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我给初恋养儿子   作者:檀无衣   文案:   失业加失恋,谢瞻顾喝得烂醉。   第二天醒来,家里冒出个英俊少年,长得很像他初恋贺观南。   “我叫贺池,是贺观南的儿子。”   “我爸死了,他让我来找你,说你会养我。”   “昨晚,是我的第一次。”   谢瞻顾:“……?!”   Tips:①心机BOY/小疯狗攻 VS 食肉系/大美人受;②受有前任,洁党止步。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瞻顾,贺池 ┃ 配角:丁修,陈甸甸 ┃ 其它:年下,治愈   一句话简介:小狼狗训养指南(Bushi!   立意:靠近你,治愈我,爱让我们变成更好的自己。   ========== 第1章   -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把谢瞻顾从睡梦中惊醒。   他昨晚陪着老板应酬到十点多,被灌了不少酒,一回到家就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了,一直昏睡到现在。   客厅里阳光充沛,刺得谢瞻顾睁不开眼。   抓着沙发靠背坐起来,头疼,下面也疼——被尿憋的。   他很想先去洗手间解决一下,可门铃催命似的响个不停,他咒骂一声,忍着不适往门口走去,边走边把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扯出来,遮住下面的隆起。   小吉早被门铃声吸引到门口了。   小吉是一只奶白色吉娃娃,具体年龄不详,谢瞻顾十八岁那年收养它的时候它就已经长大成狗了。谢瞻顾今年二十八,小吉自然十岁往上,已经狗到暮年,但它依旧是一只可爱的小狗。   走到门口,谢瞻顾弯腰把小吉捞起来抱在怀里,以防它冲出去吓到人。   一脸不耐烦地打开门,刚想冲不速之客撒撒起床气,谢瞻顾却忽然愣住。怔了几秒,他看着门外有些陌生的男人,呢喃出一个名字:“丁修?”   丁修也被这出其不意的重逢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但他很快摆出刻意的冷淡疏离,显然没有要和谢瞻顾寒暄叙旧的意思。   谢瞻顾唇边勾起一抹笑,刚想说话,就见丁修把手里的证件举到他面前,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好,我是警察,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虽然宿醉加上刚睡醒让谢瞻顾的脑子有点糊涂,但他最擅长察言观色,丁修把他当陌生人,他自然也没兴趣热脸贴冷屁股,于是淡淡地丢下一句“不方便”,毫不犹豫就把门关上了。   猝不及防吃了闭门羹的丁修:“……”   谢瞻顾弯腰把小吉放地上,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他真的快憋不住了。   放完水,洗把脸,顺手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把粘人精小吉关进卧室里,谢瞻顾这才来到门口,再次打开门。   果不其然,丁修还在门口杵着呢。   谢瞻顾吊儿郎当地斜靠在门框上,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睨着丁修的帅脸,似笑非笑地说:“现在方便了,问吧。”   丁修的视线从眼前人左眼眼尾处的泪痣一扫而过,他垂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边往上写着什么边沉声问:“你认识1205的业主吗?”   谢瞻顾家在1105,1205就在他楼上。   “不算认识,偶尔会打个照面。”他轻挑了下眉,“1205出什么事了吗?竟然劳动了伟大的人民公仆。”   他话音里多少有点挤兑的意思,丁修却浑不在意,仍旧低着头边写边说:“1205的业主被人杀害了。”   谢瞻顾心里咯噔一声,眼睛倏地睁大,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   1205的业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姐姐,谢瞻顾知道她姓甄,离异,独居。   甄姐虽然上了点年纪,但保养得特别好,身材窈窕,脸也漂亮,关键待人还很和气。谢瞻顾出去遛小吉的时候偶尔会遇到她,甄姐也养狗,是一只颜值爆表的马尔济斯犬,名字很洋气,叫拉斐尔。小型犬一般脾气暴躁、攻击性强,但小吉和拉斐尔还挺玩得来的,它们俩应该算是狗友。   丁修抬头扫了谢瞻顾一眼,见他表情有些呆滞,想来是被吓到了。   他轻咳一声,问:“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家吗?楼上有没有传来什么异动?”   谢瞻顾回神,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如实回答:“我昨晚喝多了,大概十一点多回的家,一直睡到刚才才醒,什么都没听到。”   丁修又问了几个问题,谢瞻顾乖乖答了,但他的答案基本没什么价值,约等于废话。   丁修合上笔记本,语气没什么起伏:“谢谢你的配合。”   他冷酷地转身离开,谢瞻顾也没挽留,关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也不知道拉斐尔怎么样,它还活着吗?   把小吉从卧室放出来,谢瞻顾径自去洗澡。   今天是周六,他和男友贺之南约好共进午餐,之所以没约晚饭是因为今天是他的好朋友陈甸甸的28岁生日,晚上还要帮陈甸甸庆生。   洗完澡,从头到脚拾掇一番,谢瞻顾站在全身镜前左右照照,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手机响了,他过去接,刚好是贺之南打来的。   “宝贝,你出门了吗?”贺之南问。   虽然已经在一起两年了,谢瞻顾还是受不了“宝贝”这个爱称,太他妈肉麻了,而且贺之南是年下男,被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宝贝”、“宝贝”的叫实在太羞耻了。   但贺之南偏喜欢这么叫,谢瞻顾也只好由他去了,谁让贺之南颜肉俱全又器大活好呢。   简单说了几句,结束通话,谢瞻顾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出门,乘电梯到负一楼的地下车库。   开车出车库的时候,谢瞻顾再次看见了丁修,他和一名保安站在一起,好像正在研究车库的监控。   小区的安保工作一直做得十分到位,想必很快就能抓到凶手。   这样想着,谢瞻顾腾出一只手点了下导航菜单上的“蓝牙电话”,打给陈甸甸。   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然后传来一个还没睡醒的沙哑女声:“你要死啊,大清早给老子打电话。”   “早个鸟啊,”谢瞻顾无语,“十一点了姐。”   陈甸甸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大概在伸懒腰。她难受地说:“昨晚走完秀又陪金主爸爸喝到两点多,我他妈都快挂了。”   陈甸甸的主职是车模,也接时装秀的活,凭借魔鬼身材和天使面孔在模特圈混出了点小名堂,最近正踅摸着往影视圈里钻,急需一根金大腿让她抱抱。   可惜谢瞻顾在影视圈没人脉,爱莫能助,只能在精神上支持她。   “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谢瞻顾卖关子。   “谁啊?”陈甸甸才懒得猜。   “丁修。”谢瞻顾说。   “丁修……”陈甸甸反应两秒,“你前老攻他弟弟,对吧?”   谢瞻顾“嗯”了一声,心神倏地被“前老攻”三个字拉扯进回忆里,转瞬又被陈甸甸的声音拽回现实:“他没怎么着你吧?”   “没有,”谢瞻顾兀自笑了笑,“他现在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只要我遵纪守法,他就拿我没办法。”   “那敢情好。”陈甸甸顿了下,又不放心地叮嘱:“不管怎么样,你还是离他远点得好,他应该挺恨你的。”   丁修恨他吗?   谢瞻顾不知道,他又不是丁修肚子里的蛔虫。   而且他也没兴趣知道。   “恨我的人多了去了,”谢瞻顾说,“你看我在乎吗?”   “少吹牛逼,”陈甸甸说,“恨你的我没见过几个,跪舔你的我倒见过不少。”   “比不上你,”谢瞻顾笑着说,“追你的人都排到法国了吧?”   陈甸甸“嘁”了一声,说:“我对那些傻逼男的没兴趣。”   两个人东拉西扯聊了半天才挂电话。   从头到尾,谢瞻顾都没提起楼上的命案,一个单身女人的悲惨遭遇不该成为他的谈资。   十一点半,谢瞻顾抵达餐厅。   贺之南是个富三代,他订的餐厅自然不会差。谢瞻顾在服务员热情的欢迎中走进去,餐厅里却空空荡荡的,除了贺之南一个客人都没有。   显而易见,被包场了。   谢瞻顾心思一转便知道,贺之南这样兴师动众,应该是有话要对他说,而且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   难道是要分手?   可看着不像啊,贺之南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呢,还非常绅士地帮他拉椅子。   谢瞻顾道谢落座,贺之南坐到他对面去。   “宝贝,你今天真好看。”贺之南笑看着他,深情款款地说,“都在一起两年了,我怎么还是一见你就神魂颠倒呢?你是不是对我下蛊了?”   甜言蜜语谁都爱听,谢瞻顾也不例外,他唇角微弯,柔软的笑意在眉梢眼角晕染开来,好看得像一幅世界名画。   “你也很帅。”谢瞻顾笑着说。   贺之南长得确实帅,不然他这个重度颜控也不可能看上他。   贺之南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已经提前点好了菜,谢瞻顾刚坐下没一会儿,服务员就开始一道接一道地上菜了。   伴着轻柔的背景音乐,两个人边吃边聊,气氛一如既往地融洽。   等吃饱喝足,服务员把餐具撤下去。   贺之南稍稍向前倾身,上半身靠着餐桌,胳膊伸过来抓住谢瞻顾的手。他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谢瞻顾,话音里也带着点恳求的意味:“宝贝,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管多生气都要听我把话说完。”   果然有猫腻。   谢瞻顾微微一笑:“你说,我听着呢。”   他这么通情达理,却不能让贺之南安心,紧张、忐忑都写在脸上,抓着谢瞻顾的手也不自觉用力,生怕他跑掉似的。   谢瞻顾静静等他开口。   贺之南咬咬牙,心一横,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家里给我安排了结婚对象,是商业联姻,我要是不同意就会失去继承权,所以……所以我下周就要订婚了。”   贺之南臊眉耷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瞻顾的神色。   然而谢瞻顾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问:“所以呢?你要和我分手?”   “我怎么可能和你分手!”贺之南急切地说,“我那么爱你,没有你我会生不如死的。”   谢瞻顾顿了两秒,了然一笑,依旧平静地说:“我明白了,你打算脚踩两只船,让我做你的小三,对吗?”   他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得让贺之南心慌。贺之南用力抓紧他的手,边摇头边说:“你怎么会是小三呢,你……你等我两年,不,一年,就一年,等那个女的生完孩子我就马上离婚,好不好?”   谢瞻顾刚才还在笑,现在表情却骤然冷下来,看着贺之南的眼神也没了温度。   贺之南第一次在谢瞻顾脸上看到这样冷漠的表情,他又急又怕,怕失去谢瞻顾,他真的很爱很爱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疯一样地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可是,谢瞻顾却没那么爱他。   贺之南突然觉得委屈,一低头,眼泪夺眶而出。   谢瞻顾:“…………”   额,怎、怎么还哭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抱着我家喵和狗子(是真的狗子)祝小仙女们七夕快乐(*^▽^*)   好久不见,我想死泥萌啦(破音!   开文红包不能少,快在评论区留下你的脚印吧。   暂定每天中午12点更新,感谢支持呀=3=   -   下一本,欢迎戳进专栏预收:《缠蛇》   文案:   母胎SOLO 20年,孟效终于桃花朵朵开,可惜全是烂桃花。   接连被帅逼学弟、大帅逼邻居和超级大帅逼同事始乱终弃后,孟效终于怒了:“去他妈的爱情,老子以后只走肾不走心!”   *   在好基友的怂恿下,孟效去酒吧钓了个全场最靓的仔。   把靓仔带回家吃干抹净后,孟效突然腹痛难忍,然后,他一口气下了七颗蛋!   孟效快吓哭了:“我他妈该不会是一只鸡-吧?!”   Tips:   ①受不是鸡(没有看不起鸡的意思   ②1V1,学弟、邻居、同事、靓仔都是攻的马甲 第2章   -   谢瞻顾有点儿慌。   这是贺之南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怪可怜的,要哄哄他吗?   可是,一想到贺之南刚才那番屁话,谢瞻顾刚软下去一点的心就又变得冷硬起来。   什么叫“等那个女的生完孩子我就马上离婚”?这他妈是人说的话吗?人家女孩子好好的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被你这么糟践?   谢瞻顾一直对骗婚这种人渣行径深恶痛绝,因为他的初恋就是这样的人,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但谢瞻顾依旧无比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那个男人的妻子冲进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劈头盖脸地打他,辱骂他,诅咒他,声嘶力竭,仿佛恨他入骨。   那个卑鄙的男人不仅蒙蔽了他的妻子,也欺骗了当时只有18岁的谢瞻顾,不仅让年少无知的他背上了“小三”的罪名,也让沉溺在甜蜜初恋里的他瞬间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嗨,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爱过个把人渣呢。   总之,在听到贺之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谢瞻顾基本已经在心里判处他死刑了——这个在一起两年的男人,他不想要了。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30秒。   对一个人死心,一秒钟就够了。   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谢瞻顾使劲把手从贺之南手里抽出来,然后抽了两张餐巾纸递过去,语气温和地说:“别哭了,擦擦吧。”   贺之南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又把掌心覆在眼上按着。   谢瞻顾安静地等他平复情绪,同时默默地在心里琢磨着怎么结束这段恋情。   现在提分手肯定不行,贺之南是不可能同意的,最好先安抚住他,再另想办法。   贺之南终于把手放下来,他抬起微红的眼睛看着谢瞻顾,突然扯起嘴角笑了笑。   谢瞻顾:“?”   又哭又笑,什么毛病?   贺之南再次抓住他的手,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和别人结婚,这说明你心里有我,所以我很开心。”   谢瞻顾:“……”   你开心就好。   贺之南接着说:“既然你不想让我结婚,那我就拒婚,大不了和家里决裂,净身出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有你就够了。”   谢瞻顾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Too yong too naive。从小在钱堆里长大、没尝过一点人间疾苦的贵公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傻。   但又傻得有点可爱。   谢瞻顾突然没那么生贺之南的气了,他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用温和的口吻说:“我现在心乱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先让我冷静两天,可以吗?”   贺之南虽然是年下男,但宠谢瞻顾宠得不得了,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说:“只要你不和我提分手,怎么都行。”   谢瞻顾也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掠过贺之南搁在桌上的手机。他顿了两秒,问:“你要不要去洗把脸?”   贺之南因为方才的失态赧然一笑,乖乖答了声“好”,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等贺之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谢瞻顾欠身把贺之南的手机拿过来,输入密码解锁——密码就是谢瞻顾的生日。   先打开微信,根据微信名和聊天记录进行判断,谢瞻顾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贺之南的准未婚妻,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搜索准未婚妻的微信号,添加好友。   保险起见,谢瞻顾又点开了贺之南的通讯录,找到“徐熙夏”这个名字,然后把号码存到他自己的通讯录里。   做完这些,谢瞻顾若无其事地把贺之南的手机放回原位。   等贺之南从洗手间回来,他们离开餐厅,谢瞻顾要回家,虽然贺之南很想粘着他,但他刚答应了谢瞻顾让他冷静两天,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开。   十分钟后,谢瞻顾把车停在路边。   手机刚弹出提醒,好友申请通过了。   他点开微信,对方发来了一条信息——   Summer:请问你是?   谢瞻顾想了想,打字回复。   言射:我是贺之南的朋友,我听说你们要订婚了。   言射:方便见个面吗?有件事我想和你当面聊聊。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也为了勾起对方的好奇心,谢瞻顾从相册里挑了一张贺之南裸上身的照片发过去。   等了两分钟,那边才回复。   Summer:明天上午十点,大乐城慢咖啡   言射:好的,明天见   顺利得超乎想象,谢瞻顾很高兴,可还没高兴两分钟,他就接到了一个扫兴的电话——是他的老板王梁打过来的,让他送一盒某品牌的安全套到某酒店。   王梁是公司总裁,而谢瞻顾的职位是总裁特助,王梁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而且这也不是王梁第一次支使他干这种破事了。   屎难吃钱难挣,谢瞻顾骂骂咧咧地掉头了。   买好东西,抵达酒店,找到房间,谢瞻顾调整好表情,抬手按响门铃。   门开了,王梁穿着浴袍,坦胸露乳,很不雅观。   谢瞻顾笑脸迎人,把手中的手提袋递过去:“王总,您要的东西。”   王梁没接:“我约的人还没来,你进来陪我待会儿。”   不给谢瞻顾拒绝的机会,王梁转身往里走,谢瞻顾没办法,只能跟着进去,随手把门虚掩上。   房间很豪华,客厅也很宽敞,王梁姿态随意地坐在长沙发上,手里举着一杯红酒,慢慢摇晃着里面鲜红的酒液。他斜睨谢瞻顾一眼,说:“随便坐。”   谢瞻顾便坐到他对面的沙发椅上。   王梁翘起二郎腿,他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两腿之间的小东西就软趴趴地耷拉着。谢瞻顾不小心瞥见,立即移开视线,只想重金求购一双没看过那玩意儿的眼睛。   “喝酒自己倒。”王梁说。   谢瞻顾微笑摇头:“不喝了,等会儿还要开车。”   王梁说:“我给你叫代驾。”   “太麻烦了,”谢瞻顾不为所动,“不用了。”   王梁也不再劝,转而说:“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换做平时,谢瞻顾可能会勉强自己应付应付这个老色胚,但今天,因为贺之南,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太美丽,实在没有耐心陪王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谢瞻顾站起来,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说:“王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等王梁同意,他抬脚就走。   “站住!”王梁喊了一声。   谢瞻顾只当没听见,脚步不停,头也没回。   王梁三两步追上来,伸手抓住了谢瞻顾的胳膊,强迫他转身面向自己。   谢瞻顾面无表情,火气蹭蹭往上窜,就快压不住了。   “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梁目露凶光,故作凶狠,“我王梁看上的人,还没有弄不到手的。我劝你乖乖就范,否则——”   “否则什么?你还能搞死我不成?”谢瞻顾冷笑着打断他,“王总,您这么大年纪了还玩霸道总裁那一套呢?不好意思,我不吃您这套。你爱找谁找谁,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听明白了吗?”   王梁原以为谢瞻顾是一只温顺又漂亮的小猫咪,可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谢瞻顾这番话直接把他怼懵逼了,他吃惊又愤怒,愣了足有十几秒才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是活腻味了,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谢瞻顾再次打断了他的霸总发言。   这回不是用嘴皮子,而是用行动——一个利落的过肩摔,他把王梁拍在了地上。   大概磕到后脑勺了,王梁惨叫一声,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谢瞻顾弯腰蹲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认真看过我的简历,就会知道,我从小学开始学跆拳道,拿过跆拳道比赛的冠军,对付你这样的菜鸡跟玩儿似的。”   王梁伸手想要抓他,被谢瞻顾轻巧地躲过去了,他体贴地帮王梁把敞开的浴袍下摆拉好,遮住那个辣眼睛的小玩意儿,这才淡淡开口:“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爸爸,不要痴心妄想了。”顿了顿,他又摇了摇头,嫌弃地说:“算了,你太丑了,不配当我儿子。”   过完嘴瘾,谢瞻顾站起来,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走进客厅,拿上了茶几上的手提袋。   从王梁身边路过时,谢瞻顾晃晃手里的袋子,居高临下地说:“这盒安全套还挺贵的,我留着自己用了,给你纯属浪费。还有,周一我会去公司办离职,我劝你别想着找我麻烦,因为我手机里保存了一堆你的黑料,只要我往网上一发,分分钟让你玩儿完,懂吗?”   说完,谢瞻顾大摇大摆地走了。   虽然今天失恋又失业,但他出了一口憋在心里很久的恶气,现在只觉得身心舒畅,太他妈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双更get√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3章   -   回到家,谢瞻顾先洗澡。   他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任热水冲刷着他颀长挺拔的身体。   谢瞻顾不仅脸蛋好看,身材也非常诱人。   1米81的标准身高,宽肩,窄腰,翘臀,长腿,比例非常好。胸肌和腹肌练得恰到好处,不会有夸张的隆起和沟壑,所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无可挑剔。   陈甸甸还打趣过他,说他要是去鸭店上班,绝对是镇店之宝,月入百万不是梦。   洗完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谢瞻顾站在镜子前吹头发。   头发有点长了,刘海都过眉了,该剪剪了。   男朋友没了,工作也没了,剪个新发型刚好意寓着“从头开始”,挺好。   头发吹到半干,忽然想起楼上的命案,谢瞻顾决定去看看。   走楼梯上12楼,1205关着门,门前正围着几个看热闹的老阿姨。   有人感叹被害人如何如何可怜,有人猜测凶手和被害人是不是某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还有人担心小区的房价会不会受到影响。   谢瞻顾站在一旁默默听了会儿,又默默地下楼去了。   五点多,谢瞻顾换衣服出门,去接陈甸甸下班。   到地方的时候,陈甸甸已经站马路边候着了。她穿着一条露肩短裙,长发及腰,前凸后翘,性感明艳,尤其那双白长直的美腿格外吸睛,路过的雄性动物没有不想多看两眼的。   谢瞻顾靠边停车,陈甸甸坐进副驾,边系安全带边抱怨:“怎么这么慢啊,等你半天了。”   谢瞻顾说:“在安平桥堵了快半小时。”   驱车上路,谢瞻顾说:“我准备和贺之南分手了。”   “啊?”陈甸甸偏头看他,“为什么呀?”   听谢瞻顾说完来龙去脉,陈甸甸骂了贺之南几句,又安慰谢瞻顾:“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赶巧儿我们公司最近新来了一批小鲜肉,有几个质量还不错,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谢瞻顾没有无缝衔接的打算,拒绝了好友的好意,又跟她说了王梁的事,陈甸甸听完乐够呛:“牛逼啊,你今天过得可真够跌宕起伏你的。失恋又失业,你有什么打算没?”   谢瞻顾摇头:“恋爱暂时不想谈了,工作也不想找,我要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咸鱼,混吃等死。”   陈甸甸打心眼儿里觉得羡慕。   谢瞻顾有前老攻留给他的大把遗产可以挥霍,工作对他来说也只是打发时间的一种途径,而她呢,只能靠自己辛苦打拼,才能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勉强站稳脚跟。   仿佛看透她在想什么,谢瞻顾说:“要我说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影视圈水深得很,不是那么好进的,你就别硬往里挤了。”   陈甸甸说:“井没压力不出油,人没压力轻飘飘。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混出名堂的。”   既然她意志这么坚定,谢瞻顾自然不会打击她的士气,他点点头,说:“行吧,如果有我能帮到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客气。”   陈甸甸笑着说:“咱俩谁跟谁啊,我用得着跟你客气吗。”   今年刚好是谢瞻顾和陈甸甸认识的第十年。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陈甸甸还不叫陈甸甸,而是叫陈明,她也不是“她”,而是“他”。   当时谢瞻顾的养母谢拾芳生病住院,和另外两个病人同住一间病房,陈明就是其中之一。他因为车祸导致睾-丸扭转,又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造成睾-丸坏死,不得不将睾-丸切除。   术后一年,陈明觉得,与其做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还不如干脆做女人,于是横下心做了变性手术,从帅哥变成了美女,名字也从陈明改成了陈甸甸。   虽然性别变了,但性取向却没变,陈甸甸直到现在都以“直男”自居,她喜欢清纯漂亮的女孩子,对那些垂涎她美色、死缠烂打的男人们不屑一顾。   作为陈甸甸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谢瞻顾十年如一日地扮演着她的假男友,只要陈甸甸需要他,他这个“男朋友”就会挺身而出,帮她挡桃花。这招屡试不爽,因为谢瞻顾的外形实在太过出众,是会令绝大多数男人自惭形秽的存在。   正值晚高峰,实在太堵了,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当他们站在火锅店喧闹的大厅里,陈甸甸的眼神里流露出三分惊讶三分疑惑和四分哭笑不得:“谢瞻顾,你故意整我是吧,竟然带我来水底捞过生日?”   谢瞻顾不由分说拉着她往里走,坚决不给她逃跑的机会,还生怕领位的服务员没听见,特别欠地又强调了一遍:“我朋友今天过生日。”   服务员会心一笑,引领他们在卡座区落座,热情周到地为他们点菜、上菜。   吃到一半,该来的还是来了。   七八个服务员同时出动,把谢瞻顾和陈甸甸团团围住,他们身披大红彩带,举着“生日快乐”的灯牌,齐声高唱祝歌:“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说嗨嗨,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周围的客人齐刷刷往他们这边看,一边看热闹一边还举着手机拍视频。   陈甸甸尴尬得快裂开了,恨不得跳进火锅里把自己给炖了,而坐在对面的始作俑者却在窃笑,活像个偷到鸡的狐狸。陈甸甸既好气又好笑,在桌子底下赏了谢瞻顾一记无影脚。   漫长的一分钟后,歌唱完了,服务员们功成身退了。   陈甸甸长出一口气,正想起身收拾谢瞻顾,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甸甸姐”。   谢瞻顾已经做好了往洗手间逃窜的准备,听到这声“甸甸姐”后便坐着没动,和陈甸甸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来人。   “周游?”陈甸甸有点惊讶地喊出对方的名字,随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也在这儿吃饭啊?”   “嗯,和几个朋友。”周游扫了谢瞻顾一眼,目光又回到陈甸甸身上,“你过生日怎么也不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不等陈甸甸接话,他紧接着说:“祝你生日快乐,礼物回头给你补上。”   陈甸甸客气地说:“谢谢,好意我心领了,礼物就算了。”   周游扯扯嘴角,没再多说什么,敬了陈甸甸一杯酒就回自己的座位去了,全程没搭理过谢瞻顾。   “你同事?”谢瞻顾随口问。   陈甸甸点点头:“我不是跟你说我们公司新招了一批小鲜肉嘛,这个周游就是这批鲜肉里质量最优的那个。”   谢瞻顾大胆猜测:“他是不是喜欢你?”   “哥们儿,你的基达也太不灵敏了吧,”陈甸甸直想翻白眼,“他跟你一样,喜欢男人。”   谢瞻顾“喔”了一声,没再多问,他对别人的性取向不感兴趣。   陈甸甸却突然兴致勃勃-起来:“他是不是你的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谢瞻顾摇头:“没兴趣。”   陈甸甸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三言两语接完电话,她跟谢瞻顾说有事,得先走一步,谢瞻顾也没多问,把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交给她,目送她离开。   菜还剩很多,酒也没喝多少,谢瞻顾正有点犯愁该怎么解决,周游不请自来,问都不问一声就坐在了陈甸甸的位置上。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是陈甸甸的男朋友?”   谢瞻顾不答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周游说:“我喜欢陈甸甸。”   谢瞻顾不由一愣。   陈甸甸刚才还说周游喜欢男人,现在周游却说他喜欢陈甸甸,他应该相信谁?   斟酌几秒,谢瞻顾看着周游,语气温和地说:“你喜欢谁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没礼貌吗?”   周游跟他对视几秒,突然笑了:“我叫周游,24岁,白羊座,职业是模特,最大的爱好是吃鸡。你现在认识我了。”   说着,他径自拿起拿起陈甸甸用过的酒杯给自己满上,然后朝谢瞻顾举杯:“甸甸的朋友就是我周游的朋友,我敬你,你随意。”   周游“咕咚咕咚”把一满杯啤酒喝干净了。   谢瞻顾顿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关键对方还是陈甸甸的同事,而且俩人看起来关系还不错,他作为“家属”不给点面子不合适,于是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随意地冲周游举了举,也干了。   男人和男人的交际就是这么简单,一杯酒就能打破尴尬的局面,让原本陌生的两个人迅速熟络起来。   周游主动找话题和谢瞻顾攀谈,也没聊陈甸甸,就是扯闲篇。谢瞻顾对这人稍微有了点好感,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了起来。   其实谢瞻顾原本打算借着给陈甸甸过生日一醉解千愁的,没想到陈甸甸先走了,他本来也想撤的,谁成想却因为周游留了下来。   两个人边吃边聊边喝,不知不觉就把点的酒喝完了。   谢瞻顾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他知道喝醉和烂醉的分界点在哪里。他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回不了家了。他和周游互加了微信,买单离开。   谢瞻顾叫了代驾。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五彩斑斓的夜色里,他闭着眼睛仰靠在后座,酒意像潮水一样浸润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飞上了云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统统抛诸脑后,只觉得轻松又快乐。   车子熄火的时候,谢瞻顾已经昏昏欲睡。   代驾把他叫醒后就走了,谢瞻顾摇摇头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推门下车。他头晕腿又软,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他现在离醉倒只差一步之遥,只要坚持到家就是胜利。   进了电梯,谢瞻顾迷迷瞪瞪地盯着两竖排按钮看了半天,才按中“11”。电梯上行,他靠在电梯壁上傻笑,仿佛自己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叮”的一声响,11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谢瞻顾走出去,扶着墙壁往家门口艰难移动。   他走得实在太慢,声控灯都灭了他还没挪到门口。   因为童年的一些经历,谢瞻顾有两怕,一怕黑,二怕下雨打雷。   哪怕是醉酒状态,当被黑暗淹没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抖了一下。   “啪!”   清脆的击掌声让声控灯重新亮起,黑暗顷刻被驱散。   但这个声音不是谢瞻顾发出来的。   他肩靠着墙,抬着头,醉眼迷离地望向声音的源头。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伫立在他家门口,对方正无声地观察着他。   虽然精神恍惚,但谢瞻顾直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用醉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久远的、几乎快要被他遗忘的名字——   “贺……贺观南?” 第4章   -   意识从混沌中苏醒的瞬间,谢瞻顾只有一个感觉——疼。   头疼,身上也疼。   妈的,怎么会这么疼啊?跟被车轮碾过似的。   谢瞻顾呻-吟着睁开眼睛,适应了会儿光线,发现自己不在客厅,也不在主卧,而是在次卧的床上。   次卧是客房,陈甸甸或贺之南留宿时会睡在次卧,这里平时是小吉的地盘,它喜欢躲在次卧的床底下睡觉。   谢瞻顾觉得奇怪。   他早就养成习惯,只要喝醉,必睡沙发,因为他有洁癖,不洗澡是绝对不会上床的。   他昨晚怎么会摸进次卧睡觉?太奇怪了。   但更奇怪的是,他下半身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正隐隐作痛,当他坐起来的时候痛感尤其明显。   不用想也知道,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   谢瞻顾急忙察看自己的身体——他穿着睡衣,隐秘部位干净清爽,皮肤上没有可疑的痕迹,床单也整洁如新。   显而易见,他昨晚和某个人发生了关系,事后,这个人还体贴地把他清理干净了。   这个人是谁?   肯定不是贺之南。   贺之南在床上一向温柔克制,从来舍不得弄伤或弄疼他。   谢瞻顾敲了敲昏沉的脑袋,努力回想,可是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每次喝醉都会严重断片儿,丢失的记忆很难再找回来。   “汪汪!”   小吉的叫声打断了谢瞻顾的思绪。   说不定那个人还在他家,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床边没有鞋,谢瞻顾便光着脚往门口走,隐密处不停传来的痛感让他的走姿有些奇怪。   门打开,小吉被放进来,兴奋地扒拉主人的小腿。   谢瞻顾穿的短裤,小吉的趾甲虽然是秃的,但刮着皮肤还是有点疼。他想把小家伙抱起来,可刚一弯腰就倒抽一口凉气,酸麻的感觉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头皮一阵发麻。   为了保持健康的体魄,谢瞻顾一直勤于锻炼,平均一周去一次跆拳道馆、两次健身房,所以他的身体素质极好,不仅看起来赏心悦目,而且特别经得住折腾,说通俗点就是耐操,轻易不会有腰酸腿疼下不了床之类的不良反应。   所以他昨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摧残,身体竟然会难受成这样?   谢瞻顾咬着牙,还是把小吉抱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你醒了。”   谢瞻顾蓦地抬眼看过去,他看见一个年轻男孩,很高,也很帅,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帅。   等等,他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个男孩?   不等谢瞻顾想明白,男孩主动自报家门:“我叫贺池,是贺观南的儿子。”   谢瞻顾睁大眼睛,被“贺观南”三个字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足有十几秒才哑着嗓子问:“你刚才说……贺观南?”   贺池点点头,继续朝谢瞻顾扔炸-弹:“我爸死了,他让我来找你,说你会养我。”   这下谢瞻顾彻底愣住了。   贺观南死了?   他今年才43岁啊,怎么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他怎么死的?”谢瞻顾问。   “肺癌。”贺池说。   他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谢瞻顾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他记得贺观南烟瘾很大,而且对某个牌子的香烟情有独钟,那种沉香混合着烟草的特殊味道,他记了很多年。   突然意识到什么,谢瞻顾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脸惊愕地看向贺池。   难道昨晚……不,不会的,不可能!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贺池一字一句地说:“昨天晚上,是我的第一次。”   贺池说的每个字都好似一枚重磅炸-弹,炸得谢瞻顾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他竟然和初恋的儿子发生了关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也太荒唐了吧?   就算他喝醉了,可贺池是清醒的啊,而且贺池年轻力壮,他霸王硬上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谢瞻顾满脑子问号和惊叹号,头都快炸了。   而贺池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却沉着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他平静地说:“我正在做早餐,等会儿边吃边聊吧。”   说完,贺池转身进了厨房,谢瞻顾抱着小吉站在次卧门口,整个人都傻了。   卧槽,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狗血淋头的大无语事件啊!   好在谢瞻顾的脑子还没完全当机,还记得十点和人有约,一看时间,已经九点过十分了,他急忙去洗漱。   三下五除二洗完澡,谢瞻顾清醒了,也冷静了不少。   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左颈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块颜色很深的吻痕,看形状不像是吻出来的,倒像是咬出来的。   他实在太好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死活想不起来,只能等见完徐熙夏回来再问贺池了。   简单吹吹头发,谢瞻顾围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贺池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他做的早餐,但他没吃,显然在等谢瞻顾。   “那个,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我有事着急出去。”说完,谢瞻顾径自进了主卧。   一看主卧的情形他就知道了,这里才是昨晚的战场——床单、枕套和空调被都被撤了,只剩光秃秃的床垫和两只枕芯。   谢瞻顾忍不住腹诽,这小孩未免也太会了,事后不仅帮他清理了身体,还打扫了战场,今早又给他做早餐。   这哪是新手,明明是选手。   穿好衣服,谢瞻顾到处找手机没找着,只好问正在默默吃早餐的贺池:“哎,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贺池说:“没有。”   谢瞻顾说:“你用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贺池拿起手机,谢瞻顾报出号码,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谢瞻顾猜测手机应该是落车上了,于是拿上车钥匙出门。   他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贺池走过来,问:“我可以待在你家吗?”   谢瞻顾还没搞清楚状况,心乱如麻,现在做不了任何决定。他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头也不抬地说:“今天先待着吧,至于以后,等我回来再说。”   贺池应了声“好”。   穿好鞋,谢瞻顾随手摸摸小吉的脑袋,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他愣了两秒,回头看向贺池,目光有些闪烁:“你……你成年了吗?”   贺池说:“成年了。”   谢瞻顾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他成年了,如果没成年的话,自己恐怕得去公安局自首。   贺池问:“要看身份证吗?”   谢瞻顾摆了摆手:“不用。”   门打开又关上,主人走了,只剩下一只狗和一个不速之客。   贺池回到餐桌,坐下的时候觉得侧腰有点疼,撩起T恤下摆看了看,胯骨那儿青了一小片。   他想了想,大概是昨晚被谢瞻顾坐青的。   不由又联想起别的事,贺池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问题——“男人高潮时为什么会尿尿”,然后点击搜索。   贺池边吃早餐边看手机,正看得认真,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是“贝医生”。   贺池犹豫良久,在对方挂断之前接了电话:“贝医生。”   成年男性低沉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你昨天应该来医院复查,但你没来。”   贺池说:“我离开N市了,短时间不会回去。”微微一顿,他又补充一句:“也可能永远都不回去。”   对方沉默两秒,问:“你现在在哪儿?”   贺池说:“我不能告诉你,你以后不用再管我了。贝医生,再见。”   “贺池——”   不等对方说完,贺池挂断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小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贺池伸手从餐盘里拿了一块煎蛋喂给它,小吉随便嚼两下就吞了下去,然后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看着贺池。   贺池垂眼盯着娇小可爱的小狗看了一会儿,突然蹙了蹙眉,他毫无预兆地踢了小吉一脚,冷声说:“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吉:本宝宝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汪汪!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5章   -   谢瞻顾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进了咖啡馆,四下张望,很快就认出了坐在角落里的徐熙夏。谢瞻顾虽然没见过她,但她的微信头像就是她的照片,她本人和照片一样漂亮。   徐熙夏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坐着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应该是她的朋友。   不错,还挺有安全意识。   谢瞻顾径直朝她们走过去。   两个女生在谢瞻顾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   其实不止她们,谢瞻顾吸引了在场大部分女顾客的视线,因为他的外形实在太过出众,颜值高身材又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吸睛的焦点。   徐熙夏看着走过来的谢瞻顾,紧张地对朋友说:“不会是他吧?”   朋友答非所问:“好帅啊。”   “贺清欢!”徐熙夏皱眉喊了一声朋友的名字。   几句话的功夫,谢瞻顾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他看着徐熙夏,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徐小姐,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叫谢瞻顾,是贺之南的朋友。”   徐熙夏勉强笑了笑,说:“没关系,请坐。”   谢瞻顾在两个女生对面落座,徐熙夏向他介绍:“这是我朋友,贺清欢,是贺之南的堂妹。”   谢瞻顾微微一愣,对贺清欢说了句“你好”,小心思开始转啊转。   贺之南对他说过,他早在18岁就对父母出柜了,但父母一直没有接受他的性取向,否则现在也不会用继承权来胁迫他结婚了。   既然徐熙夏和贺之南的堂妹是朋友,那么徐熙夏和贺之南应该也早就认识。贺之南说他和徐熙夏是商业联姻,是不能违抗的“父母之命”,那徐熙夏又是怎么想的呢?她对贺之南有没有爱慕之心?   不过这些都和谢瞻顾无关,他只是出于一点恻隐之心,想帮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躲过这场带有欺诈性质的、注定不幸的婚姻而已。   只是没想到,徐熙夏竟然带来了贺之南的堂妹,谢瞻顾乐观地想,说不定他今天能一箭双雕,顺便解决掉分手难题。   服务员过来点单,谢瞻顾点了一杯Espresso,他需要咖啡提提神。   等服务员离开,贺清欢率先发问:“你和贺之南什么关系?”   谢瞻顾不答反问:“我和贺之南的关系,徐小姐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徐熙夏握着面前的马克杯,红唇紧抿,并不回答。   谢瞻顾径自往下说:“我和贺之南已经在一起两年了,我很爱他,他也非常爱我。”   徐熙夏僵了几秒,突然抬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   谢瞻顾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徐熙夏这个反应,她大概率是喜欢贺之南的。   贺清欢要冷静得多,她看着谢瞻顾说:“看图编故事谁不会啊,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造谣?就凭一张照片,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谢瞻顾早有准备,他解锁手机,从相册里找到视频,然后把手机放到贺清欢面前:“公共场所,贺小姐最好静音播放。”   贺清欢听从了谢瞻顾的建议,先点了静音,然后播放视频。   刚看了个开头,她的脸就倏地红起来,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目的达到,谢瞻顾把手机拿回来。   这回换贺清欢说不出话了,徐熙夏却恢复了冷静,她擦擦眼泪,眼圈微微泛着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质问谢瞻顾:“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瞻顾不紧不慢地说:“徐小姐,我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嫁给贺之南,你注定不会幸福,不如趁着还有转圜的余地,取消婚约,及时止损,另觅良缘,你觉得呢?”   徐熙夏冷笑一声,说:“干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让我悔婚,贺之南就可以归你所有。你就是为了你自己,别拿我当借口。”   谢瞻顾微微一笑:“我说句中二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徐小姐可以躲过一场不幸的婚姻,我也可以保住我的爱情,两全其美,不是很好吗?”   他短暂地停顿了下,决定下一剂猛药,让徐熙夏彻底死心。   “你知道贺之南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用平缓的语调说着残忍至极的话,“他让我给他一年时间,等你生完孩子就跟你离婚,然后回到我身边。贺之南爱我,为了和我在一起,他连做人的底线都可以不要。徐小姐,你争不过我的。”   句句扎心,徐熙夏悲愤至极,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下来,她猛地站起来,哭着说:“你做梦!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撂下两句狠话,徐熙夏哭着跑走了。   “夏夏!”贺清欢着急地喊了一声,她紧跟着站起来,临走前又恶狠狠地瞪向谢瞻顾,“长得再好看有屁用,你就是个垃圾!”   谢瞻顾笑着说:“多谢贺小姐夸奖。”   “你!你不要脸!”贺清欢气结,但也骂不出更脏的话了,她抬脚要走,却被谢瞻顾抓住了手腕。   “贺小姐,”谢瞻顾微仰着脸,用温柔的上目线看着她,眼尾的泪痣像一粒小小的朱砂,好看得让人生气,“如果你不想让事情闹大的话,今天的事最好不要告诉贺之南的父母。”   “我凭什么听你的!”贺清欢嫌恶地甩开他的手,追徐熙夏去了。   谢瞻顾轻轻叹了口气,低眉敛目地坐着发了会儿呆,直到服务员把咖啡端过来他才回神。   贺之南的事基本算是解决了,但现在有个更大的麻烦等着他,那就是贺池。   他竟然和初恋的儿子发生了关系,他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因为这件事实在太他妈离谱了。   看贺池那样,估计也就刚成年,而他今年二十八,比贺池大了十岁,他和贺观南谈恋爱的时候,贺池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造孽啊。   谢瞻顾越想越崩溃,都不敢回家面对贺池了。   他小口小口地把苦到想流泪的Espresso喝完,结账离开。   家不能不回,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早解决早安心。   谢瞻顾打车回家。   他今天状态不好,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备受摧残,所以没有开车出来。   走到半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谢瞻顾以为是贺池,接听后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谢瞻顾吗?”   谢瞻顾反问:“你是?”   那边说:“我是贺之南的妈妈。”   谢瞻顾“喔”了一声。贺清欢果然没让他失望。   “有什么事吗?”他淡定地问。   “何必明知故问,”对方的语气变得盛气凌人起来,“见个面吧。”   谢瞻顾应了声“好”,等挂了电话,他向司机报上地址,更换了目的地。   大约二十分钟后,谢瞻顾下车,走进一家日式茶室,一路被服务员引领进单间。   贺之南的妈妈苏茉已经到了,谢瞻顾在她对面落座,还礼貌地说了句“阿姨好”。   苏茉没吭声,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谢瞻顾。   谢瞻顾毫不在意,自顾自倒了杯茶,品尝一口,赞了句“好茶”。   “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苏茉终于开口了。   谢瞻顾并不意外,如果贺之南的父母不在背后调查他他才觉得奇怪呢。   苏茉继续往下说:“你是个孤儿,七岁被收养,十八岁时养母病重,你为了给她筹钱治病,被男人包养。你跟了那个男人七年,直到他车祸去世,你还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全部遗产。一年后,你又遇到了贺之南,他对你一见钟情,疯狂追求你,你就和他在一起了,直到现在。我有说错什么吗?”   “您调查得可真清楚,很多事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谢瞻顾胳膊拄着桌面,单手拖着下巴,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眉眼弯弯的,撒娇似的说:“我都这么惨了,阿姨您应该舍不得再为难我了吧?”   苏茉有些轻蔑地笑了笑,说:“像你这样身世悲惨的人,人格大都不太健全,说难听点,就是心理变态。你的心上有个洞,就算得到再多的爱也填不满。你永远不会对谁付出真心,你只爱自己,别人是死是活都和你无关。你习惯我行我素,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因为你孤家寡人,不害怕失去。”   谢瞻顾听得有点困了,幸亏他之前喝了一杯咖啡,否则可能要忍不住打呵欠。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着说:“阿姨,您就别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吧。您时间宝贵,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当。”   苏茉从手提包里掏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支票,倾身放到谢瞻顾面前。   谢瞻顾垂眸,扫一眼金额,兀自笑起来。这都多少年前的烂招了,怎么还在用啊,这些有钱人也太不与时俱进了吧。   “够了吗?”苏茉问。   谢瞻顾拿起支票,故作惊讶地说:“原来在您心里我竟然值这个价,真是受宠若惊。”   苏茉说:“从今以后,滚出我儿子的生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谢瞻顾把支票对折,放进口袋里,笑着说:“和钱相比,爱情一文不值。您放心,我一定会滚得远远的。不过您可得看好贺之南,他要是主动来找我,又是哭又是跪地求我,我会很难办的。”   苏茉一直维持得很好的高姿态已经在崩塌的边缘,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极力克制着往谢瞻顾脸上泼水的冲动。她咬着牙忍气吞声,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   谢瞻顾起身,笑着说:“阿姨再见,祝您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早点抱上孙子。”   门响了两声,谢瞻顾走了。   苏茉满心愤懑无处发泄,气得捶了下桌子。   深吸两口气,她拿起一直扣在桌子上的手机,结束了录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营养液再不投会过期的,快投喂我吧!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6章   -   从茶室出来后,谢瞻顾直接去了银行,把支票兑现转存进他的卡里,以免贺之南他妈妈反悔。   紧接着,他又把这笔钱转给了另一个卡号,一分也没给自己留。   从银行出来,谢瞻顾打车回家。   上车后,他拿出手机,打给“佩姨”。   佩姨姓常,是春星孤儿院现任院长,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佩姨,他可能早就死在七岁那年了。   “佩姨,”谢瞻顾说,“我刚往你卡里转了两百万,你收到短信提醒了吗?”   “两百万?!”常佩吓了一跳,“你从哪儿弄这么多钱?”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没偷没抢,干干净净,你放心用。”谢瞻顾说,“我上回去的时候,你不是说宿舍不够住吗?这笔钱足够盖栋新宿舍了,还有花花的手术费,也不用愁了。”   常佩说了些感激的话,谢瞻顾让她别客气。临挂电话,常佩突然想起什么,说:“生生,乔文彬死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听说他悄没声死在了家里,尸体腐烂发臭了才被邻居发现。”   “生生”是谢瞻顾七岁之前的名字。   很多自幼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在被领养前都是没有正经名字的,就和小猫小狗一样,只有一个简单顺口的称呼,等到被领养后才会从养父母那儿获得姓氏和新名字。   谢瞻顾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常佩“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谢瞻顾回到家的时候,贺池正在吃午饭。   他炒了三个菜,一荤两素,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谢瞻顾奔波了一上午,一口东西都没吃,就喝了一杯咖啡一杯茶,早饿得饥肠辘辘了,看到吃的两眼直放光。   贺池很有眼色地去给他盛了一碗饭,谢瞻顾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开吃。   才吃第一口,谢瞻顾就被贺池的手艺惊到了。   怎么会这么好吃!他一个刚成年的小男孩,跟谁学的这一手好厨艺?   但谢瞻顾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吃了一会儿,把那股饿劲儿压下去了,他才开口:“聊聊吧。”   贺池说:“你问。”   谢瞻顾有一箩筐问题要问,他想了下,说:“先把身-份-证拿给我看看。”   贺池应了声“好”,搁下筷子,起身走到客厅一角,那里放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行李箱上还摞着一个黑色双肩包。   贺池从双肩包里找出身-份-证,回到餐桌前坐下,把身-份-证递给对面的谢瞻顾。   谢瞻顾盯着身-份-证看。   姓名贺池,性别男,民族汉,出生2002年5月4日。   靠,三个月前才刚满十八岁。   但好歹是成年了。   谢瞻顾把身-份-证还回去,边吃边问:“贺观南……你爸什么时候过世的?”   贺池说:“6月7号。”   谢瞻顾皱了下眉:“那天好像是高考吧?”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忍不住腹诽,这小孩还真是惜字如金,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一个字。   他只好继续问:“那你参加高考了吗?”   贺池说:“只考了第一天。”   第一天就考两门,就算考满分也才三百分,大学必然是没戏了。   “那你是不是得复读?”谢瞻顾问。   贺池犹豫两秒,“嗯”了一声。   “你妈呢?”谢瞻顾问,“你来找我,你妈知道吗?”   “不知道,”贺池说,“我做什么都和她无关。”   虽然贺池回答问题的语气一直很平淡,但谢瞻顾敏锐地察觉到,贺池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起他妈。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谢瞻顾看着他说:“你和你妈关系不好吗?”   贺池却垂眼看着碗里的饭菜,说:“她和我爸离婚后就再没管过我。”   谢瞻顾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贺池说:“八年前。”   谢瞻顾突然觉得嘴里的饭菜不那么香了。   八年前,他二十岁,贺池十岁。一个失去妈妈的十岁小孩,如果爸爸再不管他,可不是什么都要靠自己吗。贺池的厨艺,应该就是从小练出来的吧?   “你没有别的亲戚可以投靠吗?”谢瞻顾问。   “没有,”贺池摇了下头,“我爸是独生子,我爷爷奶奶也早就去世了。”   “所以贺观南让你来找我?”谢瞻顾又问。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只觉得无语。   贺观南凭什么认为他会替他养儿子?   贺观南是他的初恋没错,他们也确实真心实意地相爱过,但他们已经分手十年了,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该烟消云散了,对现在的他来说,贺观南只是一个欺骗过他、伤害过他的渣男而已,他甚至早就忘记贺观南长什么样了。   所以到底是谁给贺观南的勇气让他胆敢把自己年满十八周岁的儿子丢给他照顾的?是病傻了还是疯了?   谢瞻顾压着脾气问:“他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贺池说:“他给了我你的地址,说等他死后就让我来找你。别的什么都没说。”   谢瞻顾咬咬牙,继续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和你爸有什么关系吗?”   贺池忽然抬眼看向他,说:“知道。”   谢瞻顾问:“怎么知道的?”   贺池说:“房听雨告诉我的。”   十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谢瞻顾反应半天才想起来,房听雨是贺观南的妻子,是贺池的妈妈。   房听雨恨不得杀了他,自然不会说他什么好话,谢瞻顾也没兴趣知道,他看着贺池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来找我?”   贺池理所当然地说:“我爸让我来,我就来了。”   谢瞻顾:“……”   这话说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无论如何,前情了解得差不多了,该问问昨晚的事了。   谢瞻顾看着贺池,有一丢丢羞于启齿:“昨天晚上,我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池一如既往地淡定,像个没有感情的答题机器:“你喝醉了,把我当成了我爸,你对我说了很多话,然后我们就上床了。”   谢瞻顾:“……”   啊?就这?这个回答过于敷衍了吧?   他问:“说完了?”   贺池点头:“嗯。”   谢瞻顾有种揍他一顿的冲动,这说话方式实在太噎人了。   贺之南他妈说话那么难听他都不生气,现在却有点被贺池气到了,也是没想到。   谢瞻顾深呼吸,在心里默念: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耐着性子,问出最大的疑惑:“就算我喝醉了,把你认成了贺观南,想和他重温旧梦,但你是清醒的,你完全可以反抗,我根本强迫不了你。你能跟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贺池看着他,坦然自若地回答:“因为我没反抗。”   谢瞻顾足足愣住了半分钟才开口:“你为什么不反抗?”   贺池说:“你睡了我,应该就不会再赶我走。”   谢瞻顾:“?”   所以他是被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屁孩仙人跳了对吗?   但是仔细咂摸下这句话,又觉得贺池有点可怜巴巴。   爸爸死了,妈妈从小就撒手不管他,无亲又无故,走投无路,只能千里迢迢来投奔爸爸的过期恋人。   唉,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才是被睡的那个吧?   他那儿还隐隐作痛呢。   但如果一开始是他主动的,说贺池是被睡的那个也没错。   攻可以睡受,受当然也可以睡攻,这主要取决于主动权掌握在谁手中。   可是,贺池说他把他错认成了贺观南,但他对贺观南早就无爱无恨甚至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他又怎么会主动和冒牌贺观南也就是贺池发生关系呢?   这事儿实在太他妈蹊跷了,要想掰扯清楚,除非他能想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听贺池的一面之词。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一旦断片就再也连不上了。   戒酒吧,谢瞻顾!   谢瞻顾斟酌了下措辞,缓缓开口:“首先,我和你爸爸早在十年前就分手了,我和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于情于理我都没有义务帮他照顾你。其次,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你说的话我也不能全信。再说我们都是成年了,成年人之间是不会因为做一次爱就要求对方负责的,而且真要论起来,也是我损失更大。最重要的是,我一个人住惯了,就算是我男朋友也不可能和我同居,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贺池打断他,平静地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走。”   谢瞻顾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而贺池已经站起来,径直走向他的行李。他背上双肩包,拉上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谢瞻顾起身跟过去:“那个,你有钱吗?”   贺池“嗯”了声。   顿了顿,谢瞻顾又问:“你打算去哪儿?”   贺池说:“不知道。”   他换好了鞋,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句“再见”都没跟谢瞻顾说。   谢瞻顾在玄关站了一小会儿,回到餐桌前,看着桌上的杯盘碗筷,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洗了碗,打算冲个澡睡会儿午觉,进卧室拿衣服的时候,发现床已经铺好了,床单平展得一条褶痕都没有,两只枕头也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他没让自己多想,拿上衣服去洗澡。   洗到一半,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把谢瞻顾吓了一跳。   抹一把脸上的水,隔着淋浴间的玻璃,他看见贺之南站在门口,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谢瞻顾淡定地关掉花洒,心想:大意了,忘记换开门密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7章   -   谢瞻顾赤-身裸-体站在淋浴间里,湿发,湿身,皮肤白皙莹润,唯有锁骨处那枚深色的吻痕,突兀地扎眼。   贺之南本来是极力压着脾气的,但在看到那枚吻痕的瞬间,仅存的那点理智刹那间消失殆尽,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大力甩开玻璃门,门把手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贺之南一脚踏进淋浴间,逼近谢瞻顾,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下一秒,谢瞻顾被他推到墙上,后背撞上瓷砖墙,蝴蝶骨磕得生疼。   虽然空间有些逼仄,但谢瞻顾要想反抗的话,贺之南绝不是他的对手,可他没有,他得让贺之南出出气,不然这事儿完不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生气,”谢瞻顾看着贺之南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微微笑着说,“看来你妈都告诉你了。”   贺之南死死盯着那枚不属于他的吻痕,咬牙切齿地问:“谁干的?”   谢瞻顾垂眸扫了眼,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轻描淡写地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谢瞻顾!”贺之南因为极力克制而发抖,眼睛充血发红,声音也嘶哑得厉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你……”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贺之南说不下去了,他把头抵在墙上,愤怒和痛苦化成巨大的委屈,眼泪汹涌地掉下来,砸在谢瞻顾湿漉的皮肤上,有些烫人。   毕竟一起度过了两年时光,也拥有许多美好的回忆,谢瞻顾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他抬手环住贺之南的身体,温柔地说:“之南,我们分手吧。”   “不,我不分手,”贺之南紧紧地把谢瞻顾抱在怀里,哽咽着说:“我不能失去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谢瞻顾无声地笑了笑,说:“谈个恋爱而已,没必要弄得要死要活的。相信我,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活得好好的。”   “你不是我,你凭什么这么说?”贺之南再次把谢瞻顾按回墙上,眼泪瓦解了他的愤怒,只剩下委屈和控诉,“其实你昨天就决定和我分手了,对吗?但你知道我绝不会同意,所以你利用徐熙夏把事情捅到我妈那儿,再利用我妈逼我和你了断,是不是?”   谢瞻顾有点意外,原来贺之南还挺聪明,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傻白甜。   “虽然你把我当成一个傻逼,玩弄我,背叛我,可我还是爱你,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可以原谅你。”贺之南强忍眼泪,沙哑的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谢瞻顾,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   谢瞻顾看着贺之南近在咫尺的俊脸,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谢谢你给我的爱,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报你同等的爱。假如我的爱有十分,我最多只能给别人三分,剩下七分我会留给自己。我永远不会爱别人比爱自己多,这样就没人能伤得了我。”   贺之南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分给我的爱,应该还没有你的狗多吧?”   谢瞻顾再次抱住了贺之南,他怜爱地抚摸着贺之南的头发,缓缓地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的爱过你,但爱是会消失的,勉强在一起只会越来越不快乐。在变得面目可憎之前分手,是结束这段恋情最好的方式,只有这样才能留住那些美好的回忆。之南,相信我,没有不能治愈的伤痛,也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总有一天你会走出来的。[注]”   贺之南知道,他失去谢瞻顾了。   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他再也压抑不住,失声痛哭。他用尽全力抱紧谢瞻顾,脸深深地埋在谢瞻顾颈间,任眼泪灼烧着他的皮肤。   谢瞻顾轻轻抚摸着贺之南的脊背,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贺之南哭够了,放开谢瞻顾,颓然离开。   谢瞻顾围上浴巾,最后一次送他。   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贺之南背对着谢瞻顾,哑声说:“我不会和徐熙夏结婚的。虽然你和我分手了,我也不会做让你失望的事。”   谢瞻顾停顿两秒,说:“好。”   贺之南突然转过身来,猛地把谢瞻顾扯进怀里,毫无预兆地咬住了谢瞻顾的肩膀。   他咬得很用力,谢瞻顾疼得叫出了声,但是没有推开他。   足足过去半分钟,贺之南才松口,他抬起头,殷红的血染红了他的嘴唇。他沉声说:“让你疼一次,你才不会忘记我。”   说完,贺之南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瞻顾偏头看着肩头鲜红的咬痕,兀自笑了笑。   太天真了,这点伤根本不足以记住一个人。   简单处理了下肩上的伤口,谢瞻顾穿上T恤短裤,上床睡觉。   昨晚被贺池折腾惨了,今天又拖着被玩坏的身体奔波了大半天,应付完这个又应付那个,他现在只觉得身心俱疲,急需休息。   小吉跳上床,乖巧地趴在了枕头边。   谢瞻顾侧躺着,伸手抚摸小吉的脑袋,低声说:“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小吉身子一歪,仰躺在床上,露出了肚皮。   谢瞻顾得到了慰藉,他笑着摸了摸小吉的小肚子,闭上眼睡了。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床头的光控小夜灯静静亮着,晕黄的柔光笼罩室内。   谢瞻顾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随手点开微信,有两条来自陈甸甸的未读信息。   甸甸:听说你昨晚和周游一起喝酒了?   甸甸:是不是有情况啊?[吃瓜]   谢瞻顾靠坐在床头,双手打字。   言射:你确定周游是gay吗?   陈甸甸很快回复。   甸甸:100%确定   甸甸:十个男模九个gay,还有一个有宝贝   言射:行吧   虽然谢瞻顾昨晚喝醉了,但他记得喝醉之前答应过周游,不能把他喜欢陈甸甸的事告诉陈甸甸。   甸甸:真对他感兴趣了?   言射:初印象还不错,性格挺好一男孩   甸甸:那还犹豫啥,上啊!   言射:你猴急什么   言射:先从朋友做起吧   谢瞻顾正在打字,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而且还是座机。   犹豫两秒,他接了。   “请问是谢瞻顾吗?”一个陌生的男声问。   “我是,”谢瞻顾下床往外走,“您哪位?”   “这里是苹果园派出所,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   谢瞻顾皱眉:“有什么事吗?”   “你表弟打架斗殴,伤得不轻——”   “表弟?”谢瞻顾打断了对方。   “贺池不是你表弟吗?”男人疑惑地问。   谢瞻顾愣了两秒,说:“是,我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约翰·肖尔斯《许愿树》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8章   -   苹果园离谢瞻顾住的小区没多远,开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刚走进派出所的大门,没想到迎面碰上了丁修。   鉴于丁修昨天对他的态度,谢瞻顾本来不想搭理这家伙,但他又有点好奇甄姐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于是他停在丁修面前,带着点笑说:“原来你在这儿上班啊。”   丁修今天穿了警服,看上去英姿飒爽,帅气逼人,但脸色并没有比昨天好多少。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顿了两秒,问:“你来这儿干嘛?”   谢瞻顾没答他,自顾自问:“1205的谋杀案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丁修很轻地皱了下眉,说:“这不是你能问的。”   谢瞻顾“喔”了一声,想起贺池还在里面等他,直接越过丁修走了。   丁修也抬脚往前,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驻足回头,只捕捉到一抹挺拔的背影。   在原地停了片刻,他蓦地转身往回走。   派出所里还挺热闹,谢瞻顾一进去就看到了贺池。   下午离开时还好端端的人,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衣服又脏又破,后背应该是被刀划了一道,血把白T恤染红了一大片。脸上也血淋淋的,看不出具体伤到了哪里,但绝对伤得不轻。   贺池旁边坐着三个小混混打扮的男生,个个脸上都挂了彩,但没贺池那么严重。   很显然,贺池以一敌三,寡不敌众,被吊打了。   谢瞻顾走过去,站到贺池旁边,看着对面正在做笔录的年轻警察说:“你好,我是贺池的表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正要说话,几个中年男女咋咋呼呼地走进来,一看就是那三个小混混的家长。   丁修紧跟着走进来,他扫了谢瞻顾一眼,然后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随手拿了一份资料翻看。   家长们先察看了几个小混混的伤情,随即就要兴师问罪。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往贺池头上招呼,但还没碰到贺池一根头发就被谢瞻顾钳住了手腕。   谢瞻顾笑眯眯地说:“这位大哥,您怎么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使用暴力呢,您这可是赤-裸-裸的无视法纪、挑衅公权,胆子可真够大的。”   虽然男人的体积几乎是谢瞻顾的两倍,但手劲却没谢瞻顾大,这么多年跆拳道可不是白练的。手挣不开钳制,男人就要动脚,谢瞻顾后发制人,快准狠地踹在男人膝盖上,男人惨叫一声,直接给谢瞻顾跪了。   谢瞻顾依旧笑眯眯的:“警察同志,你都看到了吧,我这是正当防卫,错不在我。”   他边说边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调到视频模式,然后把摄像头对准了几个家长和小混蛋,对方立即质问他在拍什么,谢瞻顾笑着说:“拍点视频发到网上,让网友们评评理,有时候舆论比法律更有用。”   傻子都看得出来,谢瞻顾绝不是个善茬,加上警察调停了两句,几个家长暂时都消停了。   等警察说完来龙去脉,家长们再想护犊子都不行了,因为他们的孩子是实打实的过错方。   原来三个小混混当街调戏女孩子,贺池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双方争吵几句后打了起来,被调戏的女孩逃走前报了警,而且街边商铺的CCTV把全过程都拍了下来,谁都别想抵赖。   三个小混混都是未满十八岁的高中生,警察主持公道,让他们向贺池道歉,并由他们的监护人共同承担贺池的医药费,家长们纵使不情愿也不得不答应。   事情圆满解决,谢瞻顾带着贺池离开。   贺池的行李箱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双肩包,谢瞻顾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于是把双肩包拿过来提在手上。   “你是谢瞻顾吧?”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男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谢瞻顾闻声回头,和一个小混混家长对上了视线。   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确定是不认识的人。   “你认识我?”谢瞻顾反问。   “还真是你,”男人走近几步,神情看起来并不友善,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硬梆梆,“你知道你把我们家害得有多惨吗?”   单凭这句话,谢瞻顾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他活了28年,只“害”过一个人,就是春星孤儿院前前任院长乔文彬。   看这人的年纪,应该是乔文彬的儿子,他旁边那个顶着一头锡纸烫的小傻逼自然就是乔文彬的孙子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哟,原来是姓乔的,还真是冤家路窄呢。”谢瞻顾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说,“不过有件事你要搞搞清楚,害惨你们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亲爹。”   毕竟是在派出所的院子里,男人再光火也不敢对谢瞻顾怎么样,无能狂怒罢了。   谢瞻顾懒得和他废话,拉上贺池走了。   不远处的暗影里,丁修把谢瞻顾和男人的对话尽收耳底,他也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20年前春星孤儿院的案子曾轰动全市,波及了一大票人,如果当时的网络像现在这么发达,绝对会闹得更大。   丁修从暗影里走出来,听到男人的儿子问:“爸,那男的谁啊?长得娘们唧唧的,还挺漂亮。”   男人二话不说就朝儿子的后脑勺呼了一巴掌:“关你屁事,大人的事少打听!”   男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儿子在后面小声嘀咕:“操,神经病吧。”   丁修从锡纸烫身边路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把锡纸烫撞了个趔趄,他刚要爆粗口,一看对方穿着警服,立刻闭上了嘴。   走出派出所后谢瞻顾就松开了贺池的手。   等上了车,贺池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谢瞻顾偏头看着他,遍体鳞伤,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是不是傻?”谢瞻顾没好气地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你是没长腿还是没长脚,还是没长脑子?”   贺池低着头坐在副驾,乖顺又沉默。   “算了,我又不是你的谁,没资格说你。”谢瞻顾发动车子,“我送你去医院。”   贺池几乎是立刻回了一句:“我不去医院。”   顿了下,他又说:“你在附近找个便宜点的旅馆放我下来就可以了。”   谢瞻顾理解贺池,因为他也讨厌医院,除非病得很严重,否则绝不踏进医院一步。   他没回贺池的话,默默开车上路。   过了会儿,贺池问:“那个姓乔的和你有仇吗?”   “没有,”谢瞻顾淡淡地说,“陈芝麻烂子的事儿了,我早八百年就忘干净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进小区的地下车库。   停好车,谢瞻顾回身拿上放在后座的双肩包,说:“下车。”   贺池一声不吭,跟着谢瞻顾回到了家。   大概是贺池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吓到小吉了,小家伙冲他汪汪叫了两声,然后怂唧唧地跑进次卧躲起来了。   谢瞻顾让贺池在玄关等着,没一会儿,他拿着个塑料袋回来,对贺池说:“把衣服脱掉,扔到袋子里。”   贺池把裤兜里的东西掏出来,然后忍着疼把衣服全脱下来,甚至连袜子都脱了,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藏青格阿罗裤。   他很高,应该比谢瞻顾还高一点,也很瘦,是还没长开的少年特有的那种清瘦,但肌肉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   谢瞻顾察看了下他的身体,除了后背那道血淋淋的刀伤,身上还有多处青紫。   额头破了一道半指长的口子,血糊了半张脸,一直流到脖子。   嘴角破了,脸也肿了,哪怕狼狈成这样,这张脸依旧是帅的,甚至显出一种破碎的凌虐美。   谢瞻顾让贺池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先把家用医药箱找出来,又去洗手间接了盆温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谢瞻顾用湿毛巾帮贺池擦脸上的血,他注意到贺池的左胸有一道旧疤,便随口问:“胸口这道疤怎么来的?”   贺池说:“小时候被刀刺的。”   他没说是谁刺的,谢瞻顾也没多问。   脸擦干净了,谢瞻顾让贺池转过去,接着擦后背的血迹。   谢瞻顾发现他左肩上和胸口对应的位置也有一道疤,但比胸口那道疤要短一点。他说是小时候被刀刺的,难道是刺穿了?他的童年到底经历过什么?真是个谜一样的男子。   盆里的水被血染成了红色,谢瞻顾随手把毛巾扔进去,开始给贺池处理伤口。   先消毒,再包扎,他做得得心应手。   忙活完,谢瞻顾找了身衣服给贺池穿,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他还没吃晚饭,但也懒得做,便打算叫外卖,问贺池想吃什么,贺池说什么都行,他就按自己的口味点了。   等外卖的时候,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谁都不理谁,谢瞻顾看手机,贺池什么都没干,就傻坐着。   度过了尴尬的二十分钟,外卖来了。   两个人各吃各的,依旧不说话。   吃完饭,该睡觉了。   谢瞻顾把贺池带到次卧,终于打破了漫长的沉默:“在你伤好之前,就先住我这儿吧。”   贺池眸光闪了闪,说:“好。”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谢瞻顾问。   贺池思索片刻,说:“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谢瞻顾皱眉:“不复读了吗?”   贺池说:“要挣钱,就没时间上学了。”   谢瞻顾心里生出些许烦躁,说:“先睡觉吧。”   他离开次卧,随手带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贺池一片空白的脸上蓦地泛起一抹浅笑,眨眼的瞬间又消散无踪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坐下,打量一番房间,然后小心翼翼地躺下。   背上的伤口实在太疼了,他只能侧躺着,但腰上的淤青又受到压迫,疼得他直咬牙。   枕头上残留着谢瞻顾的味道,自然而然地勾起了昨夜的回忆,下面几乎立刻就起了反应,贺池把手伸进去,调整下位置。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贺池动作缓慢地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   来电显示是“房听雨”。   贺池想直接挂掉,可犹豫了会儿,还是接了。   他没吭声,听对方说。   “儿子,你跑哪儿去了?我从昨天起就找不着你,我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有什么事吗?”贺池淡淡地问。   “没什么事,就是好久不见你,想你了。”   “没事我挂了。”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贺池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关机。   这天晚上,谢瞻顾和贺池都没睡好。   谢瞻顾是因为心烦意乱,贺池则是被肉-体的疼痛折磨得难以入睡,熬到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梦魇缠住。   他梦到了爸爸。   这还是爸爸死后第一次入他的梦。   阳光充足的病房里,爸爸躺在病床上,他被癌症折磨得形容枯槁,再也看不出从前的英俊。   他正趴在床头柜上做卷子,爸爸忽然喊他:“小池。”   他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见爸爸在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爸爸笑了。   爸爸笑着问他:“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初恋?”   他摇摇头:“没有。”   爸爸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的初恋,叫谢瞻顾,‘瞻前顾后’的那个‘瞻顾’。遇见他那年我已经33岁了,而他刚满18岁,和现在的你一样大。”   爸爸说了很多很多,从最初的相遇讲到最后的离别。   说到最后,爸爸突然握住他的手,殷切地看着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小池,等我走后,你去找他吧,替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骗过他,我没有一天不在爱着他,好吗?”   他回握住爸爸的手,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瞻顾: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贺池:吃我一针(bushi!   -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9章   -   第二天是周一,谢瞻顾要去公司办离职。   出门的时候,他修改了开门密码,顺便把新密码告诉了贺池。   贺池默默记住,问:“附近有商场吗?”   他的行李箱昨天打架时弄丢了,他得买几身衣服。   谢瞻顾说:“你都这样了,就老实在家待着吧,你把尺码发给我,我去给你买,反正我失业了,有的是时间。”   “好,”贺池说,“花多少钱我转给你。”   谢瞻顾没接他的话茬,转身走了。   乘电梯下到负一层,谢瞻顾遇到了在车库巡逻的保安小任。   小任全名任远,农村来的,是个看起来挺憨厚的年轻小伙,见人三分笑,而且长得有点小帅,所以深得小区里中老年女性的喜欢,有事都爱找他帮忙。   谢瞻顾对这个小保安也很有好感,因为他不止一次见过任远喂流浪猫狗,喜欢小动物的人人品都不会太差。   “去上班啊。”任远笑着同他打招呼。   谢瞻顾也笑着“嗯”了一声,和任远擦肩而过。   到了公司,离职一办,谢瞻顾潇洒离开,在走廊碰见王梁这个狗逼的时候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去商场的路上,谢瞻顾想了很多。   他本来打算离职后宅在家里做咸鱼的,可现在家里多了个贺池,只是想象一下他和贺池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的画面,谢瞻顾就尴尬得受不了。   看来暂时是当不成咸鱼了,还是继续做社畜吧。   可是干什么好呢?这是个问题。   他大学读的新闻专业,原本打算毕业后成为一名新闻记者,揭露黑暗,匡扶正义,惩恶扬善,然而他毕业后做的都是些不搭界的工作,刚开始在广告公司做文案,后来又在传媒公司做策划、在地产公司做特助。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庸庸碌碌也不是罪过,在这个危险莫测的世界上,能平安健康地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瞻顾从来不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他有房有车还有钱,身体健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不对,现在他的生活里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贺池。   在去派出所把贺池接回家之前,谢瞻顾丝毫没有收留这个男孩的打算,但临睡前那段简短的谈话,让谢瞻顾动摇了。   贺池说他不打算复读了,要打工挣钱,养活自己。   谢瞻顾觉得这样不太行。   虽然知识不一定能改变命运,但无知绝对可以毁掉一个人。   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贺池走上岔路。反正他一直在资助春星孤儿院,多资助一个贺池也没什么打紧。就贺池的状况而言,他和孤儿也没两样。   谢瞻顾想通之后就没多费脑细胞,在去商场之前先去了经常光顾的理发店。   他前天就想着剪头发,今天就实施了。   先剪短,再烫,后染。他听从发型师的建议,染了蓝黑色,据发型师说,这个颜色会越褪越好看。   从理发店出来已经下午一点多,谢瞻顾去附近的中餐厅吃午饭,期间接到了贺池的电话。   贺池换了一个本地的新号码,打电话是为了问他要不要帮他遛狗,谢瞻顾说不用。   小吉是小型犬,再加上年纪大了,对运动基本没什么需求,况且它也不喜欢出门,十天半个月带它出去放次风就足够了。而且小吉是属猫的,大小便都会在猫砂盆里解决,清理起来很方便,特别省心。   挂电话前,谢瞻顾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   “你看着买吧,”贺池说,“我不挑。”   既然他这么说了,谢瞻顾就按自己的取向来买了。   从上衣到裤子,还有内裤、袜子、鞋子,他全买了,虽然买的都是平价品牌,但加起来也花了五六千。   养孩子就是这么费钱,以后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不然小孩怎么又叫“四脚吞金兽”呢。   回到家,谢瞻顾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次卧,说:“我只买了夏天的衣服,虽然已经立秋了,但我估摸着等你好利索都降不了温。”   贺池跟在他身后,问:“一共多少钱?”   谢瞻顾把手提袋全放床上,顺势坐下,抬眼看着贺池,说:“六千不到,我给你打个折,给我五千就行。”   贺池露出些微尴尬的神色,声音也低下去:“我现在没那么多钱,等我打工挣到钱再还你,可以吗?”   谢瞻顾说:“你实话告诉我,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钱?”   贺池抿了下薄唇,没吭声。   看他这副样子,谢瞻顾心里明镜似的,因为他也经历过,所以他很清楚治疗癌症有多烧钱,把一个普通家庭的家底全掏空都不一定够。   谢瞻顾站起来,伸手拍了下贺池的肩膀:“跟我来。”   谢瞻顾穿过客厅,来到餐厅,在餐桌前落座,贺池跟着坐到他对面。   客厅和餐厅是连通的,两扇玻璃推拉门把餐厅和阳台隔开,下午三点多的日光把阳台上的几盆花草都晒蔫吧了。   谢瞻顾和贺池刚好坐在光圈之外,谢瞻顾清了下喉咙,说:“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暂时收养你。”   贺池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用湖水般沉静清澈的目光注视着谢瞻顾,问:“‘暂时’是多久?”   “一年。”谢瞻顾说,“从今天起,我管你吃穿住行,供你上学,总之你所有的花销我都承包了,直到你大学入学的那天为止,你从我家搬出去,我们再没瓜葛。”   贺池沉默片刻,说:“好。”   谢瞻顾点点头,接着往下说:“我养你,你就要听我的话。首先,前天晚上的事只是一场意外,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谁都不许再提。”   贺池点头:“好。”   谢瞻顾说:“第二,我现在单身,但我是一个对有性需求的正常男人,我的空窗期应该不会超过半年,如果我谈恋爱了,我会带男朋友回来,因为我嫌酒店脏。到时候希望你能自觉点,不要打扰或者妨碍我们。”   贺池很轻地咬了下后槽牙,说:“好。”   谢瞻顾继续说:“第三,关于我和你的关系,对外就说是表哥表弟,但我不会骗我朋友。我朋友叫陈甸甸,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儿,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贺池说:“好。”   谢瞻顾想了想:“暂时就这些吧,以后想到什么再补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贺池沉默几秒,说:“没有。”   谢瞻顾忍不住笑了笑:“我昨天就想问了,你话一直这么少吗?”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迷人,贺池微微怔了下,“嗯”了一声,又补充:“和熟悉的人话会多点。”   谢瞻顾笑着说:“那我们尽快熟悉起来吧。”   贺池有些生硬地扯了下嘴角,说:“好。”   他太久没笑过了,早就忘记怎么正常地笑了。   聊完谢瞻顾就又出门了,冰箱快空了,他去超市采购。   贺池想一起,但他有伤在身,走路也不利索,谢瞻顾就没让。   晚饭还是贺池来做,因为他厨艺好,谢瞻顾趁他做饭的时候去冲了个澡。   明面上的麻烦都解决了,谢瞻顾心情有点美丽,洗澡的时候唱起了喜欢的歌:“宝贝你家要打扫,窗帘我已经装好,回家把快递拆掉,悲伤洗个热水澡,带上香香的味道。[注]”   贺池的手艺又一次惊艳了谢瞻顾,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敞开了吃。   谢瞻顾从没想过结婚,也没想过通过任何途径获得孩子,他早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他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除了自己无人可靠,所以他注意饮食,不抽烟,除了应酬很少喝酒,一直坚持不懈地运动……他做这些,不仅是为了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在争取交-配-权的时候更有竞争力,最主要的是为了健康,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了。   