴才都来讨好他。只是十三阿哥一不贪财二不迷色,为人无欲无求,底下的人实在是找不着讨好十三阿哥的法子。无法,他们只好仗着十三阿哥是皇子阿哥,见识少,弄些新鲜的东西来哄他。太子已经帮他拆穿了好多次,只是十三阿哥也不恼,只当又是学了几样新东西。下人们对十三阿哥便越发得殷勤了。   这一次,十三阿哥反驳太子:“这次是真的,二哥。我这次真的没有上当。这附近有几个小温泉眼,那苋菜就长在温泉旁边,所以才能保持鲜嫩水灵。等午膳时,底下人送上来,二哥你就知道了。”   “行,二哥知道了。”太子笑道,这孩子像小五一样身上有股憨劲,“二哥当然知道小十三也不是次次被骗,不过是十次里边被骗个**次罢了。”   “二哥!”十三阿哥有些委屈。和二哥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倒是觉得这个太子哥哥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傲慢看不起人,除了偶尔喜欢捉弄一下他,倒也是个好哥哥。   “哈哈哈!”   ·   苋菜本不过是乡野间的野菜,只有贫苦人家会拿它当做日常填肚子的粮食,好歹在肚子填点东西,不至于饿得饥肠辘辘,影响了地里的活计。至于像献给皇子阿哥们的苋菜,更是不知道过了几遍的鸡汤牛骨,滋味鲜美。   用晚膳时,十三阿哥陪着太子在帐子里美美地吃了一顿,便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努力想站起身,却只觉得浑身乏力。   他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太子二哥,囔囔道:“二哥……”   胤礽扶着十三阿哥在饭桌上趴下,合上十三阿哥用尽全力想要睁开的眼睛,对着他说:“睡一会儿吧,小家伙。之后的事情已经和你无关了。”   十三阿哥无力地趴在桌上,只能看着太子和帐子里几个在角落伺候他们的太监渐行渐远。   太子胤礽换上手下为他准备好的侍卫衣服,走出了帐子:“我们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主子,咱们的人已经潜伏在百里之外。只等着咱们发信号了。”手下谨慎道,“主子,我们真的要动手吗?”   虽然今晚若是胜了,他们这些手下便个个都是从龙之功。但这到底是谋逆的大罪,一旦失败,就是九族连诛的下场。主子是当朝太子,只需再等上几年,等到如今的万岁爷驾崩或者是退位,不更是顺理成章?虽然他也想要荣华富贵,但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嗯,等信号就好。其他不必多言。”胤礽冷漠道。   身后的这几个人都是叔公为他准备的人,他原以为汗阿玛一向疼爱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用上这些人的。只是皇家到底无情,汗阿玛即便对他再是疼爱,随着年纪渐长,不又提起了大阿哥和他打擂台嘛。   他实在是受够了这样日日争权夺势、不得自由的日子,一切就在今晚结束吧。   无论成败与否!   太子一路潜行,最后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康熙的皇帐前。守在帐门外的侍卫们都吃了一大惊,毕竟皇上可是亲自下令不许太子出帐门的。   “我要见汗阿玛,让我进去。”胤礽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淡淡开口。   隆科多正想阻止胤礽,好好耍耍威风。   梁九功突然出现在帐门口,对着太子恭敬地弯腰:“太子爷,万岁爷已经在帐内等着您了。”   胤礽冷笑了一下,他就知道,汗阿玛肯定会发现的。汗阿玛神通广大,这世间怎么会有他不知道的事呢?叔公他——到底是输了。   一切已成定局。   胤礽缓步走进了大帐,康熙正在御桌前端坐着。帐子里除了梁九功,再没有一个伺候的宫女或者是太监。   “儿臣胤礽参见汗阿玛。”胤礽对着康熙跪下,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康熙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盘龙青石砚台向胤礽砸去。   砚台在胤礽跪着的地板旁边破裂,碎石飞溅,不小心划伤了胤礽的脸颊。   “你还当我是你的汗阿玛!”康熙怒吼,“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居然想要杀君弑父!朕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儿子!”   “是!儿臣确实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只是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却也是汗阿玛你在儿臣小时候,手把手地教出来的。”胤礽的脸上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语调不紧不慢,和前边的气急败坏的康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恰如严寒与酷暑。   “爱新觉罗·胤礽,你不孝!”   “是,儿臣知错。”   “爱新觉罗·胤礽,你不忠!”   “是,儿臣知错。”   “爱新觉罗·胤礽,你对自己的兄弟没有丝毫的仁爱之心!”   “是,儿臣知错。”   “爱新觉罗·胤礽,你——”   “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所以还请汗阿玛能够废除儿子的太子之位,贬为庶人!”胤礽在康熙没有说完之前,抢先答道。   “你——”康熙气急败坏,“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以为朕不敢废了你吗!”   “儿臣是爱新觉罗·胤礽,是当朝太子,是汗阿玛还活着的第二个儿子。但儿臣已经犯下了弑逆之罪,请汗阿玛废除儿臣的太子之位。儿臣毫无怨言。”胤礽的脸上仍然是一脸平静。   “好好好!朕就遂了你的愿!”康熙冷笑三声,“梁九功,把隆科多叫进来!”   “是。”梁九功弯腰低头出去了,等出了帐门,才狠狠地喘了口气,心肝仍然在发颤。   帐子虽然关得严严实实,但声音还是有些透到外头来。虽然不知道万岁爷和太子爷到底讲了些什么,但声音的大小,外面的这些守门的侍卫是知道的。   隆科多心里早就痒痒了,见梁九功出来了,忙不迭问道:“梁公公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等去做?”当然隆科多对梁九功不过是面上客气,实则心里对这个奴才不屑得很。   梁九功是宫里的人精,哪里会看不出来隆科多的这点心思,只是万岁爷如今正好缺人手,要用隆科多这个人,梁九功也不好得罪他。   梁九功对着隆科多客气地吩咐:“万岁爷请佟大人进去呢,奴才看着是要重用佟大人呢,还请佟大人赶紧。”   隆科多立马拍拍身上的灰尘,掀起帐门进去。   这阉奴果然没安什么好心,盼不得他好,明知道万岁爷急召,却还有空假惺惺地和他作态。若是万岁爷对他起了什么不满,他一定不会放过这阉奴。况且,他家早就已经升了旗,改姓佟佳了,这狗奴才居然还敢称呼他为佟大人,这是在刺他呢。哼,等他日后得了势,必要这阉狗好看!   “奴才隆科多叩见万岁爷!”隆科多扑通一声跪下。   康熙吩咐道:“你带人将太子带回去,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是,奴才遵命。”他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佟佳氏虽然是万岁爷的母族,但却与他没什么关系,没看见他如今还是个替万岁爷守大门的嘛。这次万岁爷将看守太子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一定不会让万岁爷失望。   胤礽从地上捡起已经破碎了的半个盘龙青石砚台:“汗阿玛既然已经将它砸了,想必是不想要它了。既然如此,就赏给儿臣吧。汗阿玛,儿臣累了。”说完就走出了帐子,隆科多连忙跟了上去。   康熙长叹了一口气,感觉到深深地疲惫。   “万岁爷,奴才让人进来收拾?您要保重龙体啊。”梁九功劝道。   康熙点点头:“记得让人把砚台的碎片装匣子里收拾好。”   “是,奴才知道了。”梁九功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些嘀咕。这砚台是万岁爷每次出巡都会亲自命人叫带上的,如今看万岁爷这般珍惜的样子,只怕是和太子爷有很深的缘故。   ·   康熙躺在榻上,看着放在塌边装着盘龙青石砚台碎片的木匣子,久久不能入眠。   这方盘龙青石砚台,是保成五岁时送给他的生辰礼。   那时候,宫里有好几个孩子出生,南边北边都不太平,他一时间忽略了保成。却不想,这孩子居然还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虽然砚台不是保成雕刻的,但砚台上的这些图案确实这孩子亲手画的。他看过嬷嬷献上来的图纸,保成画得很是细致。对于一个仅仅五岁、才刚刚学画画的孩子来说,这画必定耗费了保成不少心力。   他心里虽然对这礼物很是满意,却并不想让保成骄傲,于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每次出巡又没有带上保成时,就爱把这砚台带在身边,这就好像那孩子也跟在他身边一样。   如今,这砚台却被他亲手砸碎了。   碎掉的不仅是砚台,还有他和保成之间的父子之情。   他真的做错了吗?   太子是他唯一一个亲手教养着长大的孩子。他答应过赫舍里氏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不让这个孩子重蹈承祜的覆辙。他和赫舍里氏是少年夫妻,相知相识,相爱相助。这些年,他也一直是照着他给赫舍里氏的承诺,宠爱保成,还让保成做了太子。   保成四岁那年不幸染上了天花,但他也没有放弃这个孩子,日夜在他身边守着。以前,他们父子之间,关系亲密无间。保成也会向他说一些年少时的烦恼。   他们父子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呢?   罢了,既然他不想再当这个太子,就遂了他的愿吧。   他今日有弑君杀父的能力,没有弑君杀父的心。   若是有一日,太子有了弑君杀父的心,他还能如今日这般躲过祸事吗?   早些将太子给废了,让保成好好休息几日。   他自己也可以安心。   ·   次日,康熙让众人转行到了布尔哈苏台的行宫,召集诸王、各大臣、侍卫和文武官员,亲自含泪宣布了废太子的圣旨。   太子胤礽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沉默到底。   众位王公大臣们纷纷跪地劝道:   “太子是一国储君,涉及国朝稳固,不可轻废啊皇上!”   “太子殿下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在万岁爷南巡期间治绩不俗,将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请皇上三思啊。”   “若是太子犯了什么错,皇上好好教就是了,废太子实在是太过严重了。”   “还请皇上三思!”   康熙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宣布道:   “太子胤礽,结党营私,窥伺皇位,探朕行踪,是为不忠;弑父杀君,是为不孝;十八阿哥病重,胤礽毫无怜爱之心,对兄弟不闻不问,是为不仁;专擅威权,肆恶虐众,是为不义。更有甚者,穷奢极欲,恣取国库,抢夺贡品,鞭挞朝臣,犯下种种恶行。   像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若为国君,国将何存?民将何存?故此人绝不可承担国之重器,登太子之位。   朕废太子之心已决,诸卿还有何话可说?尽管道来。”   众人沉默不语,个个跟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多言,只连声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同一日,康熙下令将太子身边的格尔芬、阿尔吉善等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他命隆科多看守太子,不得他随意走动。   塞外一片肃穆,康熙的车架缓缓向着京城进发。   康熙的御架还没回到紫禁城,废太子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京,同时传回京的,还有康熙命留在京城的八阿哥担任内务府总管的调令。   五阿哥进宫看望额么格额吉,出来时正好碰上了来宫里查看事务的八阿哥。   五阿哥对着八阿哥拱手:“倒是忘了对八弟道一声恭喜,恭喜八弟了。”   八阿哥挥手自嘲:“如今太子二哥被废,局势讳暗不明,我这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哪里能让五哥道一声恭喜。”   五阿哥笑道:“正是因为此时局势不明,汗阿玛却独独挑了八弟来掌管内务府,不更是说明八弟你深得汗阿玛的信任。好了,不和你多说了,你嫂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先走了。”   “五哥慢走,弟弟送您。”八阿哥跟上去几步。   “不用,紫禁城可是我家,我长大的地方。这么几步路,哪里需要你送。”五阿哥快步离开。   八阿哥看着五阿哥的背影,久久不语。   “爷,怎么了?可是五阿哥有什么地方不妥?”他身边的小太监有些迷惑。   八阿哥摇头:“不是,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久没见到五哥了。小时候,五哥还是很照顾我的。”不过五哥对着每一个弟弟都很照顾就是了。   小太监建议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八爷多往翊坤宫里送些新鲜的吃食?五阿哥进宫不方便送东西。您现在掌管了内务府,深得万岁爷信任,做这些事情方便得很,万岁爷想必也不会怪罪。您照顾宜妃娘娘,五阿哥知道了,心里必定也感谢您。”   “嗯,你把东西挑出来,让我看看,就给宜妃娘娘送去吧。”八阿哥漫不经心地点头。   汗阿玛真得信任他吗?不是,汗阿玛不过是找不到做事的奴才罢了。   像是五哥,汗阿玛怎么会让五哥来掌管内务府?   若说是这些兄弟里真正让汗阿玛信任的人又有能力的人,怕是也只有四哥、五哥和七哥罢了。毕竟除了大阿哥,也只有这三位哥哥手里分别掌管着一旗事务,有着一旗的奴才供他们使唤。   至于他这个内务府总管,不过是个替人办事的奴才活儿。明明奴才就能做的事儿,却要交到他这个阿哥手里,是因为汗阿玛找不到忠心合适的奴才了吧。毕竟之前的内务府总管是太子爷的奶父普林,他在内务府布置多年。如今太子被废,普林被处死,他在内务府布置的爪牙乱成一团,互不服气,也只有他这个皇阿哥能让他们稍微安稳一会儿了。   五阿哥回了府,却没有在书房里发现纯茹和孩子们。   “他们去哪里了?”五阿哥问五月。   五月回答道:“侍郎府的二爷终于把福晋的狗送回来了,福晋正带着两位小阿哥在花园里看狗呢。”   听到二爷,五阿哥下意识想起的就是太子二哥。他知道二哥不肯听他的劝,必会走到这一步。只是也不知道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他只知道历史上太子被废被囚禁,具体什么原因,却还不清楚。还有汗阿玛,汗阿玛年纪大了,身体也有些不好,这次的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汗阿玛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还有十三,太子被废后,他就再也收不到十三的消息了,那个孩子,一向是你对好上一分、他便要还上九分的性子,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五阿哥一边走一边想,正好撞上了倒退着跑来的饺子。他连忙将孩子扶起:“怎么样?痛不痛?阿玛刚才在想事情,阿玛不是有意的。饺子痛不痛?”   饺子摇摇头;“我没事,阿玛你好像不开心?”   五阿哥和纯茹都一向希望不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烦恼带给孩子们的,所以饺子和汤圆对如今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   五阿哥摸摸饺子的头:“阿玛没事,谢谢饺子关心。”   “阿玛你不开心,我把雪球借给你摸啊。雪球的毛可软了,摸着可舒服了。”饺子拉着五阿哥走到亭子里。   亭内,雪球和墨珠正轻轻地打着呼噜,睡颜安详。   “饺子,小声一点,雪球和墨珠已经睡着了。”纯茹提醒道。   雪球和墨珠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能活着已经算是个奇迹了。皦如把两只狗送回来,也有让姐姐送两只爱犬最后一程的意思。   五阿哥慢慢地跪下来,轻轻地摸着雪球的毛,真的好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笔下的人物是有自己的灵魂的。   太子真的是一个倔强、可爱、中二又温柔的孩子呀。 第75章 父子   城门大开, 街道肃清。   在一片寂静中,康熙的御驾一路疾行,驶回了紫禁城。   回京之后, 康熙紧急召见了殿内阁大学士和宗室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亲王贝勒, 在干清宫商议废太子事宜。   康熙回京两日后, 派遣礼部尚书将废皇太子之事, 告祭天地、宗庙、社稷,下令将胤礽幽禁在咸安宫。   咸安宫是紫禁城西华门内一座破落的宫殿, 废弃已久。它坐落在整座紫禁城的西北角,前后是两个小型的广场,就连离咸安宫最近的春熙殿,也有一段不少的距离。前朝皇帝明熹宗朱由校的乳母客氏就曾经住在这里。此女生性放-荡,性情毒辣, 喜好搬权弄势,又想要行吕不韦之事, 所以熹宗不少有孕的妃嫔都死在她手里。宫里的人都传言那些死去嫔妃的魂魄还飘荡在咸安宫里,想要将客氏碎尸万段。   