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快穿之老攻好像有点好追 作者:无满 文案 一觉睡起来,俞童发现自己被世界抹除了。 原来,这个世界是本以自家老周为主角的小说,可惜他并不是主角受。 为了和老周在一起,他要穿进每个世界,并且达成和老周的HE,只有这样世界线收束后,他才能重新出现。 可在重新追老攻的路上,俞童发现,自家老攻好像有点好追啊,当年他们在一起好像没这么容易吧。 冷静淡定对追老攻没什么计划的童童X暴躁易怒对童童没有抵抗力的老周 第一个世界:校园之校霸也会学习了 第二个世界:江湖之杀手总是在心软 第三个世界:修真之这个道友真喜欢 第四个世界:末世之一见钟情怎么办 第五个世界:最开始的相遇,童童和老周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童、周朝慎 ┃ 配角:王秦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攻真挺好追呢~ 立意:多少次重来,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   ☆、他消失了   俞童做了个噩梦,梦见他家老周和别人在一起了,刚醒来的时候他还自嘲了下,和他家老周在一起算起来也有八年多,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翻了个身,却没有捞到自己喜欢的鳄鱼抱枕。   俞童感到有些疑惑。   他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不对劲,房间里少了很多东西,老周那人是给个床板就能睡的,俞童总是调侃他这毛病都对不起他那富家子弟的身份,因此家里零碎的小件都是俞童在买。   只有这种大件,床、柜子之类的是老周去买。   “童童,童童!”   是老周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在呼喊自己。   出事了?   俞童忙下床往外走,“老周,我在呢,出什么事情了。”   客厅只摆了沙发和电视柜,上面都还拿白布盖着,其余桌子板凳,墙上挂的衣服,还有俞童养的两只猫都不见了,空旷的样子很是诡异。   正中央跪着个人,一米八多的个子蜷缩起来也是一大坨,从背面看过去健硕的身材,一头小卷毛,是他家老周。   俞童又问了句怎么了,但老周完全不理自己。   他满是疑惑蹲在老周面前,发现他双手沾满鲜血,正顺着往地板上流,顿时俞童火就上来了。   他家老周以前就有这毛病,生气了从来也不说话,谁要是正好犯上他了就揍人,往死里揍的那种,没人招他这货就锤墙,锤地板,不见血不撒手。   和自己在一起后,每次老周生气他就专门往上凑,逼得他要么说出来,要么换个方式撒气,久而久之总算把他这毛病改了。   “周朝慎,出什么事了你说啊,别在这和我犯浑。”俞童边说边就去拉他家老周。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手就那么穿过周朝慎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   俞童一瞬间脑袋是空白的,他用另一只手去拍老周的肩膀,依旧穿了过去。   这是。   怎么回事。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怎么会。   “童童,童童,你在哪。你是真实的。”周朝慎吼道。   咚咚咚,有人敲门。   可能是老周早上出去没关门,来人径直而入。   俞童抬头看过去,是王秦毅,老周多年的好友,昨天就是给他接风去了。   “王秦毅。”俞童站在他面前,而王秦毅就这样从俞童的身体中穿过。   开玩笑的吧,不可能。   俞童回头看着两人。   我是,死了吗?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记得很清,昨天和老周回来两人就睡了。   “朝慎,出什么事了。”王秦毅拽着周朝慎的胳膊想将他扶起来。   反被周朝慎一把推开。   “童童,我的童童。”   俞童听见他家老周喃喃道。   “朝慎你究竟怎么了,早上打电话来就问我认不认识什么童童,童童是谁。这么多年没听说你身边有这号人啊。”   王秦毅这番话才真的是让俞童浑身发冷,因为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房间里少的,只是和自己有关的东西。   “童童就是童童,他不见了,他不见了。”周朝慎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脖子,然而什么也没拽到。   俞童知道他是在找一个吊坠,是自己送给他的。   王秦毅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他认识周朝慎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哭了。   王秦毅摇摇头,心道怎么可能,周朝慎从小到大都是个狠人,当年差点被打死都没求过饶,他要是哭了天能下红雨,还有这童童究竟是什么。   然而王秦毅很快就被打脸了,因为他看见周朝慎那双冰冷孤傲的眼睛充满悲痛,两行清泪正顺着往下流。   “童童,我要去找他。”周朝慎说着推开王秦毅,没注意门口拐角地砖那翘了个边,直接被绊倒在地,爬起来就往外走。   王秦毅赶忙跟着追,边喊边打电话,“喂,老秦,你知道童童是谁吗,朝慎跟疯了一样要找他,我给你说我刚看见朝慎哭了。”   俞童知道王秦毅在给谁打电话,那人是秦泽,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然而他听到电话那边的秦泽说道,“朝慎哭了?开玩笑吧。不过我今早也接到朝慎的电话,问我认不认识俞童,我给他说不认识。所以俞童到底是谁啊。”   这边王秦毅也纳闷着呢,俞童,究竟是谁。   那么,我究竟是谁?   俞童在看到周朝慎往外走的时候,下意识就跟上去,但等他走到门口,发现那里有面自己看不到的墙,他只能看着王秦毅追出去,他向前撞,用手去锤,但那堵墙始终阻拦着他。   “老周,周朝慎,我在这里,你回头看看我。”俞童呼喊道,不知不觉中已是满脸泪水,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好痛,周朝慎我在这里。   但他只能看着周朝慎越走越远。   随着周朝慎的离开,自己四周也跟着变暗,房间消失,俞童现在处于一片黑暗中,里面只有他在发光,俞童向着刚才周朝慎离开的方向跑去,一直在奔跑。   他感觉不到饥饿与疲惫,只向前冲,俞童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周朝慎的身边,没有自己,他会发疯的。   等我,我会找到你。   或许是一天,一个月或是一年,俞童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长时间,渐渐的自己好像也融入到那片黑暗中,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要去找老周。   再睁开眼睛时,俞童躺在地上,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一本书漂浮在空中,书的名字是坏蛋你敢爱我吗,封面是Q版的两人手拉手,右下角写着主角的名字,周朝慎,宴桦。   俞童知道宴桦,是他家老周的一个朋友,不过已经六七年没联系了。   他坐起来,翻开那本书。   开始介绍了他家老周的背景,他家老周长大遇见了宴桦,他们相识相知与相爱,里面有王秦毅,有秦泽,但是没有自己。   书的最后一页有副插画,画着老周抱着个青年。   背景故事里面提到过一句,俞家有个私生子曾经找上门来,给了几百万打发了,俞童知道,那是自己。   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是这样的,在母亲和养父死后,自己被接回俞家,也就是因为跟着俞家的人出去,才碰巧认识了他家老周。   所以这就是不同的地方,平行世界吗?   “不,不是平行世界。”虚空中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谁在说话,你是谁。”   “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世界,就是这本书里的世界。”   “那我呢,我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俞童质问道。   “坏蛋你敢爱我吗世界只有一个,扫描结果与模块不符,发生错误请注意,发生错误请注意。”这次是电子合成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程序错误,程序错误,开始自毁倒计时,开始自毁倒计时。”   “你先闭嘴吧。”随着青年声音落下,那个电子的声音渐渐消失。   远处一团雾气飘来,最终落在俞童面前。   “你好,俞童。”   “你好。”   “你很冷静。”青年赞叹道。   俞童抿了下嘴唇,紧握的拳头昭示着他并没有面上那么平静,“我的世界,究竟怎么了。”   青年沉吟了一声,似乎在考虑该怎样给他解释。   “是到了书里我死亡的时间吗,所以我才会消失。”俞童问。   “你怎么知道。”青年有些惊讶。   俞童将手里那本书翻到第245页,上面写着王秦毅问周朝慎,俞家的葬礼他要不要参加。   周朝慎拒绝了。   直觉告诉自己,那是他的葬礼,自己在书中的那天死掉了,所以在他的世界里,自己也消失了。   “你很聪明。”青年夸奖道。   “我要怎样才能回到我的世界,我和周朝慎在一起的世界。”俞童问。   “周朝慎是这个世界的核,而你只是一个意外,但你这个意外却导致这个世界的核崩溃了。”青年说着从手里又拿出一串书。   俞童看不清书名,但他看到每本书上面都有周朝慎的名字。   “只要我回去,周朝慎就不会崩溃。”俞童肯定道。   “但你的寿命已到,准确说来应该是你们的寿命到了,这些世界中每一个俞童的寿命都到了。没有俞童的周朝慎总会崩溃,也很快就会传染到别的世界。”青年一脸可惜,他看着手中剩下的几个世界。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俞童坚定地看着青年,他觉得这人话没说完。   青年回头打量着俞童,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当然有办法,你在这个世界消失,是因为你的寿命到了,如果每个世界的你都能活到一百岁,那么你这个世界当然也可以活到一百岁。”   “如果照这么说,那些世界周朝慎的爱人不是我,那为什么这个世界,周朝慎会爱上我。”俞童问道。   “这就该问你自己了,小朋友。”青年嘻嘻一笑,“所以准备好开始你的旅程吗。”   俞童:“我去那些世界不仅仅是要活下来,最重要的是要让所有的周朝慎爱上我,否则我最终还是要消失。”   “bingo,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闭上眼睛,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俞童闭上眼睛,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脑海中还是浮现出周朝慎跪在地上,茫然地叫自己的名字,让俞童好想从背后抱住他家老周,他真一点都见不得他家老周难过。   这会俞童像是被塞进一个容器中,那里空气很少,他感觉自己慢慢失去意识,朦胧中他听到那个青年的声音,他说。   “别害怕小朋友,要相信你们的爱情,那可是毁灭了一个小世界的力量。”      ☆、他的同学   俞童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是飘在空中。   准确的说是像个背后灵般跟在一个人身后,那人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另一个俞童。   这个世界的俞童较自己更瘦弱些,皮肤也更白,个子好像也比自己十六岁要低。   如今俞童跪在灵堂上,他的母亲躺在里面。   俞童变成背后灵是两天前的事,他现在已经拥有很多记忆,和他的世界一样,这里俞童的父母也离婚了,自己跟着母亲过,在十六岁的夏天母亲病逝了,至少比自己的世界好些。   在他的世界,母亲的离去发生在一年前,而且她是被养父杀死的。   在俞童在成为背后灵的第十天,终于融合成功。   他抬起手握拳,再次拥有□□的感觉有点奇妙,也让他意识到这个身体,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弱。   这会正是响午,原本俞童孤零零待在家里,寂静将他逼得受不了,才会在大热天出来转。   抬手抹出一脸汗,他快步走到树荫下,借着商店的玻璃算是第一次正面打量自己,个头一米七左右,体重估计还不到一百斤,真的很瘦,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庞,在经历母亲的病逝后脸颊也变得干瘦,嘴角不自觉地下撇显得很丧气。   只有属于俞童那双黑曜石般平静的眼睛,预示着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俞童,他是另一个世界,已经二十八岁的俞童。   嘭   从旁边走过来个人,冲着他就撞上来,那人手里拿的陶器也应声而碎。   “狗娘养的不知道看路啊。”   来人说着就冲着俞童一推。   幸好俞童反应快,顺着向后连退几步。   抬眼看过去,是个穿花衬衫的男子,胳膊上纹了不知是虎还是牛的动物,着顶着个鸡冠头的杀马特张嘴就骂。   这人是隔壁学校的混混,在俞童的记忆中,自己曾经还给他交过保护费。   “诶呦,这不是俞童嘛,我这瓶子可要好几万呢,兄弟一场给个万八千就好。”这人竟还记得俞童的名字,说着就过来拽人。   “我站在那没动,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俞童见那青年面色凶狠已准备扭头就跑,跟这种人讲道理才真是秀才遇见兵。   “胡说,明明是你撞上来的。你给不给钱,小心我叫我大哥来。”那青年威胁道。   俞童知道他那大哥,是隔壁高三的体育生,说实话也就是个混混,他心里呵呵,拿着手机已经准备报警。   “你就说你给不给钱吧,你妈那个病死鬼终于死了,家里有的是钱,你还。”   俞童没给他把这句话说完的机会,已经冲着这人腹部来了一拳。   他家老周是个暴脾气,自从和他在一起后,他都快要吃斋念佛了,因为要是连他遇事也不冷静,他俩早晚要完蛋,所以你看俞童的冷静,一半是他自己的,一半是他为老周长的。   要是平时,俞童是绝对不会动手,他是那种不把事放到明面上,要搞也是背地里把人往死搞。   但此时,或许是因为刚和这个世界的俞童融合,听到这人骂他妈,他是一点都受不了,别看俞童身体弱,但他家老周爱打拳,教了他不少技巧,怎样最不留痕迹,怎样打人最疼。   就像现在,俞童只打了一拳,但就这寸劲,刚才还满嘴臭气的青年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俞童向前走了两步,大太阳照下来让他有些头晕,甩了甩手,身体还是太弱了。   “就是你,敢打我小弟。”   俞童顺着声音看过去,呦,高配版的二流子们。   “你小弟先碰瓷的。”俞童踢了地上那人一脚,手插兜,将兜里的吊坠缠在手指上,这样打人会比较疼。   俞童抬头看过去,一二三四五。   五个人,领头的就是那个隔壁体校生,比自己能高一头半,人高马壮的样子,鼻孔朝天,怎么就光长肌肉不长脑子呢。   “把我兄弟打成这样,给一万块,这事咱算私了。”   “我没钱。”俞童冷声说道。   “别跟老子在这瞎扯,都知道你家那病妈死了,家里的钱都在你这。”这人说着已经走到俞童面前,伸手就要逮俞童脑袋。   就是你了,俞童心想到。   他直接出拳,就冲着他肚子,这回他手上绑着吊坠,对着他腹部就是两拳,但这人并未被俞童打倒,强忍着肚子上的疼痛,就拽俞童头发。   俞童向下蹲躲开,照着他大腿就是一拳,这次那个吊坠被插进这人的大腿,又被□□,鲜血顺着往下流。   他的小弟们也反应过来,有打他的,有拽他的。   但俞童就跟感觉不到一样,只盯着眼前这人打,可他一个怎么也打不过这五个壮汉。   他被拽起来脸上来了一拳,俞童能做到的也只是尽力,反手给那人一脚。   这会俞童更像是在发泄,即使身上被打得好痛,可在这种情况下,挥出的每一拳却是那么爽快。   朦胧中俞童好像看到了他家老周,还年轻的老周。   再睁开眼,最先看到医院的天花板,俞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伤比想象中的要轻,是被救了吗?   “诶,你说巧不巧,你都睡了两天了,我一来你就醒了。”   一个少年提着篮水果走进来,是俞童隔壁的邻居,叫曹晓,和他同校但不同班。   见俞童没反应,那少年坐过来摆摆手,“吃苹果不,给你削一个。”   俞童摇头,他已经缓过来了,抬头再看曹晓,神色更加轻松。   无他,只因在他的世界,曹晓也是他的朋友。   内边曹晓也不客气,转手削了一个开始啃,“节哀顺便,有事同兄弟讲啊。”   拍了拍俞童肩膀。   俞童点点头。   曹晓见俞童没理他也不介意,任谁接连遭这样的罪也是心情不好。   “我说兄弟你也真是倒霉,碰到咱校霸跟人打架,倒是把你打到住院,要我说你既然看到人家打架,就赶紧跑啊。看什么热闹!”曹晓嘟囔着。   俞童这才从记忆中翻出曹晓口中的校霸,这人据说从附一中初中部打到高中,仗着家里有钱怎么打架都没被开除,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和隔壁学校那些混混结仇,更是三天两头打架。   那些混混就是和俞童打架的那群人。   而记忆中这个校霸,有个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名字,周朝慎。   或许自己昏倒前看到的身影真的是他,俞童心中默念。   这边曹晓还接着说:“校霸这次打架可是厉害了,打的那六个人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呢。据说他家又给学校捐了两栋楼,才只给了处分休学一个月在家反省。”   “不是老周,”俞童顿了下,一时没改过来对周朝慎的称呼,转口道,“不是周朝慎打的。是他救了我。”   幸而曹晓被这消息惊讶到,果然没注意俞童的称呼。   “你说什么。”   “是那群混混先碰瓷,后来又出言不逊,是我先和他们动手的,被打晕前我好像看到了周朝慎的身影,果然是他救了我。”   “啊,没想到咱校霸还会救人。”曹晓感叹道。   两人正说着说话,有一人推门进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进来看到俞童醒来先是皱眉,后才勉强带了丝笑容,倒是嘲讽多些。   “醒了啊。闲着没屁事干,二流子打架往前冲得还快。”   说话这人是俞童他们班班主任,王亚娟。   曹晓顿时就不高兴了,站起来先说了句老师好,才说:“老师,我刚问俞童了,打架是因为那些混混要碰瓷讹钱。周朝慎同学是为了救俞童才会打架,我觉得学校不应该让周同学休学。”   “他不休学,难道还要开表彰大会。”王亚娟冷哼道。   “老师我觉得可以,不过我感觉咱校霸这性子可能不会接受,所以还是别了吧。”曹晓感叹道。   “你觉得可以?你可真厉害。警察调查结果说的是周朝慎打架,到你嘴里就是见义勇为了?”   “老师可是。”曹晓还想争辩。   “老师说话,谁让你插嘴的,真是没教养。还校霸,谁是校霸,一群混混社会败类。还有你,俞童,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亚娟越说越起劲,她平时就不喜欢俞童这个阴沉沉的学生,骤然一听出事就觉得肯定是俞童不学好,又想到自己下班了,却还要被学校逼着来看望学生,更是满肚子气。   “安静,吵什么吵,这是医院。你是老师吧,都听说了你这学生是被牵连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了,你把脸伸过来看我能拍响不。”说话的是这两天照顾俞童的护士姐姐,前段时间俞童母亲病逝时也是她在照顾。   王亚娟被说得脸色发青,仍辩解道:“你也不在现场,谁知道是不是俞童挑事。”   “我说阿姨,你刚才都说警察都定案了,这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俞童挑事了,我看阿姨你是不是到更年期,脑子糊涂了。”   护士姐姐说完,旁边同房的人也冲着王亚娟指指点点,刚才他们说话也都是听见了。   “你,你,我不和你说这有的没的。”王亚娟气的脸色通红,回头狠狠瞪了俞童一眼,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就出去了。   “没事吧,有人欺负你就来找姐姐。”   俞童抬头看着,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上辈子他已经二十八了,这声姐姐他还真有点叫不出来。   “谢谢你。”他点点头说道。   这边护士姐姐又嘱咐几句就出去忙了。   俞童第二天就出院回家了,推开家门,房屋是记忆中熟悉的摆设,但却是他亲身第一次去感受,很是诡异。   这个世界母亲离异后没有再嫁,过得还算幸福,家里被布置得很温馨,俞童拿起摆在电视柜上的相框,看着母亲的样貌竟让他感到陌生。   在他的世界里,他与母亲何柔的关系很是复杂,甚少见到她这般灿烂笑容。   在这里,记忆中的母亲是完全爱着这个世界的俞童。   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吗,酸涩的情绪从心底炸开,水渍滴落在镜框上,是记忆中的感情在作祟吗,还是自己的感情,俞童不知道。   突然间,他真的好想周朝慎,他的老周。   好想让他抱抱自己。   ☆、他的同学   俞童在家又修整了两天才去学校报到,关于周朝慎的处罚结果已经传遍校园,也有不少来和他打听的人,他都一概不理。   俞童试着打听他家老周的消息,但并没有什么进展,倒是在学校碰见几次王秦毅,看来这个世界他依旧是老周的朋友。   还有就是,这个世界他应该不能叫他老周了,在俞童的世界他是十五岁和周朝慎相遇,当时老周二十三,比他大八岁。   但在这个世界周朝慎和他同岁,生日比自己只大两个月,不过想到能见到十六岁的老周,俞童还是挺激动的。   关于怎么追周朝慎这件事,俞童没仔细想过,甚至没有计划,不知为什么,他有种迷之自信,他肯定会和老周在一起。   事实上他现在最愁的事情不是他家老周,而是他现在十六岁,只是个高一学生。   他上辈子是个搞编程的,俞童粗略查了一下,他现在随便编个程序扔出去够卖不少钱,可他是要在这个世界和老周活很久,总的来说俞童还是很想高中毕业,得要上个大学吧。   可看着面前的物理卷子,他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学呗,不就是刷题呗,想当年他可是考上A大的人,不就是再来一遍嘛。   就这样,一个月比俞童想象中过得要快。   在月考结束后的一周,周朝慎要回来的消息传遍校园,但当天并没有人见到他。   第二天临出门的时候,俞童抓了把薄荷糖带在身上,这是新锐牌的薄荷糖,老周只爱吃这个牌子,俞童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   等到早操下了后,俞童就往十二班的队伍跑,张望半天只看到了王秦毅,又去他们班教室转了一圈,根本没看到周朝慎的身影。   难道消息有误?   “俞童走,买早饭去。”曹晓冲他招手喊道。   “你先去吧,我有点事。”俞童说完又去小树林转了一圈,据说这是周朝慎最爱来的地方,但也没见人。   看来是今天还没来吧,他这么想。   这会休息时间也快结束了,俞童拐去小卖部带了个面包,想了想回去又拿了个鲜虾三明治和一小瓶牛奶,又拐去十二班门口遛了一圈。   俞童没想到,这次竟真的让他逮住人了。   周朝慎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处,他估计个子已经有一米八了,手长脚也长,他的前桌是王秦毅正往里进,所以他的脚只能憋屈地收回来。   他皮肤比上辈子要白些,还是那头小卷毛,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显得狂野不拘,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让人看上去有些懒散。   还有那浓浓的黑眼圈,看来这个世界的周朝慎,睡眠质量依旧不好,只见他打了个哈欠皱起眉头。   这是十六岁的周朝慎,让俞童熟悉又陌生的周朝慎。   周朝慎似乎是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回头和俞童视线对上,不知为什么俞童突然就紧张起来,扭头就跑,瞬间退出周朝慎的视线。   走到楼道口俞童心跳还是很快,也就这会他才生出几分胆怯,之前那些信誓旦旦瞬间消失不见,他开始担心,万一。   万一自己追不上周朝慎怎么办。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王亚娟的英语课,自上次的事后,在班里她经常对俞童冷嘲热讽,想了想今天应该要发月考卷子,要说这么多课中,俞童最有信心的就是英语,没办法谁让上辈子占优势呢。   想着反正现在回去肯定要被王亚娟奚落,不如在这等着,毕竟周朝慎这个校霸可是经常逃课。   俞童就蹲在楼梯口瞅着十二班的教室,正好趁这功夫把自己的面包吃了,塑料袋里装着另一个鲜虾面包和牛奶。   上课有快二十分钟都没人出来,倒是有个巡楼的老师转过来,幸好俞童躲得快,差点被发现。   就这样他拿着随身装的便携笔记,看几眼书就抬头看眼门口。   终于在上课半个小时后,有人出来了,还真让俞童蹲着了,出来的是周朝慎。   而且他出来就往左拐,向这边楼梯口走来,俞童赶紧向下跑。   听声音周朝慎是往楼上走,俞童偷偷跟在他后面。   其实他只是想先和周朝慎说声谢谢,顺便给他带个早点,毕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这么做很正常啊。   对,只是先普通的打个招呼。   这么想的时候俞童发现,自己好像把人跟丢了。   周朝慎上了楼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六楼都是实验室,俞童一个个挨个找过去也没见到人,直到最后一间,那是在上七楼的拐角处,是个废弃的办公室。   俞童刚侧着身子从窗户处看,门突然被打开,他被拉进去,胳膊被反拽住摁在门上。   “你是谁,想做什么。”周朝慎那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熟悉的让俞童只觉心头沉甸甸,他愣住,很快就冷静下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你好周朝慎,我叫俞童。不知道你还有印象吗?一个月前,就是我和隔壁体校生打架,你救了我。还连累你休学一个月,真的很抱歉,我想来和你说声谢谢。”   俞童说完,身后的手被放开,他转过身,周朝慎比他要高一个头,房间里没开灯,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阴影下,更显得周朝慎双眼幽暗。   “是你啊。”他后退一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俞童,“那天就算没你,我也是要和他们来一架的,没你什么事,滚吧。”   他说完直勾勾盯着俞童,习惯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悦,似乎在不满自己被俞童耽误时间。   俞童当然知道,这是周朝慎习惯性的烦躁,距离他底线还远着呢,也就没走,继续说道:“这件事对你可能无关紧要,但你救了我是事实,我要懂得感恩,真的谢谢你。你可能没吃早点,这是楼下商店的面包和牛奶,给你。”   俞童觉得自己要是伸手,周朝慎肯定不会接,于是就放在旁边桌子上,上面很干净,看来这地方周朝慎经常来。   周朝慎昨天根本就没怎么睡,他现在脑袋里就是一个字,烦。   说话都是在压着火。   而俞童还不走就让他更想发火,尤其当他发现,面前这人似乎一点都不怕自己,还冲着自己笑,越笑越灿烂,这人右边嘴角还有个酒窝。   周朝慎也不知道自己在惊讶什么,竟然还有酒窝,还是只有一个,反正就是烦。   他嘴角下沉,皱眉看着俞童,脑子也不知道被什么塞满了,木木的感觉好难受,搞得他很想发脾气,更诡异的是,他一点都不想让这人看见自己发火的样子。   但这种陌生的情绪更让他头大。   俞童还是在继续说:“我买到款特别好吃的薄荷糖,给你带了点。”   他说完从兜里掏出糖,也放在桌上。   这回俞童看出周朝慎的烦躁,没等他再开口俞童就主动说道:“总之就是谢谢你。我这就离开,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说完扭头就走,还贴心地帮周朝慎将门带上。   等俞童走了,周朝慎盯着桌子上的面包和牛奶还有那一把糖,烦,真的烦,他从来都不爱吃糖。   但突然脑海中还是浮现出,那个只有一个酒窝的笑容,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一颗。   味道不错,或者应该说他还挺喜欢的,活了十六年他竟然没发现自己喜欢吃薄荷糖?   总之今天的周朝慎在休息室做了个还算可以的梦。   之后俞童每天都带着薄荷糖去六楼,但并没有再见到周朝慎,俞童放了糖就走,第二天桌子上的糖就不见了,他觉得糖肯定是被周朝慎拿走了。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俞童才终于再见到周朝慎第二面。   那是下午第二节体育课。   老师让体育委员带大家在操场跑五圈,就可以自由活动。   他们跑的是小操场,一圈四百米。   自从变成这个世界的俞童,他就开始加紧锻炼身体,所以两千米对他来说真的是小意思。   可对于有些女生来说,跑到后面就不太行了。   跑过的地面有个小坑,俞童旁边的女生绊了一下,就要往地上摔,他赶忙侧过身伸手扶她,俞童身后的男生反应就没那么快,他还是按正常速度跑,直接将俞童撞倒在地。   嘶,有点疼。   那个男生赶紧停下来,就看见俞童左手拄着地,手掌被蹭去一大块皮,血正顺着往下流。   “俞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撞到俞童的男生接连道歉。   俞童摇摇头,“没事,就是看着严重,拿水冲冲就好了。”   老师远远看情况不对已经跑过来。   “俞童,先别动那只手,我跟你去医务室看看。”体育老师说道。   “老师我也去。”   “我也去。”   说话的是那个男生,和俞童扶的女生。   体育老师:“去那么多人干嘛。体育委员看着他们自由活动,别乱跑,我带俞童去就行。”   说着他扶着俞童就走。   医务室就在操场后面,几分钟就到了。   今天值班校医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见俞童进来赶忙就开始处理伤口。   这边俞童的手还没处理完,嘭地一声响,门被推开。   “老师出事了,张泽和李源两人打起来了。”   俞童听出来这声音是他们班体育委员。   他低头见自己手已经消完毒就剩上药了,便主动说道:“老师我这边没事了,不用陪我。”   体育老师先进来看了看俞童,发现的确没啥事,嘱咐几句就跟着赶紧回去。   校医帮俞童包扎好,也没急着赶他走,“你去里面躺着休息会,就是别去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俞童心下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面上不显,装作不知道还问,“老师,里面有同学在休息吗。”   校医点点头算是默认,一脸严肃。   学校里有谁敢在校医这里光明正大的休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周朝慎。   俞谨慎强忍住嘴角,看似害怕地点点头。   校医嘱咐完便出去忙了。   俞童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突然真的是太感谢那个撞到自己的男生。   找到最里面的房间并不难,他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试探性先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应答才推门进去。      ☆、他的同学   俞童没猜错,房间里躺着的就是周朝慎,他闭着眼睛也没睡觉,或者说他根本睡不着。   砰砰砰,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周朝慎还没有想出个结果,就听见门被打开了。   “周朝慎。”   是个清脆的少年音,而且这个声音自己并不陌生,是那个无缘无故接近自己的男生。   对,就是无缘无故,或者对周朝慎来说是莫名其妙。   一个多月前那场架,其实他从那个混混开始碰瓷就在旁边看着,直到后来打群架,没人知道当看到那个少年被打时自己有多么烦,但正是这种莫名的情绪才让理智抑制自己不要出手。   直到那个少年被打倒在地,那种从心底里涌出的烦躁喷涌而出,这也是为什么这架自己会打的这么凶的原因。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的确是为了救这个人才打架。   可这件事他并不想说出来,这种奇怪的情绪他甚至都不想承认。   但这个人,怎么就黏上来了。   最诡异的是他,已经十六天了,每天去六楼那个教室,看到放在桌上的薄荷糖,自己第一反应是惊喜,随着日子推移,越到后面他竟然会感到有些恐慌,万一呢,万一那个人要是今天不来了呢。   真是神他妈的情绪。   “周朝慎。”   这人又叫了一声   周朝慎依旧没睁开眼,只想着这人怎么还不出去。   这边俞童盯着周朝慎右手的小拇指,正在轻微颤动,他家老周每次装睡的时候就会这样,这是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但这时俞童不打算揭穿,他关上门悄悄坐在旁边,今天是上体育课,他没带那本笔记,不过也不要紧,左手受伤了,就用右手拄着脑袋,盯着周朝慎看,这可是十六岁的老周啊。   那边周朝慎听到了关门声,所以是出去了吗,怎么就走了,烦,真的烦。   不对,怎么感觉好像有人盯着自己。   他睁开眼睛,侧身看过去。   还是那个少年,个子不高,窝在椅子上更显得小只。他头发刚到耳后,看起来很是乖巧的样子,可他是看过对方打架的样子,那叫个凶狠。   应该是见自己看过来,那少年笑了出来,恰到好处漏出他那只有一个酒窝的脸颊,还有那双随着笑容变得温暖的双眼。   但让周朝慎最先注意到的却是,他的手受伤了。   “被打了?”周朝慎坐起来,眼神晦暗盯着俞童左手,此时他脑中好似在打雷般,劈啪作响。   俞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的左手,“没,是不小心摔倒了。”   说完又补充道:“我不会被欺负的。”   周朝慎冷哼一声,“蠢。”   俞童还是笑笑也没生气,摸了摸兜,幸好还装着一颗,摊开手递过去,见周朝慎不打算拿,他走过去放在周朝慎面前的桌子上,又坐回来。   那是颗薄荷糖。   周朝慎就看着俞童一系列举动,没有拒绝,他甚至有些愤恨地盯着桌子上那颗糖。   他可是周朝慎,B市有名的阔少,而他吃了半个月的糖都是别人给的,说出去谁信。   然而他还是拿起来,熟练地拨开纸,薄荷的清凉味很好吃,面前的少年还在盯着自己,他有些愤恨地想咬碎嘴里的糖。   可又想到面前这人似乎只带了一颗,舔了舔虎牙最终还是没舍得咬。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周朝慎说道,这句话对他来说真算得上是和颜悦色,要是王秦毅听到怕是恨不得将这句话供起来。   然而在这里的是俞童,他只是看着周朝慎,认真说道:“你休息吧。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周朝慎瞥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再赶俞童走,半靠在床上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俞童就盯着周朝慎陷入沉思。   “周朝慎,我最近去六楼那里都没见到你。”俞童说道,不是在质问,也不是疑惑,只是单纯的询问,更像是聊天。   周朝慎回头看着俞童笑岑岑地看自己,便也打量着俞童,想要搞明白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这么想着他也问出口:“你的目的,想要钱?”   周朝慎虽对着装不甚在意,可他至少能看出俞童全身的衣服最多不超过五十。   俞童径直回答道:“你这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我觉得周同学是个好人,想和周同学交个朋友。第二个问题,我当然想要钱,没办法,人穷志不能短,要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积极向上?”   “对,积极向上。这是我的优点之一,这次没有带我的随身笔记,下次可以给你看看。我的目标是A大,而且想和周同学一起上A大。”   周朝慎侧过身子继续看窗外,他已经不想理这个胡言乱语的人了,看在他那些糖的面子上,他才没立刻将他丢出去。   就这样,看着窗外,周朝慎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快要放学了,他伸手看了看表,这才想起来,房间里不是自己一个人,他转头看过去,俞童还在那里,和自己睡前同样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令周朝慎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也能睡着,他抿了抿嘴唇,其实心底是有些不高兴的,没由来得不高兴。   他没说话,坐起来就往外走。   俞童先他一步走到前面,帮忙把门打开。   刚一出门就碰见校医。   “诶,同学你怎么还在啊,我以为你早都走了,话说你怎么跑到这里睡觉了,这里可是有。”   校医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看到从俞童身后走出来的另一个人。   周朝慎没有理会这两人,直接走出了医务室。   俞童冲着校医道了声谢,赶忙追出去,可等他出去的时候,周朝慎却已没了人影。   他也不着急,对俞童来说,有的是时间。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很快他就再次见到了周朝慎。   俞童从校医那出来,班里最后一节课都上到一半,更不巧的是这节又是王亚娟的英语课,想到这俞童半点都不想回去,可总要回去拿书包,便硬着头皮往班里走。   不曾想他正准备从后门溜进去,却发现班里在上自习。   学习委员也就是当时不小心撞到俞童的那个男生,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俞童赶忙进去坐好。   “俞童,你没事吧。”俞童的前桌叫曾柔,也就是俞童当时扶的女生。   “没事,不是什么大伤。”俞童说着将手抬起来,被包扎好的伤口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了。   “那会谢谢你扶我一把。”曾柔说道。   “小事情。对了,怎么这节课上自习,王老太呢。”俞童疑惑道,王亚娟向来抓他们班英语,平时占课间时间都是小事,更是经常占他们体育课时间,所以这突然来的节自习,俞童才会好奇。   曾柔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说话声来自曾柔的同桌,叫秦蕴,却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女生。   她说着激动地转过来,动作声音有点大,搞得讲台上的学习委员沉着脸走下来,吓得秦蕴赶紧转回去。   学习委员叫任嘉陇,他走过来时俞童还抬着头看他,于是他就凑过来,俞童给他让了半个凳子,“所以是为什么,王老太为啥突然上自习。”   秦蕴噗嗤笑出声,又转回来:“你竟然也不知道。”   任嘉陇:“不知道啊,就突然来了个老师说让咱先上自习,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蕴:“我给你们说,都知道咱学校校霸吧。”   任嘉陇:“知道啊,周朝慎周少啊,谁不知道。咱俞童前段时间还被他们打架连累了。”   俞童抿了抿嘴唇,继续问道:“所以呢,出什么事了。”   “听说好像上节课的时候,王老太被咱校霸打了。”秦蕴说道。   “不可能。”俞童脱口而出,上节课周朝慎明明一直在医务室睡觉。   “俞童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吧。”秦蕴感叹道:“我看咱校霸传闻中是挺狠的,但应该不会打女人吧。而且无缘无故他打王老太干嘛。”   “我倒觉得有可能。你们是不知道,我抱作业的时候经常听到王老太骂周朝慎,什么难听话都有,说不定是校霸听到了,打她一顿也不一定。”任嘉陇说道。   “骂啥了,说说啊。”秦蕴兴致勃勃地问。   “反正不是啥好话,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别这么炸,你看看人家曾柔。”任嘉陇吐槽道。   “我们柔柔当然是最好的。”秦蕴说着就摸曾柔的下巴,搞得曾柔满脸通红。   “俞童,你干嘛。”任嘉陇见俞童突然站起来,问道。   “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俞童低声说完就往外走。   俞童知道王亚娟这人有多讨厌周朝慎,就算这次不是周朝慎做的,她肯定想办法也要赖到他身上。   而且这和上次与隔壁混混打架不同,要是再传出来打老师,虽然周家有钱,但或许不会再帮周朝慎,至少他们是绝不会相信他的。   要问为什么,因为俞童到现在虽然才和他家老周见了两次,但他就是知道,周朝慎在周家过得并不好,至少在这个世界,他依旧还有那个失眠的毛病。      ☆、他的同学   俞童径直去B座二层,那是校长室,他躲在门口偷听。   “校长,这样的学生我们一定要开除,前段时间他就打架,把人都打住院了。他家是有钱,但也不能这么为虎作伥,我还是个老师,他也敢打。”   俞童听出这是王亚娟的声音。   “周同学,王老师身上的伤真的是你打的吗。”校长询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校长,你看他都默认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正下楼呢,就是他从后面推我。他这是谋杀,该报警把他送监狱去,从小不学好,要我说当年那事就是他把人杀的,也就周家用钱给摆平了。”   “王老师,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说。”   俞童听的是心下一跳,当年的事?   在他的世界里,老周和周家也发生过不太好的事,果然在这个世界也有吗。   “你,你,当着校长的面,你还想打我吗。”   不知道周朝慎做了什么,王亚娟胆怯的声音传来。   俞童赶忙走到门口,喊了声报告。   里面的人也没想到这会还有学生来,一时也没人开门,于是俞童自己就把门推开了。   进去看见校长站在中间,王亚娟站在右边,她的脸颊和右肩都有青紫,左手手掌也有些破皮,还没来得及处理显得的确有些严重。   左边周朝慎插兜站着,他一米八的个子低头看着王亚娟,嘴角下沉,面色凶狠,尤其是当他双眼泛着狠厉盯着王亚娟,看着她直哆嗦。   “这位同学,有什么事情吗。”校长问道。   “校长好。我叫俞童,是王老师班里的学生,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是体育课,我为救同学摔倒蹭伤了手。”俞童说着抬起手给校长看,先说这的目的就是要开始就留给校长个好印象。   俞童继续说道:“体育老师带着我去医务室,我正巧碰到了周同学,所以从第二节课到刚才,我和周同学都一直呆在医务室,校医老师也能为我们作证。”   “是真的吗。”校长问道。   俞童点点头:“校长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同学在上节课的时间绝对没有离开过我视线。”他说着看向王亚娟   “王老师看到的人真的是周同学吗,毕竟我绝对没有说谎。”   王亚娟也不傻,这个时候更加冷静,“俞童,我也不知道你在这胡说是为了什么。但我身为一个老师,绝不会去污蔑一个学生,难道我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搞得满身伤去陷害学生。真是可笑。”   两人的说辞看起来都这么真,校长也分辨不出。   就在这时,又一声报告声。   也是没等里面的人说话,外面就闯进来了。   还是个熟人,王秦毅,他后面跟着个穿校服的男生。   “校长好。”王秦毅乖巧说道,来这的人也都知道先卖个乖给校长,除了周朝慎。   王秦毅没等校长开口问便主动说道:“王老师好,听说说有人敢打您,我们做学生的决不能姑息这样的行为,于是我们十二班团结一致帮您找出了凶手。”   王秦毅让开,露出身后的少年,这人是曹晓他们十一班的,叫冯固,此时他紧紧咬着牙,嘴唇直哆嗦。   “这位同学,是你推了王老师吗。”校长温和地问道。   “是,是我,我。”冯固话没有说完,就被王亚娟打断:“王秦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个人出来给周朝慎当替罪羊,这可真是好打算。”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又是一个人进来。   今天的校长室可真是热闹。   进来的是校医,曾广元。   “校长,您找我有事?”曾广元问道。   校长瞅了俞童一眼,知道曾医生肯定是他叫来的,也没拆穿,直接问道:“曾大夫,我找你来想问件事。”   “校长,您说。”   “今天下午,周朝慎和这位俞童来过校医室吗。”   曾广元心下一跳,他进来看到身上青紫的王雅柔,就知道肯定出事了,又看了眼站在对面的周朝慎,斟酌下还是照实说。   “今天下午第一节课中间,周朝慎就来了,在最里面的病房休息,到第二节课中间,俞童手受伤被何老师送来,我给他包扎好伤口就让他也去里面休息,直到上第四节课,这两个人才出来。”曾广元说道。   “中间他们没出来,一直在里面吗。”校长问。   曾广元点点头,“下午我在门口整理资料,确定他们俩都没有出来过。”   校长不留痕迹地瞥了王亚娟一眼,见她面色难看,也没说什么。   倒是冯固又说道:“校长,的确是我推王老师下去的。前段时间我父母吵架闹离婚,我实在无心学习,搞得上次月考成绩退步了很多,我求王老师不要给我家长打电话,下次我一定会努力。但老师还是通知了我爸妈,他们大吵了一架后,第二天就离婚了。”   “我知道他们离婚和王老师无关,可今天我站在楼梯上,脑子着了魔一样在想,要是老师没有打那个电话,他们那天说不定就不会吵架,或许就不会离婚了。我昏了头才会推王老师下去。校长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论学校给什么惩罚,我都会接受的。”   冯固说完冲着王亚娟弯腰道歉:“对不起,王老师。”   王亚娟看着冯固,死死盯着他,她一点都不想接受道歉,可这个时候,校长还在看着她。   她只能努力勉强出一个笑容:“没事,老师原谅你了。你能知错就好还是好孩子。”口里说出原谅的话,可她那双眼却昭示着,她的熊熊怒火丝毫没有被平息。   “王老师,还有周同学呢。”校长说道。   王亚娟噌地扭头看过去,心下沉了沉,咬着牙说:“周同学,老师冤枉你了,对不起。”   周朝慎冷哼一声,从头到尾他都更像是个局外人,他看了眼俞童,转身离去。   “周少,等等我呀。”王秦毅也跟着追出去。   俞童笑了笑说声校长再见,也和曾校医出去了。   等俞童到楼下的时候,已经不见周朝慎和王秦毅身影。   这会曾广元也追上来,“是你来派人找的我。”他肯定道。   “怎么会是我。校长不是已经说了,是他来找您的吗。”俞童回头笑着说道,见曾广元还面露疑惑,也没多做解释,   回教室拿了书包就回家。   第二天是个阴天。   俞童以前早上都是坐公交上学,路上差不多要五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后来他发现骑自行车快点只需要二十分钟后,果断地选择了自行车。   他走楼下发现天有点阴,懒得回去拿伞,骑快点反正他教室还放着一把。   没想到快到学校时,雨说下就下,俞童冒雨蹬车转弯,正好有个人和他一起拐,却比他快一步。   俞童左手又有点伤,一个没抓稳就被前面的人把前车轮别了,那人听到俞童倒地的声音却是越骑越快。   嘶   俞童轻呼道,扶自行车起来的时候把腿蹭又了一下,这会雨下得更大了,只能先到旁边躲雨。   其实伤口并不大,但被雨水一冲就有些泛白。   不得不让他感叹这几天似乎真有点倒霉。   在这又等了二十分钟,雨渐渐变小,他赶紧骑着自行车去学校。   这场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不仅仅是他迟到了,从窗户看过去,班里起码一半人都没来。   法不责众,估摸着今天迟到的人都让进去了,俞童看着前面的同学走进班里,他也跟着上前,却被一只手拦下来。   “迟到了谁让你进来的,去那边站着。”   今天是英语早读,拦住俞童的是王亚娟。   平时迟到了的确是要罚站一节课的,可今天是意外情况,而且在他前面的人都进去了。   “王老师,我路上被车撞了摔了一跤,现在腿还在流血。”俞童指了指他受伤的腿。   “呵,这还叫伤口,怕是你自己在门口磕的,真的是迟到了还编瞎话骗人。你就站在这里罚站。”王亚娟指着俞童说道。   正好又来了个迟到的学生,还是熟人,他们班学习委员任嘉陇,他见俞童在门口站着,以为迟到要罚站,就也站在他旁边。   “任嘉陇,进去上早读。”王亚娟说道。   “啊?”任嘉陇愣了一下,“老师,我迟到了,不是该罚站吗。”   “我说,让你进去。”王亚娟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道。   “哦哦,我知道了。”任嘉陇说着给了俞童眼神,好奇他怎么得罪老师了。   俞童没理会他,只抬头看着王亚娟,漏出个嘲讽的笑容。   “老师,您这是在公报私仇。”俞童大声说道,王亚娟根本没想到俞童敢这么和她顶嘴,才没来得及阻止他。   俞童声音宏亮,又因为下雨起码有一半同学还没来,因此读书声音并不大。   他的声音不仅仅是让自班的人听到,整层楼的早读声都因他刚才那句话静下来。   也就使得他接下来的话,至少都让这层楼的人听个明白。   “王老师,昨天你摔下楼梯,明明没看到是谁推你,就诬陷周朝慎同学,要逼别人退学。幸好我和曾校医为周同学作证,我们也都是实话实说,要是老师您再这样针对我,那我只能勉为其难,为昨天没有帮老师骗人道歉。”   说到这里,俞童还清了清嗓子:“王老师,对不起。我俞童,没有帮您诬陷别人,是我的错,求您以后不要针对我,我只是想好好学习。”   “你,你,俞童,你胡说什么呢。”王亚娟此时苍白的质问实在是显得太过无力。   隔壁班已经有大胆的伸出头来看。   毕竟昨天王秦毅为找出冯固可是惊动不少人,关于昨天那件事本就议论纷纷,俞童这么一闹,众人心中也拼出不少真相。   “王老师,我路上被撞到了,现在要去校医室包扎。希望您之后不要再说我无故逃课了。”俞童说完这些话也不等王亚娟反应,转身就走了。   身后是王亚娟的阵阵怒骂声,不过也不关俞童的事了。      ☆、他的同学   到了校医室,还是昨天的曾医生,他显然也记得俞童。   “怎么又是你。”曾广元问。   “路上不小心摔了。”俞童指了指自己膝盖。   “过来吧给你先消毒,你这手见水了,正好也一换。”   俞童跟着曾广元进里面单间。   “曾医生,今天就你一人啊。”俞童意味深长地问道。   “校医室一直都我一人啊,你这问的。”曾广元手下动作顿住,抬头看着俞童,“我知道你问的是谁了。”   俞童嘿嘿一笑:“所以呢。”   “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上赶着找内位的人,重点是还没被揍,我说你这是要干嘛,抱大腿,那你抱着这条腿可有点凶残啊。”曾广元感叹道。   “曾医生你想多了,我们这就是正常交朋友。”   曾广元给了个白眼说道:“可去一边吧。今天没别人,就我一个。”   俞童:“那他什么时候会来啊。”   曾广元:“这我哪知道,大佬想来就来了呗。行了,你这伤口药上好了,回去吧。”   俞童讨好地看着他:“曾医生,你这地借我待会呗。昨天那个王老师是我班主任,今天又碰到她早读。”   曾广元也是知道昨天那情况,犹豫了一下说道:“行吧,就呆到下早读就走啊。”   “谢谢曾医生。”俞童感谢。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此时外面已经有个人在等待。   正是俞童和曾广元刚才在谈论的人,周朝慎。   只看见他,俞童习惯性扬起嘴角,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倒是周朝慎打见俞童后,眉头就没松开过,尤其是当看到俞童被贴上纱布的右膝盖。   “跟上。”他说完就往里面走。   俞童回头和曾广元摆摆手就赶忙追上去。   还是到了昨天那个房间,周朝慎进来后推开侧面的墙,原来那里有个暗门,里面还有个房间。   俞童探头看过去,应该是个衣帽间,在这个医务室有一个属于周朝慎的房间,里面还有个他的衣帽间,他并不觉惊奇,毕竟这人可是周朝慎,再奇怪的事情他上辈子真见太多了。   这边周朝慎拿着身校服走出来,从外面柜子里拿出把剪刀,三两下将裤腿剪短后扔过去。   “进去换了。”周朝慎说。   俞童就乖乖拿着衣服进去。   进去他才发现这还不只是个衣帽间,旁边还放着个小榻。   换好后俞童低头打量着,没想到周朝慎还剪得挺适合。   等俞童推门出去,周朝慎还是躺在昨天那个位置,皱眉看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   只见他眉头越皱越深,随着雨势渐长,他身边的气息也愈加狂躁。   果然和他的老周一样,这个世界的周朝慎在下雨天也发生过很多事情。   幸好刚才没来得及放书包,俞童包里还装着昨天去超市买的一大袋面包。   俞童拿了几个放到周朝慎旁边,周朝慎头也没回。   俞童也没说话,看着周朝慎自己开始吃,这纯粹是拿他下饭。   等俞童吃完面包,周朝慎已经看着天花板半睁着眼睛,好像要睡觉。   俞童坐在桌子前开始看书。   啪,周朝慎坐起来。   “看书就把灯打开,眼睛不要了。”周朝慎沉声说道。   俞童是看周朝慎想睡觉,想着雨停天亮了就不用开灯,不过他也没解释,只是点点头。   谁知周朝慎还是盯着俞童看,俞童给了他个乖巧只有一个酒窝的笑容。   他看着周朝慎冲自己伸手,俞童愣了下。   周朝慎还是皱着他那好看的眉毛。   俞童突然明白了,他赶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薄荷糖放在周朝慎手中。   看他熟练地撕开糖纸,塞入口中。   不知是不是俞童的错觉,吃过糖的周朝慎气息好像平和了些,他拿起件衣服蒙在头上便躺下。   俞童笑了笑,提笔开始做卷子。   铅笔划在纸上发出沙沙声,让周朝慎听着实在感觉吵人,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感觉越来越困,然后就睡着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在下雨天睡着了。   没在下雨天回忆起那个充满血腥的雨天,这次的梦,是清凉的薄荷糖味。   那天等俞童回去也没再碰到王亚娟,倒是再回去上课时收到全班的注目礼,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出名了。   当天下午王秦毅还来找过他,说要是有人找自己麻烦可以给他说,应该是看在昨天自己帮周朝慎作证的份上。   俞童也没点破他现在应该算是和周朝慎认识了,只是感激地说了谢谢。   估摸着王亚娟给各科老师都传达了自己的恶性,以至于俞童现在怎么逃课都没有人会管,他高二选择理科,索性政史地就都逃课去找周朝慎。   而且他发现了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不知道周朝慎会学什么,俞童实在是想高二两个人同班,当然同桌最好。   而这个问题他也在下次见面的时候问了出来。   还是在那间医务室,周朝慎斜躺在那里,一条腿半曲着,眼睛半睁不睁的样子。   俞童刚做完一张物理卷子对完答案,向后仰着伸了个懒腰。   他见周朝慎也没睡着,问道:“周朝慎,你高二学理还是文。”   俞童看着周朝慎眼皮动了动,睁开双眼,“无所谓。”   “那学理吧,我希望咱们可以同班。”俞童说道。   周朝慎轻哼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   “周朝慎,我还没有你的微信。”俞童再次说道。   “你那手机,还能上微信。”周朝慎嘲讽。   其实俞童的手机也是去年才出的款式,不过是之前打架时屏幕被摔碎了,但还是能正常使用。有因为俞童回家听课都是用家里电脑,不太用得上手机,就也没来得及修。   “可以用微信。”俞童回答道,见周朝慎没有反应补充道:“想加你微信,这样平时也能和你聊天。”   “聊天?”周朝慎反问道,其实这段时间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算是挺多的,但基本都是周朝慎在床上睡觉,俞童在看书,说话加起来也不到十句。   周朝慎没有听到俞童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扔过去。   啪。   准确地扔到了俞童手中。   俞童拿着手机打开,没有密码,扫码将周朝慎微信加入,看着他零散的好友列表,将自己名字输上去。   搞完将手机放到桌子上。   低头扫了眼卷子,刚做完一张有点累,想休息会便双手拄着脑袋盯着周朝慎。   看了估摸着有十分钟,周朝慎动了。   他转过来侧身对这俞童,一条腿还是半曲着,缓缓睁开双眼,今天他应该休息的还不错,此时眉目放松,双眼还是懒散半睁着,里面充满惬意,那一头小卷毛,搞得他真像只慵懒的大猫。   “怎么不学了。”他问俞童。   俞童笑着说:“刚做了一套卷子,休息会。”   “看着我休息?”周朝慎这回真的是少有的平和,说出话来真的只是询问。   “对,看着你就感觉很解压。”俞童是一点都不害羞,大方承认。   周朝慎轻笑一声,不是平时那种嘲讽或者暴躁的冷笑,是那种很轻松,真的是听到很有意思的事而笑出声,笑声只让俞童心头一甜。   然而声轻笑很短暂,周朝慎笑完便转回去,闭上眼睛又陷入睡眠。   日子就这样来到了七月,马上再过几天就要进行期末考试。   当年学的知识早都还给老师了,上次俞童夜以继日的学习,这才勉强保住了之前名次,而在即将面对分文理的时候,他已经将政史地完全放弃了。   又做了一张化学卷子,俞童直起来伸个懒腰,三科里面自己化学最薄弱了。   “俞童,上课呢,你在干什么。”   讲台上的老师怒斥道。   俞童看过去,是王亚娟啊。   在上次那件事时候,她借着月考的事将自己调在最后一排,他们班人数正好是奇数,于是他独自被放在角落,到正和他意。   “王老师,我累了,在伸懒腰。”俞童站起来回答,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岂有此理。”气得王亚娟使劲拍了下桌子,上次她上课时俞童就趴在下面玩手机,她借此让俞童去外面罚站,结果人家扭头就跑了。   王亚娟长舒一口气,总有办法治他:“俞童,班里同桌两个要互换英语诗朗读,你现在将你准备的诗朗读给大家听。”   王亚娟的确布置过这个作业,不过是在俞童被罚站的那节课布置的,他也没有同桌,自然也没人提醒他。   曾柔任嘉陇几个人和他关系还可以,但也知道俞童和王老太之间的恩怨,想着王老太根本不会管俞童,就都没想着给俞童说。   王亚娟见俞童没说话,便笑了笑:“俞童,即使你没有同桌,也该完成作业啊。就罚你今天都站在座位上听讲。”   “好了,接下来同学们。”王亚娟的话被俞童打断了。   “老师,我有准备诗歌。”俞童说完就开始朗诵   Dar’stthou amid the varied multitude   To live alone, an isolated thing   To see the busy beings round thee spring,   And care for none; in thy calm solitude,   A flower that scarce breathes in the desert rude   To Zephyr’s passing wing   Not the swart Pariah in some Indian grove,   Lone, lean, and hunted by his brother’s hate,   Hath drunk so deep the cup of bitter fate   As that poor wretch who cannot, cannot love:   He bears a load which nothing can remove,   A killing, withering weight.   He □□iles--’tis sorrow’s deadliest mockery;   He speaks--the cold words flow not from his soul;   He acts like others, drains the genial bowl,--   Yet, yet he longs--although he fears--to die;   He pants to reach what yet he seems to fly,   Dull life’s extremest goal.   这是俞童曾经最喜欢的一首诗,雪莱的孤独者,在深夜里他曾一遍又一遍去朗诵这首诗。   这段时间他已遇到不少王亚娟的刁难,他多数都不会去接,但今天在被叫起来,他突然就想到了这首诗,也读了出来。   因为他才反应过来,在上辈子遇见老周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首诗了。      ☆、他的同学   少年声音清脆,慷锵有力地朗读完,在座大部分同学并没有听懂,但俞童的语气却让大家似乎是有些明白这首诗的意思。   俞童也没打算等王亚娟点评,读完诗就直接坐下。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点开周朝慎声的对话框,冷静片刻终于给他发了个消息。   那边周朝慎难得也在班里上课,他今天不太困,半拄着脑袋看着窗外不知再想什么。   讲台上的老师讲到二氧化硅的生成。   这个知识点他好像听俞童背过,正想到这时装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会是谁给他发消息呢,周朝慎排除了一圈,怎么想都只会是那个人。   他拿出手机,屏幕已经亮了。   俞童:睡着了吗?   周朝慎盯着屏幕。   俞童:我觉得你应该没睡,早上已经睡饱了吧。   周朝慎早上又窝在那间医务室,俞童就在自己旁边做卷子。   俞童: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俞童:想去找你玩。   周朝慎实在不知道俞童找自己来干嘛,现在他俩相处模式都是自己在睡觉,他就在旁边做卷子。   周朝慎:回家。   俞童知道现在周朝慎已经搬出来自己住了,那他说的回家已经是回周家。   俞童:[哭泣][哭泣]。   俞童: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朝慎看着那个波浪号,有些想象得出俞童可爱的语气。   周朝慎:八月底。   俞童:[大哭][大哭]   俞童:这么晚啊   俞童:好晚   俞童:你有没有养过小动物。   周朝慎想了想,或许自己八月中就能回来,但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删了,现在还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   周朝慎:有   俞童:是什么,是什么   俞童:是(>^ω^<)喵吗   俞童:是猫妈   俞童:打错了,是猫吗   周朝慎:嗯   周朝慎:两只   俞童:!!!   俞童:!!!   俞童:想看,想撸,[星星眼]   事实上这边俞童是真的惊讶,因为他知道周朝慎这人并不喜欢小动物,上辈子他们养的那两只猫都是俞童带回来的,用了好长时间他才适应。   周朝慎翻了翻,手机里什么照片也没有,他第一次有些沮丧自己平时真的是不爱拍照片。   周朝慎:叫奶昔和奶糖   俞童:!!!   俞童:可爱,好可爱。   竟然和上辈子那两只猫的名字一样。   周朝慎看着和俞童的聊天记录,不自觉得笑出声。   周朝慎:这次回家会抱来这边养。   俞童:期待ing   俞童:[口水]想撸猫。   坐在前排的王秦毅听到身后的笑声,惊恐地转过身,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到周朝慎笑了,不是阴沉的笑,而是很放松的笑。   “你在看什么啊。”王秦毅伸头撇向周朝慎手机,他真的是太好奇了。   周朝慎坐直将手机收回,抬眼看着王秦毅。   看得王秦毅直打哆嗦,对啊,这才是周朝慎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刚才那个清纯洋溢版是怎么回事。   见王秦毅转过头,周朝慎再看手机。   可能是看周朝慎半天没回消息。   俞童:那我去做卷子了,再来一套化学,绝对没问题。   俞童:那拜拜了啊   俞童:等你家(>^ω^<)喵的皂片   俞童:照片   俞童:[拜拜]   周朝慎看完将手机收起来,化学吗?   他拄着脑袋抬头看黑板,好像不是很难的样子。   期末考试结束后,所有人都像脱缰的野马,令人期待的暑假终于来了。   在那天考试结束后,周朝慎就被接走了。   后来发成绩的时候也是王秦毅代劳。   而俞童的成绩,成功的又一次在高一出名了。   他的总分在还没分科的排名中已经是三百开外,但若是剔除政史地,能进全级前十。   王亚娟再次收到关于俞童的赞扬,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但这已经和俞童无关了。   来学校领成绩单这天,没见到周朝慎让俞童还是有些失望。   这么想着他又拿出手机。   俞童:皂片   俞童:照片   俞童:(>^ω^<)喵   见周朝慎半天没回消息,他也不着急。   他刚被老师留下来整卷子,今天来的时候没骑车,这会就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走过条小路,周围行人不多,他抬头望着天空,怔怔地看着那一片繁星,感觉心弦突然就被拨动了。   叮叮叮   手机的震动声。   俞童拿出手机,是个视频通话。   来自周朝慎。   他赶忙接通。   视频那边是两只猫,一只是美短,灰白相间叫奶昔,另一只是普通的田园猫,叫奶糖。   俞童最清楚了,上辈子这两只猫是被自己带回来的,他张了张嘴唇,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下去。   冷静,一定要冷静。   “很可爱。”俞童笑着说。   那两只猫看到手机中的俞童,冲着屏幕开始挠,然后画面一转,手机被周朝慎拿起来撂在桌上。   俞童只能看着天花板。   “还在外面?”周朝慎问。   俞童听不出他什么感情,实话说道:“刘老师让我帮忙整理卷子,又在学校附近转了转就这个点了,现在正往家走。”   虽然没听到周朝慎的回答,但俞童已经能想象到他的样子,一定是洗完澡懒散地趴在床上,头发上的小卷毛肯定没擦干,湿趴趴地贴在头上,眼睛又是半困不困的睁着,或许洗完澡只围了个浴巾就出来了,怕着凉就勉强披了个单子。   只披一件单子啊,他知道他家老周,绝对没穿衣服,还有内裤。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俞!童!   你!在!干!什!么!   但脑洞这种东西,一旦开展真的要拉不回来了。   他勉强定了定心神,开始说他的成绩,他高二的计划,这么说下去终于将自己从脑洞中拉出来。   一路上都是俞童在说,只有放大音量才能听到周朝慎的呼吸声,证明他还在。   走回家已经九点多,收拾上床都十点了。   俞童收拾的时候即使不说话,周朝慎那边也没挂电话,两人之间即使是沉默也显得格外温馨。   俞童上床将手机放在旁边,随手拿起一本书看。   “俞童。”   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在呢。”俞童答应道。   等了很久周朝慎才说道:“睡不着。”   俞童什么都没问,就很自然地接话道:“那我给你念点睡前读物吧。”   “嗯。”   “我现在手里只有本化学三千练,我明天就去找书。今天给你读首我曾经很喜欢的诗吧。”俞童说完就开始念。   是那首在英语课堂上他念过的诗,他先念了英文,又念了中文。   你是否敢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   自行其是,成为一个绝缘物?   