他最怕的其实不是黑也不是打雷,而是生病。   贺池话少得可怜,存在感还没小吉强,两个人默默地吃完饭,谢瞻顾负责刷碗。   刚把碗收拾进洗碗池里,来电话了,陈甸甸在那边兴奋地吆喝:“兄dei,来蹦迪呀!”   作者有话要说:  -   [注]陈粒《世界正中》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0章   -   去蹦迪,当然得穿得骚一点。   Oversize黑色长袖衬衫,修身款黑色破洞牛仔裤,黑色切尔西短靴,All Black永远不会出错。   左耳戴一枚银色六芒星耳钉,项链和戒指也戴上,再用纹身贴把脖子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吻痕盖住。   刘海梳上去,再用发胶固定好发型,最后化一点淡妆。   谢瞻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贺池的目光完全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实在太好看了,贺池从没在现实中见过比谢瞻顾更赏心悦目的人,他从谢瞻顾身上感受到一种独特的、超越性别的美,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美好又危险。   才遇见谢瞻顾两天,贺池就已经明白,为什么爸爸会把这个人深藏在心里十年,甚至临终之前还念念不忘。   “我出去见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谢瞻顾拿上手机和车钥匙,“你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是那个叫陈甸甸的朋友吗?”贺池问。   按理说贺池是没资格过问他出去见谁的,但谢瞻顾还是回答了他:“对。”   贺池又问:“我可以进书房找几本书看吗?”   谢瞻顾心头微微一涩。   他刚被妈妈收养的时候,也像贺池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做什么都要先征求妈妈的同意,生怕做错事被讨厌。   “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便动,不用特意问我。”谢瞻顾边说边解锁手机,“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扫码加了好友,谢瞻顾直接转了2000块钱过去。为了拉近和贺池的距离,他伸手揉了揉贺池的头发,说:“零花钱,想要什么自己买,花完了再问我要,别不好意思张嘴。”   等谢瞻顾离开家,贺池抬手摸了摸被揉乱的头发,心情有一点微妙。   怔了一小会儿,贺池摁亮手机,收了钱,这才留意到谢瞻顾的微信名。言射,颜|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贺池及时打住,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蓝白色调的烤漆书柜占了整面墙,每个格子都塞得满满当当,还按照题材做了分类,古今中外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贺池看得出来,谢瞻顾是真的喜欢看书,不是装装样子而已。   他在书柜前看了一会儿,伸手拿下来一本黄色封面的书,是法国作家让·内热的《鲜花圣母》。他家的书架上也有这本书,但爸爸不让他看,说这本书不适合小孩子。   还没来得及翻开,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看,是好朋友席永宽发来的微信。   席永宽:还活着吗哥?怎么去G市之后就没消息了?怪让人担心的。   贺池回了两个字过去:活着   席永宽: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池:嗯   席永宽:那就好   席永宽:真不打算回来了?   池:嗯   池: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妈   席永宽:放心吧,我嘴严着呢   聊完,贺池拿着书去了客厅。   小吉正枕着它的小猪枕头躺在沙发上打盹,听见他过来,立即跳下沙发跑走了。   贺池坐下,翻开书,看见扉页写了三行字——   和贺观南一起购于天空书屋   我们还一起吃饭看电影,今天很开心[笑脸]   2010年10月5号   贺池盯着这三行字看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他左手抓着书脊,右手把书弯折,书页“唰唰”翻动,蓦地停在某一页,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和电影票。   电影票上的字已经消失不见了,照片也有些泛黄,照片里的人被蒙上了一层旧时光的滤镜,那是33岁的贺观南和18岁的谢瞻顾。   贺池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里肩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爸爸一只手还搭在谢瞻顾肩上。   虽然那时候的他已经记事了,但因为常年分隔两地,对十岁以前的他来说,爸爸只是个符号,一年见不上几次,面目模糊,印象稀薄。   原来那时候的爸爸长这样,原来爸爸也会开心地笑,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头毫无预兆地疼起来,仿佛有根针刺进了他的太阳穴。   书和照片脱手掉在地上,贺池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地倒进了沙发里。   谢瞻顾到了夜店才知道,周游也在。   心思一转,他就猜到陈甸甸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互相打过招呼,陈甸甸支使周游去拿酒,谢瞻顾忙说:“我不喝酒,给我拿杯果汁就行,谢谢。”   周游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但他也没多问,径自往吧台去了。   店里有点热,谢瞻顾单手解开衬衫的第三颗扣子,露出两块胸肌之间浅浅的沟壑。他斜眼看着陈甸甸,说:“我都跟你说暂时不想谈恋爱了,你干嘛还这么卖力地把我和周游往一块儿凑?”   音乐很吵,陈甸甸凑近他说:“像周游这么优质的鲜肉,就像是掉进盘丝洞里的唐僧,眼馋的人多着呢,你不趁早下手就便宜别人了,那多可惜啊。”   谢瞻顾无奈地笑:“你就别瞎张罗了,我吃肉吃腻了,想素一段时间。”   好心没好报,陈甸甸“哼”了一声,跳舞去了。   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惹火,上半身穿了条黑色蕾丝吊带,露着精致的锁骨和一截细腰,下半身穿一条JK短裙,双腿又长又直。   陈甸甸做变性手术的时候19岁,各方面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177的身高在男生里或许不算太出挑,但在女生中绝对算佼佼者了,加上她天生骨架小,所以丝毫不显壮,妥妥的魔鬼身材。   周游端着酒水回来的时候,陈甸甸跳得正High,搔首弄姿,性感妩媚。   她实在太惹眼了,身边自然少不了狂蜂浪蝶,但陈甸甸完全不在意,只管自嗨。   “她真的太美了,我第一次在公司里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周游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中被男人簇拥的陈甸甸,自言自语似的说。   谢瞻顾一点都不意外,陈甸甸的外表确实会让男人们对她“一见钟情”。   周游停顿片刻,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看着谢瞻顾说:“可她却以为我喜欢男的,还要把我和你撮合成一对,我也是醉了。”   看来周游什么都知道,但陈甸甸明显还被蒙在鼓里,很显然,周游并没有对陈甸甸坦白。   谢瞻顾正想开口,周游紧接着说:“哥,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发自内心地尊重你的取向,但我是直男,我只喜欢女人,对不起啊。”   谢瞻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陈甸甸跟你说我喜欢你?”   “她虽然没直说,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周游愣了愣,“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不管陈甸甸怎么跟你说的,我替自己辟个谣哈,我对你完全没那方面的意思。”谢瞻顾在“完全”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周游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他摸着后脑勺憨笑着说:“看来是我理解错了,靠,好他妈尴尬。”   “没事儿,说明白就好了。”谢瞻顾笑着说,“不过你为什么不告诉甸甸你喜欢的人是她呢?”   周游一脸懊恼:“我想说来着,可她没给我机会,然后稀里糊涂地就这样了。”   谢瞻顾拍拍他的肩,鼓励他:“加油。”   俩人一时没了话题,欣赏了会儿陈甸甸的舞姿,拒绝了两个来搭讪的女生,谢瞻顾没话找话说:“我一表弟要从N市转来G市读高中,跨省转学籍应该挺麻烦的吧?”   “不太清楚,”周游说,“我大姑在教育局上班,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瞻顾眼睛一亮,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聊到点上了。他笑着说:“那太好了,谢谢啊。”   正说着,陈甸甸过来把俩人一起揪起来:“让你们来是蹦迪的,别傻坐着了,年轻不嗨老年痴呆!”   他们一直在夜店玩到十点多才散,陈甸甸和周游顺路,他们一起走,谢瞻顾一口酒没喝,自己开车回家。   周游的车停得有点远,趁他去取车的时候,谢瞻顾问陈甸甸:“哎,明天有空吗?”   “晚上有个秀,白天没事。”陈甸甸说,“干嘛?”   “中午来我家吃饭,”谢瞻顾说,“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谁啊?”陈甸甸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金屋藏娇了吧?”   “藏个屁,”谢瞻顾笑着说,“我‘表弟’。”   陈甸甸更迷惑了:“你从哪儿冒出个表弟?”   “自己送上门的,”谢瞻顾说,“不要白不要。”   陈甸甸一手勾住他脖子:“还不老实交代?”   “哎你注意形象。”谢瞻顾把她扒拉开,不再卖关子,三言两语交代了“表弟”的来历,但只字没提酒后乱性的事。   陈甸甸听完,心情十分复杂,忍不住口吐芬芳:“你这初恋也太他妈不要脸了吧?十年前渣了你,十年后还要扔个拖油瓶给你,凭什么呀?这操作就尼玛离谱,正常人绝干不出这种缺德事儿。”   紧接着,她又教训起谢瞻顾:“你脑子也不正常,直接把人赶走就行了呗,你倒好,竟然还真帮渣男养起儿子来了,我看你是圣父病又犯了。”   谢瞻顾被骂了也不着恼,笑着说:“就一年,等他考上大学就一刀两断两不相干了。”   陈甸甸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谢瞻顾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她气呼呼地说:“给他花的钱一笔一笔都记清楚,以后让他还,一分都不能少。”   谢瞻顾乖乖点头:“遵命。”   陈甸甸又打趣他:“前前男友的弟弟和前前前男友的儿子突然都冒出来了,你这又当嫂子又当小妈的,够忙的呀。”   谢瞻顾笑骂:“滚!你才小妈呢!”   回家的路上,谢瞻顾给贺池打了个电话,想问他要不要吃宵夜,可贺池没接,谢瞻顾就空手回去了。   进了家门,灯开着,一室明亮。   小吉跑过来迎接他,谢瞻顾把小家伙捞起来抱怀里,边撸狗边往客厅走,然后就看见了蜷缩着身体睡在沙发上的贺池。   谢瞻顾走过去,弯腰坐在旁边的矮桌上,一垂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书和照片。   那么多书,怎么就偏偏挑中了这本,邪了门了。   他把小吉放地上,捡起书和照片,盯着照片看了会儿,随手夹回书里,低声说:“贺池,起来,回房间睡去。”   贺池没反应。   谢瞻顾瞧着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眉毛也微微蹙着,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伸手覆上贺池的额头——好烫!   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用力攥住,贺池倏地睁开眼,眼神又冷又凶,宛如一只被惊醒的野兽,和之前那个温吞木讷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谢瞻顾:“……”   他竟然被贺池的眼神微微震慑,四目相对,一时间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   谢瞻顾+丁修=伪·嫂子文学   谢瞻顾+贺池=伪·小妈文学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1章   -   “松手。”谢瞻顾很快回过神来。   贺池闭了闭眼,又迅速睁开,眼神却在瞬息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攻击性悉数褪去,恢复成了一贯的沉静如水,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静水之下。   随即,他松开了谢瞻顾的手腕,哑着嗓子说了句“抱歉”。   谢瞻顾只当他是烧糊涂了,并没把他短暂的异常放在心上。   “你发烧了。”谢瞻顾轻轻揉着手腕,刚被贺池抓得有点疼,“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贺池抓着沙发靠背坐起来,“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谢瞻顾没再劝,起身去拿药倒水。   贺池去洗手间洗脸,凉水一捧接一捧扑在脸上,刘海和鬓角全被打湿了。   关掉水龙头,他抬头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脸,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神色晦暗不明。   吃过药,贺池回房睡觉,谢瞻顾去洗澡。   洗完澡,到底不放心,谢瞻顾轻轻推开次卧的门,他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黑暗中,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起起伏伏,缓慢又均匀,似乎睡得很沉。   静静听了会儿,谢瞻顾轻轻把门关上,回主卧去了。   睡前例行看手机,看到几条来自周游的微信。   周游:哥,转学籍的事我帮你问过了,我大姑说她能帮忙办,还说私立比公立好转,就是得花点钱,花多花少得看你表弟成绩怎么样,学校肯定都喜欢收好学生   周游:你把你表弟的资料发给我吧   谢瞻顾大喜过望。他本来想着周游能帮他咨询一下专业人士再给他指条明路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周游竟然直接帮他把路走通了。   这可是个大人情,必须得想办法回报一下。   言射:谢谢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   言射:资料我明天早上发给你   言射: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对方很快回复了。   周游:我还真有件事想求你帮忙,而且这件事非你不可[害羞]   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绝对和陈甸甸有关。   谢瞻顾的感激之情瞬间冷却了许多。原来是有求于他才这么热心地帮他的忙,这无可厚非,但既然是提前预谋的交易,就不必裹挟太多情感在里面了。   言射:你说   周游:你这会儿方便打电话吗?   言射:方便   很快,周游打了语音电话过来,谢瞻顾点了接听。   “哥,我想请你帮我追陈甸甸。”周游开门见山地说。   果然被他猜中了。谢瞻顾也不废话,直接问:“你想让我怎么帮?”   周游说:“陈甸甸不是误会我喜欢男的,还想把我和你撮合成一对嘛,我就将错就错,假装我喜欢你,表面上追你,实际上是在追她。你只用假装不知道我喜欢陈甸甸,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行吗?”   谢瞻顾秒懂周游的套路。   直装弯,先从“姐妹”做起,等关系变好了,感情也培养出来了,再正式展开追求,把“姐妹情”升华成爱情,Game Over。   谢瞻顾短暂地思考片刻,说:“好,我答应你。”   “谢谢哥!”周游喜出望外,“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你表弟就是我表弟,转学籍的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谢瞻顾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游立刻说:“你说。”   谢瞻顾说:“你绝对不能做出任何伤害陈甸甸的事,否则——”   不等他把威胁说出口,周游就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要是伤害甸甸,就让我阳痿早泄秃头,断子绝孙。”   这个毒誓可太他妈毒了,谢瞻顾心想,或许周游是真心喜欢陈甸甸的,而不是见色起意。   “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人不错,我相信你。”谢瞻顾说,“我约了甸甸明天来我家吃午饭,你要有空就一起来吧。”   “好嘞!”周游高兴地说,“谢谢哥!”   结束通话,谢瞻顾思考片刻,给陈甸甸发了条微信。   言射:睡了吗?跟你说几个事。   陈甸甸秒回:您请说   言射:周游是直男,而且他喜欢你   甸甸:??   言射:他打算联合我一起装gay骗你,表面追我,实际追你,我答应了   甸甸:????????   甸甸:你有病啊   言射: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我对他的回报   言射:所以你要假装不知道他装gay骗你,和我一起配合他的表演,明白?   甸甸:我靠,这个心机吊   甸甸:我被他纯真的外表给骗了!   甸甸:你等着看我怎么玩他吧   言射:也别玩过火了,我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你   甸甸:管他真心还是假意,我又不喜欢男的   甸甸:他帮你什么忙了?   言射:贺池转学籍的事   言射:对了,周游明天也会来我家吃饭   甸甸:知道了   言射:睡了,晚安   甸甸:安你大爷!   言射:[微笑]   谢瞻顾放下手机,随手关灯,小夜灯自然亮起。   周游太自以为是了,就算他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也绝不可能帮着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外人去欺骗自己最好的朋友。   既然这件事他帮不了周游,以后自然会找别的机会报答他,反正不会平白欠他这个人情就是了。   谢瞻顾不再多想,闭眼睡觉。   虽然没有失眠,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谢瞻顾之前就和贺池说过,他习惯独居,和贺之南在一起的两年里,贺之南在他家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还是分房睡的。   现在家里多了个不熟悉的贺池,安全空间被外人入侵,谢瞻顾表面上没什么异常,但潜意识里暗流涌动,让他接连做了两天噩梦。   孤儿院,孩子的哭声,乔文彬狰狞的笑脸,血腥味,昏暗的地下室,手铐和锁链,丁忧的怀抱,还有妈妈……混乱无章,犹如恐怖电影混剪。   谢瞻顾昏昏沉沉起床的时候,贺池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这小孩实在太贤惠了,一身伤病还不忘做早餐,谢瞻顾恍惚觉得自己不是替初恋养儿子,而是养了个小媳妇。   “还发烧吗?”谢瞻顾嗓子有点哑。   “不烧了。”贺池说。   年轻真好,恢复能力真NB。   洗漱完,谢瞻顾来到餐桌前坐下,贺池等他来了才动筷。   谢瞻顾尝了口蔬菜粥,突然想起正事,他解锁手机,点了几下,把手机放贺池面前,说:“我找了朋友帮你办转学籍的事,你把你的资料发给他,姓名、身-份-证号、学校、学籍号什么的。”   贺池拿起手机编辑信息,扫了眼界面上方的名字,周游。   “你成绩怎么样?”谢瞻顾问。   “还行。”贺池头也不抬。   “还行”一般就是不太行的意思,谢瞻顾懂的。   上天已经给了他英俊的外表,如果再给他聪明的大脑,那对其他人就太不公平了。   这样想着,谢瞻顾的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贺池脸上,第一次仔细观察他的五官。   眉骨偏高,双眉又黑又浓,单眼皮,眼窝略深,衬得鼻子越发笔挺。唇形和唇色都很好看,上唇比下唇薄一点,下唇下面还有一个浅浅的唇窝。下颌线条很锋利,下巴也有点尖,大概是太瘦的缘故。   明明是深邃立体的浓颜系长相,但他的气质实在太冷冽,让他看起来有点凶,隐隐显露出侵略性,脸上仿佛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进。   贺池发完信息,把手机还给谢瞻顾,谢瞻顾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垂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说:“我请了两个朋友来家里吃午饭,一个是陈甸甸,另一个就是帮你转学籍的这个周游。”   贺池说:“午饭我来做吧。”   谢瞻顾想了想,点点头:“行。”   吃过早饭,谢瞻顾换身运动服,去健身房了。   这几天因为事多加上身体不太舒服,不得已放了教练鸽子,今天去补上。   贺池洗了碗,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去书房找了本书看。   他不喜欢玩游戏,也不怎么看电视,平时除了学习就是看书,偶尔打打篮球。   席永宽说他是个超级无聊的人,十八岁的身体里住了个八十岁的灵魂,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只要和他交往几天,就会对他失去兴趣,因为有代沟。   没翻几页书,忽然响起按密码的声音。   小吉耳朵尖,摇着尾巴跑去门口,贺池也站了起来。   可是门没开,外面的人又输了一遍密码,门还是没开。   很显然,密码不对,谢瞻顾昨天刚换的密码。   紧接着,门铃响了。   贺池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陌生女人。   女人看到贺池后明显愣了一下,她先看了眼门牌号,大概怀疑自己走错了,随即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你是?”   贺池扫了眼女人手里提着的清洁用具,回了两个字:“亲戚。”   他待人太冷淡了,女人有些局促地说:“我是家政公司的保洁,每周二来谢先生家打扫卫生。”   贺池“嗯”了一声,转身回到客厅,继续看他的书。   女人干活很麻利,而且家里本来也干净,她忙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工离开了。   除了刚进门时说了几句话,贺池没再理过她。   女人走后,贺池看了下时间,觉得谢瞻顾应该快回来了。   他起身走到客厅的垃圾桶旁,摘下左手手腕上佩戴的手表,扔进空无一物的垃圾桶里,然后把新换的垃圾袋提溜出来,边系口边往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   周游:我被老婆骗得好惨(ㄒoㄒ)   陈甸甸:玩火自焚了,我也好惨>_<   谢瞻顾:吃瓜看戏:D   -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2章   -   谢瞻顾回到家的时候,贺池已经着手收拾材料,开始为午饭做准备了。   他在健身房冲过澡了,回房间换身家居服,然后去厨房给贺池打下手:“我那俩朋友都是模特,吃得少,口味也清淡,所以不用做太多。”   贺池回了句“知道了”,安静几秒,说:“我手表丢了。”   “啊?”谢瞻顾看向他的手腕,左手手腕上确实有一圈表带压出的痕迹,“你找过了吗?”   “找了,”贺池边去虾线边说,“没找到。”   谢瞻顾想了想,说:“今天是保洁上门打扫的日子,兴许是她帮你收起来了,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贺池静了两秒,说:“会不会是她拿走了?”   谢瞻顾拿手机的手一顿,下意识否认:“不会吧。”   他记得那个保洁大姐姓安,从去年十月开始每周二来他家打扫卫生,活干得仔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手脚不干净的情况。   而且据他所知,楼上甄姐家也是安大姐负责打扫的,安大姐所在的保洁公司在这个小区发展了大批客户,楼层相近的客户自然会分给同一个保洁负责。   贺池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谢瞻顾说:“表我不要了,你把保洁辞掉吧,卫生我可以打扫,而且你还不用付我工资。”   他不是在和谢瞻顾商量,而是直接明确地提出了他的要求——辞退保洁。   停顿两秒,贺池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空间,乱碰我的东西。”   他才加入这个家两天,就敢大言不惭地把这里称之为“我的空间”,脸皮着实有点厚。   但他这两句话却正中谢瞻顾要害,因为谢瞻顾和他一样,也不喜欢外人入侵他的私人空间。   去年十月,谢瞻顾新换了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没时间收拾家里,但他又有洁癖,迫不得已才请了保洁。   现在他失业了,清闲得很,家里又添了一个免费劳动力,确实没有请保洁的必要了。   而且,他猜贺池大概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所以才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换一个心安理得,比如做饭、遛狗、打扫卫生之类。   谢瞻顾愿意照顾他的自尊心,于是点点头,说:“好吧,以后家里的卫生就交给你了。”   目的达到,也并不见贺池高兴,只淡淡应了声“好”,继续收拾虾。   谢瞻顾站在旁边给保洁公司打电话,对方一听他要辞退保洁,忙问是不是保洁犯了什么错,谢瞻顾说:“没有,只是暂时不需要了,以后有需要了再找你们。”   安大姐刚失去甄姐这个客户,现在又被他辞退,如果再给她扣上未被证实的偷窃罪名,安大姐恐怕就要丢工作了——有时候随口一句话,就可能对别人的生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谢瞻顾也不想自找麻烦。   挂了电话,谢瞻顾说:“你丢的表是什么样的?我给你买块新的。”   贺池说:“我自己买。”   正说着,门铃响了。   谢瞻顾说:“先别忙了,出来打声招呼。”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谢瞻顾去开门,贺池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姿有些僵,脸上也没有表情。   陈甸甸和周游一块儿来的。   谢瞻顾让他们进来,说:“你自己开门进来就行,按什么门铃啊。”   陈甸甸说:“我按了,密码错误。”   谢瞻顾这才想起来自己才换了密码,他开鞋柜拿拖鞋,顺手指了下贺池:“我表弟,贺池,从N市来的。”   贺池说:“你们好。”   陈甸甸看着他的脸,笑着说:“小朋友长挺帅啊。”   贺池刚满18,身高已经蹿到1米85,比谢瞻顾这个成年人还高了4公分。虽然他的脸还没完全褪去少年的稚嫩,但因为五官深邃立体,他的气质又偏沉郁,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所以“小朋友”这三个字实在不适合他。   周游也看向贺池,顺着陈甸甸的话说:“确实帅,在学校绝对是校草,追你的妹子特多吧?”   贺池对称赞无动于衷,也懒得回答无聊的提问,只是客套又生硬地对周游说:“谢谢你帮我转学籍。”   周游摆摆手:“小事一桩,甭客气。”   陈甸甸空手来的,周游首次登门,带了礼物,谢瞻顾伸手接过来,一起走进客厅。   “小吉宝贝?”陈甸甸边喊边拍手,“藏哪儿去了?快出来呀。”   小吉是属猫的,家里一来生人就躲起来。   陈甸甸权当自己家,自顾去找狗,贺池回厨房接着忙活,谢瞻顾留在客厅陪周游,还给他倒了杯冰水。   周游凑近谢瞻顾,压低声音说:“哥,我已经告诉陈甸甸我要追你了。”   谢瞻顾揣着明白装糊涂,十分配合地小声问:“她怎么说?”   周游说:“她说要给我做军师,帮我出谋划策。”   谢瞻顾笑着点点头:“鱼上钩了。”   陈甸甸抱着小吉从主卧出来,先咳了一声才开口:“你们俩交头接耳说什么呢?”   “说给贺池转学籍的事儿呢。”谢瞻顾不着痕迹地离周游远一点,回头看向陈甸甸的时候,冲她眨了眨眼。   “贺池呢?”陈甸甸左右看看。   “在厨房做饭呢。”谢瞻顾说。   “哟,”陈甸甸有点惊讶,“他还会做饭?”   “何止是会,那是相当会,你尝过就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谢瞻顾还有点小骄傲。   等五菜一汤摆上桌,陈甸甸一尝,果然被惊艳到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池:“我去,你这手艺是去新东方烹饪学校进修过的吧?”   谢瞻顾笑着说:“我说什么来着,他厨艺是真的好。”   周游尝过,也是赞不绝口。   陈甸甸边吃边说:“人比人气死人,突然想把我弟揍一顿,他就是个除了造粪屁都不会的小垃圾。”   陈甸甸的弟弟叫陈慕,比她小11岁。   正是因为有陈慕的存在,当初陈甸甸做变性手术的时候她父母才没反对。   “陈慕开学也高三了吧?”谢瞻顾随口问。   陈甸甸“嗯”了声,又叹口气,说:“他成绩巨烂无比,全家人都替他发愁,就他自己不愁,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是还没开窍,开窍就好了。”周游说,“我就是高三下学期才开始冲刺,头悬梁锥刺股地努力了三个月,最后成功考上了一所野鸡大学。”   几个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唯独贺池格格不入,除非别人点名问他,他才开金口回几个字。   等吃完饭,周游有工作先走了,陈甸甸被谢瞻顾留下来帮忙洗碗。   “他怎么那么冷啊?”陈甸甸压低声音说:“见人连个笑脸都没有,也不怎么说话,跟个冰块儿一样,跟他坐一起都不用开空调了。”   “他”指的自然是贺池。   谢瞻顾沉默几秒,说:“他小时候应该吃了很多苦,原生家庭造成的。”   “要说苦谁能有你苦,也没见你变成他那样。”陈甸甸顿了下,又问:“他脸上的伤哪来的?”   谢瞻顾说:“见义勇为被人揍了。”   陈甸甸有点意外:“嗬,还挺有正义感,看来是外冷内热。”   谢瞻顾扯扯嘴角:“或许吧。”   谢瞻顾自诩擅长察言观色,但他看不透贺池。   贺池说的很多话他都不完全相信,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这个谜一样的男孩。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贺池提供帮助。   “他和他爸长得像吗?”陈甸甸好奇。   谢瞻顾在脑海中对比了下,说:“有点儿。”   陈甸甸坏笑:“那你会不会把他当成他爸的替身,对他生出点非分之想?”   “你瞎想什么呢?”谢瞻顾哭笑不得,“他才刚满18,我没你想得那么禽兽。”   陈甸甸却不以为然:“18不小了好吗,现在小孩可早熟了。要是我我就把他睡了,报当年的被渣之仇。你渣我,我就睡你儿子,父债子偿,情债肉偿,稳赚不赔。”   已经睡过了,谢瞻顾在心里说。   “狗血日剧看多了吧你?”他莫名心虚,用肩膀撞了陈甸甸一下,转移话题:“别胡说八道了,跟你说点正事。”   “什么正事?”陈甸甸问。   “我不想做咸鱼了,”谢瞻顾说,“你帮我出出主意,找什么工作好。”   “给我做经纪人怎么样?”陈甸甸几乎不假思索地说,“你的能力,加上我的美貌,强强联合,一定能闯出一片天。”   谢瞻顾摇头:“你知道我最怕麻烦了,不想掺和娱乐圈的事。”   陈甸甸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所以也不失望,她想了想,继续出主意:“搞直播怎么样?你这张脸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直播肯定血赚。”   谢瞻顾还是摇头:“我又没什么才艺,直播会尬死人的。”   陈甸甸想到什么,突然“啊”了一声,说:“要不写小说吧!你大学的时候写那本小黄书不挣了好几万吗?我记得差点还出版了好像。”   谢瞻顾哑然失笑:“我写的不是小黄书好吗,是恐怖小说。”   “怎么不是,”陈甸甸扞卫自己的观点,“触手怪男主和人类女主交-配产卵那段很黄很暴力好不好,当时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谢瞻顾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那本小说确实尺度很大,不止有大量的性描写,而且还充斥着血腥、暴力、恐怖。当时的他通过这本小说把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统统宣泄了出来,不仅自己爽了,还小赚了一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甸甸条分缕析:“你是学新闻的,毕业后做的几份工作也都少不了要和文字打交道,文笔肯定比大学时候精进了,而且阅历也不是以前能比的,你充分具备写小说的条件,我觉得行。”   谢瞻顾被她说得真有点蠢蠢欲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翔:新东方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3章   -   下午,谢瞻顾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什么。   贺池待在客厅,听着从书房漏出来的音乐,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趴在矮桌上做物理题。   小吉枕着它的小猪枕头,躺在沙发上睡觉觉。   等到了饭点,贺池把中午的剩菜做成烩菜,和谢瞻顾一人一碗。   吃完,谢瞻顾要洗碗,贺池却说:“我来吧。”   “怎么能什么活都让你干,”谢瞻顾说,“以后你做饭,我洗碗。”   “不用,”贺池边收拾碗筷边说,“你什么都不用管。”   谢瞻顾:“……”   他看着贺池走进厨房,隐约有种自己被贺池压制了的感觉,但他还不能不爽,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等贺池从厨房出来,谢瞻顾已经给小吉穿好了牵引背心,他说:“我带小吉出去遛遛,你要一起吗?”   小吉已经快十天没出门了,该出去透透气了。   贺池回了声“好”,拿上手机,和谢瞻顾一起出门。   傍晚时下了阵雨,被雨水洗刷过的空气湿润清新,夜风拂面,终于感觉到一点秋日的凉爽。   谢瞻顾牵着小吉,小吉喜欢到处闻,它走走停停,谢瞻顾和贺池也跟着走走停停。   贺池是那种你不跟他说话他绝不会主动搭理你的类型,谢瞻顾找话题跟他聊:“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贺池想了几秒,说:“看书,打球。”   “不玩游戏吗?”谢瞻顾有点诧异。   “不玩。”贺池答得干脆。   谢瞻顾说:“那你挺与众不同的。”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贺池当然与众不同,在不幸中长大的小孩多少都有些与众不同。   他突然想起两天前贺之南他妈对他的评价——“心理变态”。他并不觉得自己“变态”,他只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罢了。如果和别人不一样就是“变态”的话,那这个世界恐怕早就“变态”遍地走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他们出了小区,沿着人行道继续往前,谢瞻顾边走边告诉贺池,这家店的麻辣烫巨难吃千万不要去,那家蔬菜店的青菜和水果都很新鲜,贺池把他的话都默默记在心里。   小吉走累了,开始扒拉谢瞻顾的小腿求抱抱。   谢瞻顾穿着白T恤,也不嫌它爪子脏,弯腰把它抱了起来,直起身的时候,看见一个熟人。   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靠边停着辆警车,丁修穿一身便衣,背靠车门站着,手里夹着一根烟,也不见他抽,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有些人,没遇见的时候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旦遇见了,隔三差五就会偶遇一回,真奇了怪了。   怀里的小吉也看见丁修了,“汪汪”叫了两声。   丁修闻声看过来,谢瞻顾犹豫两秒,抬脚朝他走过去。   “丁警官,”谢瞻顾笑着说,“好巧,又见面了。”   丁修扫一眼跟在谢瞻顾身后的贺池,又看向他怀里的小吉。   等谢瞻顾走到近前,丁修站直了身体,伸手摸摸小吉的小脑袋,说:“你竟然还记得我。”话音里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些欣慰。   小吉舔舔他的手,以示亲昵。   谢瞻顾也被小吉的记忆力惊到了,都快三年没见了,小吉竟然还能认出丁修,属实厉害。   丁修收回手,往前走几步,把还剩大半截的香烟摁灭后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径自上了警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气。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谢瞻顾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吉:“……”   靠,理小吉都不理我?下回再主动跟你说话我就是狗!   谢瞻顾转身往回走:“回家。”   贺池默默跟上,静了一会儿,少见地主动开口:“我见过他,前两天在派出所。”   谢瞻顾“嗯”了一声:“我那天也碰见他了。”   贺池问:“他是你朋友?”   谢瞻顾沉默几秒,说:“准确地说,他是我前前男友的弟弟。”   其实谢瞻顾的情史算不上丰富。   初恋贺观南,没恋多久就BE了,连床都没上过。   第二任男友丁忧,在一起七年,最后因为丁忧车祸去世再次惨烈BE。   第三任男友贺之南,在一起两年,前天刚和平分手。   丁修是谢瞻顾第二任男友丁忧同母异父的弟弟。   丁修是他妈婚内出轨的产物,而出轨对象是丁忧他爸的堂兄弟,所以丁忧和丁修同姓。   丁修他妈和丁忧他爸离婚后,丁修的亲生父亲也和他妈断绝了关系,从此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并不幸福。   丁修八岁那年,他妈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和新傍上的大款出国旅行,丁修病了也没人管,高烧到四十度,如果不是丁忧碰巧来找他妈,说不定丁修就孤零零病死在家里了。   虽然侥幸捡回条命,但丁修烧坏了一只耳朵,他右耳全聋,好在左耳正常。   丁忧经济独立后,把丁修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再后来,谢瞻顾带着小吉加入他们,三人一狗共同生活了七年,直到丁忧车祸去世。   丁忧把房子和财产全部留给了谢瞻顾,葬礼过后,丁修不告而别,一晃两三年过去,直到上周六,谢瞻顾才和他意外重逢。   丁修的这些过去都是丁忧告诉谢瞻顾的。   毕竟做过七年家人,所以哪怕重逢后丁修一直对他爱答不理,谢瞻顾心里仍旧把丁修当弟弟看待,愿意主动靠近他、包容他。   “他好像不喜欢你。”贺池的话音把谢瞻顾从回忆里拉出来。   谢瞻顾不在意地笑笑,说:“何止是不喜欢,他应该特别恨我。”   贺池顿了下,问:“为什么?”   谢瞻顾敛了笑,神情中流露出淡淡的迷惘,嗓音低低地说:“因为他觉得是我害死了他哥。”   贺池偏头看着他,夜色将他的脸描摹得越发动人心魄,轻风吹乱了他柔软的头发,让贺池陡地生出一股想要替他抚平的冲动。   谢瞻顾忽然把小吉放到地上,然后把牵引绳交给贺池,说:“我去买瓶水,你要喝什么?”   贺池想说随便,但在说出口前改了口:“和你一样。”   谢瞻顾朝路边的便利店走去。   小吉想跟上去,被贺池拽了回来,小吉哼咛两声,面朝便利店坐在了地上。   贺池和小吉一样,望着便利店里谢瞻顾的身影发怔。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是远在N市的好朋友席永宽发来的微信。   他的手机号是新买的,微信也是新注册的,好友列表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谢瞻顾,另一个就是席永宽。   席永宽:你妈刚才找到我家来了,向我打听你下落,我咬死了说我不知道,她临走的时候说要报警   席永宽:要真报警事儿就大了,你快想办法阻止她吧   贺池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动动手指回复——   池:好   回到家,谢瞻顾让贺池先洗澡,洗完澡好给他换药。   贺池回到房间,把之前换下来的旧SIM卡找出来,拿上换洗衣服进了洗手间。   他坐在马桶盖上,更换SIM卡,登录旧微信账号,给房听雨发了两条微信过去。   池:不要找我,否则我会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我爸留给我的保险金也一分不会给你   池:我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发完,贺池换回新卡,放下手机去洗澡。   贺池洗澡的时候,谢瞻顾待在书房,单手托腮坐在书桌前,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机,屏保是一幅绿油油的风景图。   中午和陈甸甸的那番谈话成功唤醒了谢瞻顾的创作欲,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分析了一下午,直到半小时前在马路边看到丁修抽烟的画面,他灵机一动,终于决定要写什么题材——他要写刑侦。   老僧入定般坐了快十分钟,谢瞻顾终于动起来,他在桌面创建一个DOC文档,然后把双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邵元背靠警车,站在马路边抽烟。他微微扬起下巴,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飘出去,很快便消散在昏黄的灯光里。   ……   等贺池洗完澡出来,谢瞻顾已经码了四五百字。   点击保存,关闭文档,谢瞻顾站起来,心潮竟久违地有些澎湃。   作者有话要说:  -   更新时间是每天中午12点。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4章   -   大约一周后,从周游那儿传来好消息,转学籍的事儿办得挺顺利,估计开学前就能办成。   “原来你表弟是学霸啊,”周游在电话里说,“我大姑说好几所高中抢着要他呢。”   谢瞻顾一愣:“啊?”   周游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瞻顾想起那天早上他问贺池成绩怎么样,贺池说“还行”。   靠,原来贺池口中的“还行”不是他以为的“不太行”,而是“很行”的意思?   是他狭隘了,以貌取人果然是不对的。   谢瞻顾尬笑两声,说:“我当然知道,只是不好意思炫耀而已,谦虚是美德嘛。”   “牛逼就是牛逼,用不着谦虚,”周游说,“就咱表弟这成绩,不管到哪个学校都能横着走。”   等挂了电话,谢瞻顾坐在椅子上滑行到书房门口,打开门,客厅不见人影,于是喊了一声:“贺池?”   没人答应,谢瞻顾出去找了一圈,才发现贺池不在家。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谢瞻顾发现贺池是个宅男。   他对外面的世界似乎没有一点好奇心,不出门闲逛,不玩电脑,不看电视,也不像其他同龄人那样手机不离手,他每天就宅在家里看书、做题、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早睡早起,生活比退休老干部还规律乏味。   托他的福,谢瞻顾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就连给小吉铲屎的活儿也轮不着他,他每天除了码字就是追剧、运动、出去和陈甸甸一起嗨皮,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贺池就像他的全能管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唯一让谢瞻顾烦恼的是,他和陈甸甸出去玩的时候,周游这个“追求者”一般也会在,他夹在周游和陈甸甸中间,同时配合两个人的表演,都快精分了。   他刚才还在电话里答应周游晚上一起看电影,不用想也知道,周游肯定还会叫上陈甸甸,到时候他又要两头表演,想想都累。   这是欺骗别人必须付出的代价,累也得忍着。   要不把贺池也叫上?离开学没剩几天了,贺池再不出门放松放松就没机会了。   正想着,忽然响起输密码的声音。   门从外面推开,贺池提着两个塑料袋走进来,左手一袋菜右手一袋水果。   小吉从窝里跑出来迎客,见是贺池又跑回窝里趴着了。   谢瞻顾有点纳闷,贺池已经来这个家十几天了,小吉又是个粘人精,按理说小吉早该和贺池混熟了,可是并没有,小吉肉眼可见地有点怕贺池,从不主动亲近他。   贺池把买来的东西往冰箱里摆,谢瞻顾把刚从周游那儿得来的好消息告诉他,贺池听完也只是淡淡地“喔”了一声。   “你高考考了多少分?”谢瞻顾问。   “不知道,”贺池说,“没查。”   “查查吧,我还挺好奇的。”   谢瞻顾去书房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登录查分网站,让贺池把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报给他,点击查询,然后谢瞻顾就被震惊了——   语文 139   理科数学 146   外语 0   理科综合 0   总分 285   这个成绩确实牛逼,如果贺池没中途弃考,绝对是状元的料。   谢瞻顾之前还担心,N市是文理分科,G市则是“3+1+2”,高考模式和学习模式都不尽相同,本来就“不太行”的贺池恐怕会更不行,现在他还担心个毛啊,牛逼的人到哪儿都牛逼。   谢瞻顾抬头看向还在冰箱前整理东西的贺池,他头顶的学霸光环Bling Bling,几乎要闪瞎谢瞻顾的眼。   贺池关上冰箱门,转头朝谢瞻顾看过来,目光撞在一起,贺池愣了愣,问:“怎么了?”   谢瞻顾摇摇头,假装淡定:“没事,没事。”   他可不想让贺池觉得他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贺池对自己的分数毫不关心,问谢瞻顾晚饭想吃什么,谢瞻顾说:“你自由发挥吧,你做的饭都好吃。”   不干活的人嘴就要甜一点,让干活的人心情愉快,好吃懒做还喜欢逼逼赖赖的废物点心不配吃饭。   吃饭的时候,谢瞻顾说:“吃完饭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贺池说:“好。”   谢瞻顾又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看电影啊?”   贺池说:“喜欢。”   谢瞻顾有点意外:“你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做题,我都没见你开过电视。”   贺池顿了下:“我不想打扰你。”   谢瞻顾猝不及防被戳中心窝,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虽然贺池承包了所有的家务,但他无论做什么都安静至极,安静到谢瞻顾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在这个家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小吉高。   短暂地沉默片刻,谢瞻顾看着他说:“是不是因为我之前说我习惯一个人住,你才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的?”   贺池低着头,没有回答。   谢瞻顾顿了顿,接着说:“我当时是为了让你走才故意那么说的,我也就是这两年才一个人住,以前……”   以前,我也是有家人的。   谢瞻顾停了一瞬,仓促地总结陈词:“反正你不用处处拘着自己,你这样我反而更不自在。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我要是觉得被打扰了我会告诉你的。”   贺池说:“好。”   他最常说的两句话,一句是“好”,一句是“嗯”,多说一个字好像会累着他似的。   为了缓和略显尴尬的气氛,谢瞻顾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哎,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贺池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弄懵了两秒,垂着眼睛说:“没有。”   谢瞻顾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虽然贺池长得又高又帅、学习还好,但他的性格实在有够糟糕,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冷、闷。   “冷”让不认识他的人很难靠近他,“闷”让认识他的人很难喜欢他。   谢瞻顾甚至怀疑他连朋友都没有。   既然开了头,谢瞻顾就多问一句:“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   贺池抬眸迎上谢瞻顾的视线。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在你吻上我,我不仅没推开,反而回吻你的那个瞬间。   但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沉默几秒,贺池含糊其辞地回答:“自然而然就发现了。”   谢瞻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吃完饭,两个人各自换了身衣服,出门去看电影。   谢瞻顾半路停了回车,带贺池进了某品牌的体验店,让贺池自己选一款笔记本电脑:“你可以拿来玩,学习也能用得上。”   贺池并不废话,谢瞻顾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大概十分钟后,他们从店里出来,贺池手里多了个购物袋,里面装着一台价值一万多的笔记本电脑。   到电影院的时候,周游和陈甸甸已经取好票等着谢瞻顾了,爆米花和饮料也买好了。   谢瞻顾事先没跟他们说贺池也来,贺池打完招呼,就自己去买票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谢瞻顾刚坐下,陈甸甸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眉飞色舞地说。   谢瞻顾说:“要拍戏了?”   陈甸甸“嘿嘿”一笑:“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什么戏?角色重要吗?拍多久?”谢瞻顾三连问。   “是部鬼片,”陈甸甸说,“我演含冤而死的女鬼,要拍一个多月呢。”   “拍这么久,看来戏份还挺多的。”谢瞻顾由衷地为她开心,同时感到一阵轻松,因为陈甸甸去拍戏后他就不用再陪着她和周游演三角戏了,爽!   “剧组在J市影视城,我后天就得过去,”陈甸甸说,“我们家哈尼就托付给你了。”   哈尼是陈甸甸的猫。   其实哈尼原本是陈甸甸前女友的猫,但分手的时候这位前女友把陈甸甸和哈尼一起抛弃了,于是哈尼就和陈甸甸相依为命了。   脚突然被踢了一下。   谢瞻顾扫了眼周游,瞬间心领神会。   虽然他出卖了周游,但该助攻的时候他还是会助攻的。   “不行,哈尼总欺负我家小吉,让它俩在一起待个两三天还凑合,待一个多月小吉得疯。”谢瞻顾扬起下巴点了点周游,“要不把哈尼交给周游照顾吧?”   “好啊,”周游立刻接话,“我特别喜欢猫,把哈尼交给我吧,我一定把它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陈甸甸瞥了瞥谢瞻顾,又看向周游:“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我还不如送去给我爸妈——”   “别呀,”周游略显急切地打断她,“咱俩之间怎么能说‘麻烦’呢,应该说‘互帮互助’才对。”   谢瞻顾装傻充愣,看着陈甸甸问:“你帮周游什么了,他这么迫切地想回报你?”   陈甸甸用微笑蒙混过关,到底还是同意把哈尼交给周游了。   贺池买票回来了,他选的最后一排,而谢瞻顾他们三个的位置在中间。   周游要帮他单买份爆米花套餐,贺池说不要,谢瞻顾就把自己那杯可乐给贺池了,他不喜欢喝碳酸饮料。   进场的时候,周游悄悄对谢瞻顾说:“其实我对猫毛过敏。”   谢瞻顾竖起拇指:“你太拼了。”   周游笑着说:“为了陈甸甸,做什么都值得。”   在影厅落座的时候,谢瞻顾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陈甸甸和周游中间,他回头看了眼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的贺池,突然从他身上窥探到一股浓烈的孤独。   陈甸甸说他有圣父病,谢瞻顾无可否认,他确实容易对弱小可怜的生命产生同情和怜悯,比如春星孤儿院的孩子们,比如曾经的丁修,又比如现在的贺池。   因为他也曾弱小过,被坏人践踏、蹂-躏过,也被好人帮助过,所以当他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也愿意向他遇到的弱者施以援手。   谢瞻顾掏出手机,调成静音。   影厅里还亮着灯,大荧幕正在播放其他电影的预告片,陈甸甸附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谢瞻顾莞尔一笑,抬眼看向荧幕。   笑容还没褪去,毫无预兆的,冰凉的液体兜头浇下来。   周围蓦地响起一片惊呼,影厅里的人呼啦啦全都朝这边看过来。   谢瞻顾闭着眼,尝到了可乐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   贺池: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谢瞻顾:我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   贺池: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   谢瞻顾:!!   -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5章   -   被可乐溅到的时候,陈甸甸和周游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反倒是谢瞻顾坐着没动。   陈甸甸往后一看,只见一个陌生女孩站在谢瞻顾身后,左手拿着可乐杯往谢瞻顾头上倒,右手举着手机在拍。周游伸手想去制止,但女孩已经把可乐倒完,手一松,纸杯砸在谢瞻顾身上,然后滚落到他脚边。   “你谁啊?神经病吧!”陈甸甸怒冲冲地问,如果对方不是女孩,她已经动手了。   女孩毫不客气地回了句:“关你屁事。”   谢瞻顾抓起T恤下摆擦把脸,又把被浇湿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这才回头看——   原来是贺之南的堂妹贺清欢。   贺清欢把手机对准谢瞻顾的脸,轻蔑地说:“这是你应得的。”   不止贺清欢在拍,吃瓜群众也在拍,边拍还边议论。   “卧槽,被浇可乐那男的长得好帅。”   “他旁边那俩朋友也好好看。”   “那个女的是明星吧?我好像在杂志上见过她。”   “是情侣撕逼吗?”   “打起来打起来。”   “快录下来发抖音,肯定会火。”   谢瞻顾站起来,目光往后一扫,果然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徐熙夏,他们中间只隔了三排座位。   徐熙夏似乎被贺清欢的举动吓到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谢瞻顾看向近在咫尺的贺清欢,不怒反笑:“贺小姐,你这唱的哪出啊?正义女配当众羞辱恶毒炮灰为女主角报仇?偶像剧看多了吧你?”   贺清欢紧盯着他,眼神里含怨带恨:“你活该!谁让你利用我和夏夏!”   陈甸甸一头雾水,没好气地问谢瞻顾:“这疯女人是谁啊?”   贺清欢接下来的话间接回答了陈甸甸的疑问:“你先是打着为夏夏着想的幌子,让夏夏悔婚,成全你和贺之南,转头你就收了我大伯母两百万,一脚把贺之南踹了。你就是个骗子,为了钱你什么都可以卖,你和鸭子有什么区别?”   贺清欢话音刚落,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吃瓜群众迅速转移视线,谢瞻顾也跟着看过去。   尖叫的人是徐熙夏。   而贺池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徐熙夏身后,他效仿贺清欢,把可乐浇在了徐熙夏头上。   “夏夏!”贺清欢喊了一声,转身就走。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陈甸甸也忍不住吐槽:“我靠,你‘表弟’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那么漂亮的妹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谢瞻顾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贺池。   贺清欢很快走到了她原本的位置,但贺池挡在了她和徐熙夏中间。   “滚开!”贺清欢冲贺池喊。   贺池当然不会听她的话,他劈手夺过贺清欢的手机,屏幕亮着,还在录像状态。   “还给我!”贺清欢伸手去夺手机,贺池利用身高优势,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压制住了她。   贺清欢被逼急了,猛地咬住了贺池的胳膊。   可贺池仿佛没有痛觉似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轻车熟路地删掉贺清欢刚拍的视频,随手把手机扔到了徐熙夏腿上。   徐熙夏正捂着脸在哭,贺池的举动让她再次受到惊吓,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扔在她腿上的手机也摔到了地上。   贺清欢松口的瞬间,贺池冷漠地转身走开。   谢瞻顾的目光追随着贺池,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沉声问:“走吗?”   谢瞻顾怔了两秒,点了点头。   贺池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牵着他穿过两排座位之间狭窄的走道,走下几级台阶,走出了影厅。   周游和陈甸甸傻傻地站在原地,目送贺池把谢瞻顾带离现场。   与此同时,影厅里灯光熄灭,电影终于开始了。   “那个……电影还看吗?”周游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地问。   陈甸甸思考两秒,率先坐下:“看,为什么不看。”   贺池一直牵着谢瞻顾走到停车的地方才松手,谢瞻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贺池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腕,大概是脑子进水了吧。   “我来开,钥匙给我。”贺池伸出手。   谢瞻顾扫了眼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有些诧异地问:“你会开车?”   贺池说:“会。”   谢瞻顾又问:“有驾照吗?”   贺池说:“有。”   谢瞻顾只是被人浇了一杯可乐而已,并不影响开车,但为了检验一下贺池的车技,他还是把车钥匙交了出去。   结果贺池的车技出色得让谢瞻顾都自愧不如。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驾驶技术却如此纯熟,这可能吗?   但一想到贺池的高考成绩,谢瞻顾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大概智商高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做好吧,普通人望尘莫及。   上车后谢瞻顾就没再说过话,他低着头和陈甸甸发了会儿微信,剩余的时间都在看着窗外飞掠的街景发呆。   回到家,谢瞻顾第一时间去洗澡。   他刚进浴室没多久,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贺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贺之南”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屏幕黑下去,很快又亮起来,弹出一条微信提醒。   贺之南:你和清欢怎么了?她刚打给我,哭着说……   后面的信息看不到了,但不难猜到,应该是恶人先告状加兴师问罪。   根据那位“贺小姐”和谢瞻顾在影厅里的对话,贺池已经推断出谢瞻顾和贺之南、贺之南和“贺小姐”以及“夏夏”的关系。   至于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纠葛,贺池并不关心,因为谢瞻顾和贺之南已经结束了,结束后就不该再来纠缠。   谢瞻顾洗完澡,先把医药箱找出来,然后去餐桌坐下,把贺池也喊过来。   旁边的推拉门开着,夜风从阳台徐徐吹进来。谢瞻顾种在阳台的两盆葱莲开得正盛,风也被染上了淡淡的花草香。   “手给我。”谢瞻顾说。   贺池听话地把被咬出血的那条胳膊横在桌面上。   “你怎么知道贺清欢和徐熙夏是一起的?”谢瞻顾边用碘伏帮贺池清洁伤口,边低声问。   贺池微微皱眉,言简意赅地回答:“我看到了。”   贺清欢去找谢瞻顾之前,和旁边的徐熙夏拉扯了一会儿,可能徐熙夏在试图阻止贺清欢去找谢瞻顾麻烦。   这一幕恰巧被坐在最后一排的贺池看到了。   “你不该那么做。”谢瞻顾淡淡地说。   贺池短暂地沉默了下,说:“我只是以牙还牙。”   “但以牙还牙要建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上。”谢瞻顾抬眼扫了他一下,“对方是女孩子,你当着上百号人的面往她头上浇可乐,她受到的伤害你根本无法想象。”   “那个往你头上倒可乐的贺小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贺池用陈述的口吻说,“仗着她的性别弱势,觉得你不会把她怎么样,才敢当众羞辱你。”   “或许吧。”谢瞻顾不甚在意地扯扯嘴角,“可惜我脸皮比城墙还厚,这点伎俩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但徐熙夏就不一样了,她估计被你吓得不轻。”   这种小伤口消消毒就好了,用不着包扎。   谢瞻顾丢掉用过的棉签,拧上碘伏的瓶盖,然后抬头看着贺池,不紧不慢地说:“和男生相比,女孩子天然处于弱势。当然,弱势并不是挡箭牌,不等于做了错事就能无条件得到迁就和原谅。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气,但你的方法错了,在别人看来,你就是在欺凌一个无辜的小女生。而且你太冲动了,你根本不知道来龙去脉就贸然替我出头。事实上贺清欢说得没错,我的确利用了她和徐熙夏,我也确实从贺之南他妈那儿收了两百万分手费。和我做的事相比,被浇一杯可乐实在算不了什么,让贺清欢出出气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你又浇了徐熙夏一杯可乐,这事儿不仅过不去了,而且很可能招来更多麻烦。”   谢瞻顾停顿两秒,心平气和地说:“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怪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以后遇事不要再这么冲动,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还有,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要对女人使用暴力。”   贺池垂眸看着桌面,默不作声,表情也一片空白,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瞻顾站起来,伸手揉了下贺池的头发,笑着说:“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吧。”   说完,他拿上手机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闭合的瞬间,贺池的脸色倏地变了,变得阴沉冷厉,像一头发怒的兽。   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进次卧,拉开衣柜,从他的双肩包里掏出一个没有贴标签的白色塑料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毫不犹豫地填进嘴里,生吞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6章   -   谢瞻顾在书房待到十点才出来。   小说写得很顺,已经存了三万字,等存到十万就开坑。   当年写第一本小说的时候,他在绿江文学城签了五年作者约,但根据合约规定,签约作者每年至少要更新20万字,如果不满足这个条件,合约到期后就会自动和网站续约,所以写完第一本小说后就跑路的他现在依旧是绿江文学城的签约作者。   账号密码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谢瞻顾前几天致电客服折腾半晌才找回来,时隔多年再次登录作者号。   专栏里唯一的一本小说早在几年前的净网活动中被网站锁了,网站的许多操作和规定也跟当年大不相同了,谢瞻顾边码字边在论坛摸索,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以前的写作环境和现在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前NP、SM、高干、黑道、骨科、人兽等等各种题材随便写,男女主也可以尽情地搞黄色,但现在这些统统变成了违禁题材,甚至男女主接个吻都要锁文警告,搞得人类好像是无性繁殖似的。   但弱小的单一个体注定无法与大环境为敌,只能选择屈从,戴着镣铐起舞。   好在谢瞻顾选的是刑侦题材,男主角邵元的设定是美强惨刑警队长,是光明与正义的化身,一心搞事业的恋爱绝缘体,性需求约等于零的禁欲派,完美避开了不能描写的内容。   谢瞻顾边刷牙边脑补情节,脑补得实在太入神,被突然响起的呻-吟声吓了一跳,差点被嘴里的牙膏沫呛到。   谢瞻顾弯腰吐掉牙膏沫,也顾不上漱口,拉开洗手间的门就往书房跑。冲进书房后,他迅速拔掉蓝牙音箱的电源,呻-吟声立刻消失了。   回洗手间的时候,谢瞻顾看到贺池只穿着内裤站在次卧门口,年轻鲜嫩的肉-体一览无遗。   谢瞻顾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说:“不是我看的,不知道是哪个邻居连上了书房的蓝牙音箱。”   这种事不是第一回 发生了。   有天晚上谢瞻顾睡得正香,被突然响起的叫-床声惊醒,他还以为家里闹鬼了,差点没当场去世。后来发现是音箱被人误连了,但楼上楼下住了那么多人,他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打听,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连他音箱的这人也是一朵奇葩,你大半夜看小黄片很正常,但非要连上音箱就很迷惑。怎么,是嫌女优叫得不大声不够嗨吗?   贺池一脸刚睡醒的懵懂,他看见谢瞻顾嘴边的牙膏沫,不清醒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血液立刻朝某处奔涌。   他沉着嗓子“嗯”了一声,随即转身回房,不小心用力过猛,关门声特别响。   谢瞻顾猝不及防又被吓了一下,平复两秒,抬脚去了洗手间,继续未完的洗漱。   次卧的床上,贺池努力想把那股邪念压下去,可是却适得其反,那里越来越涨,甚至隐隐发疼。   他终于放弃抵抗,把手伸进内裤里,脑海中全是谢瞻顾那天晚上的样子和声音……   第二天早上,谢瞻顾是被陈甸甸的电话吵醒的。   “别睡了,快看我刚发给你的视频,你在抖音火了。”   “网友已经把你的微博人肉出来了,你正蹭蹭涨粉呢。”   陈甸甸通报完就先挂了电话,谢瞻顾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点开微信——陈甸甸给他发了两条信息,一条是视频录屏,一条是评论区的截图。   谢瞻顾先点开视频,不出所料,果然是昨晚在电影院里那场闹剧的录像,他的脸被拍得清清楚楚,他和贺清欢的对话却很模糊,因为当时影厅里太嘈杂了。站在他两边的陈甸甸和周游也都入了镜,虽然贺池往徐熙夏头上浇可乐的画面没有被拍到,但贺池抢贺清欢手机、贺池拉着他离开电影院的画面都被拍了下来。   这条视频的点赞数高达百万,评论也有五万多条。   谢瞻顾点开那张评论区截图,陈甸甸只截了点赞数最高的几条热评。   [这是在拍电视剧吧?入镜的几个人颜值都好高。]   [五分钟之内,我要得到视频开头那个帅哥的全部资料]   [那个捋头发的动作真的好杀我,太苏了太苏了]   [49秒的视频我反复看了八百遍,比偶像剧还上头]   [我已经脑补了一篇30万字的小说]   谢瞻顾接着又点开了微博。   他前几年还挺喜欢玩微博的,关注了一些有趣的博主,偶尔也会发点灵光乍现的碎片化文字和各种照片,逐渐积攒了五六万粉丝。   后来网友们的戾气越来越重,撕逼的点千奇百怪,为了远离负能量,他就把微博和一些不常用的APP一起打入了冷宫,十天半个月都难得点开一次。   而抖音他压根儿都没安装。   陈甸甸说的没错,他的微博确实在蹭蹭涨粉,粉丝数眼看就要破十万了,艾特和评论一万多条,根本看不过来。   最新那条微博是七月份发的,发了一张小吉睡觉的照片,配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谢瞻顾随手点进这条微博的评论区。   椒盐菜菜子:我考古回来了,博主真的好几把帅!   [图片]   瑶池本池:从抖音摸过来的请点赞!   男的都是害人精:jms,这声老公我先叫为敬!   忘崽流奶: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博主和那个把他拉出影厅的帅哥是什么关系吗?[思考][笑而不语][阴险]   ……   谢瞻顾随便浏览了几条就关掉微博,打给陈甸甸。   “抖音那个博主侵犯我肖像权了,”谢瞻顾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应该有权要求他删除视频吧?”   “我已经在和那个博主交涉了。”陈甸甸说,“对方是个百万粉的小网红,昨天刚好和我们在同一个影厅,刚好拍下了高清视频,你说寸不寸。”   谢瞻顾说:“幸好贺清欢说的那番话模糊不清,否则贺之南就要被迫出柜了。”   “那也怪不着你,”陈甸甸说,“是他妹妹作死。”   谢瞻顾说:“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   陈甸甸在模特圈小有名气,抖音和微博的粉丝数比一些十八线小明星还多,由她出面交涉比他好使。   挂掉电话,谢瞻顾在微信聊天列表里找到“Summer”,编辑了条信息——   言射:徐小姐,关于昨晚的事,我替我表弟向你说声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他只道了歉,并没有乞求对方的原谅,因为原不原谅是对方的事,他无权干涉。   信息成功发了出去,看来徐熙夏并没有删除或者拉黑他。   谢瞻顾正准备下床,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是“贺之南”。   他犹豫两秒,接了。   “视频的事我会解决,你不用操心。”贺之南开门见山。   谢瞻顾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短暂地静默几秒,贺之南说:“那个往徐熙夏头上浇可乐的男生,是你的新欢吗?”   谢瞻顾下意识想否认,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随你怎么想。”   贺之南似乎笑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谢瞻顾并没把视频的事放在心上,甚至提都没跟贺池提。   网上从来不缺热点,哪怕是天大的事,只要热度一过就无人问津了,人们永远在追逐新的热点。   一个星期都用不了,喜新厌旧的网友们就会把他抛诸脑后,所以不用太在意。   吃过早饭,谢瞻顾找出一张白纸,用黑色马克笔写了一则告示,贴在了一楼电梯口的布告栏里。   昨晚22点15分左右看小电影的某位友邻,如果您看到这则告示,请您立刻拿出您的手机,点进设置——蓝牙,删掉我家的蓝牙音箱“SoundX”,多谢您的配合,祝您生活愉快:D   作者有话要说:  -   [科普]jms=姐妹们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7章   -   陈甸甸要去J市拍戏了,谢瞻顾开车送她去机场。   随行的只有她的助理蒲蒲,她经纪人手底下除了她还管着好几个模特呢,不可能陪她一起去J市。   “我听周游说转学籍的事儿办好了?”陈甸甸边低头看手机边问。   谢瞻顾“嗯”了一声,说:“欠他一个人情,得找机会还上。”   “还什么还,要欠也是贺池欠的,跟你没关系。”陈甸甸说,“办这事儿花了多少钱?”   谢瞻顾说:“贺池成绩好,学校抢着要,所以没花多少钱,也就两万出头吧。”   陈甸甸“啧”了一声,说:“他长得就不像好学生的样儿,没想到成绩竟然那么好,陈慕那个狗东西连人家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谢瞻顾说:“你总这么Diss你弟真的好吗?”   “反正他又听不见,我这不也是恨铁不成钢吗。”陈甸甸晃晃手里的手机,换了个话题:“抖音那个小网红把视频删了,而且还发了个道歉视频。”   谢瞻顾“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位贺小姐没再找你麻烦吧?”陈甸甸问。   “没有,”谢瞻顾摇摇头,“没人找我麻烦。”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到了机场,谢瞻顾一直把人送到安检口,他抱了陈甸甸一下,说:“照顾好自己,我会找时间去J市探班的。”   陈甸甸说:“你自己来就行,千万别带周游。”   谢瞻顾笑了笑,说:“周游猫毛过敏,你知道吗?”   陈甸甸愣了下,一脸无语地说:“那他还死乞白赖地非要替我照顾哈尼?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谢瞻顾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要不是为了讨你欢心,他至于这么拼命吗?”   他顿了下,又说:“依我看周游对你是真心的,和那些只是想睡你的男的不一样。你就别跟他骗来骗去了,早点说清楚让他死心吧,免得他越陷越深,更难收场。”   陈甸甸思考片刻,点点头:“等我从J市回来就让他死心。”   目送陈甸甸和蒲蒲进了安检谢瞻顾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边开车边跟着音乐欢唱——   “眼看那天近在眼前,触碰却如此遥远。是懵懂尚不知年岁,来年已看透人间云烟。”[注]   唱了一路,嘴巴都唱干了。   回到小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谢瞻顾乘电梯上楼,到1楼时电梯门打开,进来一个大姐和一个带小孩的大妈。   谢瞻顾觉得大姐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和大姐打量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你是1105的谢先生吧?”大姐看着他问。   谢瞻顾愣了下,扫了眼大姐手里提着的工具箱,蓦地反应过来:“你是安大姐?”   大姐点点头,笑着说:“好久没见,你估计早忘了我长啥样了。”   安大姐全名安红,老家在G市周边的农村,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和同村的几个妯娌一起来城里打工了,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在餐厅做过洗碗工,在按摩店做过足疗师,在旅馆做过房嫂,最后在保洁公司固定下来,成了一名专业保洁。   被谢瞻顾辞退前,安大姐每周二上午十点准时上门打扫,这个点谢瞻顾已经去上班了,除非赶上节假日,否则他们是很难碰着面的。   谢瞻顾印象中也就见过安大姐两三次,所以对她的记忆很模糊。但谢瞻顾这张脸可不是轻易能忘的,安红一进电梯就认出他来了。   安红看着他说:“谢先生,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突然解雇我吗?”   谢瞻顾不答反问:“你们公司没告诉你原因吗?”   “告诉了,但我总觉得有点蹊跷。”安红顿了顿,紧接着问:“是不是你那个亲戚说了什么?”   “你想多了,”谢瞻顾说,“是我工作有变动,空闲时间变多了,家务可以自己做,所以才解雇了你。”他说这话多少有点心虚,因为家务全是贺池在做,他啥都没干过。   这番说辞有理有据,安红就算不信也没法多说什么。   眼看电梯就快升到11楼,谢瞻顾忽然想起件事来,扭头看着安红说:“安大姐,1205甄姐的案子,警察应该有找你做笔录吧?”   “找了,”安红说,“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瞻顾“喔”了一声,刚好11楼到了,他匆匆说了句“再见”,抬脚出去了。   电梯门关上,安红微微舒了口气。   带孩子的大妈回头瞧她两眼,问:“你以前在1205干过活?”   安红忙摆出职业的笑脸,“嗯”了一声。   大妈又问:“那你见过那个女人的姘头吗?”   安红摇摇头:“没有。”   “藏得够深的啊。”大妈自顾嘀咕一句,又对安红说:“大家伙都猜1205的女人是被她的姘头害死的,可是没人见过她那姘头长什么样。”   “我什么都不知道,”安红说,“警察应该会查清楚的吧。”   谢瞻顾回到家,看到贺池又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做题。   这些天,谢瞻顾关在书房里码字,贺池就待在客厅做一本名叫《高中物理竞赛解题策略》的练习册,两个人互不干扰。   谢瞻顾䁖过两眼那本练习册,和看天书没什么区别,就觉得贺池的字写得挺漂亮的,和从字帖上复印得差不多。   “离开学就剩三天了,”谢瞻顾抱着小吉坐到沙发上,“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耗在家里吗?”   贺池停笔,偏头看向他:“我也没别的事可做。”   谢瞻顾问:“你不想逛逛G市吗?”   贺池迟钝地点下头:“想。”   “那好吧,”谢瞻顾笑着说,“我免费给你做导游,带你玩遍G市。”   贺池因为见义勇为受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后背那道刀伤留了一道浅浅的疤,但和他前胸的那道疤相比也就不算什么了。   谢瞻顾说到做到,把正事暂时丢到一边,带着贺池走遍了市内和周边有名的景点,吃喝玩乐了整整三天。   谢瞻顾一方面是想让贺池在开学前放松放松,另一方面是想趁机和贺池变得亲近一点。   一起旅游是增进感情的绝佳途径,他们俩这三天说的话比过去半个月加起来还多,还拍了几张合照,谢瞻顾自觉他的目的达到了。   8月的最后一个夜晚,谢瞻顾带贺池去看了场电影,弥补了上次的遗憾。   看完电影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谢瞻顾说:“洗洗早点睡,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贺池应了声“好”。   谢瞻顾鞋都没换,给小吉穿上牵引马甲,带它出去遛弯儿。   小家伙这俩天有点蔫巴,大概是把它自己丢家里闷着了。   出了门小吉也不怎么欢实,见到别的狗也不社交,吓得直往谢瞻顾脚边躲。   谢瞻顾忽然想到了1205甄姐家的拉斐尔,小吉虽然是个胆小鬼,但每次遇见拉斐尔都会主动亲近,拉斐尔算是小吉唯一的狗友了。   谢瞻顾牵着小吉出了小区,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再折返。   从偶尔光顾的那家烧烤店路过时,突然听到一声狗叫——是被打时才会发出的那种惨叫声,随即听到一个男人不耐烦地说:“老板,有条野狗在桌子底下乱窜,又脏又臭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谢瞻顾还没看到男人口中的“野狗”,小吉却突然冲着烧烤摊叫了两声,紧接着,一条灰不拉几的小型犬从烧烤摊蹿出来,径直朝着小吉冲过来。   谢瞻顾以为小狗要来攻击小吉,赶紧把小吉抱起来揣怀里。   小狗眨眼就跑到了谢瞻顾脚边,仰着小脑袋冲他怀里的小吉叫唤,小吉一边挣扎着想要下地,一边呜呜回应着小狗的叫声。   谢瞻顾察觉到情况不对,盯着脚边的小狗仔细看了看,忽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拉斐尔?”   作者有话要说:  -   [注]原子邦妮《虫洞诗》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8章   -   谢瞻顾再三辨认,是拉斐尔没错。   但它实在太脏了,可能主人遇害后它就一直在外流浪。像马尔济斯这种只会撒娇卖萌、战斗力几乎为零的小可爱,估计连流浪猫都打不过,也不知道它这半个多月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概是最近写文写得太上头,谢瞻顾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带拉斐尔去派出所找丁修,或许它身上会有破案的线索,比如它抓咬过凶手,趾甲或皮毛上携带有凶手的DNA之类。   但带着小吉实在不方便,所以谢瞻顾决定先把小吉送回家,然后再带拉斐尔去派出所。   谢瞻顾弯腰蹲下来,把小吉放地上做诱饵,然后趁着拉斐尔和小吉激情互闻的时候,一把将拉斐尔抱了起来。   拉斐尔一开始还挣扎了几下,谢瞻顾施展撸狗绝技,拉斐尔很快就平静下来,乖乖窝在谢瞻顾怀里不动了。   可它实在太臭了,大概是下水道和垃圾桶混合起来的味道,可以想见它这段日子吃了多少苦,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   谢瞻顾怀里抱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往小区的方向走,他掏出手机打给贺池,贺池很快接了。   “贺池,你现在去阳台拿上小吉的航空箱,然后把车开到小区门口来,我在门口等你。对了,再带一件我的T恤。”   贺池没有多问,一贯地唯命是从,像一只忠犬。   谢瞻顾本来就没走出多远,很快就回到了小区门口,站在道牙子上等贺池。   不远处的岗亭里,值班中的小保安任远看到站在路灯下朝小区里张望的谢瞻顾,便走过来热心询问:“谢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瞻顾在小区里很有名,上到五六十岁大妈下到十五六岁小姑娘,都知道家住9号楼的谢先生是个长得比明星还好看的超级大帅哥。   不等谢瞻顾开口,怀里安静了许久的拉斐尔突然朝着走近的任远狂叫起来。   任远的表情短暂地僵了一瞬,随即一脸惊讶地说:“咦,这不是1205甄小姐家的狗吗?”   谢瞻顾“嗯”了一声,说:“我刚在烧烤摊那儿捡到它的。”   “你是要收养它吗?”任远又问。   “我打算先送它去趟派出所,”谢瞻顾说,“看它身上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其它的以后再说。”   拉斐尔似乎陷入了狂躁状态,边冲着任远不停吠叫边使劲挣扎,谢瞻顾不敢使劲禁锢它,担心弄伤它,又不能把它放下地,怕它跑了。   “它太脏了,我帮你抱着吧。”任远说着就伸手过来,不成想拉斐尔猛地咬住了他右手的虎口处。   任远“嘶”了一声,疼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谢瞻顾吓了一跳,赶紧掐住拉斐尔的下巴,迫使它松了口。   任远的手被咬流血了,拉斐尔还在狂叫不止。   谢瞻顾说:“你现在马上去医院打狂犬疫苗,钱我出。”   任远点点头,又扫了拉斐尔一眼,转身走了。   任远刚走,贺池就开着车出来了。   他靠边停车,下车后看见谢瞻顾怀里抱着一只小脏狗,不等谢瞻顾指挥,他就绕到后备箱把航空箱拿了出来。   谢瞻顾把小吉的牵引绳交给贺池,然后把拉斐尔装进航空箱里,说:“车钥匙给我,你先带小吉回家,我还要办点事。”   贺池没有多问,交出车钥匙,牵着小吉走了。   谢瞻顾上车,脱掉被拉斐尔弄脏的上衣,换上贺池带来的T恤,然后开车直奔苹果园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值夜班的民警刚好就是上回处理贺池打架事件的那个年轻警察。   小警察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谢瞻顾,不论男女,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令人印象深刻。而且,上次见面时他就觉得谢瞻顾这张脸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你好,我找丁修。”谢瞻顾说出来意。   “他早下班了,”小警察说,“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谢瞻顾没有丁修的联系方式,只能先说出原委:“我叫谢瞻顾,家住理想之城小区。麻烦你给丁修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捡到了8月15号理想之城杀人案受害者的狗。”   小警察一听是正事,赶紧拿出手机打给丁修,接通后,他把谢瞻顾刚才说的话向丁修复述一遍,随即挂了电话,对谢瞻顾说:“他十分钟后过来,你坐着等吧。”   谢瞻顾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航空箱就放在他脚边。   拉斐尔一直保持着安静,和之前狂躁的它判若两狗。   小警察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温水端过来,谢瞻顾伸手接了,笑着说声“谢谢”。   小警察站在旁边没走,打量着谢瞻顾的脸说:“我叫武心忱,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谢瞻顾心想这小哥记性真不好,说:“大概半个月前,我表弟和三个小混混打架——”   “不是那回,”武心忱打断他,“是更早之前。”   谢瞻顾盯着对方平平无奇的脸看了几秒,摇了摇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   武心忱挠挠头,小声嘀咕:“奇怪,明明见过的。”他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问:“你和我们丁副队是不是认识?”   丁副队,指的自然是丁修。   他才做了两年警察,就已经当上了副队,够厉害的。   虽然谢瞻顾给丁修做了七年“嫂子”,他也一直是把丁修当弟弟看的,但其实丁修比他还年长一岁。他还有两个月才满28周岁,而丁修已经过了29岁生日,距离三十而立只差一步之遥。   丁忧还活着的时候,丁忧是医生,丁修是医学生,本硕博连读需要八年,所以丁忧去世的时候丁修才刚从医学院毕业。至于他后来为什么没做医生,又是怎么成为警察的,谢瞻顾不知道,因为丁忧去世后他和丁修就完全断了联系。   “何止认识,”谢瞻顾笑了笑,“还挺熟呢。”   武心忱“喔”了一声,试探着问:“那你们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开门声打断了。   武心忱回头一看,竟然是丁修。   欸,不是说十分钟吗?这过去了有五分钟吗?   “丁副队。”武心忱向大步走来的丁修打了声招呼。   谢瞻顾站起来,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想来丁修是从酒局上赶过来的。   丁修先蹲下来看了看航空箱里脏兮兮的小狗,然后站起来看着谢瞻顾:“你确定这是1205业主的狗?”   谢瞻顾点点头:“确定。”   丁修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武心忱在旁边说:“鉴定中心肯定早下班了,只能等明天再送过去了。”   丁修说:“先去碰碰运气。”   说完,他提上航空箱就往外走,谢瞻顾急忙跟上去。   武心忱倒的那杯水谢瞻顾还没来得及喝,倒了怪浪费的,武心忱端起纸杯自己喝了两口,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谢瞻顾的脸了!   大概是去年冬天,他偶然捡到了还没晋升副队的丁副队的钱包,在钱包的透明夹层里,夹着一张两寸证件照,他头一回见到能把证件照拍那么好看的人,所以印象有点深刻。   他很确定,那张证件照里的人就是谢瞻顾,只不过要比现在年轻一些,大概是读大学的时候照的。   武心忱心想,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丁副队怎么会把谢瞻顾的证件照夹在钱包里?这应该是男女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吧?   丁修健步如飞,谢瞻顾几乎要跟不上,他跟在后面问:“你是要送拉斐尔去司法鉴定中心吗?我开车来的,我可以送你。”   “不用,”丁修冷漠拒绝,“我打车。”   “司机看到你带宠物是会拒载的,”谢瞻顾说,“更何况拉斐尔身上异味还这么重。”   丁修不应声,谢瞻顾便有点生气了,他一把抓住了丁修的胳膊:“丁副队,这是你对待一个帮你提供破案线索的正义市民应该有的态度吗?”   丁修被迫停脚,回头看着谢瞻顾。   “我们都是大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谢瞻顾面沉似水,目光也是严肃的,“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和我交流?”   丁修神色紧绷,仿佛在克制什么。   沉默地对峙片刻,谢瞻顾颓然地松开手,说:“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开心就好。”   谢瞻顾越过他向大门口走去,边走边在心里默数:1——2——3——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谢瞻顾勾唇一笑。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谢瞻顾径直走到停车的地方,开了锁,拉开驾驶席的车门坐进去。   丁修先是打开后座的门,把航空箱放在后座,然后默默坐上副驾,乖乖系好安全带。   谢瞻顾驱车上路,问:“怎么走?”   丁修三言两语交代了路线,车厢里便陷入了死寂。   遇到第一个红灯的时候,谢瞻顾打开了音乐,试图驱散一点尴尬的气氛。   “Let me go,   I don’t wanna be your hero,   I don’t wanna be a big man,   I just wanna fight with everyone else。”[注]   没想到随机播放的刚好是丁忧生前最喜欢的歌。   气氛瞬间变得莫测,犹如水底的暗流,寂静汹涌。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向前。   车窗外,夜色深浓,万物朦胧,搭配着车内婉转流淌的音乐,催生出丝丝缕缕的柔情,如水一般从心底缓缓漫上来。   谢瞻顾目视前方,开口打破沉默:“这两年过得好吗?”   丁修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窗外,淡淡回答:“凑活。”   “交女朋友了吗?”谢瞻顾尽可能随意地问。   丁修顿了五六秒才有些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是一个人住吗?”问完才想起来丁修他妈还活得好好的,于是又补一句:“还是住你妈那儿?”   这回丁修答得倒快:“和同事合租。”   谢瞻顾“喔”了一声,暂时闭嘴了。   他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问多了又怕惹丁修不高兴,所以今天就点到为止吧,攒着以后慢慢问。   司法鉴定中心离苹果园派出所并不远,而且大晚上又不堵车,所以没用多久就到了。   谢瞻顾靠边停车,和丁修前后脚下车。   丁修把航空箱从后座拿出来,谢瞻顾快走几步绕到他跟前,生怕他跑了似的。   “我们加个微信吧,”谢瞻顾解锁手机,“等拉斐尔做完鉴定你联系我,我打算收养它。”   丁修犹豫两秒,默默拿出手机,和谢瞻顾加了好友,他连声“再见”都吝啬,抬脚就走。   谢瞻顾看着丁修的背影,没等走远,谢瞻顾忽然扬声喊:“阿修!”   谢瞻顾以前总这么叫他。   阿修,快送我去学校,我要迟到啦!   阿修,替我写篇选修课论文。   阿修,小吉又尿床了!明天就带它去割蛋蛋!   阿修,你哥快过30岁生日了,你说我送他什么礼物好?   阿修……   阿修……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那七年里,和谢瞻顾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不是丁忧,而是丁修。   丁忧的工作实在太忙,家里大部分时间只有谢瞻顾和丁修两个人,他们又是同龄人,吃喝玩乐都很相合,他们之间真的有很多共同的回忆。   丁修因为一声“阿修”蓦地停住,愣了几秒,才回转身。   谢瞻顾小跑着来到丁修面前,说:“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这件事他在去派出所的时候琢磨了一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丁修,给专业人士做个参考。   “我捡到拉斐尔之后,抱着它站在小区门口等人,小区保安任远过来找我说话,他刚一靠近拉斐尔就对着他不停狂叫,当他伸手想抱拉斐尔的时候,还被拉斐尔狠咬了一口,咬出血了。”谢瞻顾有条不紊地说,“我养狗十年,对狗多少有点了解。小型犬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胆子很小,一般情况下是不敢对人发起攻击的,除非这个人伤害过它。但任远又很喜欢小动物,我不止一次见过他喂小区里的流浪猫狗。这就很矛盾。直觉告诉我,拉斐尔和任远——或者任远和拉斐尔的主人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你可以朝这个方向查一查。啊,我想起来了,你见过这个任远的。8月16号那天上午,我开车出车库的时候,看到你和任远站在监控摄像头底下说话来着。”   丁修回忆片刻,确实有点印象。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谢瞻顾自觉对破案起到了帮助,心里有些欣慰,他冲丁修挥了挥手,笑着说:“那我走了,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拜拜。”   他转身离开,丁修冲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身朝鉴定中心的大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注]Family of the Year《Hero》   歌词大意:让我走吧,我不想成为你的英雄,也不想成为大人物,我只想和其他人一样去奋斗。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19章   -   谢瞻顾开车进小区的时候没看到任远,他降下车窗问岗亭里值班的保安:“请问你知道任远去医院了吗?”   “不知道,”保安摇头,“我刚接班,接班的时候没看见他。”   谢瞻顾说了声“谢谢”,没再多问。   回到家,客厅亮着灯,电视也开着,在放一部自然类纪录片。   小吉跑来迎接他,贺池紧接着出现,哑着嗓子说:“你回来了。”   谢瞻顾瞧他那样,就知道贺池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嗯”一声,换好了鞋,站起来说:“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贺池问:“你捡的那只狗呢?”   谢瞻顾说:“送派出所去了。”   贺池点下头,没再多问,说:“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谢瞻顾笑了笑:“晚安。”   他明显感觉到,贺池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竟然会对他说“晚安”了,看来是养熟了。这是个好现象,如果脸上的表情能丰富点就更好了。   谢瞻顾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过了0点。   他看了会儿手机,困意袭来,定了七点半的闹钟,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不仅贺池在改变,谢瞻顾也在变。   短短半个月,他已经适应了贺池的存在,噩梦不再夜夜纠缠他,他终于恢复了安稳的睡眠。   第二天,闹钟准时把谢瞻顾叫醒。   他不是喜欢赖床的人,醒了就起来洗漱。   贺池比他起得还早,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吃过早餐,谢瞻顾回房间换身衣服,出来一看,贺池还是原来的打扮,便问:“你不会准备穿成这样去学校吧?”   贺池低头看看自己,“嗯”了一声。   “嗯个屁呀,”谢瞻顾推他回房,“换衣服去。”   虽然只要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但第一天去学校,总要给老师同学们留个好印象。   谢瞻顾拉开衣柜,亲自为贺池挑选。   这阵子他陆续给贺池添置了不少衣服,秋装也买了一些,再过一周左右天气就该转凉了。   但现在还有点热,所以谢瞻顾给他挑了件红白拼接的翻领长袖T恤,搭配浅蓝色破洞牛仔裤。   贺池皮肤白,浅色系的衣服非常适合他,而且明亮的颜色也可以中和他沉郁的气质,营造出朝气蓬勃的假象。   换好衣服,谢瞻顾又把贺池带进洗手间,帮他弄发型。   贺池比谢瞻顾略高一点,他屈起两条长腿,放低身段,方便谢瞻顾操作。   谢瞻顾一边往他头上抹发蜡一边嘀咕:“你别再长了,现在刚刚好,超过一米九就不好看了。”   贺池“嗯”了一声。   “我说什么你都嗯嗯嗯,”谢瞻顾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你是学霸,难道你还能抑制身体的成长不成?”   贺池说:“能抑制。”   “……”谢瞻顾噎了两秒,“好吧,你牛逼。”   顿了顿,他又不放心地补充:“我就随口一说,你可别乱来啊,就让你的身体自由生长吧。”   贺池说:“好。”   谢瞻顾不由笑了笑:“你以前也这么听你爸的话吗?”   