虽然说这紫禁城里没有哪一处宫殿是没有死过人的,但偏偏只有咸安宫会时不时地闹出些事端来。这宫自前朝起就荒废已久,等顺治入住京城, 重新修缮了各大宫殿。但这咸安宫却还是会时不时地闹出些诡异的怪事来, 于是这咸安宫就彻底荒废了。   胤礽进了咸安宫的大门看到的就是一片荒凉的场景:院前的大树早已枯死,几只乌鸦在树杈上凄凉地叫着。屋子里到处都是蜘蛛网,人踏进屋子,便扬起一大片的灰尘。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邪风, 在屋子里呜呜地响, 带动了风化破碎的帘幔。   隆科多四处打量了一下,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太子爷……哦, 不对,是二皇子殿下才对。万岁爷有旨,您今后就住这儿了。”   隆科多指挥着几个粗使太监将屋子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将一床被褥随意地往不知放了多少年的旧榻上一扔。隆科多伸出食指往旧榻上抹了一把,满满的灰。   隆科多对着胤礽轻笑:“二阿哥,您就乖乖地在这儿呆着吧。等万岁爷心情好点了,奴才再替您求个情儿。”   隆科多说的当然是反话,他家才是万岁爷的母族,但太子却不是他家的人,那这富贵就传不过三代。偏偏仙逝的孝懿仁皇后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而如今还在紫禁城里的小贵妃佟佳氏至今还没有传出好消息。如今万岁爷年纪大了,小佟佳氏只怕今后也只能替万岁爷管着后院了。不过虽然两位娘娘都没有留下孩子,但好歹孝懿仁皇后教养过四阿哥,他们家和四阿哥也有几分情分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替废太子说好话呢?   胤礽并不理会隆科多的小人得志,只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汗阿玛虽然宠爱他,但自小对他也是严格要求。再加上小五打小就喜欢自己做事情,不爱人伺候,他陪着小五一起长大,也养成了自己收拾东西的坏毛病。不过这些年他在毓庆宫,由着太子妃和几个几个侧福晋照料,这些事都有些生疏了,还得好好找找手感才是。   隆科多见胤礽对他的挑衅并不理会,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只好悻悻地带着几个太监走了。咸安宫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隆科多仔细嘱托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卫:“万岁爷对里面那位爷的旨意,你们也是清楚的。我看那位爷是翻不了身的,该怎么做,你们应该是明白的,不用爷嘱托你们了吧?”隆科多语调上扬。   那几个侍卫连忙道:“大人放心,我们都在这紫禁城里待了这么久,哪里不会知道规矩。大人尽可以放心。”   “嗯。”隆科多点点头,略带得意地走了。他还得去找找四阿哥,好好联络一下他们舅甥之间的感情。   ·   五贝勒府。   胤祺的眉头紧皱。   一双略有些凉意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试图抚平五阿哥的愁眉。   “你在为太子担心吗?”纯茹轻轻地问。   五阿哥点头:“也不知道二哥现在怎么样了。咸安宫废弃已久,二哥向来养尊处优,也不知道他的身子受不受得了。”其实他们这几个兄弟的身体都不怎么康健,小时候都生过大病。尤其是二哥,小时候的天花让他的身子一直有些孱弱。汗阿玛为此也严格地教导他们,要他们好好锻炼身体。只是,在恶劣的环境里,二哥的身子受不受得住,他就不得而知了。   纯茹见五阿哥还是眉头不展,干脆和五阿哥讨论了起来:“自从皇上回京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过十三阿哥的消息。饺子很喜欢这位十三叔送给他的礼物,一直念叨着要去这位十三叔玩呢。”   “十三……十三自从回京之后就被汗阿玛关在府中禁闭了,据说是因为看管太子不利。”五阿哥叹了口气,“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汗阿玛吩咐的时候也没几个人在场,我也是偶然得知的。”   他和李光地李大人的交际也只有那次澳门之行,也不知道李大人为什么要传给他这个消息。若说是因为小茹,他回府之后也曾旁交侧击过小茹,看小茹的态度明显是把李光地当成是一位不大相熟的长辈。那这位文渊阁大学士,相当于相位的李相给他送消息的目的是什么呢?   五阿哥搂着纯茹,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寻求安慰。   “如今二哥的太子之位被废,小十三又被关在府里。小茹,你说,历史还会像原来那样发展吗?”   纯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五阿哥的背脊:“不早了,睡吧。明天你还要进宫呢。”   五阿哥能感觉到纯茹沉沉睡去,自己却睡不着。   其实不只是太子,还有十三,小八也出事了,只是这些烦心事他不想让小茹跟着一起担心罢了。   小八小九几个小的聚在八贝勒府上喝酒时,不知怎么就来了个叫张明德的道士,说小八有贵人之相。   这在场的皇子阿哥哪一个不是贵人,几个人便逗弄这这道士,要他再仔细说说缘故。结果这张明德装神弄鬼,只指着八阿哥身上一块穿了孔的白玉但笑不语。   九阿哥也是嘴贱,说了句:“玉上为白,再加上穿孔的这一点,不就是个皇字嘛。”   在场的阿哥都是皇子,都能跟皇字扯上关系,谁也没有把这样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却不料不知是哪个小人将这件玩笑事告诉了汗阿玛,汗阿玛雷霆大怒,不仅撤了八阿哥内务府总管的职位,还亲自下旨将在场的几个阿哥都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今天下午的时候,汗阿玛派人到各皇子府上传旨,命他们明日进宫,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第二日五阿哥早早地起来,用过早膳,穿好朝服,便一路骑马前往宫门。   到了宫门口,五阿哥下马,也其他几个兄弟对视了一眼,进了宫。   干清宫里,除了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剩下的成年阿哥都来齐了。几位阿哥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康熙的到来。   康熙一来就提起昨日之事,说八阿哥柔奸成性,妄蓄大志,结交道士,觊觎皇位。   五阿哥听得一脸得莫名其妙,他看看其他阿哥,似乎只有自己一人在状况之外。他继续听着汗阿玛开口说落八阿哥的罪行,居然连勾结党羽,谋害二皇子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话都出来了,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拙劣的借口。   最后,康熙宣布要将八阿哥锁拿治罪。五阿哥还是没明白怎么事情突然发展到了这一地步,大家聚在一起不是为了沟通父子之情或是讨论朝政吗?   五阿哥只见小九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站到康熙面前对着他发誓:“儿臣担保八哥绝无此心。”   小十四也站起来,对着康熙大喊:“儿臣也敢担保。汗阿玛你怎么如此不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冤枉人?我看如今二哥疯疯癫癫的,未尝没有汗阿玛如此行事的缘故。”   胤礽之事一直就是康熙心中的逆鳞,这些日子真是没人敢在康熙面前说一个二字。十四阿哥此言此举一下子戳到了康熙的肺管子。他一把拔-出挂在一边兵器架子上装饰用的宝剑:“逆子!朕要杀了你——”   场面乱作一团。   十四阿哥大概没想到康熙会如此生气,一下子愣坐在地上,对着迎面向他而来的利刃不闪不避,眼看着一场流血惨剧就要发生。五阿哥连忙上去跪抱住汗阿玛的大腿,不让康熙上前。其他阿哥也纷纷磕头恳求,让康熙放过十四阿哥一码。   康熙只觉得心里喘不过气来,五阿哥连忙起身帮忙拍汗阿玛的胸口:“汗阿玛,小十四不懂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您别生气了,要保重龙体啊。”   五阿哥接着劝道:“阿玛,您是好阿玛,您对我们这些孩子的心意,我们都知道。是我们不懂事,惹恼了您。您要打要罚,尽管便是,儿子们绝对毫无怨言。”   康熙哼了一声,将宝剑收回剑鞘,怒火渐渐平息,吩咐五阿哥:“你是做哥哥的,弟弟不听话,你要替朕好好管教。十四藐视圣言,顶撞冲动,罚他二十板子,你亲自替朕盯着。”   五阿哥只觉得眼前的康熙就像是饺子一样,傲娇得可爱:“是,儿臣知道了。您好好回去休息吧。二十板子,保证一板子都不少,绝对不会弄虚作假。”   康熙对自小养大的小五倒是信任得很,略有些疲惫地回去休息了,其他兄弟也都出宫了。八阿哥获得了和十三阿哥一样的禁闭待遇。至于十四阿哥,五阿哥亲自看着侍卫们数完二十板子,才让十四阿哥身边的太监把他抬起来。   他走过去摸摸小十四的头:“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要再这样子冲动了。”至于十四的伤,五阿哥倒是不担心。十四打小练武,二十板子对他而言不过是皮肉伤,让他涨涨教训罢了。   “我知道了,五哥。”十四阿哥疼得有气无力,“五哥,咱们一起走吧。”   五阿哥摇头:“不了,我还有些事情。你先让人带着你出宫吧,四哥应该在宫门口等着你。”   看着十四阿哥被人抬走,五月站在五阿哥身边问道:“阿哥要去咸安宫吗?”   五阿哥点头:“嗯,我们走吧。” 第76章 仁爱   五阿哥没有来过咸安宫, 在来之前,五阿哥就想过它会有多破旧,但知道真正站在这座宫殿前面, 他才知道他的想象力限制了他。这座宫殿, 应该说是荒无人烟的死一般的静寂。   守门的侍卫拦住了五阿哥的去路:“皇上将二阿哥囚禁于此,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还请五阿哥不要让我等为难。”   五阿哥笑道:“汗阿玛只说不许二哥走出此宫,可没说不许我这个弟弟进去看望二哥啊?”   几个侍卫对视了一眼:“还请阿哥不要为难我等。”   “好了, 让我进去吧。大家可是有一起在尚书房往先生的茶盏里放蝈蝈的交情在呢,大不了改天我请你们喝酒好吧。”五阿哥拍拍几个侍卫的肩膀。   皇宫里的侍卫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大都是挑选了王公侯爵中相貌端正、武艺高强的子弟。像是五阿哥小时候的谙达纳兰容若,就被康熙授了一等侍卫衔,多次随驾出巡。这些个王公子弟在宫里当上几年侍卫, 等之后就放到外边补个缺儿,自是逍遥快活。   守着咸安宫的这几个侍卫, 当年虽然没有选上皇子伴读,但也在宫里读过几年书。像是上骑射课时,他们也作为这些皇子阿哥们的陪练,所以对这个小小年纪就能和大阿哥不相上下的五阿哥, 也是熟悉的很。   “五阿哥, 还请不要让……”   几个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五阿哥打断了:“不要让你们为难是吧。是不是有人给你们交代了什么,你们竟然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几个侍卫露出迟疑之色。   五阿哥冷笑:“那人怕是猜错了汗阿玛的心思!你们知道如今废太子妃和几位皇孙住在哪里吗?依旧还是毓庆宫,难道这还不能猜出汗阿玛的心意?”   “阿哥此言当真?”几个侍卫连忙问。   五阿哥答道:“当然是真的,弘晰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汗阿玛呢!你们回去之后家里的大人打听清楚, 自然就明白汗阿玛的意思了。二哥是汗阿玛亲手养大的孩子, 亲父子哪里来的隔夜仇呢?”   “五阿哥请。”几个侍卫让开了道:“还请阿哥不要逗留太久。”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五阿哥无所谓地摆摆手。   ·   “咳咳——”五阿哥刚走进殿内就被扬起的一大片灰尘给呛到了。他四处张望, 却找不到二哥在哪里。   “小五,来这边。”   五阿哥寻着胤礽的声音,在偏殿的窗边找到了他。   温暖的阳光透过破败的窗子,照到躺在贵妃椅的胤礽的身上,恍惚间竟然让五阿哥觉得有些安详之感。   这当然是错觉,实际上五阿哥仔细上前一看,二哥的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也满是胡渣,看起来狼狈极了。   “二哥怎么住在这里?”五阿哥有些奇怪,就算咸安宫再破,放着好好的主殿不住,怎么偏偏住进了偏殿。   “这儿有太阳,暖和!不说我,倒是该说说你,我倒是不知道我家小五做过这种事情。往先生的茶盏里放蝈蝈,亏你想得出来。”太子嘲笑道,“怎么不放苍蝇,不放蟑螂?这应该就是你十岁的时候被汗阿玛罚着去御花园里捉一百只蝈蝈的原因吧。当时还倔强着脸,不肯让我们这些个兄弟帮忙。”   五阿哥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谁让那位先生一看见我的蝈蝈就让人把他们弄死了,它们在上课的时候乖得很,一点也没有乱叫捣乱。这位先生简直没有半点仁爱之心,我气不过,才偷偷见了蝈蝈的尸体放他茶盏里的。至于苍蝇和蟑螂,太恶心了,再说在宫里我也不一定能找到啊!”   听到五阿哥提起仁爱之心,胤礽的心不小心被刺了一下。他突然感到有些迷惑,问五阿哥:“小五,这次的事情我真的做错了吗?”   五阿哥有些吃惊,他还以为二哥不会和他提起这件事的:“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和汗阿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胤礽有些沉默,过了许久,他才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用以前叔公交给我的一些人,围了汗阿玛的帐子而已。我又不是真的禽兽,怎么可能真的做出弑父之事?”   五阿哥:“……”这还只是而已吗?作为帝王被自己的太子派兵包围这种事,就算没有成功,也是非常严重的事吧。   胤礽继续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汗阿玛他有了越来越多的孩子,他好像越来越讨厌我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才是太子,我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为什么我觉得我活得一点也不开心!”   五阿哥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告诉胤礽:“二哥,胤祄死了,就在你被废的那天晚上。”   看着胤礽迷惑的眼神,五阿哥解释道:“胤祄是小十八的名字,汗阿玛亲自赐名的。汗阿玛这些日子一直很难过。”汗阿玛既为小十八的夭折难过,又为二哥的不懂事难过,也不知道二哥心里清不清楚。   “是吗?那我为那孩子抄两卷经吧。”胤礽说着,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又有些疑惑。   他并不为那个孩子的死感到悲伤,宫里总是在死孩子,夭折的孩子已经太多太多了。就连他自己的长子去世的时候,他也感觉不到太多的悲伤。只是小五在这里看着,他总不好什么事情也不做,只能为那个没见过几面又受汗阿玛宠爱的孩子抄两卷经了。   五阿哥觉得自己大概能看懂二哥的想法。   二哥真的是个非常单纯的人,但是他又被汗阿玛给宠坏了。除了汗阿玛、太后和几个相熟的兄弟,二哥他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本,因为他是太子,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也是因为二哥这个性子,他会对大阿哥对他地位的威胁非常不满,对汗阿玛对他的忽视感到不满。所以二哥就开始追求一些别的东西,权势、财富和美人。而汗阿玛也愿意满足二哥这点小小的要求,以致于二哥的性子变得越来越糟糕,越来越疯狂。   五阿哥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了,他开始关心胤礽的生活环境:“二哥住在这里,有受到什么苛责吗?”   胤礽摇摇头:“外面那几个都是宫里的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了,怎么可能听佟家那个不成器的,轻易得罪人?在没确定我彻底被汗阿玛放弃之前,他们是不敢明面上动手脚的。虽然这屋子是脏了点,但除此之外就没多大的问题了。”   五阿哥点点头,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原来搞鬼的是隆科多。他这个时候就开始登台唱戏了吗?   “既然如此,我帮二哥把这间偏殿稍微整理一下吧。”五阿哥打算动手,一边的五月准备帮忙。   “不必了,小五。你还是早些出宫回府吧。住了这么些日子,我倒是觉得这乱糟糟的环境挺好的。走吧走吧。”胤礽推着五阿哥往外走。   五阿哥无奈,只好带着五月离开。   出了宫门,五阿哥吩咐五月:“我们回府之后,你帮我找几件礼物。我明天去看看四哥。”   五月点头:“好,我知道了。阿哥到时候也带着两位小阿哥去吧,福晋不爱出门,两位小阿哥也是需要交际的。”   “好,我回去之后和小茹商量一下。”五阿哥笑道。   第二日用过午膳,五阿哥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四贝勒府。昨天四贝勒府的人就收到了五阿哥的拜帖,早就在府门外恭候了。   “五阿哥这边请,我家爷在前院等您。”接引的太监一脸的笑。   前院的小校场上,四阿哥正带着几个孩子在玩弓箭,看见五阿哥来了,连忙对着几个孩子道:“你们五叔的骑射当年在尚书房也是数一数二的,让他来教教你们。尤其是弘昀,要好好跟着你五叔学知道吗”   弘昀连忙点头。   五阿哥无奈地笑道:“四哥你这不地道啊,我可是来你府上做客的,怎么一来就要我做苦力啊?”   