眼看着别人在身边忙忙碌碌,   不管不顾;守着你宁静的幽居,   像荒凉沙漠里的一朵花不屑于   向那过路的风吐露气息。   印度某处丛林中黑皮肤的贱民   寂寞、憔悴、受同胞的憎恨,   所饮下的命运之杯苦酒之深   也难比这可怜虫,他,不会爱:   他背负着无法解除的一种负载   一种致人于死命的沉重。   他微笑:对悲伤最恶毒的嘲讽,   他说话:冷言冷语言不由衷   他像别人一样贪饮欢乐酒盅。   却说期望,虽然是害怕,死掉,   他渴望着达到他似乎在逃避的   无聊人生最极端的目标。   俞童读完过了很久,周朝慎才说道:“曾经喜欢?”   俞童:“对。因为后来有了更喜欢的人,就觉得这首诗也不是那么喜欢了。”   俞童又看了几眼书,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和周朝慎通话已经三个多小时了。   他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界面,视频那边还是对着天花板,他轻声说了句晚安,没有挂断电话,关灯睡觉。   接下来两个月,每天晚上俞童都会和周朝慎打电话,开始俞童还专门找睡前读物那种小故事,后来发现对周朝慎来说,读什么都一样。   之后俞童就开始读当天的书,要是做卷子就读题目,然后跟讲题一样把答案也讲一遍。   而之后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多了。   转眼两个月就过来了,周朝慎还是早回来了几天。   收到周朝慎发来的坐标邀请的时候,俞童很不巧的有个约。   周朝慎:[位置]   俞童:你终于回来了!!!   三个感叹号也不足以表达俞童的激动,不巧的是他这会有事去不了,这事还真挺重要。   俞童:抱歉,我这两天可能没空去找你了。   俞童:我爸似乎突然良心发现,在我妈不在的四个多月后,终于反应过来我是一个人在生活,要来把我接走。   俞童:这几天我在和他沟通,我一个人再这里生活也是可以的。   俞童:所以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撸猫。   俞童:[哭泣]   周朝慎:你要走了?   俞童:周!朝!慎!你的语文绝对不好,我上面的中心思想是,我觉对绝对不会离开的。   俞童:[对方丢给你一只汪]   周朝慎:哦   俞童:好啦,不和你说了,我爸要过来了,把他送走我第一件事就是去你家撸猫   俞童:撸猫   而真实情况是到开学前,俞童都没抽出时间,以至于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开学了。   周朝慎也学了理科,两人都被分在了五班。      ☆、他的同学   俞童进来时周朝慎已经到了,还是坐在和十二班相同的位置,靠墙最后一排的里面,窗户旁边。   先后经历过打架事件,和班主任怒怼,再加上最后考出这个神奇分数,俞童也算是小有名气。   所以五班所有人,就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俞童进来,直接冲着校霸周朝慎去,在他旁边坐下。   ⊙▽⊙   这大概就是所有人的表情了吧。   大家就看着校霸周朝慎转过来,轻瞥了俞童一眼。   俞童笑了笑,“好久不见。”   周朝慎好像是低声应和一声后,又趴下了,不过脸还冲着俞童,一直听他说话。   等王秦毅来的时候,所有人已经习惯了这对奇怪的组合。   他走到周朝慎前面坐下,观察了俞童半天才想起来,他就是当时在校长室为周朝慎作证的人。   自己后来还和他打过招呼,说要是被欺负了可以来找他,所以搞了半天,这俩人根本就认识,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俞童瞥见王秦毅暗搓搓地打量自己,便主动打个招呼:“你好,我叫俞童。”   王秦毅看看俞童,又看看趴在桌子上的周朝慎,说道:“你好,我是王秦毅。你和朝慎还挺熟的啊。”   “还可以吧。”俞童说着从兜里掏出颗糖递给周朝慎。   然后王秦毅就看到自己兄弟,这个从没见过吃糖的兄弟,熟练地拨开糖纸吃了下去。   他觉得,俞童口中的还可以有很大的水分。   他还准备再问,这时班主任已经来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叫秦源,是个二十多岁刚毕业的博士生。   他们是秦源带的第一届学生。   讲台上已经开始例行公事自我介绍,王秦毅也只能先转过去。   两天后,王秦毅已经完全习惯自家兄弟的不同寻常,首先第一点就是,两天了,已经两天了,周朝慎从来没有逃过课,有时候自己转过去时,还能看到他时不时抬头听课。   让王秦毅不得不感叹,可能世界就要灭亡了吧。   结果一个星期后世界没有灭亡,周朝慎依旧在认真听课,而他们班迎来了个新同学,宴桦。   在他还没来之前,王秦毅和俞童说过,他和周朝慎是从小就认识,他们还有一个小伙伴,不过前段时间生病去国外休养,病好了这就回来了。   当然他们的小伙伴就是宴桦。   在听到宴桦名字时,俞童手握着笔攥紧。   宴桦,这个名字,是所有世界中周朝慎本该爱上的人,也是所有世界里,都应该和周朝慎在一起的人。   俞童努力地去回想,自己世界里宴桦的样子,但始终也想不起来,他记得这人早在自己和老周在一起前,就已经出国了。   不过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到了一周后,宴桦转学过来了。   这天是秦源带进来的。   “我们班转来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后面宴桦跟着秦源走上讲台,他身材高挑纤细,同样是校服,他却是穿出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两条秀气的眉毛下有双灵动的眼睛,一双略微淡薄的嘴唇粉嫩,配上蓬松的头发,说话间他忍不住去撩起耳边碎发。   “大家伙,我叫宴桦。来自巴拉巴拉”   事实上宴桦下面的介绍俞童一点都没听进去,以为他终于想起来,他曾经应该是认识宴桦的。   在他和老周有段暧昧期时,自己出了次意外,似乎还是老周的人动的手脚,当时老周说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那会自己正赶一个项目,既然老周这么说,他也就没再问,等再想起来也都是半年后了,老周只说他已经让那个人生不如死,毕竟也都过这么长时间,也就没告诉他当时害他的人是谁。。   直到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他曾想借宴桦的路子,那时老周说宴桦搬去国外了,断绝了这边的往来,还叮嘱自己别再去找他。   这么想来,当初那个害自己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他为什么要害自己,因为自己和老周的关系?   但那时他已经结婚生子了,怎么可能会喜欢老周。   除非。   俞童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除非。   他会不会是知道了他本该是主角之一。   俞童的这些猜测此时已无从考证。   此时宴桦已经介绍完自己,成为了王秦毅的同桌,也就是自己的前桌。   他还转过来和周朝慎打了个招呼,周朝慎也冲他点点头。   又来了个和校霸有交情的同学,其实在见过俞童和周朝慎的日常后,五班同学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哦,你说咱学霸竟然会打招呼,吃糖。   那有啥惊讶的,校霸也是人,吃个糖算啥,我们还见过俞童给校霸讲题呢。   月考过后,俞童拿到年级第九,周朝慎在他不懈努力地熏陶下,竟然考了年级三百内,比王秦毅还要前二十名。   这天是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正在上面讲月考卷子。   俞童听了会就觉得无聊,转笔玩着不小心将笔飞到周朝慎桌子上,伸手去拿,却发现周朝慎竟然在看手机。   他知道周朝慎平时真的是很少玩手机,除非有人和他发消息。   只见周朝慎眉头越皱越深,眼眶隐隐发红,这是他即将发怒的前兆。   “出什么事了吗。”俞童低声询问道。   周朝慎并未理会,站起来踢开板凳,径直走了出去。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住。   俞童正准备追出去。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也反应过来:“俞童,这道题全班只有你答对了,给大家讲讲你的解题思路。”   俞童这会只想知道周朝慎是怎么了,就见前排王秦毅冲自己使眼色,他应该是知道什么。   便强行按捺住,简单地讲了下解题过程就坐下来。   王秦毅转过来说:“我提前警告你,这两天可别去招惹朝慎。”   “出什么事情了。”俞童问。   王秦毅不留痕迹地瞅了一眼宴桦,才接着说:“反正就是朝慎家里的事。”   说完补充道:“他弟可能也要转到咱学校了。再多的就别问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说完他就转回去。   其实对于俞童来说,王秦毅说的已经算多了,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发现,这里的人物关系和自己世界有太多相似。   所以在王秦毅说到周朝慎家里的事,他就已经基本知道。   在他世界,他家老周小时候被绑架过,和老周一起的被绑架的还有十二个孩子。   那些绑匪都是些丧心病狂的神经病,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他们的目的不是赎金,只是玩弄这十二个孩子的情绪。   警察用了九天时间才找到他们,那时只剩下周朝慎和另一个孩子。   死掉的十二个人中,一个是路上摔下车直接被扔了,一个是被绑匪玩死了,剩下八个是被周朝慎和那个孩子,在绑匪逼迫下杀害了。   救出来的周朝慎被送往心理医生处治疗,但也只能让他看起来是好了的样子。   因为他是个天才。   所以周朝慎知道该如何表现,如何做出痊愈的样子,他骗过了所有人回到周家。   他看着弟弟在自己面前跑来爬去,心中的魔鬼却是越养越大,终于有一天,他失控了。   等反应过来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弟弟,和父母惊恐的眼神。   他永远记得他浑身鲜血的跑向母亲,却被她推开,她的母亲在害怕自己。   那天他又一次被警察带走,而却是叔公将他带走。   但那也不过是新的一番利用,这人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用周朝慎来对付周氏本家。   俞童看王秦毅面色不好,心中将周家的事猜了个大不离。   很快就到了放学时候。   周朝慎给俞童回了个没事。   之后俞童再发消息周朝慎便不再回了。   回到家的俞童却怎么都放不下心,终于还是在九点左右的时候给周朝慎打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俞童勉强静下心来,其实他知道周朝慎能给自己回句没事,就证明事情还在他能容忍范围内。   俞童将今天的作业写完,又背了会公式,大概到了十点的时候,他又打了个电话。   自从暑假中那次电话中,周朝慎说他睡不着后,俞童每天晚上在十点左右都给会他打电话,有时候是俞童说会闲话,有时候就对着电话背公式,甚至有时候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说句晚安。   但今天俞童打过去,依旧没人接。   坐了会俞童心里始终静不下来,最终他还是决定去找周朝慎。   上次周朝慎给他发过地址,不过这段时间俞童一直没时间去,也没撸到那两只小可爱。   他顺着手机定位走过去,天苑小区三楼西户。   砰砰砰敲门,没人应答。   倒是听到了里面喵喵叫声,看来他没找错地方。   俞童拿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他想了想,最终打给了王秦毅。   嘟嘟的电话声,终于在最后一秒被接起。   “喂,俞童啊,这么晚有事吗。”王秦毅也不知是在哪里,周围都是风声。   听到风声俞童已经猜到:“周朝慎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对啊,我们在荣山这边。诶,诶,宴桦你快上来啊,朝慎马上就要发车了,别挡他道。”   “喂,喂。”王秦毅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看的确还在通话中啊。   “俞童,你刚才说啥,我没听见,”      ☆、他的同学   “俞童,你刚才说啥,我没听见。”   电话那头王秦毅还在追问。   俞童这边长舒了一口气,他这次真的是被气得双手发颤,他知道周朝慎在哪,他在荣山赛车。   时隔多年听到周朝慎玩车,俞童真的是想呵呵。   赛车是周朝慎除打拳外的另一个爱好。   要说打拳,俞童还能安慰自己这也算是强身健体了,再说他家老周身上那八块腹肌自己也挺喜欢,只要不要打得过分,平时俞童也不会管。   但赛车可不同,当年他和老周在一起时,俞童说过几次,周朝慎从来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那时候俩人关系也不是那么走心,直到周朝慎赛车出过次事故,从那之后俞童才算是意识到,周朝慎玩车根本不是为了喜欢而玩。   他纯粹是为感受当车开到极致时的危险,那种游离在生与死的快感,让他着迷。   后来两人关于这件事闹了分手,当然说到底赛车也就是个□□,真正的原因另有其他,此处暂且不提。   但结果就是,两人和好后,再由车友来叫他,俞童只需要沉默地看着他,老周就直接拒绝了。   “喂,喂。俞童没啥事我就挂了,朝慎马上就要发车了,我可不想错过。”王秦毅在电话那边嘟囔。   “你把电话给周朝慎。”俞童说道。   王秦毅:“啊,俞童,你开什么玩笑。打扰玩车的周朝慎,我可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王秦毅,我说让你把电话给周朝慎。”俞童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秦毅也不知道为何,听到俞童的声音竟然比周朝慎还可怕,所以当他走下场,面对周朝慎射过来阴沉的目光时,他还在感叹,自己怎么就突然听俞童的话,真下来了。   可再听电话里听俞童的语气,总让他想到自家老妈在逼问老爸的酒友。   反正现在已经走下来,对上周朝慎的目光,他还是硬着头皮将手机递过去。   周朝慎在看到自己手机上备注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机。   “喂。”他说道。   电话那边俞童也冷静下来,他也意识到现在的周朝慎,目前还不是他家的周朝慎。   周朝慎:“喂,俞童?”   “周朝慎,十点了,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俞童自认为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他也没发现的委屈。   而周朝慎发现了。   俞童听到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有别人的催促声,也有王秦毅的解释声。   “在荣山赛车,没看手机。”   对周朝慎来说,这已经是他最和颜悦色的解释。   “哦,这样啊。”俞童喃喃。   紧接着又说:“那你注意安全,小心驾驶。”   周朝慎抿了抿嘴唇,他并不想小心驾驶。   他听见了电话那边俞童的叹息,那声满是忧愁的叹气,像是吹进他心里般,听得周朝慎有些发堵。   “那我挂了,周一见。”俞童说道。   周朝慎知道这并不是俞童真正想说的话,可俞童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想再问几句话,而俞童那边已经将电话挂了。   刹那间,眼前弯曲的山路,旁边的呐喊,还有自己抚摸着的方向盘,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   周朝慎质问自己在干什么,星期五的周朝慎这时应该已经躺在床上,听俞童用好听的声音去念那篇枯燥的出师表。   王秦毅已经拿回了他的手机。   “朝慎,快准备要开始了。”   随着喇叭声响,四辆赛车飞驰而出。   荣山这地周朝慎跑得太熟悉了,即使他现在脑子有些出神,但残留的手感还是让他遥遥领先。   每一个拐弯,每一个漂移都让周朝慎感到索然无味。   很快就到了最险的大拐弯,那里是最容易超车的地,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后面的车从侧面追上来,两辆车一起拐弯,看谁先退让。   平时他最喜欢这个弯道,能带给他最大的刺激,而他也是绝不会退让的那一个。   可在接完电话后,周朝慎脑海中就一直响起俞童的那声叹息,和他的嘱咐,他说注意安全,小心驾驶。   周朝慎的手就这么慢了一刻,结果就是他被超车了。   胜负本就在一念之间。   嗖嗖嗖,他被三辆车接连超过。   终点处看到周朝慎最后一个开回来,所有人都很讶异。   周朝慎面无表情地将车钥匙扔给第一名。   他们的赌注就是各自的跑车。   那第一名也知道平时周朝慎的实力,走过来调侃道:“喂,我说周朝慎,你今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你平时风格啊。”   他也是和周朝慎玩的一伙,此时见周朝慎满脸倦意,冲着王秦毅使眼色。   今天这家伙是怎么了。   周朝慎没理会,自己把车输了,随便拽了个人让他送自己回家。   其实等周朝慎站在自己家门口,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因为俞童的一句话,就没转那个弯,甚至还回家了。   他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微信消息,和四个来自俞童的未接来电,他很想打过去。   可这会已经两点多快三点了。   他正准备拿着钥匙开门,身后楼道的黑暗中,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一步步走过去,寂静的夜晚显得他脚步声格外明显。   他走进那片黑暗。   然后他就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和那个自己好想立刻给他打电话的人。   俞童。   在这片寂静中,两人至少对视了十分钟。   “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俞童说道。   周朝慎伸手拦住,“不安全,这么晚了,今住我家。”   说完又补充道:“家里没人,有空房。”   既然周朝慎这么说,俞童当然不会拒绝。   “赛车结果怎么样。”俞童在他身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朝慎正在开门的手停顿了下,“输了。”   “哦,这样啊。”   周朝慎没从俞童的回答中听出什么,因为这会门已经开了。   开门声吵醒了家里的两只猫,少见的两只猫没有来找自己,反而是围在俞童脚边。   俞童熟练地梳毛,两只猫躺在地上,都发出咕噜咕噜地叫声。   他抱着那只橘猫站起来,抬头看着周朝慎,“你的猫很可爱。”   周朝慎随意应答着,抬手打开客厅的灯,果然就像想象中的那样,俞童嘴角扬起的恰到好处,头发软趴趴地看起来是那么乖巧,双眼中像是含着一汪清泉,温和的看着自己。   总让他有种感觉,那就是不管自己做了什么,这个人都会永远站在那里。   平静接受。   等周朝慎躺在床上,俞童带给他的那种震撼感,还没有退去。   今天是这三个月来,唯一一天没有和俞童睡前通话,可想到他就躺在隔壁房子,周朝慎心就落了下来。   似乎曾经的失眠,也不是那么难以治愈。   一夜无梦。   第二天生物钟还是让周朝慎八点醒来,他下楼带些早点回来,又去房间打了会拳,俞童在房间里始终没有出来。   周朝慎也没去叫。   等到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说朝慎啊,你昨天是怎么搞得,那辆车就输给杨郜那家伙了,我看着都不甘心。”   王秦毅从周朝慎开了门就说道。   后面宴桦跟着进来。   一看两人就是经常过来,王秦毅进来就去翻冰箱,拿出瓶啤酒扔给宴桦,自己也拿了瓶。   旁边奶昔和奶糖围着他叫,就往王秦毅身上扑。   “我说朝慎啊,我是怎么得罪你家这两个小祖宗了,每次来你家他俩都要挠我。”王秦毅抓着奶昔的脖子往下拽,内边奶糖已经顺着爬到他背上。   虽说是拽但他也不敢使劲,王秦毅可是知道周朝慎有多宝贝这两只猫,真要闹出个好歹,他非跟自己没完。   可能也是被挠多了,这次奶糖爬上来就乖乖窝着,尾巴甩来甩去,搞得王秦毅发痒笑出声。   内边奶昔见奶糖已经占领最高点,就暂时先放过王秦毅,趴在地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宴桦叫了几声奶昔,但这只英短并不搭理他。   “怎么这会来了。”周朝慎问道。   “喂喂,周朝慎你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王秦毅回头看着他,大有周朝慎要是敢点头,他就把脖子上的猫主子扔了。   周朝慎强大的记忆力终于发挥作用了,昨天杨郜说他开了层射击场,这几天正准备开业,请他们几个今天去玩。   王秦毅见周朝慎似乎想起来了,催促道:“赶紧去换衣服呗,出去吃个饭过去时间就差不多了。”   沙发上宴桦打了个哈欠:“不着急,昨晚我们回去都挺晚的。老王一早就来叫我,还困着呢。”   他说着半躺在沙发上是昏昏欲睡。   “再叫我老王,跟你急啊。”王秦毅走过去拽宴桦。   “别睡啊,朝慎换个衣服很快的,别他收拾好了,我还要叫你。”王秦毅说着冲着周朝慎使眼色,让他快点。   “好,我绝对没忘,我保证,这就过来,挂了啊。”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里面的房间传来。   王秦毅和宴桦面面相觑,因为那个声音两人都感到有些熟悉。   随着脚步声,里面的人出来,还真是个熟人,俞童。   俞童走出来见到客厅除周朝慎的两个人,也是愣了下,尤其是看到宴桦的时候。      ☆、他的同学   俞童刚露面,王秦毅脖子上的奶糖就跳下来,和奶昔一起围着他喵喵叫。   俞童也笑着蹲下来,王秦毅简直不敢相信,在俞童面前主动亮肚皮的两只猫,就是几天前和自己大战的那两只。   所以果真是人的问题吗。   王秦毅满脸怨念地看着俞童,其实他也真不是喜欢猫,纯粹就是感受到差别对待,尤其当自己还是被挠的那个。   “俞童,你怎么在这啊。”王秦毅这才想起来问。   “唔,怎么说呢,算是路过吧。”俞童狡黠地笑着说。   什么鬼,怎么就路过了,要知道昨晚朝慎回来估计要两点了,去哪路过。   不过他也没在往下问。   “俞童,我们朋友开了个射击场,试营业请人去,你也一起来玩呗。”王秦毅说着瞅了眼周朝慎,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孺子可教。   神他妈孺子可教。   俞童摇摇头:“不好意思,今天有约了,下次吧。”   他说着站起来冲着周朝慎解释,“之前答应一个朋友和他去看手机,所以去不了了。”   “嗯,那你去吧。”周朝慎说道。   “行,那我先走了,周一见。”俞童说着蹲下又撸了一把奶昔,站起来对王秦毅打个招呼就走了。   而随着俞童离开,王秦毅怎么都觉得,他是不是把周朝慎的魂也带走了。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呢。”俞童拿着手机问。   一人拍在他肩上,“你终于来了,等你半天了。”   说话的是曹晓。   “你之前不是在网上看好型号了吗,怎么还专门出来看。”俞童问。   “不一样,网上再怎么看都不如拿到手上的质感。”曹晓说着见俞童已是副不耐烦的表情,锤了他下肩膀。   “俞童,前段时间是谁牺牲了打球时间给你补课的。”曹晓质问道。   俞童:“是你。”   曹晓:“是哪位从来不写笔记的大神为帮朋友,努力整理笔记。”   “是你,都是你。”俞童可是被问得举手投降,讪笑道:“我进步这么快多亏曹大人帮忙。走走走,我这不是想着先吃饭。”   “这还差不多。”看俞童讨好求饶,曹晓这才打算放他一马。   两人吃完饭便开始从第一家店逛,俞童从来没发现曹晓是这么龟毛的一个人,从型号到款式,从cpu到硬件。   这也到罢了,毕竟他想买个性价比最高的手机,俞童也能理解。   可手感是什么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让俞童陪着曹晓逛了整整二十三家店,二十三家啊。   等从这家店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然而俞童还必须陪着笑脸问:“这家的主打机我看不错,各方面都符合你的要求,怎么还不满意。”   曹晓出来就站在那皱眉不展,“不行,这家的机子我拿在手上没我想要的感觉。”   说完迟疑地抬头看着俞童,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你说。”俞童问。   “我心里有数该买哪个了。”曹晓说道,但他话语中却有几分胆怯。   “那走,赶紧去买啊。”俞童说着就推着曹晓肩膀往前走,回头又问道:“所以究竟是哪家。”   “p..o,那家。”曹晓低声说。   “什么?”俞童没听清。   “poop”曹晓又说了一遍。   这会俞童停下脚步,倒是怒极反笑,“你说什么,曹晓。”   曹晓看出来俞童是听懂了,装傻呵呵直笑,“我真确定了,咱这就去买吧。”   俞童瞅着曹晓衣服,脸上的笑容是愈发和善。   “曹晓,你完了。”俞童话音落下曹晓扭头撒腿就跑。   只因为poop这家,是他们吃完饭就去看的第一家。   夕阳的余晖照在街头,在两人打闹的身影下留下片好看的橙黄色。   而这一切都被旁人尽收眼底。   “朝慎,你看那是不是俞童。”说话的人是宴桦。   此时他已经换了件衣裳,一身半正式的白色西装,更显得他清新俊逸。   他侧身对周朝慎说道。   也引得周朝慎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那的确是俞童,穿着身休闲装,因为奔跑玩闹额头上有层汗水,脸颊发红,一双眼睛亮得发光,看起来很是神采奕奕。   就见他追上了前面那少年,两人说话间又笑做一团,那笑容和他平时见到的有些相似,却也有不同。   两人谈话有了结果后,就看那少年一手勾过俞童肩膀,半趴在俞童身上,俞童虽面带嫌弃侧脸说了几句,但还是托着那少年往前走。   “没想到俞童也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宴桦感叹道,说话间总是不留痕迹地观察周朝慎。   但从始至终,周朝慎的表情都没太大变化,只有在看到俞童离开后,眼神更加深沉外,再无其他。   甚至还回答道:“俞童有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周朝慎就离开了这个窗口。   独留宴桦一人沉思默想,难道是他搞错了,周朝慎对俞童还没那个意思吗。   这边俞童陪曹晓从那家店出来后,又被强拉着去前面逛。   “前面是不是开了家真人射击,这种我只在手机上玩过,还没见过真人的。”曹晓激动地说道。   俞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前面的确是新开了家店,从这拐角过去就是门面,有三层楼那么高,快占了整条街。   路边贴的都是宣传样片,半个月后开业,曹晓指着一张海报,上面是个青年一身军色武装,左手拿把ak右手拿把手枪,背靠墙面,眼神犀利地看着前方。   “太酷了吧。”   俞童感觉曹晓都要发光了,也不怪他这么激动,这个时间段,国内关于这种真人cs的项目还是挺少见的,之后用不了一年,这项游戏才会真的火起来。   “半个月后这就开业了,到时候再过来玩。”俞童将手里的宣传单递过去。   曹晓面有戚戚,他此时会心血来潮实在想玩,仍不肯放弃,“我进去问问,说不定人正试营业呢。”   “那你去问吧,我在内边买个东西,马上过去找你。”俞童指着拐角最前面的一家店说道。   “行,那我先过去,你赶紧来啊。”   吸引俞童注意力的是家小工艺品店,在他的世界里,这家店可是在全国开出连锁店,每季的新品都引得一群人追捧,他看着面前有些陈旧的店面,在这里这家店的生意并不怎么好。   门口坐着个中年妇女,见俞童走进来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这家店实在不大,摆放的饰品也就两排架子,俞童顺着看过去,终于在背后一排的最下面,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对草头娃娃,挂在钥匙上大小正好,做工倒是还算精致,但就是样子头大身子小,并且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感觉有些诡异。   实话说,这真算不上一对好看的饰品。   但在那个世界,因为他和老周一次有意思的打赌,这个难看的饰品就挂在他俩的钥匙上,一挂就是四年多,后来自己那个娃娃身子被撞丢了,还没等自己换下来,他家老周就把自己娃娃身子也扭掉了。   当着俞童的面,美其名曰是要和俞童有情侣挂件,就是手段残忍了些。   后来,这个诡异的草头娃娃的头颅,就一直挂在两人钥匙上。时间长了,倒也不觉得难看,反而俞童这会再看它,还真挺怀念。   他俯身将这对娃娃拿起来,常年放在这里,上面落了层灰。   俞童最终还是将他们买了下来,两个饰品暂时都挂在自己钥匙上。   走出这家店,正好碰见回来的曹晓。   “肯定不行吧。”   曹晓笑眯眯地走过来,“你猜我碰见谁了?”   还没等曹晓说,旁边走过来个人,“俞童,真的是你,我说咱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跟着曹晓过来的是王秦毅。   “你怎么在这。”俞童说着向四周看了看,没见周朝慎啊,他又看着身后这家新开的店面。   “你那会说朋友新开的店,不会就是这个吧。”俞童虽说是询问,但心下已有猜测。   “没错,就是这里,怎么样一起去玩玩呗。”王秦毅邀请道。   还没等俞童说话,他就收到了来自曹晓强烈的注视,他敢肯定,要是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曹晓的目光能化光为剑,戳死自己。   “可以啊,太谢谢你了。”   俞童答应后,两人跟着王秦毅从偏门进去。   “老王,怎么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俞童顺着看过去,宴桦正站在楼梯上说话,显然他在看到自己时也愣了下。   而宴桦旁边站着的就是周朝慎,俞童习惯性地扬起笑容,换来周朝慎的点头示意。   “你看我把谁带来了。”王秦毅指着身后的俞童和曹晓,“我刚出去正好碰着他俩。”   “学神也爱玩这。”宴桦冲着曹晓打了个招呼。   到这里还未介绍,曹晓就是附一中永远的年级第一,传说中的学神,俞童能进步这么快的原因之一就是靠他。   “叫我曹晓就好,学神什么太抬举了,我平时真的不怎么学,就随便考考。”曹晓挠头谦虚道。   宴桦:“……”   王秦毅:“……”   曹晓这话也是实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没有对学习下很大功夫,平时打游戏出去玩是从没拉下,可人家就是听课看几遍书,所有题就都会做了。   也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放假就别说这些了,正好我们这边缺人,你俩快上去换衣服。”王秦毅带着俞童两人去换衣间。      ☆、他的同学   王秦毅他们的确是组了个局,但其他几个临时都有事来不了,算上邀请他们的杨郜,也就四个人。而cs对抗最少也是两组3V3,不过现在算上俞童和曹晓正好。   由于没来的两人正好都是王秦毅队的,所以出去找人的也是他。   俞童换好衣服跟着出来,对面杨郜和宴桦凑一起商量,他们是蓝队,周朝慎斜靠在墙根,见俞童出来时不时撇他一眼。   “我再说一下规则。”王秦毅说道,其实主要也是给俞童和曹晓解释。   “两队的起始资金都是一万五,开局前可以去商店买枪。队伍分为警和匪,警的目的是在二十分钟内守住祭坛,祭坛可放置,可背随,警察背随时无法拿枪。匪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就是抢祭坛。”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游戏拥有队友伤害。被队友射中,衣服感应到大厅会通报某某死亡。”   王秦毅说完,赶紧就带着俞童两人去商店购买,这里面玩的最好的人王秦毅算是一个,所以他给自己买了顶配的黑枪。   给俞童和曹晓配了个还算可以的步枪,这么下来一万五算是花了个差不多。   第一局他们队伍是匪,还有两分钟开始,王秦毅三人已经准备就绪。   “这个地形对我们有利,一会你俩分别从两侧绕过去,我看情况远距离狙击。”   在王秦毅的叮嘱声中,已经进入倒计时。   三,二,一.   比赛开始。   王秦毅低声道,“俞童,你在左边,曹晓你从右边绕,我说开始,你俩同时出发。”   王秦毅说完侧身探头出去张望,感觉时机到了回头说道。“开始。”   听到王秦毅发话,俞童弯腰向左边出发,但曹晓可是第一次玩这游戏,紧张起来竟跟着俞童也向左边走去,他步伐快起来转眼就撞上俞童。   俞童回头说道,“曹晓,你该往右边。”   “啊。”曹晓惊慌中不自觉的抓紧步枪。   “放松,要不你走这边,我去绕右边。”俞童走到曹晓跟前凑近了说。   曹晓点点头,已经冷静下来。   这会俞童是正站在曹晓面前,曹晓放松下来最先就是将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拿开,但这些步枪都是新的,灵敏的有些过分。   以至于他只是轻轻一碰,这枪弹药就被发射出去,正中面前的俞童身上。   前面说过,这局他们打开了队友伤害,所以王秦毅这边还没反应上来,大厅的播报已经开始。   曹晓在开局三分钟内完成首杀,奖励队伍五千元。   或许是因为游戏刚开始,曹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杀人速度快的令人发指。   所以这个消息在全区广播了三遍。   俞童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弹药,有些无语凝噎。   既然他已经死了,也就主动带着身上的武器退场。   王秦毅还咬牙切齿地盯着曹晓,不过着暂时和他好像是没什么关系了。   王秦毅组的局是道具比较齐全的那种,所以他们身上基本从头到脚都穿上防护服,等俞童都脱下来额头上已是一层细汗。   去卫生间洗完总算凉快些。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额前的碎发沾上水珠耷拉下来,脸颊通红,配上双笑岑岑的双眼,满满都是少年气。   十六岁的自己,好怀念。   他抽了几张纸擦完脸就往出走,出来没走几步,后面一个人径直往过撞,俞童一个踉跄反应过来,扶着墙才没摔倒。   他皱眉看过去,是几个月前和自己打架的那些混混,见自己回头那些人也没动手,反而让开路,人群中走出一人。   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个熟人,俞泽知。   应该说是上辈子的熟人,他后妈的孩子,和自己生日也就差两个月,着实可笑。   上辈子俞童回到俞家,虽没受到什么优待,但俞泽知和他那个妹妹俞泽婷也绝不会使绊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像陌生人般,而这种情况也是俞童恰恰所希望的。   等俞童考上大学离开俞家后,偶尔见面甚至还会打个招呼。   但现在俞童抬眼,看俞泽知趾高气扬那架势,就明白这个世界的俞泽知不是个安分的主,再想到几个月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干架,要不是当时周朝慎横插一脚,自己要么被打残,要么被学校通报退学。   “真没想到,这地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俞泽知说完周围的狗腿都开始附和。   只差没指着俞童鼻子骂贱民了。   关于俞泽知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俞童心下一转已是有了眉目。   俞家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在A市,而俞泽知是因为在A市惹了人才跑到B市避风头。   母亲去世后,俞辉也就是他的父亲,来这里看俞泽知才想起自己,当时想将俞童带回去,被他拒绝了。   对这个十六年都没相处过的儿子,俞辉自然也不会有多少感情,很快就放弃了。   可当他发现俞童学习好后,又来找他一次,还告诉他俞泽知也在B市,想让他们搬到一起,还能督促俞泽知学习。   最后依旧被俞童拒绝了,但看来俞辉也在俞泽知面前提过自己,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多怨念,可那几个月前那场架又是怎么回事,那会俞辉还没找上自己啊。   俞童想到这里算是结束,看着面前这群人,他实在是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只想回到那边,就算只是看着周朝慎也好。   但俞泽知这边明显不会放过他。   “俞童。”   “俞童。”   异口同声两人同时唤道。   一个自然是俞泽知,而另一个就是结束比赛的王秦毅。   王秦毅走过来是看看俞泽知,又看看俞童,显然是之前就认识俞泽知。   俞泽知冲着王秦毅打了个招呼,带着人就走了。   “你还认识俞泽知?俞家主要势力虽然是在A市,但他在这边上学,听说他爸可是带了不少人来B市。”王秦毅还在给俞童科普,中心意思就是俞泽知这人不好惹,正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俞童,俞泽知。   两个人都姓俞。   “俞童,你不会是。”王秦毅疑问道,没有将话说完。   不过此时已经到了地方,也没时间再让他问下去,王秦毅只能用狐疑地看着俞童。   难道俞童也是俞家的人?   俞童一过来,曹晓就满脸笑容的走来,“咱们赢了。”   “啊!?”   这俞童是真没想到,就见杨郜在内边是气不打一处来,过去就锤周朝慎一拳,周朝慎也没还手。   王秦毅跟着进来,“唉,杨郜你就认输吧,二比三都能赢,我真要独孤求败了。”   “你快一边去,要不是周朝慎这货拖后腿,我肯定赢你。”杨郜是越看周朝慎越生气。   趁这回功夫曹晓也给俞童讲了事情经过。   原来等他走后,王秦毅虽然很气曹晓内部消化了一人,但仍耐着性子指挥他。   于是两个人只能悄悄往过摸,就看到周朝慎突然从隐藏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曹晓一个手雷过去,炸死了周朝慎和宴桦,只有杨郜跑得快逃走了。   但当只有他一个人背着祭坛,规则不能使用武器,就被王秦毅两人围剿了。   “不算,不算。这辈子都被再让我和周朝慎同队,咱从分组,抓阄吧。”杨郜提议道。   王秦毅本想下意识就反驳,但他回头看了曹晓一眼,诡异地点点头。   曹晓:“诶,王秦毅你什么意思,上局我就是没发挥好,淘汰队友是意外,再说那手雷还不是我扔的。”   王秦毅面目表情地看着他,“那是因为你在我前面,我把手雷打开递给你,让你扔的。”   “那也是我扔的准啊。”曹晓仍努力辩解。   王秦毅:“你们就距离三米。你要是扔不进去,我第一个先把你灭了,怀疑你是敌人那边的卧底。”   俞童周朝慎其他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在曹晓独自的反驳声下,也只能跟着众人一起抓阄,并立下一定要赢过王秦毅的决心。   换来他一个白眼。   结果出来了。   警:王秦毅,杨郜,宴桦   匪:周朝慎,俞童,曹晓   众人看着分组,一起沉默了有两分半。   “要不重抓阄。”王秦毅好容易算是良心发现。   毕竟周朝慎再加个不靠谱的曹晓,就算有俞童有天大的本事,也难赢过他和杨郜。   “不用。”周朝慎说道,他看着杨郜说道:“我赢了,昨天那辆车还我。”   “要是我赢了呢。”杨郜问道。   周朝慎皱眉想了想,自己库存里好像还有辆他看上的。   不想那边杨郜也接着说道:“我赢了不要你的库存,我要你对我说,杨爸爸,你是最厉害的。”   王秦毅的确是周朝慎这边的人,但他也有一颗看热闹的心,想到要是赢了,这次绝对以后想起来的黑历史,再看要和杨郜合作,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好,成交。”周朝慎说。   俞童看杨郜和王秦毅信心满满的样子,想到他们说的昨晚的那辆车,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和周朝慎输了的比赛有关。   至于那场输掉的比赛,俞童敢打跑票,也肯定和他有关。   所以他也有责任帮周朝慎把比赛赢回来,可说实话,俞童就是单纯不想看周朝慎认输。   他家老周决不能认输,要认也是对自己。   抱着这般心情,俞童跟着周朝慎来到商店开始买枪。   “一把黑枪。”周朝慎说道。   “诶,咱也买黑枪吗。”曹晓疑问道,他知道这枪纯属是王秦毅上一把开始就要买这枪。   而且这把枪应该算是在高端局最长出现的枪,但在他们这种菜鸟局,拿着就有点暴殄天物。   但周朝慎还是买了。   “这把枪王秦毅他们一定会买一把。”周朝慎解释。   至于为什么是一把,是因为两方的起始资金都是一万五,而这把枪的价格是八千。   “你的意思是。”俞童说着笑出声来,也接着周朝慎的话说,“对,就先要一把黑枪。”   “诶,你们再说什么啊。”曹晓嘟囔着。   这会也没有时间解释,两分钟后,比赛开始。   比赛场地是写字楼,一层都是办公室,桌椅板凳下都是藏人的地方。   警察是东面,匪是西面。   中间一条过道分开。   比赛开始三分钟后,匪方出动了。      ☆、他的同学   曹晓独自一人向东出发,路过每个隔间都不进去,只在门口喊一句,老王,章莱找你。   说到章莱这人是王秦毅家隔壁的小孩,比王秦毅小一岁,章莱小时候一直生病,家里请了大师批命,说从小要女孩作扮,长到十四岁才可恢复男生身份。   章莱的母亲是南方人,他遗传母亲多些,说话诺诺得从小就跟在王秦毅身边。   王秦毅从小又是个调皮捣蛋的货,以前没少欺负人家,可随着章莱长大,出落得愈发精致。   王秦毅也动了心,就在王秦毅十五岁,章莱十四岁的时候,他告白了。   在章莱恢复身份的那天,对于从小受到无数欺负的章莱来说,那天是他扬眉吐气的日子。   时隔一年再听到章莱的名字,王秦毅顿时是火冒三丈,再加上喊话的还是曹晓,这个上把坑了他的人。   原本还对周朝慎有一丝丝愧疚的王秦毅,这会真的是一定要让他输了比赛。   果然曹晓只喊了两个教室,王秦毅就追着他出来了。   一见他出来,曹晓扭头就跑。   王秦毅一枪打过去,正中曹晓,但广播并未报杀。   原来曹晓身后带着副盾牌,价值三千,可以抵挡三次攻击。   曹晓背着盾牌在前面跑,王秦毅紧紧跟在背后追。   也幸亏曹晓刚走过来仔细观察地形,这阵跑起来七拐八拐,王秦毅追了有十分钟才只打中一枪。   此时盾牌还可以再抵挡一次。   “别拐了,直接往前走。”俞童在耳机中传话道。   这也是个道具,价值两千,开启后只能通话两分钟。   俞童所说的前方就是东方,再从进去基本就是警的底盘,曹晓没有犹豫,硬着头皮往前跑。   这回又被打了一枪,盾牌失效。   “别回头,直接往前冲。”俞童在耳机中说道。   话音落下,两分钟的时间到了。   曹晓也冲到尽头,这是个死胡同。   搞什么鬼,曹晓看到这里是目瞪口呆。   回头迎接他的就是王秦毅那一枚子弹。   广播:警王秦毅击杀匪曹晓   匪曹晓炸死警王秦毅   “我就说别让他出去,这绝对是陷阱。亏我还让他拿着那把枪。”躲在不远处杨郜怒斥道。   他们现在距离王秦毅那不远,杨郜带着宴桦往隔壁房子靠了靠,甚至能听到两人说话。   曹晓:“哈哈哈,能换掉一个我也知足了。怎么样,王秦毅,还敢瞧不起我吗。”   王秦毅:“呵呵,你们还真厉害,周朝慎你完了,章莱那事你也敢拿来用。”说到这里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枪,笑了笑。   这个游戏队友死了武器并不会被禁用,这把黑枪一共十五发子弹,自己用了四发,他相信要是杨郜拿到这把枪,一定能赢。   但这个规则周朝慎他们不一定知道,要怪就怪曹晓将他引到这里。   “好了,既然我们已经出局就去外面等吧。”王秦毅说着将手中的枪扔在地上,拉着曹晓就往外走。   “诶,你怎么把枪扔了。”曹晓疑惑道。   但王秦毅不给他思考时间,捂着他嘴就往外走。   内边杨郜还是不太敢过去,毕竟要是那里有个炸弹,自己捡了枪炸弹引爆,只剩下宴桦,那不就落到上局自己那地步。   于是他回商店用一千五兑换了个安全探测仪,只能检验五平方地方是否埋有炸弹,面积不大但足够了。   扫描过去,那里没有危险,他捡起枪来,里面还有十一发子弹。顺手将自己的步枪给了宴桦。   由于队友王秦毅最先击杀,随机奖励了个特权,祭坛持有者可以使用武器,时间是三分钟。   要是这个样子,杨郜他们的确不需要再躲藏,2V2他们绝不会输给周朝慎。   于是场面变成了杨郜主动寻找周朝慎踪迹,反而是周朝慎努力躲藏起来。   就这样找了块十分钟,又走到中间这边过道,地上都铺满地雷。   一颗子弹从旁边飞来,杨郜拽着宴桦后退。   两人躲在门后,侧着身子看过去,是俞童。   他拿着把简易步枪直接走过来。   杨郜先没露面,他看了看周围只有俞童一人,这才站起来一枪过去,俞童也躲开了。   杨郜没有停,继续向着俞童跑过去,接连两枪,第一枪俞童在地上一个翻滚躲过去,但第二枪子弹已经预判到俞童的落脚点,血红色的弹药正中俞童胸口。   杨郜嘴角扬起,又搞定一个,现在只剩下周朝慎了。   但俞童中弹后依旧扣动扳机,一枪正中杨郜额头。   “你这是犯规,中弹后不可再使用武器。”杨郜解释道。   “是吗。”俞童笑着站起来。   广播声伴随他的声音。   匪俞童击杀警杨郜。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击中你了。”杨郜很是不解,他走过来,看着俞童胸口上那红色颜料,的确是他打上去的,可为什么广播没有报杀。   “队内伤害不算呦。”俞童解释道。   杨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你的队友。”   俞童笑着拿过杨郜手里的那把黑枪,“请把我们的枪还回来吧。”   说道这里杨郜才反应过来,总结了上把教训,所有人都同意将队内伤害关闭。而如何识别队内伤害,是根据子弹和身上防护服的感应。   同一阵营的子弹和防护服之间接触,是不会报杀的。   所以周朝慎他们在趁王秦毅离开场地,到杨郜过来拿枪这段时间,将那把黑枪换成了周朝慎最开始买的那把。   当场上只剩下宴桦一人,即使他可以使用枪械三分钟,但也打不过周朝慎和俞童两人。   “我赢了。”周朝慎说道。   “好,算你厉害。”杨郜咬牙切齿地说道。   内边王秦毅也进来了,他还不知道是怎么输的,“我说杨郜,那把枪都给你了,你到底是怎么输的。”   提起那把枪杨郜就来气,“你快别说了,要不是你中计跑出去,还被淘汰了,咱们怎么会输。”   “诶,周朝慎你也太不地道了,章莱那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当年那事要我说也有你一半责任。”王秦毅抱怨道。   “那些事周少都给我和俞童说了,要我说怎么能怪咱周少呢。”曹晓顺着往下说。   “怎么不怪他,那会他明明知道章莱是男的,就是不告诉我,还害得我,”王秦毅讲到这里,见曹晓一脸兴味十足,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你没给他们说?”王秦毅冲着周朝慎问道。   周朝慎耸耸肩,“我还不至于说这么多。”   “还害你怎么了。”曹晓在一旁追问。   “唉,没什么没什么。”王秦毅故作轻松道,“快我们抓阄下一把。”   “诶,这可不着急啊,王少继续说啊。”杨郜也在一旁搓火。   边说边回忆道,“章莱小时候为躲灾都男扮女装,直到去年才恢复男生身份,你从小就爱欺负人家,所以你。”   “王少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给告白了吧。”曹晓接着问。   “我记得去年你有段时间特别颓废,经常就火冒三丈和人干架,还带着周朝慎闯出个校霸名头,所以你当时是被残忍拒绝了吧。”   杨郜这已经是把真相猜个七七八八。   “行了啊,到底还玩不玩了。”王秦毅说道。   “玩,玩。”曹晓强忍着,也知道再说下去王秦毅可真要生气了。   可他看了一眼杨郜,真的是忍不住了,两人蹲在地上哈哈大笑。   王秦毅追着两人就锤,三人闹成一团。   俞童走道周朝慎旁边,随口闲聊着。   到是宴桦一个人,显得有些多余。   三人闹完又开了一把,这回没什么赌注,警方是周朝慎曹晓,宴桦,匪是王秦毅俞童,杨郜   匪赢了。   所以这三把下来,都是匪赢了,作为老板杨郜觉得某些设定该修改下。   此时已经十点多,曹晓他妈已经打电话来催了两遍,于是俞童也就跟着他回去。   第二天俞童在家学了一天,周末算是结束。   星期一又是个新的开始,九月过后就是十一假,七天上完就迎来了运动会。   周朝慎在睡梦中惊醒,抬起头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整个教室都吵闹开,班主任还在上面站着,怎么敢这么闹。   他转过来看俞童。   “刚才班头说半个月后举行运动会。”俞童解释道,习惯性掏出个糖递过去。   周朝慎摇摇头,刚睡起来他不太想吃东西,“这个时候,运动会?”   “咱们那届当时出事不是没举办嘛,正好趁十月补回来。”俞童说道。   原本运动会都是在下半学期举行,但他们那一届隔壁省发生地震,受到些牵连运动会就被这么略过。   没想到现在还能补回来。   他们现在是高二,学习已经开始紧张起来,骤然听到举办运动会当然高兴,班上所有人都积极报名,倒是和班主任想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都抢着搞后勤呢。   “朝慎,你报名吗。”宴桦转过来问道。   看也没看俞童一眼,他俩似乎有种天然得不对付。   “对啊,朝慎你报啥。我准备报个100X4接力,宴桦和我一样,你和俞童也来呗。”王秦毅转过来说道。   “我搞后勤吧,就不参加了。”俞童说道。   周朝慎直起身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刚睡起来他声音有些低沉,“那我也搞后勤吧。”   “你要是搞后勤,肯定又猫到哪偷懒了,再说了,你身体爆发性好,要是参加短跑肯定比隔壁他们快。”王秦毅嘟囔着说。   “隔壁学校?”周朝慎问道。   王秦毅:“对啊,你刚肯定又没听班头说,这次运动会是咱几个高中联合举办,据说是促进文化交流,要我说别打起来就不错了。”   “所以,朝慎,你要不也报个项目吧。”   周朝慎想了想还是趴在桌子上,“后勤挺好的。”      ☆、他的同学   在运动会激励下,半个月时间过得很快。   举行地点是在B市体育馆,附近五大高中联合比赛,五天才能比完。   宴桦和王秦毅都顺利通过选拔,成为100X4的第四棒和第一棒选手,他们比赛是在第四天举行,基本已经接近尾声。   果然如王秦毅所料,周朝慎就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更没人敢使唤他这个校霸。   倒是俞童这两天忙前忙后,愈发让王秦毅觉得他真是个好人,“我说俞童啊,你就看着周朝慎在那边睡觉。”   后勤基本是一对一服务,周朝慎是负责王秦毅的后勤,现在这活都让俞童干了。   俞童站起来扔过去瓶水,“没事啊,周朝慎没睡好补觉呢。再说我这不正好给你加油嘛!”   王秦毅给了个白眼,合着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他什么事。   “明天就是比赛了,状态怎么样。”俞童问。   “绝对第一名。你知道我们的对手是谁吗。”王秦毅神秘地说道。   “是谁。”俞童也不好奇,继续蹲下来整理东西。   “你认识。”王秦毅在俞童身边坐下来。   我认识?   俞童抬头看过去,眼神一转,“俞泽知?”   “就是他。”王秦毅激动的说,“看哥给你报仇,绝对第一名。”   “不是,你谁哥啊。”俞童无语道。   “诶,你是哪边的。这个时候不是该说些感谢吗,你就说看我赢他你爽不爽吧。”王秦毅说着一手搭在俞童上。   俞童回头直笑笑,见王秦毅还是那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行,行。拜托王哥了,一定要赢啊。”   “这还差不多。”王秦毅正说着,身后来人拽着他衣服,把他提溜起来。   “谁他妈敢,”王秦毅回头看到是周朝慎,赶紧将后半句咽下去,“是朝慎啊。”   周朝慎瞥了他一眼,“浑身臭汗,边去。”   又看向坐在地上的俞童示意。   俞童站起来跟在周朝慎后面就走。   “诶,你俩可是后勤啊,怎么就走了,这东西谁收拾啊。”王秦毅呼喊道。   回答他的只是俞童的摆手。   这边两人走在路上都没说话,周朝慎走在前面,俞童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突然,周朝慎停下脚步,俞童没注意差点撞上去。   “少叫别人哥,尤其是王秦毅。”   他侧身看着俞童,突然来了句。   “啊。”俞童愣了下,点头,“好,我知道了。”   见他这么痛快应下,反而是周朝慎不舒服了,他解释道,“我不是限制你,就是王秦毅他满共就比你大一个月。要是需要的时候,叫也可以的。”   “哦。那我可以叫你吗,周哥,周哥哥。”俞童满是调笑。   他说完,周朝慎更是满脸复杂,不知是应还是不应,看得俞童都替他纠结。   “算了,还是叫你周朝慎吧,叫你哥好奇怪。”俞童又说道。   周朝慎站在俞童面前,背对着阳光,俞童看到他慢慢归于平静的脸色,和那怎么都难以掩饰的小失落。   “走吧。”俞童说道。   周朝慎低低应了一声。   俞童:“今天晚上给你读课文吧,最近该学滕王阁序了。”   周朝慎:“可以。”   第二天早上十点,是王秦毅比赛的时间,难得周朝慎放弃睡眠时间,和俞童站在赛道外看比赛。   王秦毅他们对手之一就是俞泽知,巧合的是,俞泽知也是跑第一棒,还正好两人就是相邻赛道。   现在比赛马上开始,选手都在做热身。   王秦毅没搭讪,倒是俞泽知凑过来说:“没想到俞童竟能搭上王少,也是他厉害。”   王秦毅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俞泽知只差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你俩也就围着周朝慎那个疯子转,真不怕哪天被砍了。”   王秦毅勃然变色,抬眼怒视着俞泽知,“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弄不死你。”   别看王秦毅平时对周朝慎是万般嫌弃,可他心里是真认周朝慎是兄弟,当年的周家那些事也不是秘密,但里面最无辜的人难道不是周朝慎吗。   俞泽知一点没被王秦毅的语气吓到,反而笑眯眯地继续说:“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远处俞童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感觉到情况不对。   “王秦毅,现在最重要的是比赛,他就是要让你犯规。”   他大声喊道。   在这众目睽睽下,王秦毅要是敢动俞泽知一个手指头,绝对会被红牌出局。   听到俞童的声音,王秦毅长舒一口气,“俞泽知,老子现在不动你,比赛完了你等着,闹不死你我王秦毅跟你姓。”   见那边王秦毅冷静下来,俞童松了口气。   “俞童,你见曹晓了吗。”来人是曾柔,也是负责后勤的。   而俞童负责的远动员就是曹晓。   俞童:“他的比赛是下午啊,我还没和他碰面呢。”   曾柔:“本来是下午,但前面的比赛出了点意外,他的赛程被提前到早上了。”   俞童听到皱眉,即使如此,之前曹晓说过他早上九点就会来,说要观察下别人。   难道出事了。   俞童抬眼看着王秦毅已经不搭理俞泽知,便嘱咐周朝慎,“你看着点,不管俞泽知说什么,一定要让王秦毅冷静下来,比赛重要。”   这次运动会五校联盟,省上都来了不少人,正好就是今天来观摩,就算王秦毅和周朝慎家里有人,但在今天闹出什么事,怕是怎么都会在档案上留下一笔。   见周朝慎应承下来,俞童便离开去找曹晓,他怕是出事了,自从上次见俞泽知后,俞童知道他一定会使坏招,没想到在今天他终于出手了。   俞童是在体育馆后,一个偏僻的休息室找到曹晓,他们也不敢真伤人,只是将曹晓绑到这里。   曹晓喊了好一会,嗓子都哑了也没人听到。   俞童边给他解绳子边说比赛提前了。   “小心。”曹晓出声喊道。   俞童也反应过来身后有人,还没来得及躲曹晓已经用胳膊挡在俞童上方。   砰   那是一截木头被曹晓独手抓住,俞童侧身一脚踢过去,将拿木头的人踢倒,这人看上去眼熟,是几个月前打架的混混。   他回头将最后绑着曹晓的绳子都解开。   “没事吧。”俞童问。   曹晓甩了甩了手,“没事,就是有些发麻,一会就好了。”   “赶紧走。”   说完两人立刻向外走去,他们敢怎么明目张胆打人,也就是仗着这块地势偏僻,真出了什么事死不承认就好。   因此看到门外还站着几个人,两人也不意外。   曹晓报的跳远比赛,这段时间没少锻炼,再加上他本来就学过些跆拳道,他打头阵一脚过去就是一个。   俞童也不是吃素的,这种格斗技巧他可没少从老周那学。   不到十分钟,站着的就只剩俞童和曹晓两人。   曹晓没受什么伤,倒是俞童刚才不小心被砸到肩膀,不一会青紫就顺着蔓延到脖颈。   “走,去医务室。然后去找老师。”曹晓拉着俞童就走。   “没事,你先去比赛,我自己去医务室,比赛结束了再找老师。”俞童坚定地说。   见曹晓有些犹豫,又说道:“我这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不疼。你快去比赛吧。”   曹晓估摸着时间还有剩余,坚持把俞童送到医务室附近,才跑回去比赛。   俞童这边刚进医务室,就听到旁边有人说。   “没想到附中的人这么嚣张,比赛前竟敢殴打同学,被一个红牌请下去,之后肯定要背处分。”   “附中那个周朝慎不是说天天打架吗,难道是他。”   “不是他,但好像是他的朋友,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秦毅?”   “对,就是王秦毅,你是谁。”这人才发现接话的人他不认识,又见这人也身上带伤,满脸怒气,“同学,你是?”   “王秦毅被罚下场了,他打谁了。”俞童问。   “好像是五小的俞泽知。”   俞童心下一沉,这比赛结束王秦毅肯定会去找俞泽知麻烦,周朝慎在旁边跟着绝对会把事情越搞越大,而俞泽知要的恰恰就是如此。   “同学,你先进去看看吧。”   那人见俞童伤口开始渗血,便关心道。   打爆俞童现在可没时间看伤口,道了声谢转身就走,现在重要的是找到他们。   俞泽知就算要打架,也不会正大光明的打,要找个偏僻的,离这里还不远的地方。   刚才绑曹晓那就是个好地方。   想到这里俞童赶紧往那跑。   等他到那时,两拨人已经是剑拔弩张,俞童就如同□□般过来。   还是俞泽知最先发现俞童走过来,他还笑着伸手打个招呼,“俞童,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过来,果然是我派过去下手的人太弱了。”   当周朝慎回头看到俞童脖颈处的青紫后,他反而平静下来。   “没事吧。”等俞童走进,周朝慎甚至还低声问了一句,只是眼神愈加幽暗。   “没事,不是什么大伤,就是看着严重些。”俞童解释道。   俞童拽了拽他衣角,侧眼看着王秦毅,“俞泽知就是要你们在这打架,咱先忍着。之后以你和王秦毅的势力,怎么打他都可以,但现在先别动手。”   “他伤了你。”周朝慎伸手想去摸俞童的肩膀,但看着上面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最终还是没有将手落下。   王秦毅已经冷静下来,他在比赛场上被罚下来,是因为俞泽知说了很过分的事,即使自己听了都忍不住,要是让周朝慎听见,怕是谁也拦不住他了。   想到这便给后面杨郜使眼色,让拉着周朝慎先走。      ☆、他的同学   王秦毅想到这,连忙给后面杨郜使眼色,让拉着周朝慎先走。   那边俞泽知又开口道:“周朝慎,你就是个杀人犯,差点就杀了你爸妈和你弟,难怪会被赶出周家自生自灭。”   王秦毅抬眼看着周朝慎,伸手就要去拦他,这些话就是俞泽知在赛场上说过的。   周家那些事王秦毅再清楚不过,当年周朝慎就算是天才,但也只是个孩子,半年时间周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情绪不对,没发现他已经要被逼得崩溃了。   可当周朝慎拿起刀的时候,他就被抛弃了。   那是周朝慎心底最无法愈合的伤口。   而被俞泽知这时候提起,王秦毅根本没有把握能拦住周朝慎。   其实在看到俞童伤口的时候,周朝慎脑子里的那根弦就绷紧了,当俞泽知话音落下,那根弦还是断了,他好像回到当年拿起刀的一刻,只想砍了这人。   俞泽知当然知道这些话是周朝慎的禁忌,他的目的也是想引周朝慎动手,但他没想到,在和周朝慎对视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被周朝慎盯住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浑身发软,后背已是一层虚汗。   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他真的是人吗。   也就在周朝慎抬手的瞬间,斜伸出只手拉住了周朝慎,冰凉的手掌挽住周朝慎的手腕。   “别动手。”俞童说道。   俞童的声音就像是一缕阳光般,就这样从周朝慎血腥的前路照进来。   他甚至给自己匀出一秒思考,他在哪,他在干什么。   周朝慎想了想得出答案,他在准备打架,被拦下来了。   被拦下来了,生气。   被俞童拉住了手腕,但没有不高兴。   所以当俞童出声后,周朝慎停了下来。   站在身后的王秦毅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准备打架的周朝慎,竟然被拦下来了。   然后王秦毅就看到,俞童站到周朝慎面前,对这俞泽知肚子就是一拳,扯着俞泽知的衣服,抬腿又是一脚。   这两下是用了全力,王秦毅清楚听到□□碰撞的声音。   打完俞泽知的俞童甚至还整理了下衣服,拉着周朝慎就跑了。   王秦毅和杨郜也带着人撤。   俞泽知被他那边的人带着去医务室。   那边两人也没走远,俞童拉着周朝慎进了个休息室,主要是越走身后的人气息越浓重。   进去后周朝慎背靠墙站着,瞅着俞童是满眼复杂。   俞童看着这样的周朝慎,无端就想到上辈子他捡回的奶糖,那只橘猫。   那是个下雪天,橘猫右后腿受伤了,走起路来直哆嗦,   在地上留下长长一段血迹。   看起来明明是那么凶,浑身都在炸毛,可那天当俞童蹲下去,向奶糖伸出手的时候,它凑了上来,轻轻舔了俞童的掌心。   那时候在俞童心里,早已经瞬间罗列出数十条养猫的坏处,可那天他还是将橘猫抱回了家。   此时的周朝慎,就像那天奶糖,只让俞童觉得心像被刀子戳了后,还不□□,反而在伤口里面转。   “周朝慎,我喜欢你。”   俞童说道。   其实这并不是俞童计划的告白场面。   在他想象中,应该是在周朝慎睡了个好觉的下午,自己在旁边书桌上刷卷子,一回头就看见周朝慎平静地盯着他,然后自己就会告白。   而不是像现在,听了自己话后的周朝慎完全愣住,所以俞童又说了一遍,“周朝慎,我喜欢你。”   看他还是没有反应,俞童慢慢靠上去,伸手抱住了他,两人的身高差让俞童需要微微踮起脚尖,才能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周朝慎感觉自己耳朵被吹了口热气,之后就听到俞童那温柔的声音,“真的好喜欢你啊。”   一直飘在空中的周朝慎突然就有了落点,他本是飘忽不定,却径直落在俞童的怀抱中。   周朝慎也伸手抱住了俞童,心就慢慢安定了。   这一刻,他觉得那些充满血腥的噩梦,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   只要能抱着这个人,他便无所畏惧。   两人抱了很久,俞童才从周朝慎怀中退出来,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笑出声来。   他再抬头看向周朝慎,此时他已经冷静,可无端又比平时多了分温和。   “俞泽知将打架的事告到主席那边了。”俞童说道。   周朝慎眉头微皱。   俞童:“这件事交给我好吗,人是我打的,当然要我出面。”   周朝慎摇摇头,“你打人是因为我。”   “但事实是我打的人。而且,相信我,我出面比你站出来效果会好很多。”   俞童看周朝慎还是不同意,拉起他的右手,头靠在他右肩上,“相信我,好吗。”   周朝慎握着俞童的手微微用力,最终还是点头。   俞童和周朝慎分开后,独自来到主席室,刚走到门口正好碰到自家班头。   秦源一见俞童肩膀上还沾着血渍,火噌地一下就冒上来,“校长通知我过来说你打架了,我还不信,我看你这明明就是被打了,绝对是五小那群人倒打一耙。”   秦源说着从兜里掏出卫生纸帮俞童擦,想了想还是将纸收起来,顺手还将俞童衣服往下拉,漏出些青紫。   一遍嘱咐道,“俞童,进去你要实话实说,他们威胁你别害怕,也别着急,老师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秦源见俞童满脸平静,带着他推门而入。   刚进去秦源还没开口,一声尖锐带有标准国骂的女声就来了。   “这么重要的运动会,你们狗娘养的附一中竟然敢打架,劝退,那个叫俞童的一定要让他退学,他知道他打的是谁吗。”   “何老师,为人师表,这么多学生在呢,麻烦您的嘴能别那么臭吗。”秦源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他妈又是谁,敢教训我。俞童打了人,你就说怎么办吧。”何丽华指着秦源的鼻子训斥。   秦源将身后的俞童让出来,“何老师,麻烦您看看,究竟是谁打了谁,咱该好好研究一下。”   何丽华见俞童肩膀上的伤,心下一怔,俞泽知明明说他没有动手,是俞童打了他。   但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也由不得她退后,“俞泽知根本没有动手,我看是这位俞童不知道在哪里撞伤,跑这里来碰瓷了。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   何丽华说着鄙夷地看着俞童。   秦毅挡在俞童面前,“何老师,你丝毫不了解事情经过,就凭空猜想定是非。我先前看您是五小有段资历的人,尊称您一句老师。如今看来,您怕是当个人都欠缺点经验。”   “你他妈再给老娘说一边,我告诉你被打的人是俞泽知,我开始还想着让俞童退学就好,你,还有你这个班主任,也要滚出附中。”何丽华怒骂道。   “五小的老师都有这么大的权利吗,竟能辞退我附中的老师。”说话的是俞童学校的张校长。   “老张,你别往心里去,小何就是心直口快些,可学生老师犯了错,辞退也是应该的事,你说呢。”这是五小的校长老温。   就在这时,推门又进来一人   俞童看过去,是俞辉。   原来俞辉这段时间在B市,难怪俞泽知敢这么嚣张。   而俞辉在接到电话说儿子被打了,他第一反应肯定是俞泽知,但进门见到受伤的俞童,不免还是愣住了。   自从几个月前联系上这孩子,俞童从未问他要一分钱,唯一的请求就是让自己别去打扰他。   虽然俞辉几乎已经将这个孩子遗忘,可当看到俞童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这么独立,再对比一天胡作非为的俞泽知,也不免让俞辉生出些许对俞童的愧疚,可他越想补偿,俞童越拒绝。   如今进来看到俞童肩膀上的伤口,鲜血已经干涸,也没人上去帮忙擦一下。   那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向自己的目光,俞辉无端从中脑补出几分委屈,这样坚强的孩子,一定是被欺负到走投无路才会给自己打电话,见自己进来甚至都不敢喊自己一声,定是害怕他万一不会帮忙出头。   想到这,俞童在俞辉心中已经是个没人关心的小可怜。   “俞童,谁欺负你了,给爸爸说。”俞辉走到俞童面前,皱眉看看他肩膀上的伤口,没注意到自己话音落下的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   尤其是俞童面色古怪地看着俞辉,可在俞辉眼中这全是看到自己为他出头的不可置信。   “俞先生。”内边何丽华反应过来,叫了一声俞辉。   俞辉当然记得她,当时将俞泽知转学过来就是交给这个班主任,塞了不少钱给她,就是为了让她帮着收拾俞泽知的烂摊子。   “是何老师啊,您在这里是。”俞辉问道。   何丽华:“俞泽知被打了。”   “啊?”俞辉不解地看着她,俞泽知也被打了?那个混世魔王,不打别人就算是烧高香了。   何丽华还没说打人的就是俞童,从医务室回来的俞泽知正好进来。   “爸,你终于来了,我被人打了。”俞泽知看到俞辉来了更是有底气,他指着俞童说道,“就是他,就是他打我,爸你让他去退学。”      ☆、他的同学   听到俞泽知的话,俞辉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只是脸色发沉盯着俞泽知.   