贺池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谢瞻顾心想,他大概勾起贺池的伤心事了。   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他说:“那你也不用像个机器人一样,事事听从我的指令。我们又不是上下级,本质上只是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独立个体,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全凭自己高兴就是了。”   贺池又习惯性地“嗯”了一声。   谢瞻顾收了手,后退两步,端详一番自己的“作品”,他满意地点点头,说:“你自己照照镜子。”   贺池听话地转身照镜子。   谢瞻顾帮他弄的三七分括号刘海,修颜效果Max,让他从邻家帅哥变成了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可以直接出道做-爱豆了。   “怎么样?”谢瞻顾边洗手边问。   贺池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说:“变得不像我了。”   谢瞻顾笑着说:“人本来就应该不停地改变自己,一成不变才最无趣。走吧,出发。”   车子驶出小区的时候,谢瞻顾扫了眼岗亭,没看见任远。   等送完贺池回来,他得问一下任远的联系方式。   “你会骑电动车吧?”谢瞻顾偏头看了贺池一眼。   “会。”贺池说。   “那我给你买辆电动车,”谢瞻顾说,“比挤公交方便。”   他在手机地图上查过了,贺池转进去的博闻中学离他们住的理想之城小区有七八站公交的距离,早晚高峰的公共交通都挤死人,远不如骑电动车来得方便,还能节省时间,贺池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离学校还有段路,已经挤得寸步难行。   谢瞻顾干脆找个公共停车位把车停那儿,和贺池走路过去。   同路的全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个个青春无敌,让谢瞻顾这个奔三的大人难免生出点艳羡。   但人流中最引人注目的非他和贺池莫属,两个人单是身高就已经鹤立鸡群了,颜值更是惊艳眼球,引得周遭的小姑娘窃窃私语频频偷拍。   谢瞻顾早就习以为常,而贺池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一贯的冷心冷面。   进了学校,问了两个人才找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不高不矮,微胖,短发,戴一副无框眼镜,笑起来很和蔼的样子。   谢瞻顾上周就和她通过电话,知道她叫王凡真,教数学。   贺池从书包里取出一沓材料交给王凡真,王凡真随便翻了两下就放办公桌上了,她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没什么好说的,学生就要用成绩说话,我很期待你未来的表现。”   谢瞻顾对这位班主任的好感瞬间暴涨。   他最烦废话一箩筐的人,像王老师这样干脆利落就很好。   学生交到了老师手里,就没谢瞻顾什么事儿了,临走前,他拍拍贺池的肩膀,笑着说:“我也很期待你的表现,加油。”   谢瞻顾走后,王凡真找了张数学卷子递给贺池:“把最后两道大题做了,我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王凡真也走了,贺池便坐下来做题,周围的嘈杂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最后两道大题做完,王凡真还没回来,贺池顺手把前面两道大题也做了。   等王凡真回来,拿过卷子看贺池的解答,大约两分钟的时间里,她翘起的唇角就没下来过,可见她对这个新来的转学生有多满意。   王凡真放下卷子,看着贺池说:“我看过你转学前的资料,虽然你各科成绩都很好,但你好像对物理最感兴趣,是吗?”   贺池“嗯”了一声。   王凡真说:“以后有物理竞赛我会推荐你参加,没问题吧?”   贺池摇头:“没有。”   “走吧,”王凡真站起来,“去教室。”   贺池跟着王凡真,来到了高三5班。   贺池一走进教室,5班90%以上的女生都坠入了爱河。   他本来就长得帅,被谢瞻顾一捯饬就更不得了了,无论是长相还是衣着打扮都精准戳中花季少女们的审美,想不收割芳心都难。   王凡真用黑板擦敲敲讲桌,喧哗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她一改之前的和蔼面貌,拿出了身为班主任的威严:“高三了,小心思都给我收一收,你们唯一的正事就是学习,从今天起都给我紧张起来,在高考结束之前谁都不许松懈。”   王凡真偏头给贺池一个眼神:“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贺池说:“我叫贺池,池塘的池。”   就这一句,说完了。   而就在说这句话的短短两秒钟里,他的视线只是随意一扫,竟然扫到了两张见过的面孔——一个是坐在第三排第四列的女生,另一个是坐在最后一排第六列的男生——女生是那天在大街上被三个小混混骚扰的那个女生,男生就是三个小混混中的一个。   不是他故意要记得,只是记性太好而已。   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显然也认出了贺池,他冷眼盯着贺池,勾唇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邪恶猖狂。   作者有话要说:  -   球球小仙女们收藏一下我的专栏,么啾~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20章   -   谢瞻顾从不喜欢拖延,他说要给贺池买电动车,离开学校后就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电动车专卖店,挑了一辆符合贺池气质的黑色小电驴,付了钱,留下贺池的手机号,让店主直接把小电驴送到学校交给贺池,他又给贺池发了条微信,让他接收。   完事之后,谢瞻顾开车回小区。   岗亭里依旧没有任远的身影,谢瞻顾便去了物业。   物业的人都认识他,谢瞻顾直接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你好,可以告诉我任远的联系方式吗?他昨天被我捡到的流浪狗咬伤了,我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了查,告诉谢瞻顾一串号码,他直接打过去,却被机械的女声告知对方已关机。   “关机了,”谢瞻顾说,“你能把他的住址告诉我吗?”   这不是什么不能透露的机密,工作人员告诉了他,没有哪个女孩子忍心拒绝一个大帅哥的请求。   任远就住在附近的城中村。   谢瞻顾开车过去,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步行进村。   城中村的布局就像一棵大树,主路是树干,和主路相连的众多小路是树枝,散乱分布的矮旧建筑是树叶。   估计要不了几年,这座破败的城中村就会被夷为平地,重新建起高楼大厦。   谢瞻顾沿着不算宽的主路往前走,能听到各种陌生的方言。   他找人问了路,转进一条小路后又东拐西拐,好不容易才找到任远住的地方——是一栋敞开的三层小楼,每层楼排列着五六个房间,不知道哪一间属于任远。   “任远!”谢瞻顾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位于二楼楼梯口的房间开了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黑瘦的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   小男孩趴在比他矮了一头的围栏上,俯视着谢瞻顾,问:“是你喊的任远吗?”   “对,”谢瞻顾仰着头和他对话,“他在家吗?”   “不在,”小男孩说,“他去医院打针了。”   谢瞻顾从锈迹斑斑的铁楼梯走上二楼,蹲下来后和男孩视线齐平。   男孩实在瘦得可怜,显得两个眼睛大而明亮。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谢瞻顾温和地问。   小男孩点点头:“嗯。”   “任远是你什么人?”谢瞻顾接着问。   “哥哥。”小男孩看着他,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呀?”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说着,谢瞻顾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交到小男孩手里,“你帮我把这些钱交给你哥哥,好不好?”   小男孩乖乖点头:“好。”   谢瞻顾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小脑袋,说:“大人不在家的时候,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很危险的。”   他起身离开,下到一楼后回头一看,小男孩还趴在护栏上看着他呢。   “快回家吧,”谢瞻顾冲小男孩摆摆手,“记得锁好门。”   城中村出了名的乱,把小孩儿一个人扔家里实在不安全。   谢瞻顾原路返回,回到车上的时候热出一头汗,吹了会儿空调才感觉好些了。   他拿出手机,给丁修接连发了几条微信。   言射:[定位]   言射:任远的家就在这个城中村里,我刚去他家送狂犬疫苗的钱,他去医院了,只有他弟弟在家   言射:15558027199   言射:这是任远的手机号   正准备开车上路,他收到了丁修的回复。   阿修:我已经调查过任远的户籍,他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没有弟弟   谢瞻顾愣住。   任远没有弟弟,那他刚才见到的那个小男孩是任远的谁?总不能是儿子吧?任远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儿子。   那就只是口头上的哥哥弟弟,并没有亲缘关系。   正想得入神,手机响了一声,又弹出一条消息。   阿修:你管得太多了,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谢瞻顾无声地笑了笑。   言射:阿修,你是在担心我吗?   丁修不回他了。   言射:我也只能做这些了,剩下的就靠你了,希望你早日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加油]   丁修回了他一个“嗯”。   谢瞻顾放下手机,启程回家。   十几分钟后,谢瞻顾回到小区,乘电梯上楼的时候,他接到了任远的回电。   任远说:“谢先生,等我上班后就把钱还给你,被咬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   “不用还,”谢瞻顾说,“我决定收养拉斐尔了,我的狗咬了人,我理应负责任。”   任远短暂地沉默了下,说:“你昨天说要送狗去派出所,后来怎么样了?”   谢瞻顾说:“警察送拉斐尔去了司法鉴定中心,应该是要检测它身上有没有携带凶手的DNA之类的吧,我也不是很懂。”   任远似乎笑了下:“如果它真能帮助破案,也算报恩了。”   11楼到了,谢瞻顾走出电梯,挂了电话。   输开门密码的时候,手机又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王老师”,也就是贺池的新班主任王凡真。   谢瞻顾推开门走进去,接听了电话。   “喂,王老师。”   “谢先生,请你立刻来一趟学校,贺池出事了!”   王老师没说清楚就挂了电话。   其实出事的不止贺池一个,还有那三个混混——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博闻中学的学生。   和贺池同班的那个男生叫许一元,人称“博闻一哥”,通俗点说就是“校霸”,爱好打架和把妹,本校学生没人敢和他作对,见了他都躲着走,但5班的学生们躲不了,不仅要给他跑腿买这买那,还要替他搞定各科作业,考试时帮他作弊也是必须的。   许一元的左膀右臂,就是另外那两个混混,一个是3班的乔亦桥,另一个是6班的郝立有。   “三人帮”在博闻臭名昭着,谁都管不了。   王凡真带着贺池走进5班教室的时候,许一元正在打王者,他只是非常随意地往讲台上瞥了一眼,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贺池——只怪贺池长得实在太醒目了。   许一元退出游戏,对着贺池拍了张照,发到了他和乔亦桥、郝立有的三人群里。   ONE:[图片]   ONE:认识这谁吗?   乔亦桥秒回。   敲里吗:这不是那天坏一哥好事那孙子吗?   敲里吗:什么情况啊这是?   ONE:5班新来的转学生   敲里吗:操,这可真他妈是冤家路窄   郝立有也被召唤出来了。   风吹裤裆毛飞扬:呵呵,这不明摆着找死来了吗   风吹裤裆毛飞扬:一哥,办不办他?   ONE:废几把话   正聊着,忽然被班主任点了名字:“许一元。”   许一元抬头看向讲台。   “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一收,给新同学腾腾地方。”王凡真又看向贺池,“你先坐那儿,过两天就调座位了。”   贺池点点头,走下讲台,朝最后一排走去。   许一元一个人霸占了两张课桌,他不想要同桌,也没人敢和他坐同桌。   但班里就那一个空位,贺池只能坐那儿。   走到最后一排,贺池看都没看许一元一眼,径自在挨着走廊的空位落座。   许一元把王凡真的话当耳旁风,桌面和桌斗被他的东西占满了,他动都没动一下。   贺池也不动,只是安静坐着。   王凡真扫了他们一眼,又点了一个名字:“林葭。”   一个软甜的女声应了声“到”,许一元随即抬眼看过去。   这个叫林葭的女生正是那天在大街上被“三人帮”骚扰的那个女孩子,她是5班的班花,也是生活委员。   王凡真说:“你等会儿带贺池去后勤部领一下校服和校徽。”   “好。”林葭说完回头看了贺池一眼,却撞上了许一元凶巴巴的视线,她赶紧转回头坐好。   王凡真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教室,她一走,班里立刻喧闹起来。   女生们都在议论贺池,班长支使男生们去政教处领新书,学习委员张罗着收暑假作业,生活委员林葭走到贺池的座位前,她垂着眼睛躲开许一元灼人的视线,说:“贺同学,走吧,我带你去领校服。”   贺池拎着书包站了起来,和林葭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他们刚走没多久,乔亦桥和郝立有一起到了5班。   “一哥,那孙子呢?”乔亦桥问。   许一元沉着脸没理他。   郝立有踢了一脚邻座的男生:“哎,新来的转学生呢?”   男生怯怯地说:“林葭带他去领校服了。”   乔亦桥和郝立有交换了下眼神,都没敢再招许一元,怕他炸——这阵子林葭一直是许一元的炸点。   “那天谢谢你。”走出教学楼后,林葭羞涩地向贺池道谢。   除去感激,更多的是歉疚,因为她那天逃跑了。   她瞟了贺池一眼,紧接着说:“听说你那天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好了吗?”   贺池目视前方,淡淡地“嗯”了一声。   彼此沉默片刻,林葭突然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于是说:“我叫林葭,蒹葭的葭。”   贺池的回应依旧是淡淡的一声“嗯”。   他的冷淡让林葭有些无所适从,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轻声细语地说:“你的同桌叫许一元,是博闻校霸,没人敢惹,老师也不敢管,因为他们家是博闻最大的股东。许一元的两个跟班,一个叫郝立有,另一个叫乔亦桥。郝立有家里是暴发户,只有乔亦桥家境普通,但他很会打架,所以许一元他们才会带他一起玩。”   贺池想起了那天离开派出所时在院子里叫住谢瞻顾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说谢瞻顾害惨了他们家,明显是有仇。   “乔亦桥在几班?”贺池问。   “他在楼下3班,郝立有在隔壁6班。”林葭顿了顿,担心地说:“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要不你告诉老师——”   “你不用管,”贺池打断她,“我会处理的。”   林葭还想说什么,但她直觉贺池不想听,便把话咽了回去。   领完校服,贺池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谢瞻顾给他买的电动车送到了,他去校门口取车,林葭就先回教室了。   收到车后,贺池骑去校内的车棚,锁好车,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学校很大,绿化也做得很好,几栋教学楼的外墙刷的都是青绿色油漆,看起来清新又漂亮。   贺池随手拍了张照,发给了席永宽。   教学楼一共六层,下三层是高二,上三层是高三,每层楼四个班级,5班刚好在五楼。   贺池不紧不慢地走上五楼,一抬眼,看到了靠墙站在楼梯口的乔亦桥。   看到也只当没看到,贺池径直从他身旁路过,却被乔亦桥扣住了肩膀,被迫站住。   “是男人就别怂,我在天台等你。”乔亦桥勾了勾唇角,“你要不来就是孙子,以后见了我要喊爷爷。”   乔亦桥说完就和他擦肩而过,上六楼去了。   贺池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径自回了教室。   许一元抽完三根烟,还不见贺池人影。   他烦躁地用脚碾灭烟头,扭头看着乔亦桥:“你他妈干嘛不直接把人带上来?”   乔亦桥无辜地说:“我还以为他是个硬骨头,一激就来了,谁想到是个怂逼。要不我现在去把他揪上来?”   许一元没理他,抬脚就走,乔亦桥和郝立有赶紧跟上。   5班教室里,班长和学习委员正在发教材,叫到名字的去讲台上领。   许一元从后门走进来的时候,班长刚好叫到贺池的名字。   贺池起身向讲台走去,与此同时,许一元走到了他的位置,发现贺池那张桌子被清空了,他放在桌上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许一元直挺挺站在那儿,沉声问:“我东西呢?”   没有人回答他。   许一元大步冲上讲台,一把将贺池推撞到黑板上,冷着脸又问一遍:“我东西呢?”   贺池面无表情地说:“在垃圾桶里。”   同学们全都盯着讲台上对峙的两个人,没人敢出声,教室里气压低得吓人。   离得最近的班长想劝几句,但许一元骇人的脸色让他选择闭嘴。   “你他妈活腻了吧。”许一元冷冷盯着贺池,一字一句地说。   贺池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粉笔灰,淡然自若地问:“你想怎么样?”   教室里人多眼杂,许一元冷笑一声,说:“有种就跟我来,我告诉你我想怎么样。”   许一元率先向外走去,贺池说:“班长,麻烦你把书放我桌上。”   班长忙不迭点头说好,眼巴巴看着贺池出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炸了锅,大家一致认为新来的大帅哥要完蛋了。   一片混乱中,林葭站起来往外走,班长忙问:“林葭你干嘛去?”   林葭说:“去告诉老师!”   许一元和贺池一前一后从6班门口路过,郝立有看见了,先微信通知乔亦桥,然后也跟了上去。   四个人到底还是在天台聚齐了,和那天一样,还是一对三。   贺池看着乔亦桥,边挽袖子边说:“听说你很能打?”   乔亦桥轻蔑一笑:“爷爷我那天把你修理得还不够惨吗?”   贺池又看向许一元:“打个赌怎么样?”   许一元反问:“赌什么?”   贺池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把你们三个打趴下,你们以后不能再找我麻烦。如果你们把我打趴下,我立刻滚出这所学校。怎么样,敢不敢赌?”   不等许一元说话,乔亦桥抢先说:“一哥,跟他赌,都不用你和有哥出手,我一个人就能把他揍得妈不认。”   贺池的武力值他们是见识过的,很菜。那天晚上,贺池完全被他们三个吊打,如果不是警察来了,贺池只会被他们虐得更惨。   许一元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打这个赌,但他既然想自寻死路也没必要拦着。   “好,我跟你赌。”许一元痞笑着说,“如果你赢了,我管你叫爸爸都没问题。”   贺池轻轻勾了下唇角,说:“开始吧。”   乔亦桥第一个冲上来,挥拳就朝贺池脸上砸去。   王凡真和林葭推开天台门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贺池骑-跨在乔亦桥身上,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他脸上,乔亦桥被揍得满脸是血,毫无还手之力。   而许一元和郝立有也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他们俩傻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乔亦桥被贺池单方面吊打,竟然不上前帮手。   “住手!”王凡真冲上去制止贺池。   贺池停了手,从乔亦桥身上下来,抬手捋了捋乱掉的头发。   “操……”乔亦桥偏头吐出一口血,血里有两颗牙齿。   郝立有把许一元从地上拉起来,小声说:“一哥,我们好像中计了。”   许一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的贺池,没吱声。   王凡真对于许一元和“三人帮”的恶劣行径早就司空见惯,她连批评他们的欲-望都没有,直接打电话叫家长,她没能力管教这些刺头,让家长发愁去吧。   “王老师,用不着叫家长,”许一元忽然笑着说,“我们几个闹着玩儿呢,没打架。”   郝立有反应快,赶紧附和,乔亦桥慢半拍,也跟着和起稀泥,但他脸上都是血,说话还有点漏风,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   换做以前,王凡真肯定认为他们在胡扯。   但这回不同,她刚才亲眼所见,贺池才是施暴的那个。   王凡真疑惑地看向贺池,却见贺池走到许一元旁边,抬手搭住许一元的肩,说:“老师,我们确实没打架,只是比试比试身手而已。”   眼前这一幕让王凡真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宁愿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看到贺池和许一元混到一起去。   她对贺池的好印象维持了不到一上午就岌岌可危了。   林葭的心情同样复杂。   曾经帮过她的人和欺负她的人正勾肩搭背,她实在没办法接受这突然的转变,对贺池的感激和歉疚一并烟消云散了。   正在这时,原本好端端的贺池突然头疼发作,他松开许一元,浑身脱力般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头,表情痛苦,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骤然一黑,贺池毫无预兆地昏死过去,离他最近的许一元急忙扶住了他软倒的身体。   王凡真吓了一跳,赶紧指挥几个伤员把贺池送往校医室,并紧急联系了谢瞻顾:“谢先生,请你立刻来一趟学校,贺池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贺池:叫爸爸。   许一元:滚!   -   感谢支持,明天见=3= 第21章   -   贺池是被许一元背到校医室的。   但他很快就醒了过来,反应两秒,粗暴地推开了正在查看他的校医。   守在一旁的王凡真把贺池无礼的举止尽收眼底,对他的好学生滤镜彻底碎掉了。   贺池挣扎着坐起来,声音又沉又哑:“我没事。”   他扫了一眼身处的环境——这里是校医室,并排放着两张病床,其中一张被他占着,左边站着校医和许一元,右边站着王凡真和林葭。乔亦桥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张着嘴让女护士帮他处理伤口。   郝立有举着手机,边给乔亦桥拍照边幸灾乐祸地说:“乔乔第一次被人揍这么惨,不发条朋友圈可惜了。”   乔亦桥抬腿踢他,被郝立有轻松躲开。   护士姐姐皱眉:“别乱动。”   乔亦桥张着嘴,口齿不清地说:“洗啊瞎嗷呜哒。”   护士姐姐瞪他:“别说话。”   乔亦桥安生了。   校医问贺池:“你感觉哪儿不舒服?”   贺池说:“没有。”   校医看了王凡真一眼,耐着性子对贺池说:“要不你去医院做个精细的检查?”   “不用。”   贺池作势下床,王凡真急忙伸手按住他的肩:“你先别乱动。我已经联系了你表哥,他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   贺池犹豫两秒,坐回了床上。   等乔亦桥的伤口处理好,王凡真让林葭和三人帮全都回教室了,她坐在另一张病床边上,看着贺池说:“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贺池说:“我之前说的就是实话。”   王凡真信他才怪:“许一元他们威胁你了?”   贺池说:“没有。”   王凡真沉默片刻,语重心长地说:“贺池,说实话老师对你挺失望的。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如果你不想自毁前程的话,最好不要和许一元他们混到一起。”   她站起来:“你先在这儿休息吧,等你表哥来了我会和他谈的。”   王凡真离开了校医室。   贺池想给谢瞻顾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但手机不在身上。他不想待在校医室,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儿让他呼吸不畅。   贺池穿上鞋,也离开了校医室。   他从后门走进教室的时候,不知道是哪科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讲话。同学们呼啦啦回头看他,老师也看着他,说:“这位同学,迟到了要先打报告。”   贺池恍若未闻,走到空着的座位前,拿上书包就转身往外走。   任谁被无视了都不会高兴,老师不由提高了音量:“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贺池停了下,说:“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然后径直出了教室。   同学们窃窃私语。   “我靠,这哥们儿好几把吊啊。”   “不会转学第一天就被整走了吧?”   “和许一元作对还能全须全尾回来的,他是第一个,真牛逼。”   同桌碰碰林葭的胳膊,小声说:“你肯定知道点内幕,快跟我分享一下。”   林葭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贺池拎着书包去了洗手间。   私立高中果然非同凡响,洗手间的干净程度可以和星级酒店媲美了。   贺池走进隔间,脱掉因为打架被弄脏的衣服,换上了校服。校服是白色短袖衬衫搭黑色长裤,尺码刚好,只是裤腿稍微有点短。他把校徽找出来别在胸口,省得弄丢了。   换好衣服,贺池从隔间出来,洗手洗脸,顺便把头发也打湿了,然后用换下来的上衣擦了擦。   他从书包里找出手机,有两个来自谢瞻顾的未接来电,他打过去,谢瞻顾很快接了。   “你怎么了?”谢瞻顾立刻问,“王老师说你出事了,也没说清楚就挂了。”   “我没事,”贺池说,“你不用过来了。”   “我已经到学校门口了,”谢瞻顾说,“见面再说吧。”   谢瞻顾利落地挂了电话。   贺池在洗手台前傻站了会儿,拎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走出了洗手间。   在楼梯口犹豫了下,贺池拾阶而上。   推开天台的门,许一元和他的左膀右臂果然都在。   天台是他们三个的地盘,是逃课和泡妞的圣地,不仅桌椅齐全,还支着把遮阳伞,墙根处放着一个迷你冰箱,水泥墙面则用五颜六色的自喷漆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   许一元他们正坐在遮阳伞下抽烟,听到开门声,迅速把烟掐灭扔进了桌边的垃圾桶里。   等看到贺池,郝立有骂了声“操”,说:“我还以为是老师突击检查呢。”   乔亦桥“蹭”地站起来,像只怒发冲冠的斗鸡:“你他妈来找虐是不是?”   贺池没睬他,径直走过来,书包往桌上一扔,然后朝正在掏烟的许一元伸出手:“给我一根。”   许一元挑眉睨他一眼,把烟盒递过去,贺池抽出一支烟,含在唇间,又从许一元手里接过火机,点燃。   看他熟练的架势就知道,他的烟龄不会短。   本来有四把椅子的,刚才打架的时候砸烂了一把,贺池便背过身坐在桌子上,边抽烟边默默地望着蓝天白云。   天台上有风,温柔地吹拂他还湿润着的头发。   许一元是三人帮的头,乔亦桥和郝立有都在看他的脸色,许一元没发话,他们也就不吱声。   许一元抬起两条长腿,交叠着架在桌子上,他微微扬起下巴,向上吐出一口烟圈,终于开了口:“你挺能打啊。”   贺池说:“凑活。”   “操,”乔亦桥一脸不屑,“最烦装逼的人。”   郝立有笑着说:“没文化了吧你,人这叫谦虚,你那才叫装逼。”   乔亦桥气殇了,但他又不能把郝立有怎么着,于是站起来从小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借酒浇愁。   许一元瞧着贺池的侧脸,接着刚才的话说:“既然你这么能打,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装成那个逼样?”   贺池淡淡地说:“我自然有我的目的。”   “什么目的?”许一元问。   贺池说:“跟你说不着。”   放眼整个博闻,没人敢用这么吊的口气和许一元说话,但许一元并不生气,因为贺池有资格这么吊。   这些野性难驯的半大少年,就像自然界里的动物,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同类的尊重,抑或臣服。   “操,你牛逼。”郝立有由衷地夸了贺池一句。   乔亦桥虽然脸臭得不行,但心里也不得不服,这个新来的确实有两把刷子。   “对了,那天晚上的事我得澄清一下,我们可没对林葭耍流氓。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欺负女人这么下作的事,我们可做不出来。”郝立有慢悠悠地说,“那天我们在街上碰巧遇到林葭,一哥就跟她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丫头片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扭头就走,所以我和乔乔就拦了她一下,然后你就闪亮登场了。”   贺池一手夹着烟,一手伸向许一元:“不打不相识,从新认识一下怎么样?”   许一元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伸手握了握,说:“许一元。”   贺池说:“你知道我叫什么。”   郝立有“哎”了一声,说:“我还不知道呢。”   “贺池,”许一元替贺池说:“池塘的池。”   郝立有和乔亦桥也简单地做了下自我介绍,新仇旧恨这就算一笔勾销了。   少年们的爱恨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如这稍纵即逝的青春。   贺池扭头看向坐在他背后的乔亦桥:“刚才下手有点重,不好意思。”   乔亦桥半边脸肿得像馒头,还被打掉了两颗牙,就算这样也不妨碍他抽烟喝酒。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说:“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活该被虐。但我不会永远不如你,等着接受我的挑战吧。”   贺池冲着天空笑了下,说:“好,我等着。”   乔亦桥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拍了下贺池的背,说:“哎,那天去派出所接你的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啊?”   “我表哥。”贺池早猜到姓乔的会问这个,所以刚才才主动和他搭了句话。   郝立有忍不住插一嘴:“你表哥太他妈酷了,我爸那么横的人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我爸跪下的时候我爽得差点没起立鼓掌。”   许一元嗤笑一声:“是亲儿子吗你?”   郝立有耸耸肩:“他往死里揍我的时候也没把我当亲儿子啊。”   乔亦桥“啧”了一声,说:“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他站起来走到贺池对面,面对面方便说话:“你知道你表哥和我们家有什么过节吗?”   “不知道,”贺池看着他,“你知道吗?”   “我要知道也不问你了。”乔亦桥顿了顿,接着说:“那天晚上我爸和你表哥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我爷爷和你表哥有什么仇。但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问我爸他连个屁都不放,贼几把无语。你表哥没跟你说什么吗?”   他说了这么多,贺池就回了俩字:“没有。”   郝立有听得云里雾里,他拿烟头砸了乔亦桥一下,说:“怎么个意思?你们俩有故事啊?”   正在这时,贺池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用看来电显示都知道是谁,他接听:“喂。”   谢瞻顾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儿呢?”   “你在哪儿?”贺池不答反问,“我过去找你。”   “我在校医室外头。”   “你下楼吧,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贺池给许一元递个眼神,说:“帮我把书包拿回教室,谢了。”   许一元点了下头。   一根烟刚好抽完,贺池扔掉烟头,又拿起乔亦桥喝剩的半罐啤酒,悬空灌了一口,含在嘴里漱了几下,低头吐掉,这才下楼去了。   “靠,他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郝立有似笑非笑,“都使唤起一哥来了,胆儿可真够肥的。”   许一元扯扯嘴角,把腿从桌上放下来,伸手拎上贺池的书包,说:“我们也走吧。”   贺池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校医室在和教学楼相邻的另一栋楼,他站在楼梯口等了一小会儿,看到谢瞻顾走下来,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笑了笑。   谢瞻顾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贺池身上。   才分开一个多小时,他已经变了个模样。   早上特地帮他搭配的衣服换成了校服,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黑裤子,穿在他身上却说不出的好看。   发型也变了,变得没有型了,刘海自然而柔顺地垂在额前,看起来有点乖。   脸上多了两处小伤,不过和上次受的伤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谢瞻顾走到了贺池面前,二话不说,他伸手就把贺池的衬衫下摆撩起来,露出劲瘦的腰腹。   没看到淤青或伤痕,谢瞻顾便松了手,他突然皱了下眉:“你抽烟了?”   “没有,”贺池说,“别人抽的。”   “‘别人’是谁?”   “和我打架的人。”   谢瞻顾的眉依旧没有舒展,他用责备的口吻说:“我已经听王老师说了,你怎么回事儿,第一天报道就和同学打架?”   贺池不慌不忙地解释:“上次打架的那三个人,都是这里的学生,他们找我麻烦,我不得不还手。”   他说得半真半假,还隐瞒了许一元和他是同班甚至还是同桌的事。   谢瞻顾一脸惊讶,不等他开口,贺池紧接着说:“不过打完就和好了,上次的事也说开了,没事了。”   谢瞻顾半信半疑:“真的?”   贺池点下头:“嗯。”   谢瞻顾想了想,觉得不太对:“上次他们把你打得那么惨,这回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贺池脑子转得很快:“上次他们有刀。”   谢瞻顾恍然,露出点笑模样:“看来你还挺能打的嘛,一对三也没吃亏。那晕倒又是怎么回事?”   “打架的时候被砸了下头,”贺池对答如流,“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谢瞻顾不放心:“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贺池说,“如果难受我会告诉你。”   谢瞻顾知道他讨厌医院,也就没再劝。   十七八岁的小男生,荷尔蒙分泌旺盛又无处发泄,打架斗狠是正常现象,没必要大惊小怪。如果王老师在电话里把话说清楚,他也不用白担心一场。   离开学校的时候,谢瞻顾突然反应过来,和贺池打架那三个男生中有一个是乔文彬的孙子,这着实是个隐患,回头得让贺池提防着点。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兜兜转转又和姓乔的扯上了关系,这让谢瞻顾很不爽。   回到家,小吉罕见地没来门口迎接他。   “小吉?”谢瞻顾喊了一声,却没把小吉喊过来。   换好鞋,走进客厅,看见小吉没精打采地趴在沙发上,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两三天了。   谢瞻顾把小吉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它的身体,低声说:“别不开心了,过两天我把你的好朋友拉斐尔接回家,你们俩就可以天天一起玩儿了。”   小吉敷衍地舔了舔他的手。   谢瞻顾又安抚了小吉一会儿,先去冲了个澡,然后简单弄了点吃的把午饭糊弄过去,就去书房码字了。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过去。   直到贺池放学回来,谢瞻顾才暂停工作,边在客厅里活动筋骨边问:“我走之后没再出什么事吧?”   贺池说:“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   上午打过那一架之后,他和许一元就相安无事了。他们心照不宣地都没再提那个赌,保全了许一元的面子。两个人成了互不干扰的同桌,许一元打他的王者,贺池学他的习。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贺池叫醒了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许一元,说:“放学了。”   许一元坐直身体,伸个懒腰打个呵欠,说:“晚上有安排吗?”   贺池边收拾书包边说:“在家待着。”   “没劲,”许一元说,“我想去玩VR游戏,要不要一起?”   “不去。”贺池直截了当地拒绝。   许一元勾了下唇角,从桌斗里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于是,贺池的微信好友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而就在刚刚他进门之前,手机弹出一条提示,许一元把他拉进了一个群。群名沙雕且中二,叫“父愁者联盟”,群成员加上他一共四个,不用想也知道另外两个是谁。   谢瞻顾听完贺池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斟酌该怎么跟贺池说乔文彬孙子的事儿。大概过了十几秒,他说:“和你打架的那三个男生里,有个姓乔的——”   “他叫乔亦桥,”贺池打断他,“人不算坏,只是有点蠢。”   这个评价倒有点出乎谢瞻顾的意料,他“嗯”了一声,接着说:“我和这个乔亦桥的爷爷结过仇,那天在派出所你也看到了,乔亦桥他爸还记恨着我呢。我担心姓乔的会把仇报到你头上,所以你在学校多长个心眼,防着点那个乔亦桥。”   “好。”贺池顿了顿,随口说:“我听乔亦桥说,在他出生前他爷爷就死了。”   谢瞻顾闻言一愣。   怎么可能,佩姨明明告诉他,乔文彬才刚死没多久,而且死得很惨。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笑着说了句“是吗”,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贺池也没多问,谢瞻顾不想说他就不会问。   他把书包里的脏衣服掏出来扔进洗衣机,放了洗衣液和防染色凝珠,启动洗衣机,然后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谢瞻顾想再码会儿字,刚走到书房门口,突然听到门铃声,于是穿过客厅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上了年纪的漂亮女人。   女人盯着谢瞻顾的脸,眼底情绪翻涌,震惊、愤怒、痛苦……激烈复杂的情绪导致她漂亮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谢瞻顾只愣了三秒,就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虽然他只在十年前见过她一次。   这个女人,就是贺观南的妻子,贺池的妈妈——房听雨。   正想开口打个招呼,房听雨忽然抬手朝他脸上扇过来。   谢瞻顾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贺太太,我早已经不是18岁的傻白甜了,别指望我会再挨你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   下一章就入V啦,会有大肥章掉落,还会抽奖送红包喔:D   恳请小仙女们支持一下入V前三天的正版订阅,这对我、对这篇文都非常重要,鞠躬感谢。   明天见,么么啾=3= 第22章   檀无衣/文   -   房听雨双目通红, 从看到谢瞻顾的第一眼起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但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从谢瞻顾家里走出来的时候,房听雨再也绷不住,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贺池在听到谢瞻顾那声“贺太太”后就第一时间冲出厨房, 他把堵在门口的谢瞻顾往后扯,自己长腿一跨就出了门, 紧接着,门“砰”的一声合上, 贺池丝毫没有给房听雨开口的机会。   隔着门, 谢瞻顾听到女人尖利的声音——   “你放开我!”   “谢瞻顾!你出来!”   “谢瞻顾!谢瞻顾!”   谢瞻顾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跟过去。   但他晚了一步,贺池已经把房听雨弄进了电梯。   透过电梯门尚未完全闭合的间隙,谢瞻顾看见贺池一手箍着房听雨的腰, 一手捂着房听雨的嘴,房听雨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挣不脱贺池的桎梏。   若叫陌生人看到这幅场景,肯定会以为是绑架现场。   谢瞻顾下意识去按下行键,但在触碰到按键之前, 他忽然停了手。   别人母子间的事,他去掺和什么。   而且房听雨明摆着不会给他好脸色,他又何必上赶着自找麻烦。   谢瞻顾转身回家,忽然自嘲一笑。   果然恨比爱长久。明明已经过去十年、二十年,对那些恨他的人来说——比如房听雨, 比如乔文彬的儿子——却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恨意竟然还那么浓烈。   这样活着一定很累吧。   他绝对不会这样活,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人和事, 他会统统丢掉,就像扔垃圾一样干脆。   谢瞻顾回到书房,坐在电脑前,忍不住想,房听雨是怎么找到他家来的。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那条抖音视频?   房听雨或者她身边的人碰巧刷到了那条视频,认出了视频里的贺池。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当年插足她婚姻的“小三”在一起,房听雨肯定不能忍。网络时代,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房听雨很可能是通过贺池的学籍查到的他家地址,于是不远千里杀上门来,兴师问罪。   ——这些全是谢瞻顾的猜测。   但他忽然意识到,这番猜测是以贺池那番一面之词为基础的,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打消了最初对贺池的怀疑,并生出了信任。   呵,这算是“日久生情”吗?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脑子有点乱,谢瞻顾转而去做不需要动脑的事——他去厨房做饭了。   自从贺池住进这个家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下厨,竟然有点手生了。   谢瞻顾炒了三个拿手菜,还煮了一海碗豆腐丸子汤。   他晚饭一直吃很少,但贺池正在长身体,饭量是他的两倍还多,怪不得长那么高呢。   饭菜摆上桌,谢瞻顾打给贺池,打通后,家里响起了手机铃声——贺池没拿手机。   他冲出家门的时候腰上还系着围裙呢,忘拿手机很正常。   谢瞻顾便不再等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他。   吃到半饱,把自己的碗筷洗了,陪小吉玩一会儿,去书房接着码字。   贺池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谢瞻顾洗完了澡,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吉挨着他的腿躺在旁边睡觉。   听到开门声,他坐着没动,倒是小吉支棱起脑袋听了听动静,挨谢瞻顾更紧了。   很快,贺池出现在谢瞻顾面前。   谢瞻顾偏头瞧他一眼,眉头倏地皱起:“怎么又受伤了?”   贺池的左脸上多了道一指长的伤口,血迹一直从伤处蔓延到脖子,把校服衬衫都染红了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谢瞻顾没好气地说:“再这样下去,你迟早要毁容。”   他起身穿上拖鞋,绕过沙发,去拿医药箱。   猝不及防的,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下一秒,温热的胸膛轻轻贴上了他的后背。   “可以让我抱一会儿吗?”低沉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瞻顾的身体是僵硬的,心却是柔软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在贺池的怀抱里转过身,面对面地抱住这个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脆弱的男孩。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持坚强,更何况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脸上的血迹早已凝固了,贺池小心翼翼地把干净的侧脸埋进谢瞻顾颈间,生怕弄脏了他。   贺池的肩背瘦削却宽阔,谢瞻顾轻柔地上下抚摸,就像对待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那样。   忽然,一滴温热的液体濡湿了颈侧的皮肤。   谢瞻顾手上的动作倏地顿住。   一贯冷淡得像个机器人的贺池,竟然哭了?   谢瞻顾有些难以置信,随即泛起一点点心疼,终于忍不住问:“她对你做了什么?”   贺池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低声说:“没什么。”   既然他不说实话,谢瞻顾便无情地推开了他,看着他问:“那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贺池偏过头,迅速擦了下眼睛,不说话。   谢瞻顾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去坐着吧,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他去拿医药箱,贺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转身去了次卧。   谢瞻顾把医药箱放在餐桌上,喊了声贺池的名字。   贺池从次卧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信封。   在谢瞻顾对面落座后,贺池伸手把信封放到了他面前。   谢瞻顾垂眼,看到信封上写着几个字——谢瞻顾收。   明显是贺池的字迹,谢瞻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给我写信干什么?”   贺池说:“这是我爸去世前两天,他口述,我代笔,写给你的信。”   谢瞻顾闻言一愣。   贺池接着说:“我本来想等到一年后——我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再把这封信交给你,但房听雨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你先看信,看完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我全都告诉你。”   谢瞻顾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隔十年,他竟然收到了已经过世的初恋男友的来信。   他找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描述此刻的心情,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信封上那行字,看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把信封拿了起来。   抽出信纸,展开,从第一个字开始读。   瞻顾:   只是说出你的名字,我的心脏都会加速。   可是,过不了多久,这颗心就再也不能为你跳动了,因为我快死了。   瞻顾,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但我不想让你一想到我(如果你还会想起我的话)就和骗婚、渣男联系在一起,所以我写了这封信,让我的儿子贺池替我交给你。   我没有骗婚。   事实上,我才是被欺骗的那个,我被房听雨骗了。   我和房听雨是大学同学。   大学时的我处于混沌状态,对自己的性取向还没有清晰地认知。大二那年,同系的学妹向我告白,她叫蔡书薇,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追她的男生很多。虽然我对她没有心动的感觉,但我还是和她在一起了。   房听雨是蔡书薇最好的朋友,她们俩几乎形影不离。在我和蔡书薇交往的三年里,房听雨的存在感一直很强,我们三个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蔡书薇不介意,我也无所谓。   快毕业的时候,我终于确定,我对女人没感觉,我喜欢同性。   于是我和蔡书薇提了分手,她不同意,苦苦纠缠,为了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我只好把实情告诉她。但我万万没想到,蔡书薇会把这件事捅出去。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老师,同学,朋友,包括我的父母,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毕业之后,我毅然决然地离开N市,来到了没人认识我的Y市,重新开始。   我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   就这样过了两年,我的父母开始千方百计地逼我结婚,他们认定结婚可以治好我的“病”。   就在我被父母折磨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房听雨找到了我。   她告诉我,她和我是同类。她说她喜欢蔡书薇,但这份喜欢只能永远埋藏在心里。她说她也正陷在被父母逼婚的困境里,她问我愿不愿意和她形婚,这样我和她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房听雨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在我24岁那年,我和房听雨领证结婚了。   婚后,我和房听雨分居两地,我在Y市,她在N市。   那年春节,我因为工作不能回N市,房听雨就来Y市陪我过年。年夜饭,我不小心喝多了,第二天醒来,我和房听雨赤-身裸-体睡在一起,满床狼藉。房听雨说她昨晚也喝多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年后没多久,房听雨告诉我,她怀孕了,并且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提前堵住双方父母的嘴。   25岁这年,我被迫做了爸爸。   房听雨生了一个儿子,我给他取名叫贺池。   贺池满周岁之后,房听雨终于露出她的真面目。   她开始向我提各种要求,要求我在N市买房子,要求我搬回N市和她一起生活。我没有答应,她就跑来Y市找我,向我坦白了所有真相。   房听雨告诉我,她根本不喜欢女人,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我,而且喜欢了很多年。一开始,我是她好朋友的男朋友,她只能做个旁观者。后来,知道我喜欢男人,她强迫自己收心,可是她做不到。再后来,为了拯救被逼婚的我,也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她编造谎言,打着“形婚”的幌子嫁给了我。   那次酒后乱性也是她耍的阴谋,她在我的酒里下了药,让神志不清的我和她发生了关系,并成功怀上了我的孩子。她想用孩子束缚我,让我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惜我让她失望了。   我提出离婚,她不同意,并联合双方父母一起给我施压,我执意要离,可我妈说,只要我敢离婚她就自杀。   我只能逼着自己打消离婚的念头,但我也不可能让房听雨如愿,于是就这么耗着。   一耗就是七年。   在这七年里,我的父母相继去世,没有人再绑架我,我再次向房听雨提出离婚。   但她还是不同意,她已经疯魔了,陷在自以为是的执念里无法自拔。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你。   瞻顾,你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照亮了我的生活。   已经33岁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潮澎湃的感觉,知道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虽然说出来有点可笑,但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短暂又漫长的一生中唯一爱过的人。   所以我很怕,怕你知道我有家室,怕你离开我。   我不停地求房听雨放过我,可她不肯,她歇斯底里地说,就算是下地狱,也要和我绑在一起。   纸包不住火,房听雨到底还是知道了你的存在。   她先是以贺池生病为借口把我骗回N市,然后跑去学校大闹一场,毁了你的名声,让你被迫退学,离开了Y市。   我应该立刻去G市找你的,但我没去成,因为我被房听雨绊住了,她用贺池威胁我,只要我敢去找你,她就带着贺池一起去死。   我知道,她是真的疯了。   我辞掉了工作,回到N市,和贺池一起生活,我要保护他。   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直到两年后,我终于成功和房听雨离婚。   在拿到离婚证的当天,我飞去G市找你。   可是,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没有打扰你,黯然离开。   但我对你的爱并没有消失。   每年的11月7号,我都会飞去N市,远远地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八年一晃过去,今年初,我被查出肺癌晚期。   医生告诉我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好了,这恶心的人生,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我活成这副德行,谁都不怪,只怪我太蠢。   这一生有太多遗憾,但在死神面前,统统可以释怀,我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没能亲口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瞻顾,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18岁的你。   好在你现在过得很好,你已经长成了优秀的大人,强大到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没有任何伤痛能够打倒你。   瞻顾,希望你看完这封信后,以后再想起贺观南这个人,不会后悔曾经短暂地爱过他,就够了。   瞻顾,提前祝你28岁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幸福。   一直在远方默默爱着你的贺观南   2020年6月5号   好长的一封信,谢瞻顾读了十分钟才读完。   长达十年的心结突然被解开,他却丝毫不觉得畅快,心里酸酸涩涩的,有种难以言说的难受。他把信原样折好,重新装进信封里,轻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池说:“那就什么都不用说。”   彼此沉默了好久,谢瞻顾终于开口:“你妈今天来,是想带你回N市吗?”   贺池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不会跟她走的。”   谢瞻顾说:“可她会善罢甘休吗?”   贺池没有直接回答,他抬手解开衬衫扣子,袒露出左胸的伤疤。他抬眸看着谢瞻顾,缓声说:“你之前问过我,这道疤是怎么来的。是我九岁那年,房听雨用刀刺的。她想杀了我,然后自杀。她对我下得去手,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怕了,她不敢死。如果不是我爸及时把我送去医院,我早就已经死了。”   虽然在贺池刚开口的时候谢瞻顾就已经猜到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   贺观南在信里一笔带过的那句“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这是杀人未遂,”谢瞻顾脸色阴沉,“应该送她去坐牢。”   “她没有坐牢,”贺池说,“而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她不会是装的吧?”谢瞻顾忍不住恶意揣测:“为了逃脱法律制裁。”   贺池摇头:“她是真的疯了。”   谢瞻顾心想,如果不是真疯,干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大概从爱上贺观南开始,房听雨就疯了,她步步为营,自以为能得到她想要的,却一步步毁掉了贺观南的人生,也把她自己逼上了绝路。   这种畸形的爱实在可怕。   说到底,贺池只是房听雨生下来的工具人,当她发现贺池不能帮她达成目的,她就想毁掉他,她对这个孩子根本没有爱,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贺观南。   并不是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这是谢瞻顾打从记事起就明白的道理。   “她在精神病院住了多久?”谢瞻顾问。   “不清楚,”贺池说,“从她刺了我一刀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我爸也从不提她。直到我爸去世,她来参加葬礼,还带着她的丈夫和女儿,好像在炫耀她现在过得有多好。”   谢瞻顾只是听着都觉得窒息。   如果换做是他,他绝对会打人的。   “她怎么还有脸来找你。”谢瞻顾满肚子火,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贺池说:“她只是不能接受我和你住在一起,只要我肯离开你,不管我去哪都行。”   “你哪都不去!”谢瞻顾不假思索地说,气冲冲的,“就和我一起住,气死她!”   贺池微微勾起唇角,说:“好。”   谢瞻顾不禁也笑了下,气消了大半:“她现在去哪了?”   贺池摇头:“不知道。”   “她一定还会来找我的,”谢瞻顾说,“不过你放心,我说养你就一定会养你,绝对不会让她带你走的。”   贺池沉默片刻,说:“其实只要房听雨找不到你,她就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她在N市还有家有孩子要照顾。”   谢瞻顾想了想,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虽然他一点都不怕和房听雨正面刚,但“不战而屈人之兵”明显更高招,既省事还更气人。   逃避可耻但有用。   “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谢瞻顾有点不放心。   贺池点头:“能。”   蓦地想起几个小时前他把房听雨强制带走的情景,谢瞻顾笑了笑:“那行吧,正好陈甸甸家空着呢,我去住几天,等房听雨撤了我再回来。”说着,他打开医药箱:“离我近点,处理一下伤口就睡觉吧。”   伤口太长,用了两张创可贴才遮住。   谢瞻顾边收拾东西边说:“千万别再让自己受伤了,尤其是脸,脸多重要啊。”   贺池无声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还傻坐着干吗,”谢瞻顾抬头扫他一眼,“洗洗睡去吧,都快12点了。”   贺池乖乖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收拾好医药箱,谢瞻顾刚想站起来,手机忽然响了两声,屏幕跟着亮起来。   解锁手机,点开微信,谢瞻顾倏地僵住,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   阿修:任远死了,自杀   阿修:他留了封遗书,详细交代了杀人过程   谢瞻顾还没消化完这两条信息,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阿修:你明天来派出所领狗吧   作者有话要说:  -   一更get,   [注]N市:贺观南&贺池的家乡。Y市:贺观南工作&谢瞻顾第一次上大学的城市。G市:谢瞻顾的家乡。 第23章   檀无衣/文   -   任远竟然是杀害1205甄姐的凶手。   谢瞻顾愣了足有五分钟才接受这个惊人的事实。   昨晚因为拉斐尔的异常表现, 他确实怀疑任远和甄姐的死有关,还把他的主观臆测告诉了丁修,但他绝没想到任远会是真凶。任远平时给人的印象实在太好了, 憨厚, 爱笑,喜欢小动物,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虽然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但以貌取人却是人们屡犯难改的错。   谢瞻顾给丁修回了条信息。   言射:能告诉我任远的杀人动机吗?   等了一会儿, 丁修回了条很长的文字过来。   阿修:任远在遗书中说, 他和甄某从今年4月起建立了秘密的包养关系,任远为甄某提供性服务,甄某给他钱。甄某是SM爱好者,她是S,任远是M, 一开始只是捆绑、鞭打、滴蜡这些常规玩法,但甄某越玩越大,不止一次危及到任远的生命,任远怕了。8月16号凌晨,任远向甄某提出分手, 甄某不同意,并用偷拍的视频威胁任远,在抢夺U盘的过程中,任远失手杀死了甄某。任远清理了现场,并带走了甄某的狗, 养在他在城中村租的房子里,但只养了两天就不小心让狗跑丢了。你捡到狗之后送到派出所,任远害怕罪行败露, 就畏罪自杀了。   看完这条信息,甄姐在谢瞻顾心目中的形象也崩得渣都不剩了。   温柔和善的甄姐竟然是个抖S,真是深藏不露啊。不过SM也只是众多性-癖中的一种,只要你情我愿,喜欢玩SM并没有错。谢瞻顾只是觉得反差太大,有些惊讶而已。   他还有很多疑问——   言射:任远为什么要带走受害者的狗?   阿修:因为甄某是独居,他担心太久没人发现甄某的尸体,狗会被饿死。他在遗书里写,见过的人越多,他就越喜欢狗。   但任远没想到,甄某的尸体第二天就被发现了——是被乘坐云梯车的搬家工人发现的。   他更没想到,正是他喜欢的狗断送了他的生路。   言射:如果他不自杀的话,最后会怎么判?   阿修:过失致人死亡,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但他没人证也没物证,被判激愤杀人的可能性更大,十年以上或无期。   谢瞻顾叹了口气。   如果任远不是选择自杀而是去自首,很可能就坐十年牢,服刑结束后他也才三十出头,还有大把的人生。但凡他懂点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怎么了?”贺池洗漱出来,听到他的叹气声,便问了一句。   “没事,”谢瞻顾说,“你快睡吧,晚安。”   贺池回了句“晚安”,进了次卧。   谢瞻顾继续低头发微信。   言射:那这个案子就算结了吗?   阿修:没有,还要尸检、鉴定遗书真假,而且还存在其他疑点。   谢瞻顾突然想起什么,打字速度都变快了。   言射:是不是任远那个“弟弟”?   阿修:出租房里只有任远的尸体,小孩消失了   阿修:你见过他,明天来领狗的时候,和我去一趟技术科,描述一下那个小孩的长相。   谢瞻顾写文时查过资料,这叫“刑事肖像绘画”,警队中的技术人员会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用电脑合成罪犯的长相。   言射:[OK]   言射: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是不是该有所回报?   等了会儿,那边没动静,谢瞻顾继续发。   言射:我如果有刑事方面的问题,可以咨询你吗?   又等了半分钟,丁修回了一个字过来:嗯   “Yes!”谢瞻顾因为这个“嗯”喜形于色,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骚扰”他了。   言射:谢谢丁副队!   言射:您辛苦了,您早点休息,晚安[愉快]   丁修没回他,但是没关系,丁修今晚和他说的话比过去半个月都多了。   破冰指日可待。   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快乐,谢瞻顾把所有的烦闷都抛诸脑后了。   什么房听雨、任远,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别人的人生轮不到他操心,他只需要做一个快乐的自己就够了。   谢瞻顾起身去了书房,把贺观南的信夹进了书柜上的某本书里,能不能再看到它就随缘吧,一如那些早就被他埋藏起来的回忆。   一觉睡到自然醒。   谢瞻顾拿起手机看时间,差几分钟不到七点半。   虽然已经做了半个月的自由职业者,但生物钟还停留在做社畜时的模式。   起床拉开窗帘,把晨光放进来。   可惜太阳没上班,天空阴沉沉的。   谢瞻顾伸个大大的懒腰,回头整理床铺,这才看见小吉躺在他枕头边睡觉呢。   他趴在床上,冲小吉支棱着的耳朵吹口气,笑着说:“嘿,起床啦。”   小吉一点反应都没有,谢瞻顾伸手去摸它的身体,动作却忽地停住,脸上的表情也僵了。   小吉的身体是凉的。   “小吉?”谢瞻顾哽着嗓子喊了一声。   小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谢瞻顾把它抱起来,它的身体已经僵化,四条短腿直直地伸着。   谢瞻顾抱着小吉走出房间,走到厨房门口,平静地对正在准备早饭的贺池说:“贺池,送我去趟宠物医院。”   看到小吉的模样,贺池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问,开车载着谢瞻顾来到了离小区最近的24小时宠物医院。   值夜班的刚好是以前给小吉看过病的何医生,检查过后,何医生告诉谢瞻顾,小吉是在睡梦中突然走的,无病无痛,寿终正寝,照人类的说法就是“喜丧”。   谢瞻顾没有自欺欺人地以为小吉还能救,在触碰到小吉身体的瞬间他就知道,小吉已经死了,来医院一趟也只是为了知道死因。   他向医生道了谢,抱起小吉,扭头对贺池说:“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谢瞻顾一句话都没说。   贺池悄悄观察他的神色,只看到一片空白。   回到家,谢瞻顾说:“快迟到了,你赶紧去学校吧。”   贺池沉默几秒,说:“好。”   他去阳台把昨晚洗的校服收回来,回次卧去换。   换好衣服,提着书包出来,看到谢瞻顾正往一个纸箱里放东西。   他走过去,看到小吉枕着它的小猪枕头躺在纸箱里,身上盖着它的小毯子,旁边放着它最喜欢的毛绒玩具。   谢瞻顾已经换好了衣服,他抱上纸箱往外走,贺池默默跟上。   到了车库,谢瞻顾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席,正要把纸箱放到副驾,贺池却突然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谢瞻顾愣了下,手里的纸箱已经被贺池接过去放在了腿上。   “我陪你。”贺池说。   谢瞻顾沉默一瞬,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后递给贺池:“自己跟王老师请假。”   贺池打给王凡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一天假。   王凡真昨天亲眼看见他晕倒,没理由不批准。   正值早高峰,市内堵得厉害。   谢瞻顾越往前开越通畅,因为他是往市外去的。   贺池没问他要去哪,谢瞻顾也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往前开。   快出市区的时候,谢瞻顾的手机响了一声,他让贺池帮他看:“密码是6个6。”   贺池解锁手机,点进微信,说:“‘阿修’问你几点去派出所。”   谢瞻顾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想了想,说:“下午三点。”   贺池替他回复了,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原位,谢瞻顾突然说:“放首歌吧,太无聊了。”   贺池应声“好”,点开网易云。   谢瞻顾又说:“放首你喜欢的歌,让我感受一下你的音乐品味。”   贺池“嗯”一声,拿着手机捣鼓了好一会儿,车里才响起音乐声。   是一首英文歌,谢瞻顾听过,但说不上名字。   “Take me to church,   I’ll worship like a dog at the shrine of your lies,   I’ll tell you my sins so you can sharpen your knife,   Offer me my deathless death,   Good god let me give you my life。”[注1]   旋律很摇滚,歌词却很忧郁。   谢瞻顾越听越觉得这首歌很符合贺池的性格,偶尔沉郁,偶尔暴烈,就好像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不同的灵魂,但又诡异地和谐。   出市区后又开了快一个小时,他们停在一座山脚下。   贺池抱着纸箱下车,看见谢瞻顾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短柄铁锹。   这把铁锹已经在谢瞻顾的后备箱里放了好几年。   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对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们来说无疑是危险的,谢瞻顾偶尔遇到横尸街头的猫猫狗狗,就会用这把铁锹在路边挖个坑,把它们埋了。   养狗的人实在不忍心看着小动物的尸体被车轮一遍又一遍碾压。   他们踩着石阶上山。   天阴得越来越厉害,风雨欲来。   山不算高,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爬到了山顶。   谢瞻顾找了一片松树林,开始用手中的铁锹挖坑。   贺池抱着纸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很快就挖好了。   谢瞻顾跪坐在地上,把纸箱接过来,端端正正地放进坑里。   他打开纸箱,小吉静静地躺在里面,就像睡着了一样。   轻声说了句“再见”,谢瞻顾合上纸箱,用手把刚挖出来的土推回坑里,贺池蹲在他对面,和他一起。   土坑很快被填平了。   贺池一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看到一滴眼泪。   这是他三次看到谢瞻顾掉眼泪。   第一次,是初遇那天晚上,谢瞻顾把他错认成了他爸,先是动手打他,打完又抱紧他,哭着对他说:“贺观南,我妈死了,我又变成孤儿了。”   第二次,还是那天晚上,谢瞻顾哭着喊疼,说不要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   心脏非常轻微地痛了下,像风吹皱水面,微弱得让人无法察觉。   这条狗对谢瞻顾来说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样想着,贺池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干净的手背在谢瞻顾脸上轻轻擦了擦,嗓音低沉又温柔:“我属狗的,以后我做你的狗。”   谢瞻顾却蓦地笑出声,他站起来,边拍裤子上沾的泥土边说:“你当我傻呢,02年生明明是属马的。”   他笑了,贺池便也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唇角,并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羞耻。   他跟着谢瞻顾走出树林,来到视野开阔的位置,并肩眺望周遭的风景。   山风拂面,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耳边环绕着风声、鸟声、树叶沙沙声……大自然的声音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安抚一切不好的情绪。   贺池偏头看着谢瞻顾的侧脸,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把小吉埋在这里?”   谢瞻顾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迎着风说:“我去年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段台词,大致意思是说,一条狗死后,如果主人把它埋在高高的山顶上,就没有人会践踏它的坟墓,那么这条狗来世就有机会投胎成人。[注2]”   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谢瞻顾莞尔一笑,接着说:“虽然我并不相信什么今生来世,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大概是想求一点心理安慰吧。”   贺池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如果我死了,也想被埋在高高的山顶上。”   谢瞻顾抬手就照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屁孩说什么死不死的。走吧,下山,好像快下雨了。”   下到半山腰,酝酿了一上午的雨终于从天而降,顷刻之间就把谢瞻顾和贺池浇成了落汤鸡。   雨水让石阶变得很滑,谢瞻顾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虽然不幸崴了脚,但好在没伤到尾椎。贺池扶着他到旁边的树林里躲雨,谢瞻顾单脚站着,一手搭着贺池的肩当支柱。   谢瞻顾往后捋了把头发,说:“后备箱里就有把伞,可惜忘拿了。”   贺池垂眼看他的脚:“疼吗?”   “还行,”谢瞻顾说,“我不怕疼。”   贺池不置可否。那天晚上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下了大概二三十分钟,从瓢泼大雨变成了蒙蒙细雨。   “走吧,”谢瞻顾说,“趁雨小。”   贺池说:“我背你。”   谢瞻顾不由失笑:“知道我多少斤吗你就敢口出狂言?压断你的腰信不信?”   “不信,”贺池说,“试试吧。”   说着,他上前一步,屈腿弓腰,不容拒绝地说:“上来。”   谢瞻顾“嘿”了一声,趴上贺池的背,说:“待会儿你可别哭着求我下来。”   贺池用手勾住他的腿,直起了腰。   谢瞻顾让他等一下,抬手折了一根树枝,当伞用。   贺池背着他走上山道,拾级而下,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谢瞻顾的前胸贴着贺池的后背,隔着两层湿衣服,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传递交融,滋生出淡淡的尴尬与暧昧。   谢瞻顾忽然想起来,贺观南也曾这样背过他。   当时他们在做什么来着?好像是在逛动物园吧,他看到小朋友被爸爸驮在肩上,就用羡慕的口吻对贺观南说,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背过。于是,不顾他的拒绝,贺观南把他背了起来。   他记得贺观南背着他走了好久,动物园里人潮汹涌,他把脸埋在贺观南的脖子里躲避路人的视线,鼻端一直萦绕着贺观南身上那种沉香混合烟草的特殊味道。   十年后,他又被贺观南的儿子背在了背上,就像某种轮回,感觉很奇妙。   谢瞻顾左手拿着铁锹,右手举着树枝给他们俩挡雨。   当贺池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谢瞻顾说:“放我下来吧。”   贺池没放:“就快到了。”   山脚确实已经近在眼前,雨也完全停了,谢瞻顾扔了树枝,给贺池减轻一点点负担。   贺池一直从半山腰把谢瞻顾背到了车上。   “腰疼不疼?”谢瞻顾问。   “还好。”贺池面色平淡。   谢瞻顾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好腰”。   湿衣服糊在身上太难受了,两个人干脆脱得只剩内褲,只需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就不会觉得冷。   谢瞻顾脚伤了,不适合再开车,换贺池来开。   谢瞻顾坐在副驾,边用湿衣服擦头发边笑着说:“别人看见我们这样,应该会把我们当成神经病。”   他脸冲着车窗,看不到贺池的脸,所以他不知道,当贺池听到“神经病”三个字时,眼神和表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就好像乌云突然遮住了太阳,但只停了一瞬,乌云就被风吹走了。   谢瞻顾擦完了头发,侧身把衣服扔到后座。   回过身时,眼神不经意从贺池身上扫过去,脑海中倏地冒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才素了半个月,他就又想吃肉了。   接下来的路程,谢瞻顾大部分时间都偏着头看窗外的风景,不敢乱瞄。   等进了市区,他们把上衣穿上了。   等车停在小区的车库,他们才把褲子穿上。   回到家,谢瞻顾先去洗澡。   贺池把他们换下来的湿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着,然后去厨房准备午饭。   早饭没吃,这一趟又消耗了太多体力,他早饥肠辘辘了。   洗完澡出来,谢瞻顾找出喷雾,对准崴伤的地方喷了一通,有种火辣的痛感,但很快就消褪了。   他支着好端端的那条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角落里小吉的窝发呆。厨房里不停传来各种声音,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家突然冷清了很多。   忽然想起在派出所等着他的拉斐尔,谢瞻顾有些伤感地笑了下。   他昨天还对小吉说,把拉斐尔接回来和它作伴,今天小吉就不在了。   人来人往是人生常态,就比如他自己——离开贺观南后,他有了丁忧。丁忧走后,他又遇到了贺之南。刚和贺之南分手,贺池就闯进了他的生活。现在小吉回汪星了,拉斐尔便填补了它的空缺。   来来去去,不管经历多少回,虽然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但至少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痛了。   吃过午饭,谢瞻顾就让贺池去学校了,还能赶上下午第一节 课。   贺池走后,谢瞻顾躺在沙发上休息了半小时,下地走了走,感觉没那么疼了,便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出了门。   二十分钟后,谢瞻顾来到了苹果园派出所。   丁修早在所里等着他了,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直接带他去了技术科。   谢瞻顾仔细地描述了那个小男孩的长相,毕竟昨天才见过,记得还很清楚,最后电脑合成出的肖像有七八分像。   完事之后,丁修把拉斐尔交给了谢瞻顾。   拉斐尔依旧被关在航空箱里,但是被洗干净了,恢复了以前的美貌。   谢瞻顾蹲下来,笑着说:“拉斐尔,你现在不是普通的狗了,是了不起的破案小英雄。”   拉斐尔冲他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他。   谢瞻顾站起来,看着丁修说:“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丁修淡淡“嗯”了一声。   “那就好,”谢瞻顾提起航空箱,“我走了。”   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没走多远,手里的航空箱突然被人抢走了。   看着丁修提着航空箱大步往前的背影,谢瞻顾低头笑了笑,慢吞吞地跟上去。   他还没走出派出所的大门,丁修已经折返了,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丁修说:“放你车旁边了。”   竟然还认识他的车,谢瞻顾突然有点高兴,一高兴就容易得寸进尺:“阿修,改天一起吃饭吧?”   丁修丢给他两个字:“没空。”   谢瞻顾“嘁”了一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别扭的死傲娇”。   带着拉斐尔回到家,谢瞻顾先给它洗澡。   小家伙乖乖站在小吉的澡盆里,一点都不闹腾,小模样既可爱又有点可怜。   谢瞻顾边为它服务边跟它说话:“拉斐尔,我给你改个名字吧?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想想啊——奶油,糯米,汤圆……不行不行,这些名字已经烂大街了……叫你祥崽怎么样?嗯,这个名字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以后就叫祥崽了。”   突然从洋气的“拉斐尔”变成了土到掉渣的“祥崽”,小家伙对此一无所知,它只是盯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人类,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盛满了他的倒影。   洗完澡,把祥崽放进宠物烘干箱里烘半小时,出来时颜值爆表。   谢瞻顾抱着它,用脸蹭蹭它柔软蓬松的、带着沐浴露香味的皮毛,轻声说:“欢迎你来到这个家,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   抱了一会儿,谢瞻顾就把祥崽放地上,让它自己去探索新家。   他去了书房,刚打开电脑,手机忽然弹出一条微信。   甸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甸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遇到潜规则了!   谢瞻顾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找了张表情包回过去。   言射:[每当我打出这个“?”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jpg]   甸甸:我被女主角潜规则了!   好吧,这确实称得上“好消息”。   谢瞻顾笑了笑,忽然想到了那个每天吃过敏药也要帮陈甸甸养猫的男人,难免为他感到一丝丝遗憾。   言射:周游知道要伤心了[心碎]   甸甸:那不正合你的意吗?   言射:也是   甸甸:我诚意邀请你来电影《活该你见鬼》剧组探女八号陈甸甸的班,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言射:你这个番位高得令人动容[笑哭]   甸甸:少废话,来不来?   言射: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get,   [注1]Hozier《Take Me To Church》。歌词大意:带我去教堂,我会像只忠犬,将你的谎言奉若神明,供诉我所有的罪孽,你大可磨刀霍霍,赐予我永生的死亡,让我把生命献给你。(摘自网易云)   [注2]出自电影《我在雨中等你 / The Art of Racing in the Rain》 第24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听了贺池的主意, 本来就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陈甸甸让他去探班正合他的心意。   他当即收拾好了行李,然后给贺池发了条微信。   言射:我临时决定去J市探陈甸甸的班, 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那天晚上捡到的狗被我接回来了, 取名叫祥崽,替我照顾好它。   发完微信, 谢瞻顾正准备出门,偏偏在这时候接到了周游的电话。   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十秒, 他接了。   他有时候就是心太软。   “哥, 你干嘛呢?”   “没干嘛,”谢瞻顾笑呵呵,“你干嘛呢?”   “我也闲着呢,这两天没工作。”周游顿了下,语气突然热切起来:“哥, 要不咱去J市探陈甸甸的班吧?带上哈尼一起,她肯定想哈尼了。”   这也太寸了吧,谢瞻顾心说,怕什么来什么。   如果他撒谎说不去,以后他去探班的事再传到周游耳朵里, 那就尴了个大尬。如果说去……好像也不是不行诶,那陈甸甸就能让周游趁早死心,不用再缓期一个月了。   “哥?”太久没听到回应,周游喊了声。   “喔,行, ”谢瞻顾说,“去吧,咱俩一块儿。”   周游鬼叫一声, 兴冲冲地说:“那我现在过去接你,开车去更方便。”   谢瞻顾回了声“好”。   捞着一免费司机,赚了。   挂了电话,谢瞻顾给陈甸甸发微信,知会她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甸甸:让他来呗,正好我快刀斩乱麻,给他个痛快   言射:[强][强]   周游来得很快。   他殷勤地帮谢瞻顾提行李,见谢瞻顾走路有点瘸,便关切地问:“你脚怎么了?”   谢瞻顾说:“崴了一下。”   周游伸手要来扶他,被谢瞻顾推开了:“没事,已经不怎么疼了。”   等看到周游的车,谢瞻顾随口说:“这车不便宜吧?”少说也得两百万。   周游把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笑着说:“我妈买的,我可买不起这么贵的车。”   谢瞻顾“喔”了一声,在心里给周游打了个大大的“×”。   陈甸甸情况特殊,像周游这样的富家子弟还是少招惹的好,万一摊上一个像贺之南他妈那样的婆婆,陈甸甸就完蛋了。   上了车,谢瞻顾把哈尼从猫包里放出来,抱在怀里rua一rua。   周游打了个喷嚏,谢瞻顾忙问:“你吃药了吗?”   “吃了,”周游笑笑,“没事儿。”   “咱们几点能到J市?”谢瞻顾问。   周游在导航仪上一通操作,说:“11点左右吧。”   谢瞻顾点点头:“你先开,开累了换我。”   “不用,”周游说,“你脚不崴了么,而且还是我拉上你作陪的,哪能让你开车。”   谢瞻顾笑笑,心安理得地做他的乘客。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在市内又堵了一段,所以刚出G市没多久天就黑了,沿途的风景自然看不到了。   谢瞻顾闲着没事,给贺池打了个电话。   贺池接得挺快:“喂。”   谢瞻顾问:“今天那三个混混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   “房听雨有没有去找你?”   “也没有。”   “祥崽还好吗?”   “嗯。”   “那挂了。”   “你一个人去的J市吗?”贺池忽然问。   “不是,”谢瞻顾说,“和周游一起。”   贺池沉默两秒,问:“你喜欢他吗?”   谢瞻顾并没有把他、陈甸甸和周游之间骗来骗去的事告诉贺池,所以从贺池的局外人视角来看,就是周游在追谢瞻顾。   谢瞻顾扫了周游一眼,对着手机说:“暂时还没有。”   “你——”贺池微微一顿,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说了句“早点回来”。   谢瞻顾应了声“好”,通话结束。   贺池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电梯刚好来了,他走进去,伸手按了“11”,电梯门合上,上升时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他刚才本来想问“你会和他上床吗”,但这个问题实在太越界,而且他根本没有这么问的资格,所以就没问出口。   左右两边的电梯内壁都装着镜面,贺池偏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看到了赤-裸-裸的烦躁。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把情绪写在脸上,除了失控的时候。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贺池走出去,刚过转角,就看到了站在1105门口的房听雨。   房听雨看到是他,先是失望,接着堆积起愤怒。   贺池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看到大门上横七竖八贴满了A4纸,纸上写满张牙舞爪的红色大字——同性恋、变态、诱拐犯、垃圾、人渣、去死……   “你又犯病了吗?”贺池冷声问。   “那也是被你们逼的!”房听雨一开口就歇斯底里。   “有病就去医院,”贺池伸手去撕门上的纸,“别来找我发疯。”   房听雨悲愤交加,恶狠狠地说:“我当年就该一刀杀了你,不,我就不应该生下你。”   贺池淡淡地说:“你可以再杀我一次试试。”   房听雨忽然泪如雨下,她紧紧抓住贺池的手,哭着说:“对不起,儿子,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只是……只是气昏了头。你明知道我有多恨谢瞻顾,你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妈求你了,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贺池早就习惯了房听雨的反复无常,他掰开她的手,转过身面对她,冷眼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的女人,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从我九岁那年起,我和你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没有资格管我。从哪来就回哪去,不要再来骚扰谢瞻顾,否则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   “钱钱钱!难道在你眼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钱吗?”房听雨哭得更凶,“我以前是对不起你,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弥补,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房听雨太吵了,邻居都被她惊动了,祥崽也在门内叫个不停。   贺池极力克制着动手的冲动,沉声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要你这辈子都背负着罪恶感,怀着愧疚活下去,一直到死。”   他忽然勾起一个恶质的冷笑,话音里满是嘲弄的意味:“不过你放心,钱我还是会照样给你,这是对你养过我九年的偿还,还完之后,我和你就彻底两清了。”   房听雨红着眼瞪着他:“你是我生的,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只要你活着,就别想和我两清。”   这句“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再次勾起了那种强烈的恶心感。   直到现在,只要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一天,贺池还是会恶心得想吐。   当时他爸去世还不满一个月,房听雨抱着她和现任丈夫生的女儿来找他,她让女儿喊他哥哥,贺池立刻很凶地说了句“闭嘴”。   小女孩被他吓哭了,房听雨哄了几句,也跟着掉起眼泪,边哭边说:“你妹妹身体不好,你别吓她。她月底还要做手术,手术费要二十万,到现在还没筹齐……”   贺池一脸冷漠地打断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房听雨抹了抹眼泪,一脸哀切地看着他:“看在我养过你九年的份上,你能不能先借我二十万?你爸开药店应该挣了不少钱,还有保险赔偿金……”   “别说了。”贺池再次打断她,再听她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忍不住吐出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恶心,恶心到觉得自己的血肉都是脏的。他强压着翻腾的恶心感,面无表情地问:“二十万够吗?”   房听雨脸上立刻流露出喜色:“够了够了,虽然后续治疗还要花钱,我可以从别处借。”   贺池说:“二十万,够养一个孩子九年吗?”   房听雨表情僵住:“什么?”   贺池没说话,他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养孩子每年要花多少钱”,片刻后,他抬起头,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就按五十万来算吧。我先还你二十万,剩下的三十万我每个月还你两万五,一年刚好还完。”   房听雨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几经变换,她哽咽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你。贺池,我现在已经学会怎么做妈妈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贺池冷淡拒绝:“不用了。”   他当天就给房听雨转了二十万过去,从那以后,房听雨突然就开始把他当儿子对待了,发微信,打电话,甚至来家里给他洗衣服做饭。   贺池一边冷淡地敷衍着她,一边不动声色地委托席永宽的爸爸帮他把药店和房子卖掉,拿到钱后,他一天都没多留,毅然决然地离开N市,来G市找谢瞻顾。   “从你收下那二十万开始,一切就由我说了算。”贺池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剩下的三十万一次性还给你。”   房听雨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谢瞻顾呢?我要见他。”   贺池说:“他去外地了,你不走,他不会回来。”   房听雨啐了口唾沫,鄙夷地说:“缩头乌龟。”   贺池说:“人避开屎,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恶心。”   “你!”房听雨气得面红耳赤,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女儿应该还在医院躺着吧?”贺池接着说,“你却丢下她不管,你和以前一样,依旧不配为人父母。”   房听雨被戳到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她终于转身走了。   贺池把贴在门上的纸一张一张撕掉,又用抹布把胶水的痕迹擦干净,洗洗手去做饭。   家里很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孤独的味道。   贺池从小就被孤独围绕,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他迫切地想听到谢瞻顾的声音。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记录翻到头也没找出一条语音——谢瞻顾能打字就绝不发语音。   “汪!”   新来的小白狗站在厨房门口冲他叫了一声。   贺池和它对视两秒,说:“干嘛?”   祥崽:“汪汪!”   贺池:“听不懂。”   祥崽:“……”   贺池自嘲一笑,和狗对话也太蠢了。   他点开网易云,放了今天和谢瞻顾一起听的那首《Take Me To Church》,家里终于没那么静了。   在旅途中的谢瞻顾正和贺池听着同一首歌,并不由自主地从歌想到人,他想起贺池背他下山,哪怕体力耗尽也固执地不肯放他下来,死要面子活受罪。   “哥,你笑什么呢?”周游忽然问。   谢瞻顾回神:“我笑了吗?”   “笑了。”周游说,“在想什么?”   谢瞻顾轻咳一声,说:“在想帅哥。”   周游臭屁地问:“有我帅吗?”   谢瞻顾还真认真地比较了一下,说:“你稍微差点。”   “靠,”周游笑着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遭受这种打击。”   谢瞻顾跟着笑了笑,回头看一眼蜷缩在猫包里睡觉的哈尼,说:“有点犯困,我眯一会儿。”   周游说:“我把音乐关了吧。”   “不用,”谢瞻顾说,“调小声点就行。”   长途跋涉使人疲惫,所以谢瞻顾不喜欢旅行,他更愿意待在家里,舒适又自在,就算什么都不干也无所谓。   谢瞻顾睡着之后,周游就把音乐关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谢瞻顾被来电铃声吵醒了。   是陈甸甸打来的,问他们到哪儿了,谢瞻顾开着免提呢,周游直接回:“还有半小时到J市。”   谢瞻顾有点惊讶,他竟然睡了那么久。   陈甸甸说:“你们是想回酒店休息还是来片场看我拍戏?我今天要熬通宵。”   谢瞻顾冲周游点了下下巴,让他做决定。   周游说去片场,谢瞻顾猜到了,换做是他也肯定想第一时间看到喜欢的人。   影视城建在离J市几十公里的镇上,占地几万亩,非常大,而且分成好多个区。   陈甸甸参演的那部电影是民国鬼片,所以剧组建在主拍年代戏的某个拍摄基地。   周游也是第一次来,大晚上又黑灯瞎火的,他开着车在影视城里转了好久才找到约好的地方,陈甸甸的助理蒲蒲已经等他们半天了。   停好车,蒲蒲领着他们往片场走。   目之所及都是民国时期的景致,让人恍惚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谢瞻顾觉得还挺新鲜。   没走多久,他们从后门进了一座大宅子,穿过几道门,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进了堂屋,便看到陈甸甸正仰靠在一把太师椅上睡觉。   她穿着件红旗袍,长发披散着,脸涂得煞白,七窍流血,昏暗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乍一看真挺吓人。   蒲蒲小声说:“甸甸姐的戏都在晚上,见天熬大夜,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等,正经拍不了几分钟,夜都白熬了。”   “那别叫她了,”周游把声音压得很低,“让她多睡会儿。”   蒲蒲说:“要不我带你们出去转转?”   周游摇头:“我想在这儿陪她。”   “我去转转,”谢瞻顾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等甸甸醒了电我。”   周游点点头,谢瞻顾便悄没声地出去了。   喷雾很有效,崴伤的那只脚已经不怎么疼了。   谢瞻顾循着人声又穿过几道门,来到了前院,这里灯火通明,穿着现代装的工作人员和穿着民国装的演员走来走去,不知道是在试戏还是干嘛,反正乱糟糟的。   谢瞻顾站在角落里看了会儿热闹,伸手拍了下旁边等戏的群众演员,小声说:“哥们儿,哪个是女主角啊?”   小哥说:“今晚没女主角的戏,她不在。”   谢瞻顾“喔”了声,又道了声谢,抬脚走了。他就是过来看看“潜规则”陈甸甸的人长什么样,女主角不在他还看个毛线。   从前门出来,瞬间冷清了不少。   谢瞻顾溜着墙根走,打算绕回后门去。   他仰头看看天,漆黑的天幕上挂满了或明或暗的星星,是在城市里看不到的景色。   他停下来,原地转个圈,360度观赏星空。   忽然听到脚步声走近,不等谢瞻顾看清前面是人是鬼,就被撞个正着,他趔趄着后退两步,紧接着就听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你没长眼吗?”   操,恶人先告状,明明他才是被撞的那个。   但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瞻顾就没吱声,抬脚继续走他的路。   没想到对方却不依不饶,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说:“道个歉再走。”   谢瞻顾在心里骂了句“傻逼”,忍着不耐烦,正眼瞧了对方一眼——靠,竟然是个帅逼。   对一个颜控来说,只要对方长得好看,他的容忍度就可以适当提高。   谢瞻顾冲对方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说:“要道歉也是你道歉吧?我站在这儿看星星,明明是你撞的我。”   帅逼盯着他看了几秒,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喔,我光顾着看手机了,我还以为是你撞的我呢,不好意思啊。”   谢瞻顾垂眼看了下还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可以松手了吗?”   帅逼立刻松开手,说:“刚才没撞疼你吧?”   谢瞻顾说:“我没那么娇弱。”   帅逼笑了笑,又问:“你是哪个剧组的?”   “哪个剧组也不是,”谢瞻顾说,“我是游客。”   帅逼晃晃手里的手机,看着他说:“可以加个微信吗?”   谢瞻顾年久失修的基达突然“嘀嘀”响了——这个帅逼对他有意思。   他考虑几秒,点点头:“好啊。”   扫码加了好友,帅逼笑着说:“你的微信名挺有个性。”   谢瞻顾说:“因为我姓谢。”   “懂了,我姓沈。”他顿了下,“你不认识我?”   听他这么一问,谢瞻顾就知道,这人应该是个演员,可能还是个有点名气的演员。   但他知道的明星实在有限,要认识的话不等对方问他就认出来了。   “不认识。”谢瞻顾如实回答。   “我叫沈夏渠,”帅逼说,“是个演员。”   谢瞻顾“喔”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我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   “没事儿。”沈夏渠英俊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亲切得很,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你刚说你是游客,准备在这儿待几天?”   “不好说,”谢瞻顾说,“好玩就多待几天,不好玩就不待了。”   沈夏渠说:“这片我熟,我可以带你玩啊。”   谢瞻顾微微挑了下眉:“你不用拍戏吗?”   这话给沈夏渠提了个醒,他看了下手机,说:“我现在正要去拍戏,整个剧组都在等我。你先别急着走,我明天免费给你当导游,带你去玩好玩的。”   谢瞻顾笑着说:“好啊,那我等你微信。”   “好,”沈夏渠冲他露齿一笑,“明天见。”   走之前他还握了一下谢瞻顾的手。   沈夏渠刚走一会儿,谢瞻顾就接到了周游的电话,说陈甸甸马上要开拍了,让他赶紧回去围观。   谢瞻顾加快脚步,不到五分钟就回到了之前陈甸甸睡觉的那个小院子。   但院里已经没人了,谢瞻顾直接往前院去。   到了前院,在人堆里找到周游,谢瞻顾走到他旁边,问:“开始了吗?”   “没有,”周游往前一指,“正跟男主角对戏呢。”   谢瞻顾顺着周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愣了两秒,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部电影绝了,男女主角一个百合一个基,选角的人真他妈是个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  -   三更get,记得留评论参与抽奖呀。   明天见=3= 第25章   檀无衣/文   -   看拍电影可比看电影没意思太多了, 几句台词翻来覆去地说好多遍,谢瞻顾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在路上睡了俩小时,这会儿不怎么困, 可周游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了, 搂着谢瞻顾这个“人形靠枕”打瞌睡。   好不容易拍完一段戏,陈甸甸过来跟他们说话, 周游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立马站直了,发癔症似的说:“你刚才演得特别好。”   谢瞻顾笑而不语, 他刚才都听见周游打小呼噜了。   陈甸甸说:“我不知道几点才能收工, 你们先回酒店睡觉吧,别跟我在这儿熬了。”   谢瞻顾和周游听她的话,先走一步。   蒲蒲早帮他们订好了房间,送他们出片场后才把房卡交给他们。谢瞻顾收到了叠在一起的两张房卡,他看了蒲蒲一眼, 蒲蒲冲他眨了下眼睛,他就明白什么意思了,默默把房卡装进兜里。   还是周游开车。   影视城周边全是酒店,而且不乏高档酒店,来这里拍戏的导演和明星们一住就是几个月, 总不能住得太差。   陈甸甸他们剧组住的酒店就很不错。   周游背着猫包,两手各提一只行李箱,先把谢瞻顾送到房间。   “把哈尼放我这儿吧,”谢瞻顾说,“你好好睡一觉。”   “行, ”周游苦笑了下,“不瞒你说,养它这些天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谢瞻顾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周游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把哈尼吃的用的拿出来,行李箱立刻空了大半。   等他走了,谢瞻顾先关好窗户,才把哈尼从猫包里放出来。   小吉是属猫的狗,哈尼则正相反,是属狗的猫,胆子大得很,初来乍到却一点不怵,身姿矫健地爬高上低,愉快地巡视它的新领地。   谢瞻顾给它倒好猫粮和纯净水,把便携猫砂盆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就不再管它,拿上洗漱包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已经将近凌晨四点。   谢瞻顾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窝在沙发里边看手机边小口小口地喝水。   沈夏渠在他洗澡时发了两条微信过来。   Steven:[图片]   Steven:见面礼   点开大图,是一张没露脸的腹肌照,六块腹肌沟壑分明,人鱼线清晰可见,很性感。   谢瞻顾随手保存,点开输入框打字。   言射:很养眼[强]   回复完,他临幸了被打入冷宫许久的微博,搜索“沈夏渠”,点进主页——粉丝数755万,简介里写的两部代表作谢瞻顾一部都没看过。   顺手点了个关注,刚想往下浏览,弹出一条新微信。   Steven:还想看别的吗?   谢瞻顾玩味一笑,回复——   言射:你发我就看。   过了大约半分钟,对方又发了张图片过来。   不出所料,果然是张迪奥图,而且还是张“硬”照,尺寸十分可观,不过也有可能是拍摄角度的问题。   谢瞻顾这次没点保存。他喜欢看骨节分明的手、凸起的喉结、不夸张的肌肉或者翹臀,但直接丢给他一张高清迪奥图反而会让他觉得索然无味,还不如穿着內褲半遮半掩来得有吸引力。而且,他见过更好的。他睡过的男人,不管是丁忧还是贺之南,都是天赋异禀的奇男子。   谢瞻顾非常敷衍地回了两个字:哇哦   Steven:喜欢吗?   言射:嗯   Steven:你是不是住星程酒店?   言射:对   之前在片场,陈甸甸过来找他说话的时候,他和沈夏渠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沈夏渠会猜到他住哪儿并不奇怪。   Steven:我也住这里   Steven:等我下戏了过去找你?   言射:我估计要睡到中午,等我睡醒再说吧   Steven:抱歉,我太心急了   Steven:这都怪你   言射:?   Steven:怪你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Steven: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的代名词,再说直白点就是“我馋你的身子”。   虽然谢瞻顾也想开荤,但当他知道沈夏渠是明星的时候,瞬间就对这个人失去了全部兴趣——和明星扯上关系意味着后患无穷,他可不想自找麻烦,他最怕麻烦。   谢瞻顾之所以没删好友,是因为陈甸甸。   沈夏渠的脾气显然不怎么样,他可不想让陈甸甸因为他的关系被沈夏渠刁难,这部戏还且得拍呢。而且他要是能和沈夏渠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能给逐梦演艺圈的陈甸甸提供一点帮助。   嗨,他这个朋友当得可太靠谱了。   言射:我更喜欢日久生情   Steven:“日”是动词还是名词?   言射:名词   Steven:我要开工了,你赶紧睡,明天见   言射:好   谢瞻顾站起来,随手把还剩半瓶的苏打水放在沙发旁的小圆桌上,然后把手机和房卡揣兜里。   “哈尼?”他边用眼神搜索边喊了几声。   除了它的主人,哈尼最熟悉的人类就是谢瞻顾了,因为陈甸甸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就会把哈尼寄养在他家。   哈尼躲着没出来,谢瞻顾就拿起零食袋子摇了几下,小东西便喵喵叫着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了,谢瞻顾一举将它擒获,抱在怀里出了门。   坐电梯来到另一个楼层,找到房号,刷卡进门。   这个房间比他的房间稍微好点,多了个阳台,谢瞻顾把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关好才放哈尼下地。   困意终于袭来,谢瞻顾把其它灯关掉,只留一盏昏暗的门灯,上床睡觉。   但他在酒店从来睡不好,半梦半醒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猫叫声吵醒了。   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谢瞻顾哑着嗓子说了句“你回来了”,说完又闭上眼,听着脚步声、找东西的声音、模糊的水声继续睡,只是睡得很浅。   又过了不知多久,有人躺在了他身边,然后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谢瞻顾侧身搂住一把细腰,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谢瞻顾是被憋醒的,还没睁眼,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宝贝,你好石更啊。”   谢瞻顾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哑:“喜欢吗?”   “喜欢,想要——”说话间,一只手贴上了他的小腹,刚要往下钻,就被谢瞻顾抓住了。   “别闹,”他无奈地笑,“我膀胱快爆了。”   谢瞻顾睁开眼,起身去洗手间。   陈甸甸仿佛戏精附体,伸出尔康手:“宝贝,不要走。”   谢瞻顾没空配合她的表演,他真快尿了。   放完水,整个人都舒服了。   洗手洗脸,谢瞻顾拿了瓶水回到床上,喝两口后递给陈甸甸,问:“你几点回来的?”   陈甸甸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仿佛身体被掏空,一脸生无可恋:“六点多。”   谢瞻顾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一点。有两条未读微信,他边点开看边说:“那你醒这么早干嘛?”   “好意思问,”陈甸甸斜他一眼,“我再不醒就要被你侵犯了。”   谢瞻顾笑骂一句,眼睛盯着手机看。   是沈夏渠发来的微信,一条是九点多发的,问他醒了吗,另一条是十点多发的,还是问他醒没醒。   这人不睡觉的吗?还是说演员人均时间管理大师?   他边回微信边跟陈甸甸说话:“你和那位想潜规则你的女主角,发展到哪一步了?”   陈甸甸从仰躺变侧躺,微微一笑:“你猜。”   谢瞻顾扫她一眼,继续看手机:“该不会已经睡过了吧?”   “哪有那么快,”陈甸甸又从躺着变成坐着,“就接了个甜蜜的吻。”   谢瞻顾暂时放下手机,语气认真地说:“别被美色冲昏头脑了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再被人算计了。”   “人家可是女主角,算计我一小透明干嘛。”陈甸甸不以为然,“她就是想睡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谢瞻顾问:“那你怎么想的?”   “我?”陈甸甸笑了笑,“我单身太久了,看剧组发盒饭的大妈都觉得眉清目秀,我现在就想谈恋爱。”   谢瞻顾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陈甸甸平时表现得特别自信,但实际上她在感情里一直很被动,很容易对主动来撩她的漂亮女人动心,甚至还有些讨好型人格的表现,会委屈自己去迎合喜欢的人。   这是由她生理上的特殊性决定的,很难改变。   “先把周游解决了再说吧。”谢瞻顾伸手摸了下她的脸,“赶紧洗漱去,我约了人出去玩,你跟我一起。”   “你约谁了?”陈甸甸问。   谢瞻顾说:“沈夏渠。”   “啊?”陈甸甸一脸疑惑,“你怎么跟他勾搭上的?”   谢瞻顾挑眉一笑:“你猜。”   陈甸甸愣了两秒,惊讶地瞪大双眼:“我靠,不会吧?”   谢瞻顾笑着说:“你的基达不是很灵吗?没发现他是弯的?”   陈甸甸茫然摇头:“我被女主角撩得七晕八素,哪还有心思关注别人。”   想起她之前还言之凿凿说周游100%是弯的,谢瞻顾忍不住莞尔一笑,说:“真基假基傻傻分不清楚,要你何用。赶紧的,我和沈夏渠约好了十二点见。”   谢瞻顾抱上哈尼走了,留下陈甸甸独自凌乱。   既然要带上陈甸甸,当然不能把周游落下,谢瞻顾回房后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做好出门的准备。   花二十分钟洗漱、换衣服、弄发型,谢瞻顾拿上手机出门,往门把手挂上免打扰的牌子,然后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周游开门出来,问:“去哪儿啊哥?”   谢瞻顾说:“只要有陈甸甸在,去哪儿不一样?”   周游露齿一笑:“还是你懂我。”   和陈甸甸汇合后,三个人一起来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听到一声鸣笛,他们走过去,谢瞻顾拉开副驾的车门,没急着上车,他手扶着车门,弓着腰对坐在驾驶席上的沈夏渠说:“我擅自把我朋友也带上了,没关系吧?”   沈夏渠瞟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陈甸甸和周游,轻扯嘴角,说:“人多热闹,上车。”   谢瞻顾率先坐上副驾,陈甸甸和周游坐进后座。   不等谢瞻顾介绍,周游主动伸手过来,说:“你好,我叫周游,和甸甸姐一个公司的。”   沈夏渠和他握了下手,寒暄几句,驱车上路。   开出酒店后,谢瞻顾问:“我们去哪儿?”   沈夏渠说:“去个好地方。”   谢瞻顾不再多问,反正他哪儿都不认识,问了也白搭。   影视城本来就坐落在远离市区的镇上,没开多久窗外的风景就从城镇变成了乡村,放眼望去,田野、绿树、矮山、河流组成了一幅风景画,赏心悦目。   谢瞻顾枕着胳膊趴在车窗上,旷野的风迎面吹来,仿佛能吹散一切烦恼。   后座,陈甸甸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周游贴心地把肩膀借给她依靠,他盯着陈甸甸的睡颜看不够,对窗外的景色丝毫没有兴趣。   从大路拐上小路,又从小路开上山路,最后停在一座山林掩映的独栋别墅前。   下了车,谢瞻顾开玩笑:“这座山该不会被你承包了吧?”   “这座山确实被承包了,但不是我。”沈夏渠说:“这是我一朋友的房子,他是个建筑师,每当他厌倦城市生活的时候就会过来住一阵,偶尔也会带朋友们来办个Party。”   陈甸甸打着呵欠说:“是正经Party吗?”   沈夏渠笑了下,没有回答她。   山并不算高,别墅建在半山腰,只有两层,造型很欧式,前面是宽阔的庭院,后头竟然有个露天泳池,泳池的边缘和山崖相连,可以边玩水边欣赏山野风光,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这个设计实在太妙了。   谢瞻顾扶着泳池边的雕花围栏看风景,柔和的光焰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仿佛把他融进了这片如画的风景里。   沈夏渠走到他身边,状似随意地把手搭在他肩上,问:“这里算不算好地方?”   谢瞻顾点了下头:“当然。”   沈夏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低声说:“昨天太朦胧了没看清,今天总算看见高清版了。”   谢瞻顾勾唇一笑,偏头撞上沈夏渠灼热的视线,也不躲闪,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我还是第一次离明星这么近。”   沈夏渠喉结微动:“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谢瞻顾认真感受了下,说:“好像没有。”   沈夏渠虽然笑着,眼神里却流露出淡淡的失望,他用拇指指腹轻蹭了下谢瞻顾的脸颊,说:“想喝什么?我去拿。”   谢瞻顾说:“除了碳酸饮料什么都行。”   沈夏渠转身走了,谢瞻顾继续看风景。   这里真的很漂亮,他好想和沈夏渠那位建筑师朋友做朋友,偶尔也能受邀来这里享受一下大自然。   “瞻顾,”陈甸甸的声音从高处传过来,“看我。”   谢瞻顾一扭头,看到陈甸甸站在二楼的窗前,举着手机应该是在拍照。   他随意地比了个剪刀手,陈甸甸立刻嫌弃地说:“不要剪刀手!”   陈甸甸把刚拍好的照片发过来,谢瞻顾点开看,人不重要,关键是周遭风景太美,堪比写真大片。   他点了保存,忽然弹出一条信息。   甸甸:我都看见了,姓沈的刚才吃你豆腐!   谢瞻顾抬头看她一眼,低头回复。   言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豆腐   甸甸:?   言射:我舍身为你,感不感动?   甸甸:[我哭了,我装的.jpg]   言射:你知道了他的小秘密,他以后应该会对你好点   甸甸:你好坏   甸甸:我好喜欢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谢瞻顾默默收起手机。   沈夏渠换了身随意点的衣服,端着个金属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放着一个醒酒器和四只红酒杯,醒酒器里装着鲜红的酒液。   泳池边有桌有椅,沈夏渠放下东西,坐下倒酒:“叫你朋友过来吧。”   “不用管他们。”谢瞻顾坐到他对面。   沈夏渠把半杯红酒放到他面前,低着头说:“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谢瞻顾微微一笑:“你真的很直接。”   沈夏渠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我告诉你一件和陈甸甸有关的秘密,你满足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陈甸甸的所有秘密谢瞻顾都知道,除非是连陈甸甸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答应你,”谢瞻顾几乎不假思索,表情蓦地变得严肃,“什么秘密?”   沈夏渠挑了下眉:“你不问问我的要求是什么就敢一口答应?”   谢瞻顾说:“先答应,满足不了再反悔。”   沈夏渠瞬间笑出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谢瞻顾的耐心即将告罄,直接问:“到底是什么秘密?”   沈夏渠刚要开口,陈甸甸和周游一块儿过来了,这个话题只能戛然而止。   陈甸甸用脚试了试泳池的水温,说:“水是温的。”   九月初,才刚出伏,虽然山里比外面凉快一点,但气温也在三十度左右,池水肯定不会太凉。   “沈哥,泳池可以用吗?”陈甸甸问。   虽然沈夏渠比陈甸甸小一岁,但论资历,陈甸甸喊他一声“哥”也没毛病。   沈夏渠笑着说:“当然可以。”   陈甸甸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周游被陈甸甸推进了泳池里。   恶作剧得逞,陈甸甸站在泳池边大笑。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瞻顾悄悄走到陈甸甸背后,使劲一推,陈甸甸就尖叫着落水了。   谢瞻顾还来不及得意,突然被另一只“黄雀”打横抱起,他慌忙去搂沈夏渠的脖子,大喊一句:“我不会游泳!”   可惜为时已晚,沈夏渠已经抱着他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么啾=3= 第26章   檀无衣/文   -   虽然谢瞻顾热衷运动, 但他真的不会游泳,一方面是因为童年阴影,另一方面是嫌泳池的水脏。   当温吞的池水淹没他的时候, 谢瞻顾发自本能地抱紧了沈夏渠这根救命稻草, 他闭紧眼睛和嘴巴,水涌进耳朵, 呼呼隆隆的声音在耳道乱窜,让心跳也跟着紊乱。   好在沈夏渠听到了他喊的那句话, 刚入水就踩着池底站了起来, 谢瞻顾胸部以上跟着露出水面。   因为身高不够,陈甸甸踩不到底,但她会游泳,所以不慌,她抹了把脸上的水, 睁开眼,看到沈夏渠抱着谢瞻顾泡在水里,登时有点着急:“沈哥,瞻顾不会游泳,你把他弄上去吧。”   谢瞻顾把湿发往后捋, 轻轻甩了甩耳朵里的水,这才睁开眼,他从搂脖子改成扶肩膀,冷静地说:“放我下来。”   “抱歉,”沈夏渠依旧稳稳地抱着他, “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   “没事,”谢瞻顾说,“我又没怎么样。”   不知者无罪, 沈夏渠并没有做错什么,谢瞻顾也并不生气。   沈夏渠抱着他往泳池中央走,那里漂着一只很大的充气黑天鹅浮床。   谢瞻顾被沈夏渠掐着腰举出水面,放到了浮床上。   陈甸甸说:“我也想玩那个。”   谢瞻顾勾起唇角:“那你过来呀。”   “我才不过去,你肯定憋什么坏呢。”陈甸甸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上,浓密的长发浸在水里,像一丛黑色的水草,她扭头喊周游:“过来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   周游靠近她,帮她把拉链拉下来,陈甸甸脱掉裙子,朝谢瞻顾扔过来:“给我晒晒。”   谢瞻顾伸手接住,拧了两下,把裙子搭在了黑天鹅的头上。   周游也把外衣脱了,随手扔到岸边。沈夏渠刚好上了岸,拾起周游的衣服搭在了围栏上,顺便把自己也脱得只剩一条修身內褲。   既然大家都脱了,谢瞻顾也跟着脱了上衣,拧干后搭在天鹅颈上。   沈夏渠端着两杯红酒重新下了泳池,走到黑天鹅旁边,给谢瞻顾一杯,自己留一杯。   他站在水里,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谢瞻顾精赤的上身流连,不光看还要点评:“你看着挺瘦的,没想到肌肉线条这么漂亮。”   谢瞻顾抿了口红酒润喉,说:“想要吸引优秀的人,就得先把自己变得优秀。”   沈夏渠笑问:“我达到优秀的标准了吗?”   谢瞻顾没有回答,他看了眼正在和周游比赛游泳的陈甸甸,低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那个‘秘密’?”   沈夏渠说:“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谢瞻顾沉默了下,猜测:“是不是和你们现在拍的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有关?”   沈夏渠挑了下眉:“看来你知道点什么。”   不好的预感总是很容易成真。   谢瞻顾不想再兜圈子了,他从浮床下到水里,池水-很深,没过了他的锁骨,让他紧张,不由自主就抓住了沈夏渠的胳膊,小心地往岸边走。   一上岸,谢瞻顾就看到了沈夏渠下面鼓起的帐篷。   “你一碰我我就起来了,”沈夏渠竟然还好意思笑,“由此可见我对你的性-趣有多强烈。”   谢瞻顾权当没看见,他喊了陈甸甸一声,等陈甸甸从水里冒出头来,他说:“天鹅给你了,我和沈先生有点事要单独聊一下。”   陈甸甸“喔”了一声,问:“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聊啊?”   “你不用管,”谢瞻顾说,“玩你的吧。”   这回换沈夏渠牵住谢瞻顾的手,往房子走去。   周游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人设是“谢瞻顾的追求者”,赶紧假装吃醋:“他们俩该不会看对眼了吧?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不会的,”陈甸甸笃定地说,“瞻顾最怕麻烦,沈夏渠的职业注定了他和瞻顾不可能。”   周游做戏做全套,假装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进了房子,谢瞻顾说:“我想先冲个澡。”   沈夏渠先去给他找了身衣服,然后带他去浴室。   十分钟后,两个人焕然一新,在客厅碰面,一起上二楼。   谢瞻顾穿的是沈夏渠的衣服,开叉开到腰的运动背心搭齐吊短裤,漂亮的身体半遮半露,就算吃不着,单是看着也赏心悦目,这都是沈夏渠的小心机。   二楼就是一个家庭酒吧——占据整面墙的酒柜,陈列着花花绿绿的酒瓶,岛式吧台,欧式座椅和沙发——看来沈夏渠说的Party就是在这里办的。   沈夏渠径自走向吧台,说要给谢瞻顾调酒,谢瞻顾应了声“好”,走去窗口,刚才陈甸甸就是在这里给他拍照的。   泳池里,陈甸甸仰躺在黑天鹅上,黑色内衣衬得她皮肤雪白。而周游手扶着黑天鹅的屁股,人工驱动黑天鹅在泳池中漂游。   这幅画面让谢瞻顾联想到水族馆里的海豚表演——陈甸甸是驯养员,周游是背负驯养员的海豚。   爱情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谁先动心、谁爱得更深,谁就处于弱势。   谢瞻顾走到吧台前坐下,欣赏沈夏渠调酒的英姿。   没多久,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放到了谢瞻顾面前:“独家秘制,别处喝不到的。”   谢瞻顾端起来尝了尝,酒精的味道混合着水果的甜香和薄荷的清凉,还蛮爽口的,他给了一句朴实的称赞:“好喝。”   沈夏渠趴在吧台上,身体前倾,凑近谢瞻顾,笑着说:“我不止会调酒,我还有更多的惊喜等你挖掘。”   谢瞻顾回视他:“我想先挖掘一下和陈甸甸有关的那个秘密。”   沈夏渠站直了,开始调第二杯酒,边忙活边说:“陈甸甸应该告诉你了,她最近和女主角吴子禾走得挺近的。”   谢瞻顾“嗯”了一声。   沈夏渠往调酒器里丢了几个冰块,接着说:“吴子禾接近她,其实是有目的的。”   谢瞻顾皱眉问:“什么目的?”   沈夏渠手上不停,慢条斯理地说:“这部戏的副导演邱山从陈甸甸进组的第一天就看上她了,可陈甸甸对他的暗示明示都无动于衷,于是邱山就找上了吴子禾,俩人做了个交易——吴子禾帮他睡到陈甸甸,他帮吴子禾拉资源。他们具体打算怎么操作我不清楚,但类似的套路我见多了,比如吴子禾先和陈甸甸交朋友,用糖衣炮弹迷惑她,然后再让邱山趁虚而入,迷-奸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容易实施也方便善后。”   谢瞻顾拳头硬了。   这就是他不想让陈甸甸进娱乐圈的原因,光鲜的表象之下,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腌臜事。   “我和陈甸甸不熟,也没什么正义感,就算知道邱山和吴子禾狼狈为奸,我也没想过多管闲事,毕竟我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得罪了副导演对我也没好处。”沈夏渠顿了下,抬头看着谢瞻顾,目光灼灼,“但为了赢得你的好感,我愿意冒这个险。”   谢瞻顾喜欢他的坦诚。   如果他不是明星就好了,谢瞻顾会很愿意和他发展更多的可能。   可惜没有如果。   谢瞻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眉头微蹙。   “在想什么?”沈夏渠问。   谢瞻顾说:“在想怎么把陈甸甸拉出这个陷阱。”   沈夏渠说:“你直接把真相告诉她不就好了。”   这的确是最直接省事的办法。   可陈甸甸明显已经被伪装百合的吴子禾撩动了春心,这个真相对满怀期待的陈甸甸来说实在太扎心了。   “不行,”谢瞻顾摇了摇头,“我得想个更好的办法。”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楼梯口传过来:“我有办法。”   谢瞻顾和沈夏渠同时看过去——是周游。   “你听到多少?”谢瞻顾问。   “从做交易开始,”周游朝他们走过来,脸色阴沉,“我都听到了。”   刚才谢瞻顾站在窗口往下看的时候,陈甸甸也在看他。   谢瞻顾一走开,陈甸甸就指使周游来偷听了,周游已经在楼梯口静悄悄地潜伏了五分钟,该听到的一句没落。   周游坐在了谢瞻顾旁边,沈夏渠把刚调好的那杯酒放到了周游面前。   周游没碰,他需要保持清醒。   “你刚才说你有办法,”谢瞻顾看着周游,“说来听听。”   “我一个人不行,”周游说,“需要你和沈哥给我打配合。”   谢瞻顾扭头看向沈夏渠,不等他开口,沈夏渠便笑着对他说:“你可以尽情地使用我。”   陈甸甸等了半天,没把周游等回来,她便主动找过去。   刚走进一楼客厅,就看到三个男人一起从二楼走下来。   “你们三个干嘛呢?”陈甸甸说,“把我一个人撂那不管了,有点过分了啊。”   走在最前面的谢瞻顾说:“聊点男人之间的话题。”   “你性别歧视。”陈甸甸胡乱扣帽子。   “怎么可能,”谢瞻顾说,“我是女权主义者。”   三个人谁都没跟陈甸甸说实话,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在别墅玩到下午四点,他们启程回影视城,沈夏渠和陈甸甸还要拍戏。   除了周游,其他人多少都喝了点酒,他当仁不让地成了司机,陈甸甸坐副驾,谢瞻顾和沈夏渠坐后排。   从昨天到现在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的沈夏渠终于撑不住,靠在谢瞻顾肩上睡着了。   谢瞻顾想起远在G市的贺池,给他发了条微信。   言射:房听雨今天来找你吗?   贺池很快回复他——   贺池:她已经回N市了   言射:这么快?!   贺池:嗯   贺池:你可以回来了   谢瞻顾失笑。   他离开G市还不满24小时,贺池就惦记着让他回去,也太着急了点。   言射:还得再等两天   贺池:好   言射:学校那边没事吧?   贺池:没有   因为担心贺池“近墨者黑”,王凡真在开学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上午调了座位,许一元原位不动,贺池则被调到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而贺池的同桌刚好就是学习委员林葭。   贺池和许一元的关系扑朔迷离,除了他们自己,5班的其他同学都搞不清楚他们俩到底是敌是友,包括林葭,这直接导致林葭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贺池。   但和贺池坐了一天的同桌之后,林葭就不纠结了,因为贺池冷若冰霜、目中无人,自始至终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除了午休时那声毫无起伏的“借过”。人家压根不理她,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下午放学的时候,贺池骑着谢瞻顾买给他的黑色小电驴,慢吞吞地行驶在拥挤的校园里。   乔亦桥和郝立有同骑一辆电动车,走在前面给贺池开道——准确地说,是给坐在贺池身后的许一元开道。   很快,贺池和许一元的“亲密照”就传遍了博闻学子们的QQ群和微信群,学校的贴吧里也盖起了高楼,贺池一跃成为博闻中学的头号风云人物,因为他是第一个让“博闻一哥”许一元坐在电动车后座的人。   许一元从来没坐过电动车后座,他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虽然他初中就学会开车了,但未满十八岁考不了驾照,所以他平时只能骑摩托车。   今天摩托车送去保养了,他才委屈自己坐上了贺池的电动车。   其实一开始许一元是拒绝的——   “你坐后边,我带你。”许一元习惯性发号施令。   “我的车,我说了算,”贺池不为所动,“我带你。”   许一元说:“女人才坐后边。”   已经坐在乔亦桥身后的郝立有:“……”   贺池说:“那你就把自己当成女人。”   乔亦桥倒抽一口凉气:“卧槽,他好敢说。”   郝立有目瞪口呆:“卧槽,池哥牛逼。”   许一元盯着贺池看了几秒,忽然抬起一条长腿坐上了电动车后座。   乔亦桥和郝立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博闻一哥竟然也有服软的一天?而且还是向一个刚认识三天的家伙服软。说出去谁敢信?他们亲眼看见都不敢信!想给池哥跪下唱征服!   许一元踹了乔亦桥一脚:“傻愣着干嘛,前头开路去。”   等一前一后拉开了点距离,许一元说:“老子迟早要和你再打一架。”   贺池勾唇一笑:“好好练,我等你。”   “操。”许一元掏出根烟噙嘴里,还没出学校呢就肆无忌惮地点上了。   四个人先在火锅店解决了晚饭,然后在八点左右来到了一个地下赛车的场子。   许一元平时开不了车,偶尔会来这里玩一把过过瘾。他们来得巧,正赶上比赛即将开场,许一元和其中一个车手认识,过去聊了两句,车手便摘下头盔递给了许一元。   郝立有和乔亦桥去下注了,贺池没兴趣,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发现”那儿有个红点,随手点两下,进了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谢瞻顾刚发的照片。   贺池点开大图——看背景好像是在山里,旁边有个泳池,谢瞻顾侧身站着,微仰着头,好像在看高处。   贺池把图片放大,看着谢瞻顾微微带笑的脸,唇角不自觉也漾起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陈甸甸这张照片拍得实在太艺术了,不发朋友圈可惜了,所以谢瞻顾才久违地发了一条。   发完他就和周游一起去酒店的健身房打发时间了,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房,简单洗个澡,刚出洗手间就收到了沈夏渠的微信。   Steven:收工了,正在去聚餐的路上   谢瞻顾回了俩字:收到   一个小时后,谢瞻顾抱着哈尼给陈甸甸发了条语音。   言射:“甸甸,你赶紧回酒店,哈尼好像病了,不停抽搐,还吐了。”   哈尼仰头看着他。   谢瞻顾摸摸猫头,说:“养猫千日,用猫一时,事成之后,零食奖励。”   很快,陈甸甸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谢瞻顾没接。   没过多久,弹出一条微信——   Steven:陈甸甸已经回酒店了   谢瞻顾把哈尼装进猫包,带着它去了酒店附近的咖啡店,点了杯蜂蜜柚子茶。   大概二十分钟后,陈甸甸打电话过来,谢瞻顾接了。   “你在哪儿呢?”陈甸甸有点喘,“哈尼怎么样了?”   “刚从宠物门诊回来,”谢瞻顾提上猫包往外走,“哈尼挨了一针,已经没事了。”   十分钟后,谢瞻顾回到房间,陈甸甸把哈尼从猫包里抱出来,见小家伙精神奕奕的,才放下心来。   “今晚睡我这儿吧,”谢瞻顾说,“哈尼的东西都在这儿呢。”   “好,”陈甸甸说,“我先回去洗个澡。”   23点半,陈甸甸洗完澡回来,谢瞻顾正靠在床头看沈夏渠发来的微信。   Steven:聚餐结束,在回酒店的路上   陈甸甸躺在谢瞻顾旁边,说:“终于不用熬夜了,我今晚要早点睡。”   “我也困了,”谢瞻顾放下手机,随手关灯,“一起睡吧。”   陈甸甸“哎”了一声,问:“今天在别墅的时候,你和沈夏渠背着我和周游干什么去了?”   谢瞻顾躺下,说:“一时性起,互撸了一把。”   “我靠,”陈甸甸突然拔高了声音,把窝在床尾舔毛的哈尼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逗你的,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谢瞻顾失笑,“沈夏渠给我表演调酒,顺便调情,没做别的。”他假装打个呵欠,“我真困了,闭嘴睡觉。”   陈甸甸挨过来抱住他,不出五分钟就睡着了。   等她睡熟了,谢瞻顾小心翼翼地下床,绕到床的另一边,拿上陈甸甸的手机和房卡,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周游已经站在门口等他好一会儿了。   谢瞻顾把房卡交给周游,他解锁陈甸甸的手机,点开微信,从聊天列表里找到“邱副导”,编辑了条微信发过去。   是陈不是沉:邱副导,你能来我房间一趟吗?我有话和你说。   很快弹出一条回复。   邱副导:现在?方便吗?   谢瞻顾没急着回复,先晾着他。   等进了陈甸甸的房间,把房门虚掩上,周游把手里的袋子交给谢瞻顾,说:“沈夏渠帮忙借的,别弄坏了,还得还呢。”   谢瞻顾点点头,说:“待会儿听我口令行事。”   周游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走进洗手间,关上了门。   谢瞻顾走进房间,脱掉身上的T恤和短裤,从衣柜里找了件宽松款的睡裙穿上,然后从周游刚给他的袋子里拿出一顶黑长直假发,和陈甸甸现在的发型如出一辙。   戴好假发之后,谢瞻顾回复邱副导——   是陈不是沉:邱副导,你现在过来吧,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   17号的更新会在23点左右掉落。   下本开人妖下蛋小甜饼《缠蛇》,感兴趣的小仙女可以戳进专栏点个收藏,么啾~   《缠蛇》文案:   母胎SOLO 20年,孟效终于桃花朵朵开,可惜全是烂桃花。   接连被帅逼学弟、大帅逼邻居和超级大帅逼同事始乱终弃后,孟效终于怒了:“去他妈的爱情,老子以后只走肾不走心!”   *   在好基友的怂恿下,孟效去酒吧钓了个全场最靓的仔。   把靓仔带回家吃干抹净后,孟效突然腹痛难忍,然后,他一口气下了七颗蛋!   孟效快吓哭了:“我他妈该不会是一只鸡-吧?!” 第27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和周游进了陈甸甸的房间后, 没把门关死,等邱山过来的时候,他直接推开虚掩的门就走了进去。   邱山关上门,顺手反锁, 走进房间。   聚餐的时候, 男主角沈夏渠不知道抽哪门子风, 找由头敬了他好几杯酒,邱山喝得有点飘, 要醉不醉的,不过脑子还算清醒, 只是走路稍微有点不稳。   房间里光线朦胧,只有床头的台灯亮着。   邱山看到他馋了好久的女人正窝在沙发里,下半身盖着毯子, 上半身歪在沙发靠背上,脸被披散下来的头发遮得很严实, 只能看到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睡着了?”邱山问了一句。   谢瞻顾确实快等睡着了。   发完最后那条微信,他至少等了二十分钟, 也不知道姓邱的在磨蹭什么。   邱山自说自话:“我洗了个澡, 所以来晚了。”   其实洗澡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担心自己喝了酒会不行, 所以吃了一片万艾可,等药效开始起来了才过来。他现在已经性致昂扬, 随时可以提枪上阵。   谢瞻顾稍微动了下,继续装睡。   他听到脚步声靠近。   很快, 邱山紧贴着他坐下了,呼吸声清晰可闻,浓郁的古龙水味儿呛得他鼻腔发痒。   “甸甸?”邱山喊了一声, 见“陈甸甸”没反应,自顾嘀咕了一句:“睡这么熟,看我怎么弄醒你。”   说着,他把左手探进毯子里,先摸索到裙摆,紧接着触碰到溫熱細膩的皮肤,汗湿的手心轻贴着皮肤缓缓往前,来到了最隱秘的部位——   邱山:“……?!”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邱副导。”   突然响起的低沉男声响了邱山一跳,他惊觉上当,立刻抽手,但是为时已晚,谢瞻顾搭在肚子上的那只手已经快准狠地擒住了邱山的手腕,他只用了七八分力,邱山就痛得嗷嗷直叫。   “周游。”谢瞻顾无比淡定地喊了一声。   这猥琐男实在太菜了,虐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等周游从洗手间过来,邱山已经被谢瞻顾反剪着双手按在沙发上,毫无反抗之力。   “你是谁!”邱山粗声粗气地说,“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我是爱和正义的女装大佬,水兵月中国分月,”谢瞻顾信口胡说,“今晚就要代表月亮消灭你。”[注]   “哥,你这台词也太羞耻了。”周游听得脸都皱起来了。他把手里的小方巾塞进邱山嘴里,又从沙发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根尼龙绳,捆绑邱山的双手。   把邱山交给周游摆弄,谢瞻顾抬手把假发摘下来,说:“你先陪他玩,我去洗洗,刚被咸猪手摸了。”   周游点下头:“去吧。”   谢瞻顾拿上自己的衣服去了浴室,五分钟后清清爽爽地出来,邱山已经被周游扒光了衣服、捆手捆脚扔在地上。   谢瞻顾扫一眼邱山下面支楞着的东西,拖长音“喔”了一声,说:“怪不得来那么慢,原来等伟哥起效呢。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还挖空心思潜规则女演员呢?这不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吗,纯属有病。”   周游冷笑一声,说:“他追求的不是身体上的快感,而是利用权力欺压别人的精神享受。”   邱山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一头待宰的猪——不对,这么说辱猪了,猪比他可爱一百倍,而且猪聪明着呢。   谢瞻顾看着周游:“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周游说:“你坐着看戏就好。”   谢瞻顾便盘着腿坐在床上,掏出手机看了看,有一条来自沈夏渠的微信。   Steven:进行到哪一步了?   谢瞻顾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Steven:[OH !MY EYES!MY EYES!.gif]   Steven:操,重金求购一双没看过这张图的眼睛   谢瞻顾笑了笑,一抬头,看到周游手里拿的东西,一句“我靠”脱口而出。   邱山也看到了,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挣扎得更厉害了,“呜呜”得也更起劲了。   谢瞻顾觉得周游玩得似乎有点大了,但对付邱山这样的人,以恶制恶确实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虽然谢瞻顾并不打算制止,但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周游戴着一次性手套,一手攥着“凶器”,然后非常仁慈地往上面挤了一大坨潤滑液,边涂抹均匀边说:“在陈甸甸之前,肯定有不少女孩遭过这个人渣的毒手。我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被侵犯是什么滋味。”   谢瞻顾觉得周游说的很对。   陈甸甸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像邱山这样的人,不管哪个圈子都有很多很多。   许多像陈甸甸这样怀揣梦想踏进演艺圈的姑娘,就是被像邱山这样的垃圾扼杀了、毁掉了。他理应遭到惩罚,让他受着吧。   “需要帮忙吗?”谢瞻顾问。   “不用,”周游抬头扫他一眼,“你要觉得辣眼睛可以先回去睡,剩下的事儿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我还是在这儿待着吧,”谢瞻顾说,“帮你递个东西什么的。”   周游走到邱山旁边蹲下,邱山都快吓哭了,边“呜呜”地求饶边像蛆一样往前蠕动,周游一招制敌,沉声威胁:“再敢动一下,老子立刻废了你,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人道。”   邱山哪还敢动,夹紧双腿,脸上尽是恐惧和哀求的神色。   周游无动于衷,冷着脸发号施令:“侧身背对我。”   邱山背贴着地,边疯狂摇头边“呜呜”地叫。   周游冷着脸说:“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谢瞻顾第一次见周游发狠的样子,有点被他的气场震到。   僵持片刻,邱山到底还是屈服于周游的威慑,乖乖侧起了身,周游毫不留情地把手里的东西捅進了那个直男绝对无法接受的地方。在邱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里,周游一捅到底。他买的普通尺寸,而且还贴心地涂了那么多潤滑液,其实不会很疼的,邱山过于夸张了。   周游站起来,摘下手套,去洗手间洗手了。   谢瞻顾挪到床尾去看地上的邱山,见他眼泪流得正凶,谢瞻顾却忍不住笑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周游洗完手回来,拿起手机拍下邱山的丑态,然后把邱山的衣服扔到他身上,盖住他丑陋的身体。   “我现在要跟你聊聊,”周游蹲在邱山旁边,“你要是敢喊一声,我就把你后面那东西拿出来塞你嘴里。”   邱山立刻摇头,周游便伸手把他嘴里塞着的小方巾抽了出来。   邱山没喊,他涕泪横流,哽咽着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周游站起来,靠坐在旁边的电视柜上,居高临下地说:“被侵犯的滋味怎么样?爽吗?”   邱山摇头:“不、不爽。”   周游问:“以后还敢潜规则女演员吗?”   邱山说:“不敢了。”   周游晃晃手机:“我拍了照也录了视频,要让我再知道你不干人事,我就把照片和视频发到微博上,再给你买个热搜第一,让你社会性死亡。”   “千万别,”邱山快吓哭了,“我不敢了,真不敢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周游说:“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谁——我是陈甸甸的男朋友,你却想给我戴绿帽子,你觉得我能放过你吗?”   谢瞻顾笑而不语。   邱山说:“我不知道她是有主的人,我要知道了肯定不敢动她。”   周游踢了他一脚,冷着脸说:“你他妈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有主的人’?男人和女人谈个恋爱,女人就成男人的所有物了?放你妈的屁。明天把‘尊重女性,男女平等’八个字抄写八百遍交给我。”   谢瞻顾被周游逗乐了,这怎么还上起男徳课了。   邱山“哎哎”应了两声,周游接着说:“除了陈甸甸的男朋友,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想不想知道?”   “想。”他敢说不想吗?   周游说:“你们这部戏的主投是哪家公司?”   谢瞻顾脑子转得多快呀,听周游这么一问,他心里就有了猜测,惊疑不定地看向周游。   邱山结结巴巴地回答:“梦、梦蝶传媒。”   “梦蝶传媒的老板是谁?”周游接着问。   “是……是周孝临。”说到这儿,邱山要还不明白就是智障了,他开始打哆嗦,“你、你是周孝临的儿子?”   周游勾唇一笑:“恭喜你,答对了。”   邱山哭丧着一张丑脸,惊惧交加,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答对。   猜测成真,但谢瞻顾还有点懵,他看着周游说:“所以,陈甸甸能演这部戏,是你帮她争取来的机会?”   “帮喜欢的女孩追求梦想,这不是应该的吗?”周游没有正面回答,但和承认也没什么区别。   谢瞻顾沉默两秒,又问:“陈甸甸所在的新美模特公司,和你们刚才说的梦蝶传媒,是什么关系?”   周游说:“新美是我妈的公司,梦蝶是我爸的公司。”   谢瞻顾说:“那你在新美做男模,是隐藏身份体验生活,还是真想当模特?”   周游说:“这件事有点复杂,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他们俩聊起来了,丝毫不在意邱山的死活。   邱山安静地躺在地上,欲哭无泪。   他要是知道陈甸甸关系这么硬,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陈甸甸的主意啊。这下完了,他以后还怎么混啊。   想知道的暂时都问完了,谢瞻顾便闭了嘴。   周游又踢了邱山一脚:“睡着了?”   “没、没有,”邱山涎着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哪敢啊。”   周游问:“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邱山赶紧表态,“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拍戏,再也不搞潜规则了。”   周游满意地点了下头,说:“今天晚上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你会往外说吗?”   “不说不说,”邱山用力摇头,“打死都不说。”   “还有,让那个女主角离陈甸甸远一点,”周游说,“但是还不能让她伤了陈甸甸的心,能做到吗?”   “能,”邱山说,“吴子禾是演员,演戏她最在行了。”   周游想了想,没什么要嘱咐的了,他看看谢瞻顾,用眼神询问他还有没有要补充的,谢瞻顾摇了摇头,周游已经想得非常周到了。   周游弯下腰,边给邱山解绳子边絮絮地说:“你说你,身体这么虚,吃药才能硬,怪可怜的,和你上床的女人也可怜。要我说你干脆换个取向,以后睡男人吧,咱们国家男女比例失调这么严重,未来搞基是大趋势。虽然你长得是磕碜了点,但总有那不挑食的,说不定就让你这个幸运儿给遇上了。我今天也算是给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是是,”邱山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说得都对。”   绳子解完了,周游站起来:“你后面那玩具送你当见面礼了,就先别拿出来了。”   周游说什么邱山就得听什么,他抓着衣服站起来,后面的东西因为他的动作进得更深,邱山的表情都扭曲了。   “别愣着了,穿衣服吧。”周游下指令。   邱山“哎”了一声,再难受也得忍着,麻利地穿好了衣服。   周游说:“别以为长了根小吊就了不起了,以后再让我听说你欺负女演员,就不是玩假的这么简单了。”说完,他朝邱山的屁股踢了一脚:“滚吧。”   邱山捂着屁股鬼叫一声,又觍着脸冲周游和谢瞻顾一顿点头哈腰,这才夹着屁股走了。   周游突然想起什么,冲正要出门的邱山喊了一句:“别忘了我布置的作业。”   门关上了,房间里蓦地静下来。   周游有了个金光闪闪的新身份,让谢瞻顾忽然生出了微妙的距离感,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损。”   “损吗?”周游笑着说,“你不觉得我充满正能量吗?”   谢瞻顾微笑着点点头:“是挺正的。”   彼此沉默了一小会儿,周游先开口:“哥,今晚的事你替我保个密,别告诉陈甸甸。”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谢瞻顾顿了下,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甸甸你的真实身份?”   周游抬手摸了摸脖子,说:“再等等吧,等她对我的好感度再高一点。如果现在告诉她,我怕她再也不理我了。”   谢瞻顾上回卖过周游一次,这次他决定帮周游保密,因为这个秘密对陈甸甸没什么影响。   陈甸甸不喜欢周游,不管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模特还是公司老板的儿子,对陈甸甸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好吧,你看着办。”谢瞻顾下床,“反正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做任何伤害陈甸甸的事。”   周游笑着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谢瞻顾相信他不会。   他也越来越相信周游对陈甸甸的真心,只可惜他性别不对,注定是错付了。   “哥,你去休息吧,”周游说,“我把这儿收拾一下再走。”   谢瞻顾拍了下他的手臂,说声“辛苦了”,先走一步。   进电梯后,他解锁陈甸甸的手机,删掉了他和邱山的那段聊天记录。   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哈尼站在电视柜上,两只猫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怪吓人的。   “喵呜~”   “嘘。”谢瞻顾顺手摸它一把,拐进洗手间放放水。   出来后,他蹑手蹑脚走到床头,把陈甸甸的手机和房卡放回原位。   “你去哪儿了?”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把谢瞻顾吓了一跳,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他冷静了下,说:“睡不着,出去走走。”   陈甸甸哑声说:“出去走走你拿我手机干嘛?”   “喔,”谢瞻顾停顿一秒,“我手机没电了,拿你手机听会儿歌。”   “现在困了吗?”陈甸甸问。   “困了,”谢瞻顾脱鞋上床,主动把陈甸甸抱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陈甸甸猫一样在他胸口蹭了蹭,突然低低地说:“我要是喜欢男的就好了。”   谢瞻顾一愣:“怎么突然这么说?”难道是被周游的真心感动了?   陈甸甸梦呓似的说:“那样我就能丢掉友谊的小船,登上爱情的巨轮,我爱你你爱我,我就不用再吃爱情的苦了。”   谢瞻顾:“……”白替周游高兴了。   他摸摸陈甸甸的头发,微微笑着哄她:“乖,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陈甸甸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最后咕哝一句:“甜甜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第28章   檀无衣/文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乔亦桥和郝立有跑腿去买饭,许一元和贺池去天台等着。   贺池脸上又添了一道新伤,是昨晚在赛车场打架弄的。   和许一元比赛的那个车手输了比赛,本来就心气不顺, 一下车又看到他女朋友正在问贺池要微信, 顿时火冒三丈, 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头盔朝贺池砸去。   两个人的单挑迅速发展成群架,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被许一元认识的那个车手朋友平息的。   贺池只是脸上添了一道伤,对方那几个人却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而许一元、郝立有和乔亦桥基本没帮上什么忙,主要是乔亦桥刚被贺池虐过,战斗力还没恢复。   谢瞻顾在的时候, 会细心地帮他处理伤口,谢瞻顾不在, 贺池也就懒得管,让它自然愈合。   旁边忽然响起女人的叫声, 贺池偏头一看, 许一元正拿着手机看黄片。   “小点声, ”贺池吐出一口烟, “再把老师招来。”   许一元直接关了视频,说:“你看吗?我发你。”   “不看, ”贺池说,“没兴趣。”   许一元了然一笑:“有女朋友?”   贺池说:“我喜欢男的。”   许一元愣愣地看他几秒, 笑着说:“操,你真他妈牛逼。”   贺池斜眼看他:“接受不了?”   许一元一脸无所谓地说:“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我又不是你爸。”   贺池勾了下唇角:“还记得那个赌吗?趁着乔亦桥和郝立有不在, 叫声‘爸爸’听听。”   “叫个几把,”威名远播的“博闻一哥”许一元竟然有点脸红,“再提这事别怪我翻脸。”   贺池微微一笑:“逗你玩的。”   许一元无语半晌:“……操。”   整个博闻中学,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也就只有贺池了,但许一元就是喜欢贺池这股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冷酷劲儿,不怕他,也不捧他,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人来对待,平等,自在,舒服。   “那你有男朋友吗?”许一元问。   “没有。”贺池说。   但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今天是谢瞻顾离开的第三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贺池突然有些烦躁,嘴里的烟瞬间没了味道,随手掐灭了。   远在J市的谢瞻顾才刚睡醒。   接连熬了两天夜,他的生物钟有点紊乱。   房间里只有他和哈尼,陈甸甸九点多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叫走了,他起来上个厕所又接茬睡了。   哈尼站在沙发靠背上,伸着前爪勾窗帘玩儿。谢瞻顾过去把它抱起来,拉开窗帘,把阳光放进来。   嗯,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铲完猫砂,谢瞻顾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给周游发微信,叫他一起去午饭,还没收到周游的回复,沈夏渠先发了条微信过来。   Steven: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单独”共进午餐?   谢瞻顾笑了笑,回复俩字:好啊   回完又给周游发了一条:突然有约,你自己吃吧   周游:[微笑]   沈夏渠带谢瞻顾去了他朋友开的餐厅,菜很好吃,和沈夏渠聊得也很开心。   吃完饭,沈夏渠开车送谢瞻顾回酒店。   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沈夏渠说:“再陪我待会儿?”   谢瞻顾点头:“好。”   沈夏渠拿出包烟:“你抽烟吗?”   谢瞻顾说不抽,沈夏渠就把烟放回去,也不抽了。   “你昨天说让我满足你一个要求,”谢瞻顾说,“你还没说这个要求是什么。”   沈夏渠看着他,唇边浮起一抹坏笑:“我想和你上床,你能满足我吗?”   谢瞻顾说:“不能。”   沈夏渠依旧笑着说:“那就当刚才那顿饭就是我对你的要求吧。”   谢瞻顾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愣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回了句“谢谢”。   沈夏渠笑着叹口气,说:“我今晚收工后,就要飞S市录两天综艺,等我回来,你应该已经走了吧?”   “我打算明天走,”谢瞻顾说,“住三天酒店已经是我的极限。”   沈夏渠惆怅地说:“以后大概没机会再见了。”   听他这么说,谢瞻顾心里竟然生出一点可惜,其实他还挺想和沈夏渠交朋友的,他喜欢坦诚不做作的人。   沉默两秒,谢瞻顾说:“其实我准备了礼物要送给你。”   “喔?”沈夏渠眼睛一亮,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谢瞻顾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沈夏渠莞尔一笑,乖乖闭上眼。   谢瞻顾倾身过去,在沈夏渠唇上留下一个轻如蝉翼的吻,然后附到他耳边低声说:“沈先生,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我对你的好感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告别沈夏渠,谢瞻顾回到房间,消失了半天的陈甸甸已经回来了,她正抱着哈尼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床上放着几个购物袋,看LOGO,都是奢牌。   “逛街去了?”谢瞻顾边脱衣服边问。   陈甸甸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瞻顾已经和她做了十年朋友,单凭这声“嗯”就能听出她情绪不对。顿了两秒,他又问:“和女主角一起去的?”   陈甸甸又“嗯”了一声。   “怎么了?”谢瞻顾看着她,“不高兴啊?”   陈甸甸悠长地叹了口气,说:“吴子禾说那天和我接吻是鬼迷心窍,其实她对女人一点都不感兴趣。看到那几个购物袋了吧?都是她送给我赔礼道歉的。”   谢瞻顾不动声色地想,邱山行动够快的。   他换好了衣服,走到陈甸甸身边坐下,看着她问:“伤心了?”   陈甸甸勉强笑了下:“伤心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失望而已。”   谢瞻顾刚想安慰她两句,门铃忽然响了。   他起身去开门,周游走进来,和他交头接耳:“陈甸甸刚给我发微信,说有话要跟我说,该不会是昨晚的事被她知道了吧?”   原来陈甸甸刚才在给周游发微信。   谢瞻顾暗道一声糟,陈甸甸该不会要现在和周游摊牌吧?这个时机掐得也太……   “周游?”陈甸甸喊了一声。   “哎。”周游擦着谢瞻顾进了房间,谢瞻顾关上门,惴惴不安地跟过去。   周游靠在电视柜上,谢瞻顾坐在床边,三个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各怀心事,神色各异。   “我打算明天回去了。”谢瞻顾抢先开口,“周游,你跟我一起吗?还是想再多玩两天?”   周游说:“一起来的当然一起走,我也要工作了。”   谢瞻顾转头看向陈甸甸:“甸甸——”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甸甸看着周游说:“周游,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谢瞻顾:“……”他默默地把暗示的话吞回了肚里。   周游慌了一瞬,扯起一个掩饰的笑:“什么意思?”   陈甸甸面无表情地说:“我早就发现了,你在骗我,其实你根本不喜欢瞻顾,你也不是gay,你演这出戏只是为了接近我,骗取我的信任和感情。我没污蔑你吧?”   周游绷着脸,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沉声开口:“你说得没错。我喜欢你,但你误以为我是gay,所以我就将错就错,假装追求谢瞻顾,其实是为了靠近你,在你面前刷好感。”   谢瞻顾闻到修罗场的味儿了。   虽然他早就盼着结束这场骗来骗去的游戏,但不得不说,陈甸甸选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时间点。周游昨天才瞒着她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今天就被她往心口插了一刀。虽然他是无条件站在陈甸甸这边的,但也忍不住怜爱周游了。   “你别白费劲了,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陈甸甸冷酷无情地说,“我喜欢女人,除非你变性,否则我们没可能。”   周游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目光很快又落到谢瞻顾身上。   陈甸甸说:“你不用看他,性取向是我的隐私,没有我的允许,瞻顾不会告诉任何人。”   周游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谢瞻顾,表情严肃得可怕,和他昨晚面对邱山时如出一辙:“其实根本不是陈甸甸看出来的,是你打从一开始就把我装gay的事告诉了她,然后你们俩合起伙来玩我,对吧?”   谢瞻顾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对。”   周游直接气笑了,他深深地看陈甸甸一眼,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走。   “周游!”谢瞻顾起身追他,却被陈甸甸制止了。   “让他走,”陈甸甸说,“翻脸就翻脸,谁怕谁啊。”   周游还没出房间,陈甸甸的话他都听到了。   但他脚步没停,大步出了房间,还很用力地摔上了门,把哈尼吓了一跳。   谢瞻顾站在原地,扭头看着陈甸甸:“昨天还在泳池里鸳鸯戏水呢,今天就一拍两散了,你不觉得画风转变得太快了吗?”   “那又怎么样,”陈甸甸嘴硬,“本来就是互相欺骗,虚情对假意,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可惜?”谢瞻顾说,“我不信。”   陈甸甸不吭声了,因为她知道骗不了谢瞻顾,他们俩对彼此都太了解了。   谢瞻顾靠在周游刚才的位置,耐心地说:“我知道,吴子禾的事让你不开心了,但你把气撒在周游身上就是你不对,你明明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不能仗着他喜欢你就随心所欲地对待他。这件事明明可以心平气和地解决,但你刚才的冲动把周游和咱们俩的关系都搞砸了。”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连我的心理活动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陈甸甸的气势弱下去,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分了,“那你说怎么办?我去找他道歉吗?”   谢瞻顾叹口气,无奈地说:“他现在肯定不想看到你,还是我去吧。”   谢瞻顾刚出房间,就看到周游提着行李箱从隔壁走出来。   “你要走了?”谢瞻顾惊讶地问。   “不走干什么?”周游冷笑,“留在这儿给你们俩逗闷子吗?”   谢瞻顾没有拦他,而是跟着他一起往前走,边走边说:“这件事我们三个都有错,你直装弯骗陈甸甸是你不对,我答应帮你又出卖你是我不对,陈甸甸反过来骗你是她不对,所以我们扯平了好不好?做不了男女朋友,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   “朋友?”周游自嘲一笑,“我这么傻逼的人,哪有资格和你们做朋友,还不被你们玩死。”   谢瞻顾知道,周游正在气头上,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便也不再白费口舌:“那你开车小心点,等我回G市后再给你打电话。”   周游伸手按电梯,阴沉着脸不理他。   谢瞻顾安静地陪他站了会儿,看着他进了电梯,最后还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开车一定要小心。”   沟通失败,谢瞻顾往回走,刚走到房间门口,房门忽然打开,陈甸甸把他的手机递过来:“电话,一个陌生号码。”   接过来一看,已经是通话状态,谢瞻顾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我是武心忱,”对方立刻报上名字,“是苹果园派出所的警察,我们之前见过的。”   “我记得你,”谢瞻顾心头一凛,“不会是我表弟——”   “不是,”武心忱打断他,“你现在能来一趟市医院吗?丁副队他、他出事了,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才……”   耳朵里嗡嗡直响,后面的话谢瞻顾听不清了,他推开门往里走:“甸甸,帮我订一张最快的回G市的机票!” 第29章   檀无衣/文   -   飞机落地后, 谢瞻顾第一个打给武心忱。   武心忱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丁修已经度过危险期,不过人还没醒。   谢瞻顾瞬间从极度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 他站在人流中缓了好一会儿, 长出一口气, 大步往外走。   坐上出租车,谢瞻顾看了下时间, 差十分钟不到18点,贺池肯定已经放学了。   他点开通讯录, 打给贺池。   铃声没响多久,那边接了:“喂。”   谢瞻顾愣了下,因为不是贺池的声音, 他看了下手机屏幕,确认没打错, 才说:“我找贺池。”   那边说:“池哥忙着呢,没空。”   手机里随即传来忙音, 电话竟然被挂断了。   谢瞻顾:“……”   他蓦地笑了下, 看来贺池挺厉害啊, 才几天就混成“池哥”了。   替贺池接电话的是乔亦桥, 而贺池正在篮球场上和许一元1V1单打,郝立有和乔亦桥坐在场外负责喊666。   “谁的电话啊你就给挂了?”郝立有问。   “不知道, ”乔亦桥说,“来电显示就一个‘X’, 是个声音挺好听的男的。”   话音刚落,贺池进了个三分球,乔亦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扯着嗓子喊:“池哥牛逼!”   “操,乔亦桥你他妈要不要脸啊?”郝立有有点哭笑不得,“敢情前几天被贺池揍得满地找牙的不是你啊?”   乔亦桥满不在乎地说:“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池哥和咱们从对头变成了哥们,以前的事儿当然一笔勾销了。你不会还记仇呢吧?”   “我记个屁的仇,被他打掉两颗牙的又不是我。”郝立有顿了顿,看着篮球场上的两个人,淡淡地说,“我就是觉得一哥对贺池太好了,好得不正常。”   乔亦桥拧着眉看了郝立有一会儿,说:“郝哥,你该不会是在吃池哥的醋吧?”   “吃你妹的醋!”郝立有用胳膊勒住乔亦桥的脖子,“再他妈胡说八道我干死你。”   乔亦桥梗着脖子说:“来呀,干不死我你不是男人。”   贺池和许一元在篮球场上比试球技,郝立有和乔亦桥在场外边打嘴炮边肉搏,谢瞻顾那通电话被忘得一干二净。   谢瞻顾本来是想让贺池帮他把车开到医院的,既然贺池在忙,他就自己回了趟家,把行李箱往门口一放,匆匆见了祥崽一面,拿上车钥匙就出门了。   开车直奔市医院,找到丁修所在的病房,谢瞻顾和武心忱打了声招呼,垂眸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丁修。   他的口鼻被呼吸机的透明罩罩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虚弱极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谢瞻顾揪着心安慰自己,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谢瞻顾抬头看向站在病床另一边的武心忱:“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武心忱说:“丁副队在追犯人的时候,被犯人的同伙偷袭了,后腰那儿被连捅了两刀,导致肾破裂大出血,医生说再晚送来半小时可能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严重性不言而喻。   谢瞻顾不会用没发生的事去吓自己,他定下心,说:“伤这么重,少说也得在医院住十天半个月。你知道丁修住哪儿吗?我得去帮他拿点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武心忱说:“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吧。”   谢瞻顾应了声“好”,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有联系丁修的家里人吗?”   武心忱摇了摇头:“丁副队从来没提过他的家里人,同事们对他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和他有关系的人。”   “知道了,”谢瞻顾说,“那我先走了。”   武心忱实在很好奇谢瞻顾和丁副队到底是什么关系,才会让丁副队在重伤昏迷的情况下口口声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但现在不是八卦这个的时候,所以武心忱没有多问,他目送谢瞻顾走出病房,才急忙拿出手机给他发丁修家的地址。   医院的电梯总是很慢而且人满为患,走走停停下到一楼,站在门口的谢瞻顾第一个往外走。   安红跟在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身后走出电梯,手里牵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小男孩又黑又瘦,指着还没走远的谢瞻顾说:“妈妈,我见过那个哥哥。”   安红盯着谢瞻顾的背影看了几秒,牵着小男孩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男孩晃晃安红的手:“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我想他了。”   安红眼里倏地泛起一层泪光,却挤出一个笑,说:“等你做完手术,爸爸就会来看你了。”   小男孩仰着脸问:“那我能不能今天就做手术?”   安红柔声说:“医生今天没时间,得等到明天才行。”   小男孩叹口气:“真希望明天快点来,我太想见到爸爸了。”   安红回头往后看,谢瞻顾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瞻顾按照武心忱发给他的地址,找到了丁修和同事合租的房子。   房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不管是小区的环境还是单元楼内部,都呈现出脏乱的破败感。   丁修的合租人刚好在家,他给谢瞻顾开了门,谢瞻顾表明身份和来意,男人抬手一指:“那个是丁修的房间。”   谢瞻顾打开房门,单身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床占据了大半空间,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和衣服堆放在一起,看起来很久没人睡过了。床头紧挨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几本刑侦专业的书、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几个喝空啤酒罐,桌脚放着一个垃圾桶,房间里弥漫的异味应该就是从那里产生的。床尾立着一个衣柜,柜门半开着,一年四季的衣服乱七八糟地堆在里面。   谢瞻顾站在房间中央,一时有些怔愣。   在这个陌生的小空间里,存在着一个陌生的丁修。他所认识的丁修,是个洁癖比他还严重的大少爷,绝对无法容忍如此邋遢的居住环境。断绝联系的这两年多里,他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谢瞻顾舒了口气,不再多想,从乱糟糟的衣柜里翻出一个手提包,往里面塞了几件皱巴巴的衣服和几条不知道洗没洗过的内裤,笔记本电脑也放进去,再带两本书,最后去洗手间拿上属于丁修的洗漱用品,齐活。   谢瞻顾拎包离开,丁修的合租人送他出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丁修是什么关系?”   “家人。”谢瞻顾说。   回到医院,谢瞻顾就让武心忱走了,他已经在医院守了丁修七八个小时,够意思了。   丁修住的单人病房,不算大,但有单独洗手间,还能淋浴。   谢瞻顾从J市一路奔波到现在,汗出了好几遍,他花十分钟冲个澡,然后换上了从丁修家带来的衣服。   早知道不把行李箱扔家里了,直接带来医院多省事。   贺池回到家,看到门口的行李箱,愣了两秒,心跳忽然变快,他扬声说:“你回来了。”   但没人回应他,只有祥崽在他脚边兴奋地转来转去。   贺池换上拖鞋,确认家里没人之后,打给谢瞻顾。   等电话接通,贺池直接问:“你在哪儿?”   谢瞻顾不答反问:“你忙完了?”   “什么意思?”贺池问。   谢瞻顾说:“我回来之后给你打电话,你朋友接的,说你在忙。”   贺池顿了两秒,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谢瞻顾说,“丁修受伤了,我来照顾他。”   贺池知道丁修是谁,谢瞻顾对他说过。   “你现在有空吗?”谢瞻顾问。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说:“那你帮我把门口的行李箱送到市医院来吧,我在住院部9楼903。”   “好。”等谢瞻顾挂了电话,贺池才放下手机。   因为谢瞻顾回家生出的那点惊喜已经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烦躁和不爽。   但谢瞻顾让他做的事他一定会照做,贺池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贺池到病房的时候,谢瞻顾刚拿到外卖,还没开始吃。   看到贺池脸上新添的那道伤口,谢瞻顾蹙起了眉:“怎么又受伤了?又跟谁打架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不怎么亲切,但贺池心里的烦躁和不爽却都被抚平了。   “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撞的,”贺池说,“没打架。”   谢瞻顾将信将疑地看他几秒,问:“吃晚饭了吗?”   “没有。”其实他在回家之前和许一元他们一起吃过了。   “过来一起吃吧。”谢瞻顾说。   贺池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丁修,刚要往谢瞻顾身边走,谢瞻顾突然说:“我忘了你不喜欢医院,你要想走就走吧,不用勉强。”   贺池没吭声,顺手拿了把椅子,走过去坐下。   谢瞻顾递过来一双筷子,贺池接了,撕开包装,两个人一起吃一盒没什么味道的鸡胸肉沙拉。   “他怎么了?”虽然贺池对丁修的死活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因为这样比较像正常人。   “办案的时候被犯人捅了两刀。”谢瞻顾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警察是高危职业,尤其是刑警,受伤是家常便饭。”   贺池顿了顿:“你要待在医院照顾他?”   谢瞻顾“嗯”了一声,说:“他和家里人处得不好,跟断绝关系没什么两样,除了我没人照顾他。”   “有事随时打给我,”贺池说,“你照顾他,我照顾你。”   谢瞻顾伸手揉了揉贺池的头发,笑着说:“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小屁孩儿。”   外卖送来之前饿得不行,刚吃几口却又没了胃口,剩下的都给贺池吃了,那杯难喝得要死的青瓜汁也让贺池喝了。   贺池刚出医院就吐了,撑吐的。   吐完买瓶水漱漱口,骑上小电驴回家。   谢瞻顾留在医院照顾丁修。   他坐在病床边码字,时不时抬头看看输液管,快输完的时候就喊护士来换药。夜越来越深,他困得打呵欠,就去洗手间洗把脸,输液结束前他不能睡。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护士拔了针,还贴心地给谢瞻顾送来了一床干净的被子。   谢瞻顾把折叠椅搬到病床边,打开就是一张小床,还没病床一半大,被子半铺半盖刚刚好。   他盘着腿坐在小床上,静静地注视着病床上昏睡不醒的丁修。   丁修的脸色比几个小时前好了些,有了淡淡的血色,下巴上还冒出了一层短短的胡茬。   他天生毛发旺盛,读大学的时候每天要刮两次胡子,腿毛也特别浓密,所以他只有在家里才穿短裤。   谢瞻顾伸手摸了摸丁修的下巴,低声自言自语:“阿修,你一定要好起来。”   第二天上午,丁修的同事们一起来探望他,七八个大男人戳在病床前,都对谢瞻顾的身份充满好奇。   一个板寸头的瘦高个说:“丁副队是我们所里最神秘的男人,没家人没朋友没私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不要命地工作。所以我们都特别好奇,你和我们丁副队是什么关系?”   谢瞻顾想了下,认真地说:“我和他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谢瞻顾接着说:“之前我和阿修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联系,最近才重新遇上。以后他再有需要家里人出面的事,你们只管联系我,武心忱有我的手机号。”   大家点头说好,没待多久就走了。   丁修一直昏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癔症,想动却动不了,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像是被打了全身麻醉。   一垂眼,看到了趴在病床边的谢瞻顾。   谢瞻顾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枕着胳膊趴在病床边睡着了,旁边放着一本从丁修家里拿来的《法医、警察与罪案现场》。   丁修想摸摸他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谢瞻顾抓在手里。   他艰难地收拢五指,反握住谢瞻顾的手,指尖感受到皮肤的温度,这才终于敢确定,这不是梦。   但丁修宁愿这是梦。   梦里,他可以对谢瞻顾为所欲为。   梦醒了,他必须离他远远的,就连多看他一眼都背负着罪恶感。   在丁修松手之前,谢瞻顾醒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瞻顾愣了下,随即笑起来,哑着嗓子说:“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丁修说不出话,他也不想说话。   放学后,贺池骑上小电驴,直奔市医院。   进了病房,谢瞻顾高兴地说:“你来得正好,你替我照看他俩小时,我回家一趟,做点吃的带过来。”   贺池看了眼已经苏醒的丁修,应了声“好”。   谢瞻顾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就走了。   回到小区,停好车,他边往电梯口走边给陈甸甸打电话。   “丁修已经醒了,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大问题。”谢瞻顾边走边说,“你和周游联系了吗?”   “没有,我才不先联系他呢。”   “你多大了?”谢瞻顾失笑,“幼不幼稚?”   “反正我拉不下这个脸。”   谢瞻顾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按上行键,说:“算了,还是我出马吧。”   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但没在意,自顾和陈甸甸说话。   当脚步声在他身后停止的时候,毫无预兆的,一只胳膊猛地从后面勒住了谢瞻顾的脖子,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向后肘击偷袭者的肋骨。   偷袭者惨叫一声,与此同时,谢瞻顾后颈倏地一痛,好像是针头刺进了他的皮肉。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肘击偷袭者的肋骨,又是一声惨叫,偷袭者终于放开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电梯来了,谢瞻顾立刻冲进去,猛按关门键。   他大概率是被人注射了迷-药,硬刚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必须跑,而且电梯里有摄像头,就算他最后没逃脱,至少能留下一点线索。   偷袭者紧跟着冲过来,高大壮硕的身体横插-进电梯门中间,正在闭合的电梯门自动向两边弹开。   谢瞻顾已经开始头晕眼花了,他抬腿去踹对方,却被对方抓住了脚腕,用力向后一扯,谢瞻顾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背朝下猛摔在地上。   谢瞻顾的脑子开始发昏,力气迅速流失,刚才被注射的药物开始起效了。   偷袭者抓着他的一只脚把他拖出电梯,谢瞻顾一边虚弱地挣扎,一边观察偷袭者的脸。   这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能看到一双充血的眼睛。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谢瞻顾心想,作为一个跆拳道黑带三段,他竟然被人成功偷袭了,太他妈丢人了。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他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第30章   檀无衣/文   -   贺池坐在窗边看那本谢瞻顾正在看的《法医、警察与罪案现场》打发时间, 离病床远远的。   自从谢瞻顾走后,他就没跟丁修说过一句话。他厌烦谢瞻顾身边的所有人,丁修、周游,甚至陈甸甸, 他都不喜欢, 这些人瓜分了谢瞻顾的时间, 自从他开始上学,想见谢瞻顾一面都难。   丁修还不能说话, 他一直在输营养液,所以不用吃饭, 也不用上厕所,因为插着导尿管。   病房里一直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翻书声, 就只有呼吸机运行的声音。   贺池拿起手机看时间,八点半刚过。   谢瞻顾说回去俩小时, 可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了。   贺池等到九点,打个电话过去, 关机。   过了几分钟再打, 还是关机。   贺池站起来, 拿上书包往外走。   刚出病房, 和武心忱迎面撞上。   武心忱一眼认出他是谢瞻顾的表弟,刚说了个“你”字, 贺池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现在的小孩真没礼貌。”武心忱小声嘀咕一句,推门走进了病房。   贺池骑着小电驴,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   谢瞻顾没在家。   他说回来弄吃的,可厨房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贺池坐电梯到负一层的车库,谢瞻顾的车位是空的。   他第三次打给谢瞻顾, 还是关机。   贺池几乎可以确定,谢瞻顾出事了。   他立刻去了物业,简洁扼要地说明情况,要求看监控,工作人员同意了。   回放监控,在18点27分,出现了谢瞻顾和歹徒搏斗的画面。   歹徒戴着帽子和口罩,没有拍到脸,只知道是个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   贺池立刻联想到一个人——乔亦桥的爸爸,这是他唯一知道的有作案动机的人。   他冷静地对工作人员说:“麻烦你帮我报警。”   工作人员急忙拨打110。   贺池走出物业,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聊天列表里的好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点开乔亦桥的头像,打了语音电话。   乔亦桥很快接了:“嗨,池哥。”   贺池直接问:“你在哪儿?”   乔亦桥说:“在家啊。”   “你爸呢?”贺池又问。   “在客厅看电视呢。”乔亦桥有点懵逼,“什么情况啊?你怎么还关心起我爸来了?”   贺池沉默两秒,说:“我表哥被绑架了。”   “我操。”乔亦桥愣了两秒,“所以你怀疑是我爸干的?”   “嗯。”贺池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不会的,”乔亦桥的语气少有的正经,而且笃定,“虽然乔济生在外头喜欢装逼,但他其实是个窝里横的怂包,只敢对我和我妈动手,而且他还是个傻逼,没胆子也没脑子绑架别人。”   贺池说:“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先挂了。”   “池哥,”乔亦桥急忙喊了一声,“你在哪儿啊?我现在过去找你。我再把一哥和郝哥也叫上,他们俩都是有钱人,家里有的是门路,肯定能帮上忙。”   贺池犹豫两秒,说:“好,谢了。”   “谢什么呀,”乔亦桥笑着说,“为兄弟两肋插刀是应该的。”   结束通话,贺池给乔亦桥发了个定位过去。   他转身回到物业,工作人员告诉他:“已经报警了,警察说会尽快过来,你得留在这儿,待会儿跟警察说明情况。”   贺池点了下头,问:“我能再看看监控吗?”   工作人员推了下椅子:“你坐这儿看吧。”   贺池刚在电脑桌前坐下,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立刻察看,许一元在“父愁者联盟”里@了他。   ONE:@池 把你表哥的照片和被绑架的视频发过来。   池:稍等   贺池手机里只有一张谢瞻顾的照片,就是前两天谢瞻顾发在朋友圈里的那张。   他先把照片发到群里,然后用手机把监控视频录下来发过去。   池:绑架犯把我表哥的车开走了,是一辆银灰色奥迪Q5,车牌号是GM7259。   ONE:好   风吹褲裆毛飞扬:池哥,你表哥那么牛逼,肯定不会有事的   池:嗯   警察和许一元他们仨是前后脚来的。   这片区域是归苹果园派出所管辖的,来的这两位男警察上午刚在医院见过谢瞻顾,在监控视频里看到谢瞻顾的脸时,俩人既惊讶又气愤。   “我操,敢动我们丁副队的家属,这孙子完了。”人民警察气得当着普通群众的面爆了粗口,“小张,通知休假的、下班的全部归队,集中火力办这个案子,必须尽快把丁副队的家属救回来!”   谢瞻顾是被水泼醒的。   恢复意识的瞬间,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应该是之前在电梯里摔那一下摔的,也可能在他昏迷的时候又受到了其他打击。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片浓到化不开的黑暗,适应片刻,等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是一间毛坯房,但只有三面墙,夜风从空着的那一面呼呼灌进来,而谢瞻顾就背靠着墙坐在边缘处,只要他稍微往旁边一动,就会跌进虚无的黑暗里。   他不敢动,也动不了,手脚都被绳子绑着,而且迷药的药劲儿还没退,他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力。   “这里是18楼,摔下去肯定会死。”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女人靠着另一面墙坐在谢瞻顾正对面,他早就看到那里有一个人影,但太黑了,看不清脸。   袭击他的明明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难道这个女人是那个男人的同伙?那个男人去哪了?这个空间里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你是谁?”谢瞻顾的声音哑得厉害。   一阵窸窣的声响后,忽地亮起一束光,是手电。   黄色的光打在女人脸上,仿佛恐怖片里的场景。   谢瞻顾辨认两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安大姐?你——”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手电光熄灭了。   安红语声轻淡:“是我。”   谢瞻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念急转,很快推测出其中关窍:“你和任远是一伙的,对吗?”   “对。”安红直接承认了。   谢瞻顾继续猜测:“其实是你和任远联手杀了1205的甄姐,任远是为了保护你才自杀的,用那封遗书把罪过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是不是?”   “那个女人该死。”安红说话的语气一直没什么波动,平淡得就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你们为什么要杀她?”谢瞻顾问。   “因为钱。”安红说。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伴着呼啸的夜风,安红平静地向谢瞻顾讲述她的故事,从那些遥远的过去开始讲起。   “我老家在G市周边的农村,家里有一个姐一个弟。我爸妈身体都不好,出去打工没人要,光靠种地又挣不了几个钱,所以我们家特别穷。为了供我姐和我弟上学,我刚满十八我妈就把我嫁出去,换了两万彩礼。那个男人是隔壁村的,叫赵雪松,比我大两岁。”   “赵雪松脾气不好,还喜欢喝酒,一喝醉就动粗。刚结婚的时候公公婆婆还会劝劝,时间久了也懒得劝了,他们反过来劝我,村里哪个男人不打女人,忍忍也就过去了,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忍过来的。”   “我忍了两年,忍不下去了,生完孩子就和几个同村的妯娌一起来城里打工了,孩子扔给爷奶照顾。我做过很多工作,洗碗工,足疗师,售货员,房嫂,最后成了保洁,虽然辛苦,但稳定又挣钱,我一干就是十年。”   “大概七八年前,我遇到了小远。他当时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大街上,抓住我的衣服求我救救他。我把他送去了医院,还给他垫了一千块医药费。”   谢瞻顾发现,从说到“小远”开始,安红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里突然多了点微末的笑意。   “我救了他,他却讹上我了。他没地方住,赖在我家不肯走,住我的,吃我的,像条癞皮狗。我看他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又无依无靠的,就收留了他。”   “等养好了伤,小远开始去工地干活,他肯卖力,挣得不比我少。他每个月都把工资交给我,让我替他管钱,还说他挣的钱我可以随便花。”   “孤男寡女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就容易出事。是我主动勾引的小远,我一勾他就扑上来了,说他早就喜欢我,又怕我嫌他小,怕我知道了会赶他走,所以憋得很辛苦。”   “那天晚上,我能记一辈子。我头一回知道,男人和女人做那种事竟然那么快活。小远就像一头吃不饱的狼,从晚上弄到早上,天亮的时候,他从后面抱着我,趴在我耳朵边说他爱我。我当时哭得像个傻子,我活到三十多岁,第一次有人说爱我……”   安红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的哭腔,让谢瞻顾这个唯一的听众心头微酸。   静了好一会儿,安红才接着往下说:“那年小远才十七八,又刚开荤,那方面的需求特别强,每天至少要做两回。虽然我们避孕了,但我还是怀上了。我在农村有家庭,还有丈夫,这个孩子必须打掉,但小远坚决不同意。他父母死得早,家里只有一个不怎么亲的姐,他姐早就不管他的死活了。他想要一个家,就得先有人,他哭着求我把孩子生下来,说生下来之后他会养,不用我操心。我心软了,答应了。”   “小远不到十九岁就做了爸爸,我给他生了个儿子。我们俩都没什么文化,所以小远花了好几百请算命先生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任思齐,小名就叫齐齐。”   谢瞻顾恍然,原来那天在城中村见到的那个小男孩,竟然真的是任远的儿子。   “为了不让外人觉得奇怪,我一直撒谎说我和小远是母子,齐齐自然就成了小远的弟弟。有了齐齐之后,小远工作更拼命了,他说他想在城里买房,让我和齐齐过上好日子。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我做梦都想,所以我不停地向赵雪松提离婚,但他死活不肯。从我进城打工那年开始,我和赵雪松就和离婚没什么两样了,但他就是要耗着我,吸我的血,除非我死,否则他不会放过我。”   “齐齐四岁那年,小远不小心摔伤了腰,不能再干体力活,改行做了保安。没过多久,齐齐又被查出来得了白血病,我和小远的天一下子塌了……”   安红缓了一会儿,继续说:“有病就得治,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治。可我还得往老家寄钱,老家还有三口人靠我养,赵雪松什么都不管,他挣的钱全花在吃喝嫖赌上了,一分钱都不往家寄。不到一年,我这些年存的钱就被掏空了。为了给齐齐筹钱治病,小远把自己卖给了1205那个女人。”   “姓甄的女人表面上人模人样,背地里却是个变态,她把小远吊起来用鞭子抽,让小远喝她的尿。为了挣她的钱,小远比她养的狗还听她的话。但我却恨不得杀了她,小远是我的男人,我受不了他被那个女人那么糟践。”   “上个月初,医院告诉我,找到了和齐齐匹配的骨髓,但手术费要三四十万,就算把我和小远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于是我瞒着小远,偷了那个女人的全部首饰,拿到黑市卖了五十万。如果不是逼得没办法了,我也不会这么做。我当时想着,就算抓我去坐牢,只要能救齐齐的命,那也值了。但是我没想到,小远为了阻止那个女人报警,失手杀了她。”   “小远打电话告诉我,他杀了人,我立刻去找他。小远打算自首,我告诉他,就算要自首,也要等齐齐做完手术再自首。我是专业保洁,我知道该怎么清理现场。离开的时候,小远把那只狗抱上了,他怕狗会被活活饿死。”   “小远把狗养在他在城中村租的房子里,可是没养几天,就被齐齐弄丢了。后来,狗被你捡到,还交给了警察。你刚才猜对了,小远之所以会自杀,是为了把罪全揽到自己头上,这样警察就不会查到我头上,就能帮齐齐保住那笔救命钱。”   “今天上午,齐齐终于做上了手术。可是,手术失败了,齐齐死在了手术室,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小远死了,齐齐也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呢,我要去找他们。”   “我给赵雪松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绑架你,只要给他钱,他什么事都敢干。他把你绑到这里,他把你交给我,我把钱给他。他以为两清了,但是怎么可能呢,我要死,当然要拉上他垫背。只要我杀了你,赵雪松就是帮凶,就算判不了死刑,能把他送进牢里关个十年八年也好。”   “谢先生,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我拉着你一起死你很冤枉,但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你就当自己倒霉吧,遇上了我这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人。”   谢瞻顾忽然明白,安红说了这么多,其实并不是为了告诉他什么,她只是需要倾诉而已,好像说完了就能放下了,就能轻松地迎接死亡。   谢瞻顾哑声说:“安大姐,你只是伤心过度,所以才会走上极端。任远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你自杀了,任远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你忍心让他失望吗?”   安红没有吭声,但谢瞻顾知道,她在哭。   谢瞻顾接着说:“你刚才说你是为了把赵雪松送进牢里才这么做的,他现在已经犯了绑架罪,只要我告他,他就一定会坐牢,根本没必要再赔上咱们俩的命。”   