五阿哥挤眉弄眼的怪样子,把在场的几个孩子都逗笑了。   “请五叔安,饺……弘皎哥哥好,弘旸哥哥好。”作为目前四贝勒府上最年长的孩子,弘昀连忙向两位堂兄问好。剩下的弘时和目前四贝勒府唯一的小格格也连忙向五阿哥和饺子汤圆问好。   “不必多礼。”五阿哥笑道,“四哥,把弓给我吧。”   四阿哥把弓递给他,五阿哥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心里有数了,五十石都不到的弓,看来四哥这些年武艺退步得很厉害啊。   弓箭对准靶子,一收一放之间,箭已经牢牢插-入靶心。   五阿哥又试了十支箭,支支正中靶心。   几个孩子连忙拍手叫好。   五阿哥一个一个亲自给孩子们做指点,轮到女孩子时,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五叔,我叫宜尔哈。”那女孩子笑道。   五阿哥点点头:“是个好名字,来,五叔教你,这样拿弓……”   宜尔哈,和六姐姐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一样的。也不知道姐姐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虽然姐姐每次来信都说自己过得好,可他知道姐姐向来是报信不报忧的性子,策妄扎布又不是个靠谱的人,他还真的有些担心姐姐。   “五叔,怎么啦?”宜尔哈有些天真地问。   “五叔想起了一个和你同样名字的女孩子。”五阿哥笑道。   “是谁呀?”宜尔哈有些好奇,其他几个孩子也凑过来问。   “是你们的六姑姑,和硕恪靖公主。你们的六姑姑也叫宜尔哈哦。”五阿哥解释道。   “我知道,四公主殿下真的好厉害啊。”宜尔哈心里有些小小的羡慕。开垦荒地,兴建水利,招收大批的流民入驻,恪靖公主还能和蒙古的那些个王公们平起平坐,真的好厉害啊。皇玛法甚至为了训诫恪靖公主,亲自赐下了“萧娴礼范”和“静宜堂”的牌匾。   她今年已经十三了,汗阿玛、嫡额娘和额娘为了不让她抚蒙,简直操碎了心。再加上现在府里仅存的三个孩子,她的两个弟弟和她都是额娘的孩子。为了缓和额娘和嫡额娘之间的关系,他们为她相看了嫡额娘娘家的子侄,乌拉那拉·星德。可她一点也不想要嫁给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从弟弟那里听说了恪靖公主的事迹之后,她就更不想嫁了,她情愿像恪靖公主那样抚蒙。可是她不能说,她不能辜负了阿玛、嫡额娘和额娘的一番苦心。   五阿哥给几个孩子指点了一番,让汤圆看着比他小的几个弟弟,跟着四阿哥去了书房。   书房里,四阿哥问道:“小五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五阿哥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四哥,你有想过那个位置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四阿哥的声音突然放大,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又赶忙恢复了正常,“如今二哥才刚刚被废,汗阿玛正在气头上,你怎么能说这种混账话。这些话你和我兄弟之间说说也就罢了,可别被有心人听到了,小八的教训就在眼前呢。”   说他没想过那个位置肯定是假的,但这些自己的考量就不必和小五说了。   五阿哥点头:“我也只是想来告诉四哥一声,此时时机未到。汗阿玛还是心疼二哥的。所以我希望四哥不要擅作主张。”   四阿哥一言不发。 第77章 心愿   他笑了一声, 坚决否认:“二哥是汗阿玛一手养大的孩子,汗阿玛自然是心疼二哥的。这我也是知道的,小五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和我说起弄这些个话?”   五阿哥摇头:“也没什么什么事, 就是突然想起来就和四哥说一声。我只是想告诉四哥, 我不在乎将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到底是谁, 我只希望我们这些个兄弟都能够好好地相处。四哥, 我——”   “你都是两个孩子的阿玛了,怎么还净说这些孩子话!”四阿哥笑骂道, 拍拍五阿哥的肩膀,“好了,再去陪孩子们练一圈,就去洗手用膳吧。”   五阿哥沉默地点头,跟着四阿哥走出了书房。   饭桌上不见宜尔哈的影子, 五阿哥觉着有些奇怪,话音里就不由地问了出来。   弘昀埋头用膳,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弘时年纪还小,尚且懂不得这许多的弯弯绕绕,直接开口答道:“刚才嫡额娘身边的嬷嬷把姐姐请去正院用膳了。”   五阿哥这才猛然发觉四贝勒府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如今四哥的三个孩子,弘昀、弘时和宜尔哈都是侧福晋李氏的孩子, 而四哥和四福晋的嫡长子弘晖, 早几年就不幸夭折了。   “宜尔哈是女孩子,吃得精细,不比我们这些糙汉子,小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四阿哥解释道。   五阿哥点头, 为几个孩子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其实满人并没有像汉人一样有那么多规矩, 像是男女分桌而食这种情况只发生在非常特定的坏境里。就连宫里的家宴,汗阿玛也是带着太后和诸位妃嫔和阿哥们在一个大殿内用膳的。他和四哥是兄弟, 今天的也算是家宴,四福晋在这种情况下将宜尔哈叫到正院,只怕是有些不妥。只是这到底是四哥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嘴。   其实四福晋将宜尔哈叫到正院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觉得她作为快要成亲的年纪还和叔叔堂兄弟们一桌吃饭有些不妥罢了。   四福晋对着宜尔哈解释:“嫡额娘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你年纪已经十三了,也该学着一些管家的本事了。你阿玛今天高兴,将你叫到前院去,带着你和兄弟们一起舞刀弄枪,这是你阿妈对你的疼爱。但你也要知道自己是女孩子,该学着温婉端庄些,不要总跟着兄弟们一起玩闹。宜尔哈,嫡额娘对你说的这些话有没有道理?”   宜尔哈点头:“嫡额娘为我的心,宜尔哈心里是清楚的。以后汗阿玛再叫我到前院,我便拒了汗阿玛,还请嫡额娘放心。”   四福晋叹了口气:“也不必全拒了。你阿玛只你一个格格,他必然对你是疼爱的,只是你自己也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嫡额娘,我知道了。”宜尔哈小声回答。   “嗯,那你去看账本吧。若是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身边的嬷嬷或者来问我都可以。”四福晋想要摸摸宜尔哈的头发,却被宜尔哈行礼的动作不小心避开了,“好了,你去吧。”   “是,女儿告退。”宜尔哈行礼倒退离开,到正院的小耳房里看四贝勒府的账本。她一点也不想学这些东西,她是阿玛的女儿,是皇上的孙女,她怎么会把自己活得这么憋屈呢?她也好想像恪靖公主那样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骑马射箭啊!   ·   干清宫内,康熙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梁九功连忙为万岁爷端上清肺止咳的药茶:“万岁爷请——”   “嗯——”康熙伸手示意梁九功把茶放在桌边,他最近喉咙哑了,一开口喉咙就跟被人用手掐住似的,发不出声来,所以这几日他都不太爱开口。   他用药茶润了润喉咙,方才觉得舒畅多了,不由得想起昨日在咸安宫外听到的话。他亲耳听到了保成对他的一声声控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保成之间的父子关系会搞成这个样子。   昨晚他梦见了祖母和赫舍里氏。祖母一脸不悦地看着他,似乎在指责他为什么要废掉太子,影响国祚;赫舍里氏满脸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他知道她的结发妻子心里是怪他的,怪他违背了承诺,没有照顾好他们之间唯一的孩子。   保成他,还是孝顺的。虽然他用兵围了大帐,自己却主动到他的帐子里来自投罗网。这孩子,大概真的累了吧。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那只是个储君。保成,他的孩子,他到底该怎么对他呢?   几日后,康熙觉得身子大好,便决定带着几个成年的阿哥去了南苑围猎。一是因为时节到了,二则是为了缓和这几个兄弟间的感情,当然,来得这些个阿哥里,不包括废太子、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康熙为了让围猎进行的更加热闹,建议让几个阿哥把家里的小阿哥们也带来耍耍,让他这个做祖父的见见这些小皇孙们。   汤圆和饺子已经快十岁了,五阿哥自然把这两小子给带了去。   临行的前一夜,纯茹对着两个孩子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要让身边离人,不要求获胜,只要求平安。   五阿哥在一边撇撇嘴:“有我在呢,小茹你放心就好。再说了,男孩子就该好好锻炼锻炼才是,哪里能一直养在深闺里。”   纯茹翻了个白眼,锻炼和猎杀猛禽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好吧。只是两个孩子都是皇孙,满人尚武,总不能让两个孩子不开弓,她也只能强调安全问题了。   五阿哥觉得自己媳妇翻白眼的样子也是可爱得紧,他赶着两个小子回屋睡觉,一步一步挪到纯茹身边:“小茹,我也去狩猎啊,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只关心那两个臭小子,我吃醋了!”   “尊贵的五爷,您幼不幼稚啊?怎么和跟小孩子一样。”纯茹揉着五阿哥的头,替他打散辫子。   五阿哥猛然抱住纯茹:“这次不方便,等下次汗阿玛到塞外临巡,我向汗阿玛求个恩典,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嗯。”纯茹轻轻应道。   “我知道你喜欢自在,等我把京里的这些事情处理了,我们就到草原上建栋房子,搬到那儿去。到时候还可以经常去看看六姐姐,好不好?”   “好。”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嘤嘤嘤(?ω?) 第78章 南苑狩猎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 早晚气温骤降。五阿哥带着孩子们驻扎在营地里,第二日早早起来,就看见外边的枯草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五阿哥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跑了一圈, 打了两套拳, 身子这才热乎了起来。他搓了搓手, 用自己的大手捂住汤圆的小手,问道:“怎么样?汤圆你冷不冷, 冷记得和阿玛说。”   汤圆笑着摇摇头:“阿玛,你忘了,我的身子已经没有像以前那么弱了。”   “说的也是。”五阿哥拍拍汤圆和饺子的小脑袋,牵着两个孩子打算回帐子用膳。   饺子心里有些犯迷糊:大哥以前身子很虚弱吗?他怎么没觉得?   几人走到半道上,就遇到梁九功身边的小徒弟请五阿哥陪着康熙用膳。胤祺正打算让五月陪着两个孩子回到帐子, 却见那小太监连忙摆了摆手:“既然两位小阿哥也在,不若一道去用膳吧。万岁爷也正打算请几位小皇孙陪着一起热闹热闹呢。”   五阿哥没有办法, 只好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一起去了皇帐。   五阿哥进帐子的时候,康熙见到的正是他们父子三人手拉着手进来时的场景,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在慈仁宫陪着保成和小五玩耍的时光,眼角便不免有些湿润。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五阿哥带着两个孩子向康熙行礼。   康熙笑着摆手道:“不必多礼, 快起来吧。两个孩子过来先跟着你们的堂哥一起玩会儿吧。让你们阿玛陪着朕说说话。”   “给五叔请安。”站在康熙一边的半大的清隽少年对着五阿哥行礼。   五阿哥这才注意到原来二哥现在的长子弘晰也在这帐子里。汗阿玛囚禁了二哥, 却把皇长孙弘晰待在身边,引得人不由得深思。之所以是说弘晰是二哥现在的长子,是因为二哥之前夭折了一个差不多十岁大的孩子,就和四哥家的弘晖一样。那孩子和弘晰一样都是侧福晋李佳氏的孩子, 至于太子妃, 至今都还未有生育。这样一想,二哥于后院之事, 也是糊涂之人。   “小五觉得弘晰如何?”康熙猛然问道。   五阿哥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一直在朝着弘晰的方向发呆,难怪汗阿玛有些误会了。   “弘晰啊……这孩子孝顺懂事,对不同母的弘晋也颇为照顾。”五阿哥想了一会儿,“儿臣看他与饺子汤圆玩耍的样子,倒觉得这孩子有些放不开,也有些腼腆了。男孩子还是要胆子大些才好,这次围猎正好好好操练这群小子们。昨日儿臣去兄弟们帐子里转了一圈,这些孩子都被娇惯得太听话了,还要汗阿玛好好替我们教教才是。”   康熙原本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五阿哥对胤礽一脉的态度,没想到小五这孩子居然扯来扯去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康熙笑骂道:“孩子们乖些不好嘛,你以为谁小时候都像你似的,泼皮猴子一般在尚书房里四处给先生添乱。小六小七乖巧,没被你带歪,小九小十倒是被你带着越发得难管教了。朕都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   五阿哥目瞪口呆:“汗阿玛,你冤枉人吧。我小时候明明很乖的。”   “来,梁九功,你来给五阿哥说说,他小时候哪一天没被罚过?”康熙大笑。   梁九功对着五阿哥弯腰行礼:“阿哥,奴才虽然年纪大了,心却不糊涂。你这在尚书房的日子……哎呀……实在是……奴才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呀!”   “我……我我我……”五阿哥无言以对,他还是不敢相信。   康熙笑道:“小五,你小时候可皮了,还喜欢耍赖。朕一要罚你,你就赶紧往保成……你二哥身后躲,仗着两位太后和你二哥的势,朕每次都不得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自己说说,这世间哪里还有比你更顽皮的人?”   胤祺不想再继续这个丢人的话题了,他连忙道:“汗阿玛,时间差不多了,叫人摆膳吧。几个孩子肯定都饿了。”   康熙哼了一声:“几个孩子饿不饿,朕不清楚。但这最调皮的五阿哥借机转移话题的急切心,朕倒是一清二楚。罢了,梁九功,叫人摆膳吧。”   梁九功弯腰:“是,奴才这就叫人去办。”   康熙的早膳并不算奢侈,不过是花卷点心一类的做的比五阿哥府上的更精细些。当然,这个不奢侈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五阿哥看饺子和汤圆吃得很开心,弘晰倒是吃得有些慢。   五阿哥从一整盆熟鸡蛋了挑了几个,开始敲鸡蛋。   梁九功在一边有些微微吃惊地张开了嘴,这用红枣桂圆煮的鸡蛋,一向只是图个吉利好看用的。万岁爷凭心情或许会偶尔吃个一两次,大阿哥和二阿哥陪着万岁爷用膳时,可是从来不碰这东西的。敲鸡蛋的行为,既会发出声响,又有可能使得鸡蛋壳飞溅,到底是不大雅观。五阿哥——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五阿哥剥完一个鸡蛋,就用一边的凉开水过了一遍,放进干净的盘子里,递给康熙。   康熙有些诧异,除了皇祖母和照看他长大的奶嬷嬷,似乎这世上便再没有人为他剥过鸡蛋了。小五,真是——康熙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就只能用筷子夹起白煮蛋往酱油碟子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比平日里吃的鸡蛋多出了几分不明的滋味。   五阿哥给弘晰、汤圆和饺子各自剥了一个,这才开始安心吃自己的早膳。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五阿哥的饭量也不小。与这些饭量大的人一起用膳,康熙倒是不知不觉见比平时多用了半碗粥,两块点心,觉得有些撑得慌。但他又不好在儿子孙子面前表露出来,只好吩咐他们先去露天的宴会之所,等他洗漱之后再去那边。   这一次的南苑围猎行事比较随意,阿哥们愿意去林子里跑几圈的自可以去,不愿意动的就留在原地吃吃喝喝就好。   五阿哥带着两个孩子亲自去跑了一圈,教导他们如何狩猎。虽然两个孩子以前也在京城里的猎场放过几箭,但那种都是散养动物的猎场和南苑到底是不一样的。当然,为了阿哥们面子上好看,南苑也在阿哥们到来前放了不少野鸡野兔。但空间大,野禽们就生的机灵,更不容易被射中。这里的猎物和京中猎场的猎物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两个孩子收获也不多,几只兔子野雉罢了,顶多饺子比汤圆多打了一只白狐狸,正好可以回去给他额娘做个坎肩。   比起五阿哥这一家子的重在参与,其他阿哥小阿哥们可比他们认真多了。至于弘晰,则是猎到一直幼虎,让康熙直夸有乃父之风。这事搞得群臣们一脸迷惑,二阿哥不是已经被废了吗?怎么皇上不仅把皇长孙弘晰带在身边还大加夸赞,难道皇上心里还是属意这二阿哥?   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汤圆从第三天其就有些不舒服。只是皇祖父虽然仁慈,他却不好持宠而娇给阿玛带来麻烦,况且他也觉得还能忍耐,干脆除了饺子谁都没有告诉。