厉声问道“俞童身上的伤是不你弄的。”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动手打他。”俞辉在了解不过俞泽知的性子,他说没打俞童,俞辉信。   但不代表俞泽知没有找人打俞童。   “你伤到哪了。”俞辉又问。   俞泽知没发现俞辉不对劲,仍抱怨道:“俞童打了我一拳,还踢我,当时我疼得都站不起来了。肯定有内伤。”   俞泽知看俞辉沉着脸,还以为也是气俞童打自己,不免得意洋洋地看着俞童。   就算你学习好能怎么样,认识周朝慎又如何,根本没人会帮你出头。   谁知俞辉走到他面前,掀起他上衣,肚子上的皮肤依旧白皙,没有丝毫伤痕。   俞泽知也发现情况不对,努力解释道:“爸,我这肯定是有内伤,面上没有伤口,肚子里可疼了。”   俞辉长舒口气回头,看着从头至尾都不吭一声的俞童,原来根本不是这孩子叫自己过来的,甚至在见到自己后,他也没有抱怨一句。   应该是觉得,不管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吧。   再看看俞泽知,自己的宠溺终究是害了他。   “道歉。”俞辉吼道。   俞泽知不可置信地看着俞辉,“爸,你什么意思,你儿子我被打了,还要我道歉。”   “道歉。”俞辉沉着脸又说道。   “我不,你别想我给那个杂种道歉,我,”   啪   俞辉一个巴掌扇过来,俞泽知右脸顿时浮现出巴掌印,旁边老师都赶紧上去拦着劝阻。   “俞童是你哥哥。你给我道歉。”俞辉怒吼道,见俞泽知还不知悔改地瞪着俞童,恨不得再上去给他个巴掌。   “我不可能道歉,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给他道歉,俞童就是个杂种,狗杂种。”俞泽知说起话来也是肆无忌惮。   俞辉虽被旁边老师拦着,可听俞泽知敢这么说,他竟是又冲过来给了俞泽知一巴掌。   俞泽知或许是可以躲开的,但他没有,大概心底还是觉得俞辉不会再打他。   “我恨你俞辉,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俞泽知说完转身就跑。   “既然现在查清不是我打人,那我就先去医务室了。”俞童说道,他看着这场闹剧,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俞童,下次有事可以找我。”俞辉见俞童准备走,忙走过去。   俞童回头看俞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摇头,“不用了。我都可以自己解决。”   说完就走出来了。   看着这样的俞辉,到真让俞童有几分怀念上辈子的俞辉,至少他对自己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过,那就是冷淡。   没有期望自然就没有失望,现在俞辉不过是在自己和俞泽知对比下,感觉俞泽知不懂事。   可一旦日子久了,他和俞泽知十六年的父子情当然是更重要些,那时候俞童就会变成多余的人,所有人都会觉得俞童的目的是为了钱。   可又有谁会记得,原本就是你俞辉在利用俞童,来刺激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俞泽知。   不过这都和他无关。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俞童连中午饭也没吃,拿出手机准备先给周朝慎打个电话。   “俞童。”正想着,人便到了。   他抬眼看过去,周朝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嘴角下垂平白显露出几分凶光。   可看到他,俞童就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漏出只有一个酒窝的笑容。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周朝慎凶狠,即使是和他多年兄弟的王秦毅,有些时候也不敢去招惹他。   但俞童却从来没有怕过周朝慎,可能是相信他绝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在周朝慎发脾气的时候,他也敢凑上去。   或许也没那么多理由,只是在俞童漏出笑容的时候,周朝慎周围的气息也会跟着平静下来。   就像一只猛虎,努力收起利爪就为陪在自己身边,让俞童的心每次都软得一塌糊涂。   这次运动会的事算是画上句点,日子也继续往后推移。   这天   “周朝慎,你在干什么。”王秦毅惊恐地喊道。   引得宴桦也转过身来。   只见周朝慎懒散地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笔,在写卷子。   听到王秦毅的声音,他抬眼瞥了下,又低下头在A项上划个圈。   “周朝慎,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王秦毅锲而不舍地询问。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找揍。”周朝慎抬头看着他。   “别,快别,我可遭不住你揍。”王秦毅说着凑过来,“我说朝慎,你竟然在做卷子。”   在发现周朝慎好像都基本做对了,王秦毅更是惊讶,“不过这也挺好的,省的到时候我们都去上大学了,你还是一高中文凭,聚个会多尴尬啊。”   其实王秦毅也是调侃,就算周朝慎不去高考,周家总有办法给他搞个文凭。   “你是有想上的大学吗。”王秦毅好奇道。   周朝慎笔下不停,又写了道题才说道,“凑合上个A大就行。”   “您口气还真不小,还凑合。”王秦毅嘟囔着,怎么看都觉得周朝慎不对劲,怎么突然就想上A大了。   正好这会俞童从外头回来,王秦毅问道,“俞童,你大学想在哪里上。”   “怎么突然这么问。”俞童看王秦毅一脸八卦地盯着自己,宴桦虽没看自己,但明显也在等自己回答。   再看周朝慎,他还是低着头做题。   王秦毅:“诶呀,这不是关心你嘛,想着咱大学说不定还是同学。”   “你快拉倒吧,总觉得你不怀好意”俞童笑着说。   王秦毅:“你也想太多了,就问问嘛。”   “A大,我的目标是A大。”俞童回答道。   所以这就是周朝慎突然认真学习的原因吗,王秦毅看看周朝慎又看看俞童,怎么总觉得自从上次运动会后,这两人的氛围就有点不对劲。   就比如现在,俞童买了两杯果茶,递给周朝慎一杯,周朝慎虽是应答一声,但还是低头专心做题。   于是俞童就把吸管插好,又递到他嘴边。   周朝慎就着俞童的手喝了半杯,才自己伸手拿着。   有时候玩起来别说喂水,就是直接喝别人的水王秦毅也做过。   可当这主角之一换成周朝慎,就怎么都觉得别扭。尤其是俩当事人都一本正经的样子,更让王秦毅觉得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王秦毅愈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还有就是眼睛有些隐隐作痛。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风平浪静,高三俞童依旧和周朝慎是同桌。   当倒计时的牌子挂在讲台上,时间似乎过得更快了。   在上了高三的每次月考中,周朝慎成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一头黑马。   人记忆真的很短暂,当周朝慎连续两次登上附一中排行榜后,所有人几乎要忘记他曾经是附中的校霸,只记得周学神。   紧张的高三更是匆匆而过,俞童和周朝慎轻松迈入考场,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像是平常的考试并无多少特别。   要说特别的话,王秦毅变化还挺大的。   “我说你们好歹收敛点啊。”王秦毅又一次无力吐槽道。   而面前手拉手的两人并没有这个自觉。   “虽说现在同性恋也不稀奇了,可你们能不能照顾下我这个单身狗的心情。”王秦毅嘟囔道,换来的只是周朝慎一脸嫌弃,好像在说他在怎么还不走。   每到这个时候,王秦毅都想抬头望天,作为一个曾经不小心给男生告白过的人,他其实对于同性恋是有点心理阴影的,可谁让这一切都太猝不及防,还没等他细想,就已经走上老妈子的路。   那时还是高二,就是那场运动会半个月后,有天上体育课。   周朝慎这老大当然没去,在教室睡觉也没人敢叫。   所有人在操场跑步,王秦毅看到俞童偷跑出队伍上楼。天地良心,他当时真没想太多,也就跟上去。   就见俞童回教室还提了袋面包。   王秦毅是知道那天中午周朝慎没吃饭,他就想俞童这会过去周朝慎也没醒啊,他作为曾经叫醒过周朝慎的人,王秦毅并不想再去回忆。   这会他就单纯好奇俞童怎么叫,虽说平时周朝慎是不怎么和俞童发脾气,但是。   没有但是了。   因为站在门口的王秦毅看到,俞童俯下身在周朝慎耳边叫他,从他这个角度,王秦毅敢肯定,俞童的嘴唇绝对是碰到周朝慎耳朵了。   到这里王秦毅还只是楞。   接下来他就看到周朝慎头转过来望着俞童说,你亲我一下。   俞童就凑过去亲上周朝慎嘴角。   王秦毅转身就跑,跑到学校小树林才停下来,他靠在树上,心快要跳出来了。   所以,这是什么鬼。   他不知道该惊讶周朝慎是个gay,还是该说周朝慎竟然有喜欢的人。   总之还没等他将头绪理清,他就发现这俩祖宗是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   虽说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但传出去多少肯定会给周朝慎带来麻烦,再加上他家那些事。   于是在王秦毅还在纠结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了条漫漫无边的老妈子路,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掩护员。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不过当他看着俞童拉着周朝慎的手,周朝慎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有时候他真的很感谢俞童,否则他这个兄弟一定会走上条危险的路。   所以说,王秦毅的老妈子路也是走得心甘情愿。      ☆、他的杀手   某天,当俞童再次回到那片黑暗中,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也许是一天,一周甚至是一个月,他终于又等到上次雾气中的青年。   “准备好去下一个世界吗。”青年问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俞童站起来看着那团雾。   雾气在空中抖了抖,“你说。”   “其实也算不上问题,只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证。”俞童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时代背景和我的世界很像,这就是周朝慎也拥有,我原本世界感情的原因吗”   “你觉得呢?”   雾气在俞童周围转了一圈,像是在观察他。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你之前说过,周朝慎是一系列串联世界里的主人公。在我的世界,周朝慎爱上了我,那么我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就是和我原本世界串联最近的世界,没说错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基本正确。”雾气回答道。   “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他继续问。   “开始是因为你的那句话,你说周朝慎对我的爱毁灭了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指的就是我原本的世界。可那和我接下来去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对我的感情会蔓延到别的世界。到这为止我只是猜想。”   “所以你在第一个世界得到了证实?”雾气问道。   “因为太容易了。”   “太容易?”   “对,就是太容易了。在我的世界,和周朝慎在一起四年多我才算是真正走进他的心。可我去的第一个世界,从我们见面,周朝慎对我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拥有对我的爱,所以我才会那么容易就和他在一起。”   “这样不好吗。”雾气原地转圈,似乎有些不解。   “既然是串联的世界,有相近的世界,自然也有相远的世界。我查过小说经常出现的世界,宫廷,武侠,修仙,洪荒,未来,数不胜数。当世界和我原本的相差甚远,周朝慎的情感也必定传递不到。”   话音落下,那团黑雾直接飞到他脸上。   “所以,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俞童看着这团黑雾,里面是由一条条飞舞的线构成,杂乱地在容器中乱撞。   “我爱上的是十五岁与我相遇,二十岁和我在一起的周朝慎,但这些世界里的人,真的是我想要的周朝慎吗。”   “为什么这么问。”黑雾退后了些。   “上个世界因为背景原因,很多时候我觉得那个和我同岁的周朝慎就是我的老周。可要是背景相差很大,当周朝慎不再拥有对我的爱时,每个周朝慎都应该是独立的。我闯进每个世界去追求他,就算我成功了,结果是每本书都拥有爱我的周朝慎,可我只有一个。我爱的只有老周。”   “俞童,你在担心什么。”黑雾问道。   我在担心什么,俞童扪心自问。   他在担心当他遇到全然不同的周朝慎,遇到在开始就不会爱自己的周朝慎时,他就无法把他看成自己的老周,那明明是个不同的人,拥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习惯。   而和这样的周朝慎在一起,自己是不是在背叛老周。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   俞童听到那团黑雾轻笑一声,从雾气中伸出一双手,递过来个瓷瓶。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等你去了下个世界,你自然会明白。至于这个瓷瓶,我想让你帮我送给他。”   “他是谁?”俞童问道。   “瓷瓶中是枚续命的药,他是个很重要的人,但因为小世界崩溃的原因,我没法及时送过去,再说小世界崩溃也和你有关,这么说你也有把药安全送给他的义务。”   “所以,你说的他是谁。”俞童又问道。   “唔,这个不能说,不过你见到他时肯定能认出来。作为你认出他的奖励,你可以和他拿药做个交易。”黑雾说完冲向俞童,雾气将他真个人包裹住。   “放心,世界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是俞童闭上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醒来,俞童第一反应就是疼,浑身从骨子里的疼,就好像有人将自己身上所有骨头打碎般。   痛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可在这间隙中,他仍接受到破碎的记忆,找到了这么痛的原因。   他的武功心法名叫幽冥诀,只要冲破第八关,基本可以算是武林一流高手,而这第八关,几乎可以算是要脱胎换骨,在整个过程中要保持一口真气于丹田之上,气散则人亡。   在接收到这部分记忆后,俞童努力将那口真气维持在丹田之上。   但真的太痛了,身体就像被推土机撵来撵去,每当俞童感到适应后,疼痛就会加剧,与此同时还要保持住那口真气。   一时间俞童被逼得几乎要放弃,他想咬住嘴唇或者让指甲掐进手掌,为此能保持片刻的清醒,可事实上是他用尽全力也没能移动半分,疼痛让他在保持住那口真气后,根本匀不出半分力气。   他就这样平躺在石床上,脸色煞白,只有身上微微颤抖,才昭示着他还活着。   时间过得太漫长,对他来说好像是过了一年,事实上不过是一天。   在他的脑海中,只能靠想周朝慎保持清醒,他的笑容,他的声音。后来这已经不顶用了,俞童靠想象周朝慎受伤了,只有自己熬过去才能救他,周朝慎被捅了一刀,周朝慎被群殴。   在俞童脑海中,周朝慎经历了十八酷刑后,他终于熬过去了。   俞童闯过了第八关。   即使疼痛结束后,他也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过了很久俞童脑子都无法思考,只要用力感觉脑仁都跟着疼。   又缓了半天,俞童才有时间研究自己身上的内力。   年少时他自然也看过武侠小说,但这和真正拥有是两回事,就像是血液中多了一种力量。   俞童伸手抚摸石床,试着动用了身体内里,很轻松就在石头上捏出个坑。   他细细研究了下记忆中的剑术,随手拿了根树枝。   抬手,气势,横刺,俞童试着舞了套剑招,但并不流畅。   他现在就是空有内力,但若是真与人比斗,还需要多加练习。   他算了算日子,闭关已经有快五日从未进食,这会俞童身体还很虚弱。   门从里面被锁上,记忆里没说钥匙在哪,所以俞童直接用内力将锁链撤开,推门出去。   眼前山脉层峦叠嶂,白雾从半山腰处蔓延,俞童走出去太阳挂于当头,但并未照散雾气,反而阳光被同化得柔和。   他顺着小路往下走,入目都是些上辈子没见过的树木,跟着记忆先随意摘了些果子,勉强饱腹。   路上满是树木清香的味道,走了一会俞童不累反倒是更精神了。   “俞童,你竟闭关成功了。”   一个青年背着竹篮迎面而来,满脸笑意走过来,看上去比俞童要激动得多。   记忆中这是俞童的朋友,叫秦文。   “那你很快就要走了。”秦文略有失落。   俞童现在是处于个叫做惊佐堡的地方,堡里有个规矩,就是只有功夫到了幽冥诀第八层才可出堡。   “你练到了第八层,以后就不能偷袭你了。”秦文感叹道。   秦文现在是在第七层,俞童是直接从第六层突破到第八层,这也是他这次闭关如此困难的原因。   秦文从前喜欢与俞童玩闹,时不时就过两招。   但那是以前的‘俞童’,俞童虽然继承了记忆,但像是武功招式这些,还需要多加练习才能融会贯通。   所以当秦文熟悉的伸手过两招,平时俞童都能躲开,而此时已经突破第八层的俞童,竟是被打倒在地。   秦文连忙伸手去扶,“是刚出关还没恢复好吗。”   俞童拉着秦文的手站起来,既然他连理由都帮自己找好,当然要顺着应下,然俞童面上还是愁眉不展,看来将这一身武术融会贯通,还是要今早提上日程。   休息了两天,俞童便跟着去拜见堡主。   惊佐堡是个不出世的地方,与外界沟通除练到幽冥功八层后可选择离开,还有就是与外界唯一的交易,每年会提供给江湖数十把上等武器,换来些物品。   而堡主永不可出世,如今堡主名为何盛,年近五十,看上去身体健朗,可眉目间却有丝哀愁,见俞童进来先过两招试了试他的内力。   “不错,通关八层后果然丹田浑厚多了,可听秦文说,怎么你好些个剑招倒是不熟。”何盛带着俞童入座,随口问道。   俞童忙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回禀堡主,我在闭关最后,仿佛进入到玄而妙的境界中,再次醒来便恍如隔世,虽记得所有,但总有分陌生感。”   何盛听到这个说辞点点头,没觉得奇怪,反而叮嘱俞童多加练习。   俞童见何盛面有犹豫,记忆中自己出堡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俞童’想出去见见世面,另一个就是何盛的女儿何晴一年前出堡,原本每两个月都会寄来书信,但上次时间到了,却没有信件,到现在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俞童:“堡主,晴姐的事情你放心,我这两日准备好就出堡,晴姐估摸着是去哪里玩耍困住,一时无法回信。”   何盛摇摇头,一手抚住双眼,一手攥成个拳头微微颤抖,“俞童,你无需着急,小晴,小晴。”      ☆、他的杀手   俞童见何盛满脸哀愁,声音略有哽咽,便知情况不对,“堡主,晴姐那边,可是有消息了。”   听秦文说前段时间交易的人来过,俞童想或许是带了新消息来。   何盛突然一把抓住俞童的手,“俞童,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小晴对你也是没话说。我求你,求你出去一定要帮我查清。”   说到这里,何盛发出阵阵哀嚎,声音像在嗓子中划出道道血痕,他终于说出口,“我求你,一定帮我查清杀害小晴的凶手,我要他碎尸万段。”   俞童惊讶地看着何盛,何晴,她,她竟已遭遇不测。   “我不可出堡,甚至不能出去接小晴回来,实在枉为人父。”何盛说着眼眶隐隐发黑,竟是有走火入魔之症。   还没等俞童反应,副堡主孙振出来制住何盛,又给他用药后,扶着他去休息。   过了好一会,孙振才出来带着俞童离开。   “堡主有个弟弟你知道吧。”孙振问道。   俞童回忆了下,点点头,记忆中堡主何盛有个弟弟叫何响,十多年前离开惊佐堡从此杳无音信。   “何响十多年前遭人暗算,陷入沉睡多年。三个月前才苏醒,当时正是何晴失踪的日子,何响便帮忙查探,结果前段时间,从外面传来消息。”   孙振停顿了下,接着说,“何响三天后就会回来,带着小晴的尸体。”   “难道没有抓住凶手吗。”俞童问道。   孙振摇摇头,“没有。小晴失踪三个月,她的朋友也发动不少人追查,在半个月前,有人在山上发现了她的尸体,死亡时间在一个月前。”   孙振说完回头看着俞童,“我们这些人都无法出堡,你从小就聪明,这件事只能靠你了。   “晴姐从小待我就好,我定会为她报仇。”俞童说完见孙振面露为难,“副堡主,晴姐这事难道还有隐情?”   孙振长叹口气,“小晴这事不是例外。早在一年前,江湖中就有不少妙龄女子无故失踪,有的尸体找到了,有的还不知在哪个山上。但因这些女子大多父母双亡,或与家族不和,因此开始这些人失踪并未引起注意,而小晴就是为去查这件事,一去不归。江湖中已有人介入,但照目前来看,并未有什么进展。”   “副堡主您放心,我出去一定会查个清楚。”俞童保证道。   “你再等三天,等何响回来看有何新消息,这么大的事你独自一人也不是个事。咱们惊佐堡虽多年不出世,但与外界生意从未断过,关系也有不少,一切就拜托你了。”   俞童点头应下,对他来说,何晴的音容相貌分明还印刻在他的脑海中,可三天后就要见到她的尸体,不禁让他悲从中来。   等秦文寻他练武时,也是兴致缺缺,秦文只以为他是和堡主谈话后舍不得离开,俞童明白堡主暂未将晴姐的消息说出去,是有他的原因,此时被秦文误会也没戳破,点头应下。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到了何响带着何晴尸体归来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何响入堡后直接被何盛带走,送何响回来的人被孙振安排着先行住下。   俞童过去时孙振正和他们说话。   他们住处说是被安排在第二峰山脚下,距离内堡算是比较近,俞童从半山腰往下走过来,远远看见山脚下人群不禁加快步伐。   当走进后,他直接愣住。   只因人群中有个青年,穿一身紫色衣裳,脸色苍白透着些许病弱,头发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睑略有青黛,嘴角微沉,整个人都透着不高兴。   俞童伸入怀中摸那团黑雾给的瓷瓶,他有种直觉,黑雾就是想让自己将药给这人。   其实俞童盯着那人的时间很短,不过一刹那。   可还是被那青年发现,那人抬头准确地将视线放在俞童身上。   嘴角微微勾起,漏出些许兴味的笑容,他旁边站着个比他稍高些的青年,脸上习惯性带着笑容,却总感觉其中掺杂几分煞气。   俞童顺着路走到孙振旁边。   孙振见俞童下来也向对面的人介绍道,“这就是俞童,最近唯一一个能出堡的人。小晴的事就靠他了。”   俞童点头问好,眼神不留痕迹地观察那青年。   这青年也不介意,倒是旁边那煞气青年瞪了俞童一眼。   之后孙振介绍道,这个病弱点的青年叫做徐枫,煞气青年叫做石程远。   这两人在外面也有些势力,查何晴这件事上多亏了他们。   这天直到晚上俞童才被何盛召见。   俞童进去时何响也在,他坐在堡主次座,满脸疲惫。   据说这位何响当年遭到暗算,一睡十多年,怕也是一把辛酸泪,此处暂且不说。   “俞童,你上前来。”何盛说着递给他一把长剑。   俞童伸手抓住,浦一入手便知此剑不凡,犹如长江浩荡之气从手腕入侵,只叫人心神恍惚。   他长舒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抬头想着堡主看过去。   何盛一脸赞赏地望着他,看来这也是场试炼。   “这把剑叫做洞昌,是我曾经的佩剑。如今赠与你,只求你帮小晴将凶手斩于此剑之下。”   俞童忙抱拳道,“晴姐从小待我如亲弟,我不论如何也会为晴姐报仇。谢堡主赐剑,我定不附所托。”   看俞童应下,何盛松了口气,一时间仿佛已是又老了几岁,鬓边也满是雪白。   “关于小晴的案子,不是个案。盟主那边已经着手调查,小晴有位朋友名为叶庭,也查到些线索,我们这边的势力都交给你,还有,”何盛说到这里突然一个踉跄,何响连忙走过去扶住。   只见何盛双眼仿佛没有焦距般,缓了好一会才又看着俞童,“我刚说到哪里了。”   何响摆摆手,“俞童你先下去吧,关于具体细节我已经告诉你们副堡主,你找他便好,大哥需要好好休息。”   俞童点头,抱拳离去。   出门就见孙振在拐角处,似乎已等候多时。   俞童将何盛的情况说给他听,孙振长叹一口气,他也知道何盛从小多么宠爱何晴,何晴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果然还是应该尽快将凶手抓住。   “堡主给你说到哪了。”孙振问。   “说江湖中盟主已经开始派人追查,还有个叫叶庭的人,是晴姐的朋友也在追查。”俞童如实说道。   “我建议你直接去找叶庭。”回头望着俞童,似乎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咱们堡内和外面的交易从来都是我管,因此我也是最知道外面江湖情形的人,叶庭应该是此时江湖中最有希望,也是最敢将这件事查清楚的人。”   俞童没问为什么,直接说道,“我若直接找他,该如何最快的取得他信任。”   “你腰上这把剑,就是最有利的证据。”孙振说完又叹道,“一切就拜托你了。如今时间紧迫,你明早就出发吧。”   俞童想到今早见到的徐枫,询问他们是否要在堡内住下。   孙振摇头,说他们本就是为送何响回来,也只是住一天就走。   听到这俞童才放下心来,明天还是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第二天清晨,俞童还有徐枫等人一起出发离开惊佐堡。   惊佐堡位于山谷深处,出堡路上先是经过片迷阵,又翻过座小山才算走出来。   因此等完全走出来已经到晚上,俞童也和外头的接应人老崔碰头。   众人暂且在附近永兴镇落脚,而等俞童安顿好,准备去找徐枫时,却得到消息他们两人已经在半个小时前离开了。   “他们是朝哪个方向去了。”俞童皱眉询问。   在和老崔的交接中,他才知道副堡主告诉他的信息还是有些滞后,徐枫和石程远这两人都大有来头,若自己错过这机会,怕是再难找到他们。   “我当时看着是从南边出城。”老崔答道   俞童点头,“现在城门已落,他们现在还在城内,动用全部人手,不论如何,也要在明早城门开之前找到他们。”   他吩咐道,说完率先骑马向南方找去。   永兴镇是个中型城池,若是想一个晚上找人确实有困难,更何况现在马上就要落宵禁。   俞童带人找了几个客栈都没结果,下令让人分散开,有消息立刻来通知他。   他独自一人搜寻,走到河边不觉停下脚步,其实他与徐枫不过只是见过一面,甚至都没说过话,可直觉告诉他,他就是黑雾想要找的人。   突然间,有道视线直盯着他,俞童顺着望过去,接壤河边处建了栋房子,其中有个凉亭正立在河边。   看来他之前还是低了那两人财力,即使是这样偏远的城镇,他们竟也有产业。   那站在凉亭中的正是徐枫,他见俞童看过来,抬头挥手。   俞童牵着马走到河对岸,宅院的门已经打开。   门口站着石程远,双手抱胸,见俞童走过来满脸不悦,但还是强压着不满带俞童进来。   这院子外头看着其貌不扬,进来便显示出不凡,庭院并不大,从护城河引过来条水流,顺着假山形成个小瀑布,小湖泊中养着不过四五条鱼,却个个金贵。   湖泊上方搭个二层高的凉亭,徐枫正坐在上面。   俞童跟着上去。      ☆、他的杀手   刚上来石程远就凑到徐枫跟前,伸手摸徐枫手脉,手脉乃是习武人大忌,但俞童见徐枫并未有半分不适,反而笑岑岑地看着石程远。   石程远又低头在徐枫耳边说了几句,俞童听得并不真切。   “俞公子似乎是在找我们。”徐枫轻声说道,嘴角带着几分兴味,但更多的是不怀好意。   “我想和你们做比交易。”   俞童靠在背椅上,但浑身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   “哦?怎么说。”徐枫似乎并不惊讶。   “我想要肆采楼的情报。”俞童说道。   肆采楼是江湖中第一大情报组织,黑白不沾,而徐枫就是上一任肆采楼的阁主。   但事实上,如今阁主也只是暂接其任,真正的权利还掌握在徐枫手中。   “你想要拿什么来做交易,能打动我的东西可不多啊。”   徐枫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感觉稍有些凉就又放下。   俞童从怀中掏出那个瓷瓶,放在桌上推到徐枫面前。   仔细看也不过是个普通白瓷瓶,瓶口拿木塞塞住,并看不出特殊。   徐枫拿过来打开瓶口,顿时从瓶中传出一股莲花香气,他脸色大变,将瓶子拿起凑近细细品味,不会错这就是九转莲,在江湖中消失了近百年的圣药。   徐枫早年受伤,身下落了病根,即使养得再精细也必活不过四十。   可有了这药就不一样。   石程远凑上去询问,徐枫也如实告知。   “这笔交易我做了。”徐枫答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要是为了查何晴这事,你也应该知道,肆采楼已经将所有情报,全部免费提供给盟主和叶庭那边。毕竟说起来,我也和那位何晴姑娘有几分交情。”   “因为我出堡的原因不只是为这件事,我想找一个人。他叫周朝慎。”俞童问道。   “周朝慎?”徐枫反问,面色古怪继续说道,“江湖中叫这个名字的不止一个,但最出名的也只有那一个,说起来周朝慎该是在他手下的人。”   徐枫说着看向石程远。   石程远连连摆手,“你可快饶了我吧,我哪敢管着他。只求他别哪天一刀砍了我就好。”   “周朝慎现在在煞阁吗?”俞童问道。   煞阁,说白了就是江湖中的一个雇凶杀人的组织,因背靠肆采楼,这些年来接的任务都不会太过分。   毕竟江湖中要真有这么群给钱就杀人的组织,早都当做邪教铲除了。   “周朝慎算是我煞阁的人,但也不算。我煞阁接货都是有度量的,可周朝慎是我煞阁唯一一个,给钱就杀人的家伙。而到目前为止,他接过的任务从未失败,所以他的确是我煞阁的人,但在明面上,他只是个单干的杀手。”石程远解释道。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俞童问道。   石程远摇头,“他这人向来居无定所,我这个阁主上次见他也是半年前的事,但他最近也在追查何晴这件事。事而且当时将何晴尸体带回的也是他,没人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俞童眉头紧皱,手指摸着剑穗心下已有几分章程。   徐枫掏出枚玉佩放在桌上,“你拿这玉佩到江湖各地门店带有此花纹的店面,店主会告诉你城内有多少机构设有暗点,情报随你取用。”   俞童拿过玉佩,抱拳道了声谢。   徐枫摇摇头,手摸着瓷瓶,“该是我谢谢你,这可算是救了我一命。友情提示,孙振给了你两条路,去找盟主,或者找叶庭,但我建议你最好先单干。这件事说起来牵扯甚广,在他们正道人身边,难免束手束脚。”   “就像周朝慎所做的一样吗。”俞童问道。   徐枫笑出了声,没承认但也没反对,“这么说吧,最近江湖上或大或小有不少家被灭门,但究其根本都与何晴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我言至于此。”   俞童又抱拳道道了声谢,徐枫能提示到这已经说了很多,他也未做停留,径直离去。   回到客栈后,俞童没着急动身,他先仔细了解番江湖各势。   说起来一年前武林的确发生了件大事,上届武林盟主被爆出丑闻,如今暂时接任的是泰山掌门,名为童隐昌。   这次查案的是他的儿子童傲乐。   另一方势力,也就是叶庭。   他算的上是一代青年之楷模,担得起侠义二字,不少江湖黑暗势力都被他揭发。   也恰恰是他们最先发现何晴失踪,开始追查。   而另一个引起俞童注意的就是周朝慎,关于他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   周朝慎在江湖中还有个血鬼的名号,传闻他的武功为百年前失传的失亲传,也名弑亲。   顾名思义练此武功是要靠亲人的血液存活,血液尽,此功成。   据说周朝慎的父母和亲妹都死于他手。   至于他为何这次也在查何晴的案子,没人知道。   他在一个半月前将何晴的尸体交给叶庭,两人谈了一个时辰后,叶庭出面说明,周朝慎是在帮忙追查何晴时发现她的尸体。   也正是因为有叶庭为他作保,才没人怀疑周朝慎和何晴的案子有关。   接下来就是周朝慎单方面,顺着淮北往南的杀戮,被杀之人有小门小派,也有退隐江湖的前辈。   然江湖中声讨周朝慎的声音还未发出,就接连查出被杀的这些人都参与过一个组织,名为清雅盟。   名字听着普通,干得事却令人触目惊心,组织内多是江湖不大的门派暗中勾结,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初出茅庐,又亲缘浅薄的少男少女,多是以门派内出事请求帮助,刚出江湖少年意气风发,不免自满些,这就落入圈套。   毕竟有谁能想到,至少数十个门派都加入清雅盟,他们研制出专门的药物,稍加教养便将这些人送往大门派中,供人玩弄。   大门派施以小利以此交换,长此以往这个组织竟已存在两年多,其中怕是有上百人遭其毒手,想来不觉让人背后发凉。   或许这也是徐枫为何会这么说,建议俞童暂不加入盟主或者叶庭方。   事情查到现在,即使是叶庭,也不好撼动这些大门派以交易维持的龌龊关系。   俞童观察周朝慎的路线,发现其中也是有迹可循的,一切都可追溯到他和叶庭的那场谈话。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会是达成什么共识吗,有些叶庭不方便做的事情,或者周朝慎会便利很多。   从淮北容家开始被屠杀满门,到往后蜀中,盛阳,最后到了敛仲城,周朝慎消失了有半个月,直到现在。   这几个地方有什么共通吗,如果这个组织选择攀附上层,他们会选谁。   事实上周朝慎灭的这几个门派都不算大,江湖上都排不上名号,说出来也鲜有人知,而他们最想要的名气,还是在周朝慎杀了他们后才有些,让人感到何其可笑。   俞童摸着腰间的洞昌剑,心下才没那么慌乱,跳出这个局面,以整体看江湖。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世界的江湖和朝廷可谓是泾渭分明。   按理说也满共就那么些地方,有武林的地方就少不了朝廷。   但这两方势力多年来互不牵扯,武林中谁杀了人告到衙门,也从没人管。但武林中人也有一条,就是绝不会找朝廷的事。   这样的状态持续近百年,也相安无事。   如果清雅盟讨好的目标不仅仅是武林上层人士呢,他们的目标还有朝廷的人。   那么淮北以南的这几个门派的上层就昭然若示,他们附近的武林中人都被排除了,但还是找不到他们的需求方,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   俞童顺着路线看过去,他知道周朝慎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了,凛南知府赵同德。   根据凛南那边传来的消息,赵同德暂未出事,但俞童总觉得周朝慎下手也就在这两天。   因此第二天,俞童骑马立刻向凛南赶去。   快马加鞭,也是用了足足三日时间才赶到凛南。   肆采楼的人传来消息,说有人在凛南境内见到周朝慎。   俞童这天到的时候已经入夜,城门落下,借用惊佐堡的势力他还是入了城。   今天是个圆月,却是个阴天,乌云密布,只有偶尔风起才吹得黑云漏出月亮,投下片刻光亮。   进了城的俞童心跳加快,他总觉得有事正在发生,于是他没有选择先回客栈,转头去了赵府。   情报中赵同德做了十年凛南知府,十年虽未升迁,但在凛南这还算富饶之地,也是攒下不少家业。   赵府正门浩气磅礴,门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俞童走上门前,侧耳细听,里面一片寂静,只余几声狗叫,渐渐的狗声也消失了。   大晚上如此安静属实正常,但俞童却更加肯定,这赵府内怕是没一个活人了吧。   想到这里,他从旁边围墙处翻进去。   落地鞋底便沾满鲜血,这边是个下坡,使得黑红色的血液在这聚成片水洼。   俞童顺着庭院走过去,多数人都死在房中,一剑毙命,只有少数值班的是死在外头。   正中央是赵同德的院子,俞童找了一圈,终于在书房找到了他,他是所有人死状最惨烈的,已经没有人形,或许该称之为一滩肉泥。   这也预示着,他就是这件事的主谋之一。   书架上的东西都被扔在地上,看来是没在这找到线索,俞童顺着血印往里走,血迹在墙角处停下,他试着用力推,这面墙往里陷,原来这又是一个暗门。      ☆、他的杀手   他走进去发现地上还有血迹,想来周朝慎也找到这里面了。   顺着往下走是个地道,路过两个房间里面一层层码着金砖,再往前走是个空旷的开间,血迹在这里停下。   房间内门口有两个柜子,俞童熟悉极了,这是惊佐堡卖出的武器之一,他有两层,第一层用钥匙就能打开,但第二层是配有柜子主人的鲜血,再加上特定的手法才能打开,若用外力强行拆解,柜子第二层文件便会自动被销毁。   此时柜子第一层大开,俞童伸手摸了摸,第二层并未打开,看来这里第一层东西被拿走了,而且很可能是假的。   俞童出去抹了把地上的鲜血,伸手进柜子第二层。   柜子打开了。   里面放着份名单,俞童拿出来眉头紧皱,这个赵同德也是挺有先见之名,   他也有上家,他更知道干得这些事早晚被人揪出来,所以将涉事的人全记录下来,看来是想着东窗事发时就推这些人出去保命。   俞童将这封名单装入怀中,他回过头,这开间除门口两个柜子,身后大片空间都被红布罩着,他走过去揭开布子。   即使之前心中已有猜想,但当红布落下的时候,俞童还是愣住了。   布子下面是十二具尸体,三名男孩,九名女孩。头颅用特殊的药水进行处理过,依旧保持鲜活的模样,他们或悲伤,或狰狞,还有几个双目放空,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而他们头颅之下已是森森白骨,骨头上还带有碎肉被风干,地上放着两把刀,且一把是左手刀,一把是右手刀。   所以除了赵同德,还有一个人也参与进来,俞童细细回忆。   刚才进来时,他去了所有的房间,里面的人都是被一箭穿心。   若是两个人,那另一个人呢。   周朝慎真的只是离开了吗,俞童想到资料上说道,赵家所有人一共七十二口。   但刚才他只见到七十一人,还有一个是赵同德的独子,赵悠州。   想到这里俞童连忙往外走,终于在后门处发现了向外蔓延的血迹,留在地上稀稀拉拉,在这后面一直跟着个血脚印。   俞童能想象到,赵悠州惊恐地在前面奔跑,周朝慎就在后面漫步般跟着,不论赵悠州跑的多块,每次回头都能看到周朝慎牢牢跟着他。   地上的血迹还没干,人应该还没跑远。   俞童顺着血迹往前追,路越走越偏僻,走到后面进入巷子,地上的血迹慢慢变淡。   乌云遮住月亮,天色晦暗使得俞童也更加难以追踪。   就在这时,一声细小的□□声从隔壁巷子传来,他顺着声音寻过去。   先是听到断断续续的□□和求饶声。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小巷又归于平静。   俞童走进去,巷子的尽头地上有只断手,剩下的情况需要他拐过去才能看到。   寂静的夜中,俞童的步伐声被衬托得格外明显。   一步一步,他拐进去了。   赵悠州路上奔跑已将血流得差不多,所以这会场面到没有俞童想象中那么血腥。   他四肢被剁开,胸口有个窟窿已经不流血了。   尸体旁站着一个人,斜靠在墙上,手里提着把剑,身材精瘦,头发带卷,不长只到肩膀,拿发带松散扎起。   眼睑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眼眶发红,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嘴唇有些薄,沉着脸便觉阵阵邪气,这会他双眼发散,到显得有几分慵懒。   是周朝慎。   俞童停下步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黑雾的意思。   那些对自己质问的不在意,因为自己那些疑问在看到这个世界的周朝慎后,全部迎刃而解。   上个世界的周朝慎,不管哪个地方都与他相处八年的老周太过相似,以至于俞童没有发现这个关键点。   俞童曾经在黑雾手中看到那些串联的书,他一直以为这或许是平行世界,所以他才会担心爱上每个世界的周朝慎,这会不会是对他家老周的背叛。   可在他转过拐角,看到这个世界的周朝慎时。   俞童终于明白,根本就没有平行世界,所有的周朝慎都是他的周朝慎,串联的书最终导向的只有一个世界线。   简单来说,将周朝慎人生阶段就像书架上的一排书,大世界随意抽取其中一本,上个世界就是使用十六岁的周朝慎作为主角,而如今这个世界,他在使用二十八岁的周朝慎来写故事。   这个属于周朝慎的书架,结果本该和宴桦在一起,时间线才能继续推移,这个书架理论才能成立。   但由于某个世界,甚至于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世界,周朝慎爱上了俞童,这个因素影响到其他的世界,使得世界线无法继续前进。   所以黑雾才会让俞童穿越进每个世界,当所有的周朝慎爱上俞童,世界线便会继续前进。   想通这点的俞童看着周朝慎,漏出个带有酒窝的笑容。   这个笑在此出现的确有几分不合时宜,不过周朝慎似乎并不在意。   俞童的出现只换来他轻飘飘地一撇,在看到俞童被血液浸湿的鞋底,他才微微勾起嘴角,“去过赵家了?”   俞童点点头,在知道这就是他的老周后,俞童心下有些松快,总是不自觉的想亲近他,可另一方面他也是最知道周朝慎对不重要的人有多么凉薄,尤其是当这个世界不再记得俞童,且已经是二十八岁的周朝慎。   这便导致俞童有意放松,心却不自觉得提起来。   “我叫做俞童,是惊佐堡的人。为调查晴姐的事而来。”俞童说道。   “报仇?”周朝慎歪着脑袋说道,嘴角笑容变大,抓着剑的手捏紧,似乎立刻就要砍过去。   周朝慎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当时他将何晴的尸体送回去,即使叶庭出面解释,但江湖中始终有部分人觉得何晴是死于他之手。   “不,不是的。我也进到赵同德那个地道,你拿到的那份名单是假的。他藏东西的柜子出自惊佐堡,里面有个夹层,那里才是真正的名单。”俞童解释道。   见周朝慎神情放松些,俞童也渐渐缓过来,再次面对习惯狂躁的周朝慎,让他一时有点不适应。   没办法,上个世界的周朝慎真的太像与他在一起八年后的老周,几乎都快要让俞童忘记,他还有这样凶残的一面。   “这个名单我准备交给叶庭,他能最大限度利用名单里的人,瓦解清雅盟。名单我可以抄一份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俞童越说越觉得游刃有余。   “条件?”周朝慎站直向过走来,走到俞童面前。   俞童抬头看着他,还是那熟悉的面容,定定心神,他说:“你接下来肯定会一路杀过去,我想和你同去。你放心我不会阻止你的,就当我想为何晴见证那些人的死亡。”   周朝慎没吭声,抬手甩了下剑,血迹被摔落,漏出略带紫光的剑刃。   不过在刚才追击中,剑柄不免粘上些血渍。   俞童抬手递了快手帕过去,“我不会妨碍你的。”   见周朝慎没有反感,俞童继续游说道:“我这次来带着惊佐堡和肆采楼两边的势力,这上面只是名单,具体要找到人定会大费工夫。你在和叶庭谈话后就知道赵同德的存在,但直到今天,过去足足有一个月,你才杀上门。有我跟着你不会这么麻烦,甚至一路上住行都有保证。”   “有人帮忙我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你的目的怕不仅仅那么简单。”周朝慎肯定道,他眯起眼睛看着俞童,想从他面容中看出些什么,但最终也看到俞童弯起的嘴角,漏出酒窝的脸颊,和那双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恐惧的澄澈双眼。   这人竟不害怕自己,是无知所以无畏吗,周朝慎觉得或许不是这个原因,但究竟是为何,他并不想深究。   当俞童带着周朝慎回到客栈,在门口等候的老崔看到俞童身后的周朝慎,愣了足足有十秒。   每一秒俞童都在心里数着。   最终强大的应变能力勉强让老崔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两人进来,只是这笑实在有些扭曲罢了。   第二天,俞童和周朝慎踏上行程,老崔被派去给叶庭送那份名单。   下一个目的地是襄阳城内的云归派,是两三年前成立的,发展并不好,至今门内也不过十来个人。   但根据那份名单来说,赵同德地道里的十二个人中,有三个都是云归派送来的。   俞童到了襄阳城先找地方落脚,此时周朝慎杀尽赵家七十二口人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但周朝慎的画像仍然被挂在城门楼上。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周朝慎只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狂。   这也是俞童独自进城的原因,周朝慎晚上再寻机会进来。   令俞童意外的是,这云归派在襄阳城名声竟然还不错,但打听过来,根本无人知道这云归派在哪。   襄阳城外是连绵的山脉,只知道归云派在城外山上,具体位置根本不清楚。   肆采楼那边已经在查,但似乎一时也给不出结果。      ☆、他的杀手   说来也巧,俞童从肆采楼回客栈时,正好碰上归云派的人,那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塌鼻子,倒是满脸憨厚朴实,和他同行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姑娘,穿深鹅黄色衣裳,头上戴的首饰不多,却更突显她那双灵动的双眼,此时那眼中含着泪水,强力忍耐不让其落下,真是个我见犹怜。   那姑娘就坐在俞童旁桌,嘟囔道,“二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师兄仗着武艺高强,定要师傅传位给他,可师傅本就意属于你,大师兄怎么能这样。”   二师兄宽慰道,“师妹,不要再说了。如今这情形,我实力不足也是事实,况且师兄拿着师傅的命做要挟,这掌门之位让给他,也是无妨。”   这师兄妹一句接一句往下说,声音不大像是低语,却总能让俞童听见。   再看那师妹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也只是眼眶发红,眼泪顺着往下流,拿帕子轻擦,总是能将最惹人怜惜的那面让俞童看到。   俞童心下一转,真是瞌睡也有人送枕头,正愁找不到归云派。   便也做出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转过身说:“在下并非故意偷听你们谈话,实在是你们口中那人未免太过可恶。我初来乍到,已听不少人说过你们归云派的好话,门派中有怎么会出个这般恶人。”   那二师兄摇摇头,“阁下有所不知,师兄早在一年前嫌弃门派破旧离开,但在一个月前突然回来,控制住师傅,要挟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师傅用计拖了一个月时间,可这淮阳城内也都是平民百姓,我们师兄妹发出去求救信号,并未有人理会,如今已到时限。罢了罢了,就将这掌门之位给他就是,只要师傅平安。”   二师兄即使话中虽是坚决,但到底还是不舍,只坐在那里垂头丧气。   “二位放心,我自诩功夫不错,明日我随你们回去,定将那恶人擒住。”俞童说道。   二师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位小兄弟可是认真的。”说完他又叹气,“不可,不可,我那师兄出去不知是学了什么功夫,厉害极了。还是不连累你了。”   那小师妹含着泪戚戚然地看着俞童,听二师兄这么拒绝丧气地低头,又偷偷撇俞童,双颊一片薄红。   俞童拍案而起,“两位放心,在下俞童,是禾水派子弟,这次独自离家闯荡江湖,为得就是行侠仗义,明日我与你们同去,必将那恶人斩杀。”   说着也看着那小师妹发笑。   那两人不留痕迹地对视一笑,俞童仿若没看见般,只痴痴地望着那小师妹。   三人游商量一番,约定明日清晨,俞童随他们上山。   谈话完太阳已经落山,俞童做足初出茅庐的样子,看什么都是新奇模样,那二人带俞童又逛了个夜市,不觉又近亲几番,直让俞童哥哥妹妹的叫。   临了快到宵禁的时候,俞童才回到客栈。   推门进去,见周朝慎已经坐在那里,还是昨日那身蓝黑色衣裳,一头卷毛只到肩膀,紫光闪过,他正在那里擦剑,等俞童进来也未分走他半分注意力。   俞童提着袋点心放在桌上,“可吃饭了,桃云酥是这特产,好容易来这不如尝尝。”   周朝慎这才将剑收起来,抬头轻飘飘扫了俞童一眼,“我已经来过襄阳城三次,不然你以为墙门口为何会挂着我的画像。”   “那又如何,就算你来过三次,我敢保证你绝对没吃过这点心,入口甜而不腻,可以一试。”俞童将那袋点心推过去。   周朝慎不吃不是怕下毒,因为以他的武功,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上是百毒不侵,不过是他从未对吃食关心过,任务期间也多以馒头度日。   俞童见周朝慎并未伸手,便继续游说,已经从桃云酥的功效说道他买到这一盒多不易。   说得周朝慎甚至有些头痛,他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青年,最终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真的伸手取了一块,入口满是桃花香,甜味慢慢散开,其中夹杂这些泉水的清冽,的确不腻。   但他还是皱着眉头,却是因为实在不怎么喜欢食甜。   这会他才想到自己的目的,问道:“归云派查的如何。”   俞童见周朝慎皱着眉头,便将剩下的点心收起来,“归云派的地址的确不好查,但我今天碰到了归云派的人,看来他们想将我卖了。明日我将计就计,自然能找到归云派,依你的功夫跟在后面,绝不会有人发现。”   听他这么说,周朝慎又仔细打量俞童一遍,之前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俞童那双澄澈的双眼,可细细看来,青年个不算高,身材修长,喜穿素色衣裳,头发拿玉冠在后面扎住,留下几丝调皮的头发在脸颊处。   面若桃花,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温暖中又带着几丝媚态。   难怪那些人会看准俞童下手。   俞童见周朝慎看着自己,并未闪躲,反而大方让他观察,仿佛是知道周朝慎在想什么,说道,“他们既然敢向我下手,自然也该承担惹恼我的后果。”   俞童又漏出那个酒窝,不似平时温和,倒是显露出几分决绝与凶狠,也说明这人根本不是他平时看起来那般弱小。   想来也是,他一人敢进到赵家,再到追上周朝慎,和这江湖中几乎人人惧怕的周朝慎做交易,想来也是江湖独一人。   “我在旁边给你定了房间,明早清晨,那对师兄妹就会来找我。”俞童说完周朝慎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俞童唤道。   周朝慎回身看。   俞童从怀中掏出个瓷瓶递过去,“这是瓶糖,这里没有薄荷,可我还是想叫他薄荷糖。”   俞童来到这个世界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薄荷,这糖是他在唐门买的一种安神药中发现,是单独加进去的一种叫柴菊的植物,他专门托人提炼出花汁制成糖丸,吃起来已没药效,纯粹是吃着玩。   “我不吃糖。”周朝慎回答道。   “这一点都不甜,很好吃的。你试试。”俞童说着手递到他面前。   看着俞童嘴角的笑容,只有一个酒窝的脸颊让周朝慎感到有些别扭,他还是接过瓷瓶装入怀中,转身离去。   第二天大早,那对师兄妹带着俞童上山。   出了城上山,山脉连延不断,在两座山接壤处有条小道,只能侧着从后方绕进去,难怪肆采楼的人也没有发现他们老巢。   从这里绕进去,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都是浅浅的上坡路,走了约有一个时辰,俞童终于看到归云派的大门。   石门高十尺有余,还算气派,望进去里面倒是比想象中精美得多。   门口站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张娃娃脸双眼含泪,见这对师兄弟露面激动地跑过来,“师兄,师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师傅那边撑不住了,大师兄要杀了师傅。”   说完怯生生地望着俞童,“你就是师兄请回来厉害的人吗。”   从看到归云派大门时,俞童便不想再装,可又好奇他们还会将戏做到哪一步。   难怪,难怪这归云派会成为贡献最多的人,忠厚的二师兄,我见犹怜的小师妹,再加上一个稚童,那些初出茅庐的少侠们,就是心中再有防备,此时也深信不疑。   “俞少侠,一切就拜托你了。”小师妹娇羞地说道。   “我有件事很好奇,还望你们帮我解答。”俞童面色平静。   “少侠,您问。”   “你们相信天道好轮回吗。”俞童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二师兄挡在面前质问道,“少侠若是不想帮我归云派,在下也绝不勉强。”   俞童抬头望了望,天气晴朗,略有微风,吹得人有些惬意。   “你们听过周朝慎吗。”俞童说道。   这位二师兄脸色终于变了,周朝慎这个名字自然是人人皆知,但真正致命的是他最近做的事,他已经连续铲除好几个清雅盟据点。   原以为盟内会尽快派人铲除,难道周朝慎真的来淮阳城了吗。   “不,你别在这框我,你难道要说你就是周朝慎吗。”二师兄逞强道,看着俞童瘦弱模样却是越想越有底气。   俞童摇摇头,回头说道:“我直接去里面找线索,这交给你了。”   二师兄顺着俞童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人,果然是被骗了。   可嘲讽的话还没说出来,突然手腕传来剧痛,他张大嘴巴想呼喊,声音被堵在喉咙中。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人,那个挂在城门楼口画像中的男人。   周朝慎,竟然真的是周朝慎。   他转身想跑,却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原来他的双腿也被砍断,转眼间他就被削成人彘。   “别杀我,我是被逼的。我要是不帮忙,他们就要把我卖了。”小师妹跪在地上求饶,一时涕泗横流,半点没有和俞童对话时那娇羞模样。   但迎接她的也是一剑,不过是比那二师兄死得舒坦些吧。   那边俞童进入寨中,还没等人冲上来询问,后面周朝慎已经杀过来。   俞童直奔掌门住处,同样搜到一屋金砖,这人也是谨慎,基本没留下什么线索。   搜查一番无果后,俞童再出去,外面已如那天赵家般血流成河,却并未见周朝慎身影。      ☆、他的杀手   俞童转了圈还没见人,只得一间间搜过去,终于在院子角落的一个小房子,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朝慎。   这个房子地势偏后,且没有窗户,房内晦暗无光,走过去从门口就闻到阵阵恶臭,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但里面应该还有人。   俞童走进去,稻草堆上躺着个女子,浑身□□身上盖着周朝慎穿着的外袍,双脚被砍去后没有医治,已经腐烂流脓。   头发被剃光,嘴巴到右脸颊中被穿了个环,锁链钉在墙上,两只眼珠已被挖去,只在眼眶留两个渗人的黑洞。   “杀了我。”她仰头说道,带动锁链发出叮咚的声音。   半响没听见俞童两人动静,她又说:“求你们杀了我吧。能杀进这里就知道你们是好人,死在你们手里,是我的幸运。”   “我是个普通人,支撑到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求你们能帮我给家里带句话吗,就说我当年离家出走后嫁了个好男人,却不幸在一场风寒中被要了性命,直到死前都很幸福。这么多年没回家,是怕你们还怪我,我不敢回,我,我。”   女子说着脸上那被挖去眼珠的黑洞,已经顺着流下两行黑血。   “你家在哪。”   出声询问的是周朝慎,他收起话音中自带的戾气,轻声问道。   “我家在北山之下,那是个富饶的小村庄,叫文星村。我的小名叫阿萍,村子里人都认识我。”   “好,我帮你,等将这次所有涉事的人杀尽,我会去北山帮你传信。”周朝慎说道。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还有一件事,能一把火将我的尸体还有这房子都烧了吗,我不想被长埋底下。”   周朝慎握着他手中的剑,那把剑沾染过太多血腥,这一刻,他并不想用这把剑结束这个女子的生命。   俞童走上前,蹲在女子面前,一手摸着她的额头,手下是干瘪黝黑的皮肤,“你去过江南吗,那边每次一下雨便阴雨连绵,可山间中桃花被打落在地,花香满山,那景象美极了。我将你放在那里,下辈子你一定会幸福的。放轻松,一点都不疼。”   那女子头微斜,冲着俞童的方向又说了句谢谢。   俞童没有骗她,那把洞昌剑的剑刃直入女子胸口,在她还没有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她已咽下最后一口气。   “走吧。”俞童冲着门口的周朝慎说道,他感觉周朝慎情绪似乎有点不对。   俞童放火烧了这个房间,将女子的骨灰包好装入怀中,这才走到树下。   这是院子里唯一一棵树,周朝慎躺在树杈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收好了?”过了很久,周朝慎才问道。   “嗯,好了。”俞童回答道,他拿着手上那张名单,“下一站,我看看,该去武昌了。”   半天看上面没回应,俞童抬头望去,发现周朝慎坐在树杈上正盯着自己看。   俞童给了他一个完美的酒窝牌微笑。   “你,似乎从来都不怕我。”周朝慎看着他,眼神晦暗。   “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练的功叫做失亲传,也名弑亲,练此武功是要靠亲人的血液存活,血液尽,此功成。我是靠着吸食父母的血液练成此功。”   “所以呢。”   周朝慎跳下来,站在俞童面前,两人双眼对视,俞童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的黑眼圈真重,果然每个世界的他睡眠质量都不怎么好。   “那只是第一步练成此功。要想将此功熟练运用,就要配合继续吸食人血。”周朝慎说到这里,沉着脸,眼眶又隐隐发红。   “那你之后再吸食过人血吗?”俞童反问道。   周朝慎没想到他会这问,没有回答,竟是隐隐有些不高兴。   俞童继续说,“你没有。我觉得你没有。”   他这样坦荡模样,更是让周朝慎皱起眉头,恼怒地看着俞童,嘴角抿起。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周朝慎后退一大步,出了树荫,整个人站在阳光下。   “我不知道。可能是上辈子认识你,觉得你一定不会是个坏人。”俞童笑得轻松。   周朝慎看着俞童满眼复杂,最终长舒一口气,转身离去。   俞童笑着上前追他,嘴里碎碎念着问他有没有吃自己给的糖,又念叨着问周朝慎去没去过南昌。   在俞童嘈杂的话语中,周朝慎的眉头终究是一点点散开,细细看去竟也有几分和俞童相似的轻松。   南昌是个阴雨连绵的城镇,周朝慎很讨厌下雨,自从到了这里,俞童也感觉他时刻在压抑自己的狂躁。   随着周朝慎一路杀过来,已彻底将这件事闹大。   虽仍有少数人对周朝慎手段质疑,但大多数人还是暂将视线放在清雅盟身上。   配合上叶庭收到的那份名单,已经将接连将参与进来的门派挖出来。   南昌这边都是些小驻点,多是为传递买家信息和运送货物。   今早周朝慎自己出去捣毁一处窝点,俞童看快到中午人还没回来,正准备打伞出去看看时,周朝慎回来了。   一身黑色外袍已被淋湿,衣角上沾染上血渍,在地上留下斑驳的黑红色痕迹,所到之处众人皆退避三舍。   唯独俞童迎上去,“我叫伙计给你烧了些水放在房中,你快去把衣裳换了吧。”   周朝慎脚步并未停顿,越过俞童径直回到房间。   俞童也不恼,又吩咐人做些清爽小菜送上来,那伙计看这模样可不敢再上去,直到俞童和他再三保证,说做好他去送,这才同意。   俞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上去敲门。   砰砰砰   无人应答。   “周朝慎,我进来给你送些吃食。”俞童说完推门而入。   房间内窗户大敞着,满屋都是雨水的清香味,又带着些许寒意。   床前有个小榻,周朝慎正斜靠在那里,这会他已经换下了他习惯穿的黑色长袍,里衣是浆白色,外头穿着个青黛色的长袍,眼神略有空洞地望着窗外,没了平时他自带的戾气,让他这会显得十分无害。   “过来吃点呗,折菜是南昌独产的野菜,吃来很是爽口。”俞童说道。   周朝慎将视线从窗外转到俞童身上,少见地带上几分无奈,“你是来春游的吗,走到哪吃到哪。”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从床上慢悠悠地坐起来,他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俞童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自己,在江湖中自己那些闻风丧胆的名号,对他是一点都没用。   而且有这么一个不怕自己的人,对周朝慎来说,并不是一件讨厌的事。   他坐在俞童旁边,桌子上放着两个凉菜一个热菜,还有碗白米饭,周朝慎食欲不高,可俞童在一旁可以算的上是虎视眈眈地盯着。   他还是拿起筷子。   翠绿色的叶子入口带着微甜,南昌的米醋带着分酸,的确挺下饭。   “我上次给你的那瓶糖吃了吗,怎么样。”等周朝慎吃完,俞童问道。   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周朝慎又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小榻上,生出几分睡意。   迷糊的脑袋尽量在搜索那瓶糖,“没吃,丢了。”   “为什么,你最起码尝尝啊。”   一个瓷瓶从空中飞来,周朝慎伸手抓住。   是和上次一样的瓶子。   “你得空尝尝,挺好吃的。”俞童说道,看周朝慎眼睛半闭,便推门离去。   等俞童离开,周朝慎睁开眼,看着外头的小雨根本没有半分睡意,他讨厌下雨,也讨厌南昌。   此时周朝慎身边的气息已恢复如平常,再无在俞童身边的平静。   他手捏着瓷瓶,手指揉搓着瓶口。   糖吗。   他取出一颗,这糖竟是规则的正方体,指甲盖那么大,外边是透明的,最中间的核心是橙黄色的小球,倒是挺好看。   只是有点像是在哄人时用的糖果。   周朝慎张嘴咽下,这是种很特殊的味道,入口清冽,整个舌头都是凉丝丝的,中间恰到好处地夹杂着一丝甜味。   再看窗外的雨,似乎也没那么惹人厌烦。   舌头包裹着那枚硬糖,周朝慎慢慢闭上眼睛,在阴雨天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雨势更大,周朝慎没有出门。   在大雨中有人执伞而来,他推开客栈的门。   那是个穿淡青色衣裳的男子,身材修长,浓眉大眼,嘴角自带三分笑意,端的是浩然正气。   他进来这会俞童正和周朝慎坐在楼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自然是俞童说得多些。   这人一进来就直奔楼上,正冲着俞童。   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周朝慎已感觉到什么,回头望去,再回过头来已是带上三分不痛快。   就见那人站在他们桌子旁。   “在下叶庭,你就是俞童吧。上次那份名单多亏了你。”叶庭感谢道。   俞童观察周朝慎面色,见他虽不痛快,但并未有不悦,想来是与这人也算得上有几分交情,便邀叶庭入座。   俞童摆摆手,“我做的不算什么。都是为查清案子,倒是每每听闻你的事迹,着实令我敬佩。”   俞童这并不是恭维,而是真心为叶庭所做的事惊叹。   如今清雅盟的事爆出来波及甚广,光他了解到的,已经和两个江湖名门正派有关,他和周朝慎一路杀过来算是打了头阵。   但叶庭在这其中与那些人的周旋,也是功不可没。   “你来干什么。”周朝慎问道。   “她托我给你带个东西。”叶庭说着从怀中掏出封信递过去。      ☆、他的杀手   周朝慎接过来没急着打开,“清雅盟的事算是结束了?”   “看来你已经猜到信里写的内容了。”叶庭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轻松许多,“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已无人敢包庇清雅盟的人。”   “所以是不需要我了吧。”周朝慎站起来俯视着叶庭,“你告诉她,我知道了。但我做事有我的原则,我不会停手,除非她动用第三个要求。”   “周朝慎,你就信我一次吧。有我在是绝不会放过一个清雅盟的人。前段时间你一路杀过来,人们那会焦点还在清雅盟身上,等事情落幕,江湖中定会有人去追究你的手段,我知你武功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   周朝慎回头望了叶庭一眼,“那就让他们来吧。”   说完拿剑径直离去。   “俞童,你也知道其中利害,帮我劝劝他。”叶庭回头对着俞童说道。   俞童也不知听没听到,跟着下楼三两步追上周朝慎。   外面下着大雨,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雨中。   看这路径是去郑家,今早俞童查出郑家也参与其中,那会周朝慎看雨挺大便没出门,俞童当然不会催促。   现在走到郑家门口,周朝慎突然转身,盯着俞童双眼冒红光,“别进来。”   俞童点头应下,抽空还去旁边买了把伞,独自站在房檐下,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却在轻哼一首蜀南小调。   他思索着叶庭是给谁在送信,看那感觉,应该是个和周朝慎很亲近的人。   会是谁呢,周朝慎亲人都已不在,难道是朋友?   俞童突然想到,或许周朝慎还是有亲人的。   肆采楼资料上说,周朝慎为练功杀害了父母和妹妹,但上次周朝慎只是说父母因他而死。   这么想来,或许周朝慎的妹妹还活着。   难怪,俞童查遍周朝慎的资料,他加入煞阁后行事无端,做事没有章法,清雅盟这回是他头一次有目的的做事,或许这根本就是应他妹妹的要求。   和叶庭说话中,周朝慎提到过第三个要求,那么第一个和第二个是用掉了。   俞童脑中细细梳理,周朝慎参与进来的开始是何晴,那第一件事会不会就是找到失踪的何晴,能动用周朝慎,足以证明对方与何晴的关系算的上非常好。   当周朝慎将尸体带回后,那第二个要求应该就是除掉杀害何晴的凶手,也就是清雅盟。   正想到这里,周朝慎出来了,手里提着剑并未收起,俞童连忙走过去,雨伞遮过他。   “南昌这边的算是除掉了,接下来我们该去泽阳。”俞童轻声问道。   周朝慎这会才反应过来身旁有人,他侧身看过去,俞童已经带着让自己熟悉的笑容,可这回那笑容却让周朝慎感到刺眼。   “你走吧,我不会再追查这事。你去找叶庭吧。”周朝慎说着继续往前走。   俞童跟着亦步亦趋,伞面始终没有离开周朝慎。   “你不会停手的。还是那句话,有我帮你搜查信息,你会方便很多。”   “我说了,我不会追查了,不准跟着我。”周朝慎一把打翻俞童手中的雨伞。   “我。”俞童还想再说。   周朝慎一剑在地上砍出道痕迹,“不准再向前一步,否则。”   “杀了你。”   雨水淋在身上,俞童打了个寒蝉,周朝慎不是在开玩笑,那提剑蔓延肆意的杀气直冲俞童而来。   可你觉得俞童会退缩吗。   当然不会。   他手握着洞昌,向前一步就跨过那条线。   “这是你自找的。”周朝慎冷眼道。   当头一剑劈过去,俞童抬手接住,已是虎口发麻,淡紫色的刀光闪烁,差点让俞童失神。   周朝慎用的这把剑果真不同凡响,应该可以称得上是把邪剑。   上一招刚收,周朝慎下一剑有侧砍过来,俞童不敢大意,已是全神贯注进行防守,心弦紧绷。   转眼间两人已过十来招,俞童用尽全力才将他所有招式接下,可周朝慎仅靠功力深厚,已使俞童拿剑的那只手被振伤,整个手掌已鲜血斑斑。   即使如此,俞童也知道,周朝慎根本没用全力。   这样下去他根本撑不了多久,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让周朝慎冷静下来。   俞童静下心,努力寻找破绽,侧身躲过一剑后他没有后退,又冲过去,这剑刺过去定正中周朝慎胸口,可依周朝慎的功夫,也必然会躲过,但对俞童来说,能做出反击已是尽力。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一刻周朝慎似乎是跑神了,他看着俞童刺过来的那剑竟然没有躲开,他就站在那里,眼中似哀叹似感慨,这预示着他并没有走神,他是故意的。   