安静了一会儿,谢瞻顾再次开口:“安大姐,其实我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当时的院长是个恋-童-癖,我为了摆脱他的控制,好几次死里逃生,就算沦落到捡垃圾桶里发馊发臭的东西吃,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去死。我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后来,我成功地把那些害过我的人都送进了牢里。安大姐,活下去吧,只有活着,你的人生才会有更多可能。”   安红在黑暗中痛哭失声。   正在这时,安静突然被打破,下面响起警车的鸣笛声,上面响起巨大的嗡鸣,紧接着,一架直升机出现在谢瞻顾的视野中,直射过来的灯光照亮了这间毛坯房。   警察和贺池他们来了。   谢瞻顾的车被道路监控拍到了许多次,警察根据监控画面拼凑出行车路线,只用了两个小时就追踪到了这片烂尾楼。   谢瞻顾看到对面的安红站了起来。   直升机旋翼搅起的风吹动着她的衣服和头发,她朝谢瞻顾走过来,说:“活着实在太苦了,谢先生,我们还是一起去死吧。” 第31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眼看着安红步步逼近, 沉声说:“不,我不想死。安大姐,你清醒一点,就算你死了, 也见不到任远和你儿子。对了, 你儿子应该还在医院躺着吧?你死了谁来安葬他?你忍心丢下他不管吗?”   安红在谢瞻顾面前停下了, 他看到她泪流满面,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写在脸上。   这是一个被命运磋磨到满心绝望的女人, 谢瞻顾同情她,但却不能认同她, 悲惨不是放弃生命的理由,恰恰相反,越惨他越要拼命地活着, 活出个人样来。   谢瞻顾继续说话,拖延时间:“安大姐, 活着吧,我会帮你的, 帮你料理你儿子的后事, 帮你把赵雪松送进牢里。而且你还没和赵雪松离婚, 你活着是赵家的人, 难道死了还要继续做赵家的鬼吗?你甘心吗?你看,你还有这么多事没做, 你怎么能死呢?”   警车的鸣笛声响个不停,直升机也在附近盘旋, 有人在用扩音器喊话,狙击手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安红用手抹掉眼泪,看着谢瞻顾说:“谢先生, 你是个好人,我不该赔上你的命。可我没你那么厉害,我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女人,我要是有本事,也不会被赵雪松吸血这么多年。我已经联系了我弟弟,他会来帮我和齐齐收尸的。至于离婚,太难了,我放弃了。谢先生,请你一定要告赵雪松,他不仅绑架了你,还偷走了你的车,你一定要让他坐牢,谢谢你。”   说完,安红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不要!”谢瞻顾徒劳地大喊一声,眼睁睁看着安红坠进无边的夜色里,像一只飞鸟,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了。   她终于,自由了。   警车的鸣笛声、直升机的嗡鸣声和呼啸的风声遮盖了其他声响,谢瞻顾没听到安红落地的声音,也没听到嘈杂的脚步声。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贺池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贺池边帮他解绳子边问:“你没事吧?”   谢瞻顾摇了摇头,他的力气还没有恢复,摇头的动作突然让他的脑袋晕得厉害。   当贺池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谢瞻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意识再次沉进了黑暗里。   昏迷了不知多久,意识渐渐苏醒。   嗅觉最先恢复,谢瞻顾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他应该正躺在医院里。   然后是听觉,他听到贺池在说话。   “他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快了。”   为了让贺池知道他已经醒了,谢瞻顾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呻-吟,然后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好黑。   谢瞻顾闭上眼再睁开。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操,他该不会瞎了吧?   “贺池?”谢瞻顾无措地伸出手。   手被抓住了,贺池说:“别乱动,你在输液。”   谢瞻顾睁着眼睛,声音虚弱又沙哑:“贺池,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贺池愣了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瞻顾一眨不眨,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先别慌,”贺池冷静地说,“我去叫医生。”   谢瞻顾微微点了下头:“好。”   医生过来看过之后,让他先去做检查。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贺池牵着谢瞻顾的手,带他去做了几项检查,结束之后,他们能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结果。   回病房的路上,谢瞻顾问:“安大姐死了吗?”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想,说:“我想喝水,想吃东西,还想上厕所。”   贺池微微勾了下唇角:“先去厕所吧。”   回到病房,贺池直接把谢瞻顾带进洗手间。   谢瞻顾说:“你先出去,我要上大号。”   贺池扯了一大截厕纸放他手里,转身出去,顺手关上门。   他没走远,就守在门口,边在外卖软件上订餐,边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等了几分钟,里面响起冲水声,贺池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谁让你进来的,”谢瞻顾扶着墙说,“快出去。”   贺池没听他的,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到了洗手池前,说:“我怕你踩坑里。”   谢瞻顾不满地咕哝:“我小心着呢。”   贺池打开水龙头,握着他的手去冲水,谢瞻顾问:“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邋遢?”   “没有,”贺池低着头帮他洗手,“很好看。”   谢瞻顾不信。   他是个非常注重外表的精致boy,哪怕是宅在家里,也会把自己拾掇得干净漂亮,脏乱和邋遢会让他感到焦虑。   他现在就很焦虑,但是没办法,只能忍着。   没有人能在医院保持体面,所以他真的超级讨厌生病。   没过多久,贺池订的餐送来了。   他一手拿勺一手拿筷,一点一点地喂谢瞻顾吃东西。   隔壁床的病友笑着说:“小伙子真会照顾人。”   谢瞻顾笑了下,心下却微酸。贺观南生病住院的时候,贺池也是这么悉心照料的吧?他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事。   谢瞻顾吃饱后,贺池把剩下的吃了。   谢瞻顾闭着眼睛休息,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贺池说话。   “昨晚上那架直升机是哪来的?”   “许一元弄来的。”   “这个一块钱还挺厉害。”   “嗯。”   “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   “你请假了吗?”   “请了。”   就在谢瞻顾昏昏欲睡的时候,医生来了。   医生说,他是因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导致微血管破裂,视网膜动脉被血块阻塞,从而引发了暂时性的双目失明,三到五天之内就会自行恢复,连治疗都不用。   谢瞻顾松了口气,说:“医生,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医生建议他先留院观察,明天再出院,等医生走了,谢瞻顾迫不及待地说:“贺池,我要回家,快去办出院。”   贺池应了声“好”,刚要起身,谢瞻顾忽然问:“这是哪个医院?”   贺池说:“市医院。”   谢瞻顾“啊”了一声,说:“那先不出院了。”   “为什么?”贺池问。   谢瞻顾狡黠一笑,冲贺池勾勾手:“离我近点。”   贺池倾身凑近他,附耳过去,谢瞻顾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现在这副样子,正适合去找丁修卖惨博同情。”   贺池一直面无表情,眼神却倏地暗了暗。   谢瞻顾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笑着说:“走吧,带我去903。”   贺池牵着谢瞻顾的手,带他去了丁修的病房。   丁修仍旧躺在病床上不能动,但他已经不用依靠呼吸机了。   武心忱上午来看他的时候,跟他说了谢瞻顾被绑架的事,虽然武心忱说了谢瞻顾没事,但他却一直悬着心,无数次想给谢瞻顾打电话,但始终没打出去。他怕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谢瞻顾和贺池手牵着手走进病房之后,丁修的视线就没从谢瞻顾身上移开过,他一眼就看出谢瞻顾不对劲。   眼睛看得见和看不见,走路的姿势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步履稳健,后者小心翼翼,尤其谢瞻顾刚刚失明,自然加倍谨慎,即使牵着贺池的手也不能让他放松下来。   “阿修,你醒着么?”谢瞻顾说。   他已经离病床很近了,丁修是醒着还是睡着应该一目了然的,根本不需要问。   丁修盯着他目光呆滞的眼睛,语声艰涩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贺池扶着谢瞻顾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谢瞻顾率先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   “暂时看不见了。”谢瞻顾回答丁修的问题。   “‘暂时’是多久?”丁修眉头紧锁。   “说不好,”谢瞻顾故意含糊其辞,“得看运气。”   丁修不说话了,只是目不转睛地、近乎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瞻顾,反正他现在看不见,无论自己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他都不会发现。   但贺池不瞎。   他把丁修的眼神和表情尽收眼底。   “我会照顾他的。”贺池把手放在谢瞻顾的肩上,有种宣告所有权的意味。   丁修冷淡地扫了贺池一眼,没说话。   谢瞻顾睁着清澈无神的漂亮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可怜。他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照顾你的,可我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了。但你不用担心我,贺池很会照顾人的,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你别不接啊。”   丁修依旧没理他。   谢瞻顾扶着床站起来,贺池立刻牵住他的手。   “那我走了,”谢瞻顾挥挥手,“等我眼睛好了就来看你。”   刚出病房,谢瞻顾一脸期待地问:“丁修刚才什么表情?”   贺池说:“没什么表情。”   谢瞻顾立刻把失望写在脸上:“铁石心肠的家伙,我都这样了,他连句软话都不肯跟我说,气死我了。”   贺池说:“你不是说他恨你吗,恨比爱长久。”   谢瞻顾沉默片刻,低声说:“就算他的心硬成了石头,我也会把他捂化的。”   卖完了惨,谢瞻顾就让贺池去把出院手续办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谢瞻顾换上拖鞋就直接进了洗手间,他支使贺池去给他拿衣服,他自己摸索着脱衣服。   贺池回来的时候,谢瞻顾已经脱得干干净净。   时隔半个多月,漂亮的身体再次展露在眼前,贺池不动声色地一寸一寸打量,血液开始朝着某个位置奔涌,激起一连串的反应。   “帮我挤好牙膏你就可以出去了。”谢瞻顾说。   “我帮你洗,”贺池低沉的声音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哑,“万一滑倒了,还得回医院。”   谢瞻顾想了想,确实挺危险的,他前不久还刷到过明星在浴室滑倒后不幸去世的新闻。   他用沉默代表了同意,紧接着,他听到了脱衣服的声音。   “你脱衣服干嘛?”谢瞻顾问。   “洗澡。”贺池理所当然地回答。   谢瞻顾:“……”   如果他和贺池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一点都不介意一起洗,可他们两个之间明明就不清白,再一起洗澡就有点危险了。   “这样不好吧。”谢瞻顾委婉地说。   贺池已经脱光了,他淡淡地问:“有什么不好?”   谢瞻顾有点难以启齿。   之前他和贺池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忘记那天晚上的事,谁都不许再提。如果他主动提起,就显得他很在意似的。   算了,还是坦荡一点,一起洗就一起洗呗,反正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谢瞻顾很快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眼睛看不到,其他感官就会比平时灵敏好几倍,比如触觉,当贺池往他胸口涂沐浴露的时候,他手掌上的薄茧不停剐蹭着他的皮肤和敏感得要命的那两点,激起一阵接一阵的轻微顫栗,犹如百爪挠心,让谢瞻顾头皮发麻,备受煎熬。   “你起反應了。”贺池垂着眼睛,低声说。   谢瞻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贺池犹豫几秒,突然屈膝跪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谢瞻顾触电般想要后退,但他身后就是墙,根本无路可退。他摸索着抓住了贺池湿漉漉的头发,呜咽般喊出他的名字:“贺池,你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贺池: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只能打酱油。   PS:上一章写得有点着急了,今天做了修改,增添了一些内容,又重新断了章,多出来的部分就挪到本章开头了,见谅。明天见=3= 第32章   檀无衣/文   -   贺池确实疯了, 还强迫谢瞻顾陪他一起发疯。   他的双手掐着谢瞻顾精瘦的腰,用他温湿的口腔、软热的双唇和笨拙的舌头,让双目失明的谢瞻顾在抗拒和沉沦之间苦苦挣扎, 最终还是败给了本能。   贺池喉结滚动, 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然后抓着谢瞻顾的腰站起来,低头去吻他,但刚碰到谢瞻顾的唇就被他偏头躲开了。   贺池怔了两秒,顺势把脸埋进谢瞻顾颈间,双臂环住他的腰背,和谢瞻顾亲密无间地紧紧贴在一起, 默默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谢瞻顾有点凌乱。   被服务的是他,爽的也是他,如果爽完就翻脸,那他跟拔吊无情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他突然有种被套路的感觉,他好像掉进了贺池的陷阱, 成了贺池的掌中之物。   不,不会的。   贺池只是个刚满18岁的大男孩, 性格既冷淡又沉闷, 关键还很听他的话, 肯定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他想太多了。   贺池刚才之所以那么做, 应该只是单纯地出于好心, 想帮他纾解欲-望。   嗯, 一定是这样。   贺池一个字没说,谢瞻顾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他拍了下贺池的背,嗓音有点哑:“松手, 我快喘不上气了。”   贺池放松了力道,但依旧把谢瞻顾圈在怀里。   谢瞻顾感受着抵在他腹股处发热的庞然大物,终于明白那天被贺池睡过之后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疼了。粗略估计,贺池的小弟起立后比他的年纪都大,那天晚上他又是第一次真正地使用它,毫无经验可言,而有经验的自己又醉得一塌糊涂,这三点结合在一起,简直是一场灾难。   谢瞻顾突然有点庆幸自己那天断片得很彻底,那么惨烈的经历还是忘了的好,否则他会有阴影的。   “我不会帮你的。”谢瞻顾说。   贺池“嗯”了一声。   静了片刻,谢瞻顾说:“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贺池松开他,伸手把花洒拿下来,打开水龙头,试过水温之后,帮谢瞻顾冲掉身上的泡沫。   洗完澡,贺池把谢瞻顾从头到脚擦干。   谢瞻顾自己穿衣服、吹头发,贺池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洗干净,穿好衣服,然后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谢瞻顾忙活。   失明后的谢瞻顾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平时的美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总是流露出一股纯天然的无辜和脆弱,让人既想保护他,更想侵占他,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贺池想要把他拆吞入腹的欲-望。   谢瞻顾吹好了头发,关掉吹风机,贺池立刻伸手过去,把吹风机插-进吹风机架。   “爽肤水。”谢瞻顾说。   贺池便把爽肤水的瓶子放到他手里。   等谢瞻顾收拾妥当,贺池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几步走到客厅,把他放在了沙发上。   祥崽在沙发旁转悠,似乎对谢瞻顾充满好奇。   “饿吗?”贺池问。   谢瞻顾摇头:“有点渴。”   贺池去倒了杯温水给他,问:“还想要什么?”   谢瞻顾说:“把电视打开吧。”   贺池打开电视,把遥控器放到他手里:“有事叫我。”   谢瞻顾点下头,贺池便洗衣服去了。   谢瞻顾舒了口气。   好他妈尴尬,但他又不得不装淡定,因为在复明之前,他事事都要依赖贺池的帮助,如果不假装无事发生的话,接下来这几天就没法过了。   都怪贺池,打破了他们俩才刚建立不久的和谐。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正在出神的谢瞻顾吓了一跳,他摸到手机,凭直觉滑了下屏幕,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我是武心忱,”那边说,“听说你出院了?”   谢瞻顾“嗯”了一声。   “能麻烦你来派出所一趟吗?”武心忱说,“虽然安红已经死了,但她的同伙还在逃,需要你协助调查。”   谢瞻顾说:“我现在眼睛不看见,能在电话里说吗?”   “你眼睛怎么了?”武心忱惊讶地问。   “暂时性失明,”谢瞻顾说,“过几天就能恢复了。”   “那就好。”武心忱松了口气,“丁副队还没好,你又出了事,真是祸不单行。”   “得暂时麻烦你多照顾丁修了,”谢瞻顾说,“等我眼睛好了就去医院照顾他。”   闲聊几句后,谢瞻顾把昨晚安红对他说的那番话转述给武心忱,最后提了个问题:“我的车是36万买的,如果我告赵雪松绑架和抢劫的话,他最多能判几年?”   武心忱有理有据地给他分析了一通,最后得出结论——十年打底,最高无期。   谢瞻顾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擎等着警方把赵雪松捉拿归案了。   结束通话,谢瞻顾放下手机,突然碰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又被吓了一跳——对于看不见的人来说,简直处处都是惊吓。   “祥崽?”谢瞻顾摸索着把毛绒绒的小东西抱到腿上,温柔地笑着说:“你立功了你知道吗?”   祥崽不喜欢被抱,挣扎着要走,谢瞻顾没有强狗所难,揉揉它的脑袋就放手了。   谢瞻顾脸上的笑意还没褪,贺池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拿着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   “咳。”贺池轻咳一声,收起手机,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谢瞻顾说:“没有。”   其实他还真有个地方不太舒服,而罪魁祸首就是贺池,他笨嘴拙舌的,刚才不小心咬到他好几下,现在还有点疼呢。   贺池坐到谢瞻顾旁边,陪他一起看电视。   谢瞻顾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贺池的存在。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明明电视一直在响,谢瞻顾却莫名觉得安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在洗手间发生的事,还有事后那个用力到让他呼吸不畅的拥抱,贺池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就像一只撒娇讨好的大型犬。但他想象不出贺池跪在地上时的表情,是一如平时的冷淡,还是——   “在想什么?”   忽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谢瞻顾的脑补。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什么都没想,我在听电视。”   他自以为面不改色,其实他的脸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像涂了胭脂,漂亮极了。   贺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接拆穿他的谎言:“在想刚才的事?”   “没有。”谢瞻顾矢口否认,傻子才承认呢。   贺池沉默几秒,问:“我刚才是不是做得不好?”   “能不聊这个吗?”谢瞻顾不答反问。   贺池说:“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谢瞻顾立刻说:“不会有下次了。”   贺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去做饭了,有事叫我。”   谢瞻顾听到走远的脚步声。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往沙发上一躺,什么都不想想了。   晚饭还是贺池亲手喂谢瞻顾吃的。   谢瞻顾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张嘴,咀嚼,吞咽,再张嘴,还没吃饱他就不吃了,因为这样实在有点羞耻。   吃完饭,谢瞻顾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想再和贺池共处一室。   但一个瞎子除了发呆什么都干不了,谢瞻顾又开始想他和贺池的事儿。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非常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推开贺池。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在他和贺池之间竖起一道屏障,不然再这么下去,他和贺池肯定要出事儿。   他不想把自己和贺池的关系复杂化,一点都不想,他只想按照原计划,把贺池送进大学,从此一刀两断,两不相干。   他的池塘里哪条鱼适合捞上来做男朋友?健身房认识的Kevin,还是绿源集团的张总?上上个公司的同事小朱也还行……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又被尿憋醒了。   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虽然谢瞻顾对家里的摆设了如指掌,但还是扶着墙走得小心翼翼。   出了房间,他低低地喊了一声:“贺池?”   没人应他。   其实贺池就睡在沙发上,只是他喊得太小声,没把贺池叫醒。   谢瞻顾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直到碰到桌子他才知道自己走偏了,他根据脑海中的地形图调整方向,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贺池放在桌边的水杯,水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谢瞻顾被吓得一个激灵。   贺池醒了,猛地坐起来,急声说:“别动!”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谢瞻顾再次被吓到,僵在原地不敢动。   手被抓住的瞬间,安全感突然就回来了,谢瞻顾稍微放松了点,说:“我想尿尿。”   贺池拉着他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声音暗哑:“怎么不叫我?”   “我叫了,”谢瞻顾说,“你没应我。”   进了洗手间,谢瞻顾让贺池出去。   贺池走到门口,关上门,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内,注视着谢瞻顾的一举一动。   站着尿肯定对不准,所以谢瞻顾把裤子褪到膝盖,摸索着坐到了马桶上。   尿完了,站起来,穿上裤子,冲水。   冲水声还没停,谢瞻顾听到开门声,说:“下回我喊你你再进来。”   贺池“嗯”了一声,走过来牵他的手,谢瞻顾躲了一下:“我还没洗手呢。”   贺池便顺手搭住他的腰,带他来到洗手池前。   洗完手,贺池送谢瞻顾回房间。   谢瞻顾上床躺好,却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便说:“你去睡吧。”   贺池沉默两秒,说:“一起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   为了庆祝池哥吃到那啥,本章随机掉落红包。   明天见=3= 第33章   檀无衣/文   -   吃一堑长一智, 谢瞻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贺池一起睡的要求。   贺池又变成了那个听话的贺池,道声“晚安”,弯腰捞起溜进来的祥崽, 信步出去了。   谢瞻顾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睡着之后又被噩梦不停缠扰。   贺观南痛心疾首地对他说:“我相信你, 才把贺池托付给你照顾,可你怎么能对他做这种事?我对你太失望了。”   房听雨深恶痛绝地对他说:“十年前,你勾引我老公,十年后,你又糟蹋我儿子,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我恨死你了,我要杀了你!”   就连丁修也来插一脚,冷若冰霜地对他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哥就不会死。别再来烦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谢瞻顾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   眼睛依旧看不见, 分不清此刻是黑夜还是白天。   他坐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靠着床头醒了会儿神, 摸索着下了床, 打开房门,听到从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   谢瞻顾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手扶着厨房的推拉门, 哑着嗓子说:“贺池, 我想喝水。”   贺池立刻应了声“好”,很快把一杯温水递到他手里。   喝完水,杯子被贺池接过去, 谢瞻顾问:“几点了?”   “八点半。”   “你不去学校吗?”   “今天周六。”   谢瞻顾“喔”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怎么高三还双休啊,我读高三的时候半个月才放一天假。”   贺池牵住他的手:“我带你去洗手间。”   “不用,”谢瞻顾把手抽出来,“你忙你的,我自己能行。”   贺池也不勉强,由他去。   谢瞻顾是真的行,毕竟是自己家,熟的不能再熟了,只要小心一点就没问题。   自己摸索着刷牙洗脸,完事后摸到客厅,坐等吃早餐。   贺池知道谢瞻顾不好意思被他手把手地喂,所以准备了谢瞻顾可以自己吃的西式早餐——烤吐司、培根煎蛋和咖啡。   两个人面对面吃早餐,贺池问:“昨晚没睡好?”   谢瞻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的脸色很不好吗?”   贺池看着他:“有点。”   谢瞻顾当然不会告诉贺池自己在梦里被他的父母联合讨伐,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没睡好。”   贺池刚想说话,手机响了。   乔亦桥在“父愁者联盟”里@了他。   敲里吗:@池 池哥,你表哥怎么样了?   贺池低着头打字。   池:已经出院了   风吹褲裆毛飞扬:那就是没事了?   池:算是吧   敲里吗:@ONE 一哥,今天有什么安排?   等了一会儿,许一元才回复。   ONE:先碰面再说   池:我出不去,你们玩吧   微信刚发出去,忽然有语音电话打进来。   是席永宽。   贺池点了接听。   那边有点吵,贺池问:“你在哪儿?”   席永宽声音带笑:“你猜。”   贺池顿了下,说:“G市。”   “Bingo~”席永宽笑着说,“不过我现在还在高铁上,二十分钟后抵达G市,能劳您大驾来火车站接我一下吗?”   贺池眉头微蹙:“你来G市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啊,”席永宽说,“哥们儿够意思吧?”   贺池沉默几秒,用陈述的语气问:“你来G市读大学?”   “靠,什么都瞒不过你。”席永宽说,“不过我明天才能去学校报到,今天你得收留我。”   “知道了,”贺池说,“到了打给你。”   等贺池挂了电话,谢瞻顾问:“谁要来G市读大学?”   贺池说:“我在N市的朋友。”   谢瞻顾“喔”了一声,有点意外,贺池竟然会有朋友。   “我待会儿要去火车站接他,”贺池说,“我能带他回来住一晚吗?”   谢瞻顾点点头:“当然可以。”   贺池出门前,叮嘱了谢瞻顾几个注意事项——   “不要进厨房。”   “不要碰电器。”   “不要乱走。”   “水和零食在桌子上。”   谢瞻顾有亿点点无语:“我只是瞎了,又不是傻了,你走你的,我不会有事的。”   贺池没再多说,他默默地把用来监控狗子的智能摄像机放到沙发旁边的桌子上,连接好他的手机,这才拿上电动车钥匙出门。   电视开着,在放谢瞻顾早就想看的一部电影,他看不见,只能听着台词解解闷。   他解锁手机,召唤Siri,问:“几点了?”   机械的男声回答他:“现在是9点46分。”   谢瞻顾发出指令:“打给周游。”   Siri:“你是指周游手机吗?”   谢瞻顾:“是。”   Siri:“正在给周游手机打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一会儿,谢瞻顾以为周游不会接了,正准备挂掉,那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谢瞻顾微微一愣,说:“我找周游。”   “他在洗澡,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谢瞻顾:“……”   靠,这个情节也太八点档了吧。   他问:“请问你是哪位?”   那边说:“我是周游的女朋友。”   “真的吗?”谢瞻顾说,“我不信。”   对方沉默了几秒,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谢瞻顾本来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对方段位这么低,一试就露馅了。   他可以确定,这个接电话的女人绝对不是周游的女朋友,但是不是炮友就不好说了。   如果周游真的是这么随便的人,那他这个和事佬也没必要再当了,本来也没多深的交情,友谊的小船翻了也就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谢瞻顾再次召唤Siri:“打给陈甸甸。”   陈甸甸没接,估计还在睡觉。   谢瞻顾刚放下手机,手机忽然响起来电铃声,他摸索着接听:“甸甸?”   “是我。”   周游的声音。   谢瞻顾“喔”了一声,问:“有事吗?”   周游顿了两秒,反问:“不是你先打给我的吗?”   谢瞻顾说:“打错了。”   周游:“……”   谢瞻顾说:“没事我挂了。”   他话音刚落,周游紧接着开口:“刚才接电话的是我一普通朋友,她有毛病,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是真的。”   谢瞻顾轻轻勾了下唇角,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游语塞几秒,说:“见面聊吧。”   谢瞻顾说:“见不了。”   周游问:“你还在J市?”   “没有,”谢瞻顾说,“我前两天出了点事,眼睛看不见了。”   周游“呵”了一声,语带嘲讽地说:“耍我耍上瘾了是吧?你觉得我会信吗?”   “眼见为实,”谢瞻顾说,“你来我家看看就知道我耍没耍你了。”   “好,”周游说,“你等着我。”   谢瞻顾笑着挂了电话。   他老实躺着,等周游送上门来。   贺池找到席永宽的时候,席永宽已经蹲在出站广场等他半天了。   “池哥!”席永宽要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被贺池敏捷地躲开了:“别来这套。”   席永宽抱了抱自己,说:“好冷酷一男的。”   贺池踢了下他的行李箱:“走吧。”   席永宽拉着行李箱跟上贺池的脚步,边打量他的神色边问:“你的病怎么样了?没恶化吧?”   “没有。”贺池偏头看他一眼,“别在谢瞻顾面前提我的病,还有卖房子和药店的事,反正什么都别提。”   “放心吧,哥们儿嘴严着呢,”席永宽有些洋洋得意,“你看你妈,就没从我这儿撬到一点关于你的消息。”   贺池没告诉席永宽,其实房听雨已经来找他闹过一场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瞒着那谁啊?”席永宽突然疑惑。   贺池淡淡地说:“不该问的别问。”   “靠,”席永宽小声哔哔,“说也不让说,问也不让问,你干脆把我嘴缝上算了。”   走到停车的地方,看到贺池推出一辆黑色小电驴,席永宽差点惊掉下巴:“我靠,池哥你——你怎么都沦落到骑电动车了?这玩意儿和你的Bking气质也太不搭了吧。”   “少废话,”贺池骑上去,“把行李箱放前面。”   席永宽乖乖照办,然后扶着贺池的肩膀坐上后座,欠嗖嗖地说:“池哥,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你电动车后座的男人?”   “不是。”贺池勾了下唇角,因为想到许一元。   出发前,贺池掏出手机,点开家里那台摄像机的手机客户端,想看看谢瞻顾是否安然无恙。   但他没想到,会在监控里看到周游。   贺池冷笑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猛地一扭车把,小电驴离弦的箭般疾驰而去。   席永宽差点没掉下去,慌忙抓紧把手稳住身体,惊魂未定,他气急败坏地说:“这他妈又不是哈雷,哥你悠着点开成吗!”   周游伸手在谢瞻顾眼前晃了晃,虽然谢瞻顾毫无反应,周游却仍旧难以置信:“这么会这样?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   “说来话长,我这几天过得可跌宕起伏了,以后再告诉你。”谢瞻顾话锋一转,“先说说你吧,怎么个意思?”   周游故意反问:“什么怎么个意思?”   谢瞻顾就问明白点:“你对陈甸甸,打算收心了?”   周游垂头丧气地说:“不收心还能怎么办?她又不喜欢男人。”   谢瞻顾又问:“所以朋友也不打算做了?”   周游说:“是她说的,翻脸就翻脸,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行吧,那就这样吧,”谢瞻顾一脸无所谓,“你们俩开心就好,我更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我会找机会还上的。”   周游有些烦躁地说:“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谢瞻顾说:“你和陈甸甸都掰了,我和你自然也没关系了,还是算清楚点好。”   周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难以启齿似的低声说:“谁说我跟她掰了,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第一回 这么认真地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回遇到这么操蛋的情况,现在就是很茫然。”   谢瞻顾想拍拍他的肩,伸手在空气里拍了两下,拍了个寂寞。   周游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说:“等陈甸甸拍完戏回来再说吧,我们都冷静冷静。”   谢瞻顾点点头:“好吧,也只能先这样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输密码的声音。   “贺池回来了。”   谢瞻顾扶着周游的肩站起来,不等周游把蹬在桌腿上的那只脚收回去,谢瞻顾已经迈步了,两条腿拌在一起,谢瞻顾顿时失去平衡,踉跄一步,身体往前倾,亏得周游反应快,勾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谢瞻顾便跌坐在周游大腿上。   “卧槽!”周游倒抽一口凉气,“你坐我鸟儿上了!”   贺池打开门的瞬间,听到的就是周游那句话。   握在门把上的手倏地攥紧,青筋暴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3= 第34章   檀无衣/文   -   眼下这个状况, 简直是触发误会的绝佳时机。   谢瞻顾灵光乍现,猛地贴近周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是朋友就帮我一个忙。”   周游掐着他的腰把他往外推了推, 皱着脸小声说:“你说。”   “继续玩直装弯的游戏,陪我逢场作戏。”谢瞻顾搂住了周游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男朋友了, 抱我。”   谢瞻顾的鱼塘里确实有不少鱼,但那些鱼都是自己游进来的, 他从来没费心管过,鱼们一直都是自生自灭的状态, 估计早饿跑了,他也懒得再把它们抓回来。   所以他抓住了现成的周游。   虽然周游不是他的鱼, 但借来养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周游可怜巴巴地说:“哥你行行好,别玩我了, 我真被玩怕了。”   “先演完这场再说,”谢瞻顾着急地拍拍他,“快抱紧我。”   周游只好抬手抱住他,被迫做一个工具人。   贺池站那儿不动, 席永宽被他挡在了门外。   席永宽当然也听到了周游那句“你坐我鸟儿上了”,这话实在很难让人不想歪。他伸手戳戳贺池的背, 小声说:“池哥, 要不我们先撤——”   话还没说完,贺池已经松开门把走了进去, 他打开鞋柜,给席永宽拿了双一次性拖鞋。   贺池的拖鞋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被周游穿了, 他脱了鞋,光着脚往里走。   看到沙发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贺池面无表情地说:“我回来了。”   谢瞻顾放开周游的脖子,扶着他的肩从他腿上站起来,面带微笑地说:“这么快,你朋友呢?”   席永宽适时出现,眼色飞快地扫了扫站着的谢瞻顾和坐着的周游,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可描述的地方,他暗自松了口气,笑着说:“你好,我叫席永宽,是贺池最好的朋友。”   “你好,我是谢瞻顾。”谢瞻顾的手一直在周游肩上搭着呢,他轻轻一拍,笑着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周游。”   周游:“……”   贺池:“……”   席永宽:“……”   席永宽暗暗咋舌,是他跟不上潮流了吗?第一次见面就直接介绍男朋友,现在搞基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周游站起来打破沉默:“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谢瞻顾点点头:“忙完记得打给我。”   周游笑着应声“好”,还不忘做戏做全套,伸手抱住谢瞻顾,情话张口就来:“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爱你的。”   谢瞻顾用微笑回应,这么肉麻的台词他可说不出来。   周游走了。   谢瞻顾小心翼翼坐下,笑着说:“坐吧,不用拘束。”   席永宽看看贺池的脸色,说:“我坐了一晚上火车,想先洗个澡。”   贺池说:“去吧。”   席永宽又对谢瞻顾说:“谢哥,那我先去洗澡,待会儿再聊。”   谢瞻顾点下头:“好。”   “池哥,”席永宽问,“哪个是你房间?”   贺池便带着席永宽进了他的房间,席永宽关上门,立刻压低声音说:“卧槽,谢瞻顾的脸已经不能用‘帅’来形容了,而且他看起来巨年轻,像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太妖孽了,怪不得能让你爸念念不忘十几年。”   贺池没吭声,他拉开衣柜,从里面找出药瓶,倒出仅剩的一粒白色药片,塞进嘴里,生吞下去。   席永宽见状,担心地问:“又开始头疼了?”   贺池坐到床上,弓着腰,手肘支在大腿上,手掌用力按住两侧太阳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席永宽拿起药瓶看了看,空的。   他知道,这种药自己买不到,必须拿到医生开的处方才行。看来贺池来G市以后就没看过医生。   他还知道,导致贺池发病的最主要原因是剧烈的情绪波动。明明进门前还好好的,进门后有发生什么能让他情绪波动的事吗?   不等席永宽想明白,贺池已经站了起来,说:“你不是要洗澡吗?”   席永宽“喔”了一声,说:“这就去。”   贺池径自出去了,席永宽打开行李箱找衣服。   电视一直开着,贺池出门前放的那部电影已经接近尾声,谢瞻顾正认真地听着台词。   贺池走过去把摄像机关了,顺势坐在桌子上,看着谢瞻顾,淡淡开口:“你和周游在一起了?”   谢瞻顾“嗯”了一声。   贺池又问:“你喜欢他?”   谢瞻顾莞尔一笑,慢悠悠地说:“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一定都是因为喜欢。有的为了面子,有的为了钱,还有的为了性。虽然我现在只是馋周游的身子,但说不定就因性生爱了呢,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贺池短暂地沉默片刻,说:“周游可以为你做的事,我也可以。”   谢瞻顾不以为然地勾了下唇角,说:“只要我想,我每天都可以和不同的男人上床,但不是谁都有资格上我的床。贺池,我的床上没有你的位置,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劝你趁早打消,否则——”他顿了顿,把已经到嘴边的狠话咽回去,换了句稍微软和点的话:“别让我后悔收留你。”   席永宽站在门后,门开着一条缝,谢瞻顾刚才那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信息量有点大,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等了一会儿,他听见贺池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   席永宽赶紧把门关上,蹲在行李箱旁边假装找衣服。   但贺池并没过来,他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电影终于结束,片尾曲响起来。   “是谁在暗地角落给一枪,是谁用谎言控诉真相,我们都身不由已,生活不能再顺理成章……”[注]   谢瞻顾听着摇滚风的音乐,有些不安地想,希望刚才的话没有伤到贺池的自尊,就算伤到了也没办法,他这么做对他们俩都好。   次卧里,席永宽目瞪口呆地蹲在地上,心惊肉跳地想,池哥和谢瞻顾该不会睡过吧?池哥刚才的情绪波动,难道是因为吃醋?可是,池哥酷到没朋友,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呢?而且这个男的很久以前还和池哥他爸在一起过,池哥再和他那啥的话……卧槽,突然觉得有点刺激是怎么回事?   席永宽赶紧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他拿着衣服站起来,晕头巴脑地去洗澡。   等席永宽洗完澡出来,谢瞻顾依旧在沙发上坐着,怔怔地看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席永宽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哥的这张脸真他妈绝了,池哥会被掰弯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换他他也得弯。   谢瞻顾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微微笑着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席永宽坐下,莫名地有些羞涩:“叫我小宽就行。”   “小宽,”谢瞻顾喊他一声,“你和贺池认识多久了?”   因为贺池之前的警告,席永宽忖度着回答:“我爸和贺叔是好朋友,所以我和池哥打小就认识,不过一直到八-九岁才变亲,然后初中和高中都是一起上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谢瞻顾点点头,默默地想,贺池八岁之前由房听雨抚养,房听雨进精神病院后,他才跟着贺观南一起生活,所以才有机会和他爸爸的朋友的儿子变亲近。   忽然想到什么,谢瞻顾笑着说:“我应该见过你爸爸。”   席永宽一脸惊讶:“不会吧?”   十年前,谢瞻顾之所以退学、离开Y市,并不只是因为房听雨把他打成“小三”、毁他名声,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妈妈突然患上重病,他必须回G市照顾,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和妈妈同病房的陈甸甸,以及妈妈的主治医生丁忧。   在他回到G市大概一个月后,一个陌生男人找到他家来,说他是贺观南的朋友,受贺观南之托来给他送钱。   当时的谢瞻顾只是个年轻气盛的18岁少年,先是被贺观南欺骗,又被房听雨羞辱,怎么可能要贺观南的钱,他直接把银-行-卡掰断扔掉,二话不说摔上了门。   谢瞻顾早就不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了,但隐约记得他说自己姓席。   “不说以前的事了,”谢瞻顾换个话题,“你读哪所大学?”   席永宽说:“G大。”   “那可太巧了,”谢瞻顾笑着说,“我也是G大毕业的。”   接下来的话题一直围绕G大,直到贺池喊他们吃饭才告一段落。   席永宽坐在贺池旁边,看着贺池不停地给坐在对面的谢瞻顾夹菜,内心波涛汹涌。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贺池。因为不幸的童年,贺池从小就养成了冷漠凉薄的性格,而且越长大越冷酷,几乎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宛如一个莫得感情的人形AI。   可现在,不过才半个多月没见,贺池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虽然看起来还是冷冰冰的,但他会吃醋,会装乖,会照顾人,简直可怕!   显而易见,是谢瞻顾把贺池变成这样的。   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蛊惑人心。   贺池敲了下桌子:“发什么呆,吃饭。”   席永宽回神,挤出一个笑脸:“吃吃吃,太好吃了,池哥你手艺见长啊。”   吃完饭,贺池说出去见个朋友,把谢瞻顾交给席永宽照顾,就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席永宽知道,贺池肯定是去弄药了,他不能断药。   走了正好,他有话要和谢瞻顾单聊。   “谢哥,”席永宽郑重其事地说,“我故意早来一天,其实是为了见你。”   谢瞻顾挑了下眉:“见我?”   席永宽说:“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如果被贺池知道了,他可能会杀了我。但为了他好,就算被打死我也必须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见=3=   [注]萧敬腾《亡羊》(电影《误杀》片尾曲) 第35章   檀无衣/文   -   “其实贺池他——”   “打住, ”谢瞻顾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示意席永宽住嘴,“既然你要告诉我的事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那对贺池来说应该是极度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别跟我说的好。”   席永宽愣住,他完全没想到谢瞻顾会是这个反应。   谢瞻顾微微一顿, 接着说:“其实我和贺池也才刚认识没多久, 关系并没有多深厚,就类似于房东和租客吧。我并不想过多地了解他, 因为了解得越多就越麻烦,我最怕麻烦。而且, 借着为贺池好的名义擅自泄露他的隐私,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只有贺池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谢瞻顾站起来:“我要去午睡了。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应该也很累了, 去休息会儿吧。”   席永宽看着谢瞻顾往主卧的方向走,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他刚才是不是被怼了?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生气,甚至觉得确实是自己错了, 难道他也被谢瞻顾的美貌蛊到了吗?   操,太危险了, 此地不宜久留。   席永宽去次卧休息,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重新理了下思路,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贺池单方面喜欢谢瞻顾,但谢瞻顾根本不把贺池当回事。   唉,代入感太强, 他已经替贺池觉得委屈了。   主卧里,谢瞻顾刚摸上床,手机突然响了。   不是来电铃声,而是微信语音或者视频的声音。   他凭直觉点了两下屏幕,随即听到了陈甸甸沙哑的声音:“我刚睡醒,上午打电话干嘛?”   “没事儿,”谢瞻顾侧身躺下,手机屏幕冲着脸,“就是想问问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呀,”陈甸甸笑着说,“男女主角都对我照顾有加,打从我进组就一直骚扰我的副导演也消停了,就是不停熬夜太辛苦,我内分泌都失调了,脸上冒了两颗痘,你看。”   谢瞻顾当然看不见,他用微笑掩饰,说:“让蒲蒲去药店买点清热解毒口服液喝喝。”   陈甸甸“嗯”了声,说:“等拍完这部戏,我就退出演艺圈,踏踏实实地做我的模特。演戏真的太他妈累了,我实在吃不了这个苦。”   虽然有点意外,但谢瞻顾非常高兴她做了这个决定:“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我支持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陈甸甸顿了下,“哎,你和周游聊过了吗?”   “上午刚见过面,”谢瞻顾说,“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周游真是挺不错一男孩,你要是跟他闹掰了绝对会后悔的。其实只要你给他个台阶,你们俩分分钟就和好了。”   陈甸甸沉默几秒,说:“我听你的,待会儿就给他打电话道歉。”   谢瞻顾说:“行,那挂了吧,我睡会儿。”   挂了电话,谢瞻顾召唤Siri,打给周游。   周游很快接了,谢瞻顾笑着说:“干嘛呢,男朋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周游的妈妈。”   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谢瞻顾急忙换了副口吻:“阿姨您好,我是周游的朋友,刚才那句‘男朋友’是开玩笑的,您别误会。”   那边笑了下,说:“就算真的是男朋友也没关系,我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谢瞻顾笑着说:“不愧是成功女性,思想境界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周游跟你提过我?”语气有点讶异。   不等谢瞻顾回答,突然听到周游的声音:“妈,你怎么随便接我电话,手机还我——喂?”   “你怎么回事儿?”谢瞻顾说,“我今天给你打了两次电话,两次都是别人接的。”   周游嘿嘿一笑:“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丢三落四。”   “你能再自恋点吗?”瞎贫两句,谢瞻顾说正事,“我打电话是为了告诉你,别告诉陈甸甸我失明了,免得让她担心。”   “知道了。”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睡?”谢瞻顾逗他,“做戏做全套嘛。”   周游笑着说:“好啊。”   他答应得太干脆,谢瞻顾愣了下,说:“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周游说,“洗干净等我。”   电话被挂断了。   谢瞻顾:“……”   这孩子是不是被失恋刺激得魔怔了?   谢瞻顾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睡觉。   他是真的感到疲倦。他平时睡觉都要开着小夜灯,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时时刻刻都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让他心底里一直涌动着不安,噩梦总是趁虚而入,搅得他睡不安稳。   如果陈甸甸在就好了,她是除丁忧之外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人。   贺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没看见谢瞻顾,只有席永宽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呢?”贺池问。   “睡觉呢,都睡一下午了。”席永宽梗着脖子扫他一眼,“买到药了吗?”   贺池“嗯”一声,先回了次卧,换身衣服出来,径直走向主卧,握住门把手,轻轻地把门推开一道缝,抬眼往里看。   谢瞻顾趴在床上,毯子滑到了一边,T恤下摆往上卷,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   贺池的脑海中倏地闪现出那天晚上他掐着谢瞻顾的腰从后面進入他的画面,谢瞻顾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紧紧地夾着他,每一次進出和頂撞都让他过电似的头皮发麻,仿佛连灵魂都在跟着顫栗。   席永宽有句话说得没错,谢瞻顾确实是个妖孽,只用那一个晚上,就牢牢地勾住了他的魂,让他無法自拔,每回味一次就深陷一分。   贺池收回视线,轻轻地关上了门。   他在窥视谢瞻顾的时候,席永宽也在悄悄打量他。   席永宽实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以贺池现在的状态,喜欢一个人是件相当危险的事,很可能会加重贺池的病情,让他做出极端的举动。   可是,如果这能激发贺池的求生欲,给他活下去的动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席永宽决定听从谢瞻顾的建议,先闭嘴,静观其变,事情说不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呢,还是乐观点比较好。   贺池转身走去厨房,席永宽跟过去,旁敲侧击地问:“池哥,谢瞻顾对你怎么样啊?”   贺池打开冰箱,扔给席永宽一罐可乐,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淡淡地说:“挺好的。”   席永宽拉开拉环,喝一口冰可乐,又问:“那个叫周游的帅哥,真是谢瞻顾的男朋友吗?”   贺池沉默两秒,说:“不知道。”   怕惹他不高兴,席永宽不敢多问,换个话题:“新学校怎么样?有玩得好的朋友吗?”   贺池点了下头:“有。”   “我靠,还真有啊?”席永宽一脸震惊,抬手捂住胸口,“我的心好痛,我再也不是你的唯一了。”   贺池勾了下唇角:“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看时间差不多了,贺池开始准备晚饭,席永宽给他打下手兼陪聊。   席永宽是个话痨,自说自话也很嗨皮,贺池偶尔理他一下就行。   晚饭摆上桌,贺池去叫谢瞻顾起床。   谢瞻顾早就醒了,但是起床也是干坐着,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躺着听会儿歌。   刚辞职那会儿想做咸鱼,现在真成咸鱼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听到开门声,谢瞻顾坐起来,面朝门口的方向:“贺池?”   贺池“嗯”了一声,说:“起来吃饭吧。”   谢瞻顾摇头:“我不饿,你们吃吧。”   打从吃完午饭就一直躺到现在,会饿才怪了。   贺池已经走到床边,他伸手抚了抚谢瞻顾翘起来的一撮头发,说:“不饿也吃点。”   谢瞻顾叹口气,往床边挪。   贺池拿起拖鞋往他脚上套。他的脚也生得特别好看,白嫩又圆润,脚趾排列得很整齐,还透着浅淡的粉,让贺池有种想亲上去的冲动。   贺池站起来,抓住谢瞻顾的手腕,嗓音微哑:“先去洗手间?”   谢瞻顾点头:“嗯。”   被贺池牵着往外走的时候,谢瞻顾突然想起来,把小吉埋在山顶那天,贺池说以后要做他的狗,现在贺池真成了他的狗——导盲狗。   “你笑什么?”贺池突然问。   谢瞻顾不知道自己笑了,他压了压嘴角,假装没听见。   吃过晚饭,席永宽要去剪头发,因为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军训,他要剪成短寸,省事儿。   贺池牵上祥崽,和席永宽一起出门了。   祥崽年纪小,活泼爱动,贺池每天都会带它出去遛半小时。他还训练祥崽像小吉一样在猫砂盆里上厕所,已经初见成效了。   谢瞻顾待在家里听电影,除了这个,他能做的也只有打打电话了。   他给丁修打了个电话,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铃声刚响两声那边就接了。   “阿修?”谢瞻顾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   “有事吗?”是丁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谢瞻顾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内心毫无波动:“你恢复得怎么样?能下地走动了吗?”   “我没有特异功能,”丁修说,“好不了那么快。”   谢瞻顾笑起来:“哟,都会阴阳怪气了?”   “没事我挂了。”语气有点不耐烦。   谢瞻顾赶紧说:“你都不问问我的眼睛怎么样了?”   安静几秒,丁修硬梆梆地问了句:“能看见了吗?”   “我没有特异功能,”谢瞻顾忍着笑说,“好不了那么快。”   手机响起忙音,丁修直接挂了电话。   谢瞻顾笑出声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逗丁修玩儿总能让他心情愉悦。   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贺池和席永宽才回来,贺池先给祥崽洗了脚,然后过来问谢瞻顾:“快十点了,要洗澡吗?”   谢瞻顾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洗了。”   贺池太危险了,他不会再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好,”贺池说,“那我去洗了。”   贺池刚进洗手间没多久,门铃响了。   席永宽去开门,门外站着英俊潇洒的周游。   周游晃晃手里的袋子,笑着说:“给你们带了宵夜。”   谢瞻顾听到周游的声音,有点惊讶。   他还以为周游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周游走进客厅,笑着说:“宝贝,我来了。”   谢瞻顾:“……”   他上次听到“宝贝”这个肉麻的称呼,还是和贺之南分手的前一天。   “呵呵,”谢瞻顾皮笑肉不笑,“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来侍寝啊。”周游笑着说,“你看不见,不陪着你我不放心。”   谢瞻顾站起来,朝周游说话的方向招招手:“过来,扶我回房间。”   周游把装夜宵的袋子交给席永宽,笑着说:“你和贺池一起吃吧,我去吃别的了。”   席永宽:“……?”   操,好像有车轮从他脸上碾过去了。   周游拉着谢瞻顾的手进了主卧。   “你成心的是吧?”谢瞻顾压低声音,“我都说是开玩笑的了,你还来?”   周游点点头:“没错,我就是成心的。”   谢瞻顾:“?”   周游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到床上,说:“你和陈甸甸耍了我那么久,你不得让我耍你一回出口气啊?”   “……好吧。”这个理由让谢瞻顾无法反驳,“但你不会真的要睡我这儿吧?我没办法和别人睡一张床,会失眠做噩梦。”   “我不睡床,”周游说,“睡飘窗就行。”   看来他是认真的。   谢瞻顾转念一想,其实让周游睡他房间也不错,正好可以加深贺池的误会。而且他白天睡太多了,一点也不困,就算失眠也无所谓。   “随便你吧,”谢瞻顾说,“只要你不觉得憋屈。”   周游说:“枕头分我一个。”   谢瞻顾摸到枕头,凭感觉扔过去。   周游伸手接住,枕头上的香味扑面而来:“我靠,好香啊。”   谢瞻顾说:“喷的香水。”   周游“啧”了一声:“你活得可真够精致的。”   谢瞻顾挪上床,抓起另一只枕头垫在背后,靠着床头说:“小时候没条件精致,老了没必要精致,当然要趁着年华正好尽情享受了。”   “就是及时行乐呗,说那么复杂。”周游抱着香香的枕头,盘着腿坐在飘窗上,“不过这点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人一辈子七八十年,真正的好时候不超过十年,就该趁着young and beautiful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   周游掏出手机,播放打雷姐的《young and beautiful》当作聊天的背景音乐。   谢瞻顾说:“我也喜欢这首歌。”   “我是打雷姐的铁杆粉丝。”周游顿了下,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对了,陈甸甸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说什么了?”谢瞻顾问。   “说她那天心情不好,不该把气撒我身上。”周游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还说以后继续做朋友,等她回G市介绍美女给我认识。”   谢瞻顾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周游苦笑了下,“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谢瞻顾想安慰安慰他,但又觉得无济于事,索性什么都没说。   彼此安静了一会儿,周游突然问:“哥,你为什么会喜欢男的啊?”   谢瞻顾认真地想了想,说:“其实我在精神上是倾向于厌男的,但我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被男性吸引,大概是基因和荷尔蒙造成了我的矛盾吧。准确来说,我不是宽泛地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某个既能满足我的肉-欲又能让我从精神上欣赏的独立个体。我一直觉得用性别来定义取向太简单粗暴了,因为人喜欢的永远是纯粹的个体,而不是庞杂的群体。”   周游听得似懂非懂,但也并不想深究,他问了另一个问题:“男人和男人做愛,真的会爽吗?”   谢瞻顾有点哭笑不得:“实践出真知,你自己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周游沉默几秒,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和我试试?”   谢瞻顾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周游却当他是默许了,立刻从飘窗下来,屈膝跪坐在床上,眼巴巴看着谢瞻顾,期期艾艾地说:“也不用真做,就……就接个吻,让我试试有没有感觉,好不好?”   谢瞻顾明白了,这家伙是认真的。   该不会是因为陈甸甸喜欢女人,他就想试着喜欢男人,向陈甸甸看齐吧?   谢瞻顾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刚想说话,突然听见开门声。   贺池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近在咫尺的谢瞻顾和周游,脸色阴沉得可怕,额角甚至暴起了一根青筋。   作者有话要说:  -   又到月底了,求营养液呀~   明天见=3= 第36章   檀无衣/文   -   虽然看不见, 但谢瞻顾知道,站在门口的一定是贺池。   “出去”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听见贺池抢先说了句“抱歉”, 随即响起关门声。   周游:“哇。”   谢瞻顾问:“怎么了?”   周游说:“你没看到贺池刚才的表情,就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人,我还以为他要冲过来打我。”   谢瞻顾漂亮的眉眼低垂着, 弯起唇角笑了笑:“怎么可能, 一定是你看错了。”   周游不在意地笑笑,继续被打断的话题:“我刚才说的, 你同意了是吧?”   谢瞻顾沉默两秒,不答反问:“你确定要试?”   周游不假思索地点头:“确定。”   “好, ”谢瞻顾坐直身体, “开始吧。”   周游往前挪一点:“那……我要吻你了。”   谢瞻顾睁着失明的双眼, 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游双手握住谢瞻顾的肩,倾身靠近, 他紧张得心跳怦怦怦,初吻都没这么忐忑过。   近到呼吸相闻,周游用鼻尖蹭了蹭谢瞻顾的鼻尖,然后微微偏头, 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 缓缓地、缓缓地吻上去——   当唇与唇的距离只剩0.01公分、下一秒就要触碰到一起的瞬间, 周游猝不及防地被锁喉了。   “!”周游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挣扎, 就被谢瞻顾翻了个面,从面对面变成了背靠在谢瞻顾怀里。   谢瞻顾用一根胳膊勒着周游的脖子,双腿箍紧周游的腰, 让他只能勉强招架,毫无还手之力。   “哥哥哥!”周游用手猛拍勒在脖子上的胳膊,紧着嗓子求饶:“有话好好说,饶命啊!”   谢瞻顾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脑子瓦特了,不打你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怒。”   说着,他用闲着的那只手揪住周游的头发晃了晃他的脑袋,问:“听见什么了?”   “啊啊啊哥你不要伤害我的头发!”周游快心疼哭了,哀嚎一句,然后懵懂地回答:“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谢瞻顾说:“没听见你脑子里的水在晃荡吗?”   周游立刻迭声说:“听见了听见了。”   谢瞻顾松开他的头发,问:“还试不试了?”   “不试了不试了,”周游疯狂摆手,可怜兮兮地说:“哥你轻点,我快喘不上气了。”   谢瞻顾收了点力气,但并没有就此放过他:“敢拿我做试验,胆儿够肥的啊你,今天不给你点Color see see,你当我是Hello Kitty。”   “哥,我知道错了,真的,你消消气。”周游无力反抗,只能乖乖认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求求了。”   看在他态度还算诚恳的份儿上,谢瞻顾放手收腿,周游一个骨碌翻到床边,生怕再落谢瞻顾手里。   周游摸摸头发,委屈巴巴地说:“你好狠的心,竟然揪我头发,你知道头发对我来说有多宝贵吗?”   谢瞻顾哭笑不得:“你该不会脱发吧?”   “当然没有!”周游矢口否认,“发型对颜值的影响有多大你知道吗?关爱头发,人人有责。”   谢瞻顾抻了抻自己的衣服:“我怀疑你在故意岔开话题。”   周游嘿嘿一笑,低声下气地说:“我刚才不是已经认过错了吗,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谢瞻顾语重心长:“乖乖当你的直男,少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你走你的阳关道,别往我的独木桥上挤,听见没有?”   周游忙不迭点头:“听见了。”   谢瞻顾凭感觉踹他一脚:“回你的飘窗上去。”   周游麻溜地转移到飘窗上,看着谢瞻顾说:“哥,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谢瞻顾侧身躺下,闭上有点酸涩的眼睛。   “我知道直的能掰弯,”周游说,“那弯的能掰直吗?”   谢瞻顾了然一笑:“你想掰陈甸甸?”   “我想试试。”周游没把话说死。   “这个倒是值得一试。”谢瞻顾笑了下,“试过了,就算最后失败了也不可惜,至少可以彻底死心,以后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后悔。”   “你说得对,努力过才不会后悔。”飘窗不够长,周游蜷着腿躺下,“不说了,睡觉。”   谢瞻顾摸索着关了灯,说了声“晚安”。   周游笑着说:“晚安。”   一门之隔的客厅还亮着灯。   席永宽洗完澡,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出来,发现他留给贺池的宵夜根本没动过——就是周游带来的宵夜。   祥崽被食物的香气勾引着,一直在桌边转悠,还试图跳上椅子偷吃,可惜实力不允许。   席永宽盖好餐盒,拿去厨房,放进冰箱里,回次卧的时候顺手关掉了客厅的灯。   可是次卧里没有贺池的人影。   席永宽又走出去,蹑手蹑脚来到主卧门口,门缝里没有光,也听不到声音,贺池肯定不在里面。   看来是出去了。   回到次卧,席永宽给贺池打电话,刚打过去就看见贺池的手机在床上扔着。   虽然有点不放心,但席永宽没敢出去找,他怕自己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只能干等。   一直等到快1点,席永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贺池终于回来了。   见他浑身湿透,席永宽问:“去跑步了?”   贺池“嗯”了一声,拿上衣服去洗第二遍澡。   席永宽知道,一定是周游和谢瞻顾一起过夜刺激到贺池了,贺池才会通过跑步来发泄自己。   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操,真他妈郁闷。   贺池并没有洗太久,他裸着上身回来,席永宽扫他一眼,马屁张口就来:“池哥身材越来越好了,A爆了。”   贺池微微勾了下唇角,没说话,他拉开衣柜,找了件黑T套上,然后上床关灯。   “这就睡了?”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席永宽的脸。   “不然呢?”贺池淡淡反问一句。   席永宽不敢再废话,乖乖躺下。   床很宽,两个大男孩并排躺着,中间还能再睡下一个人。   安静半晌,席永宽忽然低声开口:“池哥,要不你跟我过吧。”   贺池没吭声。   席永宽并不在意,径自往下说:“作为一个百万富翁,你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寄人篱下。我虽然比不上你,但大大小小也算个富二代,不差钱。咱们租个离学校近点的房子,自由自在地生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几点睡就几点睡,一起刷剧、打游戏、看小黄片,光是想想就爽翻了。池哥,我认真的,咱俩一起过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黑暗中,贺池很轻地笑了下。   席永宽也笑了:“有木有很心动?”   静默几秒,贺池说:“我最开始的计划,是把我爸的信交给谢瞻顾,然后去周游世界。但见到谢瞻顾之后,我找到了比周游世界更有趣的事。在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我会好好活着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席永宽想问,如果得不到呢?   但他没有问出口,他翻个身背对着贺池,说:“少往脸上贴金了你,哥们儿忙着呢,哪有闲功夫担心你。不聊了,困死了。”   席永宽是真困了,很快就打起了轻鼾。   可贺池睡不着。   他有严重的失眠症,除非累到极点,否则很难入睡。   主卧里,谢瞻顾也在失眠。   房间里很静,静到他能清楚地听见周游的呼吸声,起起伏伏,均匀绵长。   周游忽然哼哼两声,然后口齿不清地说了段梦话,谢瞻顾只听清一句“陈甸甸你没有心”。   他无声地笑了下,看来周游真是委屈坏了,梦里还不忘控诉。   左右睡不着,谢瞻顾坐起来,在枕头边摸到手机,塞进睡衣口袋里,然后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先摸去了洗手间,出来后躺在了沙发上。   祥崽从窝里跑过来,矫健地跳上了沙发,谢瞻顾掏手机的时候碰到了它凑过来闻气味的鼻子,受到了小小的惊吓。   “祥崽,”谢瞻顾摸摸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低声说:“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祥崽拱拱他的手,跳下沙发回窝里去了。   打从祥崽来到这个家,基本都是贺池在照顾它,它自然和贺池更亲,对谢瞻顾还很陌生。   谢瞻顾又摸了两下,没摸到祥崽,笑着自言自语:“小没良心的,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以后你会求我撸你。”   他解锁手机,在Siri的帮助下打开了一部听到一半的广播剧,陪他度过漫漫长夜。   刚开始播放,忽然听到很轻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谢瞻顾躺着没动,很快,他听到贺池又低又沉的声音:“怎么躺在这儿?”   “睡不着,”谢瞻顾说,“出来待会儿。”   祥崽跑过来,兴奋地扒拉贺池的腿,贺池用脚推开它,走到谢瞻顾脚边坐下,说:“我会捏脚,有助睡眠,你要试试吗?”   “不——”   谢瞻顾刚说了一个字,贺池已经抬起他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   “……”谢瞻顾有些无奈,“你都不听我的话,还问我干吗?”   贺池沉默以对,用两只手握住谢瞻顾的一只脚,两个拇指叠在一起,按压足心的涌泉穴。   “好疼,”谢瞻顾本能地往回收脚,另一只脚蹬在贺池大腿上,“你轻点。”   贺池把谢瞻顾的脚拽回来放腿上,轻不可闻地笑了下。   他调整力度重新按了按,低声问:“还疼吗?”   “还行,”谢瞻顾压着嗓子说,“可以忍受。”   贺池说:“太轻了没效果。”   在涌泉穴按了一会儿,贺池的手指向足跟处的失眠点转移。   指腹贴着又软又嫩的脚底滑过去,谢瞻顾觉得好痒,一直痒到心眼里,他蓦地想起昨天在浴室里,贺池的手在他胸口游走的触感,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谢瞻顾说话分散注意力:“你跟谁学的这个?”   贺池说:“我爸的理疗师。”   谢瞻顾不想提起逝去的人,难免惹人伤心。他敷衍地夸了句:“按得挺好。”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只剩下广播剧的声响。   其实谢瞻顾对剧情并不感冒,主要是喜欢男主CV的声音才听的这部剧,不是最近流行的男神音、气泡音之类,而是在偏重的鼻音中夹杂着一点京味儿,谢瞻顾觉得很好听。   听着喜欢的声音,享受着足底按摩,睡意悄悄漫上来,谢瞻顾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夜晚已经在失眠中过去了一大半,留给睡眠的时间并不多。   当晨光穿过窗户洒在谢瞻顾脸上,他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浓到化不开的黑暗,而是贺池近在咫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   安利一部BL小甜剧《游戏男孩》,又名《新冠爱情故事》(划掉)/《菲律宾抗疫指南》(再划掉)。PS:熬过第一集 有惊喜。   明天见=3= 第37章   檀无衣/文   -   沙发是“L”形的, 谢瞻顾睡在长的这边,贺池上半身趴在短的那边,下半身坐在地毯上, 祥崽四脚朝天躺在他腿边,睡得很嚣张。   谢瞻顾没动,目光定格在贺池的睡颜上。   大概是脸部线条太过锋利的缘故, 即使是睡着了, 贺池看起来也并不比清醒时柔软多少,唯一起到中和作用的是他过分浓密的眼睫, 像两把小刷子,在不太明显的卧蚕上投下细密浅淡的阴影。   不愧是他初恋的儿子, 贺池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和他的胃口了。如果不是因为不想惹上房听雨这个大-麻烦,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地把贺池往外推。   谢瞻顾闭了闭眼, 再睁开,还是能看到。   医生说三到五天才能恢复, 这才过了两天他就复明了,看来他的身体素质还不错,这么多年坚持运动总算没白费。   谢瞻顾想坐起来,一动胳膊才发现, 他的左手被贺池抓在手里,因为被毯子盖住了, 他才没看见。   他一动, 贺池就醒了。   四目相对,贺池睡眼惺忪地怔了两秒, 哑声说:“你能看见了?”   谢瞻顾“嗯”了一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紧接着坐起来,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才刚过7点。   “我饿了。”谢瞻顾说,他就是被饿醒的。   “出去吃吧,”贺池站起来,把谢瞻顾身上的毯子拽下来,边叠边说,“别吵到别人睡觉。”   谢瞻顾“喔”了一声,挪下沙发:“我先去洗脸。”   瞎过一回才知道,能看见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的事。谢瞻顾边刷牙边愉快地哼着歌,不过贺池一进来他就住嘴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洗手池前刷牙,谢瞻顾垂着眼睛不看贺池,贺池则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里的谢瞻顾,看他乱得很好看的头发,看他眼角的那点泪痣,看牙刷在他殷红的唇瓣间进进出出,看他嘴角溢出的白沫。   谢瞻顾一抬眸,撞上了镜子里贺池赤-裸-裸的视线。他打开水龙头,先把手打湿,再把手上的水甩到镜子上,模糊了贺池的视线。   洗漱完,两个人也没换衣服,穿着睡觉时穿的短裤和T恤就出门了,主要是怕打扰周游和席永宽睡觉。   经过一楼电梯口的布告栏时,谢瞻顾不经意看到一则售房信息,出售的正是他家楼上的1205。   盯着白纸黑字看了一会儿,他伸手把那张A4纸揭了下来。   “你要买房?”贺池问。   “我不买,陈甸甸有买房的计划,我问问她有没有兴趣。”谢瞻顾把纸折了折装进口袋里,“1205刚出过杀人案,一般人很忌讳这个,所以卖家出价应该不会太高,正合适入手。”   贺池“嗯”了一声,默默掏出手机,输入一串号码,打出去后立刻挂断了。   两个人没走远,进了小区附近的包子店,点了三笼小笼包——两素一荤,一碗绿豆粥,一碗豆腐汤。   周日早晨,店里人不多。   谢瞻顾吃了几个素包子,喝了小半碗粥,饿劲儿就差不多下去了。他扫了贺池一眼,边缓慢地搅着粥边说:“这几天事太多,我一直忘了问你,房听雨怎么那么快就走了?”   贺池说:“她女儿身体不好,必须有人照顾。”   谢瞻顾低头喝了口粥,说:“以她的性格,肯定还会再来的。”   贺池说:“只要你不见她,她就是白费功夫。”   谢瞻顾笑了笑:“这确实是个办法,反正也就一年,眨眼也就过去了。她只是受不了你和我住在一起,等你考上大学,从我家离开,她也就不会再来了。”   贺池沉默几秒,看着谢瞻顾说:“如果我不打算离开呢?”   谢瞻顾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说了不算。”   贺池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没再说话。   吃完又打包了几笼包子,给家里那俩人带回去。   周游和席永宽把昨晚剩的宵夜用微波炉热了下,配着小笼包一起解决了。   “宝贝,我走了。”周游尽心尽力地扮演着男朋友的角色,抱着谢瞻顾依依不舍,“我会想你的。”   谢瞻顾皮笑肉不笑:“不用想我,专心工作。”   周游抬起头,一脸纯良地看着他,说:“你亲我一下我再走。”   谢瞻顾脸上保持着微笑,眼神中却流露出杀气:“别教坏小朋友,赶紧走吧。”   周游走了,席永宽也要去G大报到,贺池陪他一起去。   谢瞻顾送到门口,笑着说:“放假过来玩。”   席永宽嘴上说好,心里却在想,能不来就不来,万一被谢瞻顾蛊到就惨了。   “你要出去吗?”贺池看着谢瞻顾问。   谢瞻顾摇头:“我要码字。”   为了躲房听雨,他去J市跑了一圈,回来后又莫名其妙地被绑架,眼睛还瞎了两天,他的小说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距离十万字的目标还差好几万呢,是时候变身码字机了。   等家里只剩他一个人,谢瞻顾先泡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去了书房,在电脑桌前坐下。   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A4纸,拍了张照片发给陈甸甸。   言射:[图片]   言射:上个月,我楼上1205的业主在家里被人杀害了,现在案子结了,房子要出售,价格应该不会太高,你要是想买我就先帮你问问,你钱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垫上。   发完微信,手机连上音箱,播放收藏的歌单。   准备就绪,谢瞻顾握住鼠标,点开电脑桌面上的文档,正在这时,来电话了。   来电显示是“武心忱”,丁修的那位同事。   谢瞻顾点了接听:“喂,武警官。”   “甭这么客气,叫我小武就行。”武心忱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着急,“我打电话是为了告诉你,赵雪松在逃避追捕的时候出了车祸,人死了,车也毁了。”   谢瞻顾无声地笑了下,说:“他运气还挺好。”   武心忱问:“你给车上保险了吗?”   谢瞻顾说:“上了。”   武心忱说:“那你可以联系保险公司理赔了,需要什么证明来找我开就行。对了,你眼睛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谢瞻顾说,“今天刚好。”   “那太好了。”武心忱笑了笑,“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医院看看丁副队,这两天队里忙翻了,我们都抽不开身,一直是护工在照顾他。”   “好,”谢瞻顾说,“那你忙吧。”   他本来打算上午在家码字,下午去医院看丁修,接完武心忱的电话,谢瞻顾决定直接去医院码字。   他把电脑、充电器、资料书、装满水的保温杯、两包零食装进双肩包,然后换身衣服——上身是白T外搭长袖衬衫,下-身是浅蓝色牛仔裤配白球鞋,再戴一顶棒球帽——这是他大学时期最喜欢的穿搭风格,希望熟悉的Look能勾起丁修的美好回忆,让丁修对他态度好点儿。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谢瞻顾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简单说了车被盗被毁的事,对方说会把理赔流程和需要准备的材料发到他手机上。   到了市医院,在进病房之前,谢瞻顾酝酿了下这两天做盲人时的状态,推开门走进去。   眼角余光看到丁修在床上坐着,谢瞻顾假装看不见,边扶着墙小心翼翼往里走边明知故问:“阿修,你在吗?”   丁修的目光从手中的书转移到谢瞻顾身上,一瞬间,他恍惚以为时光回溯到了八-九年前,谢瞻顾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干净又漂亮,闪闪发光。   靠墙放着一把椅子,为了不露馅,谢瞻顾故意撞上去,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瞻顾弯腰揉了揉膝盖,下一秒,他看见丁修下了床,连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朝他走过来。   谢瞻顾欣慰地想,阿修心里还是有他的,之前的冷若冰霜果然都是装的。   等丁修走近,看到他疼得发白的嘴唇,谢瞻顾又有点于心不忍,开始后悔装瞎骗他。   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从宽,丁修抓住了他的手腕,哑声说:“跟我走。”   “原来你在呀,”谢瞻顾反应很快,“那你刚才怎么不出声?”   丁修恍若未闻,没有理他。谢瞻顾看到他另一只手搭在后腰上,应该是被刀捅伤的地方。   走到病床边,丁修说:“旁边有椅子。”   谢瞻顾摸到椅子坐下,看着丁修有些艰难地回到病床上,在丁修看向他之前,他重新让目光变得涣散呆滞。   谢瞻顾把背包脱下来放在腿上,微笑着说:“我看不见还惦记着来看你,有没有很感动?”   丁修看着他,说:“医生怎么说?”   谢瞻顾动了下眉毛:“什么?”   丁修说:“你的眼睛,医生怎么说?”   谢瞻顾“喔”了一声,说:“说让慢慢恢复,不能着急。你呢,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丁修淡淡地说:“还行。”   虽然谢瞻顾没有看丁修的脸,但他知道,丁修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在心里偷笑,冷酷无情、目中无人都是装的,阿修还是原来那个阿修,除了丁忧,他就是阿修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可是,到底怎么做才能让阿修脱下伪装,用本来的面貌面对他呢?   正想着,突然听到脚步声。   谢瞻顾没有回头,问:“是医生来了吗?”   丁修没有回答,他看着来人,眼神冷得像冰。   来人走到了病床另一边,是个身材高大、一身名牌的中年男人,容貌和丁修略有几分肖似。   谢瞻顾认得这个人,三年前,在丁忧的葬礼上,他和这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男人就是丁忧的堂叔,导致丁忧父母婚姻破裂的那个“奸夫”,也就是丁修的亲生父亲。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葬礼结束之后,他无意中听到丁修质问这个男人:“我哥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   庆祝小谢重见光明,本章随机掉落红包(*^▽^*)   明天见=3= 第38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突然明白, 丁修之所以放弃苦读了八年的医学,转行做了警察,很可能就是为了证实他当初对丁忧之死的怀疑。   丁忧死于2017年11月7号, 那天是谢瞻顾的25岁生日。   在去给谢瞻顾买生日蛋糕的路上, 丁忧遭遇车祸, 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 撒手人寰。   在手术室门口, 当医生对他们说出“节哀顺变”这四个字的时候,谢瞻顾傻了, 丁修疯了, 他歇斯底里地冲着无辜的医护人员发泄他的悲痛和愤怒,直到谢瞻顾紧紧抱住他, 他才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   谢瞻顾原以为那只是一场单纯的车祸,直到葬礼结束后,他无意间在墓园的洗手间外偷听到丁修和他的亲生父亲丁焕臣的对话。   “我哥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丁修沉声质问。   “你是不是疯了?”丁焕臣低声指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你无凭无据往我头上乱扣什么屎盆子?别忘了,我可是你亲爹。”   “我是个野种, 没有亲爹。”丁修冷冰冰地说,“如果让我查到我哥的死和你有关,我一定让你给他陪葬。”   “啪!”是扇耳光的声音,对话到此为止。   就在那天,丁修突然人间蒸发,没有给谢瞻顾留下只言片语,谢瞻顾自然也就没有机会问他, 为什么他会怀疑丁忧的死和丁焕臣有关。   后来,警方的调查结果表明,那场车祸确实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并不存在人为的嫌疑。   谢瞻顾接受了,放下了,开始了新的生活,直到今天丁焕臣突然出现,才让他想起了丢弃在脑海中某个角落的记忆碎片。   丁焕臣显然也认出了谢瞻顾,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谢瞻顾的脸,谢瞻顾装瞎看不见,丁修却看见了。   “你来干什么?”丁修冷声问。   丁焕臣把视线转移到丁修身上,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   “听说?”丁修冷笑,“我早就和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从谁那儿听说的?”   丁焕臣维持着虚伪的嘴脸,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耳:“断绝关系?我同意了吗?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跟我断。”   谢瞻顾拳头硬了。   操,这个世界上的垃圾父母怎么这么多,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在丁修出生之前,丁焕臣就抛弃了他,丁修出生之后,丁焕臣也从来没有尽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但凡他有一点良知,也没脸跑到丁修面前来大放厥词。   丁修指着门口:“滚。”   “我还没说完。”丁焕臣站着没动,他得意地笑了下,抬手摸了摸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混出头了。你是我儿子,我当然要和你有福同享,所以才来找你。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把警察的工作辞了,去我的公司做高管,就连老婆我都帮你找好了……”   “我让你滚!”丁修的咆哮声打断了丁焕臣的自说自话,也把认真听丁焕臣说话的谢瞻顾吓了一跳。   丁修直接下了病床,二话不说就把丁焕臣往外推。   谢瞻顾怕他伤到自己,也顾不上装瞎了,快步冲过去,横插-进丁修和丁焕臣中间,直接抱住丁修,不让他乱动。   扔下一句“我还会来看你的”,丁焕臣离开了。   丁修粗暴地试图推开谢瞻顾,怒气冲冲地说:“你也滚!”   “你先冷静下来,”谢瞻顾抱着他不松手,又气又急,“伤口撕裂了怎么办!”   有伤在身的丁修根本推不开谢瞻顾,谢瞻顾抱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为那种人渣生气根本不值得,”谢瞻顾放柔了声音安慰,“你先回床上躺着,我去叫护士过来看看你的伤口。”   说完,谢瞻顾松开手,丁修却抱着他不放了。   “阿修?”谢瞻顾喊了一声。   “谢瞻顾,你放过我吧。”丁修的声音又低又哑,“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谢瞻顾短暂地沉默片刻,平心静气地说:“你到底要迁怒我到什么时候?你明明知道,你哥的死并不是我的错——”   “别说了,”丁修打断他,随即松开手,转身背对他,“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谢瞻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低声说:“看在你哥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我这人比较叛逆,你越是赶我我越要往上贴,看谁磨得过谁。你先待着,我去叫护士。”   谢瞻顾转身出了病房。   他在护士站看到了正在和护士说话的丁焕臣。   见他过来,丁焕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笑着说:“我记得你,你是丁忧的小男朋友。”   谢瞻顾假笑着回了句“你记性真好”,转头对护士说:“麻烦你去看一下903的患者,他的伤口可能裂开了。”   护士让他稍等两分钟,谢瞻顾转身要走,却被丁焕臣叫住:“小谢,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谢瞻顾仍旧一脸假笑:“我跟你不熟,有什么好聊的?”   丁焕臣说:“聊聊丁修。”   谢瞻顾抱着“我倒要听听你要放什么屁”的想法,跟着丁焕臣去了僻静的楼梯间。   丁焕臣靠在楼梯扶手上,就算一身名牌也遮不住他的二流子气质。   他看着谢瞻顾说:“丁修消失这几年,你和他一直有联系?”   “没有,”谢瞻顾如实回答,“我和他也是最近才遇上的。”   丁焕臣点了下头,又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谢瞻顾说:“刚失业,闲着呢。”   “是吗?”丁焕臣笑着说,“那你到我公司来吧,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谢瞻顾心里明镜似的,这货是想用他做饵,来钓丁修。   他微微一笑,说:“请问贵公司是做什么的?”   丁焕臣直接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明天上午十点,你来公司找我,咱们面谈。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从谢瞻顾身边经过的时候,丁焕臣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谢瞻顾下意识偏头看他,看到他在笑。谢瞻顾陡地生出一点飘忽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哪里看到过这张透着几分诡异的笑脸。   莫名其妙的感觉稍纵即逝,谢瞻顾随手把名片装进口袋里,回病房去了。   但是病房里却没有丁修的人影,病号服扔在床上,衣柜门敞开着,他从丁修家拿来的手提包也没了。   显而易见,丁修跑了。   谢瞻顾气抖冷,想骂脏话,他拎上自己的双肩包就往外走。   他在电梯里用叫车软件约好车,走出医院后直接上车,直奔丁修的家,他今儿个非跟这头倔驴死磕到底不可。   前几天才刚去过一次,谢瞻顾轻车熟路地找到丁修家门口,抬手敲门。   丁修的合租室友刚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在家,给他开了门,谢瞻顾敷衍地说了声“嗨”,径直朝丁修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果然看见丁修在床上躺着。   谢瞻顾本来一肚子火,可当他看到丁修孤零零地蜷缩在乱七八糟的床上,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了,反而隐隐觉得心疼。   丁修的室友走到谢瞻顾旁边,小声说:“我回来拿东西,刚好撞见他拎着包回来,问他怎么出院了他也不理我。我着急回所里,又不能扔下他不管……”   “你去忙吧,”谢瞻顾说,“我来照顾他。”   “那就交给你了,”室友如释重负,“我走了。”   谢瞻顾走到床边坐下。   丁修侧身躺着,眼睛闭着,薄唇紧抿,脸色潮红,额头上覆着一层汗。   谢瞻顾撩起他的T恤下摆,果不其然,包扎伤口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   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掌心有灼人的温度。   谢瞻顾抬眼对上丁修猩红的双眸,无奈地问:“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丁修的声音虚弱又沙哑,“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谢瞻顾不为所动:“跟我回医院,还是跟我回家,你选一个吧。”   丁修松开手,疲惫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哪儿都不去,别管我……”   谢瞻顾知道,他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而且他确实不能再移动了,伤口会撕裂得更厉害。   被逼无奈,谢瞻顾只好给许久没联系的陶嘉莉打了个电话。   陶嘉莉是丁修的同学兼好朋友,以前他们三个经常一起玩,丁修销声匿迹后,谢瞻顾和陶嘉莉也就很少来往了。   打完电话,谢瞻顾脱掉外面的长袖,开始干活。   先把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走,只留下一条空调被,盖到瑟瑟发抖的丁修身上。然后清理桌面、扫地拖地、倒垃圾……经过一番努力,这个狭小的房间终于像人住的地方了。   谢瞻顾忙出一头汗,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听见敲门声,他赶紧过去开门。   来人正是陶嘉莉,她从长发变成了短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好久不见。”陶嘉莉笑着对他说。   谢瞻顾让她进来:“先看看阿修再说。”   