所以汤圆依旧去了猎场,只是坐在座位上不出去打猎罢了。   饺子对狩猎这事的兴趣正在兴头上,但是哥哥身体不舒服,他也只好放下心爱的弓,陪着哥哥一起在位置上吃点东西,无聊地将酒杯摆弄来摆弄去。   康熙在上面看得分明,不由得有些奇怪,问一边的梁九功:“小五家那个小的原先还对狩猎兴致勃勃呢?怎么今日倒是不去了,可是他们阿玛不允许?你去打听打听。”   “是,奴才这就去。”梁九功也不问别人,只问了伺候两位小阿哥的太监,就七七八八地拼出了事情的缘由。   梁九功将饺子为了照顾不舒服的汤圆而放弃打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回给了康熙。   康熙心里不免有些触动:这便是孩子的赤子之心啊。想当年,保成小的时候不也对其他兄弟们关心得很。他还记得,小三和小四也总是跟在保成屁股后面跑呢。若是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这次南苑的围猎持续了一个星期。对于汤圆和饺子来说,此行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在堂兄弟中   交到了不少好朋友,他们也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交际圈了。   南苑围猎刚刚结束,大家都打算休养生息,谁也不打算惹事。虽然听说被关在咸安宫的废太子胤礽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但这事到底不管他们的事儿,选太子的事情也急不得,大家都打算再放两天。没想到,三阿哥却向康熙禀告了一件大事。   大朝会上,三阿哥出列发言:“儿臣启奏皇上,大阿哥胤禔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咒废太子胤礽,致使其言行荒谬。太子多年以来尽心尽力,一朝之间性情大变,必定是有小人作祟,臣还请皇上详查,还废太子胤礽一个清白,以示万岁圣明。”   大阿哥连忙出列辩解:“汗阿玛,儿臣冤枉。”   康熙对大阿哥的辩解并不理会,只下令:“三阿哥给朕详查此事,不得有误。”   三阿哥:“臣遵旨。” 第79章 选太子   “怎么又多出了这些事端?”纯茹叹了口气, “皇上已经查明一切都是大阿哥在背后搞的鬼,革去了大阿哥的王爵,将他幽禁在其府内。你说, 这京里已经幽禁了多少人了?大阿哥, 废太子, 八阿哥, 十三阿哥。阿祺,这便是皇权吗?”   “权势迷人眼, 富贵乱人心。世间常理,无人能够超脱其外。”五阿哥搂着纯茹,“你别担心,还有我在呢。等这些糟心事结束,我就带着你和孩子们离开。”   纯茹靠着五阿哥的胸膛:“我听说大阿哥福晋有些不好, 我要去看看吗?”虽然她熟知历史,但对如今京城的局势也实在是看不太透。一步错, 步步错,原来她也不是搞政治的材料。   五阿哥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你人就不必亲自去了,送些药材去吧。大阿哥被夺了王府爵位, 内务府的人向来是踩低捧高, 想来送的东西也不会多精心。”   纯茹点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和五月亲自商量一下。说起五月,你就真的不为他做些安排吗?”   “以前我就问过他的意见,只是他一直坚持要留在我身边。之后再问他, 他也只是避而不谈, 我也只能作罢。”五阿哥有些无奈,“他既然不愿离离开,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我们比他先走,就只好叫两个孩子好好孝顺五月了。”   “这样也好。”纯茹点头。   ·   既然错在大阿哥,那废太子和八阿哥就是被冤枉的了。康熙感念两个孩子艰难,便也时时召唤他们到跟前来,叙叙父子天伦。虽然两人还是处于禁闭状态,但比起大阿哥府上,倒是好得多。   十一月十四日的畅春园,阳光明媚,暖暖得使人昏昏欲睡。只是听了皇上的话之后,这几位老大人立刻便清醒了。   “如今太子被废,储位空虚,国朝不稳。诸位爱卿都是弦股之臣,国家之栋梁。不若你们在除了大阿哥的诸位皇阿哥中,推选出一人来立为皇太子,朕也算是不辜负祖宗基业。”   康熙看着众人犹豫的样子,继续道:“太子之位事关重大,诸位回去提个章程出来,明日朝会是上交吧。好了,没什么事了,回去吧。晋卿留下陪朕说会儿话。”   “臣等告退。”众人向康熙行礼离开,只李光地一人留了下来。晋卿是李光地的表字。   康熙对着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老臣格外优容,请他陪自己到湖边的亭子里欣赏着园子的湖光山色,吃些御膳房送上来的小点心。   “晋卿,你我君臣二人也是相交多年。你看看朕的哪位阿哥能担起太子之责?”康熙温和的笑道:“你我相交多年,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李光地摸了把胡子,清了清嗓子:“既如此,那还请皇上原谅老臣的胆大妄为。”   “无妨,”康熙笑道,“只当是我们君臣二人说些闲话罢了。”   李光地道:“皇上的这几位阿哥都是能文能武,才智超群,实则个个都担得起这份责任。只是太子之位毕竟是一国之大事,所以臣也只能妄言短论,还请皇上原谅这个。微臣以为,能担得起太子之位的,有四位阿哥。”   康熙听了便笑,李光地不愧是经年的老臣了,这样的滑不留手。选上最有可能的几个人,不就谁也不得罪吗?只是他自己现下也是对几个儿子犹豫不决,少不得要听听这些个大臣们的意见。   康熙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那晋卿倒是说说,是朕的那几个小子得了你的青眼?”   李光地不紧不慢,也跟着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臣举荐的第一人便是曾经的太子爷,如今的二阿哥。”   康熙心头一跳,原来也有人和他一样,心里还期盼着保成吗?   李光地解释道:“二皇子殿下毕竟是皇上一手养大的,最是知道皇上的心意。纵然之前有诸多的不妥之处,想来如今经历这等大事,现下心境也是磨砺出来了。若是二阿哥再次成为太子,想必是不会再犯从前的错处了。再者之前二阿哥监国打理朝政,替皇上分忧,都无不妥之处,皇上也是知道二阿哥的才干的。最后——”   “最后什么?”康熙连忙问。   李光地的这些话实在是说到了他的心炕上,他心里还是属意着保成的。之前是他把保成逼得太紧,又有索额图那些个耍奸弄滑的奴才在保成身边嚼舌根,这才离间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这几日他常常召见那孩子,看着清瘦了不少。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哪里有不心疼的呢?   李光地放低了声音:“若继位的不是二阿哥,臣只担心恐会有萧墙之祸。”   康熙想着,李光地说的在理。若是最后继位的不是保成,那之后的皇帝会怎么对着这个曾经的太子呢?只是保成那孩子的心他也是知道的,若是保成继位,保清怕是讨不了好。他这个作阿玛的,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另外三位阿哥呢?说出来让朕听听。”康熙道。   李光地继续道:“臣要举荐的第二位阿哥,便是八阿哥。八阿哥性情温和,宽厚待人,与朝中大臣们都关系极好。八阿哥无论对上哪位大人有困难,不论高低贵贱,都施以援手。八阿哥为人又有才干,在内务府的那段日子将上上下下治理得服服帖帖。皇上要不要和臣打个赌,明日必然是有好些大臣要选八阿哥当太子的。”   康熙听了这话,心中便对八阿哥生出三分的不喜来。什么叫不分高低贵贱都施以援手?哪里有皇家阿哥的气度?再说他这是想干什么,结党吗?这是朕的朝堂,还轮不到他做主。康熙又想起了先前张明德一事,一个包衣的儿子倒是好大的排场,小九、小十、小十四,两个宠妃的儿子,一个贵妃之子,竟然都忤逆他这个做汗阿玛的,替那个孽障求情。真是笼络的一手好人心。   康熙无可无不可,语气也有些不耐:“另外两位阿哥呢?”   李光地听着康熙的话音,便知道八阿哥当太子的希望怕是不大,明天恐怕还有一场祸事。他在朝中这许多年,对这位皇上的心思也能猜出几分。虽然皇上说要他们这些朝中大臣们选太子,但可没说皇上要不要采纳呀。这合了心意的自是满心欢喜,不合心意的只怕是要遭殃了。为着这个,李光地接下来的这些话便更谨慎了些。   “臣要推举的第三位阿哥,便是四阿哥。四阿哥是年长的阿哥,国赖长君,年纪上就比小阿哥们妥当些。身份上,四阿哥是孝懿仁皇后手下养大的,虽未被记在名下,但论起来也可以说是皇上的半个嫡子了。之前这位四阿哥跟着太……二阿哥当差,事情也是做的严谨。若说四阿哥为人,虽然严肃了些,又喜好佛学,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李光地打量着康熙的神色,见他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色,便知皇上在考虑四阿哥的事情。   他继续说:“臣要举荐的最后一位阿哥,只怕皇上要大吃一惊呢。”   康熙被逗笑了:“说说吧,让朕吃吃惊。”   李光地:“臣要举荐的最后这位阿哥,便是五阿哥。”   “原来是小五啊,”康熙仔细考虑了一番,有了些兴趣,“你仔细说说。”   李光地听着康熙对五阿哥的称呼——小五,如今的五阿哥,翻了年便三十了。三十而立,这般大的孩子,皇上居然还如此称呼,可见五阿哥确实是受宠的。   李光地道:“一是身份上合适,五阿哥是太后娘娘身边养大的,至纯至孝,这一点旁的阿哥是比不过的。”   且不说八阿哥的身份尴尬,便是四阿哥的生母德妃,也是包衣女子出身,和正经旗人出身的宜妃是比不过的。在加上大清以孝治国,单由太后抚养这一点,五阿哥就远远超出了其他人。   他接着说:“第二,子嗣为重。这些个阿哥里,也就五阿哥有两个嫡子。”   康熙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第三便是臣的一点私心了。皇上也是知道的,先前臣跟着五阿哥处理了澳门事宜。原本臣也是担心得很,毕竟五阿哥不着调的名声也是由来已久,微臣当年也在尚书房呆过几年。只是澳门一事,五阿哥却处理得极为妥当,不卑不亢,说明五阿哥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人懒散些罢了。”   康熙笑道:“这个小五,就是得人使唤着他、督促着他才行。”   “臣在船上,问过五阿哥,为什么非要收回澳门。皇上,您知道阿哥和我说了什么吗?”李光地卖了个关子。   康熙猜测:“左不过百姓积难这类的话吧,那孩子向来如此,小时候就经常跟朕顶着干了。”   “皇上果真了解自己的阿哥。臣当时听了五阿哥的话,便觉着这孩子有颗赤诚之心,若是将来的君王是这么个人,将来大清也能越来越好。”李光地有些感慨。   康熙听了李光地的这一席话,倒是觉得对自己心里头的想法清晰了许多。他让梁九功派人送李光地出园子,自己仍坐在湖边静静地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   晋卿指李光地 第80章 朝局   第二日便是大朝会, 康熙命诸王及大臣将写有自己心目中的结果人选的折子呈上来,让张延玉当场将其分类归捡,说明结果。   康熙原以为昨日李光地和他说的——将有许多机关大臣会选八阿哥做太子——不过是一时的玩笑话, 毕竟八阿哥非嫡非长, 又没有强有力的母族, 哪个大臣会这般无知选八阿哥做太子。但张延玉统计出来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康熙的预料。   八阿哥票数最优, 剩下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不过零零散散的几票,李光地最后把票投给了五阿哥。   若说选八阿哥只是些小官倒也罢了, 但实际上举荐八阿哥竟然都是朝中重臣,近乎占了朝廷的半壁江山。太师遏必隆的儿子,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的弟弟,德妃的妹夫——阿灵阿,既没有选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十阿哥, 也没有选妻姐德妃的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要知道这四个阿哥从礼法上可都是阿灵阿的亲外甥。这位小舅子竟然选了和他毫无关系的八阿哥, 怎么能不让康熙起疑生怒。这个孽子在朝中到底结识了多少大臣!   鄂伦岱,康熙的亲表弟,姑母是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堂姐是四阿哥的养母孝懿仁皇后, 宫里也还有一位佟佳氏的贵妃掌管着公务。这样的皇亲国戚, 竟然也选了八阿哥,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工部侍郎纳兰揆叙,明珠的二儿子,纳兰容若的弟弟;工部尚书王鸿绪, 康熙的心腹大臣, 康熙亲自命他主修明史,对他信任有加……   康熙看着施延圭统计上来的支持八阿哥的这许多朝中重臣的名字, 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   胤祀,他是何时笼络了这许多人?便是他纵着保成和保清在朝廷上争斗,他们也拉拢不到这些他的心腹大臣。这朝廷,还是他的朝廷吗?   自张延玉将选太子的结果宣布,殿内便陷入一片死寂。大臣们都微妙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这选八阿哥的人也太多了些吧。   五阿哥看着马齐等人一脸兴奋的样子,只觉得可悲可叹。原来这些一向谨小慎微的老大臣们也会被权势冲昏了头脑,做出这等不智之事。况且汗阿玛已经下了口谕让马齐切勿参与此事,没想到他还是自愿跳进了权势的旋涡里。   见没有人开口,马齐率先出列:“皇上,朝中超过半数大臣都推举八阿哥为太子,可见八阿哥乃是众望所归啊。还望皇上能够早下决断,早日立八阿哥为太子。”   康熙没有理睬马齐的话,反而看向几位成年阿哥:“你们的意见呢?也是支持爱新觉罗·胤祀做太子?小五,你发什么呆呢?你先来说说。”   五阿哥从沉思中回归神来,出列向康熙行礼,道:“储君之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言。只是二哥这几年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尚未有劣迹,只今年因魇咒的缘故而犯下大错。如今二哥已经大好,咸安宫条件艰苦,儿臣恳请汗阿玛收回成命,让二哥迁往其他其他宫室暂居。”   “儿臣复议。”四阿哥出列一并跪下。   后面的六、七、十一这三位小阿哥见自己相熟的哥哥都为废太子求情,也一并出列跪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五哥为什么要怎么做,但这事和选太子无关,又能体现兄弟友爱,他们几个跟着照做就是了。   这几位阿哥出去了,队伍里便只剩下三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二阿哥。朝上阿哥是按照年龄站位的。九阿哥和十阿哥挨得近一下,三阿哥却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只好向着康亲王方向靠去,努力不让汗阿玛注意到自己。   九阿哥对着十阿哥使眼色,十阿哥却一点也没有看懂。他们和八哥的关系还行,放出废太子就为这选太子之事增加了变数,他们是在是不愿意出列的。但好在康熙也没有在乎他们这两个小孩子的意见。   他听了五阿哥的话,忍不住落下泪来:“朕之前梦见了孝庄文皇后和孝诚仁皇后,皇祖母对朕很不高兴,孝诚仁皇后对着朕以泪洗面。朕自打梦见两位皇后以来,终日惶惶不安。二阿哥胤礽是朕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自小聪慧懂事,在朝中多有贤名。之前胤礽因为大阿哥魇咒之事而得了怪病,幸而上天保佑,如今已是大好。对胤礽,朕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皇上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就差没把复立太子的事情直接说出来。殿上的大臣门又能如何呢?只能唯唯诺诺,大呼“万岁圣明。”   康熙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接下来便应该处置朝中这么多人保选八阿哥的事情了。他命康亲王椿泰将马齐等人收押,交给尚且被关在府中的八阿哥处置,并且彻查保举八阿哥之事,并且宣布退朝。   几位阿哥随着等大臣们都走完了才走出朝廷。三阿哥走过来揽着五阿哥的肩膀,轻声笑道:“小五,你不厚道啊。有消息怎么不告诉你三哥?”   五阿哥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扫下,正色地看着三阿哥:“三哥误会了,我做事不过是凭心而为罢了。至于旁的,我也不得而知。我还要去给宁寿宫给额么格额吉请安,三哥要一起去吗?”   三阿哥哂笑:“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回府了,小五替我向太后娘娘问声好吧。”   几位阿哥和五阿哥在宫道出分别。五阿哥嘱托十一阿哥:“你嫂子的舅舅从山东送来了几筐储存完好的脐橙,我已经命人给你府上送去了。你记得每日吃一个,今年冬天的咳嗽会缓和些。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记得要吃。”   “我知道了,五哥。”十一阿哥点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五哥你就放心吧。”   五阿哥想要摸摸十一阿哥的脑袋,才想起他已经娶了福晋,是个大人了,便拍了拍十一阿哥的肩膀。五阿哥转头看向一边的九阿哥:“小九,等会儿送十一回去之后不要乱跑,给我在府里好好呆着。”   九阿哥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五哥。”八哥之前因为张明德一案就被汗阿玛禁在府里,这次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又丢了,心情必然不好。