这一剑已出,带着俞童的功力已经刺出,若周朝慎再不躲,他几乎必死无疑。   不过既然说是几乎,那就有例外。   俞童可以将拿剑上的内力收回,可那本就是情势紧急中刺出的剑,又是在迫不得已下放手的剑。   雨还在下,大雨磅礴打到人脸上有一丝丝痛。   周朝慎依旧站在雨中,倒地的人不是他,而是俞童。   收回内力的他瞬间就被功力反噬,洞昌剑被扔在地上,俞童跪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顺着往下流,雨水打下来他努力想睁开眼睛,想看周朝慎,想伸手去拉他,可那钻心的疼痛让他无暇思考。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凭大雨打在他脸颊,朦胧中周朝慎像是朝他走来。   等他再醒来,入眼的是房顶,是被救了吗。   俞童挣扎着起来,疼痛从四肢传到胸口,试着动用内力,脑中像针扎般。   “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还敢用内力。”   颇为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俞童抬眼看过去,还真是个熟人。   不过对那人来说,俞童的呆愣便是因为不认识自己,他主动介绍道,“我叫王秦毅,是个大夫,年少无知的时候认识了周朝慎这个祸害。”   边说边叹气。   “周,朝慎呢。”俞童坐起来,“是他送我来的?”   “他是在三天前把你送过来的,然后就走了。”王秦毅回答道。   见俞童还是面无表情,王秦毅心下有点慌,“你是周朝慎第一个送过来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解释,只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似乎他的任务就是,要让俞童知道周朝慎对他的特别。   “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俞童握紧双手,“内力似乎暂时还不能用。”   说到这,王秦毅激动道,“我说你也真是厉害。你练的功法乃是幽冥诀,经脉逆转可是要死人的,周朝慎那天要是晚个一时半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你。”   即使听到这里,俞童也依旧不后悔,因为在他刺出那剑的时候,他知道周朝慎是真的有死意的。   “我最快几天能行动,我要去找他。”俞童决绝地说道。   “行吧,行吧。你们个个都是大佬,我就算给你用最好的药,也起码要个五天。”   “三天,我只有三天时间。”俞童坚持,“这关系这周朝慎。”   王秦毅长叹一口,幽幽然道,“行,行,我想办法吧,定让你三天后利利索索地走。”   看着王秦毅愁眉苦脸的样子,俞童忽然感觉他诡异的和上辈子那身影重合了。   喵,喵。   从窗台上突然跳进来只猫,直落俞童怀中。   “小心,这猫可是会抓人的。”王秦毅呼喊道,伸手就想去捉,他平时可没少被挠。   可令他诧异得是,平时调皮捣蛋的猫到了俞童怀中,就像是变了只猫般,温顺地舔了舔俞童的下巴,就窝在他胸口。   “真是奇了怪了,这猫,”王秦毅话还没说完,又一只猫从窗口跳进来,同样窝在俞童怀中。   直把王秦毅气得直呼没天理,“这两只猫是周朝慎几年前寄养在我这,他跑江湖根本没地养,我就不明白,这俩祖宗怎么到你怀里跟孙子一样。”   “是嘛。”俞童笑着说道,一只手去挠猫的下巴,它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王秦毅就坐在一边拄着手看,“你说周朝慎给起的名字,这个黄色的猫叫做奶糖。这也就罢了,这个黑白的叫,”   “奶昔,是嘛?”俞童接话道。   “诶,周朝慎告诉你了?你说说奶西是什么鬼,怎么不叫奶东呢。”王秦毅吐槽道。   俞童摸着奶昔的尾巴,但笑不语。   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俞童在王秦毅这休养了三天,算下来从他和周朝慎分开不过也才六天。   也就在这六天时间,周朝慎再次将江湖搅了个翻天覆地。   关于清雅盟的各个分布,基本都已被绞毁,他的总部虽暂时未找到,但叶庭和盟主那边都有了线索,不出半个月也是能查清。   可这对于周朝慎来说,时间太慢,他用了三天潜伏在淮南几大富豪家。   这也让他猜中了,清雅盟这种涉及到利益交易,背后一定有个很大的靠山。   淮南程家。   家主程有鑫就是清雅盟盟主,他每年从江湖中掳去成百少男少女,进行买卖。   周朝慎总算这次没有杀他,留下他给叶庭盘问,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皆死于周朝慎之手。   这事过后,虽然他将此事揭发出来,但手段之残忍,更让江湖中至今仍有部分人认为,此事乃他杜撰。   毕竟程有鑫多年来营造的善人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不过,这暂时也与周朝慎无关,因为在这件事被传得纷纷扬扬的时候,周朝慎消失了。   就算那些自诩的正义之士,也失了他的踪迹。      ☆、他的杀手   不过,这暂时也与周朝慎无关,因为在这件事被传得纷纷扬扬的时候,周朝慎消失了。   就算那些自诩的正义之士,也失了他的踪迹。   北山,是江湖最北边的一座山,常年积雪,隶属北仓境内。   北仓是个不太与外界交往的族群,有点类似惊佐堡,不过惊佐堡不出谷是因为祖训,而北仓纯属是地势原因。   也幸亏如此,江湖中关于清雅盟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过来。   俞童到北山已经又是五天后了,他裹着个大毡还是觉得冷,还是身体没完全恢复,脸上还透着病气。   通过族长苍擒的帮助,他先一步找到了文星村,也找到阿萍的家。   他没有轻举妄动,又都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   那是又是个风雪天。   俞童来到北山后,因为身体原因,一天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睡觉。   一声哀嚎响彻天空,接着他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阿萍,我的阿萍。”   俞童猛地坐起来,是周朝慎来了。   他轻咳了两声,拿过衣服披在身上,边穿边往外走。   这次他专门住在这家人旁边,就是为等周朝慎。   出了门三两步就到了隔壁,只见门口跪坐着两人,是阿萍的父母,两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手里还拿着个钱袋。   这么一会功夫周围已是围了不少人。   “曾婶子,这是怎么了。”   “阿萍,阿萍没了。刚有人来送信,我的阿萍,我要这钱有何用。”曾婶子说着将钱袋扔在地上。   旁边众人帮着收拾,将曾家两口扶起来。   “那给你送信的人呢,他走了吗。”俞童凑上前询问。   伤心中的曾二老哪有时间理会俞童。   俞童又凑上去问,倒是旁边有人,应该是刚才看到这边情况,拉着他出来。   “你要找来送信的那人,我看着是个穿黑衣的青年,只瞧着都觉得害怕。”   “对,就是他。”俞童忙追问,“他走了吗,是,咳咳,是顺着下山的路走的吗?”   “对,是向南下山的路,不过我看他该是有些功夫的,我只看着三两下就不见人影。”   俞童道了声谢便往山下追去。   只是这茫茫白雪中,却是连个脚印也没有,他硬是顺着路往下走,即使没有目标,俞童脚下也不停。   砰   他被积雪下的石头绊住,正面朝下摔倒在地。   下山路上的积雪足足有两尺高,俞童摔进去都看不见人了。   他一路赶过来身体根本没有恢复好,摔进去半天都没有再爬起来。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时间,从远处走来个人,身着黑色斗篷,里面却是单衣,在这北仓常年寒冷的季节,这人的着装实在异于常人。   他走过来站在俞童身边,习惯性皱起的眉头在额头处留下些许皱纹,满脸平静趋于冷淡。   只那游移的目光,才预示着他内心的犹豫。   这人便是给曾家报信的周朝慎,原来他一直跟在俞童身后。   “俞童。”他低声唤道,蹲下来拨开积雪中的俞童,只见他面色苍白,脸颊上有一抹不太健康的红色,眉头皱起像是在极力忍受痛苦,呼出的热气融化了粘在他嘴角的雪。   “俞童?”周朝慎呼喊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查尔不见的紧张,但他口中呼唤的那人,依旧双眼紧闭。   他将俞童从积雪中拉出来,浦一拽住他的身子,俞童便整个人扑过来,一把抱住周朝慎,左手拉着周朝慎手腕。   “抓住你了。”   他抬头看着周朝慎,双颊通红,又漏出那好看的酒窝,笑得开心极了。   周朝慎不知该先庆幸这人无事,还是该恼怒这人的欺骗,总体来说心情算得上五味俱全。   导致表现出来就是面无表情,甚至隐隐漏出丝杀气。   可俞童丝毫不带惧怕,“这次你别想再甩掉我。”   周朝慎伸手拽着俞童脖子要将他拉开,俞童顺势自己站直,可拉着他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松开。   “放开你绝对就跑了。”俞童喃喃道。   “我说过,清雅阁的事情已经结束,你没必要跟着我。”   “我知道啊。就算清雅阁的事情结束,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俞童反问道。   “周朝慎,我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有我在你可是吃穿住行都不用操心,你要想杀谁,第二天那人的资料保准帮你查好,还有你,”   周朝慎长叹一声,有时候他都在好奇,自己这个江湖人人惧怕的血鬼,究竟是哪里吸引这人了。   再着说,他也不是个杀人狂魔,怎么还想杀谁这人还准备帮忙递刀子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潜力,某天成为烽火及诸侯的美人。   只是俞童拉着他的手实在是感觉别扭,他那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手腕。   周朝慎最终还是将俞童的手拉下来。   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径直往山下走去。   感觉到身后的青年没有跟上来,心头的那点热乎气也随着散去。   他长叹一口,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周朝慎停下脚步,大雪纷飞中,他看俞童一人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还不跟上?”   周朝慎说话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俞童听到。   “来了,来了。”俞童说着飞奔而来。   走到周朝慎面前差点又被绊倒,拽着他的衣角才站起来。   “下一站你有目的地吗,要是不着急,我们在北山再呆段时间吧。我听他们说着油炸冰溜子很好吃,你吃过吗。”   周朝慎没有回答。   俞童一个人也不嫌枯燥,继续往下说。   或许是因为雪停了,周朝慎感觉似乎北山也没那么寒冷。   三个月后。   周朝慎和俞童来到陇西。   “所以说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吗,怎么都不能给我说。”俞童跟着后面碎碎念。   两人顺着河水来到一座小楼。   “你在外头等我一会。”周朝慎说完定定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在外头等你,作为交换下个目的是泽水,到了那不准再急匆匆地走,多住会。”俞童笑着说道。   周朝慎没有答应,也没拒绝,转身进了小楼。   楼门口站着两个仆人,见周朝慎过来将他迎上去。   楼下摆放着古董瓷器各个皆是名品,周朝慎没有细看,跟着往楼上走去。   推门进去,一年轻貌美女子站在窗边,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   估么着这人二十多岁,穿一身素色衣裳,头发披散着不着任何饰品,眼神耷拉满是倦意。   仔细看那乌发中,竟也有几根银色。   “你来了。”这女子说道。   “第三个要求是什么。”周朝慎问道。   面前的这女子,就是周朝慎的妹妹,周亭烟。   他们其中的过往,当时俞童的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晴姐不在后,我想了很多。过去那些事,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周亭烟坐下来后,向周朝慎招手。   周朝慎没理会,依旧站在门口,“所以,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周亭烟看着周朝慎,盯着他似乎再透过他看谁,眼神如悲如怨,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睁开时又归于平静。   “我的第三个要求,是要你忘记过去,忘记我这个妹妹,过去的那些事就让他过去吧。之后就算我们路上遇见,就把我当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就好。你不欠我了。”   “你确定这就是第三个要求?”周朝慎问道,声音中包含着些许焦躁。   “对,这就是我的要求。哥,以前的事我也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自以为我便是那世间最苦难的人,可谁又不是背负着许多活在这红尘中。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哥,从此我们就是陌生人了。还望各自珍重。”周亭烟说完整个人都轻松下来,长吐一口浊气还冲着周朝慎笑了笑。   直到周朝慎走出小楼,他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么多年他也就独自熬过来了,是从未想过周亭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回头又看看那栋小楼,周亭烟还站在窗口,见他回头冲他点头后,便将窗户关上。   周朝慎又走了几步,心中却不想想着中的那么轻松,有些茫然加上些不知所措。   直到他顺着河道走过去,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他静静坐在河堤旁,手里拿跟柳条逗弄水中的鲤鱼。   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那人回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那人说着站起来,“现在就去泽水吧,我找人问了下,我们要是立刻动身,过去正好赶上那边的朝辉节。”   “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这边也有不少好玩地方。”俞童见周朝慎似乎情绪不对,想着在这待几天也不妨事。   “走吧。”   “啊?”俞童有些没理解。   “走吧,去泽水,现在出发。”周朝慎说着便往前走。   听着俞童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地絮叨,突然间,他好像也没那么茫然。   走了两步,他停下来看着当头的太阳,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晒太阳了。   不,应该是很久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太阳,那被照耀着令人懒洋洋的情绪。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开始还不算迟。      ☆、他的杀手(小番外)      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周朝慎想来半天还是没有想明白。   可能是自己长久的注视惊醒了他,俞童缓缓睁开双眼,往周朝慎怀里钻,“做梦了?”   周朝慎没有回答。   俞童凑上去在周朝慎额头亲了一口,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乖,快点睡吧。约好明天去王秦毅那里接猫。”   俞童还嘟囔着说了什么,周朝慎没听清,不过也不重要了。   抱着怀中的青年,雨天似乎也再是那么令他生气。   2   这是个晴天。   主角:周朝慎,江湖人人惧怕的血鬼。   主要物品:回净剑,杀过无数人的邪剑。   场景:山上大树旁。   事件:砍树。   周朝慎带着内力一剑砍过去。   糟糕,用内力的后果就是,树干是被劈倒了,可也被震得稀巴烂。   周朝慎长舒一口气,靠着树再次思考自己为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起因是王秦毅那家伙和俞童打了个赌,赌的内容他已经忘记,但赌注是他。   结果就是他要用这把回净剑劈十颗树给他,依王秦毅所说,这些树叫做炎木,天然的药材,不过树枝坚硬,但若用暴力砍下,其药性便会消散,只有用名剑。   当时王秦毅说这话的时候,他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中这把回净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又一剑过去,周朝慎难得对手中的剑生出一丝愧疚。   等周朝慎拖着十颗树干下山时,山脚下俞童向他招手。   “说实话,我真没没想到周朝慎还有这样一面。”王秦毅对着俞童感叹,他看着周朝慎在见到俞童时扬起的嘴角,很想吐槽一句自己兄弟怎么笑得这么傻气。   俞童笑笑没说话。   “周朝慎能遇见你,和你在一起,也算得上他上辈子的福气。”在王秦毅眼中,没遇见俞童的周朝慎,迟早管不住那头心中的猛兽,迎接他的不是自毁便是江湖的围剿。   “不,不是这样的。”俞童反驳道。   “啊?什么。”王秦毅没理解。   “能遇到他,和他在一起,明明是我的福气。”俞童解释道。   其实这样的对话在上个世界,甚至在他的世界,王秦毅都说过。   对他们来说,自己是拴住周朝慎的绳子,可事实上,周朝慎才是拉回俞童这只风筝的线。   在没有遇到周朝慎前,俞童的冷静只是淡漠的表象,对于他来说,世间万物已无他所在意之事。   直到遇到周朝慎,所有的东西才拥有色彩,每一景每一物,才有其美丽。   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对周朝慎的影响,却不会注意到,正是因为周朝慎,俞童才渐渐成为一个拥有感情的人。   不过,这也不重要。   这些东西,或许只有俞童明白就好。   当俞童再次进入那个黑色空间,他已经能很淡定地面对那团黑雾。   “我将瓷瓶交给他了。”俞童说道。   “我知道。”   黑雾中回答后,仍飘在空中转悠,时不时绕着俞童飘一圈。   俞童没开口,静静盯着他。   “你,难道没有发现上个世界又不对劲的地方吗。”过了好一会,黑雾才问道。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上个世界江湖□□有十一个叫做宴桦的人,但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原来你发现了啊。”黑雾感叹道,“那就好。”   “他去哪里了。”俞童问。   黑雾在空中颠了颠,似乎在犹豫怎么给俞童解释,“他恢复了自己意识。”   “像我一样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和你一样,你有我的帮助,而他。”黑雾停顿了一下。   “你或许一直在疑惑我为什么要帮你。”   俞童点头。   “你和周朝慎打破了原本的世界,我就是你们新兴的世界意识,所以我才会帮你。而宴桦代表的是原本的世界,他的帮手自然是原本的世界意识。”   “宴桦去做了什么。”俞童问道。   “他串改了下个世界的进度,给周朝慎多制造出一个世界的记忆。”   “什么意思?”   “他给周朝慎制造出一个上辈子,那个世界里面周朝慎进入上清宗成为外门弟子,之后灵根变异成火系单灵根,逐渐名扬天下。然后剧情直转而下,他师傅师弟的死都被指控和他有关,他又被爆出是魔主的儿子,遭所有人背叛,除了宴桦,宴桦从始至终都在保护他。宴桦的目的是让周朝慎想起这些,那么他自然会和周朝慎亲密些。”   “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是有办法与之对抗了吧。”俞童肯定道。   “有是有。”   俞童感觉那团黑雾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   “我们所在的大世界是公平的,他敢违规做出这些,当然会有惩罚,那就是他一开始不会带着这些记忆过去,只有当周朝慎记忆恢复,他也才会想起来。至于你。”   “我如何?”   “你,大世界对你的偏爱是能够让你在剧情开始前先一步去那里,这段时间内不管你是对自身实力的改变,甚至是对世界的改变,大世界都不会判你违规。但有两点,第一就是,在周朝慎恢复记忆前,你所做的改变不能和他有关,你放心,蝴蝶效应是不会算在你头上的,我的建议是在这段时间内,你最好不要见他,否则大世界判你违规就有点得不偿失。”   “周朝慎会在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俞童询问。   “稍后我会将时间线传给你。”   “那第二点是什么。”俞童问道。   “第二点,说麻烦却也不是太麻烦,那就是下个世界你的声带被彻底毁了。”黑雾说道。   “这算是惩罚?”   “这倒不是,你声带受损是因为原本的俞童是死于魔物缠身,我无法改变这个既定事实,只能尽力将他救活。”   “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俞童心里默数着秒数,他观察过,每次在这里的时间都是半个小时。   “下个世界是修仙,我已将时间线传入你的脑海中。”说完那团黑雾冲过来,包裹住俞童。   “作为你声带受损的补偿,其实前期你是可以见周朝慎的,不过一定要切记,不要主动去做过多改变。虽然大世界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但不要惹恼他哦。”      ☆、他的道友   等俞童再睁眼,入目是广阔晴朗的天空,他来到了修□□。   坐起来一手抚着额头,俞童开始吸收脑中记忆,根据传输进来的时间线,他被传送在剧情开始的二十年前。   俞童扶着树干站起来,并不觉得惊讶。原本的俞童死于这场病患中,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   “小俞子,你怎么样,我把师傅叫来了。”说话的是俞童师兄,葛平。   原本两人正在说话,俞童突然就昏倒了。   “过来,我看看。”说话那人是俞童师傅,常有道。   俞童按照记忆走到常有道面前,将手递过去。   常有道将灵力在俞童身上过了一遍,旁边葛平着急问道,“师傅怎么样,小俞子没事吧。”   “聒噪。”常有道皱眉训斥。   葛平压根是一点都不怕,见常有道放开俞童的手,便也抓过来,将灵力输入俞童体内,却什么都没感应到。   “师傅,小俞子到底怎么样了。”葛平接连嘟囔。   常有道见自己大徒弟是一点都不怕自己,气得直吹胡子,又见自己小徒弟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时不时瞅葛平一眼,怕是担心葛平受到自己责骂。   不由得将语气放松,说话中带丝笑意。“放心吧,你师弟的伤势算是稳住了,接下来就能和常人般修炼。不过就是声带被药性所毁,暂时口不能言,我会想办法的。”   关于自己无法说话这点,黑雾之前和他提过,俞童心里早已有数,可对于常有道来说,这办法一想,就是用了十六年也没治好自己这个徒弟。   五年前,葛平出去云游,至今未归。   师傅常有道常年闭关,他的修为已到元婴后期,不过他修的道是天缘,以人之立本,所做之万事皆依照缘。   所以不州峰也算是上清宗最特别的一峰,峰主常有道只收了两个弟子。   大徒弟云游四方,小徒弟是个哑巴不常出峰。   这就导致在五十年前,乃是五大主峰之一的不州峰,现在沦落到鲜少人知的地步。   不过这点至少在周有道师徒三人眼中,着实不算什么。   这十六年来,俞童也切身体会到,那黑雾所说的大世界妨碍的力量。只要他尝试去寻找周朝慎,整个人就像被套入屏障,无法与外界交流。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能做的只是尽力修炼。   俞童此时手持洞昌剑,回神侧挑,又舞了会剑,长舒一口气才收回剑势。   他看着手中这把剑,这是上辈子何振赠他的剑,竟也跟着他来到这个世界。   俞童正低头思考着,一股剑气从身后袭来,他反手一抬接住,迎面攻上,然自己的剑气仿若沉入大海般销声匿迹。   俞童并未气馁,收起洞昌剑,气沉丹田,灵台凝神入掌,将面前屏障打碎。   “不错,不错。清平两式你也算学到几分。”   说话的是俞童的师傅,常有道。   “此次出关是因我算到朝阳峰有你之机缘,或许能治好你的病。”他一手抚着胡须说道。   俞童右手聚力,用真气凝结成雾,在空中书写道,“师傅,我这病。”   俞童的话还没写完,常有道便知他想说什么,一手挥过去将空中真气打散,“我当年答应过你会将这病治好,如今我还未放弃,你又怎能泄气。”   俞童是知道他口不能言是世界施加的阻力,必然不会被常有道轻易治好,当年自己虽心中有数,可难免也抱有期望,说不定真能被师傅治好。   可一年年过去了,眼见常有道为他这事连续奔波,俞童也渐渐熄了治好的心。   四年前常有道闭关,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却没想到师傅还是没有放弃。   “师傅,我如今这般已然习惯,不愿再让您费心。”俞童写道。   “若不愿我费心,你更不能放弃,为师当年既已答应过你,定是言出必行。”   “可我并不愿师傅为我这般操劳。”俞童固执写道,“师傅,这次便是最后一次。若之后再无进展,您就暂时放弃为我推演,徒儿的命自有定数,日后哪怕再有新情况,我自己也能应付。”   说完他看着常有道,眼神中带着哀求,这些年为了他这病,俞童是最清楚耽误了多少师傅修炼的功夫。   所以,这次便是最后一次。   常有道叹了口气,看着俞童坚决的目光,点头应下。   俞童这才笑了笑写道,“您刚才说,小朝阳峰?”   朝阳峰有大小两峰,当年本是一对兄弟为峰主和副峰主,后两人爱上同一女子,便将朝阳峰分开。   多年后这对兄弟也已仙逝,就留下大小两座朝阳峰,大朝阳峰是五大主峰之一,小朝阳峰主药理,在上清宗也算是中等峰群。   “明日一早便出发,无需带什么东西,我带你去那一看,几日便可回来。”常有道吩咐。   若只按峰群大小,峰内资源灵脉来评算,小朝阳峰依着他名字那般,也只是诸多小峰之一。   但小朝阳峰在近五十年,接连出了一名金丹医修,一名金丹药修,和一名元婴剑修。   这三位自小在这里长大,都对小朝阳峰感情深厚,硬是联手抓了两条灵脉放于山中,若不是因小朝阳峰是在峰群不大,不然它怕是要直追而上,成为第六大主峰。   第二天,常有道就带着俞童来到小朝阳峰。   这十六年来,俞童为了修炼也甚少出峰,这次跟着常有道出来,对方一路很是照顾俞童,倒是让他难得生出几分稚气,看什么都一副稀奇模样。   到也不是俞童见识浅薄,实在是小朝阳峰主医药,更是有几个金丹大佬支持,以至于峰内族民研究更是宽广。   这不,迎面就飞来只长有五个翅膀的仙鹤。   他跟着常有道继续向前走,直到在一处高楼处停下脚步,这楼高三层,像是布下幻术,只一眨眼,这楼似乎有三十层的样子,再看下去,俞童只觉得心神都有些涣散。   彭。   是常有道的脚步声,修仙之人又怎么会有脚步声,不过是为叫醒俞童。   俞童回过神来,赶忙跟上常有道的步伐。   进去楼内第一层空旷无一物,顺着楼梯走上去,第二层却是杂乱不堪,桌上地上都是胡乱摆放的书,书架上却是空空如也。   房内有一中年男子,乌发披散,眉毛胡子雪白,额头脸颊处都已有皱纹,可他却是张娃娃脸,这配起来倒是有些滑稽。   此人正坐在书堆上,回头见常有道过来,满脸惊奇,“委实怪哉,什么风把你这老鬼吹出来了。”   说完才看到常有道身后的俞童,顿时双眼放光,“哪来的娃娃,这灵气十足的模样,给了老道可好。”   “薛鬼,这可是我徒弟,别打他注意。”常有道走过去轻推那中年男子一下。   俞童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中年男子,他就是那个金丹医修,薛万年,便冲他行礼。   薛万年满脸可惜地看着俞童,半天才将视线转过来,“那你来干嘛。”   “我想请你帮忙看看我这徒弟的病。”常有道说。   “病?”薛万年扫过来,“你这徒弟健康着呢,哪来的病。”   听他说完,常有道更是面色严峻,“我这徒弟口不能言。”   “怎么可能。”薛万年反驳道,也不怪他如此,修□□别说是声带受损,就是躯干被毁,也总是有办法能重新长出来,不外乎就是药材珍贵些,麻烦些。   只要元神保住,都不是问题。   看常有道这爱护徒弟的样子,随便找个医修都是能治疗声带的。   薛万年想着又看向俞童,这才发现不对劲,普通声带受损,不过是用些灵药让声带再长出来,可俞童似乎是元神灵台之中有问题,具体什么问题他竟一时也看不出来。   “你坐下我仔细瞧瞧。”薛万年说完一手放在俞童头顶,“放轻松。”   可灵台被他人控制,俞童还是不自觉得紧张。   “小俞,放松。”常有道在一旁也说道。   听到师傅的声音,俞童只能尽量放松,可身体本能又怎是那般能轻易控制住的。   就在这会,他忽然间闻到股泥土香味,之后便慢慢闭上双眼,浑身放松像陷入团海绵中。   等再次醒来已是躺在小榻上,常有道守在他旁边。   俞童抬眼望过去,眼神疑惑。   “小俞,最近我们要在小朝阳峰待段时间。”常有道解释。   俞童见常有道神色虽看似轻松,但眉目中确是有心事。   记忆中他是在山下被常有道捡回去,收做弟子,俞童从小就体弱多病,吃了数不尽的药,直到自己过来才勉强好转。   常有道算得上是几辈子来,唯一一个真心不求回报对俞童好的长辈,这也使得在他面前,俞童才会显出几分稚气。   “师傅,没关系的。”俞童用手写道,“这么多年,您为我这事操碎了心,真的已经足够了。我能有今天的修为就很满足了。”   “您之前答应过我,这次若还没有结果,您就暂且将我这事放下来吧,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小俞,我。”   “师傅,您应过我的,这件事就到这为止吧。”俞童写道。   常有道摇摇头,“好,这次过后,我便不会再为你的病分心,不过,这次要等这次薛鬼的消息出来。”   俞童想了想点头同意,算是他们两个各退一步。   2   他以为也就等了十天半个月,撑死不过一个月。   但没想到的是,他师徒俩在小朝阳峰,这一住便是半年过去了。   期间各种药灌下去,却是从未见药效,索性这里医修较多,给俞童划了片地,这半年来他就如同在不州峰般继续修炼。      ☆、他的道友   他以为也就等了十天半个月,撑死不过一个月。   但没想到的是,他师徒俩在小朝阳峰,这一住便是半年过去了。   期间各种药灌下去,却是从未见药效,索性这里医修较多,给俞童划了片地,这半年来他就如同在不州峰般继续修炼。   修真修的是道,在没结丹前可修千万道,增长的是修为,是淬炼的意念,但结丹之时便要选择其中一道立本结丹。   常有道结丹选择的是缘之一道,所以他所做万事讲究是缘法,他立本之道是顺应天下之道,此法算是道法中上乘。   有人结丹前修行万道,有人从始至终修的便是一道,而俞童便是已经立道之人,他修的是自在之道。   自在此法是以本我出发,修习所做诸事为的是自己,求的是本心。   但此道却是在万道中处于下成,便是因为自在本心之法,并没有多少人能直面本我,且在此基础上做到求真。   修此道八成之上的人,都会在追求自我这条路走歪,全因若一切都随其本我,很容易便自甘堕落。   剩余之人熬过自我,在面对本心上又极易心生魔念,从此断了修仙之路。   而俞童如今处于心动初期,却已是近百年内,唯一一个将自在修到这般修为。   这日俞童按时喝完药,来到林中。   他顺着这片林子后的小道下去,走了约莫有一刻钟时间,下到出悬崖边,涯边长满树木,树枝跃出涯面。   见到这幕的俞童愣住,让他惊讶的是这种树木。   樟回树   上辈子他和周朝慎在一起,直到他来这个世界前,在南岛处曾定居过小半年,那里长得最多的就是樟回树。   自从来到这个修□□,他从未想过能再见到这种树。   俞童顺着走到林中央,手握着树干抚摸,陷入回忆中,不自觉得去想周朝慎。   常有道曾很惊讶俞童会修自在道,后来看俞童练得挺好便也没再过问。   俞童知道,他修此道是因为周朝慎。   前面说过,自在道困难的原因之一是需要面对本心,即使再努力向上之人,总有松懈之时,修习自在便会放大这其中漏洞,让其萎靡不振。   可俞童不一样,在他原本世界中,世间本就无他在意之物,他的冷静只是凉薄无所谓罢了,在某种意义上,他的底色就是自在。   可当他心中有着名为周朝慎的执念,这个执念又跟随他三个世界后,就已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所以他才会修习自在。   此时俞童头靠在树干上,左手抚着树干闭上眼睛,这一刻他体会到树木的感情,那种在风中自在飘扬的触动。   体内灵力开始运转,等俞童再睁开眼,灵台内府的修为又浑厚了些。   俞童分出些灵力反馈给这颗樟回树,接收到营养的树木开始生长,树枝处开出朵朵粉白色的花,又很快随风凋零,不过呼吸间樟回树就又回到给他原本模样。   只有空气中那阵阵花香昭示着这不是错觉。   俞童抬头看着树枝,花朵垂落在他四周,有些许落在脸颊上,又顺着掉落在地,他闭上双眼陷入沉思。   噗嗤。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身后有人。   俞童睁眼回头看过去,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朝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依旧比自己高些,拿着把笤帚,穿身墨绿色衣裳,是外门弟子的标志。   还是那头卷发,这回终于留住了,粗壮一把扎在脑后,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双眼如黑曜石般专注,却是比俞童记忆中阳光许多,称得上硬朗帅气。   周朝慎。   在这里见到他,俞童根本没做细想,习惯性扬起那带有酒窝的微笑。   在漫天飞舞的樟回花中,那个青年回头对他微笑,这场景永远留在周朝慎记忆深处。   “这人是新来的外门弟子,冒犯到仙长,求您原谅。”说话之人是后面冲上来的长管,拉着周朝慎向俞童行礼。   周朝慎微微曲身,头并未低下,仍抬眼去瞅俞童。   俞童在小朝阳峰住了半年,这长管自然知道他口不能言,便也抬头望着他。   俞童手中写道,“无事。”   还想再询问什么,灵台之上像是被禁锢住,体内灵力根本无法运转。   这就是大世界的力量吗。   是在警告他不可干扰周朝慎。   见俞童没再吩咐,这长管自然拉着周朝慎离开。   周朝慎边走边回头看着俞童,只见俞童眉头微皱,一手抚着树,一手摁着额头。   担心的话即将脱口而出,可俞童已经转身离去衣角带起地上的樟回花,没有沾上他的衣角,只能在地上飞舞。   傍晚时分,周朝慎被派去打扫那片林子,看着满地的樟回花,他还是没舍得将其扫去,专门取了个储物袋装这些花瓣,毕竟它们之中,有些曾落在那青年的面颊。   俞童回去后发现,内府的伤比想象中严重,本来他入心动期就是借助药力冲上来,如今已有隐隐掉落修为的征兆。   而在当天晚上,常有道传来消息说近日就回不州峰,等见了俞童发现他境界已有不稳,只觉是在小朝阳峰不方便修炼之过,更加想加快日程。   不等俞童解释,便定下日子第二天就启程。   这样凑巧,让俞童不得不怀疑是大世界的干预,可即便如此,他也根本无能为力。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十六年,他才终于见到周朝慎一面,这更是勾起俞童心中诸多回忆,因着大世界限制,他无法去搜寻周朝慎的位置。   能做的仅仅是在第二日清晨,在距离出发的两个时辰前,他又一次来到昨日那片樟回林。   昨夜下了场小雨,借助俞童之前渗漏的灵力,整片林子的花都开了,他顺着小路走过去。   又走到昨天那颗树下,转身一跃坐在枝头,花香扑鼻直让他有些流连忘返。   俞童头靠在侧面树干上,闭上眼睛陷入回忆。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寂静的樟回林中始终无人拜访。   虽他早有意料,可心头还是涌出不少失落,他明白若是再见周朝慎,自己必定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可他就是想。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   他甚至都不期望去抱他,只要能再看他一眼就好。   此番回去必定是要闭关,距离约定之日还有六年。   连十六年的零头都不到,可这思念却是随着昨日愈长俞烈。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花枝被吹断,落在俞童手中,让俞童看着它发怔。   曾经,周朝慎也送过自己这样一枝花。   又一阵风来,直吹落了虚虚在俞童手中握着的那支花。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掉落下去。   却并未跌落在地,旁边有人匆匆跑来。   终究还是接住这枝花。   来人正是周朝慎。   他手捏着花枝,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着树上的青年,他着一身黛青色衣裳,坐在枝头,他皮肤偏白,眼睛中泛着水光,眉目间带着那一丝惬意,显得他尤其慵懒。   此时怔怔地看着自己,像是透过自己在看什么,又像是是在注视着他的灵魂,总之那种无法言语的情绪,周朝慎并不讨厌,反而隐隐为其欣喜。   那青年从树上跳下来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略低半头。   周朝慎微附身,远远看过去,倒是看不太出差异。   “仙长,您的花。”周朝慎伸手递过去。   俞童一只手接过来,一手用灵力写道,“多谢。”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周朝慎,这会才从那发怔的情绪中脱离开来,灵台的疼痛便接踵而至。   可这疼痛更是让他清醒,在闭关前能见到周朝慎,实在是让他太开心了,嘴角上扬,笑得比昨日含蓄些,一手写道,“我名俞童。”   “俞童。”周朝慎唤道。   俞童点头。   “你最近都会在小朝阳峰吗。”周朝慎问道。   周朝慎此时还是外门弟子,这意味着他根本都未筑基,和俞童差了是三个大极,九个小等级,修真界中越是往上,哪怕是差一个等级,下位者对上位者都是毕恭毕敬,这也是昨日那长管如此惧怕俞童的原因。   如周朝慎这般修为之人,哪个见了俞童都是战战兢兢。   可周朝慎的直觉告诉他,那样和俞童说话的自己,俞童是不会喜欢的。   果然,自己那般直接的话落下,俞童并未不悦,只是神色忧愁,手写道,“今日便走。”   “今日?”周朝慎惊讶,他自昨日见过这青年,便已满脑子都是他。   也更让他认识到自己还是太弱小,此时虽心生失落,另一方面也更激励自己,下次再见这青年时,自己必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力。   “俞童,我会努力修炼的,你相信我。”周朝慎这话倒是说得奇怪,今日也才是他们相见的第二面,这会他却是向俞童保证,还让他相信自己,更何况俞童已经是心动期。   可那又何妨。   俞童手写道,“我信你。”想了想又写,“我在不州峰。”   此话写完,两人再未做更多交谈,是因为俞童这边也到离开的时间,另一方面是大世界的干扰,灵台内的震动已让俞童几乎无法维持笑颜。   这日之后,俞童跟着常有道回不州峰闭关,而周朝慎也开始修炼,以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速度,开始名扬修真界。      ☆、他的道友   半年后,周朝慎筑基,被上清宗任隐辉带走收为内门弟子,说起这任隐辉,也是个元婴真人,还和俞童的师傅,常有道是师兄弟。   据说当年两人发生过争执,多年不往来,可令人奇怪的是,任隐辉元婴后选择的峰地,却是在常有道的不州峰隔壁,这二人过往此处暂且不提。   再说这周朝慎,自他被任隐辉收入门下,六年内连升六级,现在已经是融合初期。   若说是融合期,还是在初期的人,在修真界可都是一抓一大把,可他这一年升一级的速度,怕是千年都不出一个。   这所有种种,闭关六年的俞童一概不知。   这六年内,他终于将心动初期的境界稳固住,那被大世界干扰的灵台,也修补完成。   也算是巧合,俞童差不多是掐着点出来,六年闭关结束,正好到黑雾所说的时间线,他终于可以去找周朝慎了。   俞童从洞府走出来,清风拂过,撩起他耳边的碎发,境界的凝实显得他更加丰神俊逸,眉目间更是说不尽的自在惬意。   一只纸鹤赶着时间慢悠悠地飞来,应该是路上碰到俞童设下的结界,此时纸鹤上的灵力已经不多。   俞童伸手接住,是师傅的来信。   前面说师伯几年前收了个弟子,那人似乎在秘境中有点麻烦,想让自己过去看看,顺便自己刚出关历练一番。   原本俞童是有些犹豫,毕竟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找周朝慎,可直到他看到后面。   他对任隐辉这个师伯还是有几分印象,与其说是师傅的仇人不如说是对冤家,而师伯前两年收的徒弟竟然就是周朝慎,这让俞童有人不得不感叹,老天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根据黑雾传过来的时间线,周朝慎原本是被收入上清宗五大主峰之一的明炎峰,明炎峰当年取代不州峰上位,其宗主荣赫和师傅常有道才是真结过仇。   俞童之前还担心若周朝慎又进明炎峰,自己与他交往过甚,定会伤师傅的心。如今看完纸鹤中的消息,两件事都得到解决,不禁让他心头一喜。   立刻给常有道回了封信,便也踏上他的行程。   前段时间东淮城派人求救说城内有魔物,正碰到周朝慎身上,于是他便和一友人入城 。   然一个月过去了,周朝慎没传回消息,反而是任隐辉观其命牌隐隐有黑气,他相信周朝慎能解决,但还是担心自己这唯一的弟子。   可巧和常有道说起此事,常有道算着今日俞童会出关,想着俞童所修的自在道最是不怕魔气,也正好能让他出去历练。   也正是如此,才有了俞童开始收到纸鹤那幕。   东淮城地处偏远,城内不到十万人口,也不知是怎么将求救信送到周朝慎手中。   城内也就前几年出过个筑基女修,不过后来再未听到有什么消息。   俞童跟着地图走,第三天后来到东淮城。   从外面看过去,城墙上站着守卫的士兵,城门大开,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几个老汉正挑着菜篮往里走。   打眼望过去,一片祥和之气。当俞童将灵力附于双眼之上,再看这东淮城,已是魔气冲天。不论是城墙上还是门口的行人,皆是森森白骨,骷髅脑中有团黑气,那应该就是他们的力量源泉。   城内有魔,还是颇为厉害的魔。   这么想着俞童便往里走,不过是向前靠近一步,身上的灵力便跟着减少,等他走到城门楼下,甚少灵力已所剩无几。   那盘查的官兵看着俞童,“这位旅人,是要进城吗?”   俞童点头。   “那,请进吧。”这官兵边说边笑,笑得嘴角都在抽搐,根本不怕俞童发现他的异常,还对着俞童的背影招手,“希望能看到您出来啊。”   俞童没回头理会,向城中走去。   他大概知道这座城的问题所在,城内应该是有个魔阵,魔阵需要灵力,但灵力也不是随便就能吸食的。   怕是所有进镇的人都和他一样,暂时失去灵力,但这只是被暂被压制在自身中,所以他们现在几乎可以说是个凡人,连储物袋都打不开。   但俞童不同,他修炼的自在道本就不惧魔物,不过为了查探他才暂未做反抗,由着灵力被阵法封印。   俞童看着热闹的街道,冷眼扫过,不过是乱人耳目的障眼法,他顺着走进客栈,坐在二楼窗户边观察。   若是没有之前用灵力见过那些白骨,这会怕是也会相信周围都是活人了,他端倪了所有人的活动,可以断定这不是有人在控制他们,应该是他们脑中那团魔气在重演他们活着的日常,所以行事才会这么自然。   正想到这里,楼下传来吹打声,听起来很是热闹,俞童顺着窗户往下看,迎面而来的是个青年,一身新郎装扮胸前带着大红花,坐于白马之上,满脸喜气却掩不住他那衰败气色,这人怕是大限将至。   不,应该说他本就是个死人。   新郎官走在最前,后头跟着吹唱班,敲敲打打跟上倒是热闹,中间迎亲的花轿八人抬着,后面紧跟一车车嫁妆,远远看不到尽头。   当迎亲队伍从街尾走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像是着魔般盯着新郎官,眼神呆愣跟着往外走,自觉地排队跟在最后面。   随着队伍前进,俞童才终于明白,那瞧不见队尾的嫁妆,也不仅仅是嫁妆,更是群整齐有序跟在后面的人。   当新郎官走到楼下,俞童也随着客栈里的人跟在队伍最后。顺着这条路往前又走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新郎官停下来,背着新娘子走进高府。门口那边还挺热闹,围着的民众像普通人般起哄,道喜,叽叽喳喳地如同正常喜事。   可俞童身处队伍后面,最是看得清楚,所有人都木呆呆地看着前方,也不说话,整齐地站在队伍中,寂静得令人害怕。   当新娘子被背进高府后,外头的人开始移动。   突然间高府外面的那条街上摆满了酒席,那些桌子一个连一个,也看不到尽头。   转眼间所有人都入座,独留俞童一人站在那里,他四周环视,位置上都已有人,除了正对高府门口的那桌有一个空位。   俞童没急着过去,反而是向街尾走去,但不论是他怎么走,不出十步,他总是会回到原地。   看来这其中也有阵法。   俞童不再反抗,一步步走向高府门口,正好是十步。   在他落座的时候,府内走出两人站在门口,高声喊道,“起席。”   声音洪亮传向远方,又像是从远方传来。   声音传来的时候,俞童感觉那看不到尽头的街尾处,似乎也有一个高府,门口站两个人在喊起席。   声音落下,众人开始动筷,一口口机械般吞咽,刚端上来的热汤,还冒着热气也一口囫囵入肚。   独俞童一人从始至终呆坐在那里,趁着这功夫,他观望四周。   也就是这会,他看到坐在后桌的侧面,有两个熟人,周朝慎和他的友人,王秦毅。   俞童见他两人也随众人吃饭,但眼神清明,并未失去神志。   见俞童笑着望过来,周朝慎点头致意,倒惊地王秦毅跟着看过来,世间竟有人能让自己兄弟这般和颜悦色。   两人还没来得及交流,高府门又开了。   新郎官带着新娘子出来,后面丫鬟端着酒杯,是这边特有的习俗,这个时候是要给家里的长辈敬酒。   然而俞童就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新娘子此时卸下凤冠,只在发顶斜插一只金黄色发簪,黑发如墨披散在肩,身穿大红色敬酒服,衣服算不上华丽,她走到俞童面前端起酒杯。   “来着是客,茹娘敬您。”   声音沙哑,明明是娇弱的女声,其中却掺杂着丝粗狂,好不诡异。   俞童抬头打量着新娘子,这女子双眼无神,眼珠凸起,瞳仁大得吓人,似乎和周围吃饭的人一般没有神志,仔细看又好像是不同的。   一旁站着的新郎官身体不好,竟咳出口鲜血,新娘看着习以为常地递过去张手帕。   “客人,为何不喝茹娘的酒。”新郎官边擦嘴角的鲜血边说。   俞童伸手接过酒杯,并不是他主动拿的,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削弱了他自己拒绝的意识。   他看着杯中的酒,应该是种让人融入阵法的药,此时俞童耳边是接连不断的劝阻声。   喝吧,快喝,这可是好东西。   新娘子的酒不能拒绝,快喝啊。   事实上这些声音根本干扰不到俞童,他抬头看着满脸阴霾的新郎,这酒喝下去对他根本不会有作用,便想着将计就计。   然而抬起的手没有将酒送入口中,一只胳膊斜插过来,抓住俞童手腕。   俞童侧身看过去,是周朝慎,便也顺着他手中卸力,酒杯应声而落。   “他和我的人,我已经喝过酒,他便不必再喝。”周朝慎说着挡在俞童面前,两人的气息融为一体。   新娘还是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回头看新郎。   新郎死死盯着周朝慎,离这么近,俞童都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既然如此他不必喝酒。”新郎说完拽着新娘甩袖离去。   直拽着新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新郎半拖着带走。   这边在周朝慎说完俞童是他的人后,他们那桌就突然多出一个座位,俞童跟着坐过去。   或许是没注意,等俞童跟着周朝慎坐下,他才松开俞童的手腕,拇指还蹭了他一下,引得俞童抬眼看他。      ☆、他的道友   王秦毅见俞童这样不像是被控制了,便也问出声,“这位道友,原来你没被控制啊。”   周朝慎也才反应过来,看着俞童。   俞童这会没有灵力,无法在手中里灵写字,伸手沾了些水在桌上写道,“将计就计。”   “也是。依你的修为,这阵法该是困不住你,是我心急到乱了你的计划。”周朝慎说道。   俞童笑着摇头,他本就没什么计划,来这不过是为找周朝慎,如今找到了,其余自然也无所谓。   周朝慎这般柔和的口气,又一次吓到王秦毅,“你们这是认识?”他问道,一边冲周朝慎使眼色,总觉得他这兄弟自从见了这位道友,便哪哪都不对劲。   俞童点头,想了想又写到,“师命,来此探查。”   “定是任前辈看你名牌有碍,着人救你。倒是我实在没想到,我这兄弟还在仙门有认识的,我看他向来是六亲不认的人啊。有我这么个朋友都是老天实在看你可怜,赏赐些罢。”王秦毅笑着开玩笑,平时这些调笑的话没少说,但周朝慎从来都不理会,可这次却是例外。   横过去一肘子,锤得王秦毅心头一痛。   王秦毅趴在桌子上,转头看内边两人根本没理自己,一个说一个写,气氛倒是其乐融融,总感觉自己也插不进去。   他是越看俞童越觉得奇怪,他和周朝慎这么多年兄弟,在他未成名前两人就认识,从没听说他认识仙门中人啊。   又想到周朝慎那个师傅,任昌隐,难怪他会收周朝慎为徒吗,这师徒俩也是一脉相承。   这倒不是王秦毅说任昌隐不好,只是任昌隐的名声,要让他去列仇人的名单,怕是能出本书,要是列朋友的名单,可谓屈指可数。   如此想下来,任前辈好像有个师弟,两人看似不容水火,其实关系最是要好,王秦毅记得那人叫常有道,这人也收了个弟子,名字,名字叫。   他再看看俞童,顿时恍然大悟,“你,便是俞童。”   俞童点头应下。   不怪王秦毅这般惊讶,实在是每次列举金丹以下的修士时,总少不了俞童这个名字。   当年不州峰退出五大峰时,常有道正好收俞童为徒,而俞童也很争气,很快到心动期,就在大家以为常有道会开始广收徒弟后,他再没后续动作,如此俞童的消息才渐渐淡下来。   这边王秦毅在那想来想去,周朝慎已经将近况说给俞童听。原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批到东淮城的人。   在他们之前,东淮城已经来过十多个修士,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已经轮为在座的凡人,失去意识。   关键就在那杯酒,周朝慎和王秦毅能逃过一劫是他们有个法器,解了这酒的毒。   “你闭关了六年。”周朝慎说道。   俞童点头。   “我已经是融合初期了。”言语中带有几分自得,再次引得王秦毅侧目。   两人说话间喜宴结束,由于今天没有喝酒的人,所以时间是比平时的短。   等众人离去时,新郎出来宣布明天要再次举行次婚礼。   “他们能感受到阵法中的所有人,应该是外界有人闯进来了。”周朝慎边走边对俞童解释。   俞童点头静静地听。   “这个新郎就是个傀儡,我们呆了这么些天,却始终没有找到阵法的主人。”王秦毅在旁说道。   “不过我们找到阵法的核心所在,今天晚上就准备去一探究竟。和我们一起?”周朝慎询问。   俞童点头,边走跟着去周朝慎他们的住处,路上得到很多消息。   最开始说过,东淮城这么多年只出过个筑基女子,不过后来便杳无音信。如今东淮城变成这样,还真和这件事有关。   这女子名为程茹,是高家的童养媳,高家少爷高増旺从小就喜欢她,不过却是郎有情妾无意。   程茹自小便显露出修仙天赋,高増旺开始也帮她买些修炼书籍,但没有正统传承,买回来的书当然也没多大用处,高増旺不过是为讨美人欢心。   可就这么巧,那些书中还真夹杂了本有用的,真让程茹筑基了,高家虽在东淮城有些实力,可程茹一旦筑基,就要走上修仙之路,当时城主出面想将程茹送往仙派,程茹也立下重誓,说修仙后会报答高家。   因此整件事中,唯一不同意的就是高増旺。   魔物就是这个时候找上他,利用高増旺之心魔断了程茹的修炼路。   这天晚上,俞童跟着周朝慎和王秦毅来到城西。   一路上并未有什么异常,直到走入到树林中,周朝慎停下来。   “就是这里。”王秦毅说着拿出对铃铛,放手后铃铛飘在空中。   三人跟着铃铛继续前行,等走出树林,铃铛响了,俞童看过去,面前空空如也,可铃铛就是再无法前行,撞不穿前面透明的墙壁,只发出叮铃的声音。   周朝慎走上前看着铃铛撞击的入口,伸手将那里揭开。就像是无端从空气中揭起薄膜,从他揭起的入口处,散发出不详的气息,淡黑色的烟雾从中溢出。   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越往进走,漂浮在空气中的黑色条絮也越多,直到走进阵法中央。   三人都感觉到失去的灵力回来了。   阵眼是团黑色浓雾,浓雾中是个红衣女子,就是白天敬酒的茹娘,或者说,她应该就是程茹。   四周的阵眼是十几团柔和的光,应该是那些被害修士的灵力,从光中飘出来的雾经过阵法变成黑色,最终飘向最中央的程茹。   这会三人才注意到,程茹身上是有伤的,那红色衣裳有一半怕都是被鲜血染红。她腹部丹田处有个窟窿,黑雾便是蜷缩在那里,看来是在救她。   她闭着眼睛,面色平和。   阵法中被设下结界,三人无法再前进半步。周朝慎贴近结界,从怀中拿出鼎金色小塔,不过巴掌大,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这法器至少是仙器。   似乎是感受到这仙器厉害,结界里的程茹皱了皱眉。   “明天我会想办法喝下那酒,等被送到这里,我就用此物灭了那魔。”周朝慎解释道。   俞童摇头没同意,他走上前,手贴在透明结界。   阵眼中间的程茹开始挣扎,里面黑絮乱窜,俞童闭上双眼,侧耳好像在听谁说话。   半响手才放下,转身用灵力写道,“这魔不容小觑,仙器固然厉害,但灭不了他。”   “这魔难道已经是意欲期?”王秦毅惊讶到,他是知道仙器品级的。   “意欲中期。”俞童写道,算起来也在他修为之上。   但,并不是没有灭他的机会,意外就在俞童身上。   他修习自在道,主境幻,而不管是仙还是魔,总有执念,有执念便有弱点。   “明日我去喝酒进来,你在外面想办法用仙器伤到他,到时候他一定会回来养伤。”俞童写道。   “可有把握。”周朝慎问道。   俞童点头。   这其中把握比周朝慎以为的还要多,刚才在结界中,他听到程茹残魂的声音。   高増旺成魔,是因对程茹的执念,而这被利用的执念,也恰恰害了程茹。   如今高増旺已经被分成两部分,一个是被分出去的魔性,他只想要力量,另一个是原本的高増旺,他只想要程茹。   不管哪个都是高増旺,就导致他设下陷阱,夺取修士灵力,为复活程茹。   可真的能复活吗,修士被复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修到金丹之后,会生出神识,神识不灭真身不死。   而程茹死前只是个筑基修士,没有神识,自然根本无法复活。   那如今的高増旺知道吗,或许知道在逃避,或许他不知道。总之,俞童有办法让他去面对这点,那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地点,相同的吹打声,那邻里间热闹的祝福,面带喜气的道贺,与昨天如出一辙。   这预示着又一名修士进入东淮城,顺着人流进入高家席面。   俞童跟着坐在周朝慎左边。   距离门口不远,邻桌应该就是赶着来救人的修士,穿身褐色衣裳,应是筑基没多久,年岁不大满脸朝气蓬勃,这会被阵法那无形之力控制。   新娘端着酒走在他面前,只见他满脸挣扎,已是想明白这酒实在不能喝,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双手已经握住酒杯,就往嘴边送。   突然斜插进来一只手,夺下他手中的杯子。   那人比自己高半个头,皮肤偏白,眼神慵懒,满脸写着无所谓,厚薄适中的嘴唇微抿着,他拿起酒杯,仰头将酒送入肚中。   不,不,这酒不能喝。   他在心中呐喊,虽自己暂时得救,可若这代价是别人替自己去死,那他宁愿不要。   然此时他身体还是动弹不得,只抬起头看着那青年,已是用尽他全身力量。   本该喝酒的人没有喝酒,不该喝酒的人,把酒喝了。   这样个问题,对于被魔气控制的新娘,显得尤为困哪。   她呆愣愣地看着俞童,想伸手来拿酒杯,却不敢伸手,心底中无端生出一丝对俞童的怯意。   “昨天是我搞错了,他不是我的人。”周朝慎从俞童身后走出来,说话却是对着新娘身后的新郎。   在他话音落下,他本和俞童融为一体的氛围被破,好像瞬间两人变成独立的个体,他是满身尖芒,俞童是散着柔和。      ☆、他的道友   新郎也站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俞童,细细打量。   俞童亮出手中酒杯,里面滴酒不剩。   他走上前将酒杯交还给新娘。   新娘在俞童开始走过来时便向后一大步,被后面新郎气势压过,她才强忍住没再退。   伸手接过酒杯,她其实只是团魔气,但在和俞童对视时,她第一次体会到大汗淋漓的滋味。   “好,只要有人喝酒,是谁并不重要。”新郎说道,他声音沙哑,像是从破风箱中抽出来的,他说完带着新娘转身离去。   俞童救下来的修士还满脸着急地看着他,可在阵法控制下,他始终无法说话。   接下来的流程基本和昨天相同,不过在酒席结束后,多了个环节,闹洞房。   被邀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俞童。   周围人已经习以为常,被带走的俞童回头给周朝慎了个放心的眼神。   为俞童带路的是个年近五十的老管家,路上一言不发。   走了没多一会,俞童便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果然是昨晚他们查探的地方,越往进走,他身上来自阵法的压力越大。   之前俞童虽感觉到阵法的压力,但他要是想用灵力随时都能用,但这回他也被阵法完全压制住了。   索性他也不着急,放松精神,任由阵法控制他的身体走入结界中。   程茹身着红衣漂浮在空中,还是昨天那副面色平静的样子。   俞童顺着控制走到正北处的阵眼,看着自身灵力从体内飘出,最终飞到程茹身上。   他也闭上眼睛,顺着灵气飘散在空中,努力去寻找昨日感受到的,那股属于程茹的残念。   那可是击倒魔物的关键。   毕竟从始终中,入魔的都是爱惨程茹的高増旺。   俞童的灵力泛着淡金色,飞入那黑絮的雾气中,并未被其吞噬,反而越来越亮。俞童将意念放大,他感到四周已被恶念包围,那是魔气。   但在那重重魔气中,他还是看到了个蓝色光点。   就是他想找的东西。   同样时间,周朝慎在外面也开始行动。   “你要怎样重伤他,我们不是到现在都没找到高増旺的真身吗。”王秦毅跟在周朝慎后面,悄声说道。   周朝慎走在前面,翻进高府,王秦毅跟着进来,落地先四处张望。   “其实关于高増旺真身这件事,我是昨天晚上见到程茹才想到的。”周朝慎侧着身子绕过假山。   拉住差点掉下去的王秦毅,一同躲在假山后。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婚礼中,敬酒的永远是新娘。”   听周朝慎这么问,王秦毅低头思考,却根本毫无头绪。   “你是说新娘有问题,可我们之前查探过,她不可能是高増旺的真身。”王秦毅说道。   “从开始,我们没找到高増旺的真身我就觉得奇怪,他将真身分裂成两部分,拥有单纯力量的部分附在傀儡程茹身上,而身为意识的部分附在新郎身上。”周朝慎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就能解释敬酒的永远是新娘,所以被敬酒的人根本无法拒绝。而当今天突发意外后,新娘去寻求帮助的,也只会是拥有意识的新郎。”   王秦毅恍然大悟,“那我们现在要找的人,应该是那个傀儡程茹。”   周朝慎点头应下,此时两人已经走到目的地。   程茹的房间。   周朝慎打头阵,王秦毅紧跟其后。   开门进去,那个傀儡程茹还是穿那身红色嫁衣,坐在床上,双眼无神,显然是没有意识。   这会她身上传来浓浓的魔气,更加证明周朝慎的猜测。   “你退后,我要动用铜钟。”周朝慎说道,他口中所说的铜钟,便是昨晚俞童所见的那个仙器,也是一直以来保护周朝慎不受阵法干扰的武器。   王秦毅知道这仙器厉害,赶忙后退。   周朝慎见王秦毅已走到外面,终于将这仙器放出。   它普一出现,傀儡程茹便面露痛苦,她身上的魔气很是惧怕,可她因为没有神识,即使已被逼得身上魔气乱窜,程茹依旧呆愣愣地坐在那里。   看着周朝慎一步步靠近。   彭   物体碰撞声,响彻天空。   那仙器已被周朝慎砸向傀儡程茹身上,可在关键时候,被她躲开了。只伤中她胸口,顿时留下黑色的血液。   原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为意识的高増旺赶来,帮助程茹躲开那致命伤。   即便如此,程茹的身体已不能再用,刹那间,源源不断的黑色魔气从程茹丹田飞入高増旺身上。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高増旺看着周朝慎怒吼道。   随着他动用力量,空气中都是被压迫的感觉。   周朝慎眉头微皱,嘴角却是带着一丝笑容。   还没等高増旺出手,他原本聚拢的魔气突然被搅散,“怎么会。”   他诧异地看着手中的力量,想再一次用力,依旧是徒劳。   “你。”他看着周朝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周朝慎根本不给他机会,灵力运转,抓着神器就向他冲过去。   高増旺大手一挥,整个人化作团迷雾,顺着窗户逃走。   他速度实在太快,不过转眼间房内已无半分魔气。   周朝慎从怀中拿出昨天那副铃铛,将灵力输送进去,铃铛漂浮在空中旋转,发出叮铃的声音。飘出窗外,向着城西飞去。   周朝慎收起武器紧跟其后,果然那铃铛带着他来到昨晚那地。   这里还是布着结界,依靠铃铛的力量,他再次进来。不过王秦毅被挡在外面。   周朝慎刚进入结界,便觉这里面和昨日的阵法已经截然不同。里面空气被黑雾蔓延,伸手不见五指,这种雾是魔气,无法被光亮驱散。   他凭着感觉向前走去,越往里面雾气越重,那充满黑暗血腥与压抑的魔气包裹着周朝慎,令他神经已是紧绷。   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情,在被这魔气感染后也无端生出不少烦躁。   他摸索着一步步向前,黑暗中他看到团柔和的光,那是他的光。   周朝慎开始奔跑,向着那里前进。   等走进看清,整个人都愣住,浑身血液几进倒流,全身的灵力都要停滞。   只见那团柔和的光芒中,俞童静静地躺在那里,可丹田处却已经被掏空,留下个血窟窿,他面部扭曲,在之前定是受了很多痛苦。   周朝慎已不敢向前再走,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呼喊,在叫他过去。   那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死了,他死在自己面前。   自己该为他报仇,伤到他的人都该死,都该千刀万剐。   杀,杀,杀。   滔天的怒火从周朝慎心中涌出。   他该向前走的,走上前至少为俞童收尸。   那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轮回。   叮铃   周朝慎退了,他向后走了一步,瞬间眼前又变成黑雾,那团光,那光中受伤的俞童都消失不见。   他长舒一口气,空中那对铃铛已失去金色。   刚才多亏自己耳边的这一声叮铃。   没人知道,即使在那诱惑声还未出现,在看到受伤的俞童时,周朝慎那一瞬已濒临崩溃。   这会没时间再让他想那些,周朝慎只得加倍定住心神,继续向前。   他感觉走了有半个时辰,已不见尽头,黑雾中静悄悄的,只有他故意发出的脚步声。   啪   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周朝慎拔剑砍过去,被身后那人躲开。   他回头看过去,是俞童,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随着他这一回头,周围黑雾散去,再不见丝毫魔气。   “高増旺身上的魔气已被我除去。”俞童在手中用灵力写道。   “你没受伤吧。”周朝慎先问道。   俞童摇摇头,看着他手中写道,“魔物已除,东淮城的事算是解决,该走了。”   写完他向外走去,见周朝慎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看着他,写道:“怎么不走”   周朝慎冷静地摇摇头,面无表情道,“你,不是他。”   他一字一顿说道。   周朝慎闭着双眼,灵力在体内运转,他不再去想面前的黑雾,只继续定下心神。   朦胧间身体像是在隧道中穿梭,他分明未迈出一步,却仿佛已走了很远。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是站在阵法刚入口的地方,空气中漂浮着是和昨晚相同的黑絮。   这才是现实。   这会他刚走进去就看见俞童,俞童站在阵法面前。   那团黑雾也就是高増旺,他盘旋在身穿红色血衣的程茹身边,黑雾边缘犹如尖锐的利器,预示着不稳定。   他在程茹身边打转,丝毫不敢去触碰她。   周朝慎莫名从中看出那小心翼翼的感情。   他一踏进阵法,那边俞童便感知到,回头望过来,看是周朝慎,习惯地漏出那只有一个酒窝的笑容,这才是俞童。   周朝慎走上前和俞童并肩。   “怎么来了。”俞童写道。昨天他们分别前,俞童曾嘱咐他将高増旺重伤后,不要再进到阵法中,他这会见周朝慎面带疲态,想来进来的时候也被自己的阵法拉入。   “那是你的力量吗。”周朝慎询问,避开了俞童的问题。   俞童点头,“我的道是自在,主幻境。”   如此重要的事他随口就说给了周朝慎。   随着他话音落下,空中噼啪作响,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杯。   程茹已被黑雾仅仅包裹住,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眉目间隐隐透着解脱。      ☆、他的道友   “现在情况如何。”周朝慎问道。   “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俞童写道。   周朝慎好奇地看着俞童,不知他是怎样和高増旺斗法,算起来高増旺魔修功力是比俞童还高上两级。   俞童写道,“现在和高増旺斗法的人不是我,而是程茹。”   周朝慎:“程茹?她应该已经死了。”   “她的确死了,可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便在死前留下一缕残魂,我也是靠着那缕恨意,将高増旺引入幻境中,所以说。”   噗嗤,又是一声巨响。   空中那团黑雾被打散,黑絮飘散在空中,原来在两人说话间,胜负已分。   从这里向外蔓延,眨眼间周围建筑已如雾气般,转瞬不见。   街上的酒楼商店,正在上菜的伙计,路上往来行人。骤然已成为残垣与枯骨。   一直笼罩在东淮城上方的阵法被破,显露出它真正的样貌,这里已经是座空城。   随着黑雾散去,空中飘下一点赤红色的珠子,随风打转,最终落在俞童手中。   是程茹的那缕残魂,在俞童手中轻跳一下,最终碎裂,顺着他的手落在地上。   “你为他制作了怎样的幻境,能逼得他自尽。”周朝慎问道。   “幻境不是我制作的。是程茹。在那缕残魂中,是她留下的恨意,对高増旺无尽的恨意。这点足以要了高増旺的性命。”俞童写道。   “原来如此,照这么说,高増旺的目的或许并不是复活程茹,毕竟他也该意识到,程茹根本无法复活。”周朝慎肯定。   俞童侧头看着他,神色疑惑。   “我之后又去查了当年的事,高増旺被魔气利用,将程茹困于阵法中,那不是普通的阵法。程茹不仅仅是被他害死了,她是魂飞魄散,再无转生可能。因此高増旺所求的是程茹一次转生机会,而这机会的引子就是那缕残魂,那残魂中却被程茹灌注对他的恨意,我想那里还有程茹的决心,宁可永不超生,也不愿以这种办法活过来。”   俞童点头同意,想到程茹不免对她心生可惜,或许她是个修习自在道的好苗子。   不过说这些也没用了,一切都已尘归尘土归土。   “周朝慎,俞童,你们没事吧。”   王秦毅从远处跑过来,“这魔算是除掉了?”   周朝慎点头。   正在交谈的两人差点被纸鹤包围。   原来这两人结伴出来也有半年杳无音信,传信的纸鹤都被困在阵法外,这会高増旺被除,阵法已解,积攒的纸鹤也都冲着两人飞来。   自然也是先挑重要的看,王秦毅那边不知看到什么,接连惊声呼喊。   “啊,成辉那小子要笑死我了,我要去隆安,肯定要看他的笑话。”王秦毅说着抬头,“周朝慎,我要去隆安一趟,你接下来要去哪,可是要先去你师傅那报道?”   来找周朝慎的纸鹤也不少,他只挑了几只拆开,从眉头紧皱到神色轻快。   “我接下来要去不州峰。”周朝慎说着看向俞童,俞童所在便是不州峰。   “啊?”王秦毅诧异道,他看看周朝慎,又端详番俞童,总觉得这两人有点不对劲。   明明是三个人排排站,总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融入那两人的气氛。   周朝慎展开自己手中的那封信,四个月前,他师傅任隐辉去了不州峰,美其名曰是看望师弟常有道,便在不州峰住到现在。   周朝慎出来自然是先去给任隐辉复命,那就只能和俞童同回不州峰。   不州峰距离东淮城并不算远,俞童两人按照正常速度,御剑飞行一天便回来了。   不州峰作为曾经的五大主峰之一,峰群范围自然不小,从入口处连延数十座山峰,虽灵脉俱全,但大多都未开发。   又因为常有道只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五年前外出云游至今未归,他又是个常年闭关的主。独留俞童一人,并不需要谁服侍,所以就导致不州峰上上下下加起来不到十人。   要说这么多的资源闲置在这里,不惹人艳羡是不可能的,幸而前几年常有道敲山震虎,来了一遭。才让俞童这些年能安心闭关,否则等他出来,这不州峰只怕就要易主了。   刚一进去不州峰,浩荡的真气迎面扑来,俞童感觉到这股力量似乎意有所指,便未用功抵抗。   果然真气从他身旁飘过,最终结结实实地打在周朝慎身上,并非是攻击,想来应该是试探,所以俞童见他中招后也没动手。   周朝慎虽被这一招打个正着,但已及时用功抵挡住,不过这真气实在霸道,内府处还是不太舒服。   显然周朝慎也知道远处那人是谁,恭敬地拜首道,“师傅,劳您担心了。”   “哈!不敢当,我可不敢受这位仙长一拜。”   从空中飞过团白雾,雾中渐渐显露出个中年男子的身形,着深黄色长袍,发色偏灰,挺鼻薄唇,眼睛细长,便是不说话已带三分讥讽,更何况是如今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朝慎。   这人便是周朝慎的师傅,俞童的师伯任昌隐。   更是令旁边的俞童也不禁神经紧绷,同样恭敬地冲着他行礼。当任昌隐再看俞童时,神色已经温和许多,倒像常人长辈般温和。   “常有道还未出关,你无须去拜访他,自行回去修习。”任昌隐说着又将视线放在周朝慎身上,“我和这位周仙长还有事要详谈翻。”   俞童点点头,回头看向周朝慎,对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也放下心来,俞童自然也看得出,即使师伯刚才见面就攻击周朝慎,但其用力却是刚好让他能接住,又不至于让其受伤。   也明白这或许是他们师徒的相处方式,便又冲着任昌隐行礼后便离开。   俞童算算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二十二年,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不州峰,当回到这时,神情也跟着放松许多。   刚来这世界时,他为了修炼都是住在不州峰的内峰,后来为闭关便搬出去,现住在小东峰。   峰地不大,在山中腰开辟了洞府,俞童就在这里闭关六年,山下是片树林,是俞童六年前从小朝阳峰回来,专门去种植的樟回树。   他当时匆匆将这树移植回来,紧接着就是闭关,以至于六年来无人打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树比自己想象中长得要好,最大的两颗樟回树枝杈相交,枝丫处开出朵朵粉白色的花。   一阵风过来吹落那枝头上的花瓣,在空中打着转最终落在地上。   俞童不太相信这只是巧合,这片樟回林的样子太像,在小朝阳峰遇见周朝慎的那片树林,或者说,他像得应该是上辈子,俞童和周朝慎最终决定落脚的那片樟回林。   俞童一手抚摸着树的躯干,从中感受到无限生机,他闭上眼,能听到树枝相互碰撞的声音。   他靠着树干,缓缓坐下,又好似能听到每片花朵的笑声,那是种非常愉悦的感情。   等周朝慎过来,看到这熟悉的林子,树下坐着个黑发青年,他侧着身子靠在树干上,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青年洁白光滑的下巴,也就是这会他才注意到,青年下颚处有一颗浅浅的红痣,颜色很淡。   不知为何,看着那颗痣,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周朝慎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他算不上个好人,他克制他忍耐,他有自己的骄傲与自负。   可当这在六年前见到俞童的那一天起,一切都变了,似乎自己以前追求的那些力量,权势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人回头望向自己的那抹笑容。   就像现在,青年头上的玉冠因靠在树上有些松散,滑下几缕头发打到他的侧脸。周朝慎这会竟生出几分妄念,只恨不得化身成那玉冠,愿能时刻闻着这青年发中的清香。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如同被吸引般,伸手去拿青年发间的玉冠。   在他靠过来的时候,俞童已经醒来,他回头看到周朝慎,也看到周朝慎向自己伸过来的手。   他疑惑地看着周朝慎,却并未拒绝,面色中带着几分纵容,让周朝慎生出种不管自己做什么,面前这人都会笑着看向自己,坦然接受。   周朝慎终究还是摸到俞童头上的玉冠,伸手取下,玉冠冰凉入骨,拿在手中很是轻巧。   失去头饰的俞童,满头乌发倾然而落,长发披肩,略带笑意地看着周朝慎,更比平时增添几分柔和。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周朝慎心跳的节奏,声音大得他几乎都要怀疑要跳出来,他不自觉间已向后撤去,只怕让俞童听见。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却让他觉得耳根发红,更是万千羞涩情感涌上心头。   “我,我。”周朝慎想说些什么。   俞童笑意加深,似乎已经明白周朝慎想说的话,他抬手将颈侧的头发隆起,从储物袋中拿出跟头绳。   “用这个。”周朝慎看到这里,连忙从自己储物袋中掏出个赤红色玉冠,比俞童本来的那个更小巧些。   玉冠处带着阵法,或许该称之为法器。   俞童准备伸手去拿,周朝慎已经伸手去撩他的头发。   “我帮你带。”他说道。   俞童当然没有拒绝,他乖巧地坐在周朝慎面前,背对着他,周朝慎一手抓着他冰凉的黑发,手指从中穿过,让他觉得心跳又快了一拍。   那玉冠最终待在俞童头上,只让他觉得好看。      ☆、他的道友   不管是俞童的哪里,都让周朝慎觉得像是从他心头上长出来般,怎么都好看。   俞童回头望过来,眼中多了分促狭。   周朝慎顺着俞童视线看过来,最终落在自己左手腕处那串赤红色的玉镯。   周朝慎这才想起来,送给俞童的玉冠并不是单独一个,那本是一副法器,另一个就是戴在自己手上的玉镯。   当年他在秘境中得到这对法器后,觉得这发冠颜色自己实在是带不来,索性衣袖遮挡,便只带了手镯,发冠就放在储物袋中,刚才情急之下拿出来竟是送给俞童。   说起来只是个巧合,这原本是一对的东西,一个戴在俞童头顶,一个戴在自己手腕,怎么看都惹人遐想。   但当这巧合出现时,周朝慎却是一点也不想解释,更不想去收回玉冠。   他觉得俞童是不会介意的。   果然,那促狭的眼神中并无厌恶,反而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带上了那让自己欣喜的酒窝。   两人四目相对,气息交融,都没有说话却不显尴尬,反而是中暧昧气息在两人周围流窜。   视线像是缠绵在一起,彼此交融。   咳咳   一声轻咳声从旁边传来。   俞童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任昌隐。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好形容,带着感慨与惊奇,又有几分欣然,像是看到自家猪竟然无师自通得会拱白菜了。   原谅这个粗糙的比喻,但这个形容真的是周朝慎此时心头的念想,作为一名常年受到师傅冷嘲热讽的徒弟,他敢保证,任昌隐绝对还偷偷给他使了个鼓励的眼神。   “咳,刚走的着急,有件事忘给你说了。”任昌隐着话是对着俞童说的。   “你师傅闭关前,托人帮你从小朝阳峰查的事,有回信了。”   这事自然是六年前在小朝阳峰,薛万年虽没治好俞童,但也给了他条明道。   陈旭升。   此人是薛万年师伯,估摸现在也是元婴后期的医修,但他早在百年前就离开朝阳峰,至今不知所踪,薛万年只说会帮忙打听,让常有道别抱太大期望。   没曾想如今竟真找到此人。   “陈旭升如今定居在北问城。据说此人孑然一身,便是你师傅耗尽所有人脉,也是和他搭不上关系。”任昌隐说道。   俞童冲着他深深作揖,手写道,“师傅为我已耗费精力甚多,童已不愿再劳烦师傅。我自会去北问城。”   任昌隐见俞童如此谨慎,倒是哈哈大笑,“你这娃儿,合该是常有道的徒弟,要是有我这徒儿半分厚脸皮,便是最好的。”   要说实在的,在原本的世界,俞童才是最爱惜自己之人,凡事最不会与人客气,倒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可常有道不同,这也算是俞童的第三世,常有道却是唯一一个对他毫无保留的长辈,甚至他们之间没有血缘,也正是如此,让俞童头一次对人际关系中多了分谨慎,不是害怕挥霍对方于自己的关心,而是始终不愿意让关心自己的人,终日为自己操心。   这时的俞童根本不会发现,在这一世世轮回中,对他并不是毫无影响。   “放心吧。北问城那边你师傅早给你打点好了。”任昌隐说着扔过去个储物袋,里面吃穿住行修炼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   俞童接过来,又冲着东方拜了拜,那正是常有道闭关之处。   内边周朝慎说道,“师傅,您之前说我缺乏历练,徒儿觉得您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啊,是吗。”任昌隐皱眉摇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闭关修炼,这不州峰也是好地方,为师开个洞府,你在里面带上几年也差不多了。”   “别,别啊师傅。”周朝慎这般好话说尽,才让任昌隐也放他离开。   如此这般,两人在不州峰又呆了几天。   周朝慎便跟着俞童向北问城出发。   一年后   北问城地处人妖两地交界处,常年双方往来,使得这里并不像别处那般,对妖界带有偏见。   有人传北问城城主是元婴修士,也有人说他本就是曾经一届妖王,但具体如何,大多人并不清楚。   其实简单来说,城内也就是妖修比别处多些,除此之外倒也与别城没有太多差别。   如今城中正是热闹的时候,每年五月会举行为期两个月的比试,彩头由城主来出,各个都是极好的修炼圣品。   这彩头独数冠军一家,只不过这冠军不仅仅是一个人。   比试分为很多种类,比武者,双方在阵法中灵力皆被抹去,只论拳脚功夫;比灵者,双方不可接触,只论法力;比道者,就更文雅些,双方坐于蒲团之上,可有得讲了。这大大小小的项目有数十场,足足需要两个月才能比完。   要问此处为何介绍这比试,全因这比武场中有两个大家都熟悉的身影,一个身材修长,皮肤偏白,不过他这身板在困住灵力的比武场上,的确是够引人注目,另一个身材魁梧,小麦色皮肤,头发带卷,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比斗中目光不自觉地去追逐另一人。   这两人便是俞童和周朝慎。   他二人于一年前来到北问城,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总算是找到了陈旭升。   不过想请他医治俞童有个条件,拿噬情草来换,这草在百年前只是个寻常东西,几乎长满大街小巷。   可那也只是百年前。   大约也就是那个时候,噬情草太过泛滥竟自行变异,可这变异的结果,却是场灾难。一种名为髓的东西寄生在噬情草身上,传染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等药修们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噬情草已几近灭绝。   陈旭升提出要求后,这找了快一年也没结果,直到北问城比试开始,这练武场的彩头,正是那一株噬情草。   所以俞童两人才会都参加比赛,不过两人参加的比赛不同。   俞童开始也是想和周朝慎一起参加武道,但在两人都不用灵力过招后,俞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要去参加,估计连一半都走不到。   于是他参加幻境的比试。   每个分赛程的时间都是阶梯式,就像今天,幻境区这边的赛程还不到一半,武力区的已经是总决赛。   不巧的是,今天正好有俞童的比赛。   他走在独木桥上,两边是万丈深渊,对岸两只魔兽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脚下的桥突然出现裂痕,碎裂声噼啪作响。   俞童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着急,体内已经感受不到灵力,可他没有放弃,已经在运转。   噗嗤   桥断了。   正常人即使知道这是幻境,下意识也会心头一跳,可俞童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分神低头去看,或许正是如此,他没有掉下去,反而是漂浮在空中。   他动了,在空中仿佛有座透明的桥在支撑着他,他一步步走了过去,那两只魔兽冲他嘶吼,张着血盆大口口水直流。   见俞童走过来,直扑而上。   令人惊讶的是,眼见魔兽扑来,俞童没有闪躲,而魔兽径直穿过俞童身体,他们就像是在两个不同的时空般错位。   “怎么会这样。”疑问声从天空中传来。   俞童嘴角上扬,伸手在空中一抓,直接从哪个裂缝中揪出一个人,被俞童摔在地上。   那人脸上还带着诧异的表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他抬眼望去,迎接他的便是一把剑,那冒着寒光的剑刃向着他直戳而来。   若他冷静下来自然知道他们所处一切皆幻境,正如那独木桥与魔兽般,他们是存在于不同时空的东西,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可他从开始便小瞧了俞童,被俞童拉出来时整个人都慌了。   所以此时那迎面而来的剑刃让他退缩了,让他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   刹那间,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撤退的。   可为时已晚,整个空间内发出噼啪作响的碎裂声,幻境被破,他输了。   而且是惨败。   当比赛开始,场地就被层灰色雾气包裹,直到这会幻境被破,众人才看清场面清醒。   一人站在台上,淡青色长袍,阵法被破的风气带起他的衣角,他便是俞童。   另一人跌落在地,满脸颓败。   高下立分。   俞童没再停留,直接跳下来拿了自己的牌号,转身离去。   这会武力场的比赛已到尾声,整个场子围满了人,俞童试着往里探头张望,却也只能看到远处台子上的两个黑点。   热烈的欢呼声热浪般传到后面,只是等到后面也不知道前面究竟在激动什么。   俞童在外面转了转,最终还是放弃。   他在赛场外桥上等待,路上来往行人都在讨论今天这场决赛,不出意外他听到了周朝慎的名字。   大多都是夸奖,犹如黑马般势如劈竹。   俞童扬起嘴角,六月的北问城正是凉爽,风吹过来带着些湖中水汽,直让他眯眼昏昏欲睡。   上午刚下过雨,空气中都是泥土的香气。   俞童背靠在桥上,昂首去看太阳,光线一点都不刺眼,倒是照得他懒洋洋的。   竟让他心头生出几丝懈怠,不用管修炼,不用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只侧躺在树下,斑驳的阳光照在脸上,惹得人睡不踏实,却又平静地让人安心,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俞童。”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但这会太阳晒得他生出困意,便也没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直到那人走到他身旁,俞童才抬眼看过去。   一年时间虽不算长,可俞童总是觉得周朝慎和一年前有些不同。   因下场比赛,他今天穿了身黑色劲装,更显得他犹如藏锋的宝剑,长发带卷被统一扎起来,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双眼如黑曜石般专注,嘴角微抿,面无表情的样子,可眼中始终带着两分愉悦。   俞童站直身子,手写道,“赢了?”   “你觉得呢?”周朝慎走过来,和俞童一起靠在桥上。   “我觉得,你肯定会赢。”   俞童的话取悦到周朝慎,他从怀中掏出个储物袋扔过去。   俞童接过来打开,是噬情草。   “走吧。”周朝慎说道,“有了他陈旭升肯定会治好你。”   俞童心下却一片清明,并不对陈旭升抱有期望,却依旧笑着跟上周朝慎的步伐。      ☆、他的道友   “怎么样。”   自从陈旭升探过俞童灵力后,便愁眉不展,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他这伤,能治吗。”周朝慎又问了一遍。   陈旭升摸了摸自己的长胡,抬头看着俞童,又盯着周朝慎。   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到了这把年纪,竟还有我看不好的病,也不知是我的不幸,还是你们的。”   “您也治不好吗。”周朝慎惊讶,事实上陈旭升已经是目前已知,修为最高的医修,竟然连他也治不好。   “看来小友应该是心中有数了吧。”陈旭升看着俞童问道。   俞童点头,手写道,“猜到了。”   陈旭升又探了遍他的灵力,依旧摇头,“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而行。若修出神识这□□不过是个容器,自然能随意修补。但你不同,容器可以修补,但灵魂不能。你这失言之症是灵魂的缺失,所以你也无法使用传音。”   俞童点头。   修士在修出道后,便初步具神识,可用神识传音,意识凝练后可为传音加密。   但俞童在七年前修了自在道后,依旧无法传音,那时他才明白那团黑雾所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上的声音,而是以各种方式都无法发声。   他抬头去看周朝慎,对方满脸失望,眉头紧皱掺杂着怒火与疼惜。   俞童便去拉他的手腕,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很温暖。   周朝慎低头去看他,青年眉眼低垂,眼中是化不去的柔情,他不为自己治不好的伤而担忧,只为自己皱起的眉头困扰。   他长叹一口气,想说定会找到治好俞童的办法,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知道俞童根本不在意那伤,只是因为自己想帮他治,他才会由着自己。   陈旭升收下了噬情草,却没治好俞童,他实在舍不得这难得一见的草药,便答应俞童百年内,不论他们带来谁,他都会为其医治。   双方暂达成协定,俞童便拉着周朝慎离开药炉。   二人也没急着离开北问城,一是因俞童的比赛才到一半,俞童主幻境,平时大多都是自己修炼,这么碰见个切磋的机会,他自然就想继续比下去。   二是因为十天前王秦毅传来的书信。   他在北问城向西发现了个小秘境,据他推算,秘境中会有很多他需要的草药,便邀请他们同往。   当时周朝慎算了算时间,感觉来得急,也就应下。   如今王秦毅还没到,他们也就先在北问城等着。   这天,又是一场比赛,结束后俞童独自从赛场回来。   周朝慎今天没和他一起,他去接王秦毅了。   一年前,他们在城东买了座院子。   等俞童回来时,发现门口站着个人,一身衣裳月牙白色,长发及腰,只拿根发带松散挽住,个头比俞童略高些,身材挺拔。   俞童站在他身后,看不到正脸,可他一出现,俞童就已经知道那是谁,说起来还算是个熟人,看到他俞童心上却是生出片片雾霾。   这人便是宴桦。   俞童顿住脚步。   宴桦也感到背后有人,转过身来,果然是他。   即使发生过这么多事,俞童也不得不称赞他的确长了副好相貌,修真者洗经练燧,修炼后本就少有相貌丑鄙之人。   他有一双桃花眼,眼角平直更显真挚,光洁白晳的脸庞,嘴角习惯性上扬总自带三分笑意,明眸皓齿,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你,就是俞童吧。我和王秦毅走散了,便先寻着地方来了。”青年声音清脆,尾音带转。   然俞童却总觉此人就像条毒蛇般,盘踞在那里,总有一天会被咬上口。   算了算时间,还有半年周朝慎和宴桦才会恢复他们所谓上辈子的记忆,这会宴桦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俞童却依旧从心底里涌出无限的厌恶。   只能勉强忍耐,点头应下。   “你。”宴桦也看出俞童对自己的不喜,可在脑海中过遍后,发现他以前应该是没有见过俞童,俞童这名字还是前几天王秦毅告诉他,这人接下来会和他们一起去秘境。   俞童嘴唇微抿,他无法解释自己的不对劲,在宴桦向他走来时,他不自觉得向后退了一步。   在远处旁人眼中,宴桦便带有逼迫姿态。   “俞童。”又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是周朝慎。   他走过来,站在俞童身侧,“没事吧。”他轻声问道,一手已是按在剑上。   俞童摇头,手写道,“无事。”   可周朝慎怎么会看不出俞童的不对劲,他又细细打量一番,才抬头看向宴桦,他曾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就是王秦毅带来的人。   宴桦向后连退两步,摊手道,“我是宴桦,王秦毅邀请我和你们同去秘境。路上我和他走散了,联系不上他,只能先照着地址找到你们这。我绝无半分恶意。”   他说着侧头看向俞童,“看来还是我太过激进,冒犯到道友。抱歉。”   宴桦赔笑道。   俞童尽力收起敌意,嘴角上扬,手写道:“你无须道歉,刚才是我认错人了。”   正在这会,王秦毅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我说周朝慎,你等下我能死啊。我好歹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这么招待我。”   他话音落下,人才走出来,衣裳松散不修边幅,满头乌发拿跟草绳随意扎起,看起来风尘仆仆。   他个子算是四个人中最低的,一路小跑过来,有些粗喘,样貌倒是较一年前成熟些,更加接近俞童记忆中的样子。   “诶,宴桦你还真找到这里了,我正想着和周朝慎出去找你呢。”王秦毅说着走都三人面前,笑嘻嘻说道,并未发现在他来前,这里的气氛有些焦灼。   宴桦笑着点头,并未多说。   周朝慎也没说话,只跟着往屋里走。   就这样过了两天,王秦毅也终于发现他们有些不对劲。   “你们这是以前认识吗。”   王秦毅没办法,只能先私下找周朝慎问。   “我以前知道宴桦还是从你那听说的,你忘了?”周朝慎头也不抬继续看手中的书。   “谁说不是呢,所以你和俞童这是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敌意。”王秦毅凑上前问道。   周朝慎不得已抬起头,“你搞错了吧,我们之间好好的,哪有什么敌意。”   “你这是拿我当傻子哄呢,内天我一见到你们,就觉得气氛不对,可我当时想着你们之前也不认识啊,就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你们之间果然发生过什么。”   周朝慎咬死没问题,却见王秦毅眼神越来越凉嗖嗖,叹了口气,“你这是想到哪里了。”   “你和俞童现在处得咋样。”王秦毅问道。   “什么处得怎样?”   王秦毅顺着坐在周朝慎旁边,“别骗我了,就你俩见面那黏糊劲,说你俩上辈子就是道侣,我也一点都不意外。”   他说着还拿手比划,来表示对这个一点的度量。   “所以宴桦不会是你的旧情人吧。”王秦毅暗搓搓说道。   周朝慎这下真是哭笑不得,“你真是越说越没边了。明天就出发了,快去准备东西。我要去找俞童了。”   他说着就起身,再没理会身后的王秦毅。   看着周朝慎离去的背影,王秦毅还是嘟囔着,“我这也不是毫无根据啊,你讨厌宴桦明显是因为俞童,可俞童讨厌宴桦的原因,我总觉得和你有关啊。”   说完王秦毅也笑出声来,觉得自己也是有点不着调。毕竟宴桦的确也没与周朝慎和俞童打过交道,或许真的是天生不对头吧。他觉得相处久了,或许这情况就好转了。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候。   王秦毅要去的地方叫禾苒谷,这地方离北问城不远,是个这两年新开的小秘境,但至今无人找到进去的方法。   这次王秦毅之所以邀他们同去,主要是因为他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个秘境的钥匙。   四人御剑飞行,不到半天时间便到了。   此时他和宴桦走在前面,周朝慎和俞童跟在后面。   再看这个局面,王秦毅觉得之前妄想情况会变好的自己,好像有点想多了。   他后来也去问过宴桦,但看样子他也是一头雾水。   再说周朝慎这俩人,人家也没做什么害宴桦的事,他们就只是单纯的不理人。   此时宴桦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有气性的人,自己什么都没做,便如此招人嫌弃,自然也不会主动与那两人交谈。   看着这局面,王秦毅长叹一口气,只能祈祷秘境中别出什么事就好。   四人此时已经走到禾苒谷面前,山谷被迷雾包裹,周围被设下结界无法靠近。   王秦毅走在最前面,从怀中掏出枚金色令牌,动用灵气将令牌抛出去。   令牌贴在结界上,慢慢融化,留下来的液体将结界烧出个门的形状。   王秦毅冲着周朝慎点头,都跟着进去。   门内的世界比想象中要大,更像是进入到另一个空间。   一眼望不到边,外面的世界正是清晨,太阳才从东方升起,而这里却已是烈日当头。   众人向前走去,谷内花草树木都不曾在外面见过,连见多识广的王秦毅,也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位植物。   “这些都该是千年前的生物。”王秦毅肯定到,从他脚边窜过一只紫色小兽。   他蹲下细细观察,“没错,这应该是石爪兽。早在三百年前就灭绝了。”   若王秦毅说的没错,这里面定然有不少好东西。   毕竟千年前灵力充沛,不管是当年的植物还是动物,放在今日皆可当圣品。   “俞童。”周朝慎惊声喊道。   王秦毅回头看去,俞童半蹲在地上,周朝慎一手拦着他。   “出什么事情了。”王秦毅赶忙走过去。   原来是俞童正走着却突然晕倒,这会被周朝慎扶着已经缓过来,他半睁着眼睛,感觉马上又要昏过去,一手写道,“这地方,不是千年前,他是。”   俞童的话还没写完,他又闭上眼睛,紧接着从他的手到身体,都开始变透明,不过眨眼间,他竟随着雾气消散。      ☆、他的道友   “俞童。”周朝慎吼道,双目欲裂,拔剑便去追那团雾气。   然后王秦毅就看见周朝慎身体也变得透明,竟是真追随着俞童也变成团雾气。   “周朝慎。”王秦毅喊道,然而在他话音落下,便是连雾气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王秦毅整个人都是懵的,开玩笑吧。   怎么会这样,他们俩去了哪里,这山谷不应该有危险才对。   “宴桦,你还能用灵力感知到。”王秦毅回头说道,宴桦有一门功法,就是通过灵力探查其主人所在之处。   然而他回头却发现,身后已空无一人。   宴桦也不见了。   空荡荡的山谷中,虫鸣鸟叫声在王秦毅耳边响起,脚边那石爪兽还跑来跑去,环顾四周,周围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骤然间的惊慌失措过去,王秦毅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出发前为每个人做个盏平安灯,此时灯火在他储物袋中还很旺盛。   至少证明他们都还是安全的。   王秦毅开始想俞童没说完的话,他说这个地方不是千年前,而是,而是什么。   王秦毅很确定这些动植物都是千年前的东西,可为什么俞童会那么说。   俞童修习主幻境,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那么他眼前的这些东西会不会只是幻觉。   王秦毅试探着向山谷中走去,仿佛没有尽头般的行走。   另一边,俞童打从进来就觉得不对劲,别人可能感知不到,山谷中的灵气从开始就往他们身体里钻。   这并不是攻击,而是种阵法,原理与俞童修习的幻境类似。   营造幻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真实感,这其中就需要结合中招者自身经历,但这并不意味俞童能读取旁人记忆,只是他能利用灵力感知别人的心理,从而借助灵力幻化出其最恐惧的事。   所以俞童才会认为眼前的景物不是千年前,应该是幻境。   而且不是普通的幻境。   一般最基础的幻境,就像俞童修习的那样,只能以其心底之情感引诱。   但若是修习到后期,用灵力取其本源,进行推演,竟是能达到预知未来的境界。   若只是其内心情感被放大,中招着还有可能醒来。   而每个人对未来都会有预期,而当你所预期的未来,甚至是你下意识期盼着的事。   当这些现实发生,中招者几乎无法分清这便是幻境。   “童童。”   声音从身后传来,这熟悉的称呼让俞童浑身一颤。   他转过头,瞳孔不自觉紧缩,虽然知道这是幻境,可是看到这个人。   他身材魁梧,小麦色皮肤,头发带着点卷只到耳后,很是蓬松。他总有黑眼圈,习惯性沉着脸,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有些懒散,但和他对上却激得你能打个冷禅,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显得狂野不拘。   嘴唇有些薄,笑起来只让人觉得阵阵邪气。   可只有在看着俞童的时候,那双眼中才闪过丝柔和。   这人是周朝慎。   不,应该说是他的老周。   也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对了,他在幻境中,这人只是根据自己的想象幻化出来的。   “童童。”这人又叫了一声,俞童心便软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被这叫过了。   俞童向后退一大步,却不及周朝慎走过来的速度,他三两步便走到自己面前。   “童童,幻境催发了我的记忆,让我几个世界的记忆都融合起来,现在我是老周,也是你的同桌周朝慎,还是煞阁的杀手嗜鬼,也是这个世界的周朝慎。所有的事我都想起来了。”他说着弯起嘴角,上扬的弧度是俞童熟悉的样子,柔和中夹杂几分晦暗。   “童童,你,是不信我吗。”周朝慎疑问道,“我以为你肯定会认出我的,你怎会把幻境与我混淆。”   周朝慎说着,眼中还是闪过受伤的神态。   那眼神直让俞童打个机灵,对啊,他究竟在干什么,是在怀疑自己吗,若是真正的周朝慎,自己怎么会认错。   他根本不会认错,更不会怀疑,只看见的第一眼他便会笃定,那就是自己的老周。   面前这人望着自己,穿着身浅灰色衣裳,是自己曾经买给老周的衣裳。   那让俞童心醉的打扮,这才是让他犹豫的地方。   这人当然不是周朝慎,可俞童舍不得,舍不得他叫自己的那一声童童,那低沉的音色,呢喃中呼喊自己的小名。   他真的太想结束这一切了,虽然之前的每个世界,他都和周朝慎在一起了,但最终他还是被迫离开,去进入下一个世界。他好累,俞童现在只想拉着周朝慎的手,和他永远在一起。   这心底处最深的期望,也正是被这样印刻出来,才让俞童有这片刻的犹豫,去想或许这是真的呢,会不会这段旅程终于要走到尽头。   周朝慎终于能永远属于他了。   俞童后退一大步躲开周朝慎,他的道出了问题。   这便是在之前说过的,自在这门道法会完全跟随本心去走,当心底出现丝毫懈怠,这种感觉便会被无限放大。   就如此时,俞童只是心底的一声感叹,竟真影响到他去辨别幻境。   “童童。”周朝慎走过来,伸手想去拉俞童。   俞童转手拔剑,洞昌是把细剑,寒光一出,周朝慎的身影便随着雾气消散。   接下来的时间,俞童就像是被困在这个空间,无数个周朝慎争先恐后的来和他搭话。   也让他从开始的心软变成麻木。   这段时间俞童也在思考,究竟如何才能出去,他用尽灵力却怎么也无法冲出这层阵法。   而且他总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   这禾苒谷里面就是个巨大的幻境,也许他已经走到谷中深处,也许他们甚至还站在门口,从未进入谷中。   要想破这幻境,重点是要找其漏洞。   俞童停下脚步,身边的周朝慎凑上前来搭话,俞童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人,和自己记忆中长得一模一样。   这幻境对修习自在道的俞童来说最为致命,但也正是如此,或许只有他才能找到破绽。   幻境在针对他心底的祈求来让他入戏。   想到这里,俞童张了张嘴,“周朝慎。”   这是俞童的声音,他心底想着要说话,幻境也赋予它这能力。   至今为止,俞童已经二十二年没有说过话了,当声音真的从他口中发出时,还让他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语调奇怪。   俞童又说了几句话,总算找到感觉。   不,不对劲,他突然终于意识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   这禾苒谷的能力未免太大了。   俞童不能说话,并非是受伤,而是如黑雾所说,那是他等价交换中的附加条件,他是从灵魂中失去说话的可能,也无法传音。   所以在这个世界,无论多么厉害的医修,也无法救他。   可在幻境中,他可以说话,这足以证明这幻境竟是拥有和大世界比肩的力量。   而幻境本就是根据自身潜意识,进行模拟推演。   这会俞童终于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了,周朝慎。   半年后,就是周朝慎恢复记忆的日子,那个世界中,宴桦充当周朝慎的恩人。   从黑雾的语气中,俞童猜到那个世界的周朝慎,结局估摸着并不算好。   他正想着,轰隆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浩然磅礴的魔气波及至此,空气中都漂浮着黑色条絮。   周朝慎出事了,俞童心头一跳。   他们现在并不在一个空间,在这种情况下,周朝慎世界的灵力竟然被传过来。   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幻境的破绽还是找不到,既然如此只能以自身灵力为媒介分离出去,让自己周围的灵力自成一个小世界,自然就能与幻境世界分开。   这方法说起来简单,可若真那么好用,俞童便也不会等到现在。   只因这自成世界的灵力,几乎需要他全身力量。   若出了丝毫意外,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但此时他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灵台内府中的灵力已经开始疯狂运转,在他周围的画面逐渐虚幻。   那是已经将要和幻境脱离的征兆,随着他周围越来越模糊,俞童脸色已几近苍白。   他努力控制处四周作乱的灵力,尽量将其附在自己身体三寸之内。   就这样在他周围形成一层特别的轮廓。   不到一刻钟,这层轮廓已经彻底不同于幻境,像是被打上马赛克一样模糊。   俞童双手合十,将灵力稳定下来,长舒一口气。   事态有长,天地玄黄,榆中掸泽,瞳犹豫增。   破。   眨眼间,俞童就消失在幻境中,逃出来的俞童跌落在地,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他虽然出来了,但在最后一刻,幻境中的意识还是发现了他,那时他全部心神都放在维持屏障上,只能迎面受下。   俞童抹去自己嘴角的鲜血,服了几枚灵药,内府中的动荡才勉强停下来。   这才有功夫去打量周围环境。   果然他猜的没错,他们根本都没有进到山谷中,此时不过只距离门一步远。   他们只走了一步,这样的结果不禁让俞童好奇,这秘境究竟是何来头,这般厉害本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那王秦毅又是从哪里来的令牌。   而在他出来附近,另有三个球形黑雾,应该是他们被困住的地方。   其中一个正是空气中那些黑雾的源头。   要想从幻境中出来很困难,但要想进去,可是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俞童先融进去周朝慎的幻境。      ☆、他的道友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或者应该说那就是一团黑雾。   而在进来的一刻,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灵力也消失了,应该说被周朝慎的幻境压制住了。   此时他与凡人无异。   周朝慎。   俞童在心里呼喊,他张了张嘴,果然无非再发出声音。   他随意选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走了有一天或者两天,俞童已经分不清楚,不过在这里呆久了,他发现这黑雾也是有区别的。   有的地方雾气会浅些,有的会深些。   俞童自然是向着深色的地方走去。   越往那边越是困难,再加上俞童灵力被压制,对上这魔气更是难受。   这魔气中还夹杂着愤恨,嫉妒,暴虐,杀戮这些种种负面情绪。   这是周朝慎的情绪,但又好像不是,俞童感觉到这里面好像夹杂着些其他东西,却一时分辨不出来。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脑中被负面情绪感染,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为什么自己要经历这些,他原本的世界是那么幸福美满,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每个世界的奔波,最后真能如愿找到周朝慎吗。   不如毁灭来得痛快,让这些惹人厌烦的人都去死,都去死。   有一瞬间,俞童觉得自己脑中的想法已经不受控制,他长舒口气,勉强将心神定下。   周围的魔气还是往他身体里钻,像是有人在指挥他们,冥冥中他好像感觉到什么。   似乎有人在看着他。   他抬手一抓,碰到实物,那是一个人的手腕,冰凉刺骨,可俞童却牢牢抓住。   找到你了,周朝慎。   在黑暗中,俞童不自觉嘴角上扬,漏出那只有一边的酒窝。   让对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在抓住周朝慎后,俞童便更加不好受,那些暴虐的情绪从周朝慎手腕处,正源源不断传来。   他努力去观察面前的人,却什么都看不到,依旧是那团黑雾。   俞童向前走了一步,这次他能感觉到,周朝慎已经在他面前。   手腕还被自己抓着,冷得不像是人。   俞童的靠近触动了他,让他也慢慢凑过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反手牵起俞童的手,黑雾将他们包裹住。   俞童几乎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脑子像是被冻住一样,木然看着面前黑雾。   似乎灵魂已经被逼出□□,浮在空中看着一切,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单纯的站在这里。   突然间,脑中的愤恨,暴虐炸开了花,无边的怒火充斥在他体内,俞童觉得只要再给他一条引线 ,他便会爆体而亡。   在这片混乱中,周朝慎靠了过来,他左手搂住俞童的腰,将他带到自己怀中。   但这会俞童脑子还在混乱中,几乎感觉不到外界,直到他被周朝慎整个抱住,他的头微微低下,下巴搭在俞童肩上。   耳朵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和黏腻的水声。   周朝慎在舔他的耳朵,他的舌头也是冰冷的,像是条蛇,滑溜溜的钻进来。   直让他从脊背骨生出股颤栗。   接着这会,他的神志恢复了些,身体更加放松跌入周朝慎的怀抱。   耳垂传来阵阵刺痛,是周朝慎再用虎牙轻咬他,似乎有些流血。   刺痛让俞童完全清醒,终于在那混乱的脑袋中找到一丝清明。   也庆幸这片刻的清明,让他听到周朝慎在他耳边的呢喃。   “童童。”   那低沉的嗓音,叫到第二个童的时候,带着一点点儿化音,和他特有的强调。   老周。   俞童退出他的怀抱,抬头去看自己面前的黑雾,这次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双盛满爱意的双眼,其中情绪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是周朝慎,又不仅仅是周朝慎。   这人是他的老周,也是曾经是他同桌的周朝慎,也是那个杀手周朝慎,更是修真界年少有为的周朝慎。   他不会认错,永远不会。   看俞童认出自己,周朝慎嘴角上扬,不禁笑得眼睛微眯。   俞童拉着他的手用力,骤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周朝慎却仿佛知道这些,拉着俞童的手也微微用力,面色上闪过丝遗憾,复又紧紧盯着俞童。   “来找我。”他说道。   说完整个人都失去生机,眼睛慢慢闭上,直到最后一刻,他都紧紧看着俞童。   周朝慎,周朝慎。   俞童呐喊着,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接住周朝慎的身体,冰冷褪去,不过眨眼间就变回那个正常的周朝慎,空间中的黑雾也消失不见。   周朝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出事了吗。   俞童还没来得及细想,巨大的轰隆声传来,地动山摇。   他抱紧周朝慎,不过瞬间就平静下来。   幻境的墙壁像是破碎的玻璃,裂纹从头顶开始,越长越大。   “周朝慎,你还好吗。”王秦毅的呼喊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天空竟直接被撕开个口子。   幻境被破。   俞童抱着周朝慎又回到最开始那个入口。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不是王秦毅,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宴桦。   曾经脸上惯带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恨和嫉妒。   甚至在看到俞童嘴角那一抹殷红,他竟是笑出声来。   引得王秦毅惊讶回头。   俞童放下周朝慎,那曾经被压制住的怒火已然炸裂。   这时他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与忍耐,竟是任凭内心跟着自在道而去,隐隐有入魔征兆。   内边宴桦也动了,两人视线焦灼,空气碰撞在一起火花四射。   “你们这是,”王秦毅疑惑的话还没说完。   俞童动了,宴桦也动了。   洞昌剑与雪影剑碰在一起。   在靠近宴桦的时候,俞童周身灵力展开。   宴桦知道若被这灵力碰到,便会被拉到幻境中,因此短暂交手后便向后撤去。   俞童当然不肯,提剑就追过去。   可不论他砍哪里,他的灵气往哪窜,都被宴桦躲开。   让宴桦看上去更加云淡风轻,“最后赢得一定是我,我才是世界的主角。”   俞童被激得抿了抿嘴唇,攻势更猛。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发现,宴桦应该是借助法器来捕捉他的灵气,才能躲过他的攻击。   但此时俞童在破幻境后,本就身上带伤,后以凡人之躯被魔气侵蚀,其内府已经不稳定,再加上周朝慎那句奇怪的话,早已将俞童从来都冷静的心打乱。   让他竟对自己产生怀疑。   前面说过,修习自在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自己的信任,一旦失其本身,情感便会像滚雪球那样,负面情绪无限增大。   正如此时的俞童,攻击失去章法。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死宴桦。   俞童已经失去理智,提剑就冲宴桦心头刺去,却将自己的命门暴露。   “俞童,小心!”远处的王秦毅惊呼道。   一道寒光已从背后逼近俞童。   再进一点便要刺穿他的灵府,再无修真可能。   那带着灵气的寒光就要逼近,突然从俞童体内形成道屏障,灵力被反噬回宴桦身上,让他连退几步才缓住。   原来早在多年前,常有道便在俞童体内设下禁制,遇到危险可保他一命。   这种针对灵府设下的禁制及其苛刻,宴桦根本想不到会这样,他攻击俞童时用尽全力,现在这力量反噬回来,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再抬头看去,俞童已经恢复神智,王秦毅也站在他旁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宴桦这会也冷静下来,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根据他的记忆,上辈子这段时间,开釜山会出一件圣器,被个山间的猎人捡到,那件圣品不是攻击装,但他能帮助修真者跨越境界。   简单来说,大多数修真者在修炼中,面对每次进阶,都感觉差那一点,也通常就是这一点,阻碍进阶。   而这圣器就是帮助你将这最后一点补齐。   上辈子这件圣器一出,为争夺他可是引起段腥风血雨。   那这辈子,这圣器就被他宴桦收入囊中了。   对于周朝慎,宴桦更是势在必得。   他深深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周朝慎,当他醒来就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不怕他对自己不忠心。   想到这宴桦笑出声来,“下次见面,他肯定会站在我这边。”   此时他已能想象到未来俞童崩溃的样子,这是他应受的。   心下算了算时间,圣器出山的日子就在这两天,当然是那边紧急。   没等王秦毅的质问声出口,他已经转身离去,等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时,俞童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地。      ☆、他的道友   容城坐落于小朝阳峰附近,算是它的附属城池,城内大多都是医者。   王秦毅在城外有个别院,十天前他们离开禾苒谷后,直接来到容城。   王秦毅的别院在山脚下,附近少有人烟。   远远能看到半山腰有一青年,长发齐腰,脸色透着些病气,他凝视着正前方,手中的剑分毫不差的一下下劈过去。   就这样机械地挥舞,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他才停下动作。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他长舒一口气靠在树上,怔怔出神。   他就是俞童。   当时王秦毅带着他和周朝慎来到这里,两天后自己醒来,而周朝慎仍在昏迷中。   禾苒谷爆出魔气的消息已经传遍修真界,上清宗已经派人追查。   幸而王秦毅得到禾苒谷令牌这件事,应该也就他们四个人知道,就算宴桦已和他们决裂,但他肯定不会主动惹上这件事。   俞童抬头望着天空,好像又回到那天和宴桦对决的时候,那种失去冷静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当时自己中过魔气,想来和他的道心也有关。   再次回忆到那时,手中的洞昌剑开始战栗,在他手中嗡嗡作响。   俞童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微微一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放心吧,我保证,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地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洞昌剑好似感知到俞童的答复,又恢复平静。   俞童将洞昌收回剑鞘中,他站直身体,昂首去看东方升起的太阳,温和的光芒洒过来,让他心中生出无限的希望。   下次和宴桦的交手时,他不会输的。   晨练结束后,他顺着山下走。   山路崎岖,对他来说不过是几个跳跃,很快就到山脚下。   “回来了,今天比平时快些,看气色恢复的还不错。”王秦毅见俞童进来,说道。   俞童点头,手写道,“周朝慎还没醒吗。”   王秦毅叹了口气,“还没有。”   “两天,我的最后期限是两天。”俞童写道。   其实从他醒来,俞童就想带周朝慎回不州峰,但王秦毅检查出周朝慎体内有股魔气盘旋,若是俞童带他回去,路上肯定会被人发现。   在王秦毅的极力劝阻下,俞童勉强答应先观察几天,可现在一天天过去了,王秦毅办法用尽,周朝慎就是不醒。   “好,两天后若周朝慎还是没醒,我同意你带走周朝慎。不过有个要求,我和你一起,路上有我帮忙,能遮掩多久算多久。”王秦毅说道。   要知道魔气这种的东西,修真者都会躲远,俞童不愿再将王秦毅牵扯进来。   “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我敢保证,要是你一个人上路,你根本都出不来容城就被发现了。”   还没等俞童拒绝的话出口,王秦毅便接着说道,“我们现在也别争这么多,再观察两天,到时候再说。”   俞童想想点头同意。   这天早上还有太阳,到了中午反而暗了下来,天空乌云密布。   开始是稀拉拉的雨滴,过了半个时辰越下越大。   俞童坐在窗边,雨水打在窗户上脆响,让他的心慌乱起来。   周朝慎那所谓的上辈子究竟遇到了什么,俞童想起黑雾的话,在那里周朝慎过得也不好,不然也不会有那般魔气,所以那个世界里宴桦是帮过他吗。   又他想起宴桦看着周朝慎那势在必得的眼神。   但这并不是最让俞童烦躁的。   其实不管那所谓的上辈子发生过什么,已经走过两个世界的俞童对周朝慎已经有种迷之自信,这个人的目光只可能追随自己,和他在一起的一定是自己。   真正让他烦恼的是自己在秘境中见到的人,那个喊他为‘童童’的人,那个周朝慎,那个涵盖每个周朝慎的人。   他让自己去找他,可自己现在不就是在去找他的路上吗,难道自己现在做的不对,还是他在暗示什么,未来会发生变动吗。   细细想下去更是烦躁,只有握住洞昌时才能换回片刻平静。   窗外的雨还在下,此时已经入夜。   修真到他这个境界已不需要睡觉,可今天各种思绪充斥在俞童脑中,让他几番打坐始终进行不下去。   便侧躺在床边小榻上,也没关窗户,偶尔几滴雨水溅进来打湿他的衣角。   俞童闻着外头泥土的香气,渐渐生出睡意。   滴答,滴答。   雨越来越大,房梁上的水顺着往下流。   一下下很有节奏感。   嘭。   好像突然有一滴水更重些,发出不同寻常的声音。   冥冥中俞童感觉到什么,使他睁开双眼。   此时已是深夜弯月,虫鸣声此起彼伏,幸而他靠在窗边还没关窗户,从外头透进来些许月光,让他能看清自己床榻旁坐着个人。   是周朝慎。   他那头卷发比平时更蓬松些,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嘴角下沉,看起来不太高兴。   那双眼睛中却是无悲无喜,只当紧紧注视俞童时,里面才闪现出些许情绪。   看到周朝慎时,俞童瞳孔不自觉地紧缩,然后喜色浮上脸庞。   即使周朝慎没有给他半分回应,他还是直起身来,笑着提手写道,“身体可有碍。”   周朝慎还是看着他不出声,嘴唇抿了抿,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俞童伸手便去拉周朝慎的手腕,手指习以为常地搭在周朝慎命门。   周朝慎面露不悦,想要拒绝,但身体始终也没做出拒绝的反应。   “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俞童写道。   可周朝慎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时不时额头还爆出根青筋,呼吸也会急促些。   “不舒服?”俞童写道。   那熟悉的皱眉,难受时强忍的粗喘,这特征俞童熟悉无比。   每个世界的周朝慎似乎都会被脑中的血腥困扰,他本以为这个这次周朝慎能幸免于此,但照目前来看,也难逃一劫。   俞童伸手捏住周朝慎后颈,轻轻按压,见他果然神色放松许多。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时辰,外头的雨势变小,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   床边周朝慎已经不知何时侧躺在俞童腿上,眼睛半睁不睁的样子昏昏欲睡。   若是凡人按上这一个时辰,必定是手腕酸痛,但俞童已是修真之人,自然是没什么感觉。   可周朝慎还是拉过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俞童的手,离开他的脖颈。   却并未松开他的手,反而双手握住,帮俞童按压虎口处,俞童也随着他来。   慢慢的,周朝慎已经不是在按摩,倒像是个孩子般玩他的手指,幼稚的将两人的手贴住。   当发现自己的手比俞童大一个指节后,不由嘴角上扬。   他拉着俞童的手,两人指间交错,十指相交。   这样的动作更显亲密,周朝慎转头去看俞童,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心翼翼和窃喜。   当见到俞童还是笑着看他,握着俞童的手紧了一下。   “只有你,只有你是真的。”周朝慎说道,语气中满是孤寂。   俞童疑惑地望着他,想了想还是手写道,“在幻境中,发生了什么?”   提起幻境周朝慎脸上充满厌恶,当他见俞童关切地看着他时,又觉得那些脑中的暴虐也奈何不了他。   可在周朝慎认为自己面带微笑的时候,俞童却能看到他的痛苦,那额头上生出的薄汗和他说话时不自觉的紧皱。   “我想看看你的神识。”俞童写道。   周朝慎愣住,并不是防备,而是他自己的神识是一片糟糕,他不愿让俞童看到这些,他只想将自己的最好的那面让他看到。   俞童并不等周朝慎拒绝,他起身前去,靠近周朝慎,两人额头贴住,俞童的灵力已顺着灵台入侵。   神识交融多发生在道侣身上,一是因为这需要双方无比信任,只要有一方生出丝毫反抗,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修真界中即使是结为道侣之人,也不会轻易让神识交融,便是因为第二点,神识交融后双方共享所有,任何的情感和秘密都无所逃避。   当俞童的灵力入侵进去,周朝慎根本不会生出半点拒绝,他信任俞童,正如俞童信他。   正是如此,才让俞童看到了周朝慎的精神世界。   周朝慎的灵力是浅红色的,但当俞童进入他的神识,入目却是暗红色,灵力向中心涌动。   俞童也顺着往里走,终于看到让周朝慎困扰的东西。   那是团黑色迷雾,盘踞在周朝慎灵台中央,向外溢散。   浅红色的灵力包裹在外面,却被逐渐染成暗色。   俞童试着分出丝神识靠近,不过只碰触到那暗红色灵力,便心头一震。   那其中包藏着无数情绪,憎恨,失落,嫉妒,血腥,暴虐,俞童不过是碰触一下,几乎要跟着失去神志。   他定下心神再去观察周朝慎内府,他在用自己的灵力消化黑雾,可看起来进度实在太慢。   俞童站在一旁观望,摸清了魔气运行方向后,试探性地将自己灵力放出,向周朝慎的灵力靠近。   俞童的灵力是淡青色,靠淡红色的时候并没有被排斥,俞童将他的灵力包裹在浅红色外,帮助周朝慎的灵力裹上一层屏障,这样至少能让它不那么快变成深红色。   就这样两人神识交融,竟是过了整整一夜。      ☆、他的道友   直到第二天清晨,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砰砰砰   “俞童,你在吗。出事了,周朝慎不见了。”   拍门的自然是王秦毅。   “俞童,你在吗。”   半天没人回应,让王秦毅的心跟着提起来,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时。   门开了。   贴在门口听声音的王秦毅,差点被摔个踉跄。   “原来你在啊,怎么不。”王秦毅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人,竟然是周朝慎。   “你醒来了。”见周朝慎神色还算正常,王秦毅也放下心来,“没事吧,你这次搞得,没把我们吓死。”   王秦毅笑着调侃道,见周朝慎面色不虞,好像自己碍着他事了般。   他这才后知后觉,面色古怪道,“你,你怎么在这。”   周朝慎那副坦荡的样子,几乎让王秦毅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路了。   他退后一步,无比确定这就是俞童的住处,“你怎么会在俞童这。”   向来粗神经的王秦毅连问两句,终究是发现自己好像是打扰到别人了。   又想到之前自己对俞童和周朝慎的猜想,更觉得现在他真有些多余。   讪笑道,“你没事就好,我药庐那边还有事,先过去了。”   说完三步做两步离开这里。   关上门再回到房中,周朝慎已经清醒。   他一步步走向窗边小榻,不由得让他想起秘境中的那个世界。   在那里他辉煌过,曾成为一代榜首,他堕落过,也成为过人人喊打的魔头。   他迷茫,委屈,憎恨。   在那个世界他活了很久,经历过太多喜怒哀乐。   可他始终在恐慌,因为那个世界没有自己想要的人。   周朝慎此时已走到床边,床上青年侧躺在那里,长发散落在床上,这会他也醒来,抬眼看自己。   用包含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那般纵容。   好似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会接受,哪怕是伤害。   可他怎么忍心,他绝不会去伤害这人。   周朝慎坐在床边,附身靠近俞童。   果然,俞童就这样面带笑意看着他,一动不动。   最终他吻在俞童额头,那是中珍视的情绪,其中充满怜爱,仿若将青年碰在手中,怎么放在心口,都只嫌不够爱他。   “接下来准备去哪。”   等周朝慎再来找他看伤,王秦毅问道。   “禾苒谷的事已经惊动师傅,他招我回去。”周朝慎说道。   “也是。”王秦毅眉头不展,虽然现在看起来周朝慎没有魔气,但这恰恰才是问题所在,之前从他身上冒出来的魔气去哪了,魔气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基本无法摆脱。   而周朝慎看起来身上没有魔气,只能说明一点,是他将魔气封在身体内。   这的确是件麻烦事,或许周朝慎的师傅会有办法解决。   “有俞童跟着我也放心。我之前已经约好去陇宗有事,这次怕是没法和你一起。”   周朝慎拍了拍他肩膀,“那你路上注意点。”   周朝慎现在这情况的确令人忧心,第二天和俞童收拾好,便立刻向不州峰出发。   因为常有道还未出关,所以周朝慎的师傅任昌隐还在不州峰等他。   禾苒谷发现魔气的消息已经传开,俞童两人路上没少接受盘查。   幸而周朝慎身上的魔气已被封印,也算是一路顺风。   两人是第三天傍晚,才终于回到不州峰。想着天色已晚,决定第二天再去找任昌隐。   不曾想却先被找上门。   “呦,几个月不见,你们可真是厉害啊,魔气这种东西也敢沾染。”   这会俞童和周朝慎正站在院子里说话,从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任昌隐。   他从灵剑上走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周朝慎,面色不善,嘴角满是嘲讽。   “师傅。”周朝慎恭敬地低头行礼。   “呵,不敢当。周仙长可是厉害了,我怎有那般本事当您的师傅。”   这嘲讽技能一开,周朝慎心都提起来了,更是拱手低头,三言两语将当时情形说个大致。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那团魔气就在我灵台之上,我努力用灵力消磨,可进展太慢。”   听周朝慎说完,任昌隐脸色才好些,不过也只是好了一点点。   “你详细说说你在幻境中的世界。”他沉声道,眉头紧皱,好像在顾虑什么。   “在那里我在五年前拜明旭峰长老为师,修为比现在更高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明旭峰大弟子。直到有天师傅在见过我后闭关,冲击失败,染上魔物身损。之后在比试中,我见对手身上有魔气失手杀了他,被关押后,来看望我的长辈也被沾染上魔气。我百口莫辩,被认为是魔物,后被魔主所救,他说我是他的孩子。”   说到这里,周朝慎停下,后面的故事,他不太想说出来。那个世界中面对师傅的离去,同门惨死,和莫须有的罪名,种种情感并不似他说起来那么容易,令他最记忆深刻的还是被魔主救走后,自己很快也坠入魔道。   那暴虐血腥的情绪,让他每次回想起都会颤抖。   并不是害怕,而是那其中的熟悉感,根本容不得他细想。   “然后呢。”任昌隐像是没看到周朝慎那犹豫的神情,他是定要问个清楚。   周朝慎抿了抿嘴唇,尽量将后面的事简单说。   “呦吼,我这徒弟还真是厉害,竟还有率领魔界的资质。”   听任昌隐已经承认他是徒弟了,周朝慎心中也有数,自己师傅的火算是下去些。   听他这么调侃,他讪笑道,“师傅,那我现在该如何处理体内魔气。”   “这魔气啊。”任昌隐早在刚才说话的时候就坐下来,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打桌面。   “那不着急。你先回答我个问题,你觉得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不是,那不可能是真的。”周朝慎笃定道。   “是因为那个世界的你是魔主,才这么肯定吗?”任昌隐问。   周朝慎摇头,“不,不是因为这个。当我在幻境中,我是附在那个世界的我身上,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每个选择都是我会做的。但,”   周朝慎迟疑了下,“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武断,可我就是确信,应该算是直觉,我知道那个世界是不存在的,他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更不是平行世界,他只是一段依我为核心所模拟出来的一段记忆。”   “你竟是这样觉得吗,那也算是件好事。”任昌隐招手唤他过来,手指抵在周朝慎额头,“放轻松。”   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绽放,顺着飞进周朝慎脑海中。   “你这情形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任昌隐说着站起来,“明天早上来找我,我给你下道封印。”   他说完转身就准备走,突然停下脚步,“俞童。”   说话间紧紧盯着俞童。   俞童拱手冲他行礼,抬头总觉得师伯笑得有些不坏好意。   写道,“师伯,可有事吩咐。”   任昌隐将手中的折扇换了个手拿,眼神在俞童和周朝慎之间游移。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   这两个人之间的缘分线纠缠甚广,而未来的指向竟突破了这个空间。   不过这不是他能管的事,也就只能看个热闹吧,又想到自己那师弟出关看见,那才是真正的有意思呢。   他幸灾乐祸得想到。   “没事,你们这段时间就在不州峰好好修炼,快到剑宗发帖的时候了。”   任昌隐口中的剑宗是五大主峰之一,顾名思义剑宗内都是剑修。不仅如此,剑宗内收集了天下十分之七八的宝剑。   全因剑宗内有一剑冢,在那里剑灵可以具现,也只有在那里,可以让剑去挑选主人。   而上清宗宗内若是得到好剑,可将其送予剑宗,换得进入剑冢挑选宝剑的机会。   你或许会问,若寻到的宝剑,直接据为己有不是更好,何必要费尽周折送入剑宗。   全因越是宝剑,越会生出剑灵,剑灵就像是伙伴一样,持剑者与剑灵若是脾性不和,执意用剑便有入魔的风险。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因剑灵入魔的第一个案例应该是在两千年前,有一恶人,机缘巧合下得到把名为诚义剑。   此剑正如其名,最欣赏正义之人,却被这恶人拿来杀戮。   最终剑灵成魔,反噬在恶人身上,两败俱伤。   仙人入魔尚且无救,剑灵入魔更是再无重生之日,这把诚义剑也终变为把魔剑,后被斩断。   从那以后,宗内之人得到宝剑多会主动交由给剑宗,而剑宗每五年,会向各大峰有为青年发出请帖,让其进入剑宗挑选。   “我记得,你并未去过剑宗。”任昌隐说着看向俞童腰间的佩剑。   顺着任昌隐目光看过来,俞童拿起别再腰间的洞昌,感受到他的颤栗。   他摇摇头,“我不用去剑宗,这就是我的本命佩剑。”俞童写道。   “这样啊。”任昌隐叹道,“你的本命佩剑应该还没有吧。”他看着周朝慎问。   周朝慎摇头。   “行,那这几天剑宗的请帖就会来了。劳烦师侄帮我这徒弟盯着点。”   俞童点头应下,看来封印周朝慎脑中的魔气,一时半会是闹不完了。   这次任昌隐才是真的把事说完,转身离去。      ☆、他的道友   第二天清晨,周朝慎去找任昌隐封印魔气,就这样过了半个月都没回来。   剑宗的请帖也在两天前送到俞童手中。   剑宗吗。   俞童念叨。   他右手执剑,回神挑起落叶,横劈侧砍,速度越来越快。   这套剑法本已几乎被他忘却,是上辈子他在惊佐堡内学会的,名为清风剑法。   这套剑法讲究的是心平气和,犹如春风般拂过。   可俞童此时却一点都没有舞到其精髓,他剑势极猛,杀气肆意。   算起来从禾苒谷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他始终静不下来。   俞童修习的自在道主幻境,平时甚少用剑。   如今他已经练了一个月的剑,他知道自己的道心不稳,可他也知道,别人帮不了了他,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他长舒一口气,提剑向侧砍去,一时间竟忘了那里种着自己最爱的那颗樟回树,这剑下去,必将树木砍断。   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剑势已出,收不回来。   就在这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和俞童一起握住剑柄。   那人的灵力附着在剑刃之上,灵力及其霸道,端直将俞童灵力压住,而俞童竟也未升起半分抵抗。   也顺着那人而去。   剑刃从樟回树树干擦过,只留下个浅浅的痕迹。   两人握着剑一个来回,剑势消散在空中。   俞童回头望去,果然是周朝慎。   半个月未见,俞童总觉得他好像有点变化,可细细打量,却也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   俞童将洞昌收回,手写道,“封印好了?”   周朝慎点头,笑着看他。   “你看。”他说着附身,两人额头贴在一起。   温热的灵力顺着俞童额头传过来,在他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周朝慎已经将他的所有敞开。   俞童抿了抿嘴唇,也闭上眼睛,不敢分心,灵力顺着进入。   在周朝慎灵台中,那团黑色魔气还在那里,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在他外面有个笼子。   周朝慎的灵力只在周围由浅红色变成暗红色。   可这样看来,魔气只是被封印,不会随时跑出来,消灭他还是要靠周朝慎。   这么想着俞童也就问出来。   “这魔气已经和我的灵台融为一体,所以只有我才能消灭它。不过师傅已经传我心法,十年内应该能将魔气散去。”   十年啊。   十年对于修真者来说算不上久,等结丹再到后面,就像常有道和任昌隐他们,闭关都是十年起步。   可灵台中被魔气聚集,虽然被设下封印,但魔气中带着的血腥,暴虐那些负面情绪还是会困恼周朝慎十年。   “不过十年而已。倒是你,从禾苒谷出来就不对劲,修炼出问题了吗。”周朝慎低头看着俞童,食指点在俞童不自觉皱起的眉头上。   俞童神色放松,写道,“修炼的确是出了点问题。不过放心,我可以解决的。”   说完从怀中拿出剑宗的信,递过去。   “这就是师傅说的剑宗的请帖?”周朝慎问,他看完将信收起,“和我同去?”   俞童笑着点头,说起这封信,差点让他忘了件事。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个瓷瓶,随手抛过去。   “这是,礼物?”周朝慎笑着问道。   “算是吧。”   “是什么。”周朝慎边问,手下不停,打开瓷瓶。   里面是七彩色的糖丸,“这是糖?”   