谢瞻顾已经在电话里把丁修的情况说得很清楚,所以陶嘉莉的药箱里准备得很齐全,她先给丁修扎针输液,然后才着手处理伤口,谢瞻顾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丁修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有疼得狠了才会从咬紧的牙关里溢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结束之后,谢瞻顾和陶嘉莉去了客厅。   “你是吃防腐剂了吗,”陶嘉莉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跟大学时候没两样。”   “你变化还挺大的,”谢瞻顾说,“变得很飒。”   陶嘉莉笑了笑,默然片刻,说:“你和阿修……什么时候重逢的?”   “就上个月。”谢瞻顾说,“我住的小区发生了命案,他去查案,猝不及防就遇上了。”   “这说明你们俩的缘分还没断。”陶嘉莉顿了下,径自说:“我是半年前在医院碰见他的,他当时也受了伤,是我给他处理的。但他不让我告诉你我见过他,所以我就没跟你说,不好意思啊。”   “跟你没关系,”谢瞻顾苦笑了下,“是我和阿修之间的问题。”   陶嘉莉打量着谢瞻顾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问:“你和阿修……怎么样了?和好了吗?”   谢瞻顾摇了摇头:“他今天从医院跑出来,主要就是因为我。他求我放过他,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我从医院追到这儿来,他都意识不清了,还不忘撵我走。”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陶嘉莉转头看着丁修的房门,说:“我知道为什么。”   谢瞻顾愣了下,问:“是不是阿修对你说过什么?”   陶嘉莉的目光转而落在谢瞻顾脸上,语气淡淡地说:“因为他爱你。”   谢瞻顾瞪目结舌,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等他开口问,陶嘉莉自顾自往下说:“重逢后没多久,我约阿修出来吃饭。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也不怎么笑,感觉很阴沉。那顿饭吃到最后,他喝多了,我还很清醒。你知道我的酒量,一般人根本喝不过我。”   “我打车送他回家,问他住哪儿,他说了你们以前住的地址。我知道你早把房子卖了,只好带他回了我家,让他睡沙发。我给他盖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在叫你的名字,我就跟他说,‘想见他就去找他啊’,阿修却一脸痛苦地说,‘我不能找他,我不敢让他知道我爱他,我不能做对不起我哥的事’。这就是他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不会差。”   谢瞻顾的喉咙哽得厉害,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丁修对他竟然藏着那种心思,他以为他们是朋友、是兄弟、是家人,他从来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他藏得可真好,”陶嘉莉无奈一笑,“我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你。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谢瞻顾呆滞地摇了摇头。   陶嘉莉试着剖析丁修的心理:“压抑在心里、无法停止、又不可告人的爱,就是阿修痛苦的根源。我不是他,无法感同身受,但我能想象到他这两三年过得有多煎熬,否则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哥哥的死,对你的痴心妄想,像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没办法轻松地活着。”   谢瞻顾心乱如麻。   现在不仅丁修没办法轻松地活着,他也被戴上了无形的枷锁。   就像他昨天对席永宽说的那样,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所以他拒绝被告知贺池的隐私。而现在,他后悔问了陶嘉莉那个问题。   陶嘉莉斟酌片刻,说:“瞻顾,我斗胆给你提个建议——要么成全他,要么远离他,不要让他再继续独自沉沦了,再这么下去,他的人生真的就毁了。”   谢瞻顾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陶嘉莉说:“我刚才说的这些,不要让阿修知道,我不想他怪我多管闲事。”   谢瞻顾轻轻摇了下头:“我不会说的。”   “我得走了,”陶嘉莉背着药箱站起来,“还有好多工作等着我呢。”   谢瞻顾送她到门口,临走之前,陶嘉莉笑着说:“等你和阿修的事结束了,咱们三个聚一聚,就像以前一样。”   谢瞻顾应了声“好”,但心里却在想,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陶嘉莉走后,谢瞻顾默默地在客厅坐了好久,才起身去了丁修的房间,静悄悄地坐在了床边。   输液瓶里的药水还有大半,丁修依旧昏睡不醒,但脸色已经有了改善,额头也不往外冒汗了。   谢瞻顾伸手拨了拨他凌乱的刘海,心头百感交集,一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与其干坐着胡思乱想,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谢瞻顾把衣柜里垃圾堆一样的衣服一股脑转移到床上,一件一件叠好,再按照季节整整齐齐地放回衣柜里。   他突然在衣服堆里发现了一件十分眼熟的连帽卫衣,胸口的印花图案下有一句西语——Amor ch’a null’amato amar perdona。这件卫衣是丁修送给他的礼物,是限量版,后来找不着了,他还以为是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原来是被丁修带走了。   谢瞻顾盯着卫衣发呆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急忙过去,拿起手机后先按了静音,见丁修没被吵醒,才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是陈甸甸打来的语音电话,谢瞻顾点了接听:“喂,甸甸。”   “干嘛这么小声?”陈甸甸说,“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谢瞻顾现在没心情开玩笑,他直接问:“是不是要说买房的事?”   “那房子我特别有兴趣,”陈甸甸说,“你抓紧帮我问问,别让人给抢了。”   谢瞻顾说:“行,我等会儿就打电话。”   陈甸甸顿了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听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现在不想说,”谢瞻顾说,“等我想说了再告诉你。”   他不想说陈甸甸就不会多问,这就是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   结束通话,谢瞻顾点开之前发给陈甸甸的图片,记住上面的手机号码,然后打过去。   对方很快接了,谢瞻顾说自己想买房,没想到却被对方告知,房子已经卖出去了,然后就被挂了电话。   被人捷足先登了,谢瞻顾多少有点郁闷。   他没有立刻告诉陈甸甸,因为这会儿不太想聊天。   回到房间,谢瞻顾发现丁修醒了。   无论如何,都等丁修养好身体再说,他牵起嘴角笑了笑,说:“我打电话给嘉莉,请她来帮你做了治疗,不过她现在已经走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丁修哑声说,“你走吧。”   “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的,”谢瞻顾坐到床尾,继续叠衣服,“你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地赶我,闭嘴休息吧。”   丁修真的没再说话,他静静地看了会儿谢瞻顾的侧脸,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房间里寂静无声,风和阳光从打开的窗户涌进来。   一如记忆中某个无所事事的午后,谢瞻顾躺在床上午睡,丁修坐在旁边看书,默然相伴。   那些静好的岁月,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   =3=   [注]Amor ch’a null’amato amar perdona。爱,让每一个被爱的人无可豁免地也要去爱。 ——出自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第39章   檀无衣/文   -   贺池回到家, 发现谢瞻顾不在。   他从中午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晚上,谢瞻顾始终没有回来, 也没给他打过电话或者发过一条微信。   一直到十点多, 他遛完祥崽回来, 隔着洗手间的门听到持续不断的水声, 消失了一天的谢瞻顾终于回来了。   谢瞻顾洗完澡出来, 看到贺池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随口说:“怎么还不睡觉?明天要上学了。”   贺池站起来, 看着他说:“看看你再睡, 晚安。”   说完,他和谢瞻顾擦肩而过, 径自回房, 谢瞻顾愣了两秒,也回主卧去了。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谢瞻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在想丁修的事,乱七八糟想不出个头绪。   贺池靠在床头看书,一直熬到困意袭来, 各自入睡。   贺池睡得虽晚,起得却早。   他做好早餐, 自己吃一份,给谢瞻顾留一份,然后背上书包去学校,没有打扰谢瞻顾睡觉。   到了学校,贺池直接去了天台。   他从书包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刚点燃,听到开门声, 偏头一看,是乔亦桥。   “早啊池哥。”乔亦桥笑着打招呼。   贺池说:“早。”   乔亦桥随手把书包扔桌上,坐到贺池旁边,面朝蓝天白云。   贺池把烟和打火机推到他面前,随意地问:“脸怎么了?”   乔亦桥半边脸肿成了馒头,额头上还贴着两道创可贴。   他抽出一根烟衔嘴里,熟练地点燃,抽了一口,才淡淡地说:“被乔济生打的。”   贺池有点疑惑:“你那么能打,怎么不还手?”   乔亦桥笑了笑:“我要是还手,他就会去打我妈,我妈身体不好,可抗不住他的拳打脚踢。”   贺池不擅长安慰人,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下乔亦桥的肩。   “池哥,”乔亦桥看着他,“我终于搞清楚我爷爷和你表哥有什么过节了。”   贺池沉默两秒,说:“说来听听。”   乔亦桥边吞云吐雾边说:“我妈和乔济生骗我说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其实他是因为犯了罪被判了无期徒刑,今年因为得了绝症保外就医,前不久才死在了出租屋里。”   贺池面无表情地听着。   乔亦桥接着说:“我爷爷叫乔文彬,蹲监狱之前是一个孤儿院的院长。他把那些孤儿当成赚钱的工具,假借领养的名义把他们卖给那些狗日的戀童癖。你表哥小时候就生活在那个孤儿院,他被领养之后侥幸逃脱,在流浪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叫谢拾芳的女律师,这个女律师特别强,她收集证据、揭露黑幕、打官司,把一大票人送进了监狱,真他妈大快人心。”   虽然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但个中曲折艰辛,绝没这么简单。   贺池完全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快乐的谢瞻顾,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自己的那些经历和谢瞻顾相比,似乎就不值一提了。   好在那些不幸的遭遇早已成为遥远的过去,谢瞻顾不仅没有被打倒,反而长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大人。   贺池问:“那是哪一年的事?”   “2000年前后,已经是20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咱们都还没出生呢。”乔亦桥说,“新闻里写,当时你表哥也才七八岁,他带着警察去孤儿院后山挖遇害孤儿的尸体,在法庭上讲述自己的遭遇,我看到的时候都他妈惊呆了,这心理素质很多成年人都比不了,太牛逼了,复仇爽文都不敢这么写。”   贺池并不觉得爽,他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甚至隐隐约约地疼。   他问:“你在哪儿看到的这些?”   乔亦桥说:“我在我爸妈床底下翻出一个破木箱子,里面藏着一摞已经发霉的旧报纸。这事儿当时应该闹得挺大的,报纸上的报道又多又详细,你要想看我可以拿给你。”   贺池摇头:“不用了。”   顿了顿,他问:“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被你爸打的吧?”   乔亦桥顿时有点恼火:“就那天在派出所,乔济生对你表哥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明明就是他老子的错,乔济生却搞什么受害者有罪论,把错推到你表哥头上,三观被狗吃了。我弄清楚真相后都他妈气蒙了,然后就跟他杠了几句,他杠不过我就跟我动手。虽然被揍了,但其实我还挺爽的,感觉自己跟姓乔的败类划清了界限。”   贺池笑起来,撸狗似的撸了下乔亦桥的后脑勺,说:“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   乔亦桥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眉顺眼地说:“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像修仙小说的男主角一样,仗剑走天涯,打怪升级收妹子,光是想想都爽爆了。”   贺池勾了下唇角,问:“那你现在的梦想呢?”   “现在?”乔亦桥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就想早点毕业,努力挣钱,然后带着我妈离开乔济生这个傻逼玩意儿。这算梦想吗?”   “当然算,”贺池由衷地说,“加油。”   “加什么油?”郝立有和许一元前后脚走进来。   乔亦桥小声对贺池说:“你别跟他们说啊。”   贺池点了下头,没吭声。   “卧槽,”郝立有捏着乔亦桥的下巴端详他的脸,“谁干的?又是你爸?”   乔亦桥打开他的手,笑着说:“老混蛋被我揍得更惨。”   “跟我还吹牛逼呢,”郝立有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我还不知道你,你他妈就是个沙包,光挨打不还手。”   许一元坐到贺池另一边,看着乔亦桥说:“要不我找人揍你爸一顿,医药费我出。”   “好意哥们儿心领了,但你千万别这么干。”乔亦桥一脸认真地说,“乔济生要是受伤了,受累的还是我妈。”   郝立有愤愤不平地说:“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第一个宰了你的渣爹。”   乔亦桥笑着说:“谢谢,有被感动到。”   许一元撞了下谢瞻顾的肩:“你表哥怎么样了?”   “没事了,”贺池说,“晚上我请吃饭,谢谢你们那天帮我的忙。”   乔亦桥第一个响应:“我要吃烤肉。”   郝立有说:“我都行。”   许一元说:“那就吃烤肉吧。”   “一哥英明!”乔亦桥没注意表情管理,笑的时候牵动了肿成馒头那半边脸上的肌肉,疼得表情都扭曲了。   郝立有无情地嘲笑他:“操,本来就长得够丑的了,现在丑得更上一层楼,都快不忍直视了。”   乔亦桥骂骂咧咧要揍他,俩人一个躲一个追,那叫一闹腾。   许一元笑着说了句“傻逼”,贺池默默地想,其实做个傻逼也挺好,至少没什么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率会休息,调整一下作息,不要特意等,么啾=3= 第40章   檀无衣/文   -   虽然收下了丁焕臣的名片, 但谢瞻顾并没有应约去丁焕臣的公司。他和丁修之间有一个丁忧就够了,再多一个丁焕臣的话就更掰扯不清了。   丁修死活不去医院,谢瞻顾只能去他家照顾他。   谢瞻顾每天早上都会顺路去花店买一束鲜花, 给丁修灰突突的房间增加一抹亮色。   他像仓鼠搬家一样, 每天都会给丁修添置一两件新东西, 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他亲自下厨给丁修准备一日三餐、监督丁修按时吃药、扶丁修上厕所、打扫卫生……其他的时间, 丁修要么睡觉要么靠在床头看书, 而谢瞻顾就往电脑桌前一坐,面前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噼里啪啦地打字, 累了困了就趴桌上或者去客厅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谢瞻顾偶尔会问丁修几个刑侦专业的问题,除此之外, 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交流, 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分隔出两个世界,各忙各的。   丁修身体素质好,恢复能力惊人,才过了四五天,就能自由地活动了。   一起吃过晚饭, 谢瞻顾去厨房洗洗刷刷,完事之后回到房间, 不声不响地开始收拾东西。   丁修正坐在床边打电话,说工作的事,等谢瞻顾收拾完,他刚好挂电话。   谢瞻顾把椅子拉过来,坐在丁修正对面,看着他说:“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告个别吧。”   丁修低着头摆弄手机, 默不作声。   谢瞻顾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平平淡淡地开口:“上个月刚遇见你的时候,我真挺惊喜的,毕竟一起生活过七八年,我早就把你当家人看待了。就算你当初一声不吭就把我撇下了,我也尽可能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你,重逢后也一直试图和你修复关系。但是越靠近你我就越清楚地发现,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修了,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你,显然你也很讨厌我。既然这样,我就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谢瞻顾顿了顿,语气越发凉薄:“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喜欢向前看的人,你哥才死没多久我就有了新欢,上个月刚分手,这个月我就交了新男友,我从来不缺人喜欢,也从不留恋过去。这一个月,我对你的旧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再纠缠下去我怕我会讨厌你,所以就这样吧,这几天我对你的照顾就当是还债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生人,各自安好吧。”   陶嘉莉说,要么成全他,要么远离他。   谢瞻顾给不了丁修想要的,所以他决绝地选择了后者。   该说的都说完了,谢瞻顾站起来,背上包,最后说:“中秋快乐,再见。   丁修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丁修猛地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扔出去,手机砸到墙上,屏幕应声碎裂,又滚落到地板上。   他抬手覆在脸上,用尽全身力气隐忍,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弄湿了他的掌心。   桌上的花瓶里,插着谢瞻顾早上带来的一束雏菊。   雏菊的花语,是隐藏在心底的爱、永远的快乐,还有说不出口的离别。   谢瞻顾开着车,行驶在霓虹璀璨的夜色里。   车是陈甸甸的,在他买新车之前先借来开一阵子。他把车窗降下来,夜风扑面而来,终于有了秋天的凉意。   谢瞻顾此刻的心情并不沉重,他经历过太多离别,心早就变冷变硬,几乎不会再因为离别而痛苦了。如果阿修能因此过得好一点,他反而会觉得高兴。   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空落,就好像缺了一小块——但他知道,以后会有某个人把缺的这一块补上。你、我、他,都在这万丈红尘里滚来滚去,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谢瞻顾回到家的时候,贺池正坐在餐桌前写假期的作业。   贺池停笔,偏头看着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几天谢瞻顾早出晚归,贺池白天要上学,只有晚上临睡前才能见他一面,对他说声“晚安”再去睡觉。今天还不到九点谢瞻顾就回来了,所以贺池有点意外。   “你明天有安排吗?”谢瞻顾不答反问。   贺池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没有。”   “那太好了,”谢瞻顾笑着说,“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贺池也不问去哪里,直接答应:“好。”   谢瞻顾想了想,说:“如果席永宽闲着没事的话把他也叫上。”   贺池说:“我问问他。”   等谢瞻顾去洗澡了,贺池拿起手机,在“父愁者联盟”群里发了条消息。   池:突然有事,自驾游我不去了。   明天是中秋节,学校放三天假,乔亦桥他们几个合计了半天,最后决定自驾游,去临市看海。贺池是四个人中唯一有驾照的,开车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他头上。   敲里吗:不带这样的啊池哥,你不来我们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风吹褲裆毛飞扬:池哥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ONE:为什么不去了?   敲里吗:该不会是约了妹子吧?   风吹褲裆毛飞扬:放屁,池哥绝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池:我是   风吹褲裆毛飞扬:????????   敲里吗:??????????   ONE:知道了   池:抱歉   风吹褲裆毛飞扬:一哥,那咱们怎么办啊?   ONE:坐火车去   贺池退出群聊,点开席永宽的头像。   池:明天放假吗?   席永宽:不放[咒骂][咒骂][咒骂]   席永宽:我讨厌军训!   池:那没事了   席永宽:你不来看看我吗?   池:没空   席永宽:操!   等谢瞻顾洗完澡出来,贺池说:“席永宽要军训,来不了。”   谢瞻顾点了下头,说:“没事,有你就够了。”   他说完就去了书房,贺池却因为他那句“有你就够了”怔了半天,低头轻扯了下嘴角,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第二天,谢瞻顾准时被闹钟叫醒。   等他洗漱完,贺池已经把早餐摆上桌了。   八点半,两个人带着关在航空箱里的祥崽一起出门。   上了车,谢瞻顾问:“你都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儿吗?”   贺池说:“去哪儿都行。”   “行吧,”谢瞻顾边倒车边说,“那就给你留个悬念。”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型超市。   谢瞻顾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贺池也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没用多久,两个购物车就被散装月饼、虾条薯片彩虹糖、瓜子花生巧克力、童书彩笔玩具装得满满当当。   贺池大概猜到谢瞻顾要带他去哪儿了。   排队加结算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两个人推着购物车来到停车场,把购物车里的东西转移到后备箱,再次出发。   市内稍微有点堵,开出三环就通畅了。   谢瞻顾开车的时候喜欢听歌,听到会唱的还会不自觉地跟着哼唱。   他现在就在唱:“没太多时间来不及思考,微型银河已将我环绕,跳跃的光芒充满了街道,没有谁是一座孤岛。”[注]   等他不唱了,贺池随意地问:“怎么不叫周游一起?”   谢瞻顾这几天忙着照顾丁修,完全把周游这个冒牌男友抛诸脑后了,不过周游也没露过面,大概在忙工作吧。   “中秋节当然要和家人一起过,”谢瞻顾说,“叫他干嘛。”   贺池说:“那我和你也是家人吗?”   谢瞻顾坏笑了下:“你要是管我叫爸爸,我们就是家人。”   话音还没落谢瞻顾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贺观南才刚去世不久,他刚才的话无异于往贺池伤口上撒盐,道歉的话已经到嘴边了——   “爸爸。”贺池低沉地叫了一声。   “……”谢瞻顾哽了几秒,小声嘀咕:“你还真叫啊。”   贺池说:“现在我们是家人了。”   谢瞻顾尴尬地笑笑:“你高兴就好。”   开了快一个小时,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位于G市郊区的春星孤儿院。   下了车,看到孤儿院背靠的那座小山,贺池立刻想到了乔亦桥说的那句“他带着警察去孤儿院后山挖遇害孤儿的尸体”,这句话背后隐藏着怎样可怕的故事,只有谢瞻顾自己知道。   贺池有点不解,为什么谢瞻顾在这家孤儿院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还愿意回到这个地方来。换做是他的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谢瞻顾给常佩打电话:“佩姨,我到了,让孩子们出来拿东西吧。”他扫了眼门口停着的另外两辆车,随口问:“是有领养人来看孩子吗?”   常佩说:“是小南来了。”   谢瞻顾一愣:“贺之南?”   旁边的贺池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了皱。   这个名字和他爸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由不得他不多想。   常佩压低声音说:“听他说你们俩分手了?”   谢瞻顾“嗯”了一声,说:“一会儿再聊。”   贺池把祥崽从航空箱里放出来,祥崽兴奋地跑跑跳跳,到处撒尿标记领地。   等谢瞻顾挂了电话,贺池问:“贺之南是谁?”   谢瞻顾打开后备箱,有点烦躁地说:“前男友。”   他边往外拿东西边想,贺之南故意挑中秋节这天来孤儿院,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能是为了找他麻烦吧?他觉得贺之南没那么幼稚。   贺池沉默几秒,说:“你是对姓贺的男人有什么偏好吗?”   虽然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但谢瞻顾莫名觉得他有点阴阳怪气,刚想说话,就见佩姨带着一帮孩子出来了。   “瞻顾哥哥!”   “你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们?”   “我们都很想你。”   孩子们很热情,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话。   谢瞻顾抱抱这个摸摸那个,语声温柔,笑容灿烂。   但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漂亮的祥崽吸引走了,谢瞻顾赶紧把他们喊回来:“先把东西拿进去再跟狗狗玩,都过来,一人提一个袋子。”   谢瞻顾突然想起来还没介绍贺池和佩姨认识,一把将贺池拽到身边,言简意赅地说:“佩姨,他是贺池,我初恋的儿子,现在暂时住我家。”   常佩没多问,和贺池握了下手,和蔼地问:“多大了?”   贺池说:“18。”   常佩笑着说:“长得又高又帅,一看就讨人喜欢。”   谢瞻顾弯腰提东西:“进去再说吧。”   三个人把剩下的几个袋子全提上,一起走进孤儿院的大门,祥崽摇着尾巴跟在贺池身后。   很快,谢瞻顾就看到了贺之南。   但贺之南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站着个漂亮男孩。   谢瞻顾心想,贺之南该不会是带着现任来他这个前任面前耀武扬威的吧?   ……这也忒幼稚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双节快乐,本章随机掉落红包。明天见,么啾=3=   感谢Astupidcat的火箭炮*2~   [注]姚弛《昨晚,潜入离奇星球》 第41章   檀无衣/文   -   贺之南自然也看到了谢瞻顾。   谢瞻顾一如两年前初见时那样耀眼夺目, 甫一出现就牢牢地吸引住贺之南的目光,他看着谢瞻顾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一个小男孩,然后径直朝他走过来。   谢瞻顾走到贺之南面前, 笑着说:“好久不见。”   贺之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怔了几秒才回应:“好久不见。”   和贺之南站在一起的男孩主动向谢瞻顾伸出手, 礼貌地说:“你好,我叫苏杭, 是贺之南的表弟。”   姓苏, 表弟, 也就是贺之南他妈苏茉的侄子。   谢瞻顾不由在心里笑了下, 他就知道, 贺之南不可能那么幼稚。他喜欢过的男人, 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整体来说都是非常不错的人。   谢瞻顾和苏杭握了下手, 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认识你,”苏杭笑着说,“真人比视频里还好看, 怪不得贺之南为了你——”   “苏杭!”贺之南突然打断他。   谢瞻顾心想, 苏杭刚说的“视频”,指的应该是他在电影院被贺清欢浇可乐又被网红偷拍传上抖音的那段短视频。   他当时还担心贺池浇徐熙夏可乐的举动会惹来麻烦, 但事后却风平浪静, 不难猜到, 应该是贺之南帮他摆平了。   苏杭并没有因为贺之南的打断而乖乖闭嘴,他接着说:“贺之南因为你选择了出柜,现在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他的性取向了,姑妈再想逼婚都没办法了。”   谢瞻顾有点意外。   贺之南这样做,明摆着是和父母对着干, 那他的继承权还能保住吗?   贺之南直接捂住了苏杭的嘴,看着谢瞻顾说:“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   谢瞻顾犹豫两秒,“嗯”了一声,说:“走吧。”   贺池一边帮着常佩给孩子们发东西,一边留意着不远处的谢瞻顾,孩子们唧唧喳喳吵个不停,他根本听不清谢瞻顾和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没多久,他就看见谢瞻顾和那个年纪大点的男人一起往外走,那个年纪小点的朝这边走过来。   “你好,”苏杭主动和贺池打招呼,“我叫苏杭。”   贺池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回应。   常佩急忙化解尴尬,把苏杭招呼到身边,问他:“生生——不是,瞻顾和小南干嘛去了?”   贺池听见苏杭说:“不太清楚,大概重温旧情去了吧。”   出了大门,谢瞻顾和贺之南往后山的方向走。   后山其实就是个种满了树的小山坡,顶多五六层楼那么高,是孩子们的天然游乐园,捉迷藏、抓知了、斗蛐蛐、过家家、荡秋千,能玩的可多了。   谢瞻顾小时候也曾和小伙伴满山跑,后来他的小伙伴死于非命,被乔文彬埋在这座小山上,再后来案子告破,他带着警察把小伙伴的尸体挖出来,重新安葬,让她得以安息。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的名字,她叫阿梨,是个笑起来特别甜的女孩子。   “谢谢你给孩子们带的礼物。”谢瞻顾率先开口。   贺之南有些羞愧:“你明知道我动机不纯,假借来看孩子的名义,其实是为了见你。”   谢瞻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孩子们确实收到了你的礼物啊。”他微微一顿:“最近过得好吗?”   贺之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兀自说:“分手半个月后,我在聚会上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出柜了,我爸妈一怒之下把我扫地出门,工作没了,银-行-卡、信用卡也都被冻结了,我现在和表弟一起住,正在到处投简历找工作。”   没想到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谢瞻顾短暂地沉默两秒,说:“听起来你过得不太好。”   贺之南却莞尔一笑,说:“正相反,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不用再伪装,不用再背负父母加在我身上的各种压力,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做自己,和重获新生差不多。”   谢瞻顾有点意外,不禁对贺之南刮目相看。   他一直以为贺之南是温室里的花朵、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不见,贺之南暴风成长,展现出了全新的面貌。   谢瞻顾莫名有点欣慰,他冲贺之南笑了笑,抬手一指:“我们去坐秋千吧。”   三棵高大的杨树中间并排绑着两架秋千,前面是一片菜园子,里面种满了地瓜。   坐到秋千上,刚好能俯瞰孤儿院的院子,谢瞻顾甚至能看见贺池走来走去的身影。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贺之南突然说。   谢瞻顾偏头看着他:“什么?”   四目相对,贺之南说:“电影院事件之后,我雇私家侦探调查过你和贺池的关系,知道了连我妈都没查到的事。十年前,你在Y市读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叫贺观南的已婚男人短暂地交往过,是贺观南的老婆拆散了你们,而贺池就是贺观南的儿子。”   谢瞻顾挑了下眉:“你该不会以为我把你当成了贺观南的替身吧?”   “我没那么傻,”贺之南看着他,“我还要谢谢我爸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让我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吸引了你的注意。”   回忆起往事,谢瞻顾忍不住笑起来:“刚认识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叫贺之南,我当时就想,怎么跟贺观南的名字这么像,太讨厌了,一定要离这家伙远一点,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最后成了你的男朋友。”贺之南笑着接口。   两个人相视一笑,谢瞻顾扭头看着绿油油的菜园,说:“调查过之后呢,你采取了什么行动?”   贺之南说:“我把你家的地址告诉了贺池他妈。”   原来如此,房听雨竟然是贺之南招来的。   谢瞻顾无奈一笑:“干得漂亮。”   贺之南急忙解释:“我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利用贺池他妈把贺池从你身边弄走,但我忽略了这么做会连累你。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谢瞻顾摇了摇头,十分宽宏大量地说:“倒也说不上连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放在心上。”   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贺之南语气低落地开口:“知道你和贺观南的事后,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地和我分手。即使是被父母胁迫,我也不应该同意骗婚,不该自私地毁掉另一个人的人生。我不仅和贺观南有着相似的名字,就连卑鄙的行径都如出一辙,你当时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了,才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谢瞻顾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贺之南忽然起身走到谢瞻顾面前,双膝跪地,伸手抓住秋千的绳索,把谢瞻顾圈在了他的双臂之间。   谢瞻顾蹙起眉:“你这是干什么?”   贺之南仰脸看着他,眼圈微红,声音也变得沙哑:“宝贝,我知道我错了,我也改过自新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谢瞻顾从秋千上下来,跪坐在贺之南面前,平视着他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嗓音低沉又温柔:“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之南,我们回不去了,向前看吧,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扑簌落下的眼泪打湿了贺之南的脸,他哽咽着说:“可是我爱的人只有你。”   谢瞻顾用双手捧住贺之南的脸,用指腹帮他擦掉眼泪,然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我还是那句话,永远不要爱别人比爱自己多,不然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时间会治愈你,当爱消失的时候,伤口就会好了。”   贺之南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脸埋在他颈间,肆意的眼泪打湿了谢瞻顾的脖子。   孤儿院的院子里,贺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苏杭站在他旁边,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笑着说:“看来这对小情人重归于好了。”   贺池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苏杭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靠,好酷一男的。”   午饭准备好了,常佩给谢瞻顾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   谢瞻顾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到门口了,贺之南没跟过来,他要走了。   进院子的时候和苏杭迎面撞上,苏杭笑着说:“我是不是应该管你叫表嫂了?”   谢瞻顾勾唇一笑:“别乱认亲戚。”   说完和苏杭擦肩而过。   苏杭愣了愣,长叹一口气:“唉,可怜的贺之南,终究是错付了。”   谢瞻顾轻车熟路地去了小食堂。   孩子们已经排好队在打饭了,贺池和常佩还有两个食堂阿姨站在一起,充当打饭小哥。   谢瞻顾走到常佩身边,说:“佩姨,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常佩把舀菜的勺子交给他,问:“小南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谢瞻顾说:“他走了。”   常佩欲言又止:“你们俩……”   谢瞻顾笑着说:“佩姨,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常佩笑着说了句“臭小子”,没再多问,抬脚走了。   谢瞻顾专心给孩子们打菜,每个孩子的名字他都叫得上来,每个孩子也都肉眼可见地喜欢他。   贺池在旁边看着,感觉这个孤儿院一点都没有他想象中凄风苦雨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大人们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们无忧无虑地长大,让他感受到了幸福的氛围。   他知道,是谢瞻顾把曾经的炼狱变成了现在的桃源。   拢共也就二十几个孩子,打饭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谢瞻顾给他和贺池各拿了个餐盘,说:“今晚我们要住在这儿,你没意见吧?”   贺池伸手接过餐盘,说:“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3= 第42章   檀无衣/文   -   吃完午饭, 谢瞻顾带贺池回房间休息。   因为他经常过来,所以常佩分了一间员工宿舍给他,仅供他一个人使用。房间不大, 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单人床, 一套桌椅, 一个柜子,还有一些杂物。   谢瞻顾推开窗户, 绿树蓝天映入眼帘, 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大自然的味道。   贺池站在他身后说:“这里很漂亮。”   谢瞻顾笑着说:“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贺池说:“好。”   谢瞻顾转身看他:“我一个多月没过来了, 你把被褥拿到院子里晒晒吧。”   贺池把被褥枕头什么的全抱走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谢瞻顾弯腰吹了吹表面的灰尘, 挨着墙坐下了。   他最近因为丁修失眠严重,一到下午就困到头掉, 必须睡一会儿才行。   掏出手机,放一首喜欢的歌,谢瞻顾背靠着墙, 抬起一条腿搭在床边, 闭上眼睛小憩。   低沉的男声在这个小而杂乱的房间里回响:“结束了,舞台只剩下灰尘。别赖着, 怎样表达都做作。诋毁者, 有过崇拜的念头。赞美过, 以为解脱会快乐。”[注1]   风从窗户吹进来,拂动着没有打理过、自然垂落在额前的蓝黑色头发。金色阳光洒在靠近窗户的半边脸上,切割出明与暗的分界,白皙细腻的皮肤在光照里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颜色。   贺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美好得如梦似幻,瞬间击中他的心脏,宛如被电击,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伴随着奔流的血液一起传向四肢百骸,就连头皮都微微发麻。   贺池收回脚步,不敢走进去,怕惊醒了谢瞻顾,打破这可遇不可求的绝妙瞬间。他怔怔地掏出手机,用相机把“睡美人”记录下来,然后静悄悄地关门离开,祥崽屁颠屁颠跟着他。   下楼的时候刚好遇见常佩,贺池喊了声“佩姨”。   常佩是个从长相到气质都很温和的年长女性,就连不擅长和陌生人相处的贺池都觉得她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小池,”常佩停脚,“瞻顾呢?”   “在休息。”贺池说。   “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常佩笑着说,然后转身下楼。   贺池落后她两个台阶,忽然想起什么,问:“生生是谢瞻顾的小名吗?”   “不是小名,是他被收养之前的名字 ,还是我给起的呢。”常佩微微一笑,“很多来历不明的弃婴,在被收养之前是没有正经名字的,会随便起个名字先叫着,比如小明、兰兰、花花这些。”   贺池顿了顿:“谢瞻顾是弃婴?”   常佩回头看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很想了解他的过去?”   贺池“嗯”了一声。   常佩说:“那跟我来吧。”   贺池跟着常佩,来到了位于隔壁楼一层的院长办公室。   常佩打开档案柜,边翻找边说:“来到春星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都会有一本专属的成长手册,记录他们在这里的成长经历,一直到他们被收养——找到了。”   她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封面上贴着标签,上面写着两行字——   生生   1992年11月7日   常佩招呼贺池:“过来坐。”   两个人并肩坐在靠窗的双人沙发上,常佩指着封面上的标签说:“我是在92年11月7号那天晚上,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生生的,这天就当作是他的生日了。”   掀开封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黄的表格,以及和表格订在一起的一张黑白照片。   “这是生生刚来没几天的时候照的,”常佩指着照片说,“我活到这个岁数,就没见过比生生更漂亮的小婴儿,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他的亲生父母怎么舍得扔掉他。”   贺池盯着照片,没有说话。   常佩丝毫没有夸张,婴儿时期的谢瞻顾实在漂亮得不像话,粉雕玉琢的一样,甚至依稀还能看出一点现在的影子。   常佩继续往前翻,一岁、两岁、三岁……直到七岁,一张张表格和照片记录着谢瞻顾在这家孤儿院的成长轨迹。   前面都是单人照,只有最后那张七岁时的照片是一张合照。   贺池指着照片里牵着谢瞻顾的手笑容甜美的小女孩问:“她是谁?”   常佩轻轻叹了口气,说:“她叫阿梨,是生生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只可惜……她没能和生生一起长大,被坏人害死了。”   贺池稍一联想就有了猜测,这个叫阿梨的小女孩,应该就是被埋在后山的那个遇害孤儿。   他忽然明白,谢瞻顾为什么会对女性格外友善。   因为他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阿梨是女孩子,因为捡到他、照顾他的常佩是女人,因为收养他、帮他主持正义、抚养他长大的律师是女人,他从小到大都被女性的善意包围着,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养成了善待女性的性格。   常佩并没有提起那些阴暗不堪的往事,贺池也没有主动去问,他说:“佩姨,能送一张谢瞻顾的照片给我吗?”   “你想要哪一张?”常佩十分慷慨,“自己挑。”   贺池挑了五岁那张,因为他是五月出生的。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贺池径自出了孤儿院,往后山的方向走,祥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走到了挂着秋千的地方,坐在了谢瞻顾上午坐过的位置。   从口袋里拿出刚刚获得的那张照片,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手拿照片一手拿手机,通过相机把纸质照片转换成电子版,挑出拍得最好的一张,设置成微信头像。   贺池看着新头像,满意地笑了笑。   因为睡姿太难受,谢瞻顾并没有睡太久,也就睡了三五首歌的时间就醒了。   起来活动活动关节,又去公用洗手间洗把脸,湿着一张脸就下楼去了。   等见到了常佩,谢瞻顾说:“佩姨,给我找点活干吧。”   常佩想了想,说:“你不是喜欢吃地瓜嘛,正好菜园里的地瓜差不多熟了,你去挖吧,多挖点。”   谢瞻顾笑着说:“这活好。”   常佩说:“我给你找工具去。”   谢瞻顾跟着她,忽然想起他的同伴:“佩姨,你看见贺池了吗?”   常佩说:“好像去后山了。”   谢瞻顾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敏锐地发现贺池换了新头像。   贺池之前的头像是一团黑色,现在换成了一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反差实在太大,一点都不符合他高冷的气质。   谢瞻顾发了条微信过去。   言射:你在哪?   池:在秋千这里   言射:在那等着我   池:好   从常佩手里接过铁镐和箩筐,谢瞻顾喊了一嗓子:“谁要跟我去挖地瓜?”   一呼百应,谢瞻顾带着一帮小屁孩还有祥崽,吵吵闹闹往后山去了。   到了菜园,孩子们作鸟兽散,去山上疯玩儿去了,谢瞻顾和贺池一起挖地瓜。   贺池先把地瓜的匍匐茎薅掉,然后谢瞻顾用铁镐把地瓜从土里挖出来,贺池再用手扒掉地瓜上沾的泥土,就可以扔进箩筐里了。   谢瞻顾拄着铁镐站着,笑着说:“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吧?”   贺池蹲在地上薅地瓜茎,用力过猛,还带出一两个没长成的小地瓜,他随口答:“没有。”   谢瞻顾仰头看看蓝天白云,又看看树林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们,最后视线落在贺池头顶的发旋上,慢声说:“我喜欢干农活,只需要下力气,不用动脑子,比在健身房运动还解压。”   贺池问:“这座山是归孤儿院所有吗?”   谢瞻顾怔了怔:“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两个人合作,效率特别高,箩筐很快就装满了地瓜。   贺池脱下一只手套分给谢瞻顾,一人提一边,抬着箩筐下山去。   忽然想起贺池新换的微信头像,谢瞻顾说:“对了,你的新头像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贺池偏头看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和我现在长得像吗?”   谢瞻顾点点头:“挺像的。”   贺池想笑,但忍住了,继续问:“哪里像?”   “说不上哪里像,就是看起来挺眼熟的。”谢瞻顾顿了顿,“原来你也有爱笑的时候。”   贺池淡淡地说:“那时候还不懂事。”   “以后试着多笑笑,”谢瞻顾说,“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点呢?”   贺池“嗯”了一声。   他们一共挖了两筐地瓜,一筐给食堂送过去,一筐装起来放进汽车后备箱,明天带回去。   晚饭就吃上了蒸地瓜,超甜,谢瞻顾吃了两个地瓜吃饱了,饭菜都没吃几口。   吃完饭,大家上房顶去赏月。   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向人间,笼罩万物。   谢瞻顾仰脸看着月亮,想起了妈妈,想起了丁忧,还想起了阿梨。   他偏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贺池,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想念他刚过世不久的父亲。   贺池忽然看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古人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注2]   看完月亮,该睡觉了。   孩子们睡得早,大人们也要跟着早睡。   下午挖完地瓜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去公用洗手间刷个牙洗把脸就可以上床了。   贺池看看略显狭窄的单人床,又看向正在往脸上喷爽肤水的谢瞻顾:“我们睡一张床吗?”   谢瞻顾闭着眼睛说:“你要是想打地铺我也没意见。”   贺池没说话,率先上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  -   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吗?   [注1]屈楚萧《我有一颗墨绿色的石头我把它打磨成讨人喜欢的样子它没有感谢我也许是因为它喜欢本来的模样》   [注2]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第43章   檀无衣/文   -   贺池睡里侧, 谢瞻顾睡外侧。   这是一张单人床,两个人同时平躺有点挤,贺池便面朝谢瞻顾侧躺着。   谢瞻顾无奈地想, 今夜注定无眠了。   他只有和两个人同床共枕才能睡着, 一个是丁忧, 另一个是陈甸甸。他和贺池的关系本来就很别扭,躺在一起身心都不自在, 要是能睡着才怪了。   贺池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瞻顾偏头往旁边看了看, 直接撞上了贺池凝视他的目光。   谢瞻顾:“……”   这小子该不会憋什么坏呢吧?   谢瞻顾把头摆正, 看着天花板说:“警告你, 不要动歪脑筋, 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贺池无声地笑了下,低沉的嗓音在谢瞻顾耳边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管你在想什么, ”谢瞻顾满不在意,“反正记住我的话就对了。”   贺池说:“就算我想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在这里。”   谢瞻顾沉默几秒, 再次看向贺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贺池看着他说:“乔亦桥把你小时候的遭遇都告诉我了, 佩姨也跟我说了一点。”   谢瞻顾有点无奈:“都快过去二十年了,约等于上辈子的事儿, 我早八百年就翻篇了, 没什么好说的。”   贺池说:“我很佩服你。”   谢瞻顾愣了愣, 这实在不像是贺池会说的话,他偏头看着他问:“佩服什么?”   贺池说:“佩服你经历过那么多不好的事,却依旧干净明亮,快乐地活着。”   谢瞻顾笑了笑,突然有些感慨:“那是因为我后来遇到了很多好人, 是他们治愈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甚至可能早就死了。”   贺池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他也可以被治愈。或许,谢瞻顾就是那个可以治愈他的人。   谢瞻顾换了副口吻:“你别打听那些没用的,给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见没?”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翻个身背对他:“闭嘴睡觉。”   贺池果然没再说话。   谢瞻顾看着床前明月光放空自己,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掏出来看,是陈甸甸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懒得起来了,先切换成语音,然后才点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朵上。   “干嘛不接视频?”陈甸甸问。   “不方便。”谢瞻顾小声说,“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剧组聚餐,”陈甸甸说,“沈夏渠说想跟你说声中秋快乐,我才打给你的。”   “不用了,”谢瞻顾说,“你就跟他说我不方便。”   陈甸甸也压低了声音:“你在孤儿院?”   谢瞻顾“嗯”了一声。   “行吧,”陈甸甸说,“那我挂了啊。”   谢瞻顾又“嗯”了一声,陈甸甸挂了。   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谢瞻顾突然感觉到一股冲动,他急忙翻了个身,和贺池面对面。   贺池睁开眼,无声地看着他。   谢瞻顾有点尴尬地说:“地瓜吃多了,我——”   话还没说完,一声闷响,剩下的话也不用说了。   谢瞻顾立刻伸手捏住了贺池的鼻子。   作为一个有修养的精致boy,他不允许别人闻到自己的屁。   好在这是个没什么味道的屁,谢瞻顾收回手,又翻身背对着贺池。   贺池无声地笑了笑,第一次觉得谢瞻顾有点憨憨的可爱。   他悄悄地往谢瞻顾身边挪了挪,近到一低头就能亲到谢瞻顾的后颈,然后闭上眼睛,不需要苦苦酝酿,睡意就自然而然地弥漫上来。   谢瞻顾就没贺池那么幸运了,他睡不着,又不能随意翻身,怕吵到贺池,只能静静躺着发呆。   当第二个屁来的时候,谢瞻顾不得不翻身,却发现上衣的下摆被贺池抓在了手里,好像怕他趁自己睡着逃跑似的。   猝不及防地,谢瞻顾被贺池的这个举动戳中了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所在。他小心翼翼地躺回去,没再动过。   又躺了不知多久,贺池的胸膛忽然贴上了谢瞻顾的后背,一只胳膊还搂在他腰上,手搭在他胸前,刚好捂在他心脏的位置。   谢瞻顾低低地喊了一声:“贺池?”   贺池没有反应,温热的呼吸洒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激起细微的痒。   谢瞻顾没有推开他。   秋夜清凉,显得贺池的怀抱格外温暖,让谢瞻顾莫名生出一丝眷恋,想要靠得更紧些。   丁忧还在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丁忧从背后拥抱他,丁忧的体温和心跳让他觉得安全。   此时此刻,因为严重缺觉导致脑子混沌不清的谢瞻顾有一点恍惚,恍惚觉得回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他轻轻握住了搭在胸前的那只手,闭上了眼睛。   谢瞻顾是被唧唧啾啾的鸟叫声吵醒的。   在明亮的晨光中睁开眼睛,发现床上只剩他自己了。   谢瞻顾有点懵。   他昨晚竟然睡着了?   怎么会……   太奇怪了。   “醒了吗?”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谢瞻顾一跳。   他坐起来,看到贺池从外面走进来,脸还湿着,明显刚洗漱过。   “睡得好吗?”贺池又问。   谢瞻顾嗓音沙哑:“还行。”   其实他睡得很好,是最近一周睡得最好的一觉。   贺池微微勾了下唇角,说:“去洗漱吧,佩姨叫我们吃早饭了。”   谢瞻顾“喔”了一声,一脸懵懂地往外走,却被贺池拽住,把洗漱包塞进他手里。   吃过早饭,谢瞻顾和贺池就带着祥崽回家去了。   接下里的两天,谢瞻顾专心码字,贺池做自己的事,两个人互不打扰。   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乔亦桥在“父愁者联盟”里刷屏,发了一堆他们出去玩的照片,但拍照技术实在不敢恭维,没几张能看的。   敲里吗:@池 穆勒吧池哥?是不是特别后悔没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奸笑]   池:回来了?   敲里吗:在火车上,还得俩小时才到G市   乔亦桥发了张现拍的照片,许一元和郝立有都出镜了。   敲里吗:一哥让我问你,晚上要不要出来唱K,最后嗨皮一下   池:没兴趣   池:回家歇着吧,明天还要上学   敲里吗:靠,没劲[白眼]   放下手机后,贺池犹豫了下,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听到谢瞻顾说“进来”,他推开门,站在门口说:“晚上要不要去唱歌?”   谢瞻顾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会唱歌呢。”   “我不会,”贺池说,“我觉得你喜欢。”   谢瞻顾确实喜欢听也喜欢唱,他看着贺池说:“不会就我和你吧?”   “还有我三个同学,”贺池顿了下,“你可以把周游也叫上。”   谢瞻顾想了想,说:“行吧,那晚饭就别做了,去KTV吃点水果和零食就行了。”   贺池应了声“好”,关上了门。   回到沙发那儿坐下,贺池拿起手机,解锁,屏幕还停留在群聊的界面。   池:晚上去唱歌吧   敲里吗:………………   敲里吗:你逗我玩儿呢?   池:去不去?   敲里吗: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贺池对G市的娱乐场所不熟,还是要靠许一元来做决定,定好地方之后,乔亦桥把地址发到了群里。   敲里吗: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贺池给乔亦桥单独发了条微信。   池:晚上见到谢瞻顾,别提以前的事   敲里吗:不提不提,一个字都不提   因为离得不远,谢瞻顾和贺池七点半才出门。   到了地方,贺池报上包厢号,服务员引领他们来到包厢门口,推门进去,许一元他们三个已经先到了,吃的喝的也点好了,乔亦桥甚至已经唱了起来:“但我买了房子有马子在做菜,想要买个房子跟马子在做愛,我说买个房子是虚荣心作怪。”[注1]   别说,唱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打招呼的时候,谢瞻顾突然觉得,他一个奔三的大人和一帮十七八的小男孩一起唱K还挺搞笑的,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贺池。   乔亦桥坐在点歌机前面说:“谢哥,你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谢瞻顾很谦让:“你们先唱,我压轴。”   郝立有过来敬他酒,谢瞻顾还没说话,贺池就先替他拒了:“他不喝酒。”   说完倒了杯橙汁给他。   谢瞻顾:“……”   其实喝一两杯也不是不行,但贺池已经替他表态了,他就只能喝橙汁了。   乔亦桥和郝立有都是麦霸,而且俩人都是嘻哈爱好者,唱rap唱得贼溜。   贺池和许一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谢瞻顾跟他们没什么话聊,就坐旁边边听歌边吃花生。   谢瞻顾眼尖地看见许一元给贺池递烟,但是贺池没接。同学半个月了,贺池抽不抽烟许一元肯定是知道的,如果贺池不抽烟,许一元自然不会递烟给他。   看破不说破,谢瞻顾没吭声,反正贺池从来不在他面前抽烟,他只当不知道就行了。   谢瞻顾说压轴就真压轴,快散场的时候,他唱了今晚的唯一一首歌。   他坐在贺池旁边,手里拿着麦克风,注视着电视屏幕,旁若无人地唱着一首节奏舒缓的慢歌:“风中的你穿得很薄,是谁从你身旁走过。好想把你从身后捂热,却忘了你我隔着山河。”[注2]   他唱到副歌的时候,乔亦桥小声对郝立有说:“他长得真好看,不是,他唱得真好听,都快把我唱哭了。”   郝立有扭头看着他:“你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是池哥,”乔亦桥扬了扬下巴,“你看。”   郝立有回头看向贺池,就见他一脸痴迷地盯着谢瞻顾,神色温柔得不可思议,是他们从未在贺池脸上见过的表情。   许一元的目光从贺池脸上扫过,他微微勾了下唇角,像是明白了什么。   曲终人散,各回各家。   回到家,谢瞻顾去洗澡,贺池带祥崽出门,遛半小时回家,刚走到单元楼门口,手机响了。   是乔亦桥打来的。   贺池接听:“喂。”   “池哥,”乔亦桥的声音在抖,“我……我杀了乔济生。”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见=3=   [注1]Tizzy T《市中心》   [注2]吴青峰&旅行团《红色的河》 第44章   檀无衣/文   -   贺池非常短暂地愣了下, 随即异常冷静地说:“先打120叫救护车,然后打110报警。”   “好,好, 我打。”乔亦桥的声音抖得厉害, 完全慌了神。   “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贺池紧接着说,“我现在去找你。”   乔亦桥磕磕巴巴地报上地址, 挂电话之前, 贺池沉声提醒:“马上打120。”   回到家, 贺池拿上车钥匙就又出了门, 都没顾上和谢瞻顾打声招呼。   谢瞻顾听到门响, 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 却不见贺池的人影,只看到祥崽在门口打转, 牵引绳随意地扔在地上,另一端还扣在祥崽穿着的背带上。   谢瞻顾放下水杯,走到门口, 蹲在祥崽旁边, 把背带脱下来,放进了鞋柜里, 然后抱祥崽去洗手间洗脚, 洗完后用狗狗专用的毛巾擦干, 再用吹风机吹干,这才抱着它去了客厅。   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和卖力讨好,祥崽和谢瞻顾的友谊稍微增进了一点,至少让抱了。   谢瞻顾掐着祥崽的咯吱窝,让它站在自己腿上, 用和小朋友说话那种嗲嗲的腔调问:“你贺池哥哥去哪里了?”   祥崽当然没办法回答他,就算回答了他也听不懂,还是得打电话。   电话打通,贺池很快接了。   “你去哪儿了?”谢瞻顾问。   “乔亦桥出了点事,”贺池说,“我去帮忙。”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谢瞻顾多问了一句。毕竟乔亦桥给他的初印象十分糟糕,说难听点就是小流氓,虽然经过今晚之后有所改善,但还不足以让他完全放下成见。   贺池沉默两秒,说:“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谢瞻顾有点没好气地说:“如果你再弄一身伤,请你直接去医院。”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到底还是不放心,谢瞻顾盖着毯子窝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等贺池回来。   他挑了一部治愈系的英剧,英格兰的田园风光很美,剧中人物和动物们也很可爱,但第一集 没看完谢瞻顾就睡着了。他缺了一个星期的觉,且得几天才能补回来。   一觉睡醒,天都亮了,贺池竟然还没回来。   谢瞻顾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刚过,他打给贺池,刚打通,就听到了按密码的声音——贺池回来了。   祥崽跑去迎接,谢瞻顾躺着没动。   贺池换了鞋,走进客厅,看到顶着一头乱发窝在沙发里的谢瞻顾,不由一怔:“你昨晚在这儿睡的?”   谢瞻顾声音哑哑的:“看电视看睡着了。”   电视到现在还开着,屏幕上显示的是动态壁纸。   贺池过来坐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落在谢瞻顾脸上,声音比谢瞻顾还要哑:“不是在等我?”   谢瞻顾“呵”了一声,说:“当然不是。”   他坐起来,正眼看了看贺池,虽然没有受伤,但肉眼可见地疲惫。   “你一夜没睡?”谢瞻顾问。   贺池没回答,他突然往沙发上一躺,顺势枕在了谢瞻顾腿上,闭着眼睛说:“让我眯十分钟,待会儿还要去学校。”   谢瞻顾想推开他,但看到他淡淡的黑眼圈,心忽地一软,就没动。   贺池得寸进尺地往他腹部靠了靠,说:“你怎么不问我?”   男人在早上很容易性奮,贺池又靠得这么近,让谢瞻顾有点僵硬,他拿起遥控器调电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淡淡地回答贺池刚才的问题:“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贺池安静了会儿,兀自开口:“昨晚,乔亦桥从KTV回到家,刚好撞上他爸正在打他妈,乔亦桥冲上去阻止,和他爸打了起来。打斗过程中,乔亦桥他爸突然剧烈抽搐加呕吐不止,不到一分钟就没了动静。乔亦桥慌了,给我打电话,说他杀了他爸,我让他先叫救护车再报警。我赶到他家的时候,救护车和警车都到了,警察带走了乔亦桥,救护车拉走了乔亦桥他妈,我跟着去了医院,一直等到乔亦桥他妈醒过来,跟我说了来龙去脉,我又跑了趟派出所,但是没见到乔亦桥,我就回来了。”   “乔亦桥他爸死了?”虽然谢瞻顾已经猜到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   贺池“嗯”了一声。   “死因是什么?”谢瞻顾问。   贺池说:“要等做过尸检才知道。”   谢瞻顾根据自己浅薄的法律知识猜测了下,他觉得乔亦桥的行为应该属于正当防卫、防卫过当、过失杀人这三种情况中的一种,具体怎么判定还要具体分析,关键在于乔亦桥他爸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谢瞻顾垂眸看着贺池线条锋利的侧脸,低声问:“你替乔亦桥觉得难过吗?”   贺池很轻地摇了下头,说:“我只是觉得荒诞。”   谢瞻顾想,确实挺荒诞的。   一个小时前还在KTV里快乐地唱歌、喝酒的平凡少年,一个小时后就成了失手杀死亲生父亲的杀人犯,人生从此天翻地覆。   但人生本来就是一出荒诞剧,离奇的剧情随时都有可能上演,有人演成喜剧,有人演成悲剧,有人混混沌沌就是一辈子,无外乎四个字——人各有命。   “他们家还有亲戚吗?”谢瞻顾问。   “乔亦桥他爸这边有个姑姑,他妈那边已经绝户了。”贺池说,“我联系了他姑姑,请她去医院照顾乔亦桥他妈。他妈伤得很严重,如果乔亦桥再晚回家半小时,恐怕今天死的就是他妈了。见到乔亦桥他姑之后,我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听完之后笑了笑,对我说:‘死了好,他死了我们才能活下去。’”   谢瞻顾突然想起了安红。   乔亦桥的爸爸和安红的丈夫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是吸血鬼,靠吸老婆的血、吸父母的血、吸兄弟姐妹的血活着,这种人死不足惜。   谢瞻顾说:“现在唯一能为乔亦桥做的,就是帮他请个靠谱的律师。”   贺池说:“许一元会安排的,他们家有人脉。”   谢瞻顾不禁惊讶于贺池的沉稳,明明他也只是个刚满18岁的大男孩,处理起事情来却老练得像个成年人。   是他过去的那些经历揠苗助长,让他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由自主地,谢瞻顾把手放在了贺池脸上,他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贺池微凉的脸颊,说:“会过去的。”   除了这句苍白无力的安慰,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贺池搂住了谢瞻顾的腰,深深地把脸埋进他的腹间,仿佛在从他身上汲取能量。   谢瞻顾沉默地纵容着他过分的肢体接触,因为清楚他此刻的脆弱。   贺池呼出的热气穿过布料喷洒在谢瞻顾的腹肌上,热意沿着肌肤的纹理蔓延开来,让谢瞻顾渐渐变得僵硬。   他没有察觉,衣服的下摆被不着痕迹地撩起来一点,猝不及防地,温热柔软的唇贴上了绷紧的腹肌。   谢瞻顾像被电了一样,立刻去推贺池,可能贺池没有防备,也可能他力气太大,贺池直接被他推下沙发,摔在了桌子和沙发之间的地毯上。幸好祥崽跑得快,差点就被砸了。   谢瞻顾有点生气,还有点歉疚,他跪坐在沙发上,倾身过去察看:“没磕到哪儿吧?”   贺池背对着他蜷缩在地毯上,一手捂着肚子,没有出声。   谢瞻顾开始担心了,他伸手去抓贺池的胳膊,想把贺池拽起来,没想到贺池反抓住他,骤然发力,把他从沙发上拽下来,整个人压在了贺池身上。   贺池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手箍紧他的腰,一手握着他的后脑勺,强势又霸道地吻住他。   谢瞻顾很快反应过来,用牙齿咬住了贺池的嘴唇,贺池闷哼一声,却没有退缩,反而探出舌尖轻柔地舔|舐。   谢瞻顾被他舔得头皮发麻,在尝到血腥味的瞬间,终究是狠不下心,谢瞻顾松开了牙齿。   贺池趁机长驱直入,侵入谢瞻顾的口腔,缠住他的舌头,笨拙又热烈地吻他。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理智还没完全恢复,轻易就被本|能压制,谢瞻顾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唇与舌时而热烈时而缱绻地糾缠,呼吸是热的,心脏和脉搏剧烈地跳动着,沸腾的血液在四肢百骸来回奔涌。   在理智和本|能的博弈中,当理智占领上风的瞬间,谢瞻顾陡地惊醒过来,立即结束了这个意亂情迷的吻。他退开一点距离,看着贺池湿润又迷离的眼眸,声音又沉又哑:“不行。”   贺池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他舔了下被咬破的下唇,忽地扯起嘴角笑起来,有点坏。   谢瞻顾撇开脸,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不轻不重地在他肚子上踩了一脚,没好气地说:“赶紧滚去学校,不想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3= 第45章   檀无衣/文   -   贺池简单洗漱一下, 背上书包去学校了。   谢瞻顾烤了吐司冲了咖啡,吃完之后坐在电脑前,却完全静不下心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屈服于贺池的引诱了。   他并不是一个自控能力很差的人, 恰恰相反, 他持之以恒地运动、控制饮食、管理身材, 全仰赖超越常人的自制力。   他也绝不是滥性的人,他活到现在只睡过两个男人, 一个是交往了七年的丁忧, 另一个是交往了两年的贺之南, 除了他们两个, 追求过他的男人女人多到记不清, 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的诱惑动过心, 身体出轨就更没可能了。   但经过这两次情不自禁的失控,他不得不承认, 贺池对他有着强烈的性吸引力,强烈到他强大的自制力都抵抗不住的程度。   前些天周游留宿他家的时候说过一段话,谢瞻顾举双手双脚赞同。他说:“人一辈子七八十年, 真正的好时候不超过十年, 就该趁着young and beautiful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   谢瞻顾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总是努力向前看,不耽于仇恨, 不沉湎苦痛, 尽可能快乐地活着。而食与色, 是人生的两大快乐源泉,他压抑了食慾,所以要在色慾上找补回来。性不肮脏也不羞耻,和喜欢的人一起享受性愛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之一。   虽然他感受到了贺池对他的吸引,但他实在不想招上房听雨这个麻烦, 她是个偏执又危险的女人,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不确定贺池带给他的快乐值不值得他与房听雨为敌,所以他纠结、犹豫、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坐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写出来,谢瞻顾索性收拾东西去了跆拳道馆,和教练切磋完又和学员对垒,直到力气耗尽才作罢,仿佛烦恼也和汗水一起排出体外了。   从跆拳道馆出来,谢瞻顾回到家,冲个澡,终于能沉下心来码字了。   傍晚的时候,贺池发来一条微信,说他要去看乔亦桥,晚点回家。   谢瞻顾回了一个“嗯”。   肚子有点饿了,他简单弄点东西吃,然后牵着祥崽出去遛弯儿,活动活动坐了大半天的身体。   他没想到会在小区里遇见丁修和武心忱。   俩人一前一后从单元楼出来,武心忱先看到走在人行道上的谢瞻顾,热情地同他打招呼:“谢哥!”   丁修明显僵了下,随即抬头朝他看过来。   谢瞻顾也站在不远处看着丁修,才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脸颊瘦得往下凹陷,下巴上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关键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才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就上班了,这不是自虐吗?   丁修只看了谢瞻顾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地上了警车的副驾。   武心忱尴尬地笑笑,冲谢瞻顾挥下手,赶紧坐进驾驶席,开车离开。   谢瞻顾站在原地看着警车开远了,才抬脚往前走。   当他向丁修告别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从丁修的生命中彻底退出的准备,以后不管丁修活成什么样都与他无关了。   贺池九点多才回来。   他站在书房门口,问谢瞻顾吃晚饭了没,谢瞻顾依旧没好气:“离了你我还能饿死不成?”   贺池说:“我还没吃。”   谢瞻顾扫他一眼:“乔亦桥怎么样了?”   “不太好,”贺池说,“需要时间缓缓。”   谢瞻顾没再多问,说:“做饭去吧。”   贺池“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谁都没提早上那个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个人一直相安无事,谢瞻顾专心码字,贺池一边上学,一边还要忙乔亦桥的事。   乔济生的尸检结果过了一周才出来,死因是突发性脑溢血,因为他的头部曾遭到重击,法医认为这是导致乔济生脑溢血并且死亡的直接原因,再加上乔济生当时处于醉酒状态,家暴行为已经被乔亦桥制止并且失去了反抗能力,所以乔亦桥被判过失杀人的可能性比正当防卫的可能要高得多。   因为案子要到下个月才正式审理,所以乔亦桥暂时被收押在了少管所。   许一元请的律师告诉他们,即使乔亦桥最后真的被判了过失杀人,量刑也会因为具体情况而大不相同。案件发生时,乔济生正在进行家暴,乔亦桥他妈妈伤得也很重,而且事发后乔亦桥叫了救护车还主动报了警,这些都是能让法官从轻处罚的重要因素,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乔亦桥他妈一直在医院住着,贺池和许一元、郝立有一起,帮着乔亦桥的姑姑草草地把乔济生的丧事给办了,拉去火葬场一烧,往骨灰盒里一装,最后找个山头把骨灰一扬,完事。   国庆长假的前一天,陈甸甸从J市回来了,谢瞻顾去机场接她。   一见面,陈甸甸飞扑过来抱住他,兴奋地喊:“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谢瞻顾笑着说:“你小点声,耳膜要穿孔了。”   等陈甸甸松开他,谢瞻顾从蒲蒲手里接过行李箱,又看了看她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航空箱,说:“哈尼受苦了。”   他和周游把哈尼带去了J市,却没把它带回来,陈甸甸就把哈尼养在了酒店里。   “没受苦,”蒲蒲笑着说,“还长胖了呢。”   陈甸甸无情吐槽:“哈尼像狗又像猪,就是不像猫。”   谢瞻顾开的还是陈甸甸的车,陈甸甸坐进副驾,说:“你还没买新车呢?”   “买了,这不正好把车还你嘛。”谢瞻顾边系安全带边说,“送你回哪个家?”   “先回我租的房子,收拾一下再去看爸妈。”陈甸甸顿了下,“现在想起你楼上那个房子我还觉得遗憾呢,如果我买了咱俩就是上下楼,下半辈子就能相依为命了。唉,可惜被人抢先了。你见过买主吗?”   “没有,”谢瞻顾开车上路,“不过已经开始重装了,吵得我没法专心码字。”   陈甸甸说:“靠,动作够快的。”   谢瞻顾笑了笑,说起别的:“以后真不演戏了?”   “不演了不演了,”陈甸甸使劲摇头,“试过才知道,我不是吃这碗饭的料,放弃了,不自讨苦吃了。”   坐在后面的蒲蒲插话说:“轩哥知道后把甸甸姐骂惨了,说他费老鼻子劲才铺好的路,甸甸姐说放弃就放弃了,他所有的努力都打水漂了,让甸甸姐补偿他的损失呢。”   轩哥是陈甸甸的经纪人曾兆轩,谢瞻顾见过他几次。   别人可能不知道,谢瞻顾却清楚,陈甸甸能演电影完全是周游的功劳,跟曾兆轩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想怎么补偿?”谢瞻顾淡淡地问。   “他应该就是气头上随口一说,”陈甸甸完全没放在心上,“换我我也会生气的。”   谢瞻顾顿了顿,说:“晚上要不把周游叫出来聚一聚,你俩把遗留问题解决一下?”   陈甸甸说:“我已经跟他道过谦了,我们也和好了,还有什么好解决的?”   “在电话里说和当面说能一样吗?”谢瞻顾说,“听我的,就这么定了,你现在就给周游打电话。”   陈甸甸把“不愿意”写在了脸上,但她在很多事上又习惯听谢瞻顾的话,所以还是给周游打了个电话。   虽然早就在电话里把话说开了,但其实陈甸甸和周游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陈甸甸还因此失落了好一阵,毕竟周游是个可以打99分的朋友,外表养眼,性格也很Nice,对她又超级无敌好。他们虽然只做了不到一个月的朋友,而且还各怀鬼胎,但周游还是带给她很多快乐。如果周游对她不是那种喜欢,她和周游很可能会成为像她和谢瞻顾这样一辈子的好朋友。   电话接通了,陈甸甸“喂”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我杀青了,刚从J市回来。”   那边安静了两秒,说:“我知道。”   陈甸甸说:“瞻顾提议晚上聚聚,你有时间吗?”   谢瞻顾笑了笑,还挺机灵,知道把他拉出来。   “有啊,”周游在那边说,“定好时间地点发给我,我一定到。”   “那好,”陈甸甸说,“等我微信吧。”   等她挂了电话,谢瞻顾说:“说话这么生硬,还好意思说解决了?”   陈甸甸把头扭到一边,不想理他了。   蒲蒲半路下了车,谢瞻顾把陈甸甸送到家,帮着她把一个月没住人的家收拾了一遍,陈甸甸开始拾掇自己,准备回家看爸妈。   离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谢瞻顾打车回了家。   他原本打算存稿十万字就开坑,存够十万字后他又改主意了,决定写完全文再发表,毕竟他不能保证一直有时间码字,开坑后再断更就不好了。   在电脑桌前坐到六点多,谢瞻顾关了电脑,开始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自从陈甸甸去了J市,他一个人也没心情出去浪,前半个月过得跌宕起伏,后半个月过得艰苦朴素,除了码字就是运动,是时候放飞一下自己了。   从头到脚把自己精心地捯饬了一番,谢瞻顾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出了门,等电梯的时候还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电梯门打开,还没抬脚,就见贺池在里面。   贺池也不出去,伸手按住开门键,盯着盛装打扮的谢瞻顾,问:“你去哪?”   谢瞻顾走进去,说:“去玩儿。”   贺池松开开门键,依旧站着没动,说:“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   陈甸甸:我肥来啦!   明天见=3= 第46章   檀无衣/文   -   贺池顺手按了“-1”。   谢瞻顾说:“我去的地方地方小孩儿不让进。”   贺池说:“我带身-份-证了。”   “……”谢瞻顾噎了几秒, 上下扫他两眼,说:“那你回家把校服换了,我在车上等你。”   贺池摘下胸前佩戴的校徽:“这样就看不出来是校服了。”   博闻是私立中学, 校服是西式学院风, 男生的校服是四件套, 春夏是衬衫搭长裤,秋冬可外搭V领针织马甲和西装。   中秋一过, 气温迅速转凉, 贺池就在白衬衫外面套上了深灰色针织马甲, 下-身是黑色长裤和运动鞋, 这一身打扮再配上他爆表的颜值和冷淡的气质, 活脱脱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校园男神。   而精心打扮过的谢瞻顾就像是舞台上的偶像明星, 华丽又浮夸,帅得一塌糊涂。两个人站在一起, 美好得像一幅画报,是可以直接登上杂志封面的程度。   到了夜店,贺池果然被保安拦住了, 他出示了身-份-证, 保安才让他进场。   “以前来过这种地方吗?”谢瞻顾问他。   “没有。”其实来过,还不止一次, 都是和许一元他们一起来的, 但他对这种地方并不感冒, 因为太吵,灯光、音乐、人,都很吵。   周游是第一个到的,他看到谢瞻顾和贺池一起走过来,稍微有点意外, 还被谢瞻顾的美貌晃了一下眼。   走到近前,谢瞻顾对周游使了个眼色,周游先是愣了下,随即想起自己冒牌男友的身份,急忙起身抱住谢瞻顾,台词张口就来:“宝贝儿,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没能经常陪你。”   谢瞻顾拍了拍周游的太平洋宽肩,假笑着说:“没关系,我也挺忙的。”   这就是他不想带贺池来的原因,好不容易出来浪一次还得演戏。和陈甸甸那场戏才收场,又得接着对贺池演,他干脆改行去当演员算了。   贺池冷眼看着,没什么反应。   周游松开谢瞻顾,朝贺池伸出手,笑着说:“好久不见,表弟更帅了。”   贺池和他握了下手,没吭声。   周游搂着谢瞻顾坐下,贺池坐他们对面。   时间还早,场子还没热,DJ放了一首复古风的英文歌,还蛮好听。   周游的手还在谢瞻顾腰上搂着,谢瞻顾附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我已经和甸甸通过气了,等她来了你也继续演。”   周游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得演到什么时候啊?”   谢瞻顾说:“我也不知道。”   贺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突然站起来说:“你们喝什么?我去拿。”   谢瞻顾想了想:“我要大杯苏打水。”   周游说:“拿两瓶喜力吧。”   等贺池走了,周游说:“你和贺池是不是有事儿?我早觉得你们俩之间的氛围不太对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别打听了。”谢瞻顾拿开腰上的手,“趁甸甸还没来,我跟你说个事。”   周游看着他:“你说。”   “甸甸放弃演戏了,”谢瞻顾说,“她的经纪人有可能要趁机找她麻烦,还得麻烦你费心关照着她点儿。”   周游点点头:“你放心吧,有我罩着她,不会让她在公司受欺负的。”   话音刚落,陈甸甸来了。   她今天改走清纯路线,黑长直披肩发、淡妆、黑丝绒鱼尾裙,无奈身材实在太好,依旧难掩性感。   周游眼睛都看直了,眼里的喜欢几乎要满溢出来。   陈甸甸还没落座,谢瞻顾就识趣地站起来,让小别重逢的两个人单独聊聊。   “你去哪儿?”陈甸甸抓住他。   “贺池去拿酒了,”谢瞻顾说,“我怕他拿不住,去帮帮他。”   陈甸甸知道他是故意的,只好松手放他走,她轻提裙摆,坐在了周游对面。   谢瞻顾走到吧台,刚好看到贺池正在被一个漂亮女孩搭讪,他若无其事地走到贺池旁边的空位坐下,默默围观。   贺池瞥他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吧?”女孩说,“我是和闺蜜一起来的,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贺池淡淡地说:“我和爸爸一起来的。”   女孩一脸错愕:“啊?”   谢瞻顾:“?”   贺池转头看着谢瞻顾:“你要和她们一起玩吗?”   谢瞻顾:“……”   女孩也看向谢瞻顾:“他……是你爸爸?”   贺池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你开什么玩笑,”女孩明摆着不信,“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谢瞻顾伸手搭在贺池肩上,笑着对女孩说:“我是他继父。”   女孩愣了两秒,说了句“莫名其妙”,转身走了。   谢瞻顾点了下贺池的脑袋,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有毛病,拒绝人不会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吗?”   贺池问:“你怎么过来了?”   谢瞻顾扭头往原先坐的位置望了望,说:“周游和陈甸甸之前闹了点小矛盾,让他们俩单独聊会儿。”   贺池看着他漂亮的侧脸,说:“我知道你和周游是假的,不用再演了。”   谢瞻顾愣了愣,回过头,和贺池四目相对,问:“你凭什么说我和周游是假的?”   贺池倾身过来,在谢瞻顾耳边说:“如果你们是真的,周游怎么可能那么久不和你上床?”   谢瞻顾说:“我们柏拉图不行吗?”   贺池微微一笑:“接个吻都能硬的人,柏拉图?而且你亲口对我说过,你是一个对性有需求的正常男人。”   谢瞻顾嘴硬不下去了。   他本来也没有用心经营这个谎言,当时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找个让贺池知难而退的借口,就算被戳穿也无所谓,正好他也懒得再演了。   谢瞻顾把贺池推开一点,看着他说:“我和周游确实是假的,那又怎么了?我乐意跟他演着玩儿,碍着你了吗?”   这是谢瞻顾第一次用这种耍无赖的口气跟他说话,贺池勾了下唇角,说:“你高兴就好。”   酒保把贺池点的酒水放到了他面前,谢瞻顾拿起苏打水的杯子喝了两口,刚把杯子放下,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谢瞻顾?”   谢瞻顾扭头一看,是他在健身房认识的Kevin,他之前还考虑过要不要和Kevin进一步发展呢。   “Kevin,”谢瞻顾笑着说,“好巧啊。”   Kevin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一进来就看见你了,你……真好看,好看得我都词穷了。”   谢瞻顾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称赞,还不忘恭维一句:“你也很帅。”   Kevin提议:“要不要换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谢瞻顾攒这个局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周游和陈甸甸凑一块儿好好说说话,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他离开也没关系。   他点点头:“好啊。”   “那你稍等我一下,”Kevin说,“我去跟朋友说一声。”   等Kevin走了,谢瞻顾掏出车钥匙塞进贺池的裤子口袋里,说:“你把车开回去吧,再替我跟周游和陈甸甸说一声。”   贺池绷着脸没说话。   谢瞻顾拿起苏打水的杯子,刚递到嘴边,贺池忽然攥住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沉声说:“别去。”   谢瞻顾怔了下,若无其事地喝口水,放下杯子,转头看着贺池,似笑非笑地说:“儿子没资格管爸爸的事。你要不想在这儿待着,就找你的朋友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Kevin很快回来了,说:“我们走吧。”   谢瞻顾把手从贺池手里抽出来,和Kevin一起走了。   贺池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话音中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你会后悔的。”   贺池把酒拿给周游和陈甸甸,陈甸甸往他身后看了看,问:“瞻顾呢?”   “和一个叫Kevin的男人走了。”贺池淡淡地说,“洗手间怎么走?”   周游给他指了路,贺池转身就走。   “Kevin是谁?”周游问。   “谢瞻顾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陈甸甸说,“瞻顾既然肯跟他走,看来是有戏。”   十分钟后,贺池从洗手间出来,也没跟周游和陈甸甸打招呼,径自离开了夜店。   开车回到家,贺池接到了席永宽的电话,问他国庆假期有什么安排,贺池说:“和几个朋友自驾游。”   “我靠,你太不够意思了,”席永宽抱怨,“竟然不带我。”   贺池说:“带上你就超载了。”   席永宽叹气:“看来我只能回N市看看老爸老妈吧。”   贺池说:“替我问声好。”   席永宽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贺池带祥崽出去遛了一大圈,拐去便利店买了几样东西,回来之后脱衣服洗澡,洗完澡看了眼时间——22:16,谢瞻顾已经和那个Kevin的男人在一起一个半小时了。   贺池从书包里找出那本《高中物理竞赛解题策略》,坐在餐桌前做题。   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大开着,夜风把冷空气送进来。   贺池穿着短袖短裤,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冷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但他毫不在意。   23点,贺池用谢瞻顾的杯子倒了杯水,往水里添了点东西,随便搅搅,放在了桌上。   23点半,谢瞻顾回来了。   等他换好鞋、走进客厅,贺池把半个小时前倒的那杯水递给他:“喝水吗?”   谢瞻顾今晚说了太多话,确实渴了,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然后回了房间。   贺池回到餐桌前坐下,继续做题。   谢瞻顾拿上睡衣去洗澡。   大概十分钟后,洗手间传来谢瞻顾的喊声,贺池放下笔,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打开门,走进去,关掉花洒,把赤-身-裸-体、软倒在地的谢瞻顾打横抱了起来。   谢瞻顾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虚弱地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贺池没有回答他,径自抱着他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   高能预警:小疯狗要开始发疯了!   明天见=3= 第47章   檀无衣/文   -   贺池抱着谢瞻顾去了主卧, 当他把谢瞻顾放到床上的时候,谢瞻顾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奶白色的皮肤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水润莹泽。修长的身躯铺陈在淡绿色的床单上, 骨肉匀停,线条流畅优美。此时此刻的谢瞻顾, 宛如一条刚被打捞上岸的、沉睡着的人鱼, 美丽而柔软,贺池体内的野兽已经开始叫嚣,叫嚣着要把谢瞻顾拆吞入腹。   贺池拼尽全力才忍住, 他转身往外走, 去洗手间拿上浴巾, 回到房间, 帮谢瞻顾擦拭身体, 动作轻柔地仿佛害怕擦破他细嫩的皮肤。   谢瞻顾并没有昏睡太久。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除了头晕,没有其他不适。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躺在他身边的贺池。   四目相对的瞬间, 贺池勾唇一笑,说:“醒了, 难受吗?”   谢瞻顾置若罔闻,他想要坐起来,可刚起来一点又跌回到枕头上——不是因为头晕,而是因为他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既使不上力气, 也无法保持平衡。   他用脚把盖在身上的羊绒毯蹬下去,发现自己一丝没挂,脚腕被铅笔粗细的软绳一圈一圈地捆在一起, 松紧适中,既不会勒伤他又让他无法挣脱。   双手则被一副银手铐铐在了背后,贺池还贴心地给他戴了一副护腕,以免他弄伤手腕。   贺池侧躺在旁边,手支着头,静静地看他折腾。   直到谢瞻顾恼怒地朝他看过来,贺池才笑着说:“虽然你清醒的时候我也有信心能制服你,但我不忍心弄伤你,所以使了点小手段,往你喝的水里加了点料——是我在学校实验室自己合成的GHB,不过你放心,我自己试过了,很安全。”   即使处在如此乌鸡鲅鱼的境地,谢瞻顾还是不合时宜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学霸就是牛逼,迷|药都能自己合成。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发现,贺池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都太不“贺池”了,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贺池,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贺池伸手过来,温热的掌心覆在谢瞻顾微凉的脸颊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光滑的皮肤,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而易碎的瓷器。   贺池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有点古怪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你说你的床上没有我的位置,但我认为,位置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去抢的。你看,我现在就躺在你的床上,而且未来七天,你和这张床,都将属于我。”   刚才还只是怀疑,但谢瞻顾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处处透着怪异的贺池,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贺池。   他认识的贺池,是个温吞、冷淡、沉郁、寡言的男孩,而眼前的这个贺池,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外壳,但眼神、表情、语气全变了,若有似无地流露出攻击性,让他感觉到危险。   其实细想起来,在之前的相处中,贺池偶尔也有过反常的表现,但都非常短暂,就像一闪即逝的错觉,所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但今天不一样,贺池好像是故意要把隐藏起来的另一面展现给他看,破罐破摔,毫不遮掩。   “贺池,你怎么了?”谢瞻顾小心斟酌着措辞,“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   “有吗?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贺池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脸上,“接下来,你有的是时间全面地、深入地了解真实的我。”   谢瞻顾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后悔当时没有让席永宽把话说完,如果当时听了席永宽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幅田地。   “我有点冷,”谢瞻顾说,“你帮我把毯子盖上。”   贺池的手摩挲着他的下巴,说:“从现在开始,你每求我一件事,就要先满足我一个要求。”   谢瞻顾:“……”   呵呵,太小看他的柔韧性了,他自己也能盖上。   谢瞻顾手脚并用地把毯子弄到腰上,再用嘴咬住,直接把毯子盖到了脖子,最后滚两滚,把自己裹成个蛹,顺便离贺池远一点。   他躺在床的另一边,默默地想,现在只有陈甸甸能帮他了……   “你该不会指望陈甸甸来帮你吧?”贺池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已经用你的手机给陈甸甸发了微信,说你未来一周要专心码字,让她不要来打扰你。而且我把开门密码换了,她进不来。”   谢瞻顾:“……”   操,被看穿了。   贺池说:“国庆假期结束之前,除了我,你见不到第二个活人。”   谢瞻顾:“……”   贺池又说:“如果你想大小便都在床上解决的话,你可以不理我。”   谢瞻顾:“……”   贺池不提,他还没感觉,贺池一提,他突然就有了尿意。他有洁癖,如果让他尿在床上,他可能会疯掉。   谢瞻顾艰难地翻个身,面朝贺池,看着他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确定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贺池凑近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我做了,就从不后悔,反正有人替我背锅。”   