本来他还想去看看八哥府上看看呢,五哥这么一说,他又去不成了。只是五哥既然这么说,必然会命人看着他。他还是不要挑战五哥的权威,他都已经做阿玛了,再被五哥揍就太丢面子了。   五阿哥转头去了宁寿宫,却在那里遇到了康熙。   五阿哥向两位长辈请安;“胤祺给额么格额吉请安,给汗阿玛请安。”   三人喝茶絮叨之后,太后主动开口:“小五陪着皇帝去御花园里逛逛吧,我听说梅园里已经有早梅开了。它们孤零零在立在那里,没人欣赏也是可怜。”   五阿哥只好陪着康熙一路慢慢逛到梅园。   “汗阿玛——”   “怎么了?我们家小五有什么话要和汗阿玛说?”康熙此时笑眯眯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和蔼的老人。   五阿哥犹豫了一下,又把嘴里的话咽回去,只道:“今年的冬天虽不算太冷,但到底还是降了温。汗阿玛千万要保重自身才是,万不要再为这些杂事操心了。底下的几个小兄弟们也已经长起来了,汗阿玛有什么杂事,尽管交给这些个小子去办就好。”   康熙笑道:“事情都交给那些小子去做了,那你们这些大的要做什么?只在府中闲待着吗?”   “儿臣之前帮着二哥做事,整日忙的脚不着地,连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功夫都没有。家里的这两个小子都不跟儿子亲近了呢,他们额娘也忙为新粮种再度提高产量,两个孩子便只好交给请来的先生管教。可为人父母的,又怎么会不希望孩子亲近自己呢?儿子身为两个孩子的阿玛,这才明白当初汗阿玛为我们兄弟几个是付出了多少心血。汗阿玛实在是辛苦了。”   五阿哥的这一番话说得康熙心里极为熨帖,他还是自认自己是个好阿玛的。虽然身为帝王,要忙于朝政,但他每次下朝一有空便也往尚书房跑,亲自检查几个阿哥的功课。对于几位年长的阿哥,他自认是尽了心的。至于那几个小的,这几年发生了这许多事,他倒是没怎么管教,给几个小的找些事做,也算是补偿了。   梅园中间有座小亭子,康熙便命人在此处稍作休息奉上茶点。   “说起来,你府上还是只有两个孩子,也太少了些。你如今还年轻,若是遇到可心的人,不妨纳回府去,给汤圆和饺子添几个弟妹。”康熙开口。   五阿哥如今已经历练出来了,对这些话也早就有了应付的策略。他用筷子夹了块点心,放进康熙面前的小盘子里,开口道;“汗阿玛尝尝这种点心,应该是御膳房新出的花样,甜而不腻,儿子觉得都还算是不错……”   康熙瞪了五阿哥一眼,五阿哥才停止顾左右而言他:“府里的这两个小子已经够让我头疼了,若是再多几个,只怕儿子的头发都要愁秃了。我这两个小子已经长成了,儿子只想着能安安稳稳地看着他们娶妻生子便罢了。”   康熙是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的,便也不再提起这话。这几个阿哥里,细细算起来,小五的子嗣居然也能轮到个中不溜的地步,只叫人觉着可悲。   父子二人不论朝政,只聊些家话,便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下午,就连午膳也不过是拿些点心凑数填肚子罢了。   到了宫里要落锁的时辰,康熙才让梁九功派人将五阿哥送出宫,这才自己回到了干清宫。   这天跟五阿哥的这一席话,虽然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却叫康熙觉得十分舒畅。小五这孩子,倒是颇有几分佛性,让人不知不觉便喜爱这孩子。也是,至纯至孝之人,谁会不爱呢? 第81章 入宫读书   大朝会的第二日, 康熙怜及五阿哥及诸位皇子的一片兄弟手足之心,便依言释放了二阿哥胤礽,令人打扫出干净的宫室让二阿哥暂住。   随后便有科尔沁草原的达尔汉亲王、额驸和班第以及文武诸大臣们, 向康熙请愿请求复立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康熙对这些折子, 一概留中, 不做处理。   康熙毕竟已经上了年纪, 这些日子又经历了这许多事,那日又和五阿哥在梅园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身体实在是受不住。废太子的事情刚有些转机,康熙便病倒了。   胤礽听闻康熙生病便日日前去探望,亲尝汤药,在朝中便渐渐有人夸起了二阿哥身为人子的孝顺。再结合之前二阿哥疯疯癫癫的样子,大臣们便更加认为之前废太子作出如斯不智之行, 便是因为大阿哥联合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二阿哥的缘故了。如此一来,请求重新复立废太子胤礽为太子的大臣便更加多了。   康熙面对这种情况, 也不作言语,只是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叫进宫来,让这三位阿哥陪伴在病榻边。朝中关于复立太子的言论这才渐渐消了下去。   胤祺觉得这些日子面对康熙就像面对着爱发小脾气的饺子,动不动就爱和人闹别扭。就像汗阿玛把他们几个阿哥叫进宫来吧, 就是为了制止二阿哥利用康熙的病刷自己的名声。但二阿哥虽说刷名声的动机不纯, 但五阿哥相信二哥对着汗阿玛还是有一份真心的。但汗阿玛和二哥之间的真心已经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们再也不敢相信对方了,总觉着对方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对此,五阿哥也是很无奈。   康熙从这个自小养大的孩子身上得不到真心和安慰, 只好变着法子得从另外几个阿哥身上得到安慰。老小孩, 老小孩,古人诚不欺他。没办法, 五阿哥对着康熙也只能把他当做孩子哄了,像什么喝药太苦啊,待在屋子里太闷啊,昨天看的书今天就忘了啊,但每次五阿哥总能好脾气地将康熙给哄好。三阿哥和四阿哥都不得不对五阿哥侧目,没想到小五现在还这么受汗阿玛的宠爱。   不过虽然他们两个亲眼目睹了小五是怎么和汗阿玛相处的,但他们还是无法像五阿哥一样旁若无人地和汗阿玛撒娇。没办法,他们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这种事情果然是看天赋的。家里的孩子再过几年都可以娶嫁了,他们实在是说不口。   半个月后,康熙解除了八阿哥胤祀的禁闭,复封他为贝勒,京中的局势再一次复杂起来。   好在年关将近,新年热闹的氛围总算是打破了京城一直以来的严峻气氛。等到朝廷正式封笔之后,过年的气氛就更热烈了。   大年初一,五贝勒府的灯早早就亮了。五阿哥将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饺子从床上抱起来,替他穿好衣服,帮他抹了把脸,就把他抱到了饭桌边。   饭桌边,纯茹和汤圆已经用完了早膳——甚至可以说是晨膳,毕竟这时间实在是太早了。五阿哥在饭桌上吃饭,饺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手抓饼。纯茹看着饺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总担心他会把早膳喂到鼻子里去。好在饺子的早膳时间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五阿哥将纯茹和两个孩子送上被小火炉烘得暖洋洋的马车,嘱托纯茹陪着两个孩子再在车上睡一会儿,吩咐嬷嬷们照顾好小主子。这才自己到前面骑上了马车,带着侍卫们在前面开路,往紫禁城的方向去了。   翊坤宫这些年也总算是热闹了起来,除了五阿哥家的两个小子,还有九阿哥家的一串孩子,十一阿哥也早已娶了福晋生了孩子,再加上两个养在翊坤宫宫里的格格,这年过的实在是热闹。   四公主也早早地派人给皇上、太后以及宜妃和她母亲郭贵人送来了年礼,宜妃直夸四公主的孝心,也勾起了纯茹对六姐姐的思念。   对于几个孩子,宜妃并不拘着他们,随他们在翊坤宫里嬉戏玩闹。所以这宫廷内外便是一阵阵地欢声笑语。等到康熙命太监们来赐菜,便又将热闹推向了高峰。   那太监嘴里口称吉祥,遵皇命请几位皇孙去前面一同宴饮。   九福晋有些慌神,她家的这个小子可还小呢,若是万一在御宴上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是好?   纯茹这些年也总算历练出了一些看人的本事,连忙宽慰九福晋:“有他两个哥哥在呢,你别急。都是自己的叔伯长辈,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她又转头嘱托汤圆:“你是哥哥,看着些两个弟弟,别让他们惹事。”   汤圆点点头:“我知道了,额娘。我会看着他们的,您放心吧。”   纯茹心下稍定,这才目送着赐宴太监将几个孩子带走了。   几个孩子分别被领到了自家阿玛身边。五阿哥看着汤圆和饺子,颇有些诧异:“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汤圆见自家汗阿玛不知情,便更是诧异:“是皇玛法让人领着我们来的,汗阿玛你不知道吗?”   五阿哥摇摇头,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只问道:“你们两个在翊坤宫有吃饱吗?再在我这桌上吃一些吧。”   饺子和汤圆摇头:“我们在翊坤宫已经吃了不少了,阿玛你别担心。”   一边坐着的三阿哥听了这些话便笑:“小五,你家这两个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跟个老妈子似的问东问西,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觉得害臊。”   “三哥你喝醉了。”五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并不理会三阿哥的嘲笑,叮嘱两个孩子:“拿上酒壶去给你的几个伯伯叔叔敬酒。”   两个孩子便依言去了。   五阿哥向另一边的四阿哥举起酒杯:“四哥我敬你一杯。”   “好,那哥哥也敬你一杯。”两人举杯共饮。   这次的家宴,除了大阿哥,剩下康熙的阿哥们都在。大阿哥家的弘昱便只孤零零的一个人,颇为有些尴尬。废太子二阿哥家的弘晰和弘晋也并没有什么人搭理,只是他们好歹还是兄弟两个,虽说不同母,但互相也能安慰一二。   五阿哥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三个孩子聊作无谓的样子,让刚从几个叔叔伯伯手底下逃出来的汤圆和饺子两兄弟去和那三个哥哥说说话。   四阿哥看到了,也让弘昀和弘时过去一起敬酒。大阿哥和废太子的事情,他们这几个兄弟,多多少少在背后推了几把手,不然事情也不会进展得如此之快。只是,他一向是觉得,大人们的事情,实在是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但是父子一体,大阿哥和二阿哥的事情,难免不会对几个孩子造成影响。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修补这几个孩子的关系罢了。   康熙等到宴会结束了才出来说了几句话,看到几位小阿哥兄友弟恭的样子,心里也不免有些高兴。这年前的那一些糟心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他有些开怀,干脆地下了一个决定,让各府把适龄的几个小阿哥送进宫来读书。   五阿哥怎么也不会料到这个结局,就连四阿哥也吃了一惊。这种局势下,汗阿玛叫小阿哥们进宫读书,莫非他是真想着这样便能够看到兄弟们的兄友弟恭吗?哪一家的孩子不是宠着长大的,五阿哥更是深知尚书房早起读书的辛苦。但康熙已经下了旨意,几位皇阿哥也是没办法,只好新年一过就把几个孩子送进宫了。   汤圆和饺子已经算是半大的孩子了,也不方便再送进后宫交给宜妃照顾。大阿哥家的弘昱也是同样,康熙为了这些不大不小的皇孙,特意让人在阿哥所重新收拾了几个院子。而汤圆和饺子入住的正是当年五阿哥住过的院子。   五阿哥带着两个孩子故地重游,倒是颇为怀念。   “这便是当年阿玛住过的院子吗?”两个孩子都有些好奇。   五阿哥笑道:“是啊,瞧见那一株葡萄没有,那是我小时候命人种下的,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们都长得这么大了。”   饺子和汤圆好奇地在院子内外转悠。   五阿哥将两个孩子叫进主屋里,嘱咐他们:“你们两个都已经是大孩子了,阿玛对你们放心得很。到时候和你们一起上课的是你们的堂兄弟和几个小叔叔,都是一家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兄弟两个也要相互警醒才是。我不方便进宫,你们两个多替阿玛去给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请安。”   “那皇玛法呢?我们要去看望吗?”饺子问道。   五阿哥有些惊讶,但还是答道:“你们皇玛法忙于政务,不方便打扰。但皇玛法若是得闲让你们去陪伴,你们也不必觉得拘束。你们的皇玛法是一位很慈爱的老人,只是他身为帝王,总有许多的不得已和自己的考量,阿玛希望你们凭心做事就好。”   两个孩子点点头。   五阿哥继续嘱咐汤圆:“你于学医一道颇有天赋,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懈怠。你的那位老师给你布置的功课,你也不要懈怠。不过我是一向很放心你的,你弟弟性子比较冲动,你作为哥哥,替我好好管教他。”   “我知道的,阿玛。你放心。”汤圆笑道。   饺子在一边撇撇嘴,小声嘟囔:“我也很让人放心的好不好?我又不是每次都会惹事。”   五阿哥总觉得对着两个孩子还有千言万语要嘱托,总觉得放心不下。只是已经到了出宫的时间,他也只好抱了抱两个孩子,和他们告别。   等五阿哥出了宫门,却看到了五贝勒府的马车。   他干脆放弃骑马,坐进了车里,果然看到纯茹坐在车里,眼睛有些红。   五阿哥不由得笑道:“之前你不愿意来送他们,都说他们是大孩子了。现在倒好,自己一个人在这车里抹眼泪。”   纯茹羞恼得冲着五阿哥挥了一拳。   五阿哥连忙躲过,抱着小妻子:“小茹你放心,我们的孩子已经足够坚强,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次入宫读书,不过是他们人生道路上的一次小小测验罢了。”   “可是我还是担心。”纯茹有些无奈。作为母亲,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天性。   “我知道,我都知道,回府吧。”五阿哥答道。   马车朝着五贝勒府的方向驶去。 第82章 种种   正月下旬的时候, 康熙终于下定决心,重新立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派遣官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并传之天下。朝中的格局再一次发生改变, 太子-党们也再一次在朝中活跃。   同时, 既然太子已立, 那么之前众臣推举八阿哥为太子之事又再一次被康熙翻了出来。对于八阿哥一党,康熙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只告诫他们不要再结党营私,并且暂时罢免了马齐等人的职位,并没有出现众人想象中的流血事件。   “皇上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心软了吗?”纯茹向着五阿哥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五阿哥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原因。但是我想更重要的是,汗阿玛对二哥缺乏信任吧。另一方面, 阿灵阿、鄂伦岱、揆叙、马齐等人和宗室也有很大的牵扯,汗阿玛总要顾忌一下宗室的面子, 所以才对马齐宽容以待吧。只是不知道二哥会不会又和汗阿玛闹别扭了。”   “应该不会吧,太子殿下已经受了这么大的教训了,应该也学乖了。”但纯茹又有些迟疑,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摸不准。   想起二哥的性子, 五阿哥也有些头疼:“不想了, 今天两个孩子就可以回家了。小茹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宫接两个孩子回府?”   “嗯,我想孩子们了。”纯茹点头。   ·   五阿哥和纯茹到阿哥所的时候,饺子和汤圆住的院子的门紧闭着。五阿哥和纯茹不让人通传,直接走了进去。照着阿哥所太监的指示, 两人到了小书房, 却发现大阿哥家的弘昱也待在这里。三个半大的少年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五阿哥和纯茹走进去的动静惊动了三人。弘昱立刻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对着五阿哥和纯茹行礼:“弘昱请五叔安, 五婶安。”   五阿哥忙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你们几个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呢?”   弘昱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五阿哥:“回五叔的话,我和两个弟弟在商量皇上的圣寿该准备什么礼物?两个弟弟在帮我出主意。”   五阿哥听了便笑:“那你们几个孩子有心了。汗阿玛的生辰在三月,如今还不到二月,你们还有一个多月准备的功夫呢!不必太过着急,只要你们用了心思,你们送的礼物你们皇玛法都会喜欢的。”   说起皇玛法,五阿哥才意识到原来弘昱刚才对康熙的称呼是皇上,不由得有些感慨,弘昱他对康熙也太过生疏了。不过也难怪,毕竟大阿哥被汗阿玛拘禁,弘昱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尽力讨好皇上,让皇上对大阿哥府的印象好上几分罢了。   “那你们几个可有商量出什么结果?”五阿哥笑着问。   饺子摇摇头:“我们三个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汤圆也同样有些苦恼。   五阿哥摸摸几个孩子的头,安慰他们:“不急,你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呢。”   