周朝慎有点疑惑,他向来不爱吃糖,不过这是俞童的礼物,他还是拿起一颗服下。   那种感觉很特别,味道很清凉,入喉那凉爽顺着直冲灵台,便觉那魔气中带着的情绪也平静许多。   “这是什么?”   “也算是糖吧,薄荷制的糖。”俞童写道。   “薄荷。”这个词明明是第一次听,可周朝慎总觉得很熟悉。   “走了,收拾行李去剑宗。”俞童写完拉着周朝慎就走。   周朝慎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瓷瓶上,被俞童拉着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另一只手紧握着那个瓷瓶。   薄荷吗。   好熟悉的名字。   剑宗,原来叫灵剑峰,曾和不州峰同样是五大主峰之一,不过与不州峰不同的是,他不是因衰落掉出五大主峰,而是因为太过壮大,改名为剑宗,隶属上清宗的唯一宗派。   这段时间剑宗发出很多请帖,一路上见了不少熟人。   只有持有请帖之人才能进入剑冢。   剑冢由三十二座峰群组成,峰内有上千万把灵剑。   来者可进入剑冢三天,三日过后不论是否找到本命剑,都会被驱逐出剑山。   取到剑的成功率约为六成,有灵剑们都追着找主人,自然也有进去无剑问津者。   此时山脚下,俞童和周朝慎已经来了。   “再往上走就进到剑宗了,我在外面等你。”俞童一手握着洞昌的剑柄,来到剑冢附近后,他的剑就一直在战栗。   “好,等我,很快回来。”   俞童看着周朝慎的身影消失在剑宗门内,脸上笑容也跟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凝重。   心下有事怎么都无法安定。   前段时间真的是他太放松了,和周朝慎的感情也水到渠成,总让他忘记那躲藏在暗中的豺狼。   他长吐一口气,终于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感觉忘记的事。   他的猫,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依照时间比例,猫早就应该出现在周朝慎身边。   但在这个世界,到现在还没有。   俞童握紧洞昌,微微用力,不会出现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他的猫不会出现了。   另一边,周朝慎已经顺利进到剑冢。   刚进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里就像是外面普通山峰般,甚至山间灵气还都不多。   更像是凡间普通山峰。   周朝慎顺着路标往前走,很快就到门口。   路中央有块大石,石上插着把银白色的长剑,这是指路剑。来的时候有说过,握住这把剑,它会根据你的灵力将你传送至最接近你的三十二峰之一。   周朝慎走上前,打量着这把剑,伸手握住。   剑柄是温热的,握上去肉眼可见自己的灵气顺着剑刃涌入石头中。   白光闪耀。   周朝慎下意识想松开剑柄,但手像是被粘连在上面。   石头上越来越亮,光芒刺眼。   刺得他闭上眼睛,也就在这一瞬,等他再睁开双眼时,他已经被传送走了。   周朝慎睁开双眼,入目是黑红色的天空,看到这他并未讶异,反倒漏出丝果然如此的笑容。   这是存魔峰。   算是周朝慎唯二知道的峰群。   这座峰内的剑,都曾经是魔族的剑。   至于周朝慎知道的另一个峰,名为存仙峰,峰内的剑都曾是元婴或更往上修士的剑。   这两座峰各代表仙魔两边的极致。   剑不分好坏,重要的是他的使用人。   你也许会好奇,为何自诩正派的上清宗会有魔剑,就如同佛修有结万物之长的生印,也有诸事无常的灭印般。   剑宗可比诸位常人想象中更包容,千年来有拿了存仙峰的剑入魔,自然也有拿了存魔峰的剑成仙。   关于这两峰的偏见只多存在普通修士之间,在结丹后的修士中,并不会因剑的来源去判断。   周朝慎大概因着他脑袋中那团魔气,才来到存魔峰。   向山上走了有半个时辰,除了天空是黑红色,他还真没看出来着有什么差别。   他一手撑着树,灵力顺着输进去,树干应声而裂。   的确是普通的树木。   但在树干倒下的一刻,有什么东西变了。   周朝慎绷紧心弦,全身的灵力附着于身体上,太静了。   突然间峰内的声音全都消失,水流声,风声,小鸟叽喳声都不见了。   身后有眼睛在看着自己,周朝慎转身过去。   不,不仅仅是身后。   四周有上百双眼睛在盯着他,或许比上百还要多。   咻   破空声从远处向着周朝慎飞来。   在这寂静中突然出现的身影,感觉空气都要被炸裂。   周朝慎看清了,那是一柄剑,速度太快让他看不清剑的样子,只能感受到附着在上面的魔气。   这剑被拿出去真的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吗。周朝慎心想。   但此时也没时间让他再往下想,不过转瞬间,那剑已经飞到他面前,和他对视。   这么形容的确有些诡异,但对周朝慎来说,他真的是这么觉得,这把剑在看着他,在打量他。   慢慢地,剑上的魔气越来越重。   要出手了。   周朝慎将浑身灵力提起,不能躲,也不能撤。   只能正面迎接。   嘭   两方都动了。   嘭。   俞童从梦中惊醒,他好像梦到自己那两只猫了,又好像没有。那种记忆就在跟前,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太难受了。   他从树上跳下来,耳边是虫鸣声,他抬眼向上望去,那是剑宗的方向。   距周朝慎离开已经过去两天,那个说会尽快回来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另一边,存魔山上,周朝慎还在和那柄剑打斗,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内从未停止休息,此时他身上灵力所剩无几。   这倒是不最糟心的,最让他的担心的是脑中的那团魔力。   师傅给他虽设下禁止,但那禁制却需要他自身灵力做引子。   而此时他身上最后一丝灵力也因躲避飞剑用掉,周朝慎跪倒在地。   双手抱头,仿佛又回到幻境中,在那里自己手执砍刀,站在山顶之上,不,那不是山顶,那是由死人堆砌起来的坡。   鲜血顺着往下流,汇聚成小溪。   飞来的秃鹫落在河边啃食尸体。   我是谁,我在哪。      ☆、他的道友   周朝慎看着手中的刀感到茫然,面前又有人冲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砍过去,将人劈成两半。   血,那是鲜血,令人愉悦的情绪从心底里涌出。   那是他的情绪,不,那不是他的情绪。   周朝慎感到自己一半是冷静,另一半是癫狂。   他跪在地上支起身子,此时他双眼通红,犹如魔鬼。   那把从开始都在追逐自己的剑,它也停下,悬在他面前,剑刃上散发魔气,发出嗡嗡的声音。   魔气渐渐向周朝慎靠近,似乎在引诱他拿起自己。   理智被压缩,周朝慎癫狂的一面逐渐占据上风,颤抖的手向前接近那把剑。   从开始他就知道这不是把简单的剑,此时剑刃上附着的魔气渐浓,几乎可以和他脑中的那团相提并论。   就在手指即将碰到剑柄的那刹。   周朝慎停了下来。   一点清明映在心头,朦胧中,那是薄荷的味道。   薄荷。   薄荷是什么。   这已经不重要。   也就靠着这一点清明,周朝慎将手缩回来了,张嘴咬住右手手腕,血腥味顺着喉咙往下流。   疼痛让他逐渐恢复神智。   那不是我,即使他的容貌,性格,乃至为人处世都和自己一模一样,可他就是知道,那不是他。   此时周朝慎的双眼更红,鲜血从双眼流出,面目狰狞,宛如恶鬼。   但理智却是逐渐回来,脑中的魔气蜷缩在禁制中,不敢再作乱。   过了好半天,周朝慎才再次抬起头,他已经浑身是汗,右手痛得几乎无法抬起来。   他吐了口气,眼中血泪让他暂时看什么都蒙上血雾。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眼前那把剑。   它依旧散发着令人恐怖的魔气。   周朝慎抿了下嘴唇,还是伸手握住了它。剑一入手魔气便已具现,牢牢绑住他手腕,一股灵气直冲他的灵台,竟将好容易才镇压的魔气重新勾起。   周朝慎此时虽累得浑身发颤,可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右手将剑提起,剑刃上的魔气欢欣雀跃,争抢着就要往他身上钻。   可周朝慎依旧没有扔下这把剑,这会已经到了认剑的最后一步,叫出他的名字。   每把剑都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当你叫出他的名字,他才会真正的也选择你。   “你的名字吗?”周朝慎喃喃道。   也不可能会有人回答,他抬头望着天空,存魔峰的天空是暗红色的,充满不详。   周朝慎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斩魔剑,这是你的名字吧。”   他话音落下,剑上的魔气骤然散去,   这把剑长三尺六寸,宽一寸八分,剑身和剑柄都是漆黑色,只有剑刃处闪过白光,白光中却透着血红色。   斩魔剑,算是在修真界派的上名号的剑。   七百年前他的主人是同方真人,同方真人剑下的魔是数以万计,可他却在飞升前不知为何入魔,在五百年前自刎陨落。   从此斩魔剑也不知所踪,没想到竟被周朝慎在这认出。   “难为你在这等了这么多年。”他看着手中的剑,眼中情绪复杂。   拿着剑的周朝慎还没休息片刻,便觉身后有股不一样的灵力。   “是谁,出来。”他提剑指过去。   从树后走出来个人,身穿靛蓝色衣裳,光洁白晳的脸庞,嘴角习惯性上扬,总自带三分笑意,明眸皓齿,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他有一双桃花眼,此时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周朝慎手中的剑,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整个人都愣住。   “宴桦?”周朝慎沉声道,此人不过一个月不见,竟然进阶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宴桦手腕上的镯子,那是个圣器,本不该属于他的圣器,在周朝慎记忆中,那个世界里这个圣器正是在月前出世。   果然,这个宴桦有问题,他和自己一样拥有所谓的那个世界的记忆。   “斩魔剑,不,它的名字怎么会是斩魔剑。”宴桦厉声吼道,声音刺耳。   说完才发现自己太过激进,忙定下心神,可看着周朝慎手中的剑还是眉头不展,他向前走了一步。   那边周朝慎已经摆出击姿态。   “周朝慎,你,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宴桦万万没想到周朝慎会拿剑对着自己,还是这把明明该叫成魔剑的剑刃。   “我当然记得你,宴桦。你曾打伤过俞童,虽然我很想帮他砍你,但我知道,俞童更想亲自和你交手。”   “你,再说什么。周朝慎难道你不记得上辈子了吗,他们都背叛了你,只有我,只有我坚定地站在你这边。”宴桦看上去满是真挚,语气中带着三分责难却像是玩笑。   可周朝慎丝毫没有动摇,他只是握剑的手又紧了紧。   “我当然记得,上辈子你的确救了我。”   “你记得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是忘恩,”   “可,那辈子,难道不是你编造出来,植入我脑海中的幻境吗。”   周朝慎打断了宴桦的话。   “你。”宴桦愣住,他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在开什么玩笑。”宴桦勉强笑着说,“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我也是在禾苒谷才恢复记忆。”   “呵。”周朝慎冷笑一声,“你当然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可是你依靠的小世界有力量借给你,不是吗?”   周朝慎说着嘴角咧起,双目留下的血泪一直没有擦掉,此时他眼睛发红更是鲜亮。   宴桦更觉毛骨悚然,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小世界的事情。   不自觉向后退去。   “别急着走啊,不是要我报恩吗?”周朝慎提剑一步步走来,寂静的山林中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和宴桦的粗喘。   “你,你,到底是谁。”宴桦声音发颤。   “我,我当然是周朝慎啊,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站在宴桦面前的周朝慎明明已身受重伤,浑身灵力几乎没有,疲惫得连剑都要提不起来了。   可宴桦就是害怕,他向自己走来的每一步像是锤在他心头的重拳,恐怖,太恐怖了,他是魔鬼。   跑,快跑。   宴桦在心中呐喊。   可身体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朝慎一步步走来。   快跑!   周朝慎的剑已经提起来。   宴桦终于动了,小世界的力量涌上心头,让他的神志恢复。   他抬手招出飞剑,转身就跑。   周朝慎也没有力气再去追,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宴桦逃跑的方向,心中满是懊悔,差点就能彻底杀掉他了。   咳咳   他吐出口鲜血,视线渐渐模糊,果然冒险冲破意识束缚还是太勉强了,可惜的是这次出来没能见童童一面。   好可惜。   他这么想着终究还是倒地昏迷。   叽叽喳喳。   是鸟叫声。   周朝慎想到,他缓缓睁开双眼,入目还是那暗红色的天空。   他还在存魔峰。   周朝慎坐起来,只感觉头痛欲裂,是灵力枯竭的症状。   他赶忙拿出瓶药,服下打坐片刻,这才缓和些。   到这会他才注意到,那把斩魔剑已经安然挂在腰侧。   他昏迷前好像见到了宴桦,但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起来。   周朝慎低头算了算时间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打开卷轴,瞬间就被阵法传出剑宗。   “恭喜仙长喜得宝剑。”门外站着道童问候道。   附近都是被传送出来的人,以至于周朝慎也不是那么扎眼,从剑宗拿走的剑,并不会被记录。   周朝慎低头垂目,旁边有人想搭讪却被他躲开,他没有停留,径直下山扬长离去。   离开剑宗后,他去了附近清河镇,那是他和俞童约好的地方。   清河镇背靠清河山,山间灵力充沛,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周朝慎顺着上山的路,走到半山腰,远远就看到坐在树下的青年。   他头侧靠在树干上,黑发轻落在他脸庞,如蝶翅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唇是淡粉色,像是在等人将他吻醒。   周朝慎慢慢靠近,也坐在俞童身旁,只看着这青年,心便安定下来,就算每每梦见雨夜中举起的镰刀,似乎也没那么害怕。   他又等了会,俞童还是没有醒来。   周朝慎这才发现不对劲,即使是他那样信任自己,也不该这么长时间还未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修真之人本就灵敏,更何况俞童修习自在道,主幻境,对旁人靠近才更该敏感。   “俞童。”周朝慎唤道。   俞童还是靠在那里,没做应答。   “俞童?”周朝慎扶着他肩膀轻摇,俞童依旧没有醒来。   他摸着俞童命脉,淡红色的灵力顺着探入俞童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就好像是睡着了般。   “俞童,醒醒。”   俞童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好吵,在他耳边叽喳个不停。   他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个卷发青年。   他是谁。   他是周朝慎啊,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问。   神志恢复,他此时正趴在周朝慎怀中,腰被周朝慎揽住。   俞童顺势撑地做起来,张了张嘴,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说话,抬手写道,“我这是,睡着了?”   周朝慎扶着俞童站起来,“这几天有发生过特别的事吗,身体有不舒服吗。”   俞童站起来只觉得身体很虚,灵力使用起来很生涩,可当灵力在体内运行两圈后,便也不再觉得不对劲。   便摇摇头。   “现在就回去,让我师傅给你看看,你这肯定有问题。”周朝慎断然道。   周朝慎是真的慌了,不仅仅是因为俞童这次莫名的入睡,而是他醒来看自己的那眼。仿若神祇,无悲无喜,视万物为邹狗。   俞童见周朝慎面色严肃,便也没拒绝,想到自己刚醒来时,那股陌生情绪,的确很不对劲,也就点头同意。      ☆、他的道友   俞童,俞童,俞童,俞童。   我是谁,是谁在说话。   我不是俞童。   我是俞童。   青年像是坐在谷底,仰头看着上面那唯一的亮光,那是光,他的光。   我是在哭泣吗,为什么,因为他始终无法触碰到光。   “俞童!!”   那是光的声音。   青年仿佛变成一片尘埃,顺着风从谷底飘出,飘到一个名叫俞童的□□中,成为他神识中的一粒尘埃。   “啊?”俞童抬眼看过去,是周朝慎在叫自己,他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自己。   “师傅,您看俞童这是怎么了。”   俞童顺着看过去,是师伯任昌隐。   他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回到不州峰。   “师伯,我,”手写道一半,整个人又愣住,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任昌隐抓住他的手,灵力顺着经脉转了个周天,俞童根本生不出半分抵抗的心思。   “这是缚灵阵,这种邪功应该在三百年前消失了,没想到竟还有有人会用。”   “师傅,这阵法您能解吗。”周朝慎见任昌隐依旧眉头紧皱,连忙追问道。   “当然可以,俞童你随我进来。”任昌隐拉着俞童走进内室。   周朝慎独自在外面等待。   然时间越长他心下越是忐忑,他当然相信任昌隐的厉害,可还是止不住担心。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房顶,会是谁呢。   难道是在哪里招惹了谁,他脑中将他们认识的人一个个筛选,最终又让他想到宴桦。   当时在存魔峰他曾经遇到了宴桦,但是醒来他失去了后面的记忆,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还是想起来了。   他质问宴桦的那些话,并不是他说出来的。   当时他像是被人附体,但却诡异得生不出半分抵抗,就像心底里知道那个人绝不会伤害自己,因为那就是自己。   在禾苒谷,自己看到了或许该称之为上辈子的故事。虽然自己有猜测那所谓的上辈子有问题,但直到从那附着于自己身上的人口中,他才真的确定,那所谓的上辈子是宴桦在小世界的帮助下制造出来。   所以宴桦究竟是谁,那所谓的小世界又是什么。   他见识到宴桦改变了那所谓的上辈子,拿到圣器接连进阶,如果他有这般厉害的力量,又为何要执着于自己。   而那所谓的上辈子里是没有俞童的存在。   仅仅只是因为宴桦不想要自己亲近俞童,只亲近他吗。   而这又回到开始那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宴桦要执着于自己。   还有在禾苒谷的幻境中,这是周朝慎之后才想起来,有一刻自己体内好像不仅仅只有一个人,似乎有很多的自己,自己在对着俞童说什么,俞童的表情他很难形容,那是副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   周朝慎还没想出个结果,那边任昌隐带着俞童出来了。   “怎么样了,阵法解除了吗。”周朝慎问道。   他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回答,面前的青年已一扫刚才迷茫,嘴角抿起,笑着冲他点头,眼中是熟悉的情绪,温润又包容。   “放心吧,缚灵阵已经解除。我正用这阵法做个反向追踪,应该可以找出下阵者。”   俞童拱手致谢,为除掉他身上的缚灵阵,刚才在密室中,任昌隐竟然用了他的心头精血。   要知道到修真到任昌隐他们这个阶段,每滴血都珍贵无比,其中蕴含的灵力几乎可以与灵脉相提并论。   任昌隐摆手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对你好是应该的,要是等常有道那家伙出来,发现我就由着你中招,他可不得劈了我。”   又说到常有道,俞童却叹了口气,生出几分担忧,他师傅从来没有闭关这么长时间。   “别为他担心了。”任昌隐一眼就看出俞童的想法,“有道那家伙可比你以为的要厉害多了。你这小孩就放心吧。”   “对了,快到宗门大比了,你们知道吧。”任昌隐又说。   周朝慎点点头,上清宗每五年便会举行宗门大比,金丹以下的修士皆需参赛。   所有人的名字会投入到天楷灵阵中,法修,道修,阵修,剑修,还有其他,你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   灵阵运转是依靠修为衡量对手,上下浮动一个等级,就比如开光中期,他的对手可能是开光初期和开光后期。   别以为当中期对上初期就有便宜占,由于是所有修士混合后分配,若是擅长近身战的初期剑修,遇上中期道修,一旦被近身,剑修必胜无疑。   因此每次比试低位挑战高位胜者也不少,在何况就算没赢,和高端位打斗,其中获得的战斗经验也很是宝贵。   比赛在半个月后举行开幕式,开幕式结束后,天楷灵阵会将每个人的对战信息发布在天榜中。   这个半个月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要快。   “俞童,小心。”周朝慎惊声呼喊道。   两人正比划剑招时,俞童突然走神停下来,幸好周朝慎反应也快,连忙收了剑势。   周朝慎见俞童楞在那里出神,心头一跳,不会又是缚灵阵吧。   俞童看出周朝慎的想法,抬头瞥了他一眼,写道,“不是缚灵阵,我只是。”   “只是什么?”周朝慎追问。   俞童叹了口气,其实从他主修幻境就可以看出,他在某种意义上,实在不喜欢近身战。   也正是如此,常有道才让周朝慎给他当陪练,说是要是在宗门大比上被近了身,不至于端直被打败。   可这又怎是一时半会能赶上的。   他有些泄气地坐在地上,抬眼看着周朝慎,虽是埋怨的神情,却更显亲近。   周朝慎明白俞童意思,顺着他坐下,“累了?那今日就到这里吧。”   也跟着躺在俞童身旁,半响才坏心眼地说道,“明日将今日落下的东西补上就好。”   俞童横手推了周朝慎一把,换来他止不住的笑声。   他转过头,看着周朝慎的侧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显得狂野不拘,嘴唇有些薄,笑起来只让人觉得阵阵邪气,似乎眼睛都冒红光。   和他却觉得很安心,这样的周朝慎。   “怎么。”周朝慎转过来,疑惑道。   “你,喜欢猫吗。”俞童写道。   “猫?”周朝慎想了想,实在是怎么没听过这所谓的‘猫’究竟是什么东西。   啊,这个修真界根本没有猫这种生物,俞童反应过来,真个人都蔫了。   周朝慎虽然不知道俞童难过的原因,可总归是和他刚才的回答有关,“你说的猫,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问道。   俞童想了想,伸手用灵力幻化出记忆中奶昔和奶糖的样子。   “喜欢。”周朝慎看着俞童的眼睛说,“不是在敷衍你,不知为何,见到你所说的猫,我真的很喜欢。”   他伸手去逗弄俞童幻化出的那两只猫,灵力落在周朝慎手中。   其实不仅仅只是喜欢,更重要的是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熟悉感,仿佛这曾经拥有这两只生物一样。   俞童笑着看周朝慎,可心头的忧虑始终挥散不去,这个世界的奶糖和奶昔,依旧没有出现。   五天后,如期举行了开幕式,所有人的对手,天榜已经公布。   在第三十二行,周朝慎看到了俞童的名字。   不州峰俞童对战明旭峰宴桦。   竟然是宴桦。   周朝慎回头去看俞童,俞童反应比他平静很多,像是他早就猜到了一样。   宴桦的境界本来是比俞童低一级的,但他前段时间得到的圣器,竟让他连升两个阶级。   现在已经是心动中期,比俞童还高一个境界。   周朝慎一手揽住俞童的肩膀,“走吧,果然不能对你放松,跟我去再过两招。”   俞童耸了耸肩,无奈地跟着周朝慎走。   “你的对手是谁。”俞童写道,还没看到周朝慎的名字,他就被拉着往外走。   “叫王涛,是剑宗的人。”周朝慎说道。   俞童侧身看周朝慎信心满满的样子,也笑了笑没往下问,周朝慎这么说自然是十拿九稳。   两人正走着,突然周朝慎停下脚步,俞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是宴桦。   他死死盯着周朝慎揽在俞童肩膀上的手臂,捏紧拳头,全然没有以前那温和模样。   “你输定了。”他看着俞童,一字一顿说道。   俞童听了反而放下心来,他笑了笑,弯起的嘴角是周朝慎喜欢的样子。   然后周朝慎也跟着笑出声来。   他和俞童相视一笑后,竟是没有再理会宴桦,他揽着俞童的肩膀和宴桦擦身而过。   这才是对宴桦最大的嘲讽,他的敌人,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底过。   “俞童,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宴桦吼道。   然而远去的两人脚步甚至没有停顿,时不时能听到周朝慎说话的声音,言语中带着笑意。   那是宴桦从未见过的样子,他爱周朝慎吗,当然不爱,在未觉醒意识之前,他甚至和周朝慎都算不上熟悉。   可对于他来说,他本该是世界的主角之一,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俞童。   都是因为俞童,只有俞童消失,他才能够幸福。   这是此时蔓延在宴桦心上的念头。   与此同时,浅淡的魔气萦绕在宴桦灵台之上,他没有发现,上清宗的阵法也没有发现。   因为他身上的那件圣器帮他遮掩住魔气,只有那闪烁的手镯预示着有人在注视着一切。      ☆、他的道友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就到了俞童的比赛,对手是宴桦。   他俩的比赛是在下午,来看比赛的人不少,俞童的师傅常有道还在闭关中,任昌隐当然前来助阵。   这两人都是主修幻境,当两人同时走上台后,瞬间场地就被白雾包围。   到让各位看众失望,普通修真者是无法看透雾气,但令人惊讶的是,在场中几位元婴修士竟也无法看透。   周朝慎见任昌隐面色不对,忙迎上去,“师傅。”   “这宴桦究竟是何来头。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屏蔽灵器。”任昌隐皱眉,竟连他的神识也无法穿进去。   “他几个月前得到了一件仙器,可能与这有关。”周朝慎解释。   “原来如此。”他拍了拍周朝慎肩膀,“放心,我在俞童身上刻下阵法,若真危机生命,阵法现可挡住元婴修士一击。就算真出什么意外,我还在这,这屏障我虽看不破,但动真格一剑过去,必捅他个窟窿。”   任昌隐这番话勉强让周朝慎冷静下来,他坐在任昌隐下座,捏紧拳头,心高高提起。   实在不是他不相信俞童,而是他总觉得宴桦,太诡异了。   比试台子上。   “没想到竟有人能揭开缚灵阵。”宴桦先说道。   “果然是你。”俞童写道。   “除了我,还能有谁,我本不想将事情搞这么大,毕竟我也想安心走完这个世界。”宴桦半是感叹半是悲愤。   他接着说,“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下狠手,毕竟可是你先破坏了我的世界。”   他话音落下,朱红色灵力直冲俞童而来,俞童后退一步,身体竟也与白雾融为一体,那灵力冲散雾气,可雾气瞬间又凝实回来,慢慢聚成俞童的模样。   “你身上有魔气。”这次俞童开口说道,话说出来他也愣了一下,眼神幽暗地看着宴桦,“这里,与禾苒谷那里很像,是隔绝于世界的地方,所以我才能说话。拿走我声音的人是你。”   “当然是我,视,听,闻,言。夺走你的五官越重要,相应我受到的惩罚也越重,综合了很多因素我才选择了言。”宴桦解释道,可想到这个世界周朝慎依旧喜欢上俞童,他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只怪我心软,没有在最开始就杀了你。”   俞童:“呵,杀了我?你有能力吗,不过是夺走我的声音,你就受到如此惩罚,世界总是公平的。”   “对,世界总是公平的。呵呵,哈哈。”宴桦笑声越来愈大,吵得俞童头晕目眩。   也让他更感觉不对劲,总感觉有些事自己忽略了。   但此时没时间细想。   俞童再睁开眼,竟是身处他家,那个最初和老周的家,脚边是奶昔和奶糖,围着自己喵喵直叫。   虽然只是幻觉,但再次看到这两只猫,也还是忍不住蹲下逗他们玩。   宴桦如今修为比他高一个阶级,比灵力自然比不过,这才会坠入他编制的环境中,这点俞童早就猜到了。   但将幻境做的这么真实,的确让俞童有些惊讶。   他伸手一挥,身上已无半点灵力,俞童握了握拳头,灵力被限制住了吗。   砰砰砰传来敲门声。   俞童走过去打开门,是俞泽知,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两个月。   “有事吗。”俞童门开了条缝,不打算让他进来。   俞泽知却自来熟地将门推开,进来坐在沙发上,抱起奶昔就撸。   小心猫挠你。   俞童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奶昔听话地窝在他怀里,发出咕噜咕噜地叫声。   怎么会这样,明明除了自己和周朝慎,奶昔见一个挠一个。   俞童这会没发现,不过才进入一会,他竟然开始对这只幻化出来的猫进行推理。   宴桦所造的幻境在仙器的帮助下可谓是无懈可击,不是厉害在他幻境的真实上,而是在仙器会帮助这个幻境,将其中的记忆灌输在入境者上。   俞童现在就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被灌输记忆。   “你的病好点了吧。”俞泽知问道。   我的病,我有病吗。   俞童摸了摸额头,他想起来了,半年前他得了妄想症,一直住在医院,前段时间才出院。   后来他自己感觉好点了就没怎么吃药,想着自己恢复,但病情似乎又复发了。   “哎,我就说你私自把药停了不行吧,还是按时吃吧。”俞泽知看出他不对劲,把俞童拉着坐下后,转身倒了杯水拿着药过来。   看样子还是按时吃药吧,俞童心里想着,接过俞泽知递过来的药。   药里带着催眠作用,没多久他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进来,俞童侧身躺在沙发上,两只猫都窝在俞童脚边。   俞童坐起来看着那两只猫,突然心生无限厌恶,只恨不得杀了它们,下一秒这种情绪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药效吗,俞童心里想到,他站到窗前,楼下行人络绎不绝,不远处有个天桥,他总觉得上面有个人在看他。   仔细看过去又好像没有,是自己病发了吗,他不知道。   俞童就这样站在窗前两个小时,天已经黑了。   两只猫围在他的脚边叫着要吃饭,此时俞童的脚都麻了。   他对着外面轻声说了几句话,没有人听见,只有脚下两只猫的叫声。   他抬脚绕过猫,拿起件外套出门。   最近城管不太严,楼下有不少小摊,香气扑鼻而来,俞童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但却什么都不想吃。   胃已经饿得隐隐作痛,可就是不想吃东西。   他总感觉有件很重要的事在等他。   “小哥,要做车吗。”   俞童正走到马路上,路过个摩的师傅叫喊。   “五万,我买你的车。”俞童说道。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   俞童拿出手机点开支付宝,“我没开玩笑,现在给你转钱把车给我。”   然后摩的师傅自己用五万块钱将车买给了俞童。   晚上还有些小风,开上电动摩的的俞童还感到一丝寒冷,他主观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即使在他刚才买车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懵逼状态。   他只是跟着潜意识在走,开上车左拐,右拐,上了二环后从城市的西边开到了南边。   开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酒吧门口,或者说这条街都是酒吧。   他将车随意一撇没有锁,身后是好心提醒的保安在叫他,俞童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俞童去的这个酒吧有点特别,里面好像在举行什么活动,已经不让外人进了。   这难不倒俞童,他从后面厕所窗户翻进去。   虽然是酒吧,但里面却很安静,放着一首轻柔的歌,台下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台上。   台上只有两个人,一个高个一个低个,高个那个在说话,或者说是在告白。   低个子满脸通红,看起来是两情相悦。   台下乌泱泱的人都是坐着,俞童这唯一一个站着的人就很显眼。   更何况他还缓缓向台中央走去。   周围的人发现俞童,议论纷纷。有几人也认出俞童身份。   “俞童,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又犯病了。”   俞童回头看过去,还是个熟人,俞泽知。   “是他,他就是俞童。”   “俞童是谁啊。”   “你竟然不知道俞童,他半年前得到妄想症,幻想自己是咱周少的爱人,死活要和周少结婚,半年前闹得人尽皆知。咱A市谁不知道,周少和宴少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人就定亲了。”   我,妄想症。   俞童扪心自问,记忆中的自己就是那样,是个疯子。   他甩开身后俞泽知的手,旁边保安也冲过来抓他,被他闪开。   此时他身手灵活的不可思议,几个跳跃也站到台子上。   刚才离的远,他看不太清台上两人的样子。直到这会站上来,他端详那个记忆中自己疯了也沉迷的周少,和他旁边站着的所谓情头的宴少。   那周少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看团垃圾。   “俞童,我劝你清醒点,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滚远点,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这位周少低沉的声音也让俞童感到很熟悉。   他旁边站着的宴少拉着周少,低声劝他,又抬头看着自己,“俞童,你还是走吧。只要你之后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会拦着周朝慎不对你家打击报复。”   台下众人又感叹宴少心地善良的,也有摩肩擦踵准备上来逮俞童的。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   所以人都几乎无法看清俞童的动作,前一秒他还站在那里,下一秒他已经冲到周朝慎面前,他手里拿着一把刀。   白光一闪,是什么落在地上。   是周朝慎的人头。   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两圈。   啊啊啊   杀人了   快跑,报警。   俞童杀人了。   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那边据说和周朝慎相爱的宴少已经楞住,或者说他已经失去行动指令。   此时正在奔跑的人群中,如果有人停下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台上并未有一滴鲜血。   周朝慎被切断的脖颈,犹如橡胶人偶般,是光滑的平面。   俞童看着手中的刀轻笑一声,他向着空中一劈,那刀开始变长变窄,最终成为一把剑,名为洞昌的剑。      ☆、他的道友   随着他拿剑劈过去,面前空间开始扭曲。   这块空气被破开个口子,外头是黑灰色的雾气,俞童伸手进去竟直接从里面拉出团黑色雾气。   明明还穿着现代服饰的俞童,转眼间就变成白色长袍,右手提着那边洞昌剑。   他左手抓着那团雾气,灵力顺着静脉运行,提着洞昌向黑雾刺去。   与此同时,台上的雾气也跟着渐渐散去,众人终于能看到比赛结果。   台上只有一个站着的人影,便是俞童。   他反手甩去剑尖上的血渍,将洞昌收回剑柄中。   “你输了。”俞童写道。   地上趴着的那人俨然是宴桦,他左腹被俞童刺中,俞童的灵力附着在伤口上,让其流血不止。   胜负显而易见。   裁判员下场,“胜者是,不州峰俞童。”   欢呼声此起彼伏,在这片热闹中,宴桦慢慢低下脑袋,“不,我不可能输。”   他站起来一个踉跄又跪倒在地,“我不会输的。俞童,我说过,输的,一定是你。”   他怒吼道,咬牙切齿地盯着俞童。   旁人都只以为宴桦输给比自己低一等级的俞童,肯定心有不甘,对他的怒喊并未在意。   可周朝慎在台下看着,心却高高挑起,不对劲,宴桦不对劲。   “俞童,小心。”周朝慎冲着台上喊道。   他话音落下,台上宴桦身上涌出魔气与威压,那是来自小世界的威压。   那威压之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话说到一半还张着大嘴,喝茶的刚端起茶杯被定在那里。   时间!   时间被停止了。   应该说除了台上两人,和台下的周朝慎,剩余所有人的时间被停止了。   “俞童。”周朝慎呼喊着向台上冲去,可台周围被层透明屏障包裹,他提剑去砍,用尽灵力也不过在上面留下道浅淡痕迹,转瞬即逝。   台上俞童感触更深,他感觉在这个小小屏障中,空气都在扭曲,灵魂跟着发出颤栗的声音。   “这个世界你的确输了。”俞童说道。   “输了?你在说我吗?”宴桦仰头大笑,笑得面目狰狞,眼泪顺着往下流,“什么是输,什么是赢。你的赢是要在每个世界都要赢,而我的世界,只需要你在一个世界输就好了。”   “你,难道你。”俞童愣住。   宴桦:“现在才反应过来吗,已经太晚了。”   俞童惊得向后退去,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想起来他觉得不对劲的事情。   他错了,他一直以为宴桦第二个世界的消失,是为了尽早来到这个世界做准备,可不是这样的。   这第三个世界,也是宴桦的准备世界。   逃,快逃,此时他虽然还不知道宴桦会怎样对付自己,但他肯定已做好万全准备。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升起,那转身的脚步还未迈出。   俞童终于知道宴桦对付自己的手段,那前段时间的失魂症就是前奏,自己的灵魂被动了手脚。   结界外周朝慎还在用剑尽力劈向结界。   周朝慎为恢复俞童的声音,下过那么多功夫,他当然幻想过俞童的声音,那清脆的笑声,喃喃时低沉的嗓音,肯定也会让他着迷。   可他万没想过,第一次听到俞童的声音会是在这个时候,那响彻天空的嘶吼,那一声声哀嚎。   “俞童,俞童。宴桦你要是敢伤到俞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周朝慎只感觉自己拿剑的手都在颤抖,灵台上的魔气已顺着冲出来,源源不断的力量充斥在他体内。   快点,再快点。   他提剑再次过砍去,这会竟真砍出个小口。   结界内俞童跪倒在地,已是七窍流血,此时痛的不是□□而是灵魂。   他的灵魂像是被撕开般,他仿佛看到面前有把尖锐的剪刀,在一点点修剪自己的灵魂。   走马灯般的记忆闪现在他脑海中,他和老周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吵架,他和同桌周朝慎的牵手,他和杀手周朝慎的亲吻。   那是他的记忆,被修剪掉的是他的记忆。   即使俞童已经痛得浑身发颤,脑袋像浆糊一样失去神志,可在那间隙中,他依旧伸手想要保护住这些记忆,那是他的记忆,他最珍贵的记忆,不能丢,不可以。   可他伸出的手根本什么都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与修士周朝慎第一次在树林中的记忆被剪去。   “不,不要。”俞童厉声喊道。   好痛。   真的好痛。   可是,为什么呢。   俞童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我是谁,那天空中飘散着七彩的光,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可他还是下意识看着天空,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曾经属于他的东西。   风吹着那光芒往前走,俞童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   好累,怎么会,这么累。   俞童只觉眼睛都睁不开,慢慢闭上双眼。   “俞童,你醒醒,等我,我马上就来了。宴桦,我定会杀了你。”周朝慎在结界外眼看着俞童摔倒在地。   一阵风吹来,俞童竟随着雾气消散在空中。   “童童。”周朝慎喊道,若是这瞬间俞童还醒着,他一定发现,这时的周朝慎俨然是那个在幻境的周朝慎。   他不仅仅是老周,他也是同桌周朝慎,也是杀手周朝慎,当然也是这个世界的修士周朝慎。   可惜,俞童已经被剪去所有记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周朝慎那一声声呼喊,他自然也听不到。      ☆、他的队长   2027年5月9日星期日,天气阴转小雨,局部地区小到大雨。   上午,十点二十三。   这个时间点将永远铭记在全人类心中。   太阳风暴致盲。   在十点二十三分的时候,地球上所有生物,都陷入了沉睡。   就像骤然断电的机器般,摔倒在地。   十点四十五,欧亚板块中间的长洋海中,一颗植物冒出海平面,我不愿称之为植物。   那树干是黑色的,长出的树枝是从未见过的模样,树叶随着冒出来,形状由着世间生物去长,最下面长出的叶子是人类模样,再往上便是其他动物,狮子,狗,鹿,所有动物的模样,再往上是昆虫,之后是植物。   很难形容这树叶照着另一种植物的样貌去长,总是就是很诡异。   这颗树以每秒约十五米的速度去长,没过多久,这颗黑色巨树就耸入云间。   十二点整,这颗树不再生长。   噗嗤。   那是树干龟裂的声音,在树长成的那一刻,也是他死亡的时候。   它是团迷雾,海风吹来,直接将其吹散,它飘散在空中,变成絮状漂浮物。   蔓延至整个地球。   当黑絮飘落在人身上,立刻就被身体吸收,如果这时候给他做心电图,会发现他的心跳已经即将突破人类极限,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   可以看到,在所有生物的脑中,不仅仅局限于人类,在所有生物的脑干中,像是有场风暴,都生出个指甲盖大小的菱形立体物。   除了人类,世间所有生物脑干中的菱形四边体都是黑色的,而人类是银白色。   不,仔细看才发现,地球上有六十亿人,其中约五亿人脑干中的菱形体也是黑色。   这五亿人散落在世界各地,他们皮肤变得黝黑,眼神呆滞,行动迅捷很多。   最重要的是,他们比人类再次醒来的时间,早了半分钟。   不过是半分种,他们已经展开屠杀,目的是附近人类脑中的那个银白色菱形体,那能提高他们的能力。   他们已经失去神志,这天,他们已经有了个统一的名字,叫做丧尸。   如果变异的仅仅是这五亿人,那么人类的未来不会这么绝望。   在事发当天,各地已经展开行动,开始抓捕这变异的五亿人,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变异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动物,乃至植物。   对于动植物的世界,依旧是弱肉强食,他们本就没有人类的三纲五常,但这场风暴,在他们的基因上刻下了人类的名字。   人类这种生物被提在他们的食谱之上。   更惨的是两天后,又有一亿人变异,没人知道变异的条件,他们就突然变成丧尸,食人晶核。   十天后,继续有一千万人变异。   随着日子推移,变异的人变少了,可此时,地球上纯粹的人类,只剩二十亿不到。   这样突发变异,打乱了大多军队计划,也错失最开始那些丧尸最弱的时期,在使用人类晶核后,他们开始拥有神志,以国为单位的政体,彻底被打破。   或许该称之为末日,可即使是在末日中,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活。   十年后。   荣国台岛市。   末世前两年开始,这里是一大驻地,也曾经规范化管理段时间,讲城池边缘建好,有固定的人出去搜集物资,城内开垦荒地,总之一切算是井井有条。   可在第三年,首领郑成被刺杀,或许不该称之为刺杀。   那是正大光明的屠杀,城内黑手党将郑成首领一派的人杀完,占领台岛市,□□开始。   在资源匮乏的当下,□□又能让他享受多久呢,答案是不出两年。   如今,台岛城内住的都是老弱病残之人,城内臭气熏天,所有人在那垃圾山中一遍遍翻找,始终找不到食物,于是每个饿死的人,便成了食物。   看看他们,再看看城外的人,谁才是丧尸,没人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啜泣声从他耳边响起,在他记忆中,这声音本该是柔和的,但此时却像是从破风箱中挣扎地往外冒,是那么刺耳。   他睁开眼,入目是道白光。   不,那不是光,那是斧头的利刃,直面而来。   危险,快躲开。   这是他此时心头涌起的念头,可他动不了,他像是从来没吃过饭一样,肚子难受的几乎痉挛。   用尽全身力气,他只能将双手举起,挡在面前。   幸而这个袭击者也没多少劲,才没将他的手砍断,只是被擦伤罢了。   自己的攻击被挡住,那袭击者显然更惊讶些,她愣在那里。   趁着这功夫,他才有空去想,他是谁,他在哪里。   记忆涌现出来,十年前末日的开始,十年后的今日。   他想起来了,他是俞童,面前这人是他的母亲。   所有的记忆与情感涌上心头,他总感觉过了很久,可现实不过是五秒钟。   这一刻他像是被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是那些情绪,难过,委屈,跟着冲上他脑袋,这个俞童只有十五岁,末日发生后父亲变成丧尸,母亲带着他逃离,他们相依为命十年。   而另一个俞童无欲无求,不知年岁,他就这般凭空出现在俞童的脑海中,占据一部分地位,却不会引起另一个俞童反感。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都是俞童。   俞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站起来侧身看着母亲,半张脸写着悲伤,半张脸写着无畏。   手臂上被斧头砍伤,鲜血顺着往下流。   持续失血让他有些头晕,让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差点被绊倒,母亲也习惯性的走上前想去扶他,却在触及到俞童受伤的手臂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便是罪魁祸首。   俞童打量着面前的人,似乎记忆中自己的母亲不是这个模样,可细想起来又好似差不多。   她个头比自己还低,头发长短不一,缠在一起散发这腥臭味,脸色苍白,浑身发颤,双手举着那把砍伤自己的斧头。   “跑啊,快跑,城破了,丧尸攻进来了。”   俞童认出说话声是隔壁邻居。   他们现在住的只是简易帐篷,房门大场,俞童看到那人被扑倒在地,一只像狼又像狗的生物张口咬在他的脖颈,顿时他就失去呼吸。   这就发生在他们门口,近到俞童好能听到那鲜血流下来的声音,那生物见地上的人不再挣扎,正一口口吃着他心头的肉。   跑,快爬。   俞童心头一跳,门口是不敢走了,幸好他们的帐篷后面有个大洞。   快走。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俞童这么迅速的反应过来,何如已经懵了。   骤然被抓住双手,她打了个哆嗦,抬头看是他的儿子,自己刚才的袭击对象,这点让她不自觉想挣开他的手。   “跑。”俞童沉声说道,拉着何如的手从帐篷后的大洞跑出去。   可心下却一片复杂,母亲下意识的躲闪显然伤到了他,即使他的母亲要吃它他,可另一半的他始终无法忘记,在末世开始的时候,那时他只有五岁,保护他的人是母亲。   一个女人在末世中将个孩子拉扯大,那是多么不容易,他曾在门帘后听到过,很多人劝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吃掉他,那时候坚定拒绝他们的也是母亲。   可如今举起斧头的人也是母亲。   但此时这些难过转瞬即逝,台岛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在末世后,当人类被列入所有生物的食谱中后,城破可比想象中要更加凶险。   嗖地一声。   俞童拽着何如侧身躲过,那是只猴子模样的生物,双眼发红看着这对母子,他手里还抱着团肉啃食,俞童依稀能认出来,那应该是颗头颅,人的头颅。   它一时啃上劲,怎么都吃不到最里面的肉,因此俞童拉着何如一步步后退时,他也没再追击。   此时城里是呆不住了,城外虎视眈眈多年的动物都在往里涌,只有出城躲起来或许能逃过一劫。   俞童拉着何如向城外奔跑,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伤口暴露在外面还是有些涩,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即使两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人停下脚步。   停下就是等死。   跑过来听到最多的就是惨叫声,那一声声咀嚼,但他们从未停下来看一眼   快到了,俞童已经能看到城门口了,那是在末世那年建起的城墙,防止外面动物进入,如今已破旧不堪,是不久前被撞开的口子。   只要翻出去,再往远跑就能活下来。   但想要出城,真会这么容易吗。   俞童或许也想到这点,但他并不想知道答案,那是他心中的希望。   这么有组织的进攻,不可能是由这些动物发起的,他们有领头人,应该就是变异的丧尸。   从他听到城破的消息,到一路跑过来,俞童看到进攻的只有动物,至今还没看到一只丧尸。   这或许就是答案,丧尸需要的是城内五一生还,那么他们要做的就是堵门。   俞童拉着何如的手停下来,他们面前站着一只两米二高的丧尸,双眼发绿,身上衣服破旧不堪,眼睛瞪地像是铜铃,他死死盯着俞童,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很是诡异。   这是二级丧尸。      ☆、他的队长   在末世的第二年,世界范围都知道一件事,在末日开始的那天,时间所有生物脑中都长了个晶核,丧尸食用人类晶核可以增长能力和智力,而人类使用晶核,却又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几率,会变成丧尸。   俞童握着何如的手紧了紧,面露慌张,心下冷静到可怕,那是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他可以杀掉这只丧尸,即使自己此时身体疲惫不堪,可他就是觉得他可以。   在脑海中他已经模拟好攻击路线,不过首要的是先让何如躲起来,他正准备回头说话,身后一股力量,将他推倒在地。   直到摔倒在地,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怔怔地回头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斧头在逃跑中被扔在地上,上面还沾着他的血液,阳光下闪烁得俞童眼眶发酸。   而另一个俞童依旧心如止水,看到这幕他丝毫不觉得惊讶,或许在何如转身推自己的时候,他是感觉到的,但他却选择沉默。   他和另一个俞童一起看着母亲的背影,发出声果然如此的叹息。   这边俞童心里正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可站在那里的丧尸可不会等候。   从俞童身体出现两个俞童后,主导的都是拥有所有记忆的俞童,但此时想要打倒这只丧尸,后来出现的俞童便被换了出来。   一出来整个人的气势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的俞童即使在末世活了十年,见识过太多人性的丑陋,可他有母亲的保护,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可如今出来的俞童,总感觉他经历过很多事情,但他就像是个空壳,什么都不记得,身体的本能依在。   抬眼看着面前两米高的丧尸,眼中只有淡漠,也仅在低头看到自己孱弱的躯干时,眼中才会闪出一丝不满的波澜。   俞童的变化也引起到面前丧尸的注意,以至于他一时竟没选择攻击,也错过了他唯一生还的机会。   毕竟面前的人类是如此弱小,他脑中的晶核当然是他的所属物,只是二级丧尸的他,脑仁还没有开发出观察气氛这种东西。   当面前的青年捡起斧头的时候,转身逃跑是他唯一的生路,但丧尸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的脑仁中只带有嘲讽,弱小的人类啊,   俞童弯腰提起那把斧头,好沉,他几乎能听到受伤的手臂发出的悲鸣声,那是肌肉撕裂的声音。   但俞童面无表情的拿起来了,向右边撤去。   想逃跑?这个时候未免太晚了,这是丧尸脑中的想法。   同时也是俞童脑中的想法。   丧尸顺着追,只见俞童的身影闪过。   一瞬间的速度几乎要超过丧尸眼睛的捕捉速度,不过那也只是几乎。   俞童侧身闪到丧尸身后,丧尸也转过来,低头看着这弱小的人类,抬手就要刺穿他的脑袋。   啊,作为丧尸他承认,若是这人没受伤,或许还会让自己杀得高兴些。   但一切都结束了,你的晶核我就收下了。   他的眼睛只让他捕捉俞童的身影,并未让他注意到,那把最开始就拿在人类手中的斧头,去了哪里。   丧尸只想到即将可以拿到的晶核,他能看出这个人类的晶核与自己见过所有人的都不同,吞噬掉他一定会升级。   但他没机会了。   突然间头晕目眩,很难确定丧尸真的会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吗,但至少最后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自己的躯体,那缺少头颅的躯体。   他肯定也是感觉到疑惑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头颅被砍下来后,脑中的神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想这么多,当他头颅落在地面,他的眼睛依旧睁得老大,死死盯着俞童,那是他美味的午餐。   那边俞童长舒一口气,他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双手累得已经发颤抬不起来,之前勉强止血的伤口又被撕裂,他现在只是靠着他坚强的意志走过来。   走到丧尸头颅面前,眼中闪过丝嫌弃,最终还是蹲下来,手指探入丧尸头颅中,取出那里面的晶核。   晶核并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黑色菱形立体。   太阳光照下来,好似里面闪烁着黑红色的光芒,直觉让俞童将晶核收入怀中。   战斗结束,这个俞童自动退回脑中,另一个俞童出来了。   刚一出来身体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他一个踉跄扶着墙站起来,俞童没有出城,反而像城内走去。   那是母亲刚才逃走的方向。   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去是要做什么,母亲已经彻底背叛了他,不容置疑。   但,没有但是。   他就是选择了回去。   另一个俞童竟也没有出生阻拦,如果能具现出来,他定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事实上,他并没有走多远,不过在街角拐弯处,就看到他想见的人。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应该说是肉块。   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泪流满面,那复杂的情绪直冲他头顶,几近让他崩溃。   那围在尸体旁的动物,都回头注视着他,又是一顿大餐。   但俞童根本看不到,他眼眶发红,盯着地上的血渍,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溢出来,没人知道,没人知道。   他从开始就知道母亲准备对他发起的谋杀,那把斧头还是他为母亲捡回来防身的工具。   十年,母亲带着他在末世活了十年,这其中的辛酸苦痛,当只有一块食物的时候,母亲总是将食物先给他。   所以,当俞童知道母亲选择杀掉自己的时候,他愣住了,然后心底涌上的竟然不是惊恐。   而是种对现实妥协的坦然。   他知道母亲筹谋了有段时间了,其中她或许有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过了大概有半个月吧。   时间长到俞童甚至有了主动去说的想法,就像是普通聊天般。   妈,你杀了我吧。   俞童无数次张口,但话始终没有说出来,或许是逃避,或许是心底深处最后一丝期望,即使末世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他作为一个人,还是想活着。   他想再次见到碧蓝色的天空,善良的人们,和谐的社会。   于是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他等来了那一斧头。   他没有躲闪,闭上眼睛去迎接死亡。   可他变了,身体里多了一个俞童,那是他自己,他不会认错,却与自己有着全然不同的气势。   那种全然不同的情绪让他想活下去,另一个俞童给了他无尽的信心,他能带着母亲一起在末世活下去。   但现在。   只剩他一个人了。   “不,不要。”那只狗口中的肉,刺痛俞童的眼睛,他莽撞地跑过去。   崩溃的情绪让另一个俞童很容易就占据了这具身体,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散发的气息便让周围的动物散退。   只留下满地血渍。   他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哭泣,这对于这个俞童来说真是股陌生的情绪,感觉心里像是被堵住一样,好难受。   可对于这个俞童来说,终究还是理智占上风。   他转身,一步步向着城外走去。   前方的路在哪里,此时两个俞童都不知道,城外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只是借助俞童的直觉,躲避开大型动物。   天渐渐阴了下来,他终于走不动了。   俞童靠在树上,树枝摇曳触碰到他的脸颊。   连颗树都想要将他撕裂,俞童笑出声来,没想到他堂堂,竟也有这天。   堂堂什么?   俞童愣住,他以前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自己脑中一片空白,那些武艺,几近恐怖的直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该怎样在这片树林中活下来。   即使他躲避了很多大型动物,但。   他回头看着一路上都跟在后面的一只野饕,它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只等自己倒下。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将他赶走,天要亡我吗。   俞童靠在树上,天空是灰蒙蒙的,和他记忆中的天空截然不同。   记忆中的?   他记忆中的就是末世后的天空,从来都是这样,所以他口中的记忆又是什么。   真有意思啊,自己真的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俞童从怀中掏出了颗晶核。   是那只丧尸的,黑色中闪烁着红光。   丧尸吞噬人类晶核会升级,人类吞噬丧尸晶核会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几率变成丧尸,所以剩下不到百分之五的几率会如何。   俞童将手中的晶核抛起,他在晶核上看到一层黑灰色的雾气,紧紧缠绕在晶核身上。   不容他仔细观察,那晶核已经被吞入腹中,根本用不上吞咽,只一进口,晶核就变成一滩液体,顺着喉咙直入腹中。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灵魂都在颤栗。   俞童摔倒在地,黑色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来,浑身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那只跟在他身后的野饕转身就跑。   开始这种感觉并不难受,那个突然出现的俞童像是变成主人公一样,去体验了十五年来这个俞童的情感,而另一个俞童,他被置身于一团青色迷雾中,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能看到他的双眼越来越淡然,或者说他越来越像另一个俞童了。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两个俞童似乎都有了具现,在他们的脑海中有片空白,他们两个面对面看着对方。   对面站着的是末世中的俞童,也是突然出现的俞童,此时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他们是那样的相似,就像是同一个人一样,说的也没错,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头颅却像是被劈开一样,痛得在昏迷中的俞童眼角流下泪水。   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感觉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都被碾碎,又重新被组合起来。   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久到他也要忘记过了多久。   直到淅沥沥的雨打在他的脸颊,下雨了。      ☆、他的队长   俞童再次睁开双眼,大脑一片空白,他慢慢起身坐起来,周身已经聚集起水洼。   我是俞童,世间只有一个俞童,他是在末日活了十年的俞童,也是那骤然出现的俞童。   他面无表情,眼中却带着几分原本俞童的无措。   记忆回笼,他在城外,吞下丧尸的晶核,母亲已经不在了。   悲戚,伤痛,委屈,难过,这些情绪再涌上心头,却再无法激起他心中任何波澜。   俞童慢慢扶着树站起来,身上的伤竟然已经愈合,但胃里还是空空的,饿的感觉直窜头顶,感觉肚子在痉挛。   但他依旧一步步向前走,他似乎比以前更能忍耐了。   下雨天他也没地去,在山脚下找了个洞穴,先躲雨再说。   山洞内也很潮湿,但靠在这里勉强让俞童能缓和些,他也有空去观察自己的情况,他吃掉了那颗晶核,没有变成丧尸。   他感到自己脑袋里的那颗晶核似乎变得更亮了,像钻石一样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这么想着,他便觉从身体里涌出股力量,最终凝聚在手中,但这随着这股力量的出来,便是刺骨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低头去看,右掌中心已经是一片冰凉。   冰吗?   “喂。”一声呼喊穿透雨声,从对面山脚下传来。   俞童顺着看过去,雨越下越大,看不清对面是谁。   而那边的人走过来了,俞童精神紧绷,已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在看到那些人的面容后,他却放下心来,和他蓬头垢面的样子不同,对面那些人面容称得上精致。   衣服都是统一标准,走在最前面的人腰间别着把枪,每步走出来都像是被丈量好的,眼神锐利,瞅着俞童目光不带任何感情。   是军队?   他们应该不是台岛市的人,但他们的方向却是冲着台岛市而去。   “你是台岛市的人吗。”最前面的人问道,显然不是刚才叫俞童的人。   俞童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台岛市已经被攻破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面前这人反驳道。   俞童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人抿了抿嘴唇,还是问道,“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被攻破的。”   “昨天上午。”   俞童的回答让这人面色更加严肃,他走到队伍中间和谁低声谈论。   最终队伍让开,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俞童觉得他就是刚才叫住自己的人。   “博士,小心,还没有确定那人的身份,还是不要随意靠近的好。”   博士吗?俞童心想道。   这人最终还是走了出来,个头比俞童略低些,一张娃娃脸看着很讨喜,眼中却是算计的神色。   “你,是冰系异能者。”他肯定道。   冰系,是自己刚才使用的能力吗,俞童咬了下舌尖,心下却更加谨慎。   没有得到俞童的答复,这个博士也没生气,反而是继续说道,“末世已经十年了,政府根据丧尸的晶核,研究出让人类进化的方法。被测出有异能的人喝下激发药水,可以获得异能。而激发药水是根据丧尸晶核提炼,降纯。因为直接服用丧尸晶核,会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几率成为丧尸,即使开始成功进化出异能,之后还是会变为丧尸。”   这博士的话说完,他身后的人已经拿着枪对准俞童。   看俞童的样子,就不像是有机会能服用政府的药水,所以他拥有所谓的冰系异能只有一个办法,服用丧尸晶核。   只要这博士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枪立刻便会扣动扳机。   雨势变大,即使俞童站在山洞中,侧面打进来的雨水也将他淋湿。   倒是站在外面的博士一行人,他们应该都是拥有异能,使他们周围有一层薄膜,雨水甚至都没有沾湿他们的鞋子。   混乱一触即发。   但俞童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雨水打在他的肩头,又淋湿他的衣裳。   他甚至还甩了甩手,甩去上面的水渍。   “所以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人。”博士笑道,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俞童。   “真没想到,世间还会有和那家伙一样的人。”博士感叹道,“可惜我们急着要去台岛市,要不然真想将你介绍给他。”   俞童无端对博士口中的那人起了几分兴趣,但这份兴趣还不足以支撑他询问。   “事实上,我并不相信他们说的这套理论,所以。”博士从怀中掏出个小袋子,抛过去。   俞童伸手接住。   “里面是稳固晶核的药水,里面有书,上面写的很清楚如何修炼。”   俞童打开袋子,里面有瓶红色药水和本卷轴。   他再抬头看这位博士,眼中终于多了几分情绪,“你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我并不用你帮我做什么。要非说的话,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能帮帮这个世界就更好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跟着的人还斜眼看着俞童,看来很想杀掉俞童这个隐患。   但在这个队伍中,那位博士有着绝对的权利,所以这群人狠狠瞪了俞童一眼后,最终还是离开这里。   两年后   南淮城也跃然成为国内五大城池之一,城内也基本稳定下来,农业畜牧业的发展使民众基本生活得到保证,学者研究发展丧尸晶核的作用,发现其中有能量核心,使其成为城内百分之八十的供电来源。   定期组织队伍出城猎杀丧尸,顺便采集物资。   现在世界基本已经公认,直接服用丧尸晶核会变成丧尸,即使一时没有变化,但迟早会成为丧尸,而且会成为高智商的丧尸。   