谢瞻顾愣了愣:“谁会替你背锅?”   “贺池呀,”贺池轻笑着说,“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个身体里,有两个贺池。”   谢瞻顾惊疑不定地猜测:“你的意思是……人格分裂?”   贺池笑着说:“准确地说是双重人格,贺池是主人格,我是亚人格。”   谢瞻顾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两个月,他竟然没有发现贺池有这么严重的精神问题。   在贺池坦白之前,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贺池是在装乖,把坏的一面妥善地藏了起来,但他没想到,贺池藏起来的是另一个人格,一个和原本的他截然不同的人格。   谢瞻顾感觉毛骨悚然。   贺池却一脸无辜地问:“吓到你了?”   谢瞻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微微摇了摇头,看着他说:“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当然不会,”贺池笑着说,“你是贺池的心上人,我要是伤害你,他很可能会杀了我。”   可能是哪根筋搭错了,谢瞻顾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们是一个人,他怎么杀你?”   贺池古怪地笑了笑:“当然是同归于尽,反正他早就不想活了,如果不是我硬拽着他,他可能早就自杀了。”   谢瞻顾再次受到冲击。   他以为贺池只是性格沉闷了点,话少了点,没想到竟然严重到想要自杀的地步。可是,想想贺池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那些事,又觉得他会有这种念头并不奇怪。   贺池说:“贺池一直在吃药,你没发现吗?”   谢瞻顾怔怔地问:“吃什么药?”   “当他的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就是我抢夺身体控制权的最佳时机,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吃药镇压我,不让我出现。”贺池笑了笑,“不过他以前很少吃药,是从见到你之后才开始的,因为他不想让我出现在你面前。”   “那这次你是怎么出现的?”谢瞻顾顺着他的话问。   “因为我忍无可忍,要替贺池做他不敢做的事。”趴久了有点不舒服,贺池恢复成侧躺,手支着脑袋,垂眸看着谢瞻顾漂亮的脸,不疾不徐地说:“贺池是个胆小鬼,明明想要你想得发疯,却只会拼命地压抑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你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今晚在夜店,我趁他嫉妒得失去理智的时候,把身体抢了过来,接下来的七天,我要替贺池睡服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笑容变得暧昧起来:“其实不止贺池想要你,我也想。那天晚上,最先吃到你的人,其实是我。”   谢瞻顾:“……”   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脖子上缠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不停地炸,他已经被炸傻了,不管贺池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觉得惊讶了。   贺池接着往下说:“你已经主动投怀送抱了,贺池却怂得不敢碰你,所以我把身体抢了过来,等我刚尝到点甜头,他又把身体抢回去了,霸占了你一整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贺池能吃到你,都是我的功劳,他不感谢我就算了,还一直吃药压制我,忘恩负义的家伙。”   谢瞻顾:“……”   ……怎么有种3P的既视感?   贺池忽然靠近他,故意压低声音说:“那天晚上,你被贺池弄得尿失禁了,就在这张床上。”   谢瞻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从来没有那样过!   贺池叹了口气:“那天晚上真的很精彩,可惜你都不记得了。”   谢瞻顾有生以来第一次庆幸自己喝醉之后断片断得这么彻底,那么丢脸的事就该彻底忘记,最好永远不要想起来!   “不过没关系,”贺池笑着说,“我会带你重温一遍的。”   谢瞻顾:“!”   大可不必!真的!   “怎么不说话?”贺池用拇指蹭他的嘴唇,“还是说你已经在期待了?”   期待个屁,谢瞻顾正在开动脑筋。   这个亚人格明显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疯批,他得想办法把贺池的主人格弄出来,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根据贺池刚才的说法,人格转换的前提是剧烈的情绪波动,那么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贺池的情绪波动起来?   贺池似乎已经告诉了他答案,这他妈原来是一场开卷考试。   谢瞻顾抬眼看着贺池,然后轻轻张开嘴,含|住了在他唇上蹭来蹭去的那根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   你们的假期结束了,小谢和小贺的假期才刚刚开始,嘻嘻:D   明天见=3= 第48章   檀无衣/文   -   贺池脸上一直保持着的、游刃有余的笑容忽然僵了僵, 转而变成了阴谋得逞的微笑,紧接着眼神也变了,声音也哑了:“这次还是你先开始的, 我只是为了满足你。”   下一秒,贺池吻上了谢瞻顾的唇, 粗暴而激烈, 不给谢瞻顾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贺池腾出一只手,把他身上裹着的毯子剥开,然后牢牢地将他禁锢在怀里, 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并感受着他身体的变化。   没过多久, 贺池结束了这个近乎撕咬的吻, 谢瞻顾一口气还没喘匀, 贺池把两根修长的手指塞進了他嘴里,而贺池身体向下滑去,再次对他做了那天在浴室对他做的事。   谢瞻顾一边情难自禁地沉沦着,一边欲哭无泪地想, 事态不仅没有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反而变成了他主动引诱贺池,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是贺池的哪一个人格。   他甚至怀疑,是贺池的主人格故意把亚人格放出来,让亚人格替他把坏事做了,然后主人格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清清白白、顺理成章地窃取胜利的果实。以贺池的智商, 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算了,去他妈的,想那么多有屁用。既然无法反抗, 那就享受吧,反正他本来就对贺池有感觉。更何况,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他怕个毛线。   既然想通了,谢瞻顾也不再强忍着,开始哼哼唧唧地叫唤,叫得比唱得还婉转动听。   ……   贺池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谢瞻顾渐渐数不清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水面上,昏昏沉沉地随波逐流,最后也化成了一滩水,一滩温暖又粘稠的水。   当天光微亮的时候,谢瞻顾终于支撑不住,躺在贺池的怀里睡着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忽然想起在微博上看到过的一句玩笑话——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钻石,第二硬的是男高中生的叽霸——试过之后才知道,这他妈根本不是玩笑!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谢瞻顾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水已经没到胸口了。脚腕依旧被绳子捆着,手腕上还戴着手铐,唯一的变化是双手从背后转移到了前面。他稍微动了一下,感觉到了蛰伏在体內的东西。   谢瞻顾:“……”   操,原来他在贺池身上坐着呢。   贺池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醒了?难受吗?”   谢瞻顾身体素质好,哪怕被贺池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整夜,也并没有明显的不适。由此可见,贺池的技术比第一次有了长足的进步,上回他可是难受了两天呢。   “还好。”谢瞻顾口干舌燥,嗓音沙哑得厉害,因为昨晚叫得太多了,“我想喝水。”   浴缸旁边就放着水杯,贺池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拿过水杯,递到他嘴边,喂他喝水。   喝完水,谢瞻顾偏过头问:“你回来了,对吗?”   贺池只是抱着他,并不答话。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那个亚人格就是个话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瞻顾接着问。   贺池依旧装聋作哑。   谢瞻顾有种有气没处撒的无力感。   给他下药、捆绑他的事是亚人格干的,慾望的导-火-索是他自己主动点燃的,恢复主人格的贺池是清白的,他的那些猜测都是毫无依据的,总之就是无解。   妈的,像他妈做梦一样。   谢瞻顾无可奈何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贺池把下巴垫在他肩上,脸挨着他的脸,在他耳边低低沉沉地说:“放开你之后,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把你抱在怀里了。”   谢瞻顾好脾气地说:“我保证,我不会跟你动手,我会平心静气地和你好好谈谈,这样可以了吗?”   “再等等。”贺池的手忽然掐住他的腰。   “贺池——”谢瞻顾接下来的话被贺池撞回了肚子里。   ……   水龙头源源不断地放着热水,浴缸里的水一直维持着满溢的状态,哗哗啦啦地泼洒在地板上。   谢瞻顾痛心疾首地想,太浪费水了。   可是,真的好他妈爽,感觉要上天了。   ……   谢瞻顾是被贺池抱进次卧的,主卧的床肯定被他们折腾得不像样了。   贺池给谢瞻顾擦身体、吹头发,甚至把捆在他脚腕上的绳子都吹干了,然后扯过被子盖住了他痕迹遍布的身体。   “你再睡一会儿,”贺池坐在床边,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我去弄吃的。”   “贺池。”谢瞻顾喊他的名字。   “嗯?”贺池眉目温柔地看着他。   “你放开我吧,”谢瞻顾带了点央求和撒娇的口吻,“这样绑着我真的很不舒服。”   贺池犹豫几秒,说:“你等我一下。”   贺池穿上衣服,然后径自出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多了把小巧的银钥匙,他用钥匙把手铐打开,然后去解绳子。   谢瞻顾边活动手腕,边静静看着贺池。   贺池解完了绳子,拿起谢瞻顾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被绳子勒红的脚腕。   刚经历过一场强制爱,谢瞻顾的心情却平静地不可思议。   他看着贺池沉静的侧脸,声音依旧是哑的:“亚人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九岁,”贺池低头看着谢瞻顾的脚腕,声音也低低的,“被房听雨刺了一刀之后,他就出现了。”   谢瞻顾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是创伤后才产生的精神障碍,他继续问:“贺观南和房听雨知道你有双重人格吗?”   “不知道,”贺池轻轻摇了摇头,“在我上高中之前,亚人格很少出现,我一直藏得很好,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谢瞻顾不禁愣了下:“席永宽也不知道吗?”   贺池说:“他一直以为我有躁郁症。”   谢瞻顾:“……”   好家伙,原来席永宽也被蒙在鼓里呢,他昨天还在后悔没听席永宽的话,现在看来没听是对的。不过话说话来,双重人格和躁郁症的表现确实挺像的。   谢瞻顾犹豫片刻,问出他从昨晚到现在最在意的一个问题:“你真的想过自杀吗?”   贺池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吐出两个字:“想过。”   谢瞻顾心头一颤,问:“什么时候?”   贺池说:“我爸死后,我每天都在想。”   谢瞻顾说不出话来,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现在还想吗?”   贺池忽然微微扯了下嘴角,抬头看向谢瞻顾,说:“遇见你之后就不想了。”   猝不及防的,谢瞻顾被这句话击中了,心脏有种酸酸麻麻的疼。   贺池重新低下头,声音低沉又缓慢:“其实,我爸从来没有说过让你养我的话,是我自己想留下来,所以编了个借口。”   他就这样坦诚了自己的谎言,谢瞻顾却并不觉得生气,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正就挺心平气和的。   “你还对我撒过什么谎?”谢瞻顾问。   贺池顿了顿,说:“我说没钱也是骗你的,其实我爸给我留了一笔还算丰厚的遗产。”   谢瞻顾无奈一笑:“为了卖惨,让我收留你?”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想了想:“那天和乔亦桥他们打架打到派出所,也是故意挨揍的?”   贺池又诚实地“嗯”了一声。   谢瞻顾问:“还有吗?”   贺池换了只脚捏,说:“没了。”   谢瞻顾不太信:“真没了?”   贺池抬头看他,目光纯良:“真的。”   “姑且相信你。”谢瞻顾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亚人格什么时候消失的?”   贺池手上动作一顿,说:“最开始那个吻还没结束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谢瞻顾瞪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池不仅智商高,心机也是真的深,但细想起来,贺池不仅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反而帮过他好几次,而且还像个全能管家一样把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   所以他完全气不起来,甚至有点心疼贺池,谁让贺池是美强惨,而他又有点圣父呢。   他沉默太久了,贺池忍不住抬头看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打算赶我走?”   谢瞻顾面无表情地反问:“如果我说是呢?你会乖乖离开吗?”   贺池摇头:“不会。”   谢瞻顾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却继续板着脸:“那你打算怎么办?卖惨对我已经不管用了。”   贺池沉默两秒,看着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我不知道离开你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谢瞻顾:“……”   操,光速被打脸,刚说完卖惨没用,他就因为贺池的一句话而心软了。   算了,不逗他了,一点都不好玩。   谢瞻顾轻咳一声,说:“我饿了。”   贺池说:“我去弄吃的。”   他要站起来,却被谢瞻顾用腿勾住了腰。   贺池疑惑地看向他,谢瞻顾撑着微酸的腰坐起来,面对面坐在了贺池的大腿上,说:“我不想吃饭,我想吃你。”   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贺池错愕、诧异、不敢置信,心脏蓦地狂跳起来——这辈子从没跳得这么快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瞻顾,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谢瞻顾环住了贺池的脖子,赤|裸的身躯紧贴着贺池温暖的胸膛,感受着他超速的心跳,谢瞻顾低头附在他耳边,微微笑着说:“你不是放话说要睡服我吗?你有七天时间来实践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   谢瞻顾:只要我躺得快,这就不算强制爱:D   明天见=3= 第49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和贺池调换了角色。   之前, 谢瞻顾手脚都被束缚着,贺池这个新手司机带着他一路狂飚,虽然也让他享受到了巨大的愉悦, 但主要得益于贺池硬件太好,其实他的车技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现在, 换谢瞻顾做司机, 他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教授贺池开车技巧,什么时候慢, 什么时候快, 什么时候轻, 什么时候重, 昨晚一直很猛的贺池根本招架不住谢瞻顾那些招数, 谢瞻顾刚开了没多久他就不行了。   原本平躺着的贺池猛地坐起来,双臂死死箍着谢瞻顾的腰,不让他再动弹。贺池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粗聲喘息, 谢瞻顾抱着他的头,手指没进他浓密的头发里, 哑声笑着说:“想睡服我,你还差得远。”   但他严重低估了贺池的学习能力。   国庆假期的第五天,贺池就已经熟练掌握了让谢瞻顾慾仙慾死的各种技巧。   这五天里,除了吃喝拉撒睡,他们什么都不做, 像两个重度性癮患者一样疯狂地做愛,主卧和次卧的大床,淋浴间和浴缸, 客厅的沙发和地毯,甚至连厨房都不能幸免,只要他们想,这间房子里的每个地方都能成为他们的战场。   第六天的早晨,谢瞻顾在贺池温暖的怀里醒来。   看着贺池英俊的睡颜,谢瞻顾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点爱上贺池了。   爱上一个人,也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但他并不打算让贺池知道。   谢瞻顾缓缓凑过去,轻吻贺池的薄唇。   贺池几乎立刻就醒了,他条件反射一般收紧手臂,把谢瞻顾拢进怀里,随即把蜻蜓点水的輕吻变成了温柔繾绻的深吻。   他们当然不可能止步于一个吻,一切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他们面对面侧躺着,谢瞻顾抬起一条蹆架在贺池肩上,这样方便贺池无休无止地吻他。最后的时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抱紧了对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相闻,心跳交叠。   等呼吸和心跳渐渐平息下去,谢瞻顾睁开被生理性泪水濡湿的眼睛,看着贺池近在咫尺的脸,他微微笑着,低低哑哑地说:“早上好。”   贺池伸手拨了拨他额前凌乱的头发,回以微笑:“早。”   谢瞻顾问:“昨晚睡得好吗?”   贺池点了下头:“我已经五天没失眠了。”   谢瞻顾突然意识到,他这几天一直和贺池同床共枕,但是从来没有失眠过,难道是体力消耗太大的缘故吗?   “你之前一直失眠吗?”谢瞻顾顺着他的话问。   “嗯,”贺池说,“每天最多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这么严重吗?”谢瞻顾有点惊讶,“但我看你白天一直还挺有精神的。”   贺池说:“因为我有吃药。”   谢瞻顾沉默几秒,问:“如果不吃药会怎么样?”   贺池说:“亚人格会时不时冒出来。”   谢瞻顾想了想:“除了吃药,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吗?”   “可以进行心理治疗,但是没什么用。”贺池淡淡地说,“我之前在N市的心理医生说,当我觉得活着不再痛苦的时候,亚人格自然就会慢慢消失,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   谢瞻顾问:“你讨厌你的亚人格吗?”   贺池很轻地摇了下头:“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陪我一起长大,替我分担孤独和痛苦,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我可能……”   他没说完,但谢瞻顾知道省略的内容是什么。   贺池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只是不想让他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个疯子。”   谢瞻顾轻扯嘴角:“我哪有你想得那么狭隘,就算我知道了,也只会觉得你有点与众不同而已。我一直觉得与众不同是件很酷的事,普普通通多没意思。”   贺池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亲,说:“你不狭隘,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瞻顾微微睁大眼睛:“……”   猝不及防被哄了一下,就好像嘴里突然被塞了一颗糖,心尖上蓦地泛起一丝丝的甜。   “怎么了?”贺池动了下眉。   “我在想,要不你别吃药了。”谢瞻顾转回刚才的话题,“我虽然不懂心理学,但我知道,精神类药物一般都有很强的副作用,对身体很不好。反正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不如就顺其自然,别再用药物压制亚人格的出现,就像以前一样跟他和平相处吧。”   贺池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会和他做愛吗?”   谢瞻顾稍微想了下,说:“会,如果我想的话。”   虽然贺池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谢瞻顾知道,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谢瞻顾径自说:“你觉得你和亚人格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在我看来,你和他就好像一盘磁带的A面和B面,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个体。”   贺池沉默片刻,说:“如果你喜欢其中一面比另一面多,你会怎么办?”   “成年人不做选择,我都要。”谢瞻顾捧住贺池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答应我,不要再吃药了,好不好?”   贺池微微一顿,说:“好。”   对着谢瞻顾的脸,他没办法说出“不”字。   谢瞻顾满意了,趴到贺池身上去,说:“抱我去洗澡。”   贺池很轻地笑了一声,抱着谢瞻顾下床,谢瞻顾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像只大型考拉。   洗澡的时候难免要廝磨一番,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穿好衣服,两个人各忙各的,贺池去厨房弄吃的,谢瞻顾把斑驳的床单撤下来,和脏衣服一起扔进了洗衣机。   摆弄好洗衣机,谢瞻顾去厨房找水喝,打开冰箱一看,冰箱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两粒鸡蛋——他和贺池五天没出家门一步,冰箱已经被吃空喝空了。   “水壶里刚烧的热水,”不用他说,贺池就猜到他想干什么,“你先倒一杯晾晾。”   谢瞻顾拿了杯子去倒水,说:“吃完饭我们去逛超市吧。”   贺池却说:“在APP上订就行。”   谢瞻顾问:“你不想出去走走吗?”   “不想。”贺池回答得直截了当,“说好的七天,一天都不能少。”   谢瞻顾有点哭笑不得,他只是口嗨一下,没想到贺池当真了。   他走到贺池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关切地问:“你不累吗?”   贺池说:“不累。”   “我不信。”说着,谢瞻顾把手探进了他的褲子里——靠,还真是不累。   谢瞻顾把手拿出来,说:“好吧,我承认,我被你睡服了,你厉害,你牛逼,这样总行了吧?”   贺池无声地笑了笑,关了火,把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里,说:“先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贺池默默地在手机超市上订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谢瞻顾没留意,因为他在发微信。   先是委婉地拒绝了Kevin的邀约,然后点开了和陈甸甸的聊天界面。   最后两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9月30号晚上,贺池冒充他给陈甸甸发了条微信,陈甸甸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从那天到现在,陈甸甸真就一条微信都没给他发过。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谢瞻顾感觉不太妙,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言射:在干嘛?   等了半天,陈甸甸没回他。   突然想起来,陈甸甸是有工作的人,不像他一天到晚这么闲,就没接着发。   吃过早饭,贺池去洗碗,谢瞻顾闲着没事,躺在沙发上刷微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祥崽跳上沙发,哼唧着蹭他的胳膊。   谢瞻顾把祥崽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小声说:“你想出去玩是不是?蹭我没用,现在这个家贺池说了算。你再坚持两天,过两天就能出门了。”   话音刚落,贺池走过来,把祥崽抱起来放地上,然后坐在了谢瞻顾身边。   谢瞻顾坐起来,期待地说:“走吧,去逛超市。”   贺池说:“我已经用手机订完了。”   谢瞻顾算是看出来了,不做够七天七夜贺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算是他对性最上瘾的时候,也没贺池这么疯狂。   但是他喜欢,因为好他妈刺激。   谢瞻顾笑着说:“走吧,刷牙去。”   假期的最后两天,谢瞻顾和贺池依旧是在难解难分中度过的,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最后一天晚上,贺池变成了被铐住双手的那个,而且他的眼睛被一条黑色的领带蒙住了,谢瞻顾要让他尝一尝自己体验过的滋味。   被铐起来的双手形成了一个闭环,谢瞻顾就被圈在这个闭环的中央,胸膛和胸膛紧贴在一起,皮肤摩擦得几乎要烧起来。   贺池哑着嗓子说:“叫我的名字。”   谢瞻顾便一声接一声地在他耳边喊:“贺池,贺池,贺池……”   当狂风骤雨停歇的时候,两个人一齐倒在床上,手铐把他们紧紧地铐在一起。   谢瞻顾伸手解开贺池眼上蒙着的黑色领带,在他睁开眼睛之前,轻轻地吻在他浓密的眼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3= 第50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睡醒的时候, 贺池早已经去学校了。   之前贺池起床的时候他醒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和贺池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他又睡着了。   楼上又在叮叮咣咣地装修。   谢瞻顾侧躺着, 伸手把手机拿过来。   现在时间9点52,他睡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长时间又高质量的睡眠了。   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身体不适, 应该是发烧了,嗓子也难受。   显而易见,这是纵欲过度的后果。   谢瞻顾兀自笑了笑。   他居然陪着贺池疯了七天八夜, 一次性把他单身快两个月没做的爱全补回来了, 差不多可以写成一本二十万字的小黄书了。   牛没累死, 地也没耕坏, 贺池牛逼, 他也牛逼,但还是贺池更牛逼一点,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贺池在出力,而他享受居多。   现在回味起来, 才惊讶地发现,他和贺池在性上的契合程度超乎想象, 甚至连当初一手把他調教出来的丁忧和贺池相比都要逊色三分。   他知道,他已经开始对贺池上瘾了。   谢瞻顾解锁手机,点开了微信。   销声匿迹一周后,陈甸甸终于给他发来了两条微信,但谢瞻顾先点了贺池的头像。   池:早饭在餐桌上, 睡醒后热一下再吃。   谢瞻顾打了个“好”,在发出去之前,又在后面添了个“的”, 这样显得亲切点。   刚把“好的”发出去,贺池的头像后面就弹出一条新信息。   池:刚睡醒?   言射:嗯   池:你是不是发烧了?   言射:好像有点   池:吃完饭再吃药   言射:嗯   贺池盯着那个“嗯”发了会儿呆,谢瞻顾没了动静,他随手把手机放桌上,听见旁边的郝立有悠长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小乔在少管所过得怎么样,”郝立有垫着胳膊趴在桌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他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许一元和贺池都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郝立有也安静了会儿,突然扭头看着贺池:“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出事那天,乔亦桥为什么打给你,而不是打给我或者一哥。”   贺池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顿了顿,说:“大概因为我住得离他最近吧。”   许一元淡淡地说:“我看你是闲出屁来了,这么无聊的问题也值得你琢磨这么久。”   “我是挺无聊的,”郝立有有气无力地说,“乔亦桥不在,都没人陪我到处浪了。”   不管是原先的三个人还是贺池加入后的四个人,郝立有和乔亦桥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因为他们俩性格相近、臭味相投,能说到一块儿也能玩到一块儿,出了学校也经常黏在一起。   “那就学习,”许一元说,“下周月考。”   听到“月考”两个字,郝立有揪着自己的头发作痛不欲生状:“操,我开始羡慕乔亦桥了,关在少管所至少不用考试。”   许一元随手抓了个东西朝郝立有丢过去:“说的是人话吗你。”   “走吧,”贺池拿上手机站起来,“上课铃快响了。”   回到教室,刚坐下,同桌林葭从桌斗里拿出一个粉色信封递给贺池:“6班雷静宜让我转交给你的。”   贺池接过信封,直接一撕两半,随手扔进桌斗里,淡淡地说:“以后再有人找你帮这种忙,就说我有对象了。”   林葭愣了几秒,才低低应了声“好”。   贺池这张脸,注定是要招蜂引蝶的,他又和校霸许一元走得近,刚来博闻没多久就成了校内的风云人物。   虽然贺池在学校里一直保持着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但春心萌动的少女们根本无所畏惧,前赴后继地给他递情书、送各种小礼物,不好意思当面给的就拜托其他人转交,和贺池坐同桌的林葭几乎每天都会收到这种拜托,尽管她心里并不情愿,但她脸皮薄、好说话,根本不会拒绝别人。   不过,这还是林葭第一次看见贺池撕情书,她忍不住想,难道贺池真的谈恋爱了?她实在想象不出贺池这种冷冰冰的性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贺池和林葭说话的时候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听到了。   到午休的时候,博闻校草贺池“名草有主”的消息已经传得全校皆知,甚至还传到了5班班主任王凡真的耳朵里。   王凡真通过班长把贺池叫到了办公室,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谈恋爱了?”   贺池不知道他和谢瞻顾算不算恋爱,他和谢瞻顾都没有对他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他们只是不停地做愛,像两个發情的动物。   他甚至还没弄清楚,谢瞻顾对他的吸引是单纯源自肉慾还是混杂着更深层次的东西,毕竟他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言。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想和谢瞻顾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不管是恋爱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所以贺池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回答,但王凡真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来学校第一天就打架,现在又谈起了恋爱,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要是传到校领导耳朵里,肯定要责怪她这个班主任管教无方。   “我知道你成绩好,但成绩好也不能无视校规校纪,为所欲为。”王凡真尽量温和地说,“因为谈恋爱导致高考失利的学生我见过太多了,我劝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以你的实力,只要肯用心,明年考上全中国最好的学校根本不成问题。高考决定命运,难道你不想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吗?”   贺池淡淡地说:“想。”   听他说话的口气,王凡真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说:“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的家长,他有知情权。”   贺池依旧淡淡地说:“好。”   王凡真说:“你出去吧。”   贺池一走,她就打给了谢瞻顾。   谢瞻顾十点多起床,把贺池留给他的早餐吃掉,又吃了退烧药,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   掀开眼睛,看到来电显示的“王老师”,谢瞻顾急忙坐起来,先清清嗓子再接电话,但声音还是很哑:“王老师,您好。”   王凡真说:“谢先生,你是贺池的监护人对吗?”   “对,”不用想知道,老师突然给他打电话准没好事,“是贺池在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他谈恋爱了,”王凡真说,“你知道吗?”   “……”谢瞻顾顿了两秒,问:“和谁呀?”   “和谁不重要,”王凡真说,“关键是高三就不该谈恋爱。”   谢瞻顾现在的心情十分微妙。   虽然还没明说,但他和贺池的关系发展到现在,不谈恋爱实在很难收场。   作为贺池名义上的监护人兼准恋爱对象,班主任这句“高三就不该谈恋爱”直接把他的两重身份放到了对立面,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说得对,”谢瞻顾以监护人的身份说,“都高三了竟然还有心思谈恋爱,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随即切换到准男友的身份:“但是贺池很聪明,而且他比普通高中生成熟很多,我相信他一定能平衡好学习和恋爱的关系,不会让成绩下滑的。”   王凡真:“……”   她准备好的说辞被谢瞻顾最后两句话全给怼回去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好吧,”王凡真有点无奈地说,“下周是高三第一次月考,我们期待一下贺池的成绩吧。”   谢瞻顾说:“好。”   互相说声再见,通话结束。   谢瞻顾兀自笑了笑,和高中生谈恋爱的感觉也太奇妙了,是非常有趣的人生体验。   他点开微信,给贺池发了条信息。   言射:王老师刚才打给我,说你谈恋爱了   贺池的回复来得很快。   池:那你怎么说的?   谢瞻顾不由勾了勾唇角,贺池实在太心机了,又在套他的话。   但这种心机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有点小可爱。   言射:我说我会严厉地管教你,督促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池:烧退了吗?   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大概没套出想听的话失望了。   言射:我刚睡醒,还没量体温   贺池突然没了动静。   谢瞻顾也没在意,有什么话等贺池放学回来再说就是了。   王老师的电话起到了提神醒脑的作用,他不困了,简单整理一下床铺,先去量了体温,还是有点低烧,然后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才出来,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正在犹豫是点外卖还是做饭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输密码的声音。   知道密码的人除了陈甸甸就是贺池,陈甸甸人在国外,那么只会是贺池。   怪不得刚才聊着聊着突然没了动静,原来是回家来了。   等贺池开门进来,谢瞻顾怔怔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贺池踩掉运动鞋,穿上拖鞋,走到谢瞻顾面前,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回来给你做饭。”   谢瞻顾:“……”   贺池抬手覆上他的额头:“体温量了吗?还烧不烧?”   谢瞻顾懂了,什么回来做饭,明明就是担心他。   心脏变得软乎乎,谢瞻顾把手搭在贺池腰上,不答反问:“你下午几点上课?”   贺池顿了下,答:“两点半。”   “够了。”谢瞻顾往前一步,靠贺池更近一点,他微微仰起脸,流转的眼波和低哑的嗓音都在撩拨着眼前人,“听说发烧的时候做那个会更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贺池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直接把谢瞻顾打横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见=3=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Astupidca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姐姐 48瓶;思凡、水穸 10瓶;41382740 4瓶;circle、无远弗届、阿岑、阿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檀无衣/文   -   “再来一次。”贺池压在谢瞻顾背上, 脸埋在他汗湿的颈间,嗓音暗哑。   “不行,”谢瞻顾说, “我有话和你说。”   “抬一下头。”贺池说。   谢瞻顾听话地抬起头,贺池用右臂勾住谢瞻顾的脖子, 是个类似锁喉的动作, 左臂从谢瞻顾的人鱼线横穿过去,揽住了他紧实的腰腹。   “你干——”   谢瞻顾还没问完,贺池左臂突然发力, 带着他的身体从趴着变成了侧躺。谢瞻顾的头枕着贺池的胳膊, 后背紧贴着他暖融融的胸膛, 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我知道, 你最喜欢这个姿势。”贺池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洒在谢瞻顾耳后的敏感区,又痒又麻。   谢瞻顾确实喜欢这个姿势,能带给他巨大的安全感。   贺池把毯子拽过来盖在他们身上,手随意地捂在谢瞻顾肚子上, 说:“你要说什么?”   谢瞻顾由内而外地发软,就好像变成了一朵柔软蓬松的棉花糖, 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听王老师说,全校都知道你谈恋爱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贺池的身上就笼罩着一道无形的屏障,他总是习惯把自己和周遭的纷扰隔绝开来,孤独地沉浸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 不喜欢被打扰。王凡真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话的时候,他并不清楚缘由,还以为是林葭对她说了什么, 直到在天台见到郝立有,才知道他的恋爱传闻正在学校里大肆传播。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问:“你的恋爱对象,是我吗?”   贺池沉默两秒,模棱两可地说:“你说是就是。”   谢瞻顾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回答?”   贺池说:“因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做你的什么人。”   “傻子。”谢瞻顾笑出声来。   贺池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脖子,低声说:“你说我是傻子,我就是傻子。”   谢瞻顾心头一甜。他有时候觉得贺池是个没有感情的做愛机器,有时候又觉得贺池其实是个无师自通的恋爱高手,撩人于无形,就比如现在。   他抓起贺池放在他肚子上的那只手,看着他手腕上戴的手表,说:“现在是2020年10月8号13点22分,从这一分钟开始,谢瞻顾和贺池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你愿意吗?”   贺池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   十指相扣,谢瞻顾一本正经地说:“贺池同学,恭喜你脱单了。”   贺池笑着说:“同喜。”   努力了这么久,贺池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谢瞻顾。   他心里是欢喜的,但他内敛惯了,总是欢喜得不那么明显。   “之前的约法三章作废了,”谢瞻顾说,“我们重新再约一次。”   贺池说:“好。”   谢瞻顾想了想,说:“第一,我已经跟王老师夸下海口了,说你一定能平衡好学习和恋爱的关系,不会让成绩下滑,你能做到吧?”   “能。”贺池的回答总是简短而有力。   谢瞻顾说:“王老师说下周是高三第一次月考,你必须好好考,用成绩惊艳她,好不好?”   贺池说:“好。”   谢瞻顾接着说:“第二,在你高中毕业之前,恋爱关系暂时保密,对外我们还是表哥表弟的关系。但是你可以告诉席永宽,因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可以告诉陈甸甸,除了他们俩,不能有第五个人知道。”   贺池说:“好。”   “第三,”谢瞻顾顿了下,“如果你想结束这段关系,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无条件答应你。反过来,我要想结束的话也会直接告诉你。”   这回贺池没有直接说“好”,他思索几秒,问:“什么原因会让你想要结束这段关系?”   谢瞻顾斟酌片刻,说:“当你不能带给我快乐的时候。”   贺池没有应声。   他自己都很少觉得快乐,又怎么敢保证能一直带给谢瞻顾快乐?   他毫无信心。   “你呢?”谢瞻顾说,“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贺池淡淡地说。   “那就等想到了再说。”谢瞻顾说,“好了,你该去学校了。”   贺池抬手看了下表,重新抱紧谢瞻顾:“还可以再待一会儿。”   谢瞻顾说:“那你先出来。”   贺池说:“会流到床上。”   “没事,”谢瞻顾说,“反正要洗床单。”   贺池按住谢瞻顾的侧腰,缓缓后退,谢瞻顾抿紧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从负20公分变成0距离,谢瞻顾在贺池怀里翻个身,和他面对面。   从现在开始,贺池对他来说不再是初恋的儿子,而是他的男朋友,他的伴侣。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他现在就想认认真真地看看贺池的帅脸。   谢瞻顾抬起手,用食指描过他浓黑的眉,滑过高挺的鼻梁,抚过柔软的唇,心满意足地笑着说:“我男朋友真好看。”   贺池静静看他片刻,低下头来吻他。   谢瞻顾闭上眼睛,张开嘴,接纳他软热的唇舌。   心脏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谢瞻顾感觉到快乐溢满胸腔。   贺池回学校之后,谢瞻顾又躺了一会儿,起来把床单和枕套都撤了,和毯子一起丢进洗衣机里,又点了外卖,这才去洗澡。   手机放到喜欢的歌,谢瞻顾边洗边唱——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你是你或是妳都行,   会有人真心地爱你。”[注]   洗完澡,刚穿好衣服,门铃响了。   谢瞻顾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送外卖的,而是许久未见的丁修。   他最后一次见到丁修,是上个月中秋过后,他们在小区里偶遇,丁修消瘦又颓废,令他印象深刻。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丁修,虽然还是很瘦,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短发让他看起来很精神,恢复了从前的英俊模样。   谢瞻顾怔怔开口:“你怎么……”   丁修打断他:“嘉莉告诉我了,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   祝贺两位帅哥脱单,本章随机掉落红包,明天见=3=   [注]五月天《玫瑰少年》 第52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愣了几秒, 低低地“嗯”了一声。   陶嘉莉还特意叮嘱他别告诉丁修,到头来她却自爆了,也是醉了。   丁修看着谢瞻顾的脸, 平静地说:“我哥还活着的时候,你是他的心头肉, 我努力把我那些龌龊心思藏好, 不敢让你们发现。我哥死了,我不告而别,你以为我把他的死怪到你头上, 其实不是, 我只是无法面对我自己——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哥哥死了, 而我却在想, ‘哥不在了, 我终于有机会和谢瞻顾在一起了’。”   虽然有点不敢置信,但谢瞻顾并不觉得这算什么罪过。   人的想法千奇百怪且不受控制,谁心里还没闪过几个不可告人的诡异念头呢,但那只是一闪而逝的杂念, 不具任何意义。   “从那以后,你变成了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一想就疼。我以为时间会让我忘了你,可是没有,那根刺反而扎得越来越深。”丁修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只有眼底有暗流在涌动,“重逢之后, 我每天都在拼命克制自己,不敢靠近你,也不敢让你靠近我。你依旧像天上的云一样干净, 而我却像地上的泥,肮脏不堪,我怕我会弄脏你。”   谢瞻顾想说点什么,但丁修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自卑,无耻,落魄,狼心狗肺,我不配爱你,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爱你,可你还是知道了,然后,你选择和我告别。”丁修很轻地笑了下,眼睛却泛起淡淡的红,“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痛苦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死心了。”   丁修的话像针一样刺着谢瞻顾的心脏,抓着门框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但还是忍不住眼泛泪光。   从19岁到25岁,人生中最好的7年时光,丁忧给了他爱情,丁修给了他亲情,他们之间有无数珍贵的、难忘的、闪闪发光的回忆。   可是,他给不了丁修想要的未来,所以他选择和丁修一刀两断。他是长在丁修身上的一块腐肉,只有把腐肉剜掉,才能长出新的肉来。痛肯定是会痛的,但痛苦本就是人生常态,他不怕他痛,他只希望他痛过之后可以好起来。   “你做得对,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丁修注视着眼前人,语气柔和平缓,“上回你跟我告别,这回换我和你告别。我不会再自暴自弃了,我会努力忘记过去,好好生活。谢瞻顾,再见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丁修,谢瞻顾脸上浮起欣慰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恰好在这个时候,外送员来了,丁修把一直提着的购物袋塞到谢瞻顾手里,然后转身离开,他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根本不给谢瞻顾开口的机会。   谢瞻顾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让丁修潇洒地离开。   从外送员手里接过外卖,把在走廊里撒欢的祥崽叫回来,谢瞻顾关上了门。   放下外卖,谢瞻顾打开丁修交给他的购物袋,从里面拿出一件连帽卫衣,正是丁修当初送给他后来又偷偷拿走的那件卫衣。   他盯着卫衣正面印着的那句西语,兀自笑起来。   吃完外卖,再吃两粒退烧药,谢瞻顾去书房码字。   七天没碰过电脑了,打开文档回顾一下前文,又翻出大纲瞅瞅,串联好情节,才开始敲键盘。   幸好他不靠码字吃饭,否则像他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概只能喝西北风了。   “我回来了。”贺池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谢瞻顾看了眼时间,差几分钟不到18点。   学校17点半放学,不到半小时贺池就到家了,可见归心似箭。   谢瞻顾“喔”了一声,起身去迎接他的小男友。   “烧退了吗?”贺池随手把书房放到沙发上,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谢瞻顾问。   谢瞻顾走到他跟前,坐到沙发侧边的扶手上,笑着说:“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贺池便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感受片刻,说:“摸不出来。”   谢瞻顾伸手抓住贺池的领子,把他拽向自己,贺池顺势俯身,左手按着靠背,右手撑着扶手,来了个“沙发咚”。   谢瞻顾的手攀上贺池的脖子,他微微仰着脸,眉梢眼角尽是撩人的笑意:“摸不出来,尝一尝就知道了。”   贺池轻轻勾了下唇角,微一低头,就碰到了谢瞻顾软热的唇瓣。   贺池浅尝辄止,低声说:“甜的。”   谢瞻顾说:“嗓子不舒服,刚喝了杯蜂蜜水。”   贺池重新吻住他,温柔又缠绵。   谢瞻顾尝到了贺池嘴里淡淡的烟草味,等一吻结束,谢瞻顾看着他说:“我不喜欢你抽烟。”   贺池不假思索地承诺:“我戒。”   谢瞻顾笑着说:“等你戒烟成功,我有奖励。”   贺池微微一笑:“我会努力的。”   贺池面无表情的时候是个高冷酷哥,一笑起来就仿佛冰雪消融,锋利的五官线条稍微柔和了一些,流露出一点乖巧模样,直击谢瞻顾的心房,让他这个颜控忍不住小鹿乱撞。   这次换谢瞻顾主动吻他。   温温柔柔的亲吻持续了不知多久,谢瞻顾心血来潮地提议:“我们出去约会吧?”   贺池愣了下,说:“好。”   谢瞻顾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贺池认真地想了想,说了一个很老套的答案:“游乐园。”   谢瞻顾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好,就去游乐园,换衣服去。”   贺池从来没去过游乐园,一次都没有。   小时候没人带他去,长大了不好意思去。   刚才谢瞻顾问他想去什么地方,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游乐园,刚说出口就觉得很傻,可谢瞻顾答应得太快,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国庆过后,气温降得厉害,晚上只有十几度。   谢瞻顾穿上了丁修还给他的那件连帽卫衣,外面再穿一件过膝的长风衣,下-身穿黑色西裤搭马丁靴,整体穿搭既时尚又保暖。外面大风呼呼地吹着,就算弄了发型,风一吹就完蛋,干脆戴一顶鸭舌帽了事。   贺池穿得就很简单,上身是藏蓝色毛衣外搭黑色牛仔夹克,下-身是黑色长裤搭帆布鞋——这些衣服都是谢瞻顾给他买的,穿在他身上比卖家秀还好看,关键还是看脸。   晚高峰,堵车严重,没多远的路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下了车,谢瞻顾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个一次性口罩,分给贺池一个。   戴好口罩,谢瞻顾朝贺池伸出手。   贺池愣了下,伸手握住他的手。   谢瞻顾晃了晃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眉眼弯弯地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   小谢好会谈恋爱一男的,羡慕池池了。   明天见=3= 第53章   檀无衣/文   -   晚上的游乐园灯火辉煌, 比白天漂亮得多。   谢瞻顾和贺池手牵着手走在拥挤的人潮中,虽然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从眉眼就能看出来是两个大帅哥, 再加上一米八几的身高和大长腿,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哇, 快看, 两个男生手牵手唉,是情侣吧?”   “看不到脸也觉得好帅啊。”   “有毛病,这不教坏小孩子吗?”   “如果我也能像他们这么勇敢就好了。”   谢瞻顾才不在乎陌生人的眼光和议论, 贺池也一样。   “你想玩什么?”谢瞻顾低头看着手里的通票, “有碰碰车、海盗船、飓风飞椅、摩天轮——”   贺池突然把他往身边扯了扯, 避开迎面走来的路人。   “飓风飞椅是什么?”贺池问。   “就一根圆柱子, 上面顶着一个大圆盘, 圆盘上吊着一圈椅子,”谢瞻顾边比划边说,“人坐在椅子上,跟着圆盘的转动一起转圈圈。”   贺池说:“那就玩这个吧。”   不玩对不起谢瞻顾的解说。   他们去得很巧, 刚好还剩两个空位。   等他们坐进椅子、系好安全带,头顶五颜六色的伞状圆盘开始缓慢地转动, 坐在椅子里的人们随着圆盘一起转动并缓缓上升。   谢瞻顾把口罩拽下来兜在下巴上,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点开原相机,调到视频模式。   等到了一定高度, 椅子停止上升,转速开始加快,大家一起做离心运动。   谢瞻顾一手抓着吊绳, 一手举起手机拍视频,把自己和后面的贺池一起拍进去。   高速的旋转让贺池感到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只有前面的谢瞻顾是清晰的。他看到谢瞻顾举着手机,于是把口罩拽下来,想让自己的脸出现在谢瞻顾拍的照片或视频里。   “哎——”谢瞻顾突然喊了一声,因为他的鸭舌帽被风吹跑了。   贺池伸手去抓,但根本没碰到,也没看见帽子掉到了哪里,因为转得太快了。   大概转了五分钟,开始减速,然后下降,最终双脚落地。   解开安全带,从椅子上下来,谢瞻顾晕得站不稳,他听见贺池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你的帽子找回来。”   然后贺池就丢下他快步走了。   谢瞻顾去买了两朵棉花糖,一朵粉色的,一朵蓝色的。   他举着两朵棉花糖,站在飞椅的围栏边等贺池回来,身后的转盘再次转起来,五颜六色的彩灯在地上投下彩虹般的影子。   等了好一会儿贺池还没回来,谢瞻顾开始担心了,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见了贺池的身影。   谢瞻顾高兴地挥动着手里的棉花糖,为了吸引贺池的视线。   贺池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举起帽子给他看:“拿回来了。”   “怎么去那么久?”谢瞻顾问。   贺池轻描淡写地说:“捡到帽子的人不想还,争执了几句。”   原来是遇到无赖了。   谢瞻顾问:“那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贺池说:“用钱买的。”   谢瞻顾有点哭笑不得:“给了多少?”   贺池说:“一百。”   捡帽子的人不识货,这顶鸭舌帽原价五百多。   谢瞻顾说:“一顶帽子而已,给他就是了,何必再花钱买回来。”   可以,但没必要。   贺池说:“我不想让你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   谢瞻顾愣了愣,品出了这句话里隐藏的占有欲。   贺池说:“帽子脏了,回去洗洗再戴吧。”   谢瞻顾“嗯”了一声,然后就看见贺池把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   他把那朵粉色的棉花糖递给贺池:“喏,都被风吹变形了。”   贺池接过棉花糖,低头去咬,不小心蹭到了鼻尖上。   谢瞻顾伸手帮他擦掉,然后把指尖放进唇间吮了吮。   贺池目光微沉,喉结动了动。   “飞椅好玩吗?”谢瞻顾问他。   贺池轻轻摇了下头:“转得头晕。”   谢瞻顾笑着说:“游乐园里的项目大部分都是花钱买罪受,尤其是海盗船和云霄飞车,坐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想坐第二次。我唯一喜欢的也就是摩天轮了。”   贺池说:“那就去坐摩天轮。”   谢瞻顾点头:“好啊。”   摩天轮是游乐园里最显眼的设施,巨大又美丽。   上下人的地方排着长队,大部分都是女孩子拖着男朋友或者闺蜜来的,像谢瞻顾和贺池这样两个男生站在一起多少有些突兀。   棉花糖还没吃完,没法戴口罩,只能接受四面八方的视线。   好在没等太久就登上了摩天轮,把门一关,就是二人世界。   座位被之前的乘客弄上了不明液体,谢瞻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却被贺池伸手接过去。   贺池仔细地把座位擦了两遍,率先坐下。   见他坐在了正中间,谢瞻顾刚想让他往旁边挪挪,贺池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你坐我腿上。”   谢瞻顾也不扭捏,直接坐上去。   贺池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搭在他腿上,以防他掉下去。   谢瞻顾掏出手机,手动播放BGM。   “Smoking cigarettes on the roof,   You look so pretty and I love this view。”   谢瞻顾侧身环住贺池的脖子,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We fell in love in October,   That’s why I love fall。 ”[注]   谢瞻顾把贺池戴着的鸭舌帽摘下来放到一边,低头去吻他,两个人的唇舌都是甜的,是棉花糖的味道。   吻了一首歌的时间,谢瞻顾轻笑着说:“出来约会好像没什么意义,和在家做的事一模一样,而且还不如在家里舒服。”   贺池哑声说:“以后就在家约会。”   谢瞻顾笑着说:“好啊。”   他扭头看向外面,发现他们已经升得很高,足以将五彩斑斓的夜色尽收眼底。   “你看,”谢瞻顾抬手一指,“是不是很漂亮?”   贺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无外乎高楼大厦、璀璨霓虹、车水马龙这些司空见惯的景色,但因为是和谢瞻顾一起看的,眼里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滤镜,变得美不胜收起来。   他“嗯”了一声,慵懒地把下巴抵在谢瞻顾肩上,说:“很漂亮。”   怔怔看着夜景,谢瞻顾忽然想起了丁修。   他第一次坐摩天轮,就是丁修带他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据说人生的幸运与不幸,总量是不变的。丁修已经遭遇了太多不幸,他由衷地希望丁修以后的人生充满幸运。   贺池也是。   从摩天轮下来,他们就回家了。   贺池明天还要上学,不能玩太晚。   回到家,谢瞻顾让贺池先洗澡,他带祥崽出门遛遛。   “洗完澡你就先睡,”谢瞻顾说,“不用等我。”   贺池顿了顿,说:“好。”   谢瞻顾牵着祥崽在小区里转了两圈,让在家里憋了一周的小家伙玩个过瘾。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23点了,谢瞻顾给祥崽洗了脚,回主卧拿睡衣,刚推开门,看见贺池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轻轻把门关上,转头去了次卧,拿了一套贺池的睡衣,然后去洗澡。   洗完澡,谢瞻顾没去主卧,而是进了次卧。   和贺池睡在一起,肯定忍不住要做愛,但他们真的不能再纵欲了,至少在贺池月考之前,必须得克制。   刚上床,手机接连响了两声。   谢瞻顾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   甸甸:重磅消息!   甸甸:我把周游睡了!   谢瞻顾:“……”   为什么要在临睡前跟他说这个啊!   他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第54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先丢了张表情包过去。   言射:[你要是唠这个, 我可不困了啊.gif]   然后直接发送视频请求。   没想到却惨遭拒绝。   言射:???   甸甸:周游要和我一起洗澡,明天再跟你说。   谢瞻顾:“……”   靠,人干事?   虽然被吊着有点难受, 但谢瞻顾是开心的——既为陈甸甸做出的大胆改变开心,也为周游的真心终于得到回应开心。   如果他们俩真能成为一对儿, 陈甸甸就算是换了个活法, 从独木桥走上了阳关道,她的人生会开阔很多,也会顺遂很多。   谢瞻顾兀自笑笑, 低头打字。   言射:我也有个好消息   言射:我把贺池睡了[微笑]   互相吊胃口, 扯平。   伸手关灯, 小夜灯自然亮起, 谢瞻顾躺下来, 闭上眼睛,被枕头和被子上熟悉的气息包裹。   这些天他和贺池主卧、次卧换着睡,两个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早已分不出彼此了。   可同床共枕惯了, 突然一个人睡,就有些孤枕难眠。   从躺着变成侧着, 又从侧着变成趴着,酝酿半天,终于有了点睡意,忽然听到轻微的开门声。   谢瞻顾没睁眼也没动弹,装睡。   轻轻的脚步声绕到床的另一边, 床垫微微下陷,被子被掀开,一阵窸窣之后, 一副温暖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   “我一个人睡不着。”身后响起贺池低沉的声音。   谢瞻顾翻个身,和贺池面对面,微微笑着说:“我也没睡着。”   “为什么不去主卧?”贺池看着他问。   “在你月考结束之前,我们要禁慾。”谢瞻顾轻声细语地说,“我和你现在就是干柴烈火,睡一起肯定会情不自禁,分房睡是最好的办法。”   贺池顿了两秒,问:“月考结束前,一次都不能做吗?”   谢瞻顾问:“几号月考?”   贺池说:“17、18两天。”   谢瞻顾说:“今天8号……”   让他十天不做愛是不可能的。   “那就三天做一次,”谢瞻顾制定计划,“一次不能超过一小时。”   贺池说:“好。”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让谢瞻顾颇为意外。   照理说,贺池刚开荤,正是性慾最旺盛的时候,一天三次都是少的,三天一次简直残忍,柏拉图听了心碎,柳下惠听了流泪。   但贺池就这么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不对劲。   谢瞻顾问:“你忍得住吗?”   贺池说:“一个半月我都能忍,三天不算什么。”   是喔,谢瞻顾突然想起来,他和贺池的第一次其实是初遇那天,只不过他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谢瞻顾看着他:“其实打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在谋划着怎么吃掉我了,是不是?”   “是。”贺池坦然承认,敢作敢当。   谢瞻顾不仅不生气,反而笑起来:“智商高就是了不起,智商高还长得好看更了不起,智商高还长得好看而且器大活好最了不起,活该我栽你手里。”   贺池扯了下嘴角,微微有些赧然,更多的是开心。   忽然想起件事,谢瞻顾忍着羞耻求证:“我喝醉酒那天晚上,我真的被你弄得……尿出来了吗?”   贺池“嗯”了一声,说:“你当时骑在我身上,突然就尿出来了,尿了我一身——”   谢瞻顾急忙捂住他的嘴:“好了,不用再说了。”   就不该多嘴问这个!笨蛋!   贺池把捂嘴的手拿下来,低声说:“我不嫌你脏,你尿我身上反而让我更兴奋。”   谢瞻顾心跳怦怦,慾望已经被撩撥起来。   他翻个身背对贺池,嗓音暗哑:“再说下去今晚别想睡了,闭嘴睡觉。”   贺池贴上来抱住他,身体已经起了明显的变化:“再说一句。”   谢瞻顾“嗯”了一声。   贺池说:“这些天一直是我進入你,如果你想反过来,就告诉我。”   谢瞻顾惊讶地愣了几秒,问:“你愿意?”   “愿意,”贺池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能让你快乐。”   谢瞻顾先是感动——贺池是第一个询问他是否想调换角色的男朋友,虽然他并没有这个意愿,但贺池能有这个想法并主动提出来已经实属难得。   感动之后却品尝到几分苦涩——贺池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让他快乐,害怕被抛弃。因为他对贺池说过,当贺池不能带给他快乐的时候,他就会结束这段关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瞻顾微笑着说,“但我早就定型了,我喜欢被進入、被充满的感觉,并没有反攻的打算。”   “知道了,”贺池亲了下他的后颈,“睡吧,晚安。”   谢瞻顾闭上眼睛:“晚安。”   胸口酸酸涨涨的,他对贺池的爱意好像又多了一点。   一夜好眠,好梦坏梦都没做。   谢瞻顾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以为是闹钟,闭着眼睛按了静音,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掀开眼皮看了看,是陈甸甸打来的语音电话。   点了接听,把手机放在脸上,谢瞻顾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你真把贺池睡了?”   “嗯。”   陈甸甸哈哈大笑,笑完了说:“睡得好,睡得妙,睡得呱呱叫。”   谢瞻顾轻扯嘴角:“贺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嘚瑟什么,”陈甸甸说,“谁还没个男朋友啦。”   一听这话,谢瞻顾顿时清醒了几分:“周游终于把你拿下了?”   “是我把他拿下了。”陈甸甸纠正他。   “到底怎么回事儿?”谢瞻顾问。   “说来话长,等我过两天回国再跟你细说,”陈甸甸说,“总的来说就是,我和周游上床了,然后在一起了。”   说了等于没说,谢瞻顾笑笑,说:“就一个问题,和男人做愛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有点奇怪,但还蛮爽的。”陈甸甸有点羞涩,“我还挺后悔的。”   “后悔什么?”谢瞻顾问。   陈甸甸说:“后悔没早点找个男人试试。”   “这说明周游才是你的有缘人,”谢瞻顾笑着说,“他注定要成为你的第一个男人。”   陈甸甸也笑了笑,说:“或许吧。”   谢瞻顾说:“祝贺你,终于弯了。”   “操,”陈甸甸哭笑不得,“我宁做直女,不做弯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3= 第55章   檀无衣/文   -   谢瞻顾起床洗漱, 然后吃掉贺池留给他的早餐。   贺池七点多就得起床去学校,谢瞻顾肯定起不了那么早,他平时会在八点半左右起床, 最近则会赖到九点多。贺池不仅提高了他的睡眠质量,还延长了他的睡眠时间。   吃完早餐, 谢瞻顾端着咖啡进了书房。   今天文思泉涌, 码字码到停不下来,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一眨眼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午饭没吃, 谢瞻顾饥肠辘辘, 他打算留着肚子吃晚饭, 在贺池回来之前, 他刚好可以去一趟健身房, 活动活动坐了一天的身体。   谢瞻顾换上运动服,背上健身包出门了。   等他从健身房回来,贺池已经开始做晚饭。   谢瞻顾先洗澡——虽然健身房有淋浴间,但是开放式的, 每个去洗澡的人都可以观赏他人的肉體,谢瞻顾不喜欢。   洗完澡, 换上宽松舒适的居家服,谢瞻顾走去厨房,从后面环住贺池的腰,笑着说:“哇,好香啊, 我男朋友真厉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贺池太喜欢听他说“我男朋友”这四个字了,不由抿嘴浅笑, 说:“出去等吧,别沾上油烟味儿。”   抽油烟机卖力工作,厨房里根本没有油烟,倒是贺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汗味,混合着少年特有的荷尔蒙气息,鲜嫩而诱人。   谢瞻顾“喔”了一声,松开贺池,乖乖出去了。   他中了贺池的毒,只是闻到贺池的体味都能勾起他的慾望,他的定力仿佛离家出走了。   淦,禁欲实在太他妈辛苦了。   谢瞻顾去客厅陪祥崽玩球——他把球丢出去,祥崽跑去捡,把球叼回他手里,然后再丢再捡,不停循环。   玩了十分钟,贺池说:“吃饭吧。”   谢瞻顾去洗了手,走到餐桌前坐下。   饭菜的热气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氤氲升腾,让坐在对面的人稍稍有些朦胧。   谢瞻顾在桌子底下勾住贺池的脚,说:“以后晚饭我来做吧。你上一天课已经够累了,回来还有一堆作业要做,就不要在家务上浪费时间了,让我这个闲人来做就好。”   贺池顿了两秒,说:“周末我来做。”   谢瞻顾笑着点点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虽然关系发生了改变,但贺池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贺池,除了在床上。   谢瞻顾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喜欢一个人就要接纳他的缺点,虽然谢瞻顾并不认为话少是缺点,他反而不喜欢废话连篇的BB机。   他突然想到那个话很多的亚人格,于是问:“最近亚人格有出现过吗?”   贺池说:“没有。”   谢瞻顾说:“你没背着我偷偷吃药吧?”   贺池说:“没吃。”   谢瞻顾笑着说:“看来是我把你治愈了。”   贺池顿了几秒,“嗯”了一声。   谢瞻顾就是他的药,和谢瞻顾疯狂做愛的那七天,他的身体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但他的心却异常平静,仿佛一切深埋在心底的痛苦都被谢瞻顾抚平了。   贝医生说,当他觉得活着不再痛苦的时候,亚人格自然就会消失。   他以前认为只有死亡才能终结痛苦,但他现在觉得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只要谢瞻顾一直像现在这样留在他身边。   吃完饭,贺池负责洗碗,谢瞻顾负责擦桌子。   完事之后,贺池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把要做的练习册和试卷摆在茶几上,从他最喜欢的物理试卷开始做。   谢瞻顾白天码了将近一万字,晚上打算看看书充实自己,他盖着毯子窝在沙发上,捧着一本《刑事侦查学》在看。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从书上移到了贺池脸上。   贺池微低着头,因为认真显得神色格外严肃,下颌线条略微紧绷,鼻梁又直又挺,甚至能看到修长浓密的睫毛……   大概他的目光太赤-裸,被贺池察觉到了,贺池突然偏头看过来,视线撞在一起,谢瞻顾被抓个正着。   “干嘛?”谢瞻顾厚着脸皮问。   “没事,”贺池说,“看看你。”   说完他就转回头继续写作业了。   谢瞻顾却安分不下来,他长腿一伸,一只脚踩在贺池大腿上,紧绷的校服裤子底下,是结实的腿部肌肉。   贺池右手写着字,左手抓住谢瞻顾使坏的脚,顺手塞进了衣服里,用腹肌给他暖脚。   “作业多吗?”谢瞻顾问。   贺池:“嗯。”   谢瞻顾“喔”了一声,刚要把脚收回来,却被贺池攥住了脚腕。   贺池放下笔,撑着茶几起身,直接把谢瞻顾压在了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低哑:“不是要禁慾吗?才第一天就忍不住了?”   谢瞻顾脸上有点挂不住,罕见地露出羞赧的神色,低垂着眼睛说:“我又没说要干嘛,是你自己贴过来的。”   贺池觉得谢瞻顾现在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唇,低声说:“是我忍不住了。”   谢瞻顾抬眼看着他的脸,离得这样近也看不出瑕疵,好看得让他没法不心动。他伸手勾住贺池的脖颈,微微笑着说:“那做完再写?”   贺池说:“好。”   在沙发上做了一次,去洗澡的时候又做了一次,共耗时一个半小时。   贺池回去继续写作业,谢瞻顾牵着祥崽出去遛了一圈,回来继续窝沙发里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直到贺池抱他回房间才醒过来。   “写完了?”谢瞻顾闭着眼睛,猫似的在贺池颈窝里蹭了蹭。   贺池“嗯”一声。   “几点了?”谢瞻顾又问。   贺池说:“还不到12点。”   谢瞻顾小声咕哝:“我怎么这么困……”   贺池说:“睡吧。”   他把谢瞻顾放到床上,然后躺到他身边,盖上被子,欠身关灯。   谢瞻顾习惯成自然,贴进贺池暖融融的怀里,又睡着了。   三天一次的约定虽然不作数了,但谢瞻顾还是尽量克制着,保持着一天两次的频率。   陈甸甸一直没有回来,她和周游结束了在首尔的工作之后,直接飞巴厘岛度假去了,谢瞻顾的朋友圈直接被她和周游刷屏了,照片里的陈甸甸看起来真的很快乐。   月考结束那天,谢瞻顾开车去学校,接上贺池、许一元和郝立有,一起去吃火锅。   上次唱K是许一元请客,这次换谢瞻顾请回来,只可惜少了乔亦桥。   乔亦桥的第一次庭审定在21号,也就是下周一。   郝立有每个周末都会去少管所探视,据他说,乔亦桥已经熬过来了,但是变得沉稳许多,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吃完火锅,各自回家。   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楼,谢瞻顾这才想起来问:“考得怎么样?”   贺池说:“还行。”   谢瞻顾现在知道了,贺池说“还行”就是稳了。   贺池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突然说:“我已经一周没抽过烟了。”   谢瞻顾愣了下才想起来,他说过等贺池戒烟成功有奖励,不由笑着说:“棒棒的,再接再厉。”   贺池微微一笑,11楼到了,他牵着谢瞻顾的手往外走。   刚走过转角,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房听雨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家门口。   她盯着谢瞻顾和贺池牵在一起的手,震惊、愤怒、痛苦,所有情绪都写在她苍白的脸上。   谢瞻顾有点被房听雨狰狞的样子吓到,他下意识地想松开贺池的手,却被贺池握得更紧。   “别怕,”贺池说,“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   打败房听雨这个BOSS,这篇文就离完结不远啦~   明天见=3= 第56章   -   当谢瞻顾意识到自己被贺池吸引, 却纠结、逃避的时候,他最大的顾虑就是房听雨。   房听雨是个危险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毁掉了贺观南的人生, 她是让贺池痛苦的根源, 而且她曾罹患精神疾病, 虽然早已痊愈, 但并非没有复发的可能。   但他到底还是被贺池征服了,贺池带给他的快乐消除了他的顾虑,让他暂时把房听雨抛诸脑后了。   只是没想到, 房听雨来得这么快。   事到如今, 逃避已经不是办法,如果他想和贺池在一起的话, 就必须解决房听雨这个隐患。   谢瞻顾握紧了贺池的手,朝门口走去,房听雨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们, 因为剧烈的悲愤而浑身发抖。   谢瞻顾输入密码, 打开门, 示意贺池先进去,然后对站在门口的房听雨说:“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他可不想被左邻右舍围观。   房听雨一言不发地进了门,贺池拿出一双客用拖鞋放地上,房听雨却视而不见, 踩着高跟鞋径直走进客厅。   谢瞻顾跟着走进来,关上门,走到贺池身边,压低声音说:“你乖乖的,别像上次那么冲动, 先让我跟她谈,好不好?”   贺池神色紧绷,很轻地点了下头。   谢瞻顾有点心疼,抬手摸了下他的脸,笑着说:“放心,我不会让她把你抢走的。”   贺池牵强地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祥崽冲房听雨叫个不停,贺池走过去把它抱起来,关进了书房里。   谢瞻顾随意地往沙发扶手上一坐,看着站在吊灯下的房听雨,她看起来比刚才冷静了很多,但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房听雨死盯着谢瞻顾,冷声质问:“你和贺池,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谢瞻顾说,“我和贺池在一起了。”   “你变态!”房听雨强撑的冷静立刻分崩离析,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他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他下手!”   “他已经长大了,”谢瞻顾心平气和,“十八岁是法律认证的成年人,贺池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   “和你在一起就不行!”房听雨歇斯底里,“你把贺池当成什么了?当成贺观南的替代品吗?睡过老子再睡儿子,你恶不恶心!”   谢瞻顾丝毫没有被激怒,他不紧不慢地说:“第一,贺池就是贺池,他不是谁的替代品。第二,我没有睡过贺观南。第三,我和贺池在一起很快乐,别人怎么想关我屁事。”   贺池靠着墙站在主卧门口,离房听雨更近一点,万一房听雨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可以第一时间阻止。   房听雨的每一句话都刺激着他的神经,让平静了很久的心湖荡起波澜。他想冲上去把房听雨带离这个家,但他极力克制着,因为谢瞻顾让他乖乖的,不能冲动,他要听他的话。   “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你有没有为贺池考虑过?”房听雨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贺池,“如果让他的同学和老师知道他和他爸爸的男小三勾搭到一起了,他们会怎么看他?他还怎么在学校待下去?他的人生就被你毁了!”   谢瞻顾刚想反驳,却被突然响起的笑声打断。   是贺池在笑,他越笑越大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谢瞻顾的心瞬间悬起来。   贺池根本不会这样笑,肯定是因为情绪波动导致亚人格出现了。   房听雨也被这样的贺池惊到了,她怔怔看着大笑不止的贺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笑够了,贺池直起腰来,抬手抹了抹眼睛,看着房听雨,似笑非笑地说:“毁掉我的人,不是你吗?你怎么好意思甩锅给别人?”   谢瞻顾说了那么多,都不如贺池这一句杀伤力大。房听雨讷讷片刻,无措地呢喃:“贺池……”   “小时候你怎么虐待我的,你该不会都忘了吧?”贺池脸上始终带着讥讽的笑意,冷冽的目光像剑一样刺在房听雨身上,“你喝醉酒,大半夜跑进我房间,对我又打又骂。你带男人回家鬼混,把我反锁在房间里两天两夜,我饿得受不了,从窗户跳下去,摔断了腿。因为我不小心把饭洒在了衣服上,你把我脱光了装进编织袋里,扔在门外几个小时,当时还是冬天,我没冻死都算命大。”   房听雨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不住地低声说:“别说了,别说了……”   谢瞻顾心痛如绞。   他没想到,在挨那一刀之前,贺池还遭受过那么多残忍的虐待,就算房听雨当时精神不正常,她对贺池犯下的罪也永远不能被原谅!   他有一肚子脏话想说,但他强忍着没开口,他要让贺池把堵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可以忘,我胸口这一刀,你总没忘吧?”贺池抬手按在自己左胸,“你说要带着我一起死,你给了我一刀,可你却怕了,你不敢死。如果不是我爸及时回来,把我送去医院,我早就死在九岁那年了。”   “别说了!别说了!”房听雨泪如雨下,尖声哭喊,“我当时生病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病好之后,我想补偿你,可贺观南根本不让我见你,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贺池说:“你就该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永远不要出现。”   “可你终究是我儿子,”房听雨悲痛欲绝,“你爸死了,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   贺池冷笑:“别扯了,你只是觊觎我爸留给我的遗产,为了向我要钱而已。你这次来也是为了钱吧?等着。”   贺池径自走到沙发旁,从书包里掏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走到房听雨面前,说:“这张卡里有四十万,我全给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请你滚出我的人生,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房听雨没接,她抓住了贺池的手,哭着哀求:“贺池,你不能和谢瞻顾在一起,他是个扫把星,沾上他的人都没好下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你啊。只要你肯离开他,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管你,好不好?”   贺池甩开她的手,不以为然地说:“你本来也没资格管我,从你把刀插进我胸口的那一刻起,你就亲手杀死了一部分的我和我心里的你。”   房听雨擦了把眼泪,突然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把刀锋抵在了自己脖子上,神色疯狂:“你今天不跟我走,我就死在这里!”   谢瞻顾霍然站起。   一晃十年过去,这个女人还是这么极端,他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恨为什么能如此浓烈又长久。   “你别过来!”房听雨立刻看向谢瞻顾,“你再往前一步——”   她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贺池劈手把刀夺了过来。   贺池惨笑着说:“看来我只有把命还给你,才能彻底摆脱你了。”   谢瞻顾骤然心惊,失声大喊:“不要!”   可是贺池太狠了,他根本不给谢瞻顾阻止的机会,话音一落,反手就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立时喷出来,喷了房听雨一脸。   房听雨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被吓傻了,僵在原地,不住地发抖。   谢瞻顾箭步上前,从后面接住了贺池跪倒下去的身体。   贺池依靠在他怀里,扭头看他,牵起嘴角笑着说:“她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所以……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谢瞻顾忍着心痛和眼泪,强笑着说:“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房听雨终于从惊吓中回神,她抖着手想碰贺池,却被谢瞻顾挡开:“滚!”   谢瞻顾将贺池打横抱起,快步向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池池,抱抱池池,555~   明天见=3= 第57章   -   谢瞻顾开车, 以最快的速度把贺池送到了离家最近的医院。   他抱着贺池冲进医院里,焦急地寻求帮助,护士推来病床, 帮着他把贺池平放到病床上。   贺池早就已经陷入昏迷, 左胸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流血, 衣服都被鲜血湿透了, 谢瞻顾紧紧抓着他的手, 平时很温暖的手,此刻却凉得惊心。   贺池先被推去做了几项必须的检查,然后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待手术。   护士把谢瞻顾叫进医生办公室, 在医生开口之前,谢瞻顾抢先说:“医生, 您不用向我解释病情,所有的风险我都自愿承担,我可以立刻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请您尽快为贺池手术。”   医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爽利的家属, 愣愣地点点头, 但还是简单说了几句:“你不必太担心,刺这一刀的人似乎拿捏着分寸呢,虽然血流得很多,但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 不会危及性命的。”   谢瞻顾微微松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他生气,气贺池拿自己的性命铤而走险。   他懊恼,恼自己没能阻止贺池“自杀”。   他心疼,心疼贺池所遭遇的这一切。   最后, 诸般情绪汇聚成一线虔诚的希望,希望贺池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办好住院手续,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时候,谢瞻顾接到了席永宽的电话。   席永宽语气焦急:“谢哥,贺池没事吧?你们在哪个医院?”   “在家附近的医大附属医院,贺池正在手术,医生说问题不大。”谢瞻顾顿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席永宽说:“我现在就在你家里,我马上去医院,等见面再说。”   席永宽来得很快,他在谢瞻顾旁边坐下,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谢瞻顾的衣服被血染了色,白皙的双手沾满干涸的血迹,他根本没想起来要去洗。   席永宽说:“我爸打电话告诉我,说房听雨来G市了,我想通知贺池,可他一直不接电话,我只好去你家找他。可我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房听雨——”   席永宽心急火燎地赶到谢瞻顾家,发现家门大开着,他疑惑地走进去,却不见贺池和谢瞻顾的人影,只有房听雨自己坐在沙发上,她弓着腰,胳膊支在腿上,脸埋在手掌里,发出呜咽的哭声。   她没发现席永宽的到来,当席永宽张口喊她“阿姨”的时候,房听雨受惊般猛地抬起头,血泪纵横的脸把席永宽吓得后退了两步。   “你……你的脸……怎么那么多血?”席永宽瞪大眼睛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问。   房听雨急忙垂下头,用衣袖擦了擦脸,哽声说:“是贺池的血。”   “什么?!”席永宽大惊失色,眼神慌乱地寻找,他看到了地板上淋漓的血迹,急切地问:“贺池呢?他怎么了?”   “谢瞻顾送他去医院了。”房听雨站起来,弯腰捡起掉在地板上的银-行-卡,转身递给了席永宽,说:“这是贺池的,替我还给他。”   席永宽犹豫几秒,伸手接过来。   “再替我给贺池带句话。”房听雨眉眼低垂,神色中流露出一股平静的绝望,“不管他信不信,我接近他真的不是为了钱,我是真心想修复我和他的母子关系。既然他拼了命想摆脱我,那我成全他,从今以后,我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眼泪再次汹涌地流下来,冲刷着脸上斑驳的血迹,房听雨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席永宽捏着那张沾血的银-行-卡傻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给谢瞻顾打电话。   通完电话,席永宽用拖把把地板上的血迹拖干净,又把书房里叫个不停的祥崽放出来,这才慌忙往医院跑。   听完席永宽的话,谢瞻顾心想,贺池总算没白挨这一刀,这一刀彻底斩断了贺池和房听雨的关系。   或许房听雨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想弥补曾经对贺池的伤害,但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贺池怎么想、贺池想要什么。贺池用最决绝的方式告诉房听雨,他选择永不原谅。   而谢瞻顾支持贺池的选择。   并不是所有的过错都值得原谅,陷在亲情和血缘的绑架中无法挣脱的人太多太多,但能像贺池这样决绝的人却寥寥无几。   贺池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小疯子,在这一点他和房听雨其实很像,但他和房听雨最大的不同是,房听雨伤害的是别人,而贺池伤害的永远是他自己。   “贺池真的不要紧吗?”席永宽担心地问。   “他拿刀刺向自己的时候避开了要害,”谢瞻顾说,“他只是想吓退房听雨,并不是真的想死。”   “但这种方式也太他妈吓人了。”席永宽只是想象一下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停顿几秒,他闷声说:“说不定贺池当时真的有过自杀的念头,毕竟他一直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席永宽急忙看向谢瞻顾,见他面色如常,席永宽沉默两秒,问:“你都知道了?”   谢瞻顾很轻地点了下头:“贺池告诉我了。”   席永宽不知道贺池对谢瞻顾说了多少,现在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安静片刻,他低声说:“贺池说,遇见你之后,他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虽然贺池的原话并不是这样说的,但就是这个意思。   谢瞻顾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却很笃定地说:“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席永宽用力“嗯”了一声,说:“一定会的。”   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贺池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只需要好好治疗加休养就行了。   贺池被推进了普通的单人病房,他还在输液,苍白的脸上罩着吸氧面罩,呼吸虚弱而迟缓。   “他什么时候能醒?”谢瞻顾问护士。   “麻醉还没过,怎么也得等明天早上了。”护士说,“他今晚得一直输液,身边不能离人。”   谢瞻顾点点头:“我会贴身照顾他。”   护士又交代几句就出去了,谢瞻顾说:“小宽,这里有我,你回去休息吧。”   席永宽说:“那我明天再过来。”   谢瞻顾说“好”,目送席永宽离开。   病房归于寂静,只剩呼吸机运行的微弱噪音。   谢瞻顾在病床边坐下,抓起贺池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原位,眼泪却在这个时候悄然落下来。   谢瞻顾闭上眼睛,偏头亲了下贺池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   周三休息,我们周四见。    第58章   -   谢瞻顾一夜没合眼, 贺池也一直没醒。   席永宽八点多就过来了,今天是周六,他不用上课。   谢瞻顾把贺池交给席永宽照顾, 他得回家一趟。   到家后, 谢瞻顾先快速地洗个澡, 再换身衣服, 然后收拾了两手提包吃的穿的用的, 返回医院。   谢瞻顾刚走没多久贺池就醒了,席永宽把房听雨让他带的话说给贺池听,贺池听完, 什么都没说。   席永宽忍不住吐槽他:“你以为你是哪吒吗?剔骨还父, 削肉还母?哪吒死了有太乙真人帮他续命,你死了可就啥都没了。池哥, 我求求你,千万别再这么搞了,疼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贺池虚弱而沙哑地吐出几个字:“不会了。”   席永宽安心了, 因为贺池一向言出必行, 说到做到。顿了顿, 他提出自己的疑问:“池哥,你对讨厌的人不是一向采取冷漠无视的态度吗,这次为什么下这么狠的手?”   不等贺池回答,席永宽突然就有了猜测:“该不会是因为谢瞻顾吧?”   贺池“嗯”了一声, 却没有多做解释。   但席永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怎么可能不懂他。   席永宽先是了然一笑,随即却叹了口气,说:“为了谢瞻顾,你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 但他根本不属于你,这么做值得吗?”   虽然谢瞻顾说他可以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席永宽,但贺池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所以席永宽并不知道,其实他和谢瞻顾的关系已经如火如荼。   现在显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所以贺池没有回答席永宽的问题,他难受得“哼”了一声,说:“扶我起来,我要上厕所。”   “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   “那还是躺着吧,”席永宽站起来,“我用尿壶给你接着。”   “少废话,快点。”   去趟洗手间,疼得满头汗。   回到病床上,贺池喝了两口水,席永宽问他饿不饿,他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休息。   谢瞻顾提着俩包回来的时候,见贺池还在睡着,不由有些担心:“怎么还没醒?”   “醒过一回,”席永宽小声说,“又睡着了。”   贺池却突然睁开眼睛:“没睡。”   谢瞻顾放下东西,走近瞧了瞧他的脸色,问:“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   贺池没答,偏头对席永宽说:“你出去待会儿。”   席永宽:“……”   他从鼻孔里哼了口气,以示对贺池重色轻友的不满,拿着剥了一半的橘子出去了。   贺池的目光一直黏在谢瞻顾身上。   看着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把新鲜空气放进来。   看着他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条毛巾,走进了洗手间。   看着他回到病床边,说:“闭眼。”   贺池听话地闭上眼,让谢瞻顾帮他擦脸。   经过一晚上的休养,贺池的脸色仍旧有些病态的苍白,比平时多了一种易碎感,让谢瞻顾不敢用力。   简单地擦完脸,谢瞻顾坐在病床边,拿起贺池还有血迹的右手,一点一点地擦拭。谢瞻顾昨晚就帮他擦过一遍了,只是没擦干净。   贺池睁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谢瞻顾因为熬夜而有些憔悴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沉沙哑地说了声“对不起”。   谢瞻顾没有抬头,平静地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贺池说:“因为我伤害了自己的身体,让你担心了。”   谢瞻顾说:“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别这样了。”   他表现得太过平静,让贺池有些忐忑,顿了顿,他略带迟疑地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气过了,不气了。”谢瞻顾仍旧低着头,语气也淡淡的,“再说那一刀是亚人格捅的,跟你又没关系,你说是吧?”   贺池:“……”   他前一句说不气了,可后一句似乎又有点揶揄的意思。   谢瞻顾兀自笑了笑,接着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亚人格就是你的背锅侠,专门替你干坏事,干完就藏起来,让我有气没处撒。上回是这样,这回还是这样。你和亚人格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简直坏透了。”   贺池微微牵起嘴角,说:“等他下次出来你再骂他。”   谢瞻顾“哼”了一声,说:“我才不骂呢,他帮我解决了房听雨这个心腹大患,我夸他还来不及呢。”   贺池说:“不夸我吗?”   谢瞻顾扫他一眼:“夸你什么?”   贺池深深地看着他,沉声说:“我爸没做到的事,我做到了。”   谢瞻顾愣了下,蓦地想起贺观南那封信里的一句话: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18岁的你。   但18岁的贺池却保护了28的他,用极度危险的方式。   谢瞻顾感觉心尖被热流烫了一下,他抬眸迎上贺池沉甸甸的目光,默然不语,只是微微一笑,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也许是谢瞻顾笑得太动人,也许是他的眼波太温柔,让贺池情不自禁地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说完连他自己都惊讶。