汤圆看看阿玛和额娘,又看看堂哥弘昱,面上不由得带出点意思。   纯茹看了便笑:“我和你们阿玛还要去给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请安,你们几个就再呆在这里商量吧。等宫门落锁的时候,我们再带你们出宫。弘昱,你额娘拜托我和你五叔一起带你出宫,你先和弟弟们在阿哥所再待一会儿,好吗?”   弘昱有些惊讶,立刻点了头;“多谢五叔五婶。”大阿哥府里的主子都不允许出宫,他还以为来接他回府的人只有府上的奴才呢,没想到额娘拜托给了五叔和五婶。   这宫里实在是踩低奉高,尚书房里虽然没有人会明着欺负他,但也没有人理他。等到废太子又重新被皇上复立为太子,尚书房的人更是都围着弘晰和弘晋转圈。只有饺子和汤圆,无论发生了什么,对待他们这些堂兄弟们都始终如一。他喜欢五叔家的两个弟弟,能再跟着待一段路实在是太好了。   五阿哥和纯茹从宁寿宫拜见了太后,陪着老人家逗了好一会儿闷子,这才转到去了翊坤宫。   五阿哥:“儿子给额娘请安。”   纯茹:“儿媳给额娘请安,祝愿额娘平安喜乐。”   宜妃冲着夫妻俩招了招手:“不必多礼,起来吧。你们俩走近点让额娘看看。”   “额娘——”五阿哥喊道。   宜妃把五阿哥和纯茹的手叠在一起,叹息道:“如今的局势,想必你们自己也是清楚的。你们身在宫外,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才对。小五,对你,额娘是放心的。你小时候虽然调皮,但向来会把握分寸,从来不让额娘担心。不像小九,额娘总是担心他会有一天触怒了你们汗阿玛。”   “额娘,您别担心,还有我这个儿子会替您分忧呢。”五阿哥安慰宜妃,“我是哥哥,我会看好小九和小十一,不会让他们出事的。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小九最是赤诚豪爽,没什么心眼。他小时候得过重病,受过洋大夫的恩惠。这些年皇上打击洋人的教会,那些洋人求到他头上,这孩子便二话不说,立马给你汗阿玛上折子给洋人求情。他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还是这样冲动讲义气的性子,我怎么能够不担心?”   宜妃是真的担心小九。小十一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只要给他几本书,他就能在府里呆上好几天。再加上小十一身子一直以来都不大好,大病小病不断,皇上心疼他,从不为难这个孩子。小五就更不必说,别说小五一直懂事,就算他做错了什么大事,太后尚且在世,康熙再罚也不会罚到哪里去。只有小九,没什么依仗,皇上又一直不太喜欢小九从事商贾机械之事,她作为额娘,怎么才能不担心。   “额娘,额娘,有我在呢,额娘,有我在呢。”五阿哥安抚着宜妃,纯茹一下一下顺着宜妃的背。   宜妃毕竟是在宫里沉浸了这么多年,还能屹立不倒,时不时让康熙想起来的女人。此时不过是因为有人安慰,一时想到伤心处罢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额娘没事。”宜妃有些虚弱地笑道,“刚才是额娘说错话了,你们顾好自己的小家就好。至于小九,随他去吧。”   五阿哥有些疑惑,奇怪宜妃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接着他便看见纯茹向宜妃屈膝行礼,恭敬答道;“儿臣们知道了,额娘,您放心。”   宜妃欣慰地笑:“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额娘放心。两个孩子该在阿哥所等急了,你们快带两个孩子出宫吧。”   五阿哥和纯茹行礼离开,纯茹冲着五阿哥使了个眼色,五阿哥便知道是回家再说的意思,便也不再问了。   ·   五阿哥没有在外面骑马,反而陪着纯茹和孩子们一起待在马车上。他也不觉得丢人,反而乐得自在,现在可是一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他才不去外面受罪呢。   五贝勒府的马车够大,能够容得下五阿哥和纯茹这两个成年人,还有三个半大的孩子。   纯茹取出小抽屉里还带着热气的奶茶壶和小点心,招呼三个孩子先垫垫肚子。   她笑着问:“给皇上的生辰礼物,你们三个小家伙想出来没有?要我说,你们便只是替皇上写一幅字,画一幅画,皇上也是高兴的。”   弘昱脸有些红:“我想让两个弟弟帮忙,三个人一起画一幅祥鹤排云上九霄的祝寿图。”   纯茹想了一会儿,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再叫上尚书房的那些个堂兄弟和小叔叔们,让大家一起帮忙,再作一幅万寿图,皇上必然高兴。”   弘昱低下头有些犹豫,尚书房里的其他人会理他吗?   纯茹看出了这孩子的窘迫,但他也不能一直这样处于这样的心理。纯茹鼓励弘昱:“这是给皇上祝寿的大事,没有人会拒绝的。”   “就是啊,弘昱哥,”饺子在一边鼓励道,“到时候,我们陪着你一起去找人。”   汤圆也在一边点头微笑。   弘昱总算有了些信心。   ·   将弘昱送回大阿哥府上,马车里便只剩下自家人了。   纯茹觉得两个孩子都大了,也该知道些事情了,所以也不避他们,直接对五阿哥说:“今天在翊坤宫里,宜妃娘娘是担心你变成第二个八阿哥。”   “怎么会?我对那个位置又没有什么肖想之心。”五阿哥迷惑。   纯茹觉得有些时候阿祺挺聪明,有些时候却又单纯得惹人疼爱。她解释道:“你对每一个人都抱着善意,和每一个阿哥都没什么冲突。若是你和九阿哥走得太近,皇上会怎么想呢?”   “汗阿玛会……”汗阿玛会不会猜测自己也有不臣之心。五阿哥并不笨,只是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他立刻就明白了纯茹的意思。他有两个同母的兄弟,小九和小十一。他和二哥、四哥、小六、小七和十三的关系都还不错。小十因为和小九关系好,所以他对这个弟弟也熟悉得很。这么算在一起,确实是一股不小的势力,难怪额娘又立刻替他担心了。   “我明白了。”五阿哥只觉得深深得疲惫,但他无愧于心,就算是面对汗阿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马车停了。   五阿哥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汤圆和饺子立刻会意地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姿势。   五阿哥笑了,跳下车,冲着纯茹伸出手。 第83章 复立太子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十日, 春光乍好,阳光明媚,乃是上吉之日。   这一日, 康熙为二皇子胤礽正是举行了正式的重新册封为太子的大典。他命大学士李光地、温达两人为正使, 刑部尚书张廷玉、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持节, 授予二皇子胤礽太子金册和宝印, 复立其为皇太子;同时,康熙命礼部尚书富宁安为正使, 礼部侍郎铁图为副使持节,授二福晋石氏金册和宝印,复封为皇太子妃。太子胤礽再一次搬回了毓庆宫。   一天的忙碌和疲惫之后,太子胤礽终于狠狠地松了口气。之前一月的圣旨虽然已经复立他为太子,但大典尚未举行, 名不正言不顺,他做事总有些束手束脚。如今大典已成, 他终于能安心睡了好觉了。   “恭喜太子爷。”石氏在一边温顺笑道。   胤礽冷笑:“有什么好恭喜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本就是孤的位子,绕了这么大一圈结果却回到了起点,你居然和爷说恭喜?”   “是……是妾说错话了。”石氏小声道。   胤礽实在是看不上太子妃这畏畏缩缩的样子, 冲着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回你屋里去吧, 别在爷眼前晃悠,惹得爷心烦。”   太子妃石氏只好退下了。她出屋子前看了一眼胤礽,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自从太子爷结束禁闭从咸安宫出来之后,脾气就越来越古怪了。莫非咸安宫真有邪祟作祟吗?不然以前还愿意做些表面功夫、彬彬有礼的太子,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愤世妒俗的怪样子。   另一边, 干清宫里,康熙正在命李光地等人拟旨。   康熙对着几位大学士笑道:“几个阿哥都已经大了, 趁着今天这个喜日子,也提提他们的爵位,让他们沾沾喜气。”   “晋胤祉、胤禛、胤祺为和硕亲王,晋胤祚、胤佑、胤、胤禌为多罗郡王,复封胤祀为多罗贝勒,胤禟、胤祹、胤禵俱封为贝子。”   大学士温达在一边磨墨,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在说反话,这给几位成年的皇阿哥升爵位赏爵位,非要跟复立太子放在同一天嘛。这不是给那位太子爷心里添堵嘛。至于几位皇阿哥,喜气是沾到了,可这野心恐怕也增大了吧。   只是他见李光地在旁边面无表情,随时等着皇上继续说下去。他也只好收敛起自己脸上的神色,专心拟圣旨了。   旨意很快就传到毓庆宫和几位阿哥的府上,众人表现不一。   大阿哥已经关在在府里许久了,外面的消息和他再无关系。   而毓庆宫里,掌事的大太监赶紧命人收拾碎片,换上新的桌椅。   五阿哥府上,九阿哥正在对着五阿哥抱怨:“五哥,你说汗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给我一个贝子,打发要饭的呢。”   五阿哥勾起手指给了他一板栗:“祸从口出,小九,管好你的嘴。”   九阿哥嘟起嘴:“在五哥府上,有什么关系嘛。若是消息传出去了,我也不会怀疑五哥的。可是我确实心里不舒服啊,就一个贝子,凭什么啊?”   五阿哥懒得和九阿哥解释,干脆叫了在一边看书的汤圆和饺子:“你们九叔脑子不大灵光,你们俩给他解释解释。”   九阿哥气得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咦,不是茶,味道酸酸甜甜的,倒还不错,就是有点娘们兮兮的。   饺子看着他九叔那傻样,看起来确实不怎么聪明。这些日子他和汤圆在宫里学习,对局势一道也有了自己的感悟。再加上王先生的指导和自家阿玛额娘的点拨,对于这次的册封诸皇子一事,确实有了些想法。   饺子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冷静开口道:“九叔觉得不公平,无非是因为两点。一是自己只封了个贝子,而阿玛当年第一次册封便是贝勒。二是,十叔和十一叔明明比九叔年幼,却都封了郡王。九叔,我说的可对?”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饺子叹息,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咳嗽了几声,得到了和九叔一样的待遇——他阿玛的食指板栗。他连忙正色道:“第一点,皇玛法的儿子实在是太多了。一下子册封太多的高等级爵位,朝廷的财政不一定能吃得消。再加上,皇玛法总不能把所有的阿哥都封了,总要给继位者一个施恩的机会。新皇登基,给大臣和王公们升官进爵才是最好的拉拢手段。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九叔,皇玛法给你这个贝子,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毕竟之前你跟着八叔、给八叔求情的时候,有考虑过皇玛法的面子吗?”   “我那是……我那是……兄弟情义。”九阿哥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好像真的惹老爷子生气了。   “先不论你那兄弟情义,那你可有想过父子情义?”五阿哥反问。   九阿哥也知道他之前跟着八哥筹划的那些事情不好放到台面上来说,只好呐呐不言。   汤圆替饺子做补充:“九叔不服气的第二点,大概便是十叔、十一叔的郡王之位和九叔您的贝子之间的鲜明对比。关于您触怒皇玛法这一点,想必您心里也早已清楚,侄儿也不再赘述。这事还有旁的道理。十叔被皇玛法封为郡王,并不奇怪。十叔的额娘是温僖贵妃,身份尊贵,为了安抚钮祜禄氏一族,十叔得封这个郡王也是应当的。至于十一叔的郡王,侄儿便觉得这就是皇玛法的平衡之道了。四伯、六叔和十四叔都是宜妃娘娘所出,一母同胞。阿玛、九叔您和十一叔也都是由宜妃娘娘所出,同样的一母同胞。先不论四叔和十四叔之间关系如何,但这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确实不争的事实。”   九阿哥点头,十四跟在他们几个屁-股后面做事,嘴里对那个冷面的四哥总有说不完的抱怨。但若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了四哥一点不好的话,十四便总是要拿话呛回来。那个熊孩子,只许自己说四哥的坏话,却从不允许别人说。这样看来,其实十四和四哥的关系也不算是特别糟糕。   汤圆接着道:“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都拥有三个成年阿哥。那么皇玛法势必要作出一个平衡。这次皇玛法平衡的结果,便是四伯和阿玛是亲王,六叔和十一叔是郡王,九叔您和十四叔都是贝子,不是公平得很嘛。”   “汤圆,你也跟着五哥学坏了。”九阿哥对着汤圆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以前你见了你家九叔这么难过,明明是会来安慰我的。现在只剩下冷嘲热讽了。”   汤圆无奈,上前摸摸九阿哥低下来的头:“九叔乖,我等会儿吩咐厨房给您上烤全羊。”   五阿哥受不了眼前辣眼睛的画面,连忙劝阻:“好了,你们两个回去看书吧,小九跟我进来。”   九阿哥跟着五阿哥进了内书房,还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五阿哥摇摇他的肩:“小九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吧,一个爵位而已,你又不缺那点禄米吃。你要是缺钱花,我这里还能支应你一点。”   九阿哥作出一副嘲讽的样子:“得了吧,五哥。您这家都被五嫂管着,我就不图您那点好不容易从五嫂指缝里漏出来的银子了。”   “臭小子,你讨打是不是?”五阿哥见状要打他。谁说他没有零花钱了,他只是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罢了。再说了,把钱交给媳妇儿保管,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九阿哥其实迷茫得很:“五哥,你说我这些年跟着八哥,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既然弟弟认真和他讨教,五阿哥也正色起来:“我无法评价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因为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了。只是五哥这里,有一句话要问你。”   “五哥请说。”九阿哥摆出恭敬的样子,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五哥要问什么事情。若是问他为什么跟着八哥胡闹这种问题,他必然是回答不上来的。   五阿哥的声音在九阿哥耳边响起,落下一道惊雷:“我只问你一句,这些年,你有为朝廷、为天下的黎明百姓做过些什么事情吗?”   “我……我……”九阿哥觉得这种问题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他生来便是皇阿哥,享尽这天下的荣华富贵。朝廷、百姓之事,自有汗阿玛和朝中的诸位大臣们操心,实在是和他这个无所事事的皇阿哥没有什么关系。   “小九,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享受了什么,就需要付出什么。我们身为皇子,既然享受着这世间的富贵荣华,便有义务承担起我们的责任。权利和义务一直以来是不可分割的。你享受了黎明百姓的血汗,难道不该给予回馈吗?我冷眼看着你这些年,跟在小八后面浑浑噩噩地过活,你的心里真的觉得开心吗?你这些年倒换洋人的东西,赚了这许多银子,可有一分是给城外的育婴堂?”五阿哥叹了口气,“若是你明白这个道理,也许现在就不只是一个贝子了。小九,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好。”九阿哥面带沉思地走出了如今尚且还是五贝勒府的府邸。五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只希望这个弟弟能够有一些长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汤圆:九叔走了?那烤全羊呢?   五阿哥:……(忘记叫小九留下来吃饭了,竟然被小九的愚蠢传染了!)   (十阿哥的名字显示不出来) 第84章 寿宴   八日之后的康熙五十五岁寿辰很快就会到来, 因为不是整寿,又加上之前分封诸皇子导致朝廷财务紧张,所以这次的寿宴康熙并不打算大办, 不过是一家人齐聚, 一起看场戏, 吃顿饭罢了。   不过虽然皇上如此说, 但作为儿子们,寿礼却不可以准备得太过寒酸, 几位阿哥们都伤透了脑筋。   “小茹,你说我们该送什么好呢?”五阿哥对此颇为苦恼,要是还能像以前一样按照惯例就好了,他不求出彩,只求不出事就好。   纯茹无奈地摇摇头:“哪有你这样子的, 日子快到了才开始准备礼物?若是我事先没有准备好,看你怎么办。”   “我就知道小茹一定准备好了,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五阿哥连忙端茶倒水讨好纯茹,“你打算给汗阿玛送什么礼物啊?”   纯茹实在是拿五阿哥这幅孩子脾气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他:“是今年的新稻, 产量比之前多了五成。虽然我现在因为迫于技术限制, 还是办法还原之前的实验成果,但也算是勉勉强强达到我心中的及格线了。”   “谢谢你,小茹。”五阿哥给了纯茹一个熊抱。