如今世界范围内的丧尸,不仅仅有末日开始时人类转变的丧尸,也有后续为得到异能铤而走险,最终同样成为恶龙的人类。   这么想来的确讽刺。   这场与丧尸之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了十二年,至今仍看不见尽头。   原因之一是,丧尸的繁衍速度远高于人类,他们不拘男女,一方将自己□□注入另一方身上,只要六个月,就能生下如人类五岁孩子般大小的丧尸,这样的丧尸若保持每天吃一颗人类晶核,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能长成正常体格的丧尸。   当然,人类已经聚集在城池中,丧尸们也不像以前那般容易博捉到人类,这也延缓了他们的成长。   至于第二点,让人不禁猜想,人类的未来难道真的要灭亡吗。   那就是人类‘荣幸’登顶世间所有生物的食谱,而恰恰是这点,让人类迟迟无法结束末日。   人类无法将世间除自己的生物都杀干净。   若真到了那天,人类也是离灭亡不远。   幸运的是,国内已经研发出药剂,使部分农作物和牲畜能为人类所用,这项药剂很快传遍世界,这也算是人类的一大利事。   现在我们将实现聚焦在南怀市,这个最近冉冉升起的城池。   市中心一栋办公楼中。   “队长,等等我啊。”短发青年边跑边喊,他前面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回头。   这人身高约莫有一米九,小麦色皮肤,头发带着点卷正到耳后,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他沉着脸视线和短发青年对上。   青年瞬间被激得打个冷禅,因为那双眼睛里充满不悦。   糟糕,差点忘了办公区内禁制奔跑,青年站直身体,向高个敬礼,“队长,我知道错了,不该在办公区奔跑,回去会自罚操场十圈。”   听青年主动承认错误,那高个青年脸色才缓和些,但仍然是沉着脸,好似这就是他习惯的表情。   “什么事,说。”   “队长,这次任务我申请出战。”青年目光坚决。   “郑钧,不错啊,学会偷听了。我看你是太喜欢咱的操场了,十圈怎么够呢。”高个青年嘲讽道,嘴角裂起,凶相毕露。   “报告队长,我刚才无意间听到您和博士说话,我不是故意。即使如此,我也应该第一时间就离开,但我还是听下去了,我接受惩罚。但这次任务,求队长带上我。”郑钧嘴角抿起,看着高个青年眼眶发红。   高个青年沉思片刻,“理由。”   “金阳城内的那只四星丧尸,是他杀害了我的父母和姐姐,吞下了他们的晶核,我想为他们报仇。”郑钧长舒一口气,“我知道我力量甚微,杀掉四星丧尸肯定还是要靠队长,但我还是想执行这次任务,至少能帮助到队长,我死而无憾。”   “呵,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谁回来为偷听受罚啊。”   “队长,您放心,我郑钧绝对会接受惩罚,只要您,”郑钧说道这里,才发现不对。   他的队长始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队长说让他回来受罚,这就代表同意带他出任务。   眼见队长眼神更加不悦,“队长,我明白了,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您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郑钧说完转身就想跑,又想到不能奔跑的规定,激动地握紧拳头,快步离开。   “这小子。”高个青年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我说周朝慎,虽然你成天吊着个脸,看起来凶巴巴的,可说到底却总是最心软的那个。”又一个青年从拐角走出来,他有着张娃娃脸看着很讨喜,眼中却是算计的神色。   周朝慎,也就是刚才和郑钧对话的队长,他回头看着青年,挑了下眉毛,“王秦毅,你是嫌上次给你带回来的材料太多了是吗,我保证这次出去什么都不带。”   “别,可别,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王秦毅赶忙认输。   如果郑钧在这就会发现,这人就是他偷听到和周朝慎说话的那个博士。      ☆、他的队长   周朝慎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走,被王秦毅一把拉住。   “怎么,还有事。”他问道。   “关于你去金阳城捕捉的那个四星丧尸,我这有点情报。”王秦毅边说边走,回头见周朝慎还站在那里,“去我那慢慢说吧。”   周朝慎这才点头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楼,来到不远处一栋房中,这是王秦毅的私人住处。   进来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周朝慎换鞋后坐在沙发上,自己从茶几下拿出两瓶水,给王秦毅扔了一瓶,显然是经常来的样子。   王秦毅喝了两口就先进里屋,那是他改装的间实验室。   周朝慎独自坐在外面打开广播,里面报道东缅沦陷,已经被丧尸破城。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王秦毅才出来,坐在周朝慎对面,掏出瓶药放在桌子上。   “两日一次,按时服用。”王秦毅说道。   周朝慎喝完将瓶子扔进垃圾桶,“直接服用丧尸晶核,是有几率不会变成丧尸的,你不是一直这么坚持吗。”   “没错,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但你这次去金阳城要杀的那只四星丧尸,根据他们之前提供的资料,我怀疑他有种特殊能力,就像末世最开始出现的那颗树,他有一定几率会将人变成丧尸。”王秦毅解释道。   “会有这种异能?”周朝慎皱眉问道,若是如此,那么这只丧尸也太危险了,更该捕捉。   “这不能算异能,只能说是他自带的特性。也没你想的那么恐怕,普通人他根本传染不了的,只有你这样直接服用晶核的人,已经是半个易感者,若是遇上他,会增大被感染的几率,所以这药你要按时吃。”王秦毅说道,看着他叹了口气。   没错,周朝慎也是直接服用晶核变成异能的人,但这件事在王秦毅的帮助下,遮掩起来。   见周朝慎喝完药起身就准备走,王秦毅跟着站起来,张了张嘴想叫住他,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四天后   “副队长,队长还没来吗,不会出什么事吧。”郑钧悄默默地溜到队伍最前面。   郑钧口中的副队长他有双桃花眼,光洁白晳的脸庞,嘴角习惯性上扬,总自带三分笑意,明眸皓齿,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他回头看着郑钧,“放心吧,队长去找博士有事交代。你赶紧归队,要是让队长看到。”   话还没说完,他侧身看向郑钧身后,笑得眼角弯起,“小郑同志,请向后看,亲爱的队长在召唤你。”   郑钧木然地回头,果然见自家队长正一脸不满,赶在队长说话前,他先说道,“队长,您回来了呀。时间到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周朝慎啧了一声,也没再追究。   “宴副队,这小子又在这说什么呢,你别心软,他们出格了放心动手罚。”周朝慎嘱咐道。   周朝慎口中的宴副队,全名宴桦。   “不会,周队长的队员都很好。”宴桦笑着说,歪头道,“这几天一直在为出发做准备,还没来得及和您打声招呼,又和您合作了,真的很高兴。”   周朝慎的队伍名为逆风,说起来和宴桦有过几次合作,也算得上是熟人。三个月前周朝慎的副队长被丧尸杀害,这次任务重大,一时还没有代替副队长的人选,上面便派了宴桦过来。   宴桦主防御与治疗,为人和善,他通常都是唱白脸的,和队伍中大部分人相处也算和谐。   “人都到齐了吧。”周朝慎问。   宴桦点头,“都齐了,就等您下令出发了。”   “我说,算起来我应该也就比你只大几岁而已,用不着对我使用敬语。”   宴桦笑笑,“好的,我知道了周朝慎,周队。”   周朝慎没再看他,转头看着他的队伍,人已到齐,“出发。”   声音洪亮,音色低沉,语气中包含无限自信。   这都是他的队员,他引以为傲的队伍,虽他还是习惯性沉着脸,但眼神注视前方时,信心满满。   如果此时俞童没有在上个世界失去记忆,如果俞童能出现在这里,他一定会发现,虽然这个世界在所有世界中,在糟糕程度方面,定会入围前三。   但这个世界的周朝慎却是所有周朝慎中,最阳光,活得最开心的那个。   因为只有这个世界中,他的父母早逝,只有在这个世界中他没有受到来自父母的阴影。末世后他遇到位心底善良的老师,他拥有一群可以信任的伙伴。   这个世界的周朝慎是最心软,也是最有责任感的,尤其是当他拥有强大的异能后。   或许这也是宴桦选择这个世界的原因,毕竟只有在这个世界中,周朝慎是最不会拒绝别人的善意。   只有这个世界,俞童不是周朝慎唯一的选择。   就这样,周朝慎的队伍向着金阳城出发。   金阳城是个中等城市,由于管理良好,城内军队及时维持秩序,所以在末世后依旧存活了十一年。   不过也只是维持了十一年。   现在是末世十二年,在一年前,金阳城在丧尸有组织的进攻下,被攻破。   城内只有少数人逃出来。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他们的晶核都成了丧尸进化的养料。   而周朝慎队伍这次的任务有两个,主任务是击杀金阳城内的四星丧尸,他们得到情报,如今金阳城内的丧尸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这只四星丧尸和少数一星丧尸。   次任务是搜查金阳市,能够带回来些粮食或者武器更好。   五天后,他们来到金阳市。   这会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照在金阳市最外面那层城墙上,那已是破旧不堪。   在这片寂静中,突然冒出来的几声狗叫,显得有些惊悚。   他们一行人顺着走进来。已经是一年过去了,金阳市人的尸体已被丧尸吃净,几次下雨也将地面冲刷干净。   一阵风吹过来,卷走地上的落叶,走进来他们才发现,城内建筑基本没有被破坏,果然像传言所说。   当时是有只丧尸将城内许多人感染成丧尸,所以这场战争结束得很快,临市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附近没有丧尸。”郑钧说道。   普通一星丧尸的感应距离大概是十米,二星是一百米米,四星几乎能达到一千米。   而郑钧的异能之一就是感应丧尸的位置,他已经是三星异能,能感应到五千米外丧尸的位置。   “距离我们最近的丧尸在南方。”郑钧说着停下来,闭着眼睛细细感应,半响才接着说道,“在正南方的一个工厂中,他周围有大概十几只二星丧尸。”   周朝慎点点头,“阿泽。”   从他身后走出来个红衣青年,个头一米七,带着个绿色棒球帽,皮肤白皙,眼睛咕溜溜直转,嘴角也常带笑容,不过和宴桦温柔的笑不同,他的笑却是满满算计。   他全名是秦泽。   “给全队加上屏障。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周朝慎吩咐。   他口中的屏障是秦泽的一种异能,能够给人身上套层薄膜,可以隔绝人类的气息。   不管是丧尸还是其他生物,主要都是靠气息分辨人类。   “好的呀,队长。”秦泽说完发动异能,给全队都套上屏障,除了宴桦。   “宴副队的异能也是屏障,应该就不需要我多手吧。”秦泽笑眯眯地看着宴桦,他叫宴副队的时候,后两个字的音节都是上调,让人听了直打寒蝉。   队伍中其他人听了不自觉退避三舍,这两个人的矛盾积攒很久了,可是连队长都不敢劝。   其实应该说是秦泽对宴桦单方面的挑衅,后来连宴桦这样的老好人都受不了,最终两个人的矛盾也渐渐激化。   “秦泽,你干什么。”周朝慎厉声吼道,但有心人就能看出,他言语中并没有过多责骂,倒不是周朝慎故意偏心,谁让秦泽是末日后就跟着他的同伴。   其实在三个月前,逆风副队出事后,他最意属的人选是秦泽,但他却因为嫌麻烦拒绝了,美其名曰只想当只咸鱼。   但他也有一个要求,副队不管是谁他都同意,除了宴桦。   周朝慎曾试和秦泽沟通,到也不是他多么中意宴桦,实在是不管是宴桦的能力,还是他的性格,都是周朝慎现阶段能找到的最好人选。   但秦泽的态度可比周朝慎想象中更坚决,如果宴桦入队,他选择退出。   宴桦并未重要到周朝慎会放弃秦泽。   所以周朝慎答应秦泽,副队绝对不会是宴桦,但他也有个要求,就是宴桦以外援的名义,只参与这一次行动。   秦泽也明白这次任务对周朝慎很重要,才暂且妥协。   但这并不妨碍他找麻烦。   秦泽还是那副欠揍的笑容,周朝慎没办法,长叹一口气,“抱歉,宴桦。”   周朝慎出面,宴桦也只能妥协,带着他那副温和的笑容。   其实他也能立下屏障,但秦泽的屏障可以说是顺手为之,几乎不费什么力量。对于宴桦来说,屏障毕竟不是他的主异能,就需要费些心力。   宴桦摇摇头,看着秦泽就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更显他大度。   换来队内一票人的同情。   想拉队内票数吗,秦泽笑得弯起眼角,做再多努力也是无用功,毕竟做决定的是周朝慎,而有他在的一天,周朝慎就绝不会将你吸入队伍。   这次是你和我们最后的合作,你肯定不会知道。   想到这再看那边做作的宴桦,他更是开心。   这天晚上,众人先找了个地方休息,准备第二天早上再出发。      ☆、他的队长   晚上郑钧找上了周朝慎。   “有什么事吗。”   “队长,刚才有件事当着大家的面我不方便说。”郑钧一脸严肃,“在观察那只四星丧尸时,我总感觉他似乎也发现了我们。   “你确定?”周朝慎反问道。   不是他不相信郑钧,实在是这么多年了,据了解到的四星丧尸,最远的探查范围也不过是一千米。   而那会郑钧观察到丧尸至少在四千米外。   郑钧点头,“现在我再探查已不会再有那种感觉了。” 可我确定,那个时候不是错觉。我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已经发发现我们了。”   “你认为他会看透秦泽的屏障吗。”周朝慎问道。   看队长明显已经相信了自己,郑钧松了口气,想到队长的问题,神色更加凝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只能说那个丧尸的感应能力很强,我也知道秦哥能力的厉害,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穿透秦泽的屏障感应到我们。”   “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郑钧抬头看着队长,心就放下来了,周朝慎总是有这样的魅力,给人一种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有办法。   “是的队长,您也要保重身体。”郑钧说完转身离去。   但周朝慎可并不想他想象的那么轻松。   “博士在出发前,究竟和你谈了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一个人从外面翻进来,是秦泽。   “偷听!?”周朝慎抬眼撇向秦泽。   “嗤。”秦泽走到周朝慎身边,“别转移话题,这个四星丧尸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泽死死盯着周朝慎,不得到答案他誓不罢休。   周朝慎叹了口气,“你应该听说过金阳市被攻破的传言吧。”   秦泽点头,“说是有丧尸能够大批传染人类,将其变为丧尸,金阳市一半人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可那不是临市为逃避支援过慢而放出的谣言吗。”   看着周朝慎还是沉着脸,秦泽浑身僵住,“难道,那不是谣言。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丧尸存在,要是如此,人类哪有活路。”   “这样的丧尸是存在的,不过幸运的是只有一只,就是我们即将要面对的四星丧尸。”周朝慎解释道。   “所以呢。”秦泽问道。   “什么所以。”   “周朝慎你别给我装糊涂,你选择现在将这件事告诉我,是想干什么,别给我说你准备单枪匹马去找那只四星丧尸。”秦泽冲到周朝慎面前,怒气冲冲。   周朝慎耸了耸肩膀,算是默认。   “周朝慎你是不是有毛病,就算人类灭亡,那个顶着天的人也不需要你往上冲。”   “冷静,我也是有计划的。”周朝慎按着秦泽坐下来,从怀中掏出瓶红色药水。   “这是王秦毅研制出来的,能让人免疫丧尸的感染。”周朝慎解释。   “既然有这种东西,干嘛还要一个人去。”秦泽问道。   周朝慎无奈摇摇头,“你以为这种药多容易做。在一年前金阳市被灭,上面就发现这个丧尸。但为何到今日才派人销毁,也就是用了一年时间,才做出这一瓶药。”   秦泽还想再说什么,被周朝慎打断,“别想着带着你那屏障偷偷来,丧尸感染力度可比你想得厉害多了。你去只是送死。放心吧,那丧尸不是主攻击,他的异能一个是感染,另一个就是探查。”   “如今这是个绝妙的机会,平时这只丧尸都是被保护起来,只有现在他落单了。而且你知道我的武力,只要服用过这药水,我杀个四星丧尸还不跟切菜一样。”周朝慎耐着性子解释。   秦泽看着周朝慎,最终低下了头,面露不快,但还是说道,“所以呢,告诉我这些,我的任务是什么。”   见终于说通秦泽,周朝慎神色也轻松许多,“那四星丧尸周围还是有不少二星丧尸保护,你们的任务就是牵制住他们。速度不能过快,要不然那只四星丧尸发现不对,可能会提前逃跑。但也要小心,不可靠近工厂,要不然你们也会被感染,变成丧尸。”   事情到这个关头,已经不是秦泽能够改变的,他叹了口气,看着周朝慎,“你要活着回来。”   “放心吧。”周朝慎拍了拍他肩膀。   秦泽打开他的手,站起来,“行吧,我也知道你惜命。早点睡吧。”   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还有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周朝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在秦泽凌厉视线下,他终于想起来了,“哎,知道了。我会重新找个副队的。”   “真不知道宴桦是哪里招惹你了。”   但秦泽并不会给他答案,只留给他转身就走的背影。   第二天。   周朝慎的队伍出发,根据郑钧观察,那只四星丧尸仍在四公里外的工厂中。   他附近一共有十六只二星丧尸,一只三星丧尸。   周朝慎这次一共来了九个人,周朝慎潜入工厂负责那只四星丧尸。   剩下的秦泽,宴桦,郑钧还有其余五人负责牵制住外面的丧尸。   “外面就靠你们了”周朝慎从怀中掏出那瓶药水,打开喝下。   “你去吧,注意安全。这只四星丧尸肯定不好对付。”秦泽嘱咐。   “放心吧。”周朝慎摆摆手,向着工厂方向前进。   这会其他人已经和丧尸交上手,他必须尽快,这么想着也潜入工厂。   这以前是个食品厂,里面摆放着各种机器。   周朝慎一层层往过走,根据郑钧观察,从昨天到今天,那只丧尸都待在最中央的地库中。   他收敛气息,进入到地库。   刚一进去,那只丧尸的眼神便聚焦在周朝慎身上。   怎么会这样,明明服用过药水后就不会被丧尸感应到。   周朝慎心跳加速,但那只丧尸在看到他后并没有立刻攻击,反而是怔怔地看着他。   这丧尸个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五。   在变成丧尸后,皮肤会变黝黑,因为没有神志,所以大多都是双眼呆滞。   但这只丧尸不同,他的皮肤是小麦色,在周朝慎见过的那么多丧尸中,算是皮肤最白的那个,更重要的是,在和他视线对上的一刻,周朝慎怀疑,这个丧尸是有意识的。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丧尸基本到六星以上才会有智商,他们不会记得他曾经是人类,只会作为一只丧尸去活。   而这只丧尸,周朝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绝望,那是种为他曾经为人,现在却成为丧尸的绝望。   但这种眼神转瞬即逝。   立刻这只丧尸的眼神失去光彩,盯着周朝慎的眼中只剩下□□裸的食欲。   嗖   他瞬间出现在周朝慎面前,冲着他一掌拍下来,当然被周朝慎躲开。   丧尸好似也料到被躲开,一个翻身就冲着周朝慎迎面扑来。   周朝慎并不接招,一退再退。   丧尸就追着周朝慎在工厂内跑。   周朝慎真的只是在逃跑吗。   到现在还没有说过,周朝慎的异能是火,从开始一级和打火机差不多大小的火焰,到现在温度已经和岩浆持平。   他被追到工厂最中央,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只丧尸。   丧尸已经冲到他面前,再进一步就能扑倒周朝慎。   可他停住了。   周朝慎右手控制着火焰,形成了一条火绳将丧尸紧紧捆住。   火焰灼伤丧尸的皮肤,又很快愈合。   “果然王秦毅那家伙说的没错,你还有治愈的异能。传染,探查,治愈,你现在已经表现出三个特性,你还只是四星异能。”周朝慎一脸严肃,他在庆幸,如果这只丧尸是五星,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   这可是能够融化钢铁的火焰,也不过在他身体上留下道口子,又很快愈合。   丧尸被困后发出呲呲的声音,他死死盯着周朝慎,恨不得吃了他,虽然伤口可以愈合,但火绳将他困住,动弹不得。   周朝慎走上前,掏出跟针管,里面装着浅绿色的液体。   其实他真正的任务是,如果可能的话,将这只丧尸活捉带回去。   针管中的液体被打入丧尸体内,渐渐地他闭上眼睛。   周朝慎没有掉以轻心,火绳依旧捆在他身上。   滋—滋—滋   这只丧尸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那是种低于人类可接受声波的声音,所有人听到都下意识捂住耳朵。   这声音极大,波折到三公里范围内。   在工厂外面打斗的逆风队员也都受到这声音的影响,幸好宴桦一直在持续治疗,所以他们很快就恢复状态继续战斗。   其中秦泽反应最快,他抽空瞥向工厂,里面还是那样安静,但他的心却揪起来。   他总觉得,里面可能出事了。   距离丧尸最近的周朝慎影响最大,他当时被激得跪倒在地,心跳加快,声音震得他脑仁都在发颤。   让他差点维持不住异能。   难道王秦毅的药不管用,他再抬起头看去,整个人都愣住。   怎么会这样。   在自己火绳包裹下,这只丧尸身体渐渐虚化,火绳周围的躯体已经变成黑雾。   异能控制下的火绳继续收紧,但感觉马上就要抓不住丧尸了。   看着渐渐虚化的丧尸,周朝慎站起来眉头紧皱。   现在出现的情况,他听王秦毅讲过。   根据他的研究,这只丧尸之所以能够传染,是因为他能将自己虚化,将其身体雾化,散入空气中,而吸收了他雾气的人类,就会变成丧尸。   现在摆在周朝慎面前的,就是逐渐在雾化的丧尸。      ☆、他的队长   不过眨眼间,这只丧尸已经摆脱周朝慎的火绳。   大意了,是他大意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但事实上是他托大了。   此时他没时间去想,为什么本该抑制住丧尸的药剂没有生效,黑色雾气就要往外面飘去。   不可以,那是他的队员。   摆在他面前的选项不多,而也没时间让他去犹豫。   自爆,这是他的选择。   这只四星丧尸他已经无法抓住,其实若要真给他时间,周朝慎是能够将他打败。   但他现在面对的是眨眼间就会飘出窗外,感染同伴的丧尸。   所以他的选择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自爆。   他如今已经五级,晶核的自爆会将整个工厂燃烧起来,他也有信心在黑雾飘出去前就杀死黑雾。   要问在面对死亡前,周朝慎有没有犹豫。   或许是有的吧,毕竟谁不想活着呢,只不过此时根本没有他犹豫的时间。   他只能这么做。   啪。   水滴的声音。   周朝慎惊讶到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这让他自爆的动作慢了一秒。   也就是这一秒。   糟糕,黑雾就要飞出去了。   他抬头看着上方,双目欲裂,他的队友,他的朋友。   不,不要。   然而,周朝慎并没有看到令他崩溃的场景。   那团黑雾并没有飞出去,原来是工厂各个入口已经不知何时被谁装上一层玻璃。   仔细看发现,那不是玻璃,毕竟玻璃根本无法阻挡黑雾。   那应该是层冰,黑雾在工厂内四处乱撞,但所有出口都已被堵住。   就是现在,周朝慎幻化出火焰跟着黑雾的步伐,终于将他再次堵到,虽然无法将他绑住,但至少能将他堵在角落。   角落处是层冰墙,黑雾团缩在那里,外面是周朝慎的火墙,令人惊讶的是,当火遇上冰,两方都未受损,反而是一起合作将黑雾困住。   周朝慎站起来,正准备往那边走,就看到从外面冰墙中走出来一个人。   他身高不到一米八,身材修长,他身着黑色卫衣,帽子很大遮到眼睛,让人好奇这样能看清路吗。   好熟悉,不知为何,周朝慎一看到这人的身影便觉难受,心里像是被堵住般,只想走上前掀下这人帽檐,确认他无事。   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可那种复杂情绪始终徘徊在心头。   这人先周朝慎一步走到角落,手从冰面伸进去。   他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了,勉强按捺住加快的心跳,说道,“等一下。”   话音落下。   滋—滋—滋   又是刚才那奇怪的声音,而且比刚才更响。   等周朝慎再睁开眼时,角落中的黑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青年手中的蓝色晶核。   这是那丧尸的晶核,这人杀掉了丧尸。   但这并不是此时最重要的事。   “你,是谁。”周朝慎沉声问道。   那青年好似这才发现周朝慎,转过身还是低着头,帽檐达拉下来,看不见面容。   不过他转过来,终于让周朝慎看到他右胸衣服上X图案,那是独行者的标志。   末世这么多年过来,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城市内定居,但也有拒绝定居的人。   这些人辗转于各大城市间,因为他们都多少有出众的异能,所以便成为独立城市外的任务者。   X便是他们的标志。   “你好,我叫周朝慎是南淮的人。刚才你救了我,真的很感谢,这个丧尸晶核该是你的。”   那青年将晶核收入怀中,没理会周朝慎就准备走。   “请等一下。”周朝慎追上去又呼喊道。   在距离青年五步远的时候停下,因为青年已经转身。   “什么事。”   “你救了我真的很感谢,一定有我能报答你的方法。”   “报答?”青年退后一步,打量着周朝慎,“报答是假,想要这颗晶核是真吧。”   青年语气淡淡,话中带着嘲讽。   周朝慎的目的被揭穿也不觉尴尬,反倒更为坦荡,“报答是真,想要晶核也是真。这颗晶核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刚才也看到它虚化的能力,基地需要它进行研究。”   见青年虽没反应,但也没选择离开,周朝慎继续游说,“我知道你是任务者。如果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四星晶核,我可以拿两颗四星晶核来换,如果你有其他的交换条件也可以。”   沉默,空气中是寂静的沉默。   “你,本该是能走的。”过了很久,青年才开口道,看周朝慎像是看着道复杂的数学题。   周朝慎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青年已经等到不耐烦他才回答道:“如果我走了,那么死的就是我的同伴。”他脱口而出,根本不用过脑子,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此时两人距离不过三步远,青年抬头去看周朝慎,头上的帽子随着掉下来,漏出他大半个额头,也终于让周朝慎看清这人的面容。   他皮肤偏白眼尾上调,有个高挺英气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微抿着,光洁白晳的脸庞满是面无表情,和他四目相对,能感受到其中的无所谓,像是世间不再有东西能牵起他的情绪。   “你,”周朝慎出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他的话还是被打断了。   “队长真是无私奉献呐。”熟悉的声音让人背后发凉,周朝慎回头看过去,是秦泽。   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睛眯成条缝。   “我之前下过命令不准进来,秦泽你这是违抗指令。”周朝慎冷脸斥责道。   “呵,郑钧感应到工厂内那只四星丧尸已经死亡,所以我先进来看看,却没成想听到队长这么舍己为人的话,作为队员的我真是惊讶啊。”秦泽笑容褪去,脸色发沉。   这已是发怒前兆,他和周朝慎快十年朋友,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些话,就算他在队伍中,秦泽也宁愿周朝慎独自活着,也不愿他为保护他们去死。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听两人刚才的对话,拿到晶核的人不是周朝慎,而是他面前的那个青年。   那个人。   “俞童?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泽惊讶道。   俞童,这个名字周朝慎感到有些熟悉,再看这人的装扮,周朝慎终于想起来俞童是谁了。   他大约是在两年前出现的一个冰系异能者。   其他异能者虽然是独行者,但或多或少都会有定居的城市,毕竟末世睡在城外太过危险。   而俞童却是个完完全全的独行者,他没有定居的城市。   若只是如此,也不会让周朝慎注意到,最让他出名的是那一年他只是四星异能者,单挑两个四星丧尸,还打赢了。   而他自两年前出现,应该接了五十多个任务,无一失败。   俞童侧过身,“好久不见。”冲着秦泽打招呼。   周朝慎回身冲秦泽示意。   秦泽边走边解释,“去年有段时间咱们不是一直在基地休息,我就独自出去接任务,俞童算是我那段时间的队友。”   又冲着俞童介绍,“他就是周朝慎,跟你之前提过的,我的队长。”   俞童点头瞥了一眼,到搞得周朝慎紧张,他此时真的很想知道秦泽这家伙是怎么说他的。   “晶核给你们也行,我有个条件。”俞童说道。   “你说。”   俞童:“洞昌。”   周朝慎:“洞昌?”   秦泽:“你说的是洞昌剑吧。”   俞童点头。   秦泽主动解释,“中京在半个月后会举行一次拍卖会,大多都是武器,洞昌剑便是拍品之一。当然用来竞拍的不是金钱,而是丧尸晶核。我记得洞昌剑不是热门藏品,一颗四星丧尸晶核绰绰有余。”   “晶核给你们,你帮我拿到洞昌剑。”俞童看着周朝慎说道。   “好,成交。”周朝慎说完,俞童从怀中掏出那枚晶核扔过去。   周朝慎抬手接住。   “半个月后,中京见。”俞童说完转身就走。   “你就这样先把晶核给我了,难道不怕我不守约吗。”周朝慎问道。   俞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依旧神色淡淡,可周朝慎总觉得那目光中还有其他别的东西。   “你会吗?”他说完好像嘴角上扬了一下,很快很微小,几乎看不出来。   说完转身离去。   嘭,嘭,嘭。   那是周朝慎心跳的声音,奇怪的情绪从心底喷涌而出,是激动,欣喜,其中有包藏忐忑。   “队长,队长?”   “周朝慎!”秦泽一掌拍在周朝慎肩膀上。   “怎么。”周朝慎这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秦泽狐疑地看着周朝慎,又看了看俞童远去的背影。   “你,不会是。”   “我不会是什么。”周朝慎好奇。   “没,没什么。”秦泽笑得更是开心,好像发现了很大的秘密呦。   “B组物资收集完毕。”秦泽耳麦中传来声音。   “队长,小风那边也完成任务了。”秦泽汇报道。   今早出发时候,逆风队被分为两拨,A组也就是周朝慎带队,负责击杀丧尸。   B组是闻风带队,趁乱进入金阳城收集物资。   “好,让闻风尽快带人撤出金阳市,在城外集合,我们也随后就到。”周朝慎边说边往外走。   这只丧尸的死亡一定会将周围丧尸引过来,要尽快撤离。   周朝慎和秦泽一前一后走出工厂,剩下的队员都在外面等候,只有两个人受了些轻伤,宴桦已经治疗结束。   “我就说你肯定可以拿到晶核的。”宴桦迎上去说道。   周朝慎点点头,看了秦泽一眼,两人都不准备将与俞童的交易说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俞童,周朝慎咬了咬嘴唇,那奇怪的感觉。      ☆、他的队长   “队长,周队长?”宴桦唤道。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周朝慎问道。   “队长是受伤了吗,我可以帮忙治疗。”宴桦担忧地问道。   “我没受伤。”他摆摆手,言语间不知在想什么,还是有些恍惚。   缓了缓道:“刚才是在想事情,现在重要的是尽快撤离。”   说完站起来,回头看着队伍:“秦泽,你走中间保护好伤员,郑钧殿后用能力查探是否有丧尸追击,我在最前面开路。全队整备,出发。”   看着已经瞬间打起精神的周朝慎,宴桦的嘴角却渐渐拉平。   不对,不对,这不对。   在工厂里一定发生过什么,究竟是什么。   宴桦被那种紧迫的慌张感压抑着,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在周朝慎进入工厂前还没有那种感觉。   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失控了。   原本向他倾斜的天平渐渐向对方沉去,但他却无能为力。   “宴副队,你。”郑钧看着他心头一颤,总觉得宴桦突然变得很陌生。   宴桦很快就调整好,又露出熟悉的笑容,回头看着郑钧。   果然刚刚只是错觉吗,郑钧想到,但那一刻宴桦奇怪的变化,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   回到南怀市。   “所以半个月后你要去中京?”王秦毅坐在办公桌前,躺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周朝慎给他的蓝色丧尸晶核,抛起来又接住。   “你说的没错,不过。”周朝慎坐在一旁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对劲,“你那是什么语气。”   还有王秦毅那有恶心的表情,满是幸灾乐祸。   “姓王的,我可是因为帮你拿这块晶核才要去中京的,我不求你说声谢,只求你把你那诡异的笑容收回去好吗。”周朝慎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秦毅才不会听他的,反而是站起来走到周朝慎面前,“你说的也对,本来这颗晶核就是我要的。既然如此,我中京那边也有熟人,操作一番应该可以直接拿到洞昌剑,秦泽那也有联系方式,直接给那位俞童送回去,也是可以,你觉得如何。”   周朝慎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握紧拳头,半响才说道,“你就专心研究这块晶核吧,中京那我自己跑一趟不妨事。再说既然是我与人定下的约定,是还不要爽约的好。”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更是正义凛然,“你还是专心研究这块晶核吧。”   王秦毅靠在桌子上,一手拄着下巴,盯着周朝慎。   “怎,怎么?”周朝慎反问道,莫名慌张。   “没,就是觉得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那中京的事我就不插手了,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呦。”王秦毅说到最后,呦字的音调诡异地拐了个弯,越听越像秦泽。   所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这两个人是真的越来越像了啊,已经从王秦毅那里出来,周朝慎又想到这个问题。   “队长。”宴桦迎面走来,伸手打了个招呼。   周朝慎停下脚步,“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周朝慎就好。”   宴桦笑了笑,“因为想成为周队长的队员,所以总习惯叫您队长。”   此时已经是从金阳市回来的三天后,从宴桦离开逆风队后,他再没有接到其中任何一人的联系,虽然他只是暂当做外援进入逆风,但这个结果,显然宴桦无法接受。   不应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明明和每个人相处都很好,除了那个秦泽。   “抱歉宴桦,董承的离开对逆风中每个人打击都很大,所以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一个新的副队。”周朝慎解释道,董承是他的副队长,三个月前被丧尸袭击。   提到董承,周朝慎声音变得低沉,不仅仅是逆风的队员,他也还没有完全从这件事走出来。   当时也是出任务,被分成AB两组,董承是B组,他保护了队员,代价是他的死亡。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泽才会对他那天的选择反应那么大。   “抱歉,是我的原因导致暂时逆风无法接受另一个副队长。”周朝慎解释。   “我可以等的,我觉得逆风真的是个很好的队伍,我很想成为你们的队友,而且我,”宴桦仍不放弃,他当然不会放弃。   可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能。”一个青年音插进他们的谈话,那熟悉的上调音,是秦泽。   周朝慎回头看过去,竟然是秦泽和王秦毅一起过来。   宴桦也顺着望过去,又是秦泽,又是他,每次遇到他宴桦总无法保持住他那完美笑容。   冥冥中,秦泽就是他的克星。   “队长无需替我隐瞒。”秦泽越过周朝慎,走到宴桦面前。   秦泽和宴桦都是平时习惯嘴角带笑的,不过宴桦是那种温柔包容的笑容,而秦泽却是讥讽中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此时两人都沉着脸,四目相对。   “拒绝你加入逆风的人是我,在你没来之前我就和周朝慎说过。如果他将你纳入逆风,那么代价就是我退出。”   秦泽嘴角扬起,“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缠着队长要加入。因为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你放心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遗言也一定是逆风永远不能接纳你。”   王秦毅拍了秦泽后脑勺一下,“胡说什么呢你。”   周朝慎也反应过来,“宴桦,别听他在那胡说。”   “周朝慎你的事情自己解决。”王秦毅说着拉起秦泽的手径直离开。   周朝慎看着自己这两个朋友的背影,总觉得,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起刚才在王秦毅那里的对话,怎么都看这两人越来越像了。   “周队长,秦泽说的是真的吗,这才是你不愿接纳我进入逆风的原因吗。”   周朝慎心头一叹,只想立刻给秦泽一拳,真是他的‘好队员’,能怎么办,只能帮着兜啊。   “宴桦,刚才秦泽说的的确都是真的。但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也是真的,不管是你还是别人,逆风现在无法接受另一个副队,董承是为保护队友而死,我们暂时没办法让别人取代他的位置。”周朝慎解释道。   “周队长,我可以等的。”宴桦依旧坚持,哪怕没人理解他此时的坚持。   “抱歉。”这是周朝慎唯一能给的回答,“宴桦你能力好,亲和力强,我觉得不管你去哪个队伍,都会有很好的发展。之前和你合作受你照顾良多,都没时间和你道声谢。一直以来和你共事很愉快,谢谢。”   他长舒一口气,“抱歉,逆风无法接纳你。”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无数质问声在宴桦心头响起。   周朝慎从他身旁走过,宴桦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不该,不该是这样。   这是他心中的直觉。   而之前他加入逆风的坚持,也是直觉。   从很久之前,宴桦就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未来的发展,怎样做选择会得到最好的结果,所以加入逆风也是选择之一。   但他失败了,唯一一次的失败。   从此,他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那一定不是最好的路,宴桦的直觉这么说。   说了这么久,各位应该也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宴桦同样没有过去的记忆。   关于宴桦和俞童那场博弈,主世界给予的便利从来都是最公平的。   宴桦认为俞童之所以能够攻略成功周朝慎,是因为他拥有初世界和周朝慎在一起的记忆,以至于他是最熟悉周朝慎的人。   所以宴桦用之前自己偏离剧情,换来次改变的机会。也因此,他成功的剪去俞童三个世界和主世界的记忆。   俞童来到这个世界前他没有遇到黑雾,他是直接与原本世界的俞童融合。   但因为在这个世界中俞童没有原来的记忆,大世界的公平效应使宴桦也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若只是这么看,宴桦的确很亏,结果是两个人都失去记忆。   可你以为宴桦之前没有想到这些吗,他当然想到了,所以他才会挑选这个末日世界。   就是因为只有在这个世界中,周朝慎童年阴影最轻,这是唯一一个世界,周朝慎会接受别人的善意,也只有在这个世界,宴桦可以用周朝慎朋友身份开始相处。   不仅如此,宴桦在上个世界留下推演之法,所以宴桦一直以来心中的直觉,其实就是个阵法,根据周遭信息进行加工,会让他得到最正确的选择。   但宴桦也没有想到,即使他已经做到这一步,上天也并不站在他这边。   可这一开始就是因他的选择而生,他选择前三个世界的神隐,让他根本不知道俞童和周朝慎在一起的经过。   他的自以为是让他早已失去先机。   即使他抹去俞童的记忆,可还有周朝慎。   当周朝慎见到俞童的时候,世界的天平就不再偏向宴桦。   大世界的齿轮继续转动,但他的主人永远不可能是宴桦。   此时的宴桦没法去改变现状,心中的阵法一遍遍呼喊他加入周朝慎的队伍,可他却无能为力。   他看着周朝慎的背影,只觉得这人已经越走越远,用尽全力也根本追不上。      ☆、他的队长   半个月后,周朝慎如约来到中京。   他没去拍卖会,因为在王秦毅的帮助下,那把洞昌剑已被撤出拍品,以两个四星晶核的价格被周朝慎买走。   和俞童约的地点是中京城东处一栋废弃楼中。   现在周朝慎已经带着洞昌剑来到楼下,正往上走。   这天,周朝慎穿了身淡蓝色上衣,下身是棕色牛仔裤蹬双马丁靴。   一身衣服是怎么都觉得别扭,可在得到队友一致好评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穿了这衣服来。   周朝慎平时多阴沉着脸为保持队长威严,此时蓝色衬得他增添几分柔和,这些天没在基地工作也让他心情放松许多,看着手中的剑嘴角竟添几分笑意。   一头卷毛被细细打理过正到耳后,他抬头看着房顶上那个人影,直觉告诉他那是俞童。   周朝慎顺着楼梯走到房顶,果然是他。   青年还是那身黑色卫衣,不过今天没有带帽子,他侧靠在天台边缘,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一只脚悬空晃悠着。   周朝慎忍了半天才没将关心的话说出来。   见他上来,俞童转过身,额前的碎发遮住右眼,他抬手轻扶,终于露出那双眼睛,无欲无求,只在看到周朝慎手中的剑时,才生出分波澜。   周朝慎走到俞童面前,将剑递过去。   俞童单手接住,并未将剑抽出来,只左手细细抚摸剑鞘上的花纹,嘴角微微上扬,漏出怀念的神情。   周朝慎不自觉得又向前一步。   两人此时凑得很近,周朝慎总感觉他能听到俞童的呼吸声。   “这是你以前的剑吗。”周朝慎问。   俞童抬眼看了他一样,将剑别在腰间,停顿了下,带着少许困惑,“也许吧。”   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周朝慎并不觉得被敷衍,他总是下意识就去相信俞童口中的任何答案。   这种下意识的情绪更让他心头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边俞童收拾好已经准备离开,在看到周朝慎还愣愣地盯着自己,他难得生出几分兴趣,便问,“还有事吗?”   秦泽算是他半个朋友,从他口中没少听到吐槽周朝慎的话,但其中更多的是亲昵,生死相伴朋友间的关怀。   “你,”周朝慎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他当然有话说。   他想问俞童接下来回去那里,想问他有定居的地方吗,想问他觉得南怀如何,最想问的话却是他觉得自己怎么样。   我!在!想!什!么!   周朝慎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又想起王秦毅和秦泽那两个家伙调侃的语气,便想通了。   看来那两个家伙早就发现了。   他,周朝慎,今年周岁三十,单身大龄未婚男,在某一天,对面前这位青年,一见钟情。   嘭,嘭,嘭。   这是他心跳的声音,然而速度逐渐平稳,接受这些的过程比想象中要快。   不过转瞬间就从诧异变为坦然。   然后便是怎么看俞童都觉得喜欢,只让他感觉青年像是长在他心头上般,怎样都是好看的。   俞童也不着急,他侧身回头继续盯着周朝慎,等待他的回答。   “你,喜欢猫吗。”周朝慎问道。   “猫?”俞童想了想,他十岁经历末世,见过的动物或许该称之为凶兽,十岁前记忆中的猫是小小的一只,会叫唤,实在没有什么喜爱不喜爱之说。   而最重要的是,当末世后,人类登上所有生物的食谱后,便不会再有这种宠物了。   但是周朝慎为什么要这么问,俞童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前后一分钟,他似乎是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整个人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可具体要说哪里有变化,俞童也说不出来。   “你,身上。”俞童说着有些犹豫,他感觉到周朝慎身上不止有一个灵体,还有两个,是很微弱的生命。   以至于上次他都没有发现,这会附近只有他们两人,俞童才感觉到。   “我有一个活体空间。”周朝慎说道,这件事算得上是机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空间分为两种,一种是活体空间,就是周朝慎身上这种,空间中有时间流逝,范围大的话可以藏匿活人,缺点是若是放食物有时限要求,否则会腐烂在空间中。第二种是死体空间,里面时间是静止的,东西出来可以保持和放进去时一样,缺点就是只能储存死物。   周朝慎说完打开他的空间。   喵,喵。   一只是美短,灰白相间叫奶昔,另一只是普通的田园猫,叫奶糖。   周朝慎介绍道。   最让俞童惊讶的是,这猫的名字也太可了吧,怎么都不像是周朝慎能取出来的。   “别担心,这两只猫并没有,”   这两只猫,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并没有被世界范围的丧尸基因入侵,也就是说,这两只猫和末世前的猫,并无不同,周朝慎解释的话还没说完。   俞童已经蹲下冲着猫招手,美短蜷缩在他脚边,田园猫已经顺着往上爬到俞童身上。   俞童熟练地伸手挠它的下巴,奶糖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俞童也笑出声来,嘴角上扬,露出只有一个酒窝的脸颊。   周朝慎感到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他,那是心头一颤的感觉,感觉整颗心像是要被融化了。   他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两只猫是我在末世后无意间找到的,他们被困在A市实验室中,并没有被感染变异。”   “喜欢。”俞童蹲在地上,怀中抱着那只猫,抬头看着周朝慎,脸上还有那未曾褪去的笑容。   噗嗤,周朝慎感觉自己心口又是一箭。   他当然知道俞童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可那狂跳的心脏却再也无法按捺。   “队长,队长。”郑钧呼唤道。   那天和俞童分别后,周朝慎脑中就只剩下那青年的身影。   他长叹一口气,说不出来口啊,不管说什么都太冒犯了,以他现在和俞童的关系。   郑钧见队长苦大仇深的模样,肯定又是为城建的事烦恼,队长真是太有责任心了。   周朝慎仍在叹气,最终只是问了俞童的联系方式。   想问的问题太多了。   当他再一次叹气的时,秦泽一个水球扔过来,还好周朝慎身体反应快躲过了。   “再叹气,老子不干了。”秦泽头上暴起青筋,他从来都没有发现周朝慎有这么烦人的一天。   “好好,我不打扰你。”周朝慎站起来连连摆手,说到底秦泽正在写上次出任务的报告,这本该是周朝慎的工作。   周朝慎转身出去,正好碰见迎面走来的王秦毅,打了个招呼。   王秦毅激动得满脸通红,双眼发亮,走到他跟前低声道,“进去说。”极力在压抑自己的兴奋。   内边秦泽抬头见周朝慎又回来了,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扔,“周朝慎,你再打扰我,老子说到做到,破报告真不写了。”   周朝慎伸手接住,让开身子,漏出身后的王秦毅。   “阿毅?”秦泽从座位上走出来,拉着王秦毅坐下。   倒了杯茶递过去。   王秦毅抱着茶杯定了定心神,叹气。   周朝慎不得不感叹下,不同人叹气后果是截然不同。   看看人家这待遇,都是多年朋友怎么差别这么大。   可是看着看着,怎么都觉得他这两个朋友,好像有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此时王秦毅喝完水将杯子放下,他靠在沙发上,头看着天花板,秦泽正坐在他旁边,手垫在他脖颈下,轻轻按压。   秦泽脸上关怀的表情他从未见过,倒不是说自己出事了秦泽不关心,只是那种神态,说话的语气太不一样了。   此时两人坐在沙发上,虽什么都没说,但那两人的氛围,周朝慎总觉得自己插不进去。   用他这两天新学到的词语,他感觉自己眼睛有些瞎,吃得有点饱。   这些念头转眼就过,最重要的还是问出了什么事,怎么刚看着挺高兴一人,进来又开始叹气。   周朝慎坐在他俩对面。   秦泽问,“你该是刚从世界会上回来吧。”   末世刚开始通信网络全断,那时各个城市传信都回到最原始的方法。   如今十二年过来,虽无法向末世前那般,世界网络全覆盖,但至少能实现各大城池间实时通信。   而秦泽所说的世界会,是固定的时间各地科学家或领导人的会议,交流各地研究新进展。   当末日来临,人类被孤立为独一族后,便基本再无种族纷争。   而王秦毅参加的自然是科学会。   “末日或许能够结束了。”王秦毅一字一顿说完,两人惊得愣住。   “你,你说什么。”   “还记得前段时间我拜托你们队杀的那只四星丧尸吗。”王秦毅嘴角扬起。   周朝慎点头,“那个丧尸的确如你所说,很特别。”   “我发现的不算早,中京和非欧那边已经研究出,这种丧尸有着和末日树同样的效用。”   末日树就是末世开始后,从欧亚板块中长洋海长出的那棵树,也就是那棵树散发出的东西,改变了世间生物基因。   王秦毅接着说,“他们已经找到方法,将这晶核的效用逆转,也就是说如果有足够的丧尸晶核,或许可以造出一颗末日树,不过这颗树会将世间生物基因逆转,也就是回到末日前。”   如果这真的能成功,末日就结束了。      ☆、他的队长   骤然而来的惊喜令两人心头炸开了花,半响才反应过来,既然如此王秦毅为何会叹气。   王秦毅继续说道,“因为,这个办法在我看来,成功几率不足一成,或许一成都是我高估了。”   其中骤然而来的落差乌云般袭上三人心头,这才是王秦毅又喜又叹的原因。   “但,总值的一试啊。”周朝慎沉声说道,“至少证明,人类还是有希望的。”   对啊,不管成功与否,至少人类还有未来。   即使他们失败了,还会有无数的人类跟上他们脚步,终有一天会回到那和平的日子。   “这只是今早科学会那边给到的答案,应该要些时间政府那边才会统一,你们这段时间也别接任务,在基地等通知吧。”王秦毅嘱咐道。   “行,我心里有数。”周朝慎说。   几人又在说了会话,王秦毅那边有人来找,也先离开了。   果然五天后,下来命令让基地内六成以上队伍出去击杀特定丧尸,基本是半强制性的命令,两个队伍合作消灭一只。   和周朝慎队伍合作的叫做长鹰队。长鹰半个月前执行任务在合水,正好离这次的任务地点杭微市比较近,所以长鹰队没有回基地,现在已经在去杭微的路上。   这边周朝慎也召集队伍,立刻出发。   路上还算风平浪静,用了七天时间总算赶到杭微市附近。   此时他们已经到杭微市外,傍晚时分城内也不好再进去查探,便打算暂在城外住下。   这会队伍已将帐篷扎好,秦泽将整个队伍设下屏障,最中央升起火堆。   他坐到周朝慎跟前,递给他块肉干,“王秦毅让你最近注意点。”   周朝慎正埋头吃饭,闻言眉头紧皱,手下动作不停,脑中过了遍最近的事,点头应下。   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秦泽也没多说。   “上次的事。”周朝慎终于抬头看着秦泽。   这说的是上次的任务,当时周朝慎使用王秦毅给的药剂,不曾想本该昏迷的丧尸却暴动了,要不是当时俞童凑巧出现在那里,周朝慎肯定会牺牲自己保住队友。   后来发现是王秦毅给的药被动了手脚,但此事关系重大,药是王秦毅亲手配置交给周朝慎,周朝慎拿到后就藏在自己空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现在也没查出来。   秦泽摇摇头,王秦毅那边也没进展。   这才是秦泽更担心的,如今王秦毅一个人在基地,他们这些人都不在,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越想心下越急,长叹一口气安慰自己,他也知道王秦毅那人,遇事该是比谁都灵。   抬头就见周朝慎无一脸无奈,“你这是,什么表情。”秦泽问。   周朝慎又往他那边凑,难得一脸八卦悄声问道,“你俩这是,好上了。”   “你,周朝慎,你别再这胡说,好什么好我和阿毅那是正经兄弟,你这是,腐眼看人基,对,就是这么说,你。”秦泽说着站起来,作势拍拍身上的土。   “别胡说啊。”又转头补充道,更是欲盖弥彰。   周朝慎可真是来了兴致,这么多年来,他在调侃这方面,可就没赢过秦泽。   他抬头,带着两分幸灾乐祸,悠悠然道,“我刚可没说是谁,你怎么就扯到王秦毅身上了。”   “你。”秦泽反应过来是自己激动了,本来哪怕是轻描淡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倒是如今反而是暴露了。   “你和我瞒什么,说来听听,还能帮你出谋划策。”周朝慎拉着秦泽坐下来。   秦泽也又顺着坐下,瞥了周朝慎一眼。   周朝慎从其中看到了满满不屑,秦泽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从中看到了三个字,就你?   对,三个字中还包括那个标点符号。   周朝慎把这个标点符号看得很清楚。   “我怎么了,”周朝慎问出口。   “王秦毅我自己能搞定,倒是你。”秦泽一手拄着下巴。   那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寒蝉,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请原谅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好友,可这的确是周朝慎此时的感受。   “俞童,喜欢上人家了吧,我实在没想到,你还有一见钟情的时候。”   “你说什么呢。”周朝慎说的很没底气,“不和你说了,你这人,明明说的是你的事,怎么老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倒是真像落荒而逃。   周朝慎也没走远,就在树林前站着,身后不远处就是营地。   不免又让他想起秦泽刚才嘱咐他的话,他让自己小心宴桦。   小心宴桦。   秦泽从开始就很厌恶他,却从来不肯告诉他原因。   周朝慎这边努力去想工作的事转移注意力,可也不知怎么。   没多一会注意就跑到俞童身上,从他们俩的见面,两人说过的话,再到俞童的一颦一笑,他说话嘴角的弧度。   喜欢,这就是喜欢啊。   周朝慎本来绝不相信一见钟情,他认为感情还是日久生情那般处出来的,当两个人都熟悉,都互相了解后才会生出感情。   举个不恰当的比例,就像秦泽和王秦毅,那般融洽的氛围,周朝慎很确定他们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   可这鬼扯的一见钟情却真发生在他身上,他始终记得那天俞童突然出现在工厂,他就那般从容地出来,手伸进去,出来已是带着丧尸晶核。   那时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到现在周朝慎还记得。   喜欢,真的好喜欢,不论是他的说话语气,他回头的侧颜,让周朝慎都好奇,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能勾起他这么多情绪。   他长叹口气,上次见面自己想要交换联系方式,但被俞童拒绝了。   不过他说他会偏北方活动些,北方啊。   杭微城是南方城市,好远。   真的好想见他。   簌簌   远处有生物在冲着这边奔跑,周朝慎看着面前树林,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不止一个。   这边的树木长得很茂密,一阵风吹来,树叶也簌簌作响。   周朝慎靠在树边,眼睛紧紧盯着前面。   在这里。   扑通一声,从树林中冲出个人影,摔倒在地。   嗖嗖又是三四个影子从竹林中冲出,仔细看发现这不是人,而是四只猴子。   直向地上那人影扑去。   那人虽摔倒在地,却很冷静,他转身抬手周围已经出现四只冰箭,正迎上那四只扑来的猴子,均是一箭封喉。   但追青年的人不仅仅是猴子,这时从森林中又走出一群野狼。   看着那地上的青年,黑夜中眼睛发绿。   青年试着再凝聚冰箭,可四周只出现了些冰霜,无法成形。   周朝慎听到青年轻咳一声,扶着旁边的树木站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剑。   一把周朝慎前不久还见过的剑,洞昌。   其实在青年刚出现的时候,周朝慎当然就认出来了,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俞童的身影,只是他太过震惊愣住了。   谁能想到他上一秒还思念的人,下一秒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等到野狼跑出来,他才回过神从树后走出来。   火焰,多么明亮的颜色。   周朝慎烧死了其中八成的狼,专门剩下两成放他们回去,这样今晚便再不会受到骚扰。   “俞童?”周朝慎唤道,手里召出火焰算作照明。   在狼声哀嚎中,他一步步向俞童那边走去。   火光下他感觉俞童又瘦了些,他还是穿着那身黑衣,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周朝慎走到俞童面前,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他在意的事。   从他刚才的反应推断出,应该只是力量耗尽,晶核间灵力干涸。   而令周朝慎高兴的是,自己的出现还是让俞童神色中起了波澜。   眼见俞童踉跄间就要摔倒,周朝慎赶忙一个大步走上去扶住了他,准确来说是抱住了他。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周朝慎有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臆想,他在俞童身上闻到一股清香,无法形容,就是很好闻的气味。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此时他全部心力已放在俞童身上,顾不得细想手已经搭在俞童命门,俞童这会还没昏迷,但他也没有反抗,他应该是有拒绝的力量的。   周朝慎松了口气,果然和他观察的一样,只是体力不支。   他低头去追寻俞童的双眼,想看他眼中自己的样子。   然而他没想到会从中读到安心,是因为见到自己吗。   他是信任自己的吗。   俞童此时的确是精力枯竭,脑仁都在突突地跳,但他不能睡,他不能停下,他强撑着站起来,拔出洞昌,在准备肉搏的时候看到了火焰,很漂亮的颜色。   他回头讶异,竟然会碰见他,周朝慎。   在他自己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心已经跟着安定下来了,很奇妙的感觉。   好累,他慢慢闭上眼睛,睡倒在周朝慎怀中。   他闭着眼睛,感觉似乎是下雨了,雨水落在他耳边,心头被一种充盈的情绪填满,很奇妙。   自己周围还躺在一个人,那人手搂在自己腰间,两人气息交融,那是谁。   雨越下越大,他身侧那人被惊醒,自己也随着醒来。他靠上去安慰那人,说话呢喃间,俞童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能听到那人在自己耳旁,一遍遍轻声呼喊,“童童,童童。”   是谁,那个人是谁,这声音照进俞童心底,更觉一片清明。      ☆、他的队长   俞童睁开双眼,入目是漫天繁星,耳边柴火烧地噼啪作响,时不时能听到蝉鸣声。   他这才想起来,在昏倒前,自己似乎看到个熟人。   俞童撑着身子坐起来,是被救了吗。   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屏障内,最中心升起火堆,跟前搭着六个帐篷。   上面是他为数不多认识的队标。   他想起来了,周朝慎,昏迷前自己见到了他。   “俞童。”   俞童听到这个声音愣住,刚从梦中醒来还有些恍惚,竟觉得这声音和梦中的声音是那么相像。   “俞童,好点了吗。”周朝慎从一旁走过来,坐在俞童面前,担忧地看着他。   俞童心中的那丝熟悉感转瞬即逝,他的理智也随着回来。   他感受了下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点点头,“好多了,谢谢。”   “我也没做什么,你当时只是力竭,休息会就好了。”周朝慎说着递过去块饼干。   这不是普通的饼干,是末世后专门为出任务的人设计,体积小能量营养高。   俞童接过来,撕开三两下咽下肚。   周朝慎这边是越看俞童心下越是欢喜,嘴角的笑容也是增大。   那头秦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和周朝慎认识有十多年了,那里见过周朝慎这幅模样,这会是恨不得说句不认识他。   而且就他这样下去,那里能说得上话。   这么想着他也从帐篷中出来。   见他出来,周朝慎先给了他个眼神让他回去,秦泽权当没看见。   “俞童,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泽走上前说道。   俞童抬眼望过去,“接了个任务。”他看着秦泽又转头看了看周朝慎,“和长鹰队合作的就是你们吧。”   周朝慎递过去杯水,直接点头承认。   “我的任务是给何政送封信。”俞童解释,何政就是长鹰队的队长。   “那正好与我们同行。”秦泽邀请。   俞童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们的任务,你们与何政的任务,不会就是捕捉这附近的那只六星丧尸吧。”   秦泽勃然变色。   这个消息是机密,俞童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周朝慎,虽知道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会将任务透露出去,但还是下意识去看他。   看周朝慎神色不对,便知他也很意外。   “我们的确准备消灭这只六星丧尸,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周朝慎问。   俞童摇头,“并没有,你们消息保密的很好。谁能想到南怀市传说中王不见王的两个队伍会合作。我只是猜测而已。因为这次的丧尸和你们上次捕捉的那只四星丧尸,在某种意义上有些相似。再说你们上次对那只丧尸,诡异的重视,我也猜出些端倪。”   “你见过这只六星丧尸?”俞童说完周朝慎最先注意到这,也跟着问出口,“你力竭难道就是因为碰到那只丧尸吗?”   俞童点头应下,“事实上,关于那只六星丧尸,我还有些情报可以提供给你们。”   俞童娓娓道来,周朝慎两人越听越是心惊,更庆幸俞童能逃出来真算是命好。   第二天,俞童随着周朝慎队伍一同出发,因为昨天周朝慎将俞童带回来已是入夜,除秦泽外并未惊动其他人。   所以对外周朝慎宣称俞童是他请来的外援,俞童也算是小有名气,逆风队的人见了他也很欢迎,闲来凑上去也闲聊几句。   毕竟这个传闻独行侠的人,竟能被自家队长当做外援请回来,大家自然都很好奇。   他们现在地处杭微市西侧,根据郑钧探查以及传回来的消息,何政已经在杭微市东侧外驻扎。   这天大早周朝慎就带人出发,不过这次他们全程都躲在秦泽屏障下,路上更是小心,因此到中午他们才与何政会和。   何政可以说是南淮城第一队,周朝慎的队伍是这三年才追上的,更加巧合的是两支队伍这几年竟完美错开。不是他出任务就是周朝慎出任务,导致这两人都知道对方是个厉害角色,但实话说这两队长可真是不熟。   有好事者,传这两队伍为争夺第一,整天勾心斗角。更有甚者,说见过这两人大打出手,可苍天可见,今天才是这两人第一次见面而已。   何政也不过三十出头,但却比周朝慎显老些,额头满是皱纹,脸上从左眼角至右颌处有道一寸款的伤疤,可以想象当时伤势有多么严重。   见到周朝慎他先唤了声周队长,打个了招呼。   周朝慎也点头示意,习惯性皱起眉头,他以前虽从未见过何政,但也感觉到他不对劲。   虽强力镇定下来和自己说话,但眼中满是衰败,嘴角下沉微抿,额头皱纹更深。   “何队长这边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吗。”周朝慎问道。   何政摆手,“我们三天前就驻扎在这里,也派人出去查探,暂未发现什么。”   他说完见周朝慎还是盯着自己,知道自己的不对劲被看出来,叹了口气,,周队长,我这会情绪不对,是有私事被影响了。抱歉,我不该将私人情绪带进来。”   何政略带歉意解释道,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继续和周朝慎说话。   事实上,何政队伍里还有个熟人,宴桦。   宴桦这会走过来,郑钧还在那边好奇,为什么宴桦会去长鹰,感叹当时那次任务后怎么不来他们队。   宴桦笑着摇头,还是那副老好人模样道,“可能是缘分不够吧。”   秦泽老早就看到宴桦,便拉着俞童远远躲开。   “那是谁。”宴桦在看到秦泽身旁的俞童后,浑身僵硬,心跳越来越快,他不知道为什么,只一看到这人,心头便生出厌恶,只恨不得将这人立刻杀死。   但面上仍打起笑容询问。   郑钧顺着目光看过去,“你说俞童啊,是队长为这次行动请来的外援。”   “他就俞童吗。”宴桦喃喃道,双手紧攥,指甲掐进肉中,心中的黑暗面被勾出。   即使脸上还挂着笑容,郑钧也发现不对劲,狐疑地看着他。   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宴桦接下来的话吸引注意。   “应该是周队长认识的人吧,毕竟咱们这次任务如此关键。”宴桦笑着说,“倒是我多想了,周队长这么稳重的人,肯定不会胡来。”   这话让郑钧心头一惊,他当然不是怀疑周朝慎,只是顺着宴桦的话想来,自家队长和这位叫俞童的人,的确不像是老朋友,反倒是秦泽和俞童更熟些。   郑钧哪里听得出宴桦挑拨之意,就算听出来也只当宴桦是关心周朝慎,言不达意罢了。   便也顺着点头,“既然队长发话,俞童定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其实也不怪这两人如此小心,关于科学会上得出来的结论,暂时都没有在世界范围公布,只是各大政府背地开始行动。   不要以为末世后,真的可以达到全人类的统一,事实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如今末世十二年来,出现的□□不胜其数。   更有一个地方市长,因信了灾难是对人们的考验。在他的号召下,带领一万余人面对丧尸不抵抗,那挖出的一万颗晶核,至少养出成百个四星丧尸。   这边郑钧不答话,再也无法引起宴桦半分注意。   因为那边秦泽不知对俞童说了什么,两人频频往这边看。   也就在郑钧话音落下之时,俞童动了。   他起身向这边走来。   