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心是冷的,他以为自己早就丧失了爱的能力。   但他错了。   虽然他的大脑还没弄明白他对谢瞻顾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情感,但他的心却知道,是爱,既陌生又浓烈的爱,让他惊惶无措,又情难自禁。   谢瞻顾愣了几秒,莞尔一笑,问:“你会爱我多久?”   贺池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对刚刚学会爱人的他来说超纲了,他如实说:“我不知道。”   谢瞻顾缓缓地说:“爱就像河里的水,它是流动的,但谁都不知道它能流多远。所以爱没有期限可言,只是现在的我爱着现在的你,不需要承诺,也不需要未来。”   他撑着床站起来,俯身亲了下贺池的唇,轻笑着说:“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都是甜甜的~=3= 第59章   -   “我也爱你。”   那么轻飘飘的四个字, 却在贺池的脑海里回荡了一整天,就像山谷里的回声,哪怕是在昏沉的睡梦里, 他都沉浸在朦胧的快乐里, 梦里梦外都是谢瞻顾, 他既不想醒来, 又想醒来。   “张嘴。”谢瞻顾坐在病床边, 手里拿着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漱口杯在旁边床头柜上放着,“帮你刷完牙我就回家了。”   “我自己来。”贺池躺在升起来的病床上, 上半身和左胳膊不能动, 右胳膊却没关系,他伸手过来想拿牙刷, 却被谢瞻顾躲开了。   谢瞻顾笑着说:“谈恋爱就是你自己能做的事,我非要帮你做,这是情趣, 懂吗?张嘴, 啊——”   贺池只得乖乖张嘴, 让谢瞻顾把牙刷刷头塞进他嘴里。   谢瞻顾也是第一次帮别人刷牙,掌握不好方向和力度,贺池即使被刷疼了也不吭声,他定睛看着谢瞻顾近在咫尺的脸, 眼底全是藏不住的喜欢。   谢瞻顾不经意瞥见他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心头小鹿一撞,忍不住凑过来亲了下他的额头,笑着说:“别看了,是你的。”   如果没有电动牙刷在他嘴里嗡嗡嗡, 贺池肯定要亲回去,但他现在只能用能动的右手搂一搂谢瞻顾的腰,摸一摸谢瞻顾的脸。   刷完牙,谢瞻顾拿起杯子,喂贺池喝水,漱完口,再把水吐回杯子里。   谢瞻顾用指腹擦掉贺池嘴角的牙膏沫,起身去了洗手间。   等从洗手间出来,谢瞻顾甩甩手上的水,问:“真不用我陪你吗?”   贺池摇头:“不用,有事我会叫护士。”   虽然他无比想让谢瞻顾留下来,可这间单人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他一个人睡凑活,根本挤不下两个人。谢瞻顾昨晚熬了一宿,今天又在医院呆了一整天,他需要好好休息。   “那好吧,”谢瞻顾把贺池昨天穿来医院的那身衣服装进手提包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贺池看着他,“嗯”了一声。   谢瞻顾走到病床边,低头亲了下贺池的嘴唇,笑着说:“晚安,男朋友。”   贺池勾起唇角:“晚安。”   医院离家很近,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   两天一夜没怎么合眼了,谢瞻顾早已经困得哈欠连天,甚至有点精神恍惚。开出医院没多远,他把车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下车走进便利店,买了一瓶功能饮料,付完钱出来,站在门口一口气喝下去小半瓶,感觉清醒了不少。   正在这时,马路对面突然响起女人的哭叫声:“救命啊!救命!救——”   女人的呼救声戛然而止,因为她被追在身后的男人一脚踹飞出去,“嘭”的一声巨响,女人撞在了路边一辆汽车的车头上。   谢瞻顾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毫不犹豫地跑到自己的车后,掀开后备箱,拿出那把常备的短柄铁锹,然后快步朝马路对面冲去。   男人扯住女人的衣领把她扔到地上,边咒骂边用脚使劲揣她的头部:“去死吧!贱女人!敢跟老子分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而女人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大概昏过去了。   旁边有几个路人围观,却没人敢上前阻止。   谢瞻顾冲到跟前,一句废话没有,挥起铁锹就往男人身上猛砸——他很想往男人头上敲,又怕把男人敲出个三长两短,所以拍到了男人背上。   他使了十成力气,男人又毫无防备,这一拍威力不小,男人惨叫一声,往前踉跄几步,被自己的脚绊倒在地。   “报警!”谢瞻顾朝围观的路人吼了一句,然后快走几步,再次挥起铁锹,把试图爬起来的男人拍倒在地。   又补一下,谢瞻顾不再管他,转身来到女人身旁,蹲在地上一看,女人半边脸上全是血,惨不忍睹。   “小姐?”谢瞻顾试着喊了一声。   女人没有任何反应,谢瞻顾立刻把她抱起来,快步往马路对面走。   医院就在附近,根本没有叫救护车的必要,他自己把人送过去就是了。   谢瞻顾载着女人返回医院,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他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把女人抱下来,快步往医院走。   刚进急诊室,女人突然醒了,她先是惊恐地尖叫,等发现自己在医院,她失声痛哭,听得人于心不忍。   她既然醒了,自然会联系家属前来照顾,谢瞻顾就没多做停留,他悄然离开,去到贺池所在的病房,通过房门上的玻璃往里看,贺池端端正正地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应该已经睡着了。   谢瞻顾没有打扰他,径自离开。   回去的路上,从那家便利店经过时,谢瞻顾往马路对面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想必男人也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回到家,孤零零地在家里关了一天的祥崽热情地迎接他,谢瞻顾抱着它安抚了一会儿,然后给它穿上小背心,牵着它出门遛弯。   遛完回来,把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和从医院带回来的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里洗,但是贺池的校服衬衫被他扔掉了,因为胸口被刀刺破了,而且沾的全是血,很难洗干净。   洗完澡,谢瞻顾穿着睡衣窝进了沙发里。洗衣机还在运行,他得等着晾好衣服才能去睡。   解锁手机,点开微信,发现贺池在半小时前发来两条微信。   池:到家了吗?   池:[对方已取消]   是视频通话,谢瞻顾没接到。   要不要回个视频过去?   算了,他应该已经睡了,回条微信吧。   言射:刚洗完澡,等洗完衣服才能睡。明天早饭想吃什么?炖鸡汤怎么样?   微信发过去,等贺池看到自然会回复的。   谢瞻顾拿着手机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的冷冻层一看,果然有半只鸡。   于是他把鸡肉拿出来,装进一个小盆里,然后放进微波炉解冻。   微波炉刚开始运行,手机突然响起来。   竟然是贺池发来的视频请求,谢瞻顾点了“同意”,手机屏幕上同时出现他们两个的脸。   “怎么还没睡?”谢瞻顾问。   “睡不着,白天睡太多了。”贺池说,“你在干嘛?”   “我要把鸡炖上,”谢瞻顾笑着说,“明早你就能喝上美味的男友牌鸡汤啦。”   他刚洗过澡,头发吹得柔顺服帖,皮肤洁白细嫩,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又乖又甜。   贺池怦然心动,忽然低声说:“我想你了。”   平时木讷寡言的人突然冒出一两句情话,就格外有杀伤力,谢瞻顾微微一笑,柔声哄他:“那你现在闭上眼睛睡觉,一觉睡醒就能见到我啦。”   “不用太早过来,睡饱了再来。”贺池当然想早点见到他,但又不忍心让他太辛苦。   谢瞻顾“嗯”了一声,把手机举到嘴边,很响地亲了一下:“Mua~快睡吧,说不定可以在梦里看到我。”   贺池笑着说:“你记得来我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   希望每个女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都能遇到小谢这样勇敢的人出手相救。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773660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桐子、向北而居 10瓶;姗姗 2瓶。 第60章   -   七点, 谢瞻顾被闹钟叫醒。   麻利地洗漱、换衣服,去厨房把炖了一晚上的鸡汤装进保温桶,和两副碗筷一起装进手提袋里, 拎着出门了。   到医院的时候才七点半, 贺池已经醒了, 正仰躺在病床上看手机。   见他来了, 贺池放下手机, 看着他说:“不是说让你晚点来吗?”   谢瞻顾笑着说:“怕你太想我了。”   他走到病床边,把手提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弯腰凑近贺池的脸, 看了两眼, 说:“这么干净,洗过脸了?”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低下头, 在贺池唇上亲了一下,尝到了淡淡的薄荷味,他微微一笑, 说:“也刷过牙了。”   贺池又“嗯”了一声, 声音有点哑。   谢瞻顾笑着说:“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亲你, 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贺池耳朵红了,但眼睛却舍不得从谢瞻顾脸上移开,他再次低低哑哑地“嗯”了一声。   谢瞻顾笑容更深,贺池有时野得像一匹烈马, 有时又乖得像一只小狗,谢瞻顾实在太喜欢他这种反差萌了。   “就算你不刷牙,我也会亲你的。”说着,谢瞻顾坐到床边,凑近贺池的唇, 却没立刻亲下去,“心跳太快的话,会不会对伤口不太好?”   “不会。”话音刚落,贺池抬起右手握住了谢瞻顾的后颈,把他的头往下压,唇与唇便贴在了一起。   谢瞻顾闭上眼睛,双手撑在贺池身侧,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以免压到他的伤口。   担心被护士撞见,亲了一小会儿谢瞻顾就退开了,他微哑着嗓子问:“昨晚睡得好吗?”   贺池轻轻摇了下头:“睡不着。”   他不喜欢医院,谢瞻顾又不在身边,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早早起床,下地活动了十来分钟,然后洗漱干净,等谢瞻顾过来。   “没关系,”谢瞻顾说,“白天可以补眠。”   两个人分着把一桶鸡汤喝完,谢瞻顾洗碗的时候,护士来给贺池输液了。   等谢瞻顾忙完,先去把窗帘拉上,然后把病床放平,又把灯关了,说:“你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贺池“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谢瞻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手机。   窗帘遮光效果并不好,走廊上的光也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照进来,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不停地从门外传进来。   然而在寂静的黑夜里死活都睡不着的贺池,却在喧嚣的白日里轻易就陷入了沉睡——因为有谢瞻顾陪着他,谢瞻顾就是他的强效安眠药。   三瓶药水都输完了,贺池还没醒,看来昨晚是真没怎么睡。   其实谢瞻顾昨晚也只睡了五六个小时,现在困得头掉,他趴在床边,凑活眯会儿。   贺池先醒的。   他很想把谢瞻顾抱到床上,可他办不到,只好老实呆着,虽然想上厕所也先忍着。   但是没过多久,谢瞻顾的手机突然响了,贺池伸手去拿,但谢瞻顾已经被吵醒了。   谢瞻顾从贺池手里接过手机,扫一眼屏幕,是陈甸甸打来的语音电话。   点了接听,把手机放耳边,谢瞻顾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你没在家啊?”陈甸甸问。   “嗯,”谢瞻顾头昏脑涨,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你回来了?”   “我就在你家门口站着呢,”陈甸甸说,“开门密码怎么又换了?”   谢瞻顾说:“新密码是20020504。”   那边传来输密码的声音:“这个密码该不会是贺池的生日吧?”   谢瞻顾扫了贺池一眼,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嗯,他改的。”   陈甸甸“啧”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礼物留下,你过来找我吧。”谢瞻顾关上洗手间的门,“我就在附近的医大附属医院。”   “你生病了?”陈甸甸惊讶地问。   “没有,是贺池受了点伤。”谢瞻顾说,“你顺便去金鼎轩打包几个菜带过来,要清淡的。”   “知道了,”陈甸甸说,“等着吧。”   把手机揣兜里,谢瞻顾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见贺池要下床,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边,蹙眉说:“别乱动。”   贺池说:“我要上厕所。”   谢瞻顾说:“我抱你过去。”   “不用,”贺池从未被人如此珍之重之地对待过,他既感动又赧然,但他是绝不肯让谢瞻顾抱的,“我可以下地走动,医生说的。”   谢瞻顾也不勉强,看着他动作缓慢地从床上下来,谢瞻顾拿起拖鞋套在他脚上,然后陪着他慢慢地往洗手间走。   年轻的身体恢复力惊人,昨天走路的时候伤口还撕扯着疼,今天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不过贺池本来也不怕疼,否则他也不会眼也不眨地往自己胸口捅刀子了。   谢瞻顾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响亮又持续的放水声,不禁笑了笑,这声音一听就是憋很久了。   等贺池开门出来,谢瞻顾搀着他的右胳膊,扶他回到病床上,说:“席永宽今天怎么不来看你了?”   贺池说:“我让他别来。”   谢瞻顾笑着说:“我说呢。”   等贺池躺好,谢瞻顾把病床摇起来,又去把窗帘拉开,阳光斜射进来,病房被照得亮堂堂的。   谢瞻顾转身的瞬间,金色阳光扫过他精致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   回到病床边坐下,对上贺池的目光,谢瞻顾微微一愣,说:“干嘛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啊?”   贺池说:“因为你好看。”   谢瞻顾随手拿起一个橘子,边剥橘皮边低头笑着说:“看来今天也好好地发散魅力了。”   热恋期就是这样,哪哪都好看,哪哪都喜欢,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甜言蜜语都能心动好久。   谢瞻顾也是一样的。   虽然他比贺池大了十岁,恋爱经验也比贺池丰富得多,但陷入热恋的他就和十八岁的贺池一样,眼里心里都装着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心动,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快乐。   剥好了橘子,谢瞻顾把第一瓣喂到贺池嘴里,问:“甜吗?”   贺池“嗯”了一声。   谢瞻顾也吃了一瓣,果然很甜。   你一瓣我一瓣吃了俩橘子,陈甸甸提着金鼎轩的打包袋来了。   半月不见,陈甸甸一如既往地美丽动人,而且整个人洋溢着鲜妍明媚,像春天里的一朵花。   谢瞻顾莞尔一笑,想来她和周游的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陈甸甸把打包袋递给谢瞻顾,看着贺池说:“怎么受的伤啊?伤哪儿了?严不严重啊?”   “不严重。”贺池自动无视了前两个问题。   谢瞻顾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两点多,”陈甸甸说,“睡醒就来找你了。”   “周游呢?”谢瞻顾又问。   “回他自己家了。”   谢瞻顾起身坐到病床边,把唯一的椅子让给陈甸甸。   陈甸甸买了三菜一汤,看起来属实清淡,谢瞻顾把打包盒放到床头柜上,左手捧着一盒米饭,右手拿着筷子,亲手喂贺池吃饭。   陈甸甸在旁边看着,如果她不是正沉浸在甜甜的爱情里,可能会酸掉大牙。   但不得不说,单从外形来看,谢瞻顾和贺池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美人和小狼狗简直绝配,而且谢瞻顾特别显嫩,根本看不出他们俩有十岁的年龄差,反正就是赏心悦目。   喂完贺池,谢瞻顾潦草吃点,把东西收拾了,然后和陈甸甸一起出了病房——他们有太多话要聊了。   去自动售货机那儿买了两罐咖啡,谢瞻顾和陈甸甸找了个清静点的地方坐下,说:“先说说你和周游吧,到底怎么从BE扭转成HE的?”   陈甸甸喝了口咖啡,微微笑着说:“这要从你攒的那个局开始说起——”   听完陈甸甸的讲述,谢瞻顾“啧”了两声,说:“这完全就是偶像剧的剧情嘛,周游也太好了,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这回算是捡到宝了。”   “我也觉得。”陈甸甸笑得有点娇羞,“我现在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周游,明明我和他真正在一起也才一周左右,也不知道突然从哪冒出来那么多的喜欢,把我整颗心都涨得满满的。”   谢瞻顾说:“笨蛋,这就是热恋的感觉,刚在一起的时候最浓烈,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会慢慢变淡了。”   陈甸甸看着他:“你现在也是这种感觉吗?”   谢瞻顾点点头,模仿着陈甸甸刚才的语气说:“我现在也好喜欢好喜欢贺池啊。”   陈甸甸恼羞成怒,伸手拍了他一下,说:“快跟我说说,你和贺池又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谢瞻顾说:“巧了,我和贺池的故事也要从我攒的那个局开始说起——”   听完谢瞻顾讲述的阉割版故事,陈甸甸直呼好家伙:“卧槽,七天七夜,牛逼,小黄书都不敢这么写,我他妈肃然起敬,自愧不如。”   谢瞻顾说:“我也是第一次玩这么大,那种滋味没法用语言描述,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   陈甸甸摇头:“我可不敢,我怕我会坏掉。”   笑了笑,陈甸甸撞了下谢瞻顾的肩,说:“说正经的,贺池这样,你就不怕吗?给你下药,强制你和他发生关系,往自己胸口捅刀子,这也太疯了,这种人在里可能很带感,但是放在现实里真的很危险。”   谢瞻顾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还真没怕过,可能是因为贺池实在太惨了,我只顾着心疼了。”   陈甸甸撇撇嘴:“圣父。”   谢瞻顾笑着说:“圣父和疯批,你不觉得很配吗?”   陈甸甸“嘁”了一声,笑着说:“配配配,你和贺池天生一对,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      PS:陈甸甸和周游的故事会有一个小番外,正文就不占太多篇幅了哈。 第61章   -   谢瞻顾回病房的时候, 陈甸甸已经走了。   贺池又开始输液了,谢瞻顾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写多少了?”贺池问。   “二十七万。”   “还得写多少?”   “说不好, ”谢瞻顾想了想, “大概还得二三十万吧, 春节前应该能写完。”   “写完之后呢?”贺池又问。   “没想好。”谢瞻顾说, “想那么远的事干嘛, 我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了。”   贺池“嗯”了一声,见他已经打开了文档, 便不再出声打扰他。   贺池第一次在谢瞻顾专注做事的时候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   他的表情有点严肃, 唇线紧抿着,眉头一会儿蹙起一会儿舒展, 偶尔还会无声地笑一笑。   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贺池感觉自己就像一颗漂浮在银河里的黯淡的小行星,而谢瞻顾就是他的恒星, 照耀他, 吸引他, 让他围绕着他转动,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谢瞻顾说,爱没有期限, 也不需要承诺,只是现在的我爱着现在的你。   但贺池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对谢瞻顾的爱会持续到死。   他不禁觉得奇怪,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另一个人产生这样浓烈又磅礴的爱意,宛如一场核爆, 只用一瞬间就能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巨大能量。   真希望谢瞻顾能变成他活一天,那样谢瞻顾就会知道他有多爱他。   但他不会把这些胡思乱想说给谢瞻顾听,怕谢瞻顾嫌他孩子气,时间会证明一切。   傍晚的时候,护士来给贺池测体温,刚要开口,就看见贺池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   护士看了眼独占病床睡得正香的谢瞻顾,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   贺池输完液,见谢瞻顾困得不停打哈欠,就让他上床睡一会儿。   谢瞻顾确实困得不行,就脱鞋上了床,侧着身子躺在贺池右边,说:“我就睡十五分钟,别忘了叫醒我。”   贺池说:“好。”   等谢瞻顾睡着了,贺池小心翼翼地下了病床,让谢瞻顾可以睡得舒服一点。   护士放轻脚步走到坐在椅子上的贺池旁边,量了体温,又做了记录,临走之前,她压低声音调侃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才是病人呢。”   才五点多,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秋风萧瑟,凉意从窗户涌进来。   贺池过去关窗户,看看灰色的天空,感觉要下雨了。   “怎么天都黑了,”身后忽然响起谢瞻顾暗哑的声音,“我睡多久了?”   “一个小时,”贺池转身,“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谢瞻顾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出来:“你快上床躺着,别乱动了。”   贺池走到床头,打开灯,说:“躺了一天,想活动活动。”   谢瞻顾坐在床边,睡眼惺忪地仰视着贺池:“饿不饿?”   贺池伸手帮他整理睡乱的头发,说:“不饿。”   谢瞻顾说:“我也不饿。”   贺池坐到他旁边,谢瞻顾头一歪,轻轻地靠在贺池肩上,看着外面说:“好像要下雨了。”   贺池说:“你不喜欢下雨。”   谢瞻顾“嗯”了一声,慢半拍地问:“你怎么知道?”   贺池没有回答,径自说:“你还怕黑,睡觉的时候要亮着小夜灯。”   谢瞻顾直起身看着他:“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偷窥我?”   贺池说:“是另一个我。”   他说的是“另一个我”,而没有说“亚人格”,这意味着他终于把亚人格当作他的一部分来看待了。   谢瞻顾失笑:“反正坏事都是亚人格干的就对了。”   贺池偏头看着他:“今晚别走了,让我陪着你。”   谢瞻顾说:“那我得去找护士租一张床。”   贺池微微一笑:“好。”   谢瞻顾说去就去。   胸口隐隐作痛,贺池上床躺着缓缓。   谢瞻顾左手提着一张折叠床、右手挟着枕头被子回来的时候,贺池的手机刚好响了。   是许一元打来的。   贺池接听:“喂。”   许一元说:“明天上午乔亦桥第一次庭审,你去不去?”   “我去不了,”贺池说,“在住院。”   “病了?”许一元有点诧异。   “嗯。”   “哪个医院?我去看你。”   “明天再来吧,”贺池说,“到时候跟我说说庭审的情况。”   “行吧。”   顿了顿,许一元说:“你该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贺池淡淡地说:“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许一元笑了笑,说:“我想起在天台打架那回了,你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   贺池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许一元说,“挂了。”   “乔亦桥的案子要开审了?”谢瞻顾边铺床边问。   “嗯,”贺池放下手机,“明天上午。”   谢瞻顾说:“希望有个好结果。”   贺池没接话,他没谢瞻顾那么乐观,遇事总是习惯性往坏的方面想。他干脆什么都不想,等明天的结果吧。   谢瞻顾铺好床,往被子和枕头上喷香水祛味,顺便往贺池身上也喷了两下。   病房里弥漫着清新的香气,谢瞻顾亲了贺池一下,说:“想吃什么?”   “吃你想吃的,”贺池说,“我不挑。”   谢瞻顾揉一揉贺池的头发,笑着说:“真好养。”   他用手机订餐,贺池忽然问:“手术费花了多少?”   谢瞻顾头也不抬:“问这个干嘛?”   “那张银-行-卡房听雨没带走,”贺池说,“你用它来付手术费吧。”   谢瞻顾说:“我会看着办的,你别操心了。”   贺池便没再多说。   吃过晚饭,酝酿了许久的秋雨终于下起来,风裹着雨拍打着窗户,噼里啪啦地响。   谢瞻顾讨厌下雨,他无心码字,和贺池躺在一起看电影。   看的是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的《痛苦与荣耀》,情节零散琐碎却莫名地吸引人看下去,尤其画面的配色实在赏心悦目,但谢瞻顾却看睡着了,不是电影无聊,而是他这两天实在太累了。   就算他身体素质再好,也比不过十几、二十岁的时候,那时候熬通宵跟玩儿似的,现在熬个通宵得两三天才能缓过来。   见谢瞻顾睡着了,贺池也不看了,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放到床头柜上,顺手关了灯。   给谢瞻顾盖好被子,贺池紧挨着他躺好,在被子里摸索着找到谢瞻顾的手,轻轻握住,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风还在刮,雨还在下。   紧挨在一起的两颗心却是安稳的。   第二天还是个阴雨天。   陪贺池输完液,谢瞻顾回家做饭,总给病人吃外卖可不行。   谢瞻顾刚走没多久,许一元和郝立有一起来了。   “判的过失杀人,”郝立有说,“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两年执行。”   贺池松了口气,这个结果已经足够好。   只要乔亦桥在缓刑期间表现良好,等缓刑期满后,原判的刑罚有很大几率就不用再执行。   “乔亦桥被释放了吗?”贺池问。   “嗯,”许一元说,“被他妈接回家了。”   郝立有长出一口气,说:“你是不知道,小乔从少管所出来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惨啊,我和一哥都跟着一块儿掉了几滴眼泪。”   许一元说:“我可没有。”   “我都看见了,”郝立有说,“你还嘴硬。”   许一元懒得理他,问贺池:“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不知道,”贺池说,“得听医生的。”   郝立有忽然说:“池哥,我觉得你不对劲。”   “怎么?”贺池问。   郝立有看着他,沉吟片刻,说:“感觉你气质变了,没以前那么冷了。”   贺池轻轻勾了下唇角,没说话。   “我靠,我没看错吧?”郝立有大惊小怪,“一哥,池哥刚才是笑了吧?”   许一元一脸无语:“沙雕。”   当天晚上,乔亦桥来到了贺池的病房,谢瞻顾找了个借口出去,让他们俩单聊。   乔亦桥剪了个小平头,原本有点圆润的脸瘦得棱角分明,眼底添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   两个人一躺一坐,一问一答。   “在少管所受欺负了吗?”   “没有。”   “你妈身体怎么样?”   “还行。”   “知道缓刑两年什么意思吗?”   “知道,律师告诉我了。”   “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吗?”   乔亦桥顿了几秒,茫然地摇了摇头。   “学习,拼命地学习,”贺池说,“明年争取考上大学。”   “我不行,”乔亦桥蔫头耷脑,“我成绩烂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池说:“我教你。”   乔亦桥愣了愣:“你教我?你学习很好吗?”   贺池说:“等月考成绩出来你就知道了。”   周四,月考成绩公布,许一元把贺池的成绩单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郝立有把群名改了,从“父愁者联盟”改成了“清纯男高中生激情学习”。   贺池点开图片看了看。   语文 135   数学 144   英语 138   物理 100   化学 98   生物 96   总分 711   班级名次 1   年级名次 1   英语比预想中差一点,贺池关掉图片,郝立有开始在群里刷屏。   风吹裤裆毛飞扬:卧了个大槽!   风吹裤裆毛飞扬:这尼玛是人类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风吹裤裆毛飞扬:池哥牛瘪犇逼!   风吹裤裆毛飞扬:学神受我一拜!   ONE:@池 原来你是个学霸,藏得够深的   ONE:班主任都笑开花了   顶端弹出消息提醒,乔亦桥单发了两条微信过来。   乔亦桥:[跪][跪][跪]   乔亦桥:池哥,打今儿起,我归你管了   乔亦桥:我要考大学!   贺池微微一笑,回复:好。   作者有话要说:  -   池哥牛逼!    第62章   -   十月的最后一天, 贺池出院了。   虽然还没痊愈,但已经不需要继续治疗,回家养着就好, 医生特意叮嘱, 禁止剧烈运动。   一进家门, 贺池无视祥崽的热情迎接, 强势地把谢瞻顾压在门口的墙上亲吻。   贺池住院的这段时间, 两个人不得不禁|慾,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用手,但次数屈指可数。   此时此刻, 他们终于回到独属于两个人的空间, 压抑了许久的洪流喷薄而出,一刻也不能再等。唇碾着唇, 舌缠着舌,呼吸和心跳全乱了。外套、毛衣一件件掉在地上,起伏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伤口上的结痂剐蹭着皮|肤, 让谢瞻顾从迷乱中短暂回神。   “贺池……”谢瞻顾双手捧着贺池的脸, 把他往后推了推,看着他被情慾染红的脸,轻喘着说:“医生说了,禁止剧烈运动, 我们慢慢来。”   贺池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嗯”,说:“去洗澡。”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浴缸里,热水哗哗地流着,一点一点地漫上他们的身体。   谢瞻顾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贺池胸口半指长的伤疤,低声问:“还疼吗?”   贺池说:“不疼。”   谢瞻顾低下头去亲吻伤疤, 说:“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你不疼,我会疼。”   贺池久违地生出一股想哭的冲动,他一手挑起谢瞻顾的下巴,低头去吻他的唇,一手揽住谢瞻顾的腰,把他勾进怀里。   谢瞻顾的双|腿自然而然地攀上贺池的腰,他抬手环住贺池的脖子,温柔地回应他的亲吻。   从洗手间到主卧,又从主卧到沙发,再从沙发到次卧,最后回到洗手间,这一天就在无尽的缠绵中度过了。   十一月的第一天是周日,贺池和谢瞻顾一起出门,贺池去见许一元他们,谢瞻顾去见陈甸甸和周游。   各自见完朋友,谢瞻顾和贺池在约好的商场碰头,进行在一起后的第二次约会。   情侣们约会的内容都差不多,无外乎吃饭、逛街、开房、看电影之类。   马上要入冬了,谢瞻顾要给贺池添置冬天的衣服,所以才约在了商场。   到了卖男装的楼层,各个品牌的店铺环形排开,谢瞻顾问:“你有喜欢的牌子吗?”   贺池说:“我都是随便买,从不关注牌子。”   “那就听我安排,”谢瞻顾笑着说,“反正你是穿给我看的。”   贺池乖巧地点点头:“好。”   绝大多数时间,贺池都是个言听计从的乖宝宝,只有在亲热的时候才会展现出强势的一面,而沉|溺在情|慾中的谢瞻顾也和平时的他大不一样,有时候又野又撩,有时候又甜又软,撒娇求饶的时候还会软绵绵地叫“老公”,每当这个时候,贺池都只想狠狠地弄|哭他。   进了店里,谢瞻顾搭配了一整套冬装,让贺池去试。   谢瞻顾坐在试衣间外等着,没过多久,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过去,见贺池只露个脑袋,低声对他说:“过来。”   “怎么了?”谢瞻顾起身朝他走过去,“尺码不合适吗?”   到了门口,贺池突然抓住谢瞻顾的手腕把他拽进去,然后关上门,“咔哒”一声反锁。   贺池裸着上半身,住院这段时间被谢瞻顾养出点肉,瘦削的肌肉略微饱满了些,无论是视觉还是手感都更好了。   “干嘛?”谢瞻顾背靠着墙,心跳怦怦。   贺池看着他,低声说:“想亲你。”   话音没落,贺池的唇已经贴在了谢瞻顾唇上。   谢瞻顾一边回应,一边敞开大衣包住贺池裸着的上身,并用力地环住他的腰。   狭小安静的空间放大了唇舌纠缠的声音,让谢瞻顾觉得紧张又刺激,迫切地想要更多。   外面忽然响起说话的声音,谢瞻顾下意识想停止,贺池却不肯放过他,反而吻得更深,谢瞻顾头皮发麻,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两个人都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谢瞻顾轻咬了贺池一下,一声闷哼之后,贺池终于停下动作,他顺势把脸埋在谢瞻顾颈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白皙的皮|肤上,激|起一层淡淡的红,就像春风吹红了樱桃。   “才分开半天,我就发疯地想你。”贺池在谢瞻顾耳边哑声低语,“你想我吗?”   贺池住院的这十来天,两个人几乎24小时黏在一起,今天上午确实是他们最近分开得最久的一次。   谢瞻顾轻轻地“嗯”了一声。   贺池的声音哑得厉害:“想把你关起来,一分钟都不让你离开我。”   谢瞻顾柔顺地说:“好。”   热恋中的男男女女,不管说出什么样的傻话、做出什么样的傻事都不奇怪。   平复片刻,谢瞻顾走出试衣间,和坐在外面的女孩子打了个照面,他友善地冲对方笑了下。   过了一会儿,贺池和女孩的男朋友几乎同时从试衣间里出来,女孩看谢瞻顾和贺池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充满了兴奋。   巧的是,贺池和女孩的男朋友试穿了同一件外套,男孩看了贺池一眼,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地回了试衣间。   贺池看不见别人,眼里只有谢瞻顾,他不照镜子,看着谢瞻顾问:“怎么样?”   从认识到现在,贺池又长高了点,从185蹿到了187,宽肩窄腰大长腿,这样的身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有陌生人在,谢瞻顾不好意思夸,他竖起大拇指,笑着说:“买了。”   等贺池换好衣服,两个人去收银台结了账,接着去下一家店。   才逛了三四家,贺池就说:“够穿了,不买了。”   “再逛逛吧,”谢瞻顾说,“还早呢。”   “你想要什么?”贺池问,“我买给你。”   谢瞻顾说:“我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没什么想要的。”   贺池说:“那回家吧。”   “不行。”谢瞻顾一口拒绝。   回家之后他们肯定又要疯狂做爱,贺池才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太放纵。   “去看电影吧?”谢瞻顾提议,“好久没进过电影院了。”   贺池自然同意。   去电影院的路上,贺池用手机订了票。   到电影院之后,取了票,不用等,直接检票进场。   这个点的电影院人不多,贺池选的电影又不火,偌大的影厅里竟然只有他们俩,等于包场了。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谢瞻顾坐累了可以靠在贺池肩上,贺池可以喂谢瞻顾吃爆米花,完全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实在太爽了,连带电影都变得好看了起来。   从电影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他们吃了晚饭才回家,一回家就开始做,直到凌晨,相拥睡去,在梦里都是快乐的。   周一,贺池时隔两周回到学校,校草和学霸的双重光环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   5班的座位调整过了,贺池和许一元又成了同桌,许一元说是他向班主任要求的,以让贺池辅导他学习的名义。   原本被用来抽烟、喝酒、泡妞的天台被改造成了学习角,小冰箱换成了书架,上面摆着“五三”和各种学习资料。   “你怎么也突然转性了?”贺池问许一元。   “为了追班花啊。”郝立有抢答,“班花说了,只要一哥能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她就答应做一哥的女朋友。”   许一元拿笔敲了下郝立有的头:“就你屁话多。”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贺池看着郝立有。   郝立有说:“我是为了给一哥和小乔当伴读,兄弟搭配,学习不累。”   乔亦桥一脸感动:“郝哥,够哥们儿。”   郝立有挑眉一笑:“那必须的。”   乔亦桥发自真心地说:“如果没有你们,我根本过不了这个坎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靠,突然这么煽情干嘛,”郝立有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你要把我搞哭了我揍你啊。”   乔亦桥伸出手:“我们一起向着高考冲刺吧!”   郝立有把手放在他手上:“冲他妈的!”   “操,你们演电视剧呢。”嘴上嫌弃,但许一元还是把手搭在了郝立有手上,然后三个人齐刷刷看着贺池。   贺池:“……”   他只能被迫加入。   “加油!”郝立有喊。   “拼了!”乔亦桥跟着喊。   贺池和许一元相视一笑,没有吭声。   转眼就到了周六,这天是谢瞻顾的28岁生日。   从25岁起,谢瞻顾就不再过生日了,因为他的生日变成了丁忧的忌日。   吃过午饭,谢瞻顾换上一套黑西装,外搭一件黑色大衣,他独自出门,先去花店买了一束黄玫瑰,然后驱车前往位于郊外的墓园。   今天刚好是立冬,是入冬的第一天。   墓园里稀稀落落地种着常青树,树上住着鸟,偶尔叫两声,让空旷的墓园显得越发寂寥荒凉。   走过上百级台阶,谢瞻顾走到墓园的最高处,来到了丁忧的长眠之地。   墓前已经放满了鲜花和祭品,谢瞻顾选择下午来,就是为了避开丁忧的家里人。他把手中的黄玫瑰放上去,垂眸看着墓碑上丁忧的照片,低声说:“我来看你了。”   呼啸的风吹动着谢瞻顾的衣角和头发,他并不觉得悲伤,只是很平常的心情,说话时唇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我又开始写了,第一次写刑侦题材,没想到写得还挺顺利,也写得很开心,等写完了再拿给你看。”   “我遇见阿修了,刚遇到他的那段时间,他过得很糟糕,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应该会好起来吧。对不起,他是你最疼爱的弟弟,我却不能替你照顾他。”   “我又恋爱了。你还记得我的初恋贺观南吗?他是贺观南的儿子,叫贺池,池塘的池。他才18岁,还在读高中,但是很会照顾人,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次恋爱会很长久。”   “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正说着,忽然听到脚步声,谢瞻顾循声看去,看到了丁修,他穿着警服,挺拔得像一棵松树。   “你来了。”谢瞻顾并不觉得意外。   “嗯。”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谢瞻顾说:“我走了。”   丁修再次“嗯”了一声。   谢瞻顾转身离开,丁修没有看他。   直到脚步声听不见了,丁修才沉声开口:“哥,我帮你报仇了。”   话音刚落,眼泪蓦地掉下来,却被风吹走了。   “但我不会告诉瞻顾,”丁修接着说,“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只会让他痛苦。我希望他快乐地活着,那些不好的事我来替他背负,就像你曾经做的那样。”   谢瞻顾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贺池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即使不过生日,总要吃顿好的以示庆祝。   吃完饭,贺池说:“跟我去个地方。”   谢瞻顾问:“去哪儿?”   贺池牵住他的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谢瞻顾被他牵着往外走:“不换衣服吗?”   他们还穿着居家服呢。   “不用,”贺池说,“很近。”   出了家门,拐进楼梯间,上到12楼,走出楼梯间,他们来到了1205门口。   贺池说:“开门密码是你生日。”   谢瞻顾张口结舌:“买这间房子的人……是你?”   贺池“嗯”了一声,说:“本来想着,如果我被你赶出去,或者一年之约到期了,我就住到你楼上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就落你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手里了,是不是?”谢瞻顾替他说。   贺池笑着说:“遇见你之后,我终于开始走运了。”   谢瞻顾边输密码边说:“如果让陈甸甸知道截胡的人是你,她可能会气死。”   推门进去,里面亮着灯,而且很温暖,显然贺池早有准备。   “我找装修公司重新装修了一遍,”贺池牵着他参观房子,“你喜欢吗?”   整体风格是北欧风,无论是色调还是家具、装饰,都非常得清新简约,明显是按照谢瞻顾的取向来弄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还有一个小惊喜,”贺池说,“你先把眼闭上。”   谢瞻顾闭上眼,贺池牵着他走进主卧,正对着床站好,说:“可以睁眼了。”   谢瞻顾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幅照片,挂在床头的墙上,几乎占了半面墙。   照片里是他睡着的样子,不知道贺池什么时候偷拍的。   贺池从身后搂着他,在他耳边说:“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能像这张照片里那样,睡得安稳香甜。”   谢瞻顾着实被感动到了,甚至有点想哭。   他转身搂住贺池的腰,用缱绻的亲吻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亲够了,还舍不得分开,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贺池哑声说:“G市的房价比N市贵很多,买房加装修,我的钱基本花完了,以后要靠你养了。”   “好,”谢瞻顾说,“我养你。”   贺池说:“以后换我养你。”   谢瞻顾微微摇头:“不说以后,我只要现在。”   “好。”贺池低头亲他一下,“我爱你。”   谢瞻顾回亲他一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着说:“我也爱你。”   ·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 正文完结啦,番外随机掉落:D      -   下本开《缠蛇》,戳专栏可见,欢迎预收~   如果能顺便收藏一下专栏就更好啦,开文早知道(*^_^*)   文案:   母胎SOLO 20年,孟效终于桃花朵朵开,可惜全是烂桃花。   接连被帅逼学弟、大帅逼邻居和超级大帅逼同事始乱终弃后,孟效终于怒了:“去他妈的爱情,老子以后只走肾不走心!”   *   在好基友的怂恿下,孟效去酒吧钓了个全场最靓的仔。   把靓仔带回家吃干抹净后,孟效突然腹痛难忍,然后,他一口气下了七颗蛋!   孟效快吓哭了:“我他妈该不会是一只鸡-吧?!” 第63章 番外①他不知道的事   丁忧十四岁这年, 离婚七年的父亲终于要再婚了。   举行婚礼那天,本该出席的丁忧却没露面。他并不反对爸爸再婚,但他讨厌婚礼、葬礼以及各种宴会, 他讨厌应付那些繁琐又虚假的人情世故。   丁忧骑着他的山地自行车, 漫无目的地在寒冷的城市里穿梭, 最后进了一家网吧, 一直待到天快黑的时候才离开。   手机自始至终没响过, 因为他关机了。   不想回家。   去哪儿过夜呢?   他没带身份证,开不了房。   想了一会儿,丁忧骑车出发。   他决定去城西的老房子凑活一晚。   老房子是个破旧的四合院, 从曾祖父那一代传下来的, 曾祖父的两个儿子——也就是他的祖父和叔祖父,在老房子娶妻生子, 两家人一起生活了一辈子。   他爸爸和他堂叔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也是在老房子里度过的,他们虽然是堂兄弟,感情上却和亲兄弟一样——所以丁忧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当年堂叔为什么会插足他爸妈的婚姻, 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搅得一团糟。   如今祖辈差不多都过世了, 只剩叔祖母还活着——也就是他堂叔丁焕臣的妈妈。叔祖母搬出去和堂叔一起生活之后,老房子也就空着了。   但每年春节的时候,爸爸都会带他回老房子住一晚,大概是因为恋旧吧。   丁忧没有老房子的钥匙, 只能翻墙进去。   等他跳进院子里,惊讶地发现,西屋竟然亮着灯。   难道是堂叔回来了?   自从七年前爸爸和堂叔决裂之后,丁忧就很少见到丁焕臣了,有时候两三年也见不到一次。   ——也有可能是进小偷了。   丁忧蹑手蹑脚走到西屋的窗下, 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看,瞬间惊得捂住嘴巴,他后退两步,隐匿在黑暗中。   “啪!”   好像是扇耳光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丁焕臣的说话声。   “你乖一点,我爽完就把你送回孤儿院去。否则我弄死你,往山里一埋,谁都找不着你——不对,根本不会有人找你。”   丁忧攥紧了拳头。   他已经十四岁了,该懂的都懂,他知道丁焕臣在做什么。   可里面那个小孩看起来和阿修差不多大,丁焕臣怎么能强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和他做那种事?   人渣,禽兽!   他必须阻止他!   丁忧快步走到大门口,打开大门,再重重关上,故意弄出声响,然后回身走进院子。   很快,西屋的门开了,丁焕臣站在门口,看着在院子里驻足的丁忧,许久不见的叔侄俩隔着朦胧夜色凝视彼此,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今天不是你爸结婚吗?”丁焕臣率先开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丁忧没有吭声,他举步走到丁焕臣面前,然后猛地出拳,精准地打在丁焕臣脸上。   这一拳使了全力,丁焕臣又毫无防备,踉跄后退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先是撞在门上,没稳住,紧接着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他妈疯了!”   丁焕臣愤怒地咆哮。   丁忧把门口垫花盆的板砖抽出来,抬脚跨进屋里,尚显稚嫩的脸上强装着狠厉:“你还有脸提我爸!我爸对你那么好,你又是怎么对他的?睡他的老婆,偷他的钱,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丁焕臣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擦了下嘴角,手背染上了血迹。   他邪笑了下,抬眼看着丁修,语气轻蔑:“小屁孩,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刚才那一拳我不跟你计较,赶紧滚吧。”   “这是我爸的房子,我凭什么滚?”丁忧冷冷地说,“要滚也是你滚。”   在叔祖母搬出去之后,他爸就给了叔祖母一笔钱,把老房子的另一半产权买了下来,这座四合院早就完全归他爸所有了。   “你私闯民宅,”丁忧接着说,“我可以报警抓你。”   话音刚落,他看到丁焕臣身后的卧室门开了一道缝,那小孩露出半张雪白的脸,大而漆黑的眼睛里竟然丝毫没有惧怕,而是充满小兽般的警觉和凶狠。   丁焕臣听到了开门声,立刻回头去看,厉声说:“不想死的话就滚回去!”   小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目光定在丁忧身上。   丁忧问:“他是谁?”   丁焕臣没理他,大步朝小孩走去,小孩立刻关门并反锁。   “这个小孩是谁?”丁忧继续问,“你和他在这里干什么?”   “操!”丁焕臣暴躁地抬脚踹门,发出很响的一声,他扭头看着丁忧,凶神恶煞地说:“我劝你少管闲事,惹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丁忧有点被吓住了。   其实他一直都在装腔作势,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和一个健壮的成年男性对抗。   “还不快滚!”丁焕臣又吼了一句。   丁忧后退一步,定了几秒,转身往外走。   当他走到屋外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小孩正从窗户往外爬。   四目相对的瞬间,丁忧当机立断,回身进屋,看着丁焕臣说:“把你惹急了又怎么样?有种你杀了我啊。”   丁焕臣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敢吗?”   丁忧把一直抓在手里的搬砖砸到丁焕臣身上,挑衅一笑,说:“来杀我吧。”   丁焕臣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到了丁忧肚子上。   丁忧被踹飞出去,猛地撞上桌子,桌上的陶瓷茶具掉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掩盖住了外面的声音。   丁忧捂着肚子瑟缩在地上,起不来了。   丁焕臣揪住他的衣领,试图把他往外拖,丁忧伸手抓住桌腿,丁焕臣就用脚狠踩他的手,直到他松手为止。   丁忧像个麻袋一样被拖到了大门口,丁焕臣发现大门是开着的,立刻把丁忧扔到地上,转身往回跑。   丁忧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见丁焕臣又跑回来,看都不看他,直接跑出大门去了。   丁忧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走出去,扫了眼丁焕臣疾走的背影,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走去墙边给自行车开了锁,推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慢吞吞地走到大路上,肚子疼得实在走不动了,丁忧弓着腰坐在道牙子上,额头抵着膝盖,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不知坐了多久,肩膀忽然被很轻地拍了一下。   丁忧抬起头,顿时吃了一惊,嘶哑着嗓子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孩看着他说:“如果那个人真的要杀你,我就喊警察来救你。”   丁忧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你没事吧?”   小孩摇摇头:“谢谢你救了我。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丁忧,”丁忧说,“无忧无虑的忧。”   “我记住了,”小孩一脸真挚,“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丁忧笑了笑,刚说了个“你”字,小孩却忽然拔腿跑了,他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果然看到了远处丁焕臣的身影。   他忍着疼,骑上自行车,很快就融进了斑斓的夜色里。   丁忧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没过多久,他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他以为他和那个小男孩就是一面之缘,但缘分实在是个诡谲莫测的东西,他万万没想到,在漫长的十一年后,他竟然会再次遇见那个男孩——他认出了男孩,但男孩早已经把他忘了。   小男孩已经长成了大男孩,干净漂亮得像坠落凡间的天使,丁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终于问出了十一年前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那句话:“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谢瞻顾,”男孩笑着说,“瞻前顾后的瞻顾。”   作者有话要说:  -   少年丁忧拯救了童年谢瞻顾,他们结了缘,也和丁焕臣结了仇,其他种种,因果使然,不再赘述。    第64章 番外②陷落美好      9月30号, 陈甸甸结束了第一部 也是最后一部电影的拍摄,从J市回到G市。为了让她和周游冰释前嫌,谢瞻顾特地攒了个局, 几个人在夜店小聚。   刚到夜店没多久, 谢瞻顾偶遇Kevin, 先走一步, 贺池紧接着也走了,只剩下陈甸甸和周游。   两个人许久未见,中间也没怎么联系过, 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之前的不愉快已经翻篇了, 谁都没去提,他们边喝酒边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直到聊不下去, 陈甸甸提出要走, 周游便叫了代驾,送她回家。   车停在小区门口,陈甸甸要下车, 却被周游抓住了手腕:“能不能再待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陈甸甸同意后,周游便让代驾先走了。   两个人并肩坐在后座,香水味和酒气混在一起, 弥漫在他们中间,气氛暧昧又迷离。   “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周游有些颓靡地低着头, 声音也低沉,“但谢瞻顾跟我说过,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拘泥于性别,不管是男男、男女、还是女女, 只要两个人互相吸引,就可以在一起。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像南极吸引北极一样吸引着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掏心掏肺地喜欢一个人,我不想轻易放弃。”   陈甸甸不是傻子,她感觉得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知道,周游是不一样的,和以前那些只是想睡她的男人都不一样。   周游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即使她没办法接受,也决不能轻贱。   “但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那么做。”周游抬起头,微微侧身,目光沉沉地看着陈甸甸,“我们从朋友做起吧,不要欺骗,真心相待。以半年为期限,如果半年后我还是不能吸引你,那我就放弃追你,只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陈甸甸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下定决心,她才扭头看着周游,一字一句地说:“你刚才说,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拘泥于性别,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变性人,你能接受吗?”   除了她的家人和谢瞻顾,陈甸甸从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她之前交往过的两任女友也不知道。   但她却告诉了周游,因为这是让周游放弃她的最好办法,因为她相信周游会帮她保守秘密。   周游整个人都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甸甸。   陈甸甸平静地往下说:“十八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导致睪丸扭转坏死,我做了睪丸切除手术。经过一年的挣扎,我又做了变性手术。我的身体变成了女人,但我的灵魂还停留在男人的状态,我不止一次试过要改变,可我失败了。做不到,就放弃,我接受了这个不伦不类的自己。你别看我看起来好像挺自信挺快乐的,但其实我特别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所以我从来不敢暴露真正的自己。”   陈甸甸垂眸,躲开周游的目光,低声说:“周游,我是一个性别错位、奇奇怪怪的变性人,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喜欢,你去喜欢别人吧。”   说完,陈甸甸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游呆呆地坐在车里,久久不能回神。   再见面,已经是五天后了。   陈甸甸的经纪人曾兆轩,带领着包括陈甸甸和周游在内的两男两女共四名模特,去首尔参加时装周的走秀,同时还要拍摄几组平面照片,用作杂志内页。   飞机落地,去往酒店的路上,曾兆轩说:“明天拍平面,甸甸和周游出外景,潇潇和阿诚棚拍,今晚都早点睡,别出去野,工作做完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玩儿。”   周游静静地看了陈甸甸一会儿,低头给她发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条微信。   听见手机响,陈甸甸拿出手机察看,她收到了几乎同一时间发来的两条微信,一条来自曾兆轩,另一条来自周游。   轩哥:[到酒店之后来我房间一趟,有事跟你说]   周游:[可以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吗?半小时也行。你那天问我能不能接受你是变性人,却没有给我机会回答,我想当面告诉你我的答案。]   陈甸甸先回复曾兆轩:[好]   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周游:[明天再说吧]   到了酒店,陈甸甸和潇潇一间房,周游和阿诚一间房,两个房间门对门。   稍事休息,再次收到曾兆轩的微信后,陈甸甸去找他。   刚一出门,就和对门的周游打了个照面,他和阿诚都穿着运动服,应该是要去健身。   “你去哪儿?”周游问。   “去见轩哥,”陈甸甸如实说,“他找我有事。”   说完,陈甸甸转身就走,周游想起谢瞻顾的叮嘱,便对阿诚说:“你先去吧,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阿诚点点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周游背靠着墙,站在曾兆轩房间门口,支楞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十几分钟后,陈甸甸开门出来,看到周游,她愣了下,没理他,径直往前走。   周游抬脚跟着她:“他跟你说什么了?”   陈甸甸说:“跟你没关系。”   周游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面对自己,看着她说:“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喜欢你,你所有的事都和我有关系。”   陈甸甸被“我喜欢你”四个字镇住。   她都已经告诉他她是变性人了,他怎么可能还喜欢她?   不可能的。   他这几天销声匿迹,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说什么喜欢一个人无关性别,都他妈是屁话,他比那些只想睡她的男人更过分、更伤人。   陈甸甸有点难过,还有点生气,她用力甩开周游的手,冷冷地说:“他让我去陪|睡,不然就不给我安排工作,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说完,陈甸甸转身就走,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她不想让周游看到她的眼泪。   没走多远,忽然听到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回头一看,就见周游正在狂按曾兆轩房间的门铃。   “周游!”陈甸甸急忙快步往回走。   在她阻止周游之前,房门打开了,曾兆轩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游的拳头已经砸到他脸上。   曾兆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重拳砸蒙了,周游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单手掐住曾兆轩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门口的墙上,曾兆轩无论如何都掰不开掐在脖子上的手,因为缺氧而脸色涨红。   “快放手!”陈甸甸使劲扯周游的胳膊,可是周游根本无动于衷,一副不掐死曾兆轩不罢休的架势,陈甸甸病急乱投医,张嘴咬住了周游的手臂。   周游疼得皱起眉,他盯着陈甸甸的脸,眼尾泛红。   曾兆轩趁机掰开了周游的手,贴着墙滑跪到地上,疯狂咳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甸甸也松了口,她使劲把周游推出去,然后关上房门,瞪着他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周游一言不发,猛地抓住陈甸甸的手腕,拽着她往前走。   “你放开我!”陈甸甸使劲挣扎,但周游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在做无用功。   周游掏出房卡,刷开了他和阿诚的房门,扯着陈甸甸走进去,“嘭”的一声,重重甩上门。   陈甸甸被周游抓着肩膀按在了墙上。   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昏暗,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听到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周游……”   陈甸甸刚一开口,就被周游沉声打断——   “我就是疯了,”周游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似乎还带着一点弱弱的哭腔,“不管你是男是女还是变性人,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发疯,不能忍受你受一点委屈,我能怎么办?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你才能相信我?陈甸甸,我喜欢你,我爱你,我——”   周游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陈甸甸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   周游倏地僵住,压根做不出任何反应。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陈甸甸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微光,她轻声开口,嗓音微颤:“走出这一步,我很可能会后悔,可如果不试一试,我怕我会更加后悔。周游,我们试试吧。”   周游心脏狂跳,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哑的音节:“……好。”   他几乎已经不抱希望,陈甸甸突然的转变让他不敢置信,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梦醒之后只会更痛。   陈甸甸接着说:“你知道的,我是退堂鼓一级选手,如果试过之后发现不行——”   “你想怎么试?”周游打断她,还没开始就唱衰可不行。   静默几秒,陈甸甸说:“从上床开始试。”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意料,周游感觉全身的血都开始沸腾了,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确定?”   陈甸甸点头:“确定。”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周游没有丝毫犹豫,低头就吻住了陈甸甸柔软的唇,边熱吻边从门口转移到床上,在黑暗中抵死缠綿。   试过一次,紧接着又试了第二次。   陈甸甸尝到了从未有过的銷魂滋味,陷落在美好的情慾里,目眩神迷。她用力抱着周游汗湿的身体,脸埋在他颈间,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   她决定了——换个活法,重新开始。   她在周游耳边说:“周游,我们在一起吧。”   周游几乎要喜极而泣,他用力抱紧她,哑声说:“好,我绝对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陈甸甸笑中带泪,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三次之后,陈甸甸被榨干了全部力气。   她躺在周游怀里昏昏欲睡,忽然说:“你打了曾兆轩,他不会放过你的。”   周游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会放过他呢。”   “别这样,”陈甸甸抬头看着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天你去跟他道个歉,说不定——”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周游忽然打断她。   “什么?”陈甸甸问。   周游有点忐忑,怕她生气,但他更不想让她因为曾兆轩这种傻逼担心,所以还是决定坦白。   他说:“新美模特的董事长庄歆,其实是我妈。”   陈甸甸受到了惊吓,愣愣地看着他:“……啊?”   周游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睡觉吧。”   陈甸甸:“……”   睡个屁呀,她现在睡得着才怪!   陈甸甸喃喃自语:“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不行!”周游手脚并用地抱紧她,生怕她跑了似的,“不能后悔!我已经以身相许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陈甸甸哭笑不得。上床容易下床难,后悔也晚了,她只能认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阿诚:你们开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第65章 番外③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   01过年   大年三十下午, 谢瞻顾开车载着贺池和祥崽,去往春星孤儿院,后座和后备箱都被年货塞满了。   他们在天黑之前赶到, 谢瞻顾招呼孩子们过来帮忙搬年货, 人多力量大, 两趟就搬完了。   年夜饭仍旧是在食堂里吃的, 几个大人和二十几个小孩, 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肉馅儿饺子,还有各种炒菜,只管敞开了吃。   “还没写完吗?”常佩问谢瞻顾。   “写完了, ”谢瞻顾说, “已经开始在网站连载了。”   是一个月前写完的,写完之后又花了半个多月从头到尾精修一遍, 2月2号晚上在绿江文学城更新了第一章 ,正式开始连载,目前点击量十分惨淡。   “年后打算找工作吗?”常佩又问。   “我已经开始准备下一部了, ”谢瞻顾边吃边说, “暂时不打算找工作。”   常佩点点头:“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行。”她看向贺池, “小池呢?学习怎么样?”   贺池日常谦虚:“还行。”   谢瞻顾笑着说:“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全是年级第一,总分就没下过700。”   常佩既惊讶又惊喜:“这么厉害呢?”   谢瞻顾偏头看着贺池,笑容里藏着暧昧。   从十月到现在, 他和贺池已经在一起四个月了,热恋期还在持续,性|需求一直高涨,每天至少要做一次,这已经很克制了。在这种情况下, 贺池还能雷打不动地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而且还抽空拿了个全国物理竞赛的一等奖,不是一般的厉害。   贺池对上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谢瞻顾笑着摇摇头,给他夹了个胖饺子。   吃完年夜饭,常佩带着孩子们看春晚,谢瞻顾挨个给孩子们发了压岁钱,然后和贺池出去散步,祥崽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   今年冬天没怎么下过雪,干燥又寒冷。   贺池一只手和谢瞻顾十指相扣,塞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照亮,两个人并肩漫步在荒凉的山脚小路上。   祥崽跑到前面去,追逐手电的光。   谢瞻顾的手机在他的口袋里唱着一首老歌,歌声被夜风裹着飘出很远。   遥远的村庄里有烟花绽放,因为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一小团一小团的彩色光点。   谢瞻顾说:“我好像很多年没放过烟花了。”   贺池突然把手电筒递过来:“拿着。”   然后松开握在一起的手,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烟花棒。   谢瞻顾惊喜:“你从哪儿弄来的?”   贺池说:“小龙给我的。”   谢瞻顾把手电筒插进口袋里,然后从贺池手里接过两根烟花棒,一手拿一根。   两个人挤在一起,用身体挡住风,但打火机吐出的小火苗还是不停被吹灭。   好不容易才点燃一根,谢瞻顾急忙把另一根烟花棒凑上去,点燃之后再分开,小小的两团花火在他手里燃烧、闪烁,照亮了他的面孔和眼瞳。   “快点,”谢瞻顾催促,“要灭了。”   贺池只点了一根,剩下的都给谢瞻顾,让他玩个够。   一小把烟花棒很快就烧没了,谢瞻顾的手也被风吹得冰凉,贺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暖手宝,让他拿着暖手,说:“风太大了,回去吧。”   回到孤儿院,他们没去看春晚,直接上楼了。   还是中秋节时住的那个房间,还是那张单人床,被褥已经铺好了,床边放着一台外形和立式风扇一模一样的小太阳,插上电,很快亮起橙红色的光,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热量。   简单洗漱后,两个人脱掉外衣外裤,挤在一个被窝里互相取暖,单身狗祥崽则和它的毛绒玩具一起睡在它的小窝里。   手机不停在响,他们沉溺在缱绻的亲吻里,恍若未闻。   “今晚就别做了,”谢瞻顾低低地说,“清洗不方便。”   贺池说:“我帮你洗。”   老旧的铁床“吱呀吱呀”响了很久。   直到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在院子里炸响,热液倾注在深处,贺池沉着嗓子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谢瞻顾偏过头亲亲他的唇,笑着说:“新年快乐。”   ·   ·   02生日   贺池的19岁生日就快到了。   谢瞻顾早就在网上订好了礼物,只等送货上门。   生日是5月4号,这天虽然包含在五一假期里,但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高三学子们是不放假的,不仅不放假,晚上还要在学校自习到九点多。   等贺池回到家,谢瞻顾已经躺在沙发里睡着了,他被关门的动静吵醒,急忙起身迎接他的小男友。   “怎么回来这么晚?”谢瞻顾打着哈欠说,“我都睡一觉了。”   贺池边换鞋边说:“和许一元他们简单庆祝了一下。”   谢瞻顾说:“现在轮到我给你庆祝了。”   贺池走过来亲他一下,笑着说:“我很期待。”   谢瞻顾走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四寸左右的黑森林蛋糕。他和贺池都不喜欢吃甜,但过生日没蛋糕怎么行,所以谢瞻顾就弄了个迷你的。   他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又去找来两根生日蜡烛和打火机,蜡烛插到蛋糕上,点燃,谢瞻顾笑着说:“我亲手做的,挺像样的吧?”   别看蛋糕很小,花了他一个下午呢。   贺池看着蛋糕表面写着的“HC19”字样,笑着“嗯”了声。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谢瞻顾说:“先许愿,再吹蜡烛。”   贺池便默默地许了个愿,然后吹灭蜡烛。   谢瞻顾没有问他许了什么愿,据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要尝尝蛋糕吗?”谢瞻顾问。   贺池说:“要。”   蛋糕太小,不值得一切,谢瞻顾去厨房拿了两个勺子,像挖西瓜一样挖着吃。   尝了一口,谢瞻顾不禁皱起眉:“味道怎么有点怪怪的?还是别吃了,丢掉吧。”   贺池立刻把蛋糕挪到自己面前,垂着眼睛说:“不怪,很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谢瞻顾看着他一勺一勺把蛋糕全部吃掉,既心疼又感动,他决定报个烘焙班,明年一定要给贺池做个既漂亮又好吃的生日蛋糕。   吃完蛋糕,该送礼物了。   谢瞻顾牵着贺池的手走到次卧门口,说:“你先闭上眼睛。”   贺池听话地闭眼。   谢瞻顾打开门,开灯,然后牵着他走进去。   “可以睁开了。”   贺池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用彩色气球拼成的“HAPPY BIRTHDAY”,然后视线微垂,便看到了床上摆成心形的许多个礼品盒。   “虽然创意是从抖音上剽窃的,但心意却是诚恳的。”谢瞻顾莫名地有点不好意思,“每个盒子里都有一份礼物,一共十九份,从一岁到十九岁,一年一份。”   胸腔里溢满酸胀的情绪,贺池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他转身抱住谢瞻顾,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谢瞻顾低声说:“和你送我的礼物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贺池直接送给他一栋房子,是他这辈子收过的最贵重的礼物了,所以无论他送贺池什么都显得微不足道。   房子装修得实在太漂亮,谢瞻顾舍不得租出去,就一直空着,他和贺池偶尔会上去住一住,有种住私人酒店的新鲜感。   谢瞻顾从十几个礼品盒里挑中了一个正方形小盒,递给贺池,说:“其它的礼物你慢慢拆,这个要现在拆。”   贺池解开彩带,彩带下面有一张心形便利贴,便利贴上写着两行小字,是谢瞻顾的笔迹。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   ——《温柔》   “这是点歌券,一共有十九张。”谢瞻顾解释,“你可以用券点歌,我唱给你听。”   有生以来,贺池第一次收到这么用心的生日礼物,他以前甚至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一次生日。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幸福淹没了,整颗心酸酸涨涨的,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泪意憋回去。   他用力摁了摁,让便利贴紧紧地黏在盒子上,然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对戒指,其中一枚戒指上还穿着一条银链。   谢瞻顾拿出那枚穿着银链的戒指,说:“这个是你的,在高中毕业之前就先当项链戴着,这样低调点。”   他亲手把戒指项链戴在贺池脖子上,然后伸出左手:“你也给我戴上。”   贺池把另一枚戒指戴到谢瞻顾左手无名指上,然后紧紧抱住他,嗓音沙哑地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谢瞻顾感受到了他的感动,心满意足地说:“我也爱你。”   谢瞻顾把自己当作最后一份礼物送给贺池,让他尽情享用,汹涌的爱意化作澎湃的慾望,把他们一起淹没。   ·   ·   03吵架   生日过后没几天,谢瞻顾和贺池吵架了——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吵架——其实也不算吵架,只是谢瞻顾单方面发火。   起因是贺池的班主任王凡真打来的一通电话。   王凡真在电话里告诉谢瞻顾,贺池要报考G大。G大虽然也是全国重点,但以贺池的成绩,考G大实在是屈才了,他应该报考中国最好的大学,而中国最好的两所大学都坐落在Z市。   贺池上完晚自习回来,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察觉谢瞻顾有点不对劲。   他坐到谢瞻顾旁边,低声问:“怎么了?”   谢瞻顾面无表情,口气冷淡地丢出一个反问:“你说怎么了?”   贺池被问住了,愣了几秒,迟疑着问:“我惹你不高兴了?”   谢瞻顾勾了下唇角,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可能,你多成熟多有主见啊,连考大学这么大的事都可以自己做决定,一点麻烦都不给我添,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   贺池猜到他为什么发火了,沉默片刻,低声解释:“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不同意。”   “明知道我不同意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谢瞻顾越说越生气,“你觉得你牺牲前途留在我身边我会很感动是不是?不好意思,我承担不起!”   “我离不开你,”贺池低眉敛目,平静中蕴藏着淡淡的难过,“我必须留在G市。”   谢瞻顾用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语气突然柔和下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会跟你走?”   贺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谢瞻顾看着他,话音缓慢而温柔:“你不想离开我,我也不想离开你呀。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密的人,就是你,就连我最好的朋友都要排在你后面。我没有放不下的人,陈甸甸有周游宠着,幸福得冒泡,我也没有割舍不了的事业,去哪儿都能写。而且,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G市,早就想去别的城市开开眼界了。所以,只要你说让我跟你走,我一秒都不会犹豫。”   停顿几秒,谢瞻顾问:“你现在还想考G大吗?”   贺池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想。”   谢瞻顾微微笑起来:“那我们一起去Z市?”   贺池点头:“好。”   他凑过来,撒娇似的亲了亲谢瞻顾,低声下气:“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谢瞻顾轻哼一声,说:“我才没生气,我装的,吓吓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贺池立刻说:“不敢了。”   谢瞻顾揉揉他的脸,笑着说:“乖。”   ·   ·   04异地   2023年的秋天,谢瞻顾和贺池第一次经历了长达三个多月的异地恋。   两年前,谢瞻顾在绿江文学城连载的刑侦题材《第九个夏夜》,虽然连载期间成绩平平,却在完结半年后被某知名制作公司购买了影视版权,谢瞻顾赚了小一百万,虽然不算多,但大大地激励了他。   今年年初,作为原作者的谢瞻顾受制作公司之邀,参与了网剧《第九个夏夜》的编剧工作。   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以编剧助理的身份加入编剧团队,跟着知名编剧学习如何改编和创作剧本,等到剧本完成,他也顺利出师了。   等到正式开拍,谢瞻顾又成了跟组编剧,跟随剧组来到了拍摄地D市,并在首次剧本围读的时候见到了饰演男主角邵元的当红男星沈夏渠。   几年不见,沈夏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谢瞻顾,并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呢。”   沈夏渠的举动让满会议室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导演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你们俩认识啊?”   “认识,”沈夏渠看着谢瞻顾,笑着说,“不过好几年没见了。”   剧本围读结束之后,沈夏渠单独请谢瞻顾吃饭。   雅致的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夏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谢瞻顾,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吃防腐剂了,怎么一点都没变啊?不对,变得更迷人了。”   谢瞻顾笑着恭维:“你也比从前更有魅力了。”   沈夏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我再追你一次——”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谢瞻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沈夏渠笑着点点头,目光依旧在他身上流连。   “喂,亲爱的。”谢瞻顾眉眼带笑,嗓音温柔。   不止沈夏渠表情僵住,就连手机那边的贺池都愣了愣,因为谢瞻顾极少这样称呼他,少有的几次也都是在床上。   “怎么了?”贺池问。   “我跟人吃饭呢。”谢瞻顾说。   贺池秒懂:“有人骚扰你?”   谢瞻顾答非所问:“等我回酒店再视频吧。”   贺池只好“嗯”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等谢瞻顾放下手机,沈夏渠问:“男朋友?”   谢瞻顾笑着“嗯”了一声。   沈夏渠难掩失望,苦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没想到是又一次的痴心妄想,命运对我实在太残忍了。”   谢瞻顾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两天后的周末,贺池没告诉谢瞻顾,悄摸跑来了D市。   打开门看到他的时候,谢瞻顾惊喜地扑进他怀里:“你怎么来了?!”   贺池抱着他往里走,在他耳边说:“我来宣示主权。”   谢瞻顾笑着说:“放心吧,只要我不愿意,谁都抢不走我。”   贺池把谢瞻顾抵在了墙上,还什么都没做呢,他已经起了反应。   “想我吗?”贺池垂眸看着他,嗓音低沉暗哑。   谢瞻顾攀着他的脖子,微仰着脸看他,笑着说:“我们才分开五天,而且每天视频好几次,我根本没机会想你。”   贺池低头吻他,再问一遍:“想我吗?”   谢瞻顾踮起脚尖回吻他,说出他想听的话:“想,每天都想。”   贺池哑声说:“我也想你。”   谢瞻顾动了下腰,笑着说:“感受到了。”   贺池再次吻住他,野蛮凶猛,剥夺了他说话的机会。   再过半个月,他们就在一起整整三年了。   再美味的东西,连续吃三年也该腻了,但奇怪的是,谢瞻顾和贺池依旧对彼此的身|体有着强烈的渴|望,他们的契|合程度超乎想象,甚至违背了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   跟组编剧其实很清闲,只有需要修改剧本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所以谢瞻顾整个白天都和贺池腻在房间里,直到天黑下来,两个人才离开酒店,出去逛夜市。   吃饱喝足,又随便逛了逛,回到酒店的时候,刚好遇到收工回来的沈夏渠。   只消一个眼神,贺池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谢瞻顾想甩开的那个追求者。于是,他抬手搭上谢瞻顾的肩,无声地宣示着所有权。   旁边没有别人,沈夏渠笑问:“男朋友?”   谢瞻顾毫不避讳地承认:“嗯。”   沈夏渠挑眉:“看起来挺小啊。”   谢瞻顾说:“还在读大学。”   沈夏渠点点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说了句:“你们很般配。”   谢瞻顾便笑着回了句“谢谢”。   贺池全程面无表情,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面对外人,他永远淡漠寡言,他的所有温柔和热烈都只给谢瞻顾一个人。   ·   ·   05告别   贺池的亚人格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大三那年的春天。   其实,自从在一起之后,谢瞻顾就很少见到贺池的亚人格,他不知道是亚人格很少出现,还是只是不在他面前出现,他也从来不问贺池,刻意淡化了亚人格的存在。   这天早上,谢瞻顾从睡梦中苏醒,睁开眼睛,看到身边人的神情,他立刻就知道,亚人格出现了。   “早啊。”亚人格版本的贺池笑着对他说。   “早,”谢瞻顾说,“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贺池自问自答,“至少有半年了吧。”   谢瞻顾说:“记不清了。”   贺池笑着说:“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了。”   谢瞻顾定定看着他:“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贺池没有回答,他伸手覆上谢瞻顾的侧脸,指腹在细腻的皮肤上轻柔地不停摩挲:“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真正地和你做过爱。”   谢瞻顾没有说话。   贺池说:“我也是爱你的,你知道吧?”   谢瞻顾轻轻点了下头:“知道。”   贺池笑着说:“你知道就好。”   “谢谢你,”谢瞻顾由衷地说,“陪伴了贺池那么久。”   “你确实要感谢我,如果没有我,你也不可能遇见贺池。”贺池笑着说,“我就像一个容器,当贺池感到孤独、恐惧、愤怒的时候,我就会出现,替他承受和消化这些让他痛苦的负面情绪,否则他早就被痛苦吞噬了。”   谢瞻顾突然有点心疼亚人格,忍不住问:“你一定很辛苦吧?”   贺池却摇了摇头:“也还好,因为当我扛不住的时候,贺池就会替我扛着。我和他就像在双人接力跑,我跑完把接力棒传给他,他跑完再把接力棒传给我,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跑了这么多年。”   谢瞻顾握住他的手,希望给他一点安慰。   贺池又笑起来:“现在好了,你是贺池的解药,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几乎不再感到痛苦了,所以他也不再需要我了,我该功成身退了。”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突然掺了一点苦:“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你。”   谢瞻顾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我和贺池在小时候就知道你了。”贺池径自往下说,“房听雨恨你,贺观南爱你,他们吵架的时候偶尔会提到你的名字,从那时候我就开始对你感到好奇了,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瞻顾顺着他的话问:“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池认真想了想,说:“你就像钻石,干净剔透,闪闪发光,所有人都爱你,包括我。”   谢瞻顾笑了笑。   贺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问:“我可以亲你吗?”   谢瞻顾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长睫轻颤。   贺池靠近他,带着温度的鼻息洒在他唇畔,紧接着,软热的唇瓣覆上来,贺池吻得很急切,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当谢瞻顾睁开眼睛的时候,亚人格已经被主人格取代了。   他抱住贺池,悄悄地在心里说了一声“再见”。   ·   ·   06旅行   贺池本科毕业的夏天,他和谢瞻顾,还有陈甸甸和周游,来了一场四人旅行。   他们来到了希腊的科孚岛。   岛上风景如画,有青山绿树,有碧海蓝天,还有来自世界各地、肤色各异的游客。   因为要赶稿,谢瞻顾只玩了一天,第二天就开始窝在房间里码字,贺池也不出去,安静地陪着他,等他累了困了,就抱着他一起睡觉。   “旅行实在不适合我,”谢瞻顾躺在贺池怀里昏昏欲睡,“宅在家里才是最舒服的。”   贺池说:“我也这么觉得。”   “嗯?”谢瞻顾睁开眼睛看他,“你以前不是还想过要环游世界吗?”   贺池说:“你就是我的世界。”   突然而至的情话让谢瞻顾懵了一瞬,随即微微笑着说:“你这么厉害,将来你的世界会很广阔,我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贺池在中国最好的大学攻读他最喜欢的物理专业,本科毕业之后,他还要读研究生、读博士,将来他会在中国乃至世界顶尖的物理研究所工作,他的未来广阔得难以想象。   贺池是天,谢瞻顾就是天边的一朵云。   贺池是海,谢瞻顾就是海上的一座岛。   谢瞻顾有一种预感,贺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他的名字会被这个世界记住。   贺池抱着他,轻柔而笃定地说:“没有你,就没有我,所以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谢瞻顾不再和他争辩,微笑着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睡醒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谢瞻顾赶紧把贺池叫醒:“快起来,出任务了。”   他们这次来科孚,并非单纯的旅行,而是有重要任务要执行。   给他们安排任务的人是周游——周游要向陈甸甸求婚,谢瞻顾作为陈甸甸最好的朋友,当然要在场见证,而贺池是“摄影师”,他得把求婚的过程拍摄下来。   谢瞻顾找到酒店经理,开始布置求婚场地。   早在来科孚之前,周游就已经和酒店负责人沟通妥当,场地、人力、物力都早有安排,谢瞻顾只起个监工的作用。   晚上九点多,收到周游的微信后,谢瞻顾和贺池一起出动,在电梯口“偶遇”了从外面回来的陈甸甸和周游。   “你们要去游泳吗?”陈甸甸问。   谢瞻顾和贺池穿着背心、沙滩裤和拖鞋,谢瞻顾手里还拿着一个游泳圈,要干什么很明显。   “去游夜泳,”谢瞻顾说,“一起去吧?”   陈甸甸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去,玩了一天累死了,我要洗澡睡觉了。”   “就去玩一会儿,”谢瞻顾说,“就贺池我们俩也太冷清了。”   周游适时帮腔:“一起去吧,我也想游一会儿。”   陈甸甸只好说:“那我们先回房换泳衣。”   “好,”谢瞻顾说,“我和贺池去海边等你们。”   酒店前头就是大海。   白天人满为患的海滩现在空无一人,而且没有灯光,黑黢黢的,一看就不对劲。   谢瞻顾和贺池并肩站在海边,面朝大海,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海浪声起起伏伏,一弯半月悬挂在夜空里,黯淡的月光泼洒在无边的海面上。   “晚上的大海有点吓人,”谢瞻顾说,“我已经开始脑补深海怪兽朝我们扑过来的画面了。”   贺池牵住他的手,默不作声。   谢瞻顾偏头看他:“在想什么?”   贺池一本正经地说:“在想怎么打败怪兽。”   “傻瓜,”谢瞻顾笑出声来,“打什么打,当然是拔腿就跑了。”   手机响了一声,谢瞻顾掏出来看一眼,拽着贺池就走:“他们来了。”   当周游牵着陈甸甸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时,原本黑黢黢的海滩乍然亮起绚丽的灯光,陈甸甸被吓了一跳,适应两秒,她看见了正前方用鲜花编成的拱门,瞬间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看向身旁的周游。   周游立刻单膝跪地,谢瞻顾快步上前,把戒指盒放到周游手中,贺池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DV,镜头对准周游和陈甸甸。   周游还没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他一哭,陈甸甸也开始疯狂掉眼泪。   周游原本准备了一大段漂亮情话,此刻却哽咽得说句囫囵话都费劲,索性全略过,直接说重点:“陈甸甸,我,周游,特别特别爱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甸甸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   周游拿出钻戒给她戴上,然后两个人抱头痛哭。   谢瞻顾哭笑不得,小声对旁边的贺池说:“这是我看过最搞笑的求婚了。”   陈甸甸在朝他招手,谢瞻顾快步过去,和他们抱在一起,他大声说:“陈甸甸,你一定要幸福!”   陈甸甸也大声说:“好!”   求婚成功,周游和陈甸甸回去享受二人世界了。   谢瞻顾和贺池留在了沙滩上,贺池把DV镜头对准谢瞻顾,突然问:“你想结婚吗?”   “不想,”谢瞻顾说,“我要谈一辈子恋爱。”   “好。”贺池说。后半句没有说出口——我陪你谈一辈子恋爱。   谢瞻顾跳到贺池背上,指着那道鲜花拱门,兴奋地说:“冲呀!冲过那道俗世之门!”   贺池背着他穿过那道门,脚步不停,一直冲进了大海里。   没有深海怪兽来抓他们,只有海风、海浪、星星、月亮,还有两个相爱的人。   ·   ·   07十年   博士还没读完,贺池就进入了中国最好的物理研究所,谢瞻顾不懂他在研究什么,反正很牛逼就是了。   谢瞻顾也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就。   五年前,《第九个夏夜》成为爆款网剧,作为原作者和编剧之一的谢瞻顾开始有了名气,他还因为颜值上过好几次热搜,吸了一大批颜粉,微博粉丝轻松破百万。   在《第九个夏夜》之后,他在绿江文学城连载的所有作品都售出了影视版权,他保持着每年写一本和一部剧本的节奏,如今已经拥有“畅销作家”和“知名编剧”双重头衔。   谢瞻顾和贺池的工作决定了他们必须在Z市定居,所以G市的两套房子就得处理掉,他们趁着国庆假期回去了一趟。   陈甸甸知道他要回来,亲自来机场接人。   陈甸甸早在婚后不久就退出了台前,她现在是新美模特公司的总经理,等到周游他妈妈庄歆退休,新美就会交给陈甸甸打理。   至于周游,他爸爸周孝临的梦蝶传媒还等着他继承,谢瞻顾去年还和梦蝶传媒有过一次愉快的合作。   见了面,陈甸甸还像从前一样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兴奋地说:“我想死你了!”   谢瞻顾回抱住她,笑着打趣:“陈总,你的女强人风范呢?”   陈甸甸松开他,笑着说:“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在你面前我还装个屁呀。”   说着,她看向站在谢瞻顾身边的贺池,顿时被惊艳到了——她身边各色帅哥环绕,想让她觉得惊艳可不容易。   “你老公怎么又变帅了,”这话是对谢瞻顾说的,“简直没天理。”   谢瞻顾笑着说:“你老公不帅吗?”   陈甸甸立刻拍马屁:“我老公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可惜被拍马屁的人不在场,否则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晚饭是在陈甸甸和周游家里吃的。   他俩领养的女儿刚过两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谢瞻顾抱住就不想撒手了。   吃过晚饭,周游要送他们回家,谢瞻顾没让,打车更方便。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谢瞻顾和贺池一起洗了澡,一起更换了主卧的床单和枕套,一起上床睡觉。   谢瞻顾是真的想睡觉,可贺池不想。   明明已经在一起十年了,贺池却依旧像热恋时那样对他性|致盎然,谢瞻顾当然也一样,他们的性|生活和谐得不可思议。   被贺池撩|拨几下谢瞻顾就屈服了,两个人面对面拥抱、亲吻、结合,亲密无间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十周年快乐。”贺池在他耳边说,嗓音沙哑又温柔。   谢瞻顾用力抱紧他,同样贴近他耳边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   ·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   全文完结啦啊啊啊!   全订的宝贝们记得在APP五星好评并在本章留言,一律红包伺候。   感谢支持,我们下一本《缠蛇》再见!Mua Mua!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