多谢你为我、为此间百姓所作的这些事。   纯茹揉揉五阿哥的头,叹了口气:“说起来, 我倒是觉得对不起两个孩子。今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都没有给两个孩子好好地过过生日。他们今年可都满十周岁了呀,生日当天还苦哈哈地留在尚书房里上课, 我倒是觉得颇为对不起他们。虽然宜妃娘娘为两个孩子整治了一桌好菜,但我们两个到底是没有陪在他们身边。等皇上的寿宴结束,我们向尚书房请个假,带他们两个出去玩几天吧。”   “也好。那这向尚书房的假——”五阿哥瞥了一眼纯茹的神色,立马怂了,“这假当然是我亲自向汗阿玛和尚书房的先生来请。一切就包在我身上。”就算被汗阿玛骂宠溺孩子他也认了,谁让他就只有这三个大宝贝呢。既然纯茹要维持她严母的人设,那他就只能接宠溺孩子的慈父剧本了。   ·   到了康熙寿辰那天,五阿哥早早地叫醒了两个孩子,让他们自己洗漱用早膳。一切准备就绪,这才让纯茹坐上马车向着紫禁城驶去。   当然,五阿哥作为新鲜出炉的亲王,虽然朝廷还没有收到正式颁布册文,但是亲王的一应规格都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这次纯茹坐的朱轮马车比以前的舒适得多。只可惜,身为男子,为了保持男子气概,五阿哥和两个孩子都执意要在外面骑马护送,纯茹也是无奈得很。   五阿哥和两个孩子扶着纯茹下车的时候,恰好看见对面四嫂也下了马车。只是大概是四阿哥更加守礼,所以四嫂坐地还是她当四福晋时候的马车。   五阿哥带着纯茹和两个孩子给四阿哥一家打招呼。   “四哥四嫂安。”   “四叔四婶安。”   四阿哥冲着两个孩子招手:“一家人,不必多礼。小五,你四嫂今日有些不舒服,还得麻烦你福晋照顾一二。”   “行,我知道了四哥,我会嘱咐小——我福晋的。”   一行人就此分开,两个男人带着大孩子们到前殿给康熙祝寿,纯茹和四福晋则带着四阿哥府上的小阿哥和小格格去宁寿宫拜见太后娘娘。   纯茹并不算是什么长袖舞弊的人,虽然这些年历练出来了,但对于和不熟悉的人交流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她看四福晋的脸色确实是有些苍白,只好干巴巴地关切道:“四嫂是哪里不舒服?一会儿拜见过太后娘娘就去偏殿歇一会儿吧。娘娘慈善,不会怪罪您的。”   四福晋只对纯茹笑笑不答话。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心里不舒服带出来的毛病罢了。自从弘晖夭折之后,四阿哥便再没有进过她的屋子,只一味地去侧福晋李氏的小院子里。她告诉自己要大度,四阿哥并不是沉迷女色的人,不过是李氏为四阿哥生的孩子多些,四阿哥顾忌子嗣罢了。   她也知道她之前那样养着庶子庶女,让四阿哥不高兴了。但她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做错了,她的弘晖才是嫡长子,她为了他们共同的孩子考虑,又做错了什么呢?只可惜弘晖福薄,早早地离她而去了。如今四阿哥封了亲王,如今府里的阿哥们,四阿哥会选谁当世子呢?   “四嫂,你还好吗?”纯茹担忧地问。   四福晋笑道:“我没事,倒是你,你们府上想好人选了吗?要挑哪一个孩子?”   “什么哪一个孩子?”纯茹有些迷惑不解。   四福晋只以为纯茹是不愿意作答。毕竟五阿哥府上只有两个孩子,还都是五福晋生的双生子,无论选哪一个孩子做世子,恐怕五福晋都会觉得亏欠另一个孩子。所以五福晋才会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也实在是怪她问得太直白了,看来这次的世子事件确实扰乱了她的心智,她该好好冷静下来想想的。   两人在宁寿宫嬷嬷的引导下先去偏殿洗漱了一番,喝了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才起身去拜见太后娘娘。   “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娘娘福寿安康。”两人对着太后行礼。   太后让嬷嬷给两人搬椅子坐下,陪着两人闲谈。   但主要还是纯茹在陪着太后说话。至于四福晋,因为和太后不太熟悉,对于太后的带着浓重蒙语口音的满语实在是有些听不明白,只能坐在一边微笑当壁花了。   好在这样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多久,一众妃嫔就在小佟佳氏贵妃的引领下,来到宁寿宫给太后请安问好了。   所有人都来齐了,欢声笑语地各自闲谈了一阵子。   康熙便派人来宁寿宫请太后前往前殿,太后这才带着这一宫的女人去前面就席入座了。   因为今年是家宴,所以皇子阿哥和福晋们的座位便也没有分开,都是连在一起的。一边坐着康熙的众多妃嫔们,另一边就是宗室里的各大亲王和康熙的阿哥们了。   康熙先请了太后上座,请太后动了第一双筷子,这才宣布寿宴正式开始。   寿宴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献寿礼的环节。   大阿哥还被康熙关在府里,于是领头的便是太子。   太子给康熙送的是一块半人高的天然白玉。玉是国之重宝,历来便是社稷的象征。太子这一块这么大的完整天然的白玉能够出现在世间,本就是一种祥瑞。更别提这块白玉上的天然痕迹,在远处看来,竟隐隐约约像个寿字,更显得太子为皇上的寿礼花了心思。   几个宗室里的亲王都向康熙直夸太子爷的孝顺。   康熙也是满眼的笑意,对太子道:“太子有心了。”   五阿哥敏锐地注意到汗阿玛这一次称呼二哥竟然是用“太子”,而不是用二哥的乳名“保成”,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这次寿宴有宗室里的王爷们在场的缘故,汗阿玛总要对二哥这个太子总要称呼得更加郑重一些。大概是这段时间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向府上的王先生学习厚黑学,他对这种细节总要多想一些,应该是他多心了吧。   三阿哥送的是自己这几年带着府上的人新编的书,康熙也道了一声好。   至于四阿哥,送的则是自己在庄子上亲手种植的花生和番薯,还有自己和福晋为康熙抄写的佛经,将自己的宅男本色充分地表现了出来。   五阿哥送上了纯茹研制出的新粮种,康熙连忙命人收好,让人传旨意给李光地,让他做验证。   新粮种引起了轰动,康熙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笑容,让人给五阿哥那一桌送几盘软糯的点心和菜肴。五阿哥谢过康熙的赏菜,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五阿哥一点也没有靠着媳妇儿得赏的直觉,回到座位上就给纯茹夹了鱼丸,好抱媳妇儿的大腿。虽然他还想要给小茹挑鱼刺,表现一下自己的温柔体贴,但宫里御厨做出来的菜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为了防止刺客的刺杀,自从康熙二十四年起,宫里的宫宴就不允许出现类似烤全羊这一类的带有大骨头的大菜了,等到如今,这规矩就被底下的人改的越发的严苛了,鱼只会做成鱼丸和鱼沫,根本没有给五阿哥挑刺的机会。   成年的皇二代送完了寿礼,接下来打头的就是皇三代了。   等到太子的两个阿哥送完寿礼,大阿哥家的弘昱,才将自己画的《祥鹤排云上九霄》的祝寿图和尚书房的大家一起写的万寿图献给了康熙。   康熙命梁九功将万寿图拿到御前来细看,字体大小不一,或纤细,或刚劲,或书法已然小成,或字体尚且稚嫩,看得康熙热泪盈眶。   他让梁九功给弘昱赏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被自己关在府里的大阿哥。他听说那孩子在府里毫无怨言,日日为他祈福。只可惜大阿哥作出了这样的错事,他一时之间也不好把这孩子放出来,只能让人多看顾大阿哥府上了。至于弘昱这孩子,确实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他也不好给他爵位,恰好这孩子也快到娶福晋的年纪了,就给这孩子一门好亲事吧。 第85章 大结局   康熙的寿宴过后, 他为废直郡王家的大阿哥弘昱指了一门好婚事——尚书赫呢的女儿赫舍里氏。因为两人年纪都还小,才不过十三岁,所以如今先定下来, 等过两年再完婚。   赫呢本人并没有什么才干, 不过是靠着家里的荫庇才坐上了工部尚书的位子。他母亲是宗室亲王的格格, 他父亲则为皇太极立下过赫赫战功。他本人又是家里唯一的儿子, 夫妻俩老年得子,对这个儿子便宠爱异常。虽然赫呢并不受康熙的器重, 但好歹也占了一个尚书的位置,算得上是朝中的重臣了。   皇上将赫呢的嫡女许给了大阿哥家的弘昱,让朝中的大臣们都不得不猜测起皇上的心思,是否皇上又要重新重用大阿哥了呢?   可惜没等诸位大臣捋出头绪来,四月, 康熙就带着太子、三、七、八、十三、十五、十六这几位阿哥巡幸塞外去了。   弘昱阿哥的小定,宫里也只是照例给了赏赐, 并没有多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如此一来,朝中的大臣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桩婚事不过是皇上做为父亲对儿子一时心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   五阿哥有些遗憾,原本他还想着如果这次汗阿玛巡幸塞外带上他, 他就去向汗阿玛请旨, 带着小茹和孩子们也出去玩几个月。只可惜,汗阿玛把太子二哥带走了,把四哥留下来监国,还命他在一边帮忙, 实在是让人郁闷得很。   “小五, 你去把那摞折子拿来,再写一遍纲要。”四阿哥淡淡地吩咐道。   五阿哥不高兴地瘪了瘪嘴:“四哥, 你现在奴役我时说话的口气,就和当年太子二哥叫我帮忙做事时一模一样。你们这些做哥哥怎么都这么爱奴役弟弟啊。”   四阿哥被五阿哥嘴里的太子二字弄得心里狂跳,好像被人发现了藏在自己心底最隐秘的东西。他轻声呵斥五阿哥:“小五,你又开始说胡话了。”   四阿哥顿了顿,继续道:“要不从明天起我给你放两天假,我听弘时说你们一家子本来打算出去玩?”   “四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五阿哥冲上前给了四阿哥一个熊抱,跟四阿哥讨价还价,“要不给我放三天假吧,两天的时间也太短了。”   四阿哥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五阿哥扒拉下来,他本来就是不习惯表达感情的人,五阿哥这样孩子气的动作,既让他觉得别扭又觉得有些欣慰。他给了五阿哥一个大大的白眼:“要不你明天还是来干清宫做事吧,我看你一点也不想出去玩。”   五阿哥连忙摆手拒绝,赶快跑开:“四哥我去看折子了,你别来打扰我。”   四阿哥摇头失笑,小五这样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无奈。如今他也已经是当阿玛的人了,还是这样孩子气。虽然他也知道小五这样的作态多少有些做戏的成分,只是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可惜,小五大概永远实现不了他兄友弟恭的理想国。   皇权惑人,他已经尽量保持清醒,但还是不自觉得被那个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所吸引。   权势如美酒,醉人更醉己。   ·   十月,五阿哥被朝廷正式册封为和硕恒亲王。   亲王的地位和权势比贝勒更优,俸银和禄米也以几何倍增长。亲王下有长史,属于朝廷官员,享受朝廷俸禄。只可惜,五阿哥问过施延圭和小茹的师兄王家子的意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做他的长史,他实在是有些无奈。   于是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朝廷肯定会给他指派一个长史的。   五月便在一边笑道:“阿哥真的不在施家和他塔喇氏族里再找一些人吗?长史不仅是王府的管事,更肩负着向朝廷禀告亲王动向的重责,意义重大,阿哥还是不要如此草率才好。若是阿哥迟迟未能找到,朝廷派来的长史恐怕不一定会合阿哥的心意。”   五阿哥觉得自己又不会做什么坏事,就算汗阿玛派人来监视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但他又不太愿意让外人进入自己的府邸里,窥探自己的隐。私,干脆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不如五月你来做恒亲王府的长史好不好?正好我们相熟——”   五月收起了脸上放松的神态,有些微怒道:“阿哥是在取笑奴才吗!”   五阿哥知道五月是真的生气了。五月虽然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但两人一直是平等相待,自从五岁以后,五月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自称过自己是奴才。   五阿哥知道这个玩笑开得过了,连忙向五月行礼道歉:“对不起,五月,我错了。但是我刚才的话全都是真心的,你有足够的能力和才华,我真的觉得你能够担起长史之责。不过世人多愚昧无知,总是人云亦云罢了,你不要妄自菲薄。”   五月叹了口气,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想永远也长不大,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天真:“不,是我自己失态了。以前阿哥您拿太史公和郑和太监为我作比,我深受感动。可在这世上,聪明人尚且要心甘情愿地被愚人愚弄,更何况是像我这样身有残缺,有史以来就声名狼藉的宦官呢?我感念阿哥对我的恩情,只愿好好呆在这恒亲王府上,了了一生。”   五阿哥觉得此刻的五月实在是太悲观了,只是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五月,只能陪着五月一起喝茶,说些孩子们的开心事揭过这一话题。   半个月后,朝廷上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新封的五阿哥恒亲王推举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作为恒亲王府的长史。但五阿哥一向是胡闹惯了的,反正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大臣们对这件事也没什么看法,定多是为朝廷多添几句笑料,让那些迂腐的老大臣们念几句有辱斯文罢了。   但是,皇上居然同意了。   朝廷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朝臣们纷纷劝阻皇上莫要宠爱五阿哥过渡,要想想前朝的宦官之乱。几个御史大臣甚至气得要撞墙,结果当然是及时被宫里的侍卫们拦下了,没有血溅当场,为这座古老的宫殿又添一抹红色。   王府长史一职,始于前朝,由明太-祖朱元璋始创,主要目的是掌管王府婚丧娶嫁等一系列大小事务,是前朝特殊的分封诸皇子封地后为了监视诸皇子的重要手段。本朝皇子只有爵位,并无封地,且皇子无旨意不得擅自离京,所以王府长史的地位也就和管家差不多了,连人数也由前明的三人减到了如今的一人。   只是长史这个职位,到底也算是朝廷官员,吃朝廷的俸禄,让一个阉人和他们这些苦读多年科举考出来的官员一起在朝为官,那些大臣们当然受不了。就连李光地也隐晦地给纯茹写了封信,让她劝五阿哥慎重行事,请皇上收回成命。   但是五阿哥就是死犟着脸一副打死不改的样子,康熙也笑呵呵地宠着这个挑战阶级等级的五阿哥,只罚了五阿哥半年的俸禄,就将此事揭过了。但五月的长史之位却是保留了下来。   大臣们的日子总得过下去,长史只有上折子的资格,并不能参加大小朝会,朝中众人也只好当做眼不见心不烦,随他去了。就连口口声声说要以死劝谏的御史们,养好伤之后也继续兢兢业业地给朝中众人打小报告了。   五月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接了金册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他定下心来,细细一想,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皇上的态度就好像正等着五阿哥那样做。   五月突然想明白了,他看向面前的五阿哥:“您向皇上请旨,让我担任王府长史一职,是为了自污?”   五阿哥笑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早就该想到的。不过这件事涉及你你自身,所以一时间相岔罢了。”   五月突然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难过?悲伤?怅然若失?遗憾?他儿时的那些抱负,早就随着净身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如今,他得了长史一职,有了实现自己理想的能力,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五阿哥继续道:“不过我之前说的话也是真的。一来,我是真的觉得你有这个能力担任恒亲王府的长史,也是我对你愧疚的一些补偿。当年的那些事,不过是几首诗……汗阿玛……朝廷让那么多无辜的家庭妻离子散。虽然,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汗阿玛犯下的错误,逝去的人已经不会归来。二来,这也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我无意储位,但因为太后娘娘的关系,朝中总有些迂腐的大臣想要扶我上位。经此一事,他们大概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汗阿玛也可以为此放心了。”   可是,就算五阿哥想要自污,也还有其他更好的手段可用吧。把他推上王府长史之位,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自入宫那一天起,就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理想抱负抛在脑后了,因为他非常清楚地明白宦官是怎么样的一种人,是如何的低微下。贱,无论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嘲笑一番。便是像皇上身边的太监梁九功那样做到极致,成为干清宫大总管,但世人对他的态度无非便是谄媚和鄙夷罢了。五阿哥,这个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良呢。   “多谢你,胤祺。”五月温柔地笑了,笑的很好看,像朝圣的人终于在体力耗尽前找到了心中的圣地。   五阿哥一下子红了脸:“我们是朋友嘛。啊,对了,我去看看孩子们的功课。”   他落荒而逃。   ·   五阿哥觉得自从重新立了太子之后,朝中的气氛只是好转了一会儿,便向着旋涡的更深处涌去。他不愿意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两个孩子又已经十二,在如今算来接近成人,他干脆就带着两个孩子向汗阿玛请了长假,跟着小茹搬到庄子上研究作物了。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在庄子上过日子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自在逍遥,五阿哥一家四口在这桃花源里乐不思蜀,已经把回归京城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忽有一日,四阿哥来访。四阿哥来的时候,五阿哥正带着一家人在山林里打野采果,听人通传四哥来了,干脆就下了山。   别院的书房里,五阿哥与四阿哥坐在一起闲谈。   “四哥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五阿哥悠闲地倒了杯茶,“我前几日刚得了一副上好的玉子棋盘,四哥不如陪弟弟手谈一局?”   四阿哥看着五阿哥,正色道:“小五,你难道要在这农庄上待一辈子吗?”   五阿哥笑道:“就算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啊。我效仿陶居士,乐得逍遥自在。”   “小五!”四阿哥厉声喝道。   “四哥,你的心已经乱了。”五阿哥小声问道,“是因为大批太-子-党被汗阿玛锁拿了吗?”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剩下的几个阿哥对储位已经是志在必得了,四阿哥也不在做什么掩饰:“那你呢,小五?我知道你一向和太子交好,这一次,你还要保太子,向汗阿玛求情?”   五阿哥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与前一次不同,这次是二哥做错了。”   二哥真的变了,自从他复立为太子,他就越发得急功近利,五阿哥觉得这个二哥已经不再是他的二哥,而是真正变成历史上的那个太子了。他为了收敛钱财,竟然置千万黎明百姓于不顾,他居然命人收敛治河的银子,枉顾生灵哀嚎。他心里还有百姓吗?他还是以前那个要做一代明君的太子吗?好在如今尚在秋冬之际,河水枯竭,未曾酿造大祸。但,这也绝不是饶恕太子的借口。太子手下大批党羽已经被锁,汗阿玛大概很快就要二废太子了。   “那小五,你对我,又是如何想的呢?”四阿哥小声问,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野心。   “四哥啊,四哥你——”五阿哥想了一会儿,他眼前的四哥并不像历史上描绘的雍正那样冷血无情,反倒因为自小孤苦无依,所以心思细腻,还有些傲娇和可爱。   五阿哥顿了顿答道:“四哥胸怀天下,便是为君也并无不可。只是四哥你实在是太别扭了,除了像我这样厚脸皮的人,别人都摸不清楚你的心思。我既然在此地久居,四哥便应该知道我对那个位置是没什么想法的,四哥尽可以施为。”   “好,我知道了。”四阿哥答道,他深深地看了五阿哥一眼,大踏步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四阿哥也在细细地想着。   说实话,他着实是有些羡慕小五这样洒脱的态度。自小他就觉得小五与其他兄弟都不太一样,他似乎是跟着太后娘娘学佛学久了,比起他们这些兄弟更有一颗慈悲心肠。自己活得也像个苦行僧,不喜奢华。   他经手了户部之后,更是知道了其实每年赈灾的钱粮,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之前的五贝勒府、现在的恒亲王府。只是他在朝中此前竟然丝毫未有耳闻,等到他知晓此事之后,户部尚书也是先请他暂时保密。可见汗阿玛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不让人言语罢了。他这才明白汗阿玛对小五的偏爱,原来是出自这里。   小五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呢?   ·   “四阿哥走了?”纯茹从里屋出来,“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吗?”   “是啊,一切都快结束了。”五阿哥笑着揉了揉心爱的女孩子的头发,“我答应过你的事,也很快就能实现了。”   可惜,五阿哥说的这个很快,还是又拖了一年。   康熙五十一年,康熙巡幸塞外,回京当天,就召集了诸位王公大臣及皇子阿哥,向他们宣布了第二次废太子的消息。   这几十年来的二立二废太子一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进入了新的储位争夺。   只是,这一切都和五阿哥一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再度废太子事件结束后,对于在托合齐父子贪污案中有起到重要作用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等人,康熙都赐银五千两。同时,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各自得了一个园子,七阿哥得了一个城外的庄子。至于五阿哥,康熙如他所愿,将避暑山庄南边小山岗上的那座府邸赐给了他,并且允许他携家人在那里常住。   五阿哥终于实现了自己对小茹的承诺。   ·   二十年后,五阿哥和纯茹都已经垂垂老矣,饺子和汤圆也都已经娶妻生子。   因为汤圆想要当医生的这个梦想实在是太过费钱,夫妻俩和两个孩子商量过后,担心汤圆以后会因为没钱被饿死,就向康熙请旨,立弘旸为恒亲王府的世子。   至于饺子,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就跟着他十四叔去了西北,立了功劳回来,被康熙封了个贝子,把他九叔给气坏了。   这二十年间实在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八阿哥因为毙鹰事件被康熙彻底厌弃,退出了储位的角逐,只剩下三阿哥和四阿哥二人相争。   自从太后娘娘的亲妹妹去世之后,额么格额吉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不久去世了。五阿哥大恸,听到这个消息登时便吐了血,险些昏迷了过去。康熙体谅五阿哥的身子,便不让他掌事,只任命十二阿哥胤裪为内务府总管事,让他处理太后的身后事。但对于五阿哥清醒之后亲自到内务府帮忙的事,康熙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默认让这个孩子送他的额么格额吉最后一程。   皇太后丧事告毕,康熙的身子便大不如前。   这一年边关不稳,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出兵进攻西北,康熙任命十四阿哥为抚远大将军,命他进驻青海,严守边防,赶走策妄阿拉布坦。   战争持续了几年,这几年里,十二阿哥胤裪倒是越来越被康熙看中,有了几分当年八阿哥的样子。只是到底是水中月、镜中花,大梦一场罢了。   汗阿玛薨逝的时候,五阿哥并不在身边。他被汗阿玛派去给额么格额吉的皇陵祭扫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的四哥,已经成为了帝王。   因为汗阿玛是在畅春园病逝的,遗体不宜挪动,四阿哥在畅春园和紫禁城都设施了灵堂。紫禁城的灵堂是用来哭灵的,至于畅春园的灵堂则只允许阿哥和亲近的宗室们进行祭拜。   五阿哥走进畅春园灵堂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大雪。等进了屋,雪便都化在了斗篷里。   四阿哥跪在那里。   五阿哥叫了他一声:“四哥——”   四阿哥转过身,五阿哥看清楚了他身上穿着的龙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臣弟参见皇上!”   “小五,你也要这样对我吗?”四阿哥的声音微微颤抖,“罢了,过来和我一起抄佛经吧。”   五阿哥过来陪着四阿哥一起跪下,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纸笔,静静地抄了起来。   “四哥,你还记得吗?当年二哥说他要做一个好太子,然后他违背了诺言。那四哥你呢?你还记得当年在尚书房说过的话吗?”五阿哥将手里的经书抄完,投进了火里,看火灰越飞越高。   四阿哥看着眼前的这个别扭着还是不肯蓄须的小五,笑了,小五居然还是这么天真:“我记得。惟愿世间留清明,无贪官。”   他吩咐他身边的太监苏培盛:“送恒亲王回去吧。”   五阿哥最后看了四阿哥一眼,他觉得四哥有些可怜,登上那至高之位,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知道命运让他来这个时代是为了什么?他想要作出改变,但终究无济于事。   “四哥,”五阿哥轻轻道,“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你不是一个人,你——”   四阿哥突然靠近五阿哥,替他紧了紧披风:“四哥知道,天冷了,你打小身子就虚,回去好好休息吧。”   五阿哥看着四阿哥,也不知道四哥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安静地离开了畅春园。   汗阿玛孝期过后,五阿哥就带着纯茹回到了热河,继续陪着小茹做研究,非重大节日,绝不回京。   只是,他想着远在京城的四哥,总是会不由得心软,便常常命人带礼物和书信回京。   史载:   恒温亲王胤祺,清康熙帝第五子,康熙四十八年,晋为和硕亲王,赐号恒亲王。恒亲王其人心性甚善,为人敦厚,与康熙、雍正两帝,父子相亲,兄弟相宜,传为佳话。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主角是五阿哥,所以之后夺嫡的一系列事情就和五阿哥无关了。 正文到这里正式结束,如果之后看到有更新字样,大概率是作者在修文。   最后的最后,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第86章 番外1   纯茹的生日在二月十二, 就是红楼里和黛玉、袭人一样的日子,出生在花朝节,百花盛开之日。只是这日子虽名义上那般烂漫, 但对于纯茹来说可能来没有她后院暖房里新培育的作物重要。   虽然妻子如此不解风情, 但五阿哥还是打算在生日这天给纯茹一个惊喜,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汤圆和饺子这两个拖油瓶了。   “所以, 花朝节那天阿玛你要跟额娘单独出去约会吗?”汤圆问道。   饺子有些委屈:“阿玛好过分哦,我也给额娘准备了生辰礼物啊。大家一起出去玩不是更好嘛。”   五阿哥敲了敲饺子的脑门:“不行——你们两个乖乖呆在家里, 不许来打扰我们。”平时这两个小子已经占据了小茹太多的时间了,甚至为了把床铺让出来,他已经到了要去睡书房的地步了。   “行吧。”饺子拉着自己哥哥跑远了。   花朝节当天,五阿哥死皮赖脸地邀请纯茹陪自己出去赏花游玩。   纯茹想到最近的研究已经到了瓶颈期,自己又实在想不出代替那种试剂的东西, 干脆答应了五阿哥的请求,出去逛逛顺便换换脑子, 没准就有灵感了呢。   花朝节既然是百花的生日,那么活动自然就是看花了。西城的商业街上,不论是卖酒的、卖布的、卖杂货的,都在店铺外边摆了几盆应景的花卉供人们赏玩。   只是——   “马缨丹, 原产自美洲热带, 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中国了。这种植物可以用于治疗疟疾和肺结核,如果它早一点出现,大概就没奎宁什么事了。”   “五星花,好怀念啊, 不过应该是产自非洲才对。不过从前世的资料来看, 除了用作观赏,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千日红, 还是美洲植物,能用于治疗支气管炎和百日咳,虽然这花长得不符合我的审美,但还是有点用处的。”   “……”五阿哥犹豫着开口,“小茹,你就没什么其他的感慨?”就算是花很漂亮,人很多,庙会很热闹这种感慨也行啊。作为一个体院生,他听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头大。   纯茹想了一会儿:“感慨吗?嗯,现在的清朝没有实行海禁政策实在是太好了,我找到了很多可以用来替换的材料。”   “……”五阿哥。行吧,小茹开心就好。   在人群的后面,饺子和汤圆正悄悄地跟着两人。   饺子皱着眉:“哥,刚才阿玛往我们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我们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呀?”   汤圆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家傻弟弟的头:“我们是在五月叔叔的帮忙下才能够出府的,你以为五月叔叔不会告诉阿玛吗?”   “不是吧——我等会儿还打算跑出去吓阿玛一大跳呢!”饺子有些郁闷。   汤圆无奈得摇摇头:“我们走吧,快点跟上阿玛,不然一会儿就跟丢了。”   他们一路跟着五阿哥和纯茹到了一座女儿庙。   饺子有些疑惑:“阿玛带额娘到这里做什么?”   “……”汤圆有些无奈,“大概阿玛弄错了女儿庙的意思吧。”阿玛不会这么蠢,认为这个女儿庙可以代替教堂的作用吧,毕竟他可是亲眼看到了阿玛为小茹妈妈准备的戒指。   其实京城里有教堂,是皇玛法为了感谢来华传教士治好了九叔的耳部患痈感染,特许他们在京城修建了教堂。只是除了九叔,几乎没有叔叔伯伯们会去那样敏感的地方。所以汗阿玛大概打算在女儿庙再向小茹妈妈求一次婚?   汤圆猜对了。   纯茹看着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手里拿着戒指的五阿哥,颇有些苦笑不得。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多少人发现这边的情况,这才松了口气。   纯茹把手伸向五阿哥。   五阿哥立刻为纯茹带上了戒指:“小茹,生日快乐!”   纯茹有些好笑,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这家伙居然才想起求婚,未免也太迟钝了吧。不过她家男人好可爱啊。   “阿祺,你知道这个女儿庙里供奉的是谁吗?”纯茹戳了戳五阿哥的胸膛。   五阿哥一把抓住纯茹乱动的小手,一脸的无措:“女娲啊,炎黄之母。这个女儿庙有什么问题吗?”   纯茹看着五阿哥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这里的女儿庙里供奉的是女娃啊!”   “我知道是女娲啊。女娲创造人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女娲庙而是女儿庙,但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五阿哥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纯茹只好继续解释:“是女娃,不是女娲。女娃是神农炎帝的女儿,就是精卫填海的那个精卫啊!”   “……对不起,小茹。”五阿哥手足无措,精卫填海的故事耳熟能详,这个寓意也太不好了吧。   纯茹无奈:“算啦,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冲着旁边的树丛里喊:“你们两个快点出来,不然我就生气了。”   汤圆和饺子连忙滚了出来,沾了一身的树叶。   四人结伴回家。   树丛背后的九阿哥长吁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十阿哥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咱们被五嫂发现了呢!”   十阿哥给了他一个白眼:“别提我们,我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坐得端行得正,才不怕五嫂呢。是你硬要拉我躲起来的好吧。”   九阿哥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嘿!我说老十,你封了个郡王就了不起啊,现在都敢和你九哥呛声了。”   十阿哥:“无聊!胡搅蛮缠!愚不可及!”   九阿哥想想还是打算先放这小子一码,跟十阿哥八卦:“你说,咱们五哥是不是太没地位了点,居然在五嫂前面跪下了。虽然我知道那是洋人求婚的规矩,但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喂!我说老十,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   十阿哥继续加快脚步。九哥最近越来越蠢了,难道他真的以为附近五哥的侍卫都走光了吗?他可不要被五哥揍!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的后半生就是悲剧,作者觉得在二废之后太子就已经疯了,所以有关太子的番外就不写了。   愿永远铭记那个有些傲娇的少年。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