他还穿着那身黑色衣裳,不过此时将卫衣上的帽子带着,帽檐达拉遮住大半张脸,投下的阴影落下来,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巴,嘴角拉平,从头至尾脸上都不带什么表情,漫不经心的样子到觉他无害。   不过这一切在宴桦眼中截然不同,危险、憎恶、愤怒各种情绪接踵而至,来得莫名其妙。   迎面走来的俞童让宴桦感到种宿命感,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近了,又近了,宴桦感肯定他就是冲着自己而来,他那挂在腰间的长剑,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刺穿。   既然如此,死的那个人,觉不可能是他。   宴桦死死盯着俞童,他的脚步声传来,像是走在他心头上般,就是现在。   “宴桦?你怎么了。”郑钧的呼喊让宴桦的动作慢了一秒。   在他眼中,正在谈话的宴桦莫名就瞪着俞童出神,哪怕迎面走来的俞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也就是慢了这一秒,自己便了先机,宴桦心中满是懊悔。   输了.   输了就是死亡。   然而,俞童和他擦肩而过,甚至两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发生在宴桦的脑海中。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绝不可能只是如此。   “你,站住。”宴桦厉声喊道。   他这一声过后,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顺着看过来。   宴桦他们身后就是在谈话中的周朝慎和何政,这会也看过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宴桦在心里呼喊道,可当他看到俞童轻飘飘地回头望着他时,一切都炸开了。   可他根本冷静不下来,浑身的细胞都焦躁不安,呼喊着将眼前这人杀掉。      ☆、他的队长   “你好,我是宴桦,长鹰的副队。”   俞童点了点头示意,回头继续向周朝慎那边走去。   “俞童是吧,可以请你说明下周队长邀请你过来的经过吗。我知道这么问有些冒犯,但这次任务事关紧要,还是小心为上。”   俞童这才回头,像是才注意到他,细细打量着宴桦,“你?”   他话还没说完,周朝慎已经走过来,“俞童是我请来的外援,出什么事我就是保证。你说呢何队长。”   他越过宴桦直接看着何政。   对于突然出现的俞童,何政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得劲的,他当然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可即使他有意见,也不适合此时说出来,现在是两队刚见面,正是磨合的时候。   虽然流传已久两队有第一位之争,就算他和周朝慎都无心于此,但不可否认的是两队队员心里难免有想法。   因此这会何政更不能说出反对的话,否则一定会激化矛盾。   “我当然相信周队带来的人,小宴也是公事公办,怕出什么意外。”   何政这话又没驳周朝慎的面子,最后又替宴桦解释。   “我这几天的确是没什么重大发现,但也发现几处异常,我叫人过来与你详谈。”何政接着说,算是将刚才的争执带过去。   “你就是何政?”倒是俞童这边突然开口。   俞童说话间打量着他,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还没等何政回答,他抬手扔过去个卷轴。   “小心。”宴桦下意识呼喊道。   然而何政动也未动,同样伸手接过来。   “有人托我给你带封信。”俞童解释道。   何政狐疑地看着俞童,手下动作不停,“这,这竟然是。”   他看着看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旁边的人赶忙扶住。   “队长,您怎么了。”   “队长。”   “出什么事了。”   长鹰的人跟着围上来。   “俞童,你究竟是和居心,信里写了什么。”宴桦质问道。   俞童根本不理会宴桦,依旧看着何政。   何政此时已收拾好情绪,冲着俞童点头,“多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   眼眶已隐隐发红。   他此话一出,旁人虽不知信内容,但已知这怕是对何政来说很重要。   那边怒气冲冲中的宴桦便显得尤为尴尬,也亏得是这会大家注意力都在何政身上,没多少人看他。   “是阿婷有消息了。”何政解释道。   他口中的阿婷名为赵婷,是他的妻子,也是异能者。半年前独自出任务生死未归,何政去寻了多少次也没有结果。   官方已为其发了死亡证明。   但何政不信,为找赵婷差点疯魔,上面不想让他就这样废了,才会不得已给他派任务,勉强让他振作起来。   这个任务就是之前他们在执行的任务,不是什么危险事情,只是野外采集。   而如今这事下来,为捕捉这只六星丧尸,才不得不动用何政。   “算算时间,赵婷已经安然回到南淮城,我就是接了她的任务来给你送信。”俞童解释道。   听到原来是赵婷派人来送信,众人心里也明白了,依着之前何政的状态,其实很有可能会耽误这次任务进程,甚至损失惨重。   所以也只有赵婷会在此时派人送信过过来,只有她的消息传来,何政才会重新活过来。   见何政那边又要道谢,俞童摆摆手,“何队不用道谢,该收取的报酬赵婷已经给过我了。”   “好,好。阿婷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何政喃喃道。   之前的何政虽心系队伍强打起精神,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几乎失去生的欲望,支撑他行走的不过是他身上的责任感。   而如今的何政,那眼中的活力,自信满满的样子,才不愧是称得上和逆风并肩的队伍。   “俞童你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些吧。”周朝慎明知故问道。   俞童刚才说完已经靠在树下,抬头望着天空静静出神,被周朝慎叫到他也没不耐烦,只淡淡说道,“知道的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但,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合适。”周朝慎坚决。   俞童看出他意已决,懒得去想背后的意思,只是点头应下,“我在来送信的路上遇到你们的任务目标。”   “你是说,那只六星丧尸。”何政问道。   俞童点点头,“我的确遇到了六星丧尸,不过,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怎么可能,这是所有人第一反应。   一只六星丧尸两个队联手尚有一线可能,但若是两只,几乎没什么希望。   “怎么会,我明明只探测出一只六星丧尸。”郑钧说话间展开异能,反馈回的消息还是只有一只六星丧尸。   “那两只丧尸基本同时行动,但其中一只的异能是隐匿,说起来类似秦泽的屏障。”俞童解释道。   “若是如此,”何政皱起眉头,实在不是他们逃避,而是六星丧尸会控制低级丧尸,若只是一只,由队员去拦着低阶丧尸,他和周朝慎一起攻击六星丧尸。   但若是两只六星丧尸,那么他控制的低阶丧尸也会成倍增加,那么怕是还需要再派一到两个小队来。   “我们这次任务需暂先撤退。”何政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周朝慎说着指着俞童。   何政摇头,“两只六星丧尸他们控制的低阶丧尸只会更多,怕还需要人来。”   “俞童和我们一起,只要我们能尽快解决那两只六星丧尸,可以一试。”周朝慎沉声道。   他这话一出,两队的人注意力的都放在何政身上,他会同意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何政身上,看着他最终还是点点头。   周朝慎说的没错,只要他们能够解决那两只六星丧尸,一切都不是问题。   另一方面也是,何政知道就算他回去,基地这会一时半会也抽不出支援,如此想来不如背水一战。   若没遇到俞童,他和周朝慎也是战,既然现在有了俞童的加入,又哪里会退后。   “好。”何政点头应下,“那我们就试试。”   就这样,周朝慎俞童何政三人去一旁商量,在决定继续执行任务后,两队队员也开始准备。   六星丧尸当然可怕,更何况是两只,可当队长们决定继续执行任务后,所以人心便定了,两只又何妨,杀便是。   只宴桦沉着脸,死死盯着那三人离去的方向。   在旁人眼中,宴桦只是在担心,但他当然不是。   对于宴桦来说,如今事情的发展只让他有种深深的违和感,就像上次加入逆风与周朝慎执行任务,就像周朝慎拒绝他的加入。   对他来说,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瞬间,他的灵魂好像脱离□□,漂浮在空中看见自己茫然的站在那里。   下一秒他就又回到身体里,好像世界裂了条缝,他从其中出来。   脑中多出了很多记忆,可这记忆又很快消失。   他好像明白了,但又不明白自己明白了什么。   冥冥中他似乎在低头望着他们,有股自信,不会让他们这样相处下去。   这天晚上,在众人的忙碌中,周朝慎三人已经商量好明日进攻方案,决定一早出发。   俞童这会正躺在树上,透过斑驳的树枝看天空。   圆月当头照的星星实在没几颗,他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   耳边是周朝慎和何政的说话声,两人在商讨明天队员拦住低阶丧尸的作战计划。   直听得他昏昏欲睡,朦胧间有人在叫他,童童。   就像上次在睡梦中一样。   如此亲昵的称呼,俞童敢肯定,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叫他。   可那声音熟悉得只让他难受,怎么会如此让他心头发堵。   你究竟是谁。   当俞童在梦中拥有神志时,梦又醒了。   那边讨论声也没了,是结束了吗。   他坐在树上直起身子,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做恶梦了?”树下传来关怀的声音   又一次,他觉得这人的声音与梦中重叠,让他怀疑难道自己还在梦中吗。   “俞童?”树下的声音加大。   他反应过来,这不是梦,树下的人是周朝慎。   “梦到了很奇怪的东西。”俞童回答道。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些鼻音,像是没睡醒。   让周朝慎听了更觉可爱。   “梦到了什么。”周朝慎问。   俞童摇摇头,才想到树下的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忘记了,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真的很重要,你一定会想起来的。”周朝慎说着靠在树上。   抬头只能看到俞童的小腿,在空中轻摇,可他能想象到俞童的表情,肯定还是那般无所谓,神色淡淡。   “你,”周朝慎话还没说完。   突然空气中一股能量波从远处散发过来。   不对劲,出事了。   俞童也从树上跳下来。   这么大的能量,是六星丧尸。   “队长,我感觉不到那只六星丧尸的存在了。”郑钧跑过来说道。   那边何政也走过来,“我们队伍里的探查者,也感觉不到那只六星丧尸。难道是其他人击杀了这两只丧尸?”   周朝慎思索着没有回答,这次击杀特种丧尸的任务,是整个世界都同时进行,因此对于分下来的任务绝不可能重复,更别说是星级这么高的丧尸。   难道是游离政府外的任务者吗。   周朝慎摇摇头,何政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郑钧你从现在开始一直探查远处情况,有变化立刻通报。”周朝慎吩咐。   “夜里不好行动,明早天亮我们尽快出发。”何政说。   夜里不动身的原因,一个是可视性不高,另一个就是丧尸在夜里对低级丧尸的控制会强些。   周朝慎点头同意。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郑钧也没有探查到六星丧尸动向,难道它真的被击杀了吗。      ☆、他的队长   第二天大早,天还阴沉着时,他们出发了。   最后一次探查到六星丧尸的动向,是距离他们南方十公里处。   等周朝慎等人到那时,天才刚蒙蒙亮。   他们找到了那两只六星丧尸。   不过已经只剩下尸体,他们的晶核被挖走了。   附近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两只丧尸就并排躺在树下。   “应该是精神系异能。”何政肯定,也只有精神系能这么快结束战斗。   但又是谁杀了丧尸,看情况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那么这个人究竟达到多少级。   现在全世界人类的最高等级才是八级,也只有三个人,两个在国外,一个在中京。   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附近,是有人隐瞒自己的等级,可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但更让人担心的是,他们要这些晶核做什么。   这两只六星丧尸的晶核与其他不同,他们是能组成世界树的晶核。   众人心中都期待这只是一次凑巧,可心头阴云始终挥之不去。   这些年人类被逼得已经出现过不少□□,他们主张这是上苍对人类的惩罚,若人类继续抵抗便会更加万劫不复。   会不会这是他们对世界树计划的阻拦。   此时再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只能暂将这两只丧尸尸体带回去,看是否能查出些什么。   原本以为会打一场硬仗的众人,没想到迎接的却是如此虎头蛇尾的结局。   随着整队回撤,更是说明这次任务失败,让众人不免丧气。   何政的队伍准备直接回基地,周朝慎这边原本就接了个采集的任务,但因为世界树计划暂被推迟,正好那任务地点离这里不远。   周朝慎就打算把那个任务完成了再回基地。   因此让何政带着那两具尸体先回基地。   “你接下来有任务吗。”   周朝慎走到树下,冲着树上的人问道。   他发现俞童是真喜欢坐树上,也不怕受到攻击。   “没有。”半天树上才传来回答,声音比平常略低沉些,似乎是又在睡觉。   “我们队之前接到过采集任务,就在不远台岛市。两年前那里被丧尸攻破后占据,收到消息,最近那里的丧尸撤退了,所以需要派人进去搜集物资。”周朝慎说。   树上俞童答应一声,说明他还听着。   “郑钧已经探查过,那里留下的全都是低阶丧尸,这个任务会比想象中轻松许多,我想邀请你同去,权当散心。放心该分给你的物资绝不会少。”   树上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俞童应该是坐起来了,周朝慎能感觉到,透过浓密的树叶,俞童在看自己。   “为什么。”俞童问道。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邀请我,如果任务简单,你们队伍的人完全足够。”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想和你多相处,想让你也喜欢上自己,这是周朝慎脑中下意识的回答。   但很明显现在说来为时过早,算起来这不过是他和俞童见的第三次,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说,比如俞童很优秀,能力很强,他很想交这个朋友。   或者拿逆风当借口也行,队伍正缺少副队长,他正在考察人选。   更有甚者拿秦泽当挡箭牌也是可以。   然而周朝慎抬头看着那浓密的树枝,将俞童的身形完全遮挡住,可他就是感觉俞童在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   想看他,周朝慎看着眼前的树枝烦躁,突然就很想见他。   这么想着,他也跳上去。   这个大个人上去,树枝跟着摇晃,掉下来不少浆果。   他是站在俞童旁边的树干上,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俞童就那么乖巧地坐在那里,眼神无悲无喜,即使周朝慎突然站在他旁边,他也并未惊讶。   只是缓缓抬起头,看着周朝慎,依旧在等他的回答。   “因为喜欢你。”周朝慎说道,事实上这句话说出来比他想象中的容易许多,他长舒一口气,眼角的皱纹展开。   他也坐下来。   “喜欢?”俞童疑问道,他歪头看着周朝慎,像是在看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对,就是喜欢。真的好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心就跳的停不下来,只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只想让你的眼睛看着我。”周朝慎看着俞童一字一顿说道,一手摸着胸口,感受自己加快的心跳。   他有一双如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睛,里面蕴藏的是他多年阅历的沉淀,作为队长的周朝慎总能做到时刻沉稳。   可如今那双眼更加闪烁,像是其中有团燃烧的火焰,就如他的异能一样。   俞童这么想到,被这样热烈包含感情的眼神注视着,他竟能隐隐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快了一拍,似乎能听到自己血管中血液流淌的声音。   那是生命的力量,预示着他是个活着的人。   两年前,身体中的其中一个他来到这个世界,在经历母亲的背叛后,身体中的两个人融合。   他们都是俞童,可却是不同的俞童。   然而活下来的也只有一个俞童。   这么解释有些绕口,简单来说,两年前的俞童才更像个普通人,他有喜怒哀乐,当遭受到背叛他会生气,会愤怒,但融合后的俞童,却更加情绪淡薄。   就像现在的自己,若是在经历两年前母亲的背叛,心中却再不会起任何波澜,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人性,也不过是感叹一声果然如此罢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却无从阻止,因为心底深处更觉得这样的改变也不错,至少这样的俞童不会再受伤。   现在周朝慎的话并不是让俞童心动,只是让俞童有些好奇,感到喜欢这样的情绪有趣,尤其是当发生在自己身上后,而且周朝慎的声音,和梦中声音如此相似,实在让他有些在意。   最后一点就是台岛市,是他呆了十年的城市。   “好,我答应和你去台岛市。”俞童说道。“还有,我欠你一次。”   俞童说的是那天周朝慎救了他。   对于周朝慎来说,这样的忙根本不需要俞童还人情,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正好,我的确有个请求。”   “你说。”   “我想让你给南淮一个机会。”周朝慎说道。   “机会”   “对。南淮市如今也是五大主城之一,虽然是这几年才崛起,但在政府扶持下,城内秩序稳定。异能者有编制,根据情况分配任务,无异能者在城内发展农业畜牧业,双方职责分明。算是最稳定,纷争最少的城市。要知道南淮也算得上最早发展娱乐业的,更能证明南淮发展不错。”   “你这是想让我在南淮驻扎?”俞童疑问道。   “我突然这么说你肯定很惊讶,我只是想让你给南淮一个机会。顺便再考虑一下,这么四处奔波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找个城市定居。”周朝慎解释。   “我还以为你会提别的要求呢。”   “别的?”周朝慎意识到,也对,这样当口下,大概他以为自己会提和自己在一起的要求,再不济也会提给自己个机会,哪有他这样,给南淮城一个机会。   周朝慎嘴角上扬,每次看着俞童总让他忍不住笑意,没办法,心根本跳得停不下来,“你可以说我自大,可我觉得,我可以将你追到手。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是吗?”俞童轻声说道,他抬头看着天空。   树叶基本将头顶遮挡住,只能透过缝隙去看太阳。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周朝慎的感觉也是最特殊的,因为每次在他周围,就算不说话,也让他更加能体验到活着的感觉。   很奇怪的感觉,但一点都不讨厌。   就这样,逆风小队向台岛市出发,不过只有秦泽没去,他怕基地那边出事,便跟着何政一起先回去了。   要周朝慎说,这货明显就是出来太久想王秦毅了,还死不承认。   台岛市搜查任务也简单,周朝慎就先放他回去了。   令周朝慎到没想到,俞童和自家队友相处得还不错,至少比他以为的还好些。   “俞童,能在帮忙冻批果子吗。”郑钧拜托道。   这段时间到中午天热些,郑钧总会找些浆果让俞童冻着吃。   接过冻好的浆果,郑钧憨厚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别客气。”   “怎么还和你别客气,又不是你去采集食物。”周朝慎过来照着郑钧脑袋就是一下。   “我说队长,虽不是我去采集,但我可以帮俞童传达呀。”郑钧抱着浆果转身就跑。   “这小子,也不给我留点。”周朝慎笑着感叹。   回头看着俞童,“你要嫌他们烦就说,可别跟他们客气,那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主。”   可真没周朝慎这么说自己队友的。   俞童摇摇头,他真没觉得被打扰,周围突然变得这么热闹,他还挺适应。   再着说到蹬鼻子上脸,难道不知你这个队长带头开始的吗。   不过这话他也没说,伸手给递给周朝慎一个果子,是他刚从郑钧那拿的。   周朝慎笑着接过来,凑到俞童跟前坐下,“你这异能还真挺好,突然觉得我这队就正缺你,你觉得呢。”   他笑眯眯地看着俞童。   俞童侧眼看他,心道你看,这蹬鼻子上脸的功夫就是你这队长带头。   他没回答站起来就走,身后是周朝慎的追问声。   这会中午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但队伍中还有人没回来。   ☆、他的队长   “小董,还没回来。”   “好像他说吃完饭在附近溜溜。”   周朝慎走过去询问,“郑钧平时和小董最熟,他人呢。”   众人都开始找郑钧,“郑钧,你怎么躲在树后面。”   “队,队长。”郑钧慢慢走出来。   明显就是知道什么。   “郑钧,小董去哪里了。”周朝慎走到他跟前,厉声问道。   “小董,他,他马上就回来了,队长你相信我。”郑钧咬着嘴唇,抬头迎上队长的目光就是一个哆嗦。   “郑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小董去哪里。”   “他,他,我答应替他保密。他很快就回回来了,他。”   “郑钧。”周朝慎沉声喊他的名字。   郑钧又是一个哆嗦,他知道队长生气了。   “我,我,”   “小董,去哪里了。”周朝慎脸色阴沉,眼中满是不悦。   郑钧再也坚持不住,“小董,他。离着两公里处是他曾经的家,他想回去拿个东西就回来,很快就回来了。”   越说见周朝慎脸色越差,连忙补充道,“我也探查过,这附近没有丧尸。”   “如果碰到向上次有隐匿功能的丧尸,小董必死无疑。”周朝慎斥责。   “不,不会吧,小董这会还没有回来,不会真出事了吧。”郑钧这会也开始害怕,主要是这过去也就两公里,拿个东西早都该回来了。   “队,队长,小董他,不可能,不会出事的。”此时郑钧再说已经是在安慰自己。   “老赵,文昌,宋辉还有曾玉柔,你们四个去找小董。发现不对立刻撤退,宋辉你能远程通信,有消息及时回报。”周朝慎命令道。   “队长,我,我也去。”郑钧主动说道。   “你给我留下,你的事等找到小董在和你算账。”周朝慎将他摁住。   从那四个人出发,郑钧就坐立难安,几次过来找周朝慎想出去找人,都被他驳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郑钧旁边的树都要被他挠秃了。   “恩,好,我知道了。”周朝慎似乎接到了宋辉传信,长舒一口气,但脸色仍不怎么好。   俞童就在他旁边坐着,从开始发现小董不见了他就没说过话,刚才甚至还小睡了一会。   “人找到了。”俞童肯定道。   “恩找到了。”周朝慎应下,看着远处的郑钧,并不打算现在告诉他,让他好好反省。   “没想到你生气起来,是这个样子。”俞童感叹道,转过头有些新奇地看着周朝慎。   在他记忆中,周朝慎大多都是弯起嘴角,笑眯眯的样子,甚至有时候笑得有些憨。   不过这点俞童当然没说出来。   “那是当然,人总是会生气的。”周朝慎说道这里停顿一下,他看着俞童。   “是吗?”俞童抬头看着天空,“总感觉想象不到我生气的样子。”   似乎一切情感对他来说都很淡薄,感觉没什么重要的事。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想要保护的东西。”周朝慎答。   “想保护的东西?”   “对,就是你喜欢的东西,人也可以。”周朝慎的回答可谓是充满暗示。   “我挺喜欢我的剑。”俞童说着将腰上的剑拿出来,一手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像是有条小溪流过,很舒坦。   “还有就是。”俞童说着又顺头看着周朝慎,打量着他。   嘭,嘭,嘭,是周朝慎心跳的声音,他总感觉声音大到能被俞童听到。   和俞童略带笑意的眼神对上,他整个人都僵住。   “还有就是你空间里的那两只猫,我也很喜欢。”俞童顺着讲话说完。   “啊?”有点没法形容周朝慎此时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最后落到泥坑里一样。   不过想想,猫也是他的猫,总体来说也算是有进步吧。   他两手一摊,“行吧,就他俩。有人毁坏你的剑,抢走我的猫。你肯定会生气吧。”   “你的猫要是被抢走了,肯定是我抢的,我为什么生气。”俞童疑惑地问道。   “你抢我猫干嘛,你想要我肯定给你。”周朝慎明显也跟着偏离重点。   “那你给我呗。”俞童跟着接话。   “你又没空间,你去哪养。”周朝慎也反应过来,这猫算是拴着俞童的绳子,不能轻易给他。   “这你就别管了,我肯定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我怎么觉得你在转移话题,我们本来在说什么来着。”周朝慎有点觉得不对劲。   “我觉得你在转移话题,我们在说猫的事。”俞童肯定到。   两人这边聊着拌嘴,那边小董被带回来了,应该是遇到丧尸了,他身上有伤,沾了不少血。   郑钧见了连忙围上去,“小董,没事吧。”   “没事,抱歉连累你了。”小董抬头看着他,漏出几乎要哭泣的笑容。   小董全名董文峰,今年才十五岁,是队伍里最小的成员,所以叫小董。   “没,我没什么事,倒是你。”郑钧还想再问,旁边宋辉冲他摇摇头。   “队长,我知道错了,不该偷跑出去。”小董见周朝慎过来,低着头说道。   “现在知道错了。”周朝慎问。   小董捏紧拳头,擅自离开队伍是很严重的错误,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路上来寻找他的队友都要被他害死,还连累整个队伍等他这么长时间。   即使他有再大的理由,但自己偷跑是不争的事实,哪怕自己走之前说一声都好。   但他没有,他当时只想着快去快回,根本没想过要是自己回不来的后果,要不是队长派人来找自己,他肯定要死在丧尸手下了。   就算让他离队也不为过,可他真的很喜欢逆风这个队伍,兄弟们都很好,队长也很好。   “队长,我知道错了,不管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董文峰咬紧牙根,浑身僵硬准备迎来他的惩罚,只要不离开队伍什么他都接受。   周朝慎盯着董文峰的头顶,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十五岁少年,可在这末世中,没人会因为你年纪小怜悯你,他心头叹一口气,“回到基地,找武叔操练一个月。”   “队长。”董文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朝慎。   这个惩罚对他来说,实在不算重。   武叔是基地一个训练狂魔,他制定的计划真的可以称得上是魔鬼计划。   但对于董文峰来说,这个惩罚的到来,就算是他擅自离开这件事翻过去了。   “怎么,嫌少?”周朝慎笑得阴岑岑。   “不,不少,我知道了,队长,我会好好训练的。”董文峰保证。   那边郑钧松了口气,“队长,这次我也有错,我会和小董一起接受武叔训练。”   “呵,你当然也要去,不过你的期限是两个月。”周朝慎无情的说道。   “啊?”   “小董是新来的,有时候思虑不周。但你呢,你加入逆风已经三年了,轻重也分不清吗。两个月已经是看在你主动求罚上,要是你还敢在这嘻嘻哈哈,你就准备呆半年吧。”周朝慎一顿话说完,郑钧彻底蔫了。   “我知道了队长。”郑钧忙点头应下。   这事算是过去了,后来郑钧私下问过董文峰他是被什么耽搁了。   董文峰异能是速度快,要是真遇到丧尸,应该是能跑回来的,怎么会拖这么久。   董文峰回答是,遇到的那只丧尸他认识,是他的姐姐。   说到这里郑钧没再往下问,想起那天他身上的血渍,回来后宋辉的缄默,看来是打了场硬仗。   接下来路上风平浪静,终于在第三天来到了台岛市。   两年前,南淮城探测到台岛市遭到丧尸潮袭击,上面决定让王秦毅带队救援。   但丧尸潮时间被提前,等王秦毅到时,台岛市已经被丧尸占领并当做驻地。   这一呆就是两年,直到前段时间才探查到丧尸离开台岛市。   去向不明。   周朝慎接到的任务一方面是去台岛市收集物资,另一个就是根据台岛市丧尸留下的痕迹,看是否能推断出其去向。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台岛市,多年前铸造的城墙破旧不堪,门口几个低阶丧尸游荡。   轻松将他们杀死后,逆风全队进入台岛市。   这里两年前被入侵,当年成堆的尸体已消失不见,只余街角路上随处可见的骸骨,越往市中心走,才发现端倪。   这里不久前经过场大战,根据之前台岛市聚集的丧尸,推断出这里的高阶丧尸至少是五级。   看来并不是丧尸们有新的目的地,而是他们的领头丧尸被杀了。   能够一举杀掉这领头丧尸,此人不容小视,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人会不会和杀死周朝慎任务目标的人相同,他们真的是□□组织的人吗。   现在这些都只是周朝慎的猜测,具体还需要去查。   他着人动手将这边打斗痕迹记录下来,回去看能通过这些说不定能推断出异能者。   领头丧尸死后,一直聚集在城内的丧尸都离开,只剩些低阶丧尸。   周朝慎抬手一拳打死个低阶丧尸,掏出他的晶核。   回头发现已经好半天没见到俞童。   俞童这边。   再次回到台岛市,他心里冷静的可怕。看周朝慎正带人勘察现场,他独自顺着小路,靠着记忆来到他曾经住了快十年的地方。   那曾经是用简易棚子搭建起来的房子,一块破塑油皮纸,缝缝补补好些年,也勉强能遮风挡雨。   如今这里已经是一片平地,也不知道是两年前丧尸破城就变成这样,还是不久前袭击丧尸的人打斗中,将这里夷为平地。   不管是哪种原因,怎么想都已经不重要了。   可俞童还是站在那里,那曾经是家的地方,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周朝慎来找他。   ☆、他的队长   “宋辉那边已经将信息搜集完毕,郑钧也找到物资,就在城东,他们已经过去了。”周朝慎边说边往过走,走到俞童身旁停下脚步,扔给他一瓶水。   俞童接过来没有喝,拿在手中抛起来又接住。   “不高兴吗?”周朝慎问。   俞童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看着周朝慎。   他耸了耸肩,“是好奇我怎么看出来的?”周朝慎挑眉。   俞童缓缓点头,又说,“我没不高兴。”   周朝慎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可就是感觉你从进了台岛市心情就不好。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   俞童还想再坚持自己真没有不高兴,却有些说不出口,他没有不高兴吗,他没有因为想起亲人的背叛而生气吗。   或许,是有的吧,否则他不会站在这这么长时间。   他长舒一口气,回身看着周朝慎。   他正半仰着头看着天空,嘴角带着三分笑意。   从第一次见到他,俞童就感觉周朝慎眼中有光,那是种很好看的光芒,总感觉周朝慎一定是那种会摁住命运喉咙的人。   俞童回过神看着面前的路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   “走吧。”俞童说道,身后周朝慎跟上,听到他的脚步声,俞童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   周朝慎他们想要的物资不是食物,毕竟台岛市被占领已经过了两年,就算有食物也早已腐烂,他们要的是武器和实验室的资料。   将这些东西收入空间后,当天晚上他们就踏上归路。   一方面是为了尽快将台岛市的情况反映回去,另一个就是他们杭微市之行失败,肯定会有新的任务分下来。   路上速度快些,两天时间就赶回来了。   俞童没提离开,周朝慎当然不会主动说,端直就把人往回带,正好游说俞童定居南淮城。   进城每个人都要检查,有各自的身份牌,就相当于末世前的身份证,俞童当然没有南淮城的身份证,他是跟着逆风队直接进来,身份是预备入户者。   自从末日来,虽然政府积极转变角色,并未完全消亡。就像末世前,各个城市还是会积极引进人才一样,末世后这种情况当然更加严重,虽然各个城池都尽力消除普通人和异能者的隔阂,但不可否认的是,异能等级高的人和普通人进来的待遇当然不同。   此时坐在办公室,俞童听这位书记说优待政策,已经说了半个小时了。   他这会才是真的后悔,没有在门口登记时阻止周朝慎。   当时他想着毕竟答应过他,会思考定居南淮城这件事,便也由着他填了申请表。   本来带俞童参观的人也是周朝慎,可就在一个小时前,有新任务分配下来,周朝慎作为队长自然要去。   俞童就在楼下随便找个地方坐,但周朝慎作为南淮城与长鹰并肩的唯二队伍,他们基地附近常来的又怎会是简单人物。   他没工夫再回想自己是怎么被拐到旁边楼上,听这位姓何的书记讲话,他拿起桌上的小册子,“我知道了何书记,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   这位何书记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久,讪笑着送俞童到门口,是越看越满意,这可是冰系异能者,等级还这么高,一边还嘱咐着,“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不方便过来找周朝慎说也是一样,他那人手段可是不少。”   俞童很想吐槽一句,你们南淮城蹬鼻子上脸的功夫是传统吗,但为了不让对话在继续下去,他还是点点头,阻止了何书记将他送到楼下的请求,转身帮他把门带上。   俞童这才长舒一口气,对于这样热情到过分,却不带恶意的请求,他有些不知该怎么拒绝。   他转头看着窗外,这会太阳就要落山,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地上留下橙色的光芒,无端让俞童的心有些暖和。   一路走来并没见到多少人,楼道中只有俞童的脚步声,每步的间隔相同,带有节奏感。   俞童刚才所在何书记的办公室是在三楼,他顺着楼梯往下走。   穿过二楼也是静悄悄的。   直到他从二楼往下走,迎面走过来个熟人,这人刚走到一二楼中间,左脚踏上第二个台阶,看到俞童后整个人都愣住,然后将左脚伸回来。   他怀中抱着两摞文件。   俞童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这人一眼。   继续向下走去,俞童的脚步声渐渐向他靠近,冥冥中空气里弥漫起紧张的气氛。   两人都是靠左走路,面对面就要擦肩而过。   只在两人并肩时,俞童才侧过来看了那人一眼,下一步越过那人,眼神也转过来。   转身他就要到另一层楼梯。   “俞童,你好。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长鹰队的宴桦,也是南淮城安全中心的人事主任。”   这个和俞童擦肩而过的就是宴桦。   听他这么说,俞童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若是能加入南淮城,定是一大助力。但这栋楼是南淮城资料管理楼,这里有很多机密文件,希望你在没有正式身份前,不要进入到这里。”宴桦义正言辞地说道。   俞童轻笑一声,宴桦的指责并未在他心中留下涟漪。   但他的笑声却惹恼宴桦,“俞童,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童是我带进来的,你有什么意见。”说话的是何主任,不知何时他竟从楼上赶下来。   这会他已不见刚才的和蔼,眼神锐利,盯着宴桦。   “原来是何主任啊。”宴桦冷哼一声。   “俞童是我介绍进来的人,出是什么事我当然会负责,就不劳你麻烦了。”何主任说道。   而俞童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他继续向楼下走去,只听得到他的脚步声。   宴桦在后面却一直盯着他,抿起嘴唇,这个人,真的是每次见面都更讨厌一分。   俞童刚走出来,不远处就有人打招呼。   “俞童,这边。”   顺着看过去,是周朝慎和一个白袍青年,青年带着个金丝眼镜,也顺着周朝慎呼喊方向看过来。   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俞童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可无端感觉有几分熟悉。   走到跟前能听到周朝慎是在介绍自己,也不知他前面说了什么,等俞童走到跟前,正对上那青年调侃的笑容。   “俞童,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王博士,王秦毅,我兄弟。”周朝慎介绍道。   “博士?原来是你。”俞童定定地看着这人,终于从记忆中挖出来,这个人他认识,不过看来这人似乎已经忘了他。   王秦毅也是一头雾水。   “两年前我从台岛市逃出来,路上遇到你们的军队。”俞童提醒道。   “你说两年前?我想起来了,那次出任务。”王秦毅笑着说。   “喂喂,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认识俞童啊。”周朝慎不满地拍王秦毅肩膀。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当年真的十分感谢。”俞童再次说道,两年前王秦毅给他的那份资料,真的很重要,要不然他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不用客气,只要你多关注我这兄弟就行。他也算得上事业有成,存款也不少,唯一缺点就是年纪有点大,不过这张脸还能凑活看。”   “快走你的吧,别在这瞎说了。”周朝慎一掌把王秦毅退走。   王秦毅摆摆手,“好好好,不和你多说了,我去楼上找何主任有事,先上去了。”   他说着转身离去。   “别听他胡说。”周朝慎带着俞童往前走,“何主任已经安排好你的住处,就在我们队基地里面,我带你过去。”   “俞童?”周朝慎回头才发现俞童没跟上来。   他还站在那里,侧头看着已经落下的太阳,空中只留下一片片彩霞。   “怎么了?”周朝慎返回来问道。   俞童回过头看着他,那瞬间他的眼神充满复杂,里面的情绪让周朝慎看不太懂。   可下一秒他又恢复到那无悲无喜的状态。   “俞童?你。”周朝慎问道。   “没事,走吧。”越过周朝慎,俞童向前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感觉他曾经丢掉了很重要的记忆,而刚才的场景让他想起来什么,但又很快被抹掉。   周朝慎带着俞童先认清住处,两人又在他们基地把饭吃了,这会正往回走。   同行的还有郑钧,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没上前和周朝慎打招呼,只有他还为正好碰上队长高兴呢。   “队长,您每次进阶最快了,我这两天修炼到瓶颈处了,感觉怎么都无法再努力,领域始终维持不变,他们都说让我来问您。”郑钧一脸诚恳。   周朝慎长舒一口气,抬眼看着远处站着的自家队员,合着是故意没拦住郑钧。   “你放轻松,别着急,过两天领域就扩大了。”周朝慎强耐下性子,说完就要带着俞童走。   “诶,队长你这明显是在敷衍我,再说您这方法我都试过,没有用啊。”郑钧根本不放过他,紧跟其后。   “我说你。”   “你是不是最近总感觉脑内晶核发闷,有时候还头疼。”俞童突然插话问道。   “是,没错,医生说是用脑过度,让我放松心情,自然就进阶了。”郑钧凑到俞童身边。   “其实他这话说的也没错,就像周朝慎告诉你的,要放松。你之前怕都是顺其自然就升阶,这是第一次遇瓶颈吧。”俞童笃定到。   “对,你说的没错,之前我都没怎么在意这事,就自然升阶。”   “他们所说的放松,不是什么都不干,是让你平常心去修炼。我说的是吧,周队长。”俞童侧眼看着周朝慎,嘴角带着三分笑意。   周朝慎的心跳快了一下。   “队长?队长?”郑钧看周朝慎盯着他也不说话,便唤道。   周朝慎这才回过神来,看郑钧却是怎么都觉得碍眼,“俞童说的没错,郑钧你的潜力可比你想象得高的多,所以你只需要平常心去修炼,自然能够进阶。反而是你越急躁,心定不下来,才会乱了章法。”   “原来如此,队长我知道了,谢谢您,也谢谢俞哥,我这就去修炼了。”说完扭头就跑。   “他们要是烦你,你不想搭理他们就直说,别在意。”周朝慎嘱咐。   俞童摇摇头,看着郑钧的背影,“挺有意思的,我没觉得烦。”   两人说着话就往回走,也正好顺着郑钧修炼的话,顺着往下说。   ☆、他的队长   这离他们住处不远,但周朝慎肯定是想和俞童多呆会,便顺着基地附近转悠。   两人正说着话,天空中有什么东西直冲而下。   周朝慎先感觉到不对,还没等攻击被俞童伸手拦下。   仔细看过去,原来是一只白鸽,巴掌大小,正好落在俞童肩膀上,看样子也是只被驯化过的动物。   俞童伸手后,那鸽子跳到他手中。   “这是信鸽?”周朝慎问。   末日后,全球通信暂未恢复,如今是末世后十二年,最多也只能在小范围内通信。   所以各地会驯化信鸽来传信。   “对,这是我接任务用的信鸽,难为它还能找到我。”   像南淮这般大城,为不受外来动物干扰,都会在城上方由异能者设下屏障,这鸽子想进来估计是费了好大功夫。   俞童说着将信鸽脚旁的卷轴拿下来,这里就装着任务内容和报酬,若是接受任务需要回信。   俞童做上个任务时,专门抹去自己行踪,这信鸽为找到他想必是花了不少时间,估摸着卷轴中的任务也过期了。   “你们一般接的任务都是什么内容。”周朝慎问道,他这是纯属好奇。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要是不方便说也无碍,我就是随便说说。”   俞童摇摇头,“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其实任务就和你们接的差不多。”   他说着将卷轴打开,最开始写的是报酬,一颗六星丧尸晶核。   竟然是如此丰厚的报酬,要知道一颗六星丧尸晶核,可以维持像南淮城一年的能量。   那么任务究竟是什么,俞童接着往下看去,整个人都愣住,出事了。   “怎么了。”见俞童脸色不对,周朝慎连忙问道。   “你之前和我提过的世界树计划,王秦毅他不是普通的参与者,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制定者吧。”俞童抬眼看着周朝慎。   周朝慎面色严峻,缓缓点头,“你怎么知道。”   “出事了。”俞童说着将手中卷轴递过去。   只见上面写明报酬:一颗六星丧尸晶核。   任务内容:活捉南淮城王秦毅,带入南昌境内。   “走,去找他。”随着周朝慎话音落下,一声响彻天际的爆炸声从市政楼那边传来,火光照亮夜色。   那楼就是俞童下午去的楼,也是王秦毅后来上去的楼。   周朝慎一把拉住俞童,“王秦毅不在那里,这爆炸肯定是为转移注意力。”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型定位器,面板上与爆炸相反方向闪着绿光,这才是王秦毅的真正位置。   现在这绿光正冲着东门方向奔跑。   而绿光拥有者,也就是王秦毅此时已经陷入昏迷,正被一高个男子扛着往前跑,和他同行的一个是低个青年,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还不到十八,另一个是高瘦青年,染了头杀马特造型的头发。   “没想到这南淮守卫也太松了吧,这么简单人就抓住了。”娃娃脸嘟囔道。   “还是别掉以轻心的好,这南淮城中厉害的人可是不少。”杀马特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说呢大个。”   他口中的大个就是扛着王秦毅的人。   “人来了。”他话音刚落,从天而降一块大石头落下。   三人都及时躲开。   今天正是十五,是个满月,月光撒下来照明前路,也让他们看到拦路的人。   是个青年,个子不高,只脸色阴沉,双眼死死盯着大个身上的王秦毅。   这人就是秦泽。   他的异能是屏障,最主要的能够收敛人的气息,是个辅助类异能。   但秦泽不甘心,利用万物皆可设下屏障,就像刚才可以将巨石用屏障举起,他开发出别样功能。   他伸手再次设下屏障,将大个和其他两人隔开,又在大个和王秦毅中间设下屏障,之后便往过跑要夺王秦毅。   这屏障坚不可摧,一时间被搁在外面的两人,娃娃脸和杀马特用尽全力也没能将屏障打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个被禁锢,王秦毅就要被秦泽夺回。   那大个终于动了,他本应该被秦泽设下的屏障禁锢,就连一个手指头都无法移动,可他还是动了。   他抬头看着秦泽,嘴角微微扬起。   秦泽意识到不对,向侧面躲过去,面前设下三层屏障。   那大个手中凝聚出水球,瞬间那水球变细,变成手指般粗细,骤然从他手中射出。   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便到秦泽面前,已是冲破他设下的屏障。   秦泽在最开始已经意识到不对,向旁边躲去,但肩膀还是被擦伤。   他一手捂着受伤的肩膀,想继续向前跑去抢王秦毅,可下一道水柱已跟着射过来,这次速度更快,已到他面前。   秦泽避无可避,下一秒这水柱就要戳穿他头颅。   呼啦一声。   那水柱变为水蒸气,千钧一发之际,一团火挡在秦泽面前,火焰不大,精确到没有伤到秦泽分毫,又将那水柱瞬间蒸发。   又一水柱接踵而至,原来最开始射过来的就是两道水柱,为防止秦泽躲开,另一道水柱早从最开始就封住他的退路。   然而又是一阵雾气飘过,这道水柱也变成了水蒸气,与此同时,站在秦泽面前的俨然是个熟人,周朝慎。   他伸手将秦泽拉起来。   “将人留下,我可以放你们走。”周朝慎说道,他紧紧盯着大个。   “好呀。”那大个说道,可他话音落下,一手却捞起王秦毅。   周朝慎一条火龙已窜过去,那大个将王秦毅高高抛起,“接着。”   嘭一声巨响。   那杀马特手中凝聚出类似空气波的东西,将秦泽设下的屏障打破,随后他脚下竟是一步步踩在空气中,三两步跑到空中将王秦毅接住转身就跑。   周朝慎控制另一只火龙去追他,可却被大个的水龙打断。   秦泽跟着向前追,而那娃娃脸青年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这会正看着秦泽。   追着杀马特的秦泽当然没有注意到,一团看不到的力量正从娃娃脸脑中射出,直奔秦泽。   也就在即将射中秦泽的时候,一面冰墙挡在秦泽面前,瞬间冰墙碎裂,但还是没有将全部攻击挡住,秦泽顿时倒在地上,这种攻击类似于精神攻击,秦泽被激得双目流血。   但他仍努力想站起来,此时他睁开眼已是一片血红,脑袋里乱糟糟的,头痛欲裂,他知道该去抢回王秦毅,但不得闭上眼睛。   “冰系异能者吗?很有意思,竟然能阻挡我的攻击,他本该会当场死亡的。”娃娃脸感叹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后面赶上来的俞童。   那边周朝慎和大个打得不可开交。   杀马特扛着王秦毅已经走远,俞童顺着看过去,还没想好怎么去追,那边娃娃脸的攻击已经到了。   这种攻击看不到形状,只能凭感觉,是上面。   俞童放出比刚才厚一倍的冰墙去挡,又是碎成渣渣,不过这次勉强全部挡住。   这就是精神系异能吗,难道之前杀掉那两只六星丧尸的人就是他。   “之前杭微市那两只丧尸被挖走晶核与你有关。”   “那不仅仅和我有关,就是我杀的,只有我这样伟大的精神系异能者,才能做到那样完美的击杀六星丧尸。”那娃娃脸说到这里很是兴奋,满脸通红。   俞童沉吟一声,想了想,“不可能。你若能拥有那样的能力,也不至于连我都打不过。”   俞童肯定。   “你算个什么东西。”娃娃脸生气地看着俞童,加快攻击速度,他努力凝聚出更加尖锐的精神力。   但不管他有多快,都被俞童完美挡下来。   这边俞童还继续嘲讽,“果然不是你,若你是杀死丧尸的凶手,肯定瞬间就会将我们击杀。”   “那是今天我还没有获得黑暗之主的帮助。”娃娃脸满脸狂热,显然这个黑暗之主就是他崇拜的对象。   这会俞童已经将这个娃娃脸的攻击方式摸清,遵循着刚才秦泽的攻击,直接搞出个冰房将他囚住。   这娃娃脸立刻发动精神攻击,击碎冰墙,可下一刻这冰墙就分毫不差的又出现在他面前。   俞童见暂时将这娃娃脸控制住,回身见周朝慎那边也快赢了,就想先继续追带走王秦毅的杀马特。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俞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空气中散播传来的能量压制的跪倒在地。   是谁,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此时他一手抚着额头,头颅内被震地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思考。   这是精神系异能者。   他回头看过去,自己为困住娃娃脸设下的冰墙已经消失。   而发出如此大能量的人,果然就是刚才那个娃娃脸。   他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那边周朝慎受这影响,也被那大个一拳打倒在地。   不,这不是他的能量,俞童想到,是刚才娃娃脸提到的黑暗之主。   俞童虽已疼得头痛欲裂,但仍尽力在空气中分出一丝冰晶,想去捕捉其中的能量来源。   那娃娃脸好像在和大个讨论什么,俞童已经听不清,他的全部心神已经放在空中的那丝冰晶上。   精神被压到极致,俞童尽量保持清醒,却还是慢慢陷入昏迷。   再睁开眼,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俞童愣了一下,缓缓坐起来,他现在应该是在南淮的医院中。   想到他昏迷前捕捉到的能量波动,他抿了下嘴唇,需要尽快将这件事告诉周朝慎。   ☆、他的队长   “小心,你怎么起来了,手上还输着液体。”一位年轻女护士赶忙走进来。   “周朝慎呢。”俞童问道。   “你说的是周队长吧,他在半个小时前醒来,就在你隔壁病房。”那护士说道。   俞童感觉了下自己身体状态,已没什么大碍,伸手拔掉右手上的针头,就向隔壁走。   此时外头天色大亮,大约早上九点钟,王秦毅是在昨天晚上被抓走的。   “先遣部队长鹰已经出发,周朝慎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不适合去执行抢回王博士的任务。”   刚走到门口,俞童就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何主任。   周朝慎可没理他,径直穿外套,就准备走。   砰砰砰   俞童敲门而入。   见俞童进来,周朝慎一直紧绷的脸色也放松不少,“我刚去看你还没醒来,这会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事。”俞童回答道,想了想又接着说,“我有事和你说。”   周朝慎回头看着何主任,就只差开口赶人了。   何主任也知道他劝不住周朝慎,他最是清楚周朝慎和王秦毅多年兄弟,只叹了口气,“王博士的重要性你我都知道,上面已经派长鹰去追,经过附近城市都从旁调人协助,你要非去我也不拦,只是。”   说到这里,何主任摇摇头,没再往下说,“周朝慎,一定要将王博士带回来,他可以说是我们人类的希望。一旦他落入□□手中,这或许就是人类的终结。”   “你放心吧。”周朝慎点头应下。   何主任又嘱咐了几句,也离开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俩,俞童开始说,“那天你听到娃娃脸说黑暗之主吗。”   周朝慎想了想,“有点印象。”   俞童便将昨天他俩的对话原本复述给他。   “你是怀疑这黑暗之主确有其人?”周朝慎问道,其实这个名字在□□他们那里流传甚广,但他们都以为这就像是现代人相信上帝一样,只是臆想出来的精神体。   俞童摇头,“我原本也以为如此,但昨天那娃娃脸开始并不是我的对手,后来你也知道,他散发出的精神异能将你我击倒。”   “会不会是他隐藏实力。”   俞童摇头,想到在昏倒前捕捉到的能量波动,眉头微皱。   “你发现了什么。”周朝慎肯定道。   俞童侧身看着周朝慎,眼中有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犹豫,毕竟他这个发现有点太过骇人,“我捕捉到那个娃娃脸的能量波动,那股力量不是他的,而是有人在远处传输给他,而这个源头,就在南淮市内。”   俞童话音落下,周朝慎勃然变色。   难怪俞童这般谨慎,这样的话说出去,几乎可以说直指那传说中的黑暗之主就在南淮市。   不管这样的言论是是真是假,但凡传出去,依末世后人人如同惊弓之鸟的情形,南淮市必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退一万步讲,若俞童所说是真,或许能因此结束末世,倒也还好。   若俞童感知错误,更或者那黑暗之主只是跟着也来到南淮市,那接下来南淮承受的灾难,却是无妄之灾。   “你确定看到能量源头在南淮城内。”周朝慎问。   俞童点头。   “行,我知道了。”周朝慎应下,就像这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接着说,“我们要尽快出发了,刚才传来的消息,那群人带着王秦毅已经到了长荣市附近。”   俞童看着周朝慎,这人面露轻松,双眼目光如距,却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不由得让他也松了口气,他自诩向来无欲无求,可他也盼望着末世结束。   骤然窥探到这般秘密,心下也生出几分杂乱,所以才会来找周朝慎。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的沉着,让人不自觉就去选择相信他。   半个小时后,逆风出发。   开始逆风小队的追击并不顺利,直到半个月后,他们顺利和长鹰汇合,在周边各城的积极配合下,他们终于找到那伙人的踪迹。   他们的目的是将王秦毅带入南昌,而此时已经在南昌边境处,这是周朝慎他们夺回王秦毅最后的机会。   根据捕捉到的信息,他们在南昌以西的一幢烂尾楼中休息。   做好人员安排后,周朝慎带人出发。   他们已经认定了娃娃脸本身的力量不足为据,而那所谓的黑暗之主,从来都未现身,而选择将其力量投射在被人身上,也定是因为他有所顾忌。   所以他们派俞童先杀娃娃脸,毕竟他的力量被利用起来,才是最具有威慑力的。   和那天一般,俞童设下了冰墙,将娃娃脸关在里面,但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自身力量在没收到黑暗之主的加持下,也有了很大提升,几乎可以说比那天又高了一级。   俞童在冰墙里射出的冰箭,并未立刻将娃娃脸杀死,反而每只箭都被他化解。   那大个的异能也明显比那天高出不止一个等级,周朝慎与何政两人联手,才勉强打个平手。   “王博士在天上西北方向。”郑钧在不远处,根据异能感觉到王秦毅的位置。   顺着郑钧所说众人看过去,空中漂浮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那天掳走他的杀马特男,而王秦毅被扛在他肩膀上。   脸色苍白,依旧陷入昏迷。   看到他秦泽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操纵着屏障向空中打去,可被杀马特灵巧躲开。   “小心。”郑钧拉开秦泽,周围丧尸被控制着向他们扑来,秦泽也无暇去注意空中情况。   转眼间四周已出现成百只丧尸,逆风和长鹰两队加上碰上的先遣队伍,不过也才二十人。   下面打斗乱成一片。   周朝慎与何政被大个缠住,两人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俞童那边。   就在这时候,轰隆一声,俞童设下的冰墙碎了,碎成渣的冰墙被能量波吹散。   “哈哈,主啊,我知道你是如此爱着你的子民。”娃娃脸仰头大笑。   此时的情形与那天相同,他被注入所谓黑暗之主的力量,精神系异能被发挥到极致,所有人都受到影响。   包括他的同伴和丧尸。   就连空中漂浮的杀马特一个不稳带着王秦毅也摔下来,正好落一颗大树上,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受到精神压制后,所有人都站不稳,那大个回头冲着娃娃脸骂道,“安源,你他妈收敛点,王秦毅都差点让你摔死了。”   安源自然就是娃娃脸的名字。   但他像是魔怔了般,只愣愣地看着俞童,嘴角笑容越来越大,“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俞童距离安源最近,受到能量波的影响也是最大。   他一步步走向俞童,可俞童根本毫无反抗,已经趴倒在地。   唰,火焰直冲安源而来,扑向他背后。   安源继续向前走,身后精神力已将火焰吞噬。   可在一眨眼,面前的俞童被火焰包裹,这是在保护他,火焰的源头自然是周朝慎。   他算是场内为数不多苦苦站立的人。   他粗喘着气,向这边走来,“我绝不准你伤害他。”   “哦?”周朝慎引起安源注意力,歪头看着他,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可爱,但眼中自然是恶意满满,“那你就替他去死吧。”   磅礴的精神力压向周朝慎,即使他用火焰抵挡,也躲不掉,安源只招,正中周朝慎。   他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   空气中满是安源的异能波动,可在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丝其他的能量,极其微弱,让他根本没注意到。   那能量悄然出现在安源身后,突然间这如指甲盖大小的能量爆裂,变成只十米高的火凤凰。   其中变化只在刹那间,那凤凰一声长鸣响彻天空,在他面前,安源小得如同蝼蚁。   眼见他就要被凤凰吞噬,可他回头了。   安源侧眼看着身后巨物,骤然而来的火光终究是让他眼神一变,不过也只是如此罢了。   他轻笑一声,更像是嘲笑,毁天灭地的异能涌向火凤凰,不留下丝毫火星。   其实还是留下一点的,可也只撩伤了安源额前的发梢。   “你们不可能打败我的,黑暗之主才是永远的神,你们不过,”他话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发梢的那点火星,竟没有熄灭,反而顺着空中的能量漂浮,他不是随意在漂浮,而是附着在他与黑暗之主传输能量的通道上。   原来刚才他们的攻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要找出黑暗之主。   安源虽然对崇拜的黑暗之主也好奇,可从他将力量给自己的举动也知道,他并不想现身,或许是为了后面的计划,或许有其他原因,但不管如何,安源绝不会违背黑暗之主。   他探出异能,想捏碎这团火苗,可异能落下,一栋冰墙抵挡住他的攻击,将那团火苗保护起来。   冰,怎么会有冰。   安源诧异地回头,俞童已经站起来,虽脸色难看,但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你,怎么会。”   俞童没有理会安源的质问,他的全部心神已经放在空中被冰墙包裹的火焰中,那是周朝慎放出的异能。   两人心神合一,竟真的追踪到空气中,那道输送给安源的异能源头。   俞童动了,向下撤去。   安源想追,被他的冰墙阻挡,已经是慢了一瞬。   “你就是黑暗之主。”   俞童可以说是将速度提到极致,他追上了火苗的步伐,也终于来到这个人面前。   他和其他人一样,像是受了安源异能压制,跪倒在地,俞童走到他面前时才话音落下,不等他回答,已是一道冰箭射过去,而这人本来就是装的,于是他完美的躲开了。   他站起来,看着俞童。   其他人也顺着看过去,怎么可能,这是同时浮现在所有人心中的念头。   怎么可能是他。   ☆、他的队长   长鹰的副队长,宴桦。   “俞童,我想你是误会了。”宴桦挣扎着站起来解释。   反观俞童这边,什么话都没再说,只埋头攻击,招招致死。   身后安源追上来,也被周朝慎拦住。   因而此时,没有人能救宴桦。   攻击的死招就在他面前,不躲必死无疑。   宴桦只能躲开,俞童下一招也迎上来,接着被宴桦躲开。   不过几招过后,原本还惊讶的众人心头一片乌云,宴桦这般简单的躲开俞童的攻击,至少证明他并不像开始表现那般,被安源异能压制。   那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情况。   又或者,俞童说的就是事实,宴桦就是传说中的黑暗之主。   身后周朝慎也已是强弩之弓,被安源打倒在地。   这边宴桦接招也越来越轻松,他的脸上已没有他惯常那般温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杀意,对着俞童。   轰隆又是一招,其中的能量几乎要突破天地,从宴桦身上散发出来。   再无人心头有疑问,他就是黑暗之主,他竟隐藏在他们身边。   俞童被冲击的能量击飞在地,吐出一口鲜血,试了试始终没能爬起来。   “宴桦,你,竟然真的是你。”何政质问道,宴桦可是他亲自任命的副队长,他竟然是黑暗之主。   “黑暗之主,你想这么称呼我吗?”宴桦说着冷笑一声,此时已全然没有平时温和样子,他望着何政便像望着一只蝼蚁,那般漠视。   “宴桦,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是人,难道不想结束末世吗。”   “我当然想结束,人类最后的结局当然不会是毁灭。”说到这里,宴桦显露出几分愤怒,他恶狠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俞童,“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我本不该这么早暴露。”   宴桦说完长吐一口气,突然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不过没关系,只要杀了你,这些人的记忆我会想办法抹去,只要杀了你,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边说边往俞童那里走,一只火凤凰拦住他的去路,是周朝慎。   但这对宴桦来说,根本不足为惧,他身手一拂,那火便熄灭,残余的能量涌向周朝慎,他便再也使不出丝毫力量。   只能眼睁睁看着宴桦一步步走向俞童,这样的场景,他总觉得曾经见过,他似乎以前见过宴桦伤害俞童,可他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让他记忆铭心。   不可以,怎么可以看着俞童受伤,这是浮现在周朝慎脑海中的想法。   再看俞童那边,被打倒在地后,身上痛得无法忍耐,可脑袋却更加清醒。   挂在自己腰间的洞昌剑嗡嗡作响,俞童挣扎着勉强站起来,握住洞昌。   剑柄热得发烫,可俞童却死死握住,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丢掉了一些记忆,就像这把剑,他本该就是自己的佩剑。   他抬眼看着宴桦,这样的场景,好熟悉,但始终想不起来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我抹去你的记忆,却疏忽了这把剑。”宴桦看着俞童说道,带着些许愤恨。   这把剑?说的就是他手中的洞昌剑吧,俞童想到,记忆?他果然丢失过部分记忆吗?   “俞童,我说过我不会输的,输的一定是你。”宴桦说着抬手对准俞童,手中凝聚出团能量波。   俞童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只看着面前的宴桦,自己是要死了吗,全身上下痛得要死了,几乎连手指抬一下的力量都没有了。   所以,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这次?自己为什么要说是这次,上次又是什么时候,他扪心自问,但始终找不到答案。   再看另一边,周朝慎看到这样场景,双目欲裂,他的头颅像是要炸开了,里面凭空生出好些场景,有他穿校服的样子,有他穿着古装的样子,还有他腾云驾雾的样子。   冥冥中他好似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唤,“老周。”   是谁在叫他?   这是在叫他吗?   他是老周吗?   他是。   周朝慎十分肯定,可这是谁在唤他?   他知道,他该知道的,他当然知道。   是他的童童。   他的童童。   这一瞬,周朝慎有了些许变化。   而另一边的宴桦并未发现。   他手中聚集出能量波,他就要赢了。   俞童似乎感觉不到眼前的危机,不慌不忙地将右手紧握的洞昌剑提起来,看着他发出声叹息声。   眼神中满是眷恋,直到现在,洞昌剑才停止颤栗。   他抬眼看着陷入癫狂的宴桦,俞童眼中无悲无喜,眼神淡漠地就像他平时一般,可这样淡然的神态出现在这会,的确诡异。   他看着宴桦,“你输了。”   这一刻俞童的神态,让宴桦莫名的想到一个人,是上个世界中修真的俞童,那是所有世界中他最讨厌的俞童。   不,不可能,那个俞童已经被他抹杀了,怎么会再出现。   可眼前俞童的一举一动都让宴桦觉得熟悉,那不是这个末世中的俞童能使出的招式。   别害怕,在这个世界,自己可是拥有绝对的力量,宴桦安慰自己,手中的能量球向着俞童砸去。   毁天灭地的能量扑面而来,俞童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颤抖。   然而他躲开了,以宴桦几乎感知不到的速度躲开了,可也只是几乎。   当俞童瞬间出现在宴桦背后时,他立刻就感觉到了。   那把拿在俞童手中的洞昌剑已经对准宴桦背心,但他发现了,同样大小的能量波凝聚在俞童身后。   究竟是俞童的剑先刺穿宴桦心头,还是俞童身后的能量波先砸下来。   这两者的速度用肉眼就可以看出来,显然是宴桦的速度快些,那能量波就要砸到俞童。   但俞童始终没有回头,他当然可以转身躲开,可就再也找不到杀死宴桦的机会,所以他没有回头。   也就在宴桦弯起嘴角,庆祝这即将到来的胜利时,时间停止了。   世间万物的时间停了那么一秒,除了一个人,俞童。   只有他的时间在流动,这就使得他的剑快了那么一秒。   一秒的确短暂。   但在此时,多出来的一秒足够俞童刺穿宴桦的心脏。   嘭。   俞童身后的能量波虽落在他身上,可因为宴桦受伤,这能量波凭空炸开,却再没有致死的威力。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控制时间。”宴桦踉跄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剑刃。   俞童其实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执着于刺出那一剑。   突然间,宴桦想到了,他回头看过去,为数不多站着的人,周朝慎,是他,是他回来了,“是你,是你停止了时间。”   这会被冲击波伤到的俞童已经彻底昏过去,否则他会发现,站在那里的周朝慎,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容貌不变,可浑身气势已变得黑暗甚至是暴虐,“当然是我,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到童童。”   “哈哈哈,原来是你,也对,也只有你这个世界中心才会拥有这样的力量。”宴桦抚着胸口,狠狠说道,“你别得意,下个世界,下个世界我一定会赢,迎接俞童的只会是死亡。”   “你以为还会有下个世界吗。”周朝慎残忍地笑出声。   “当然会有,主世界依照你的蓝本做出无数小世界,我当然,当然。”宴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胸口的伤还在流血。   “怎么会这样,这伤我怎么会治不好。”宴桦才发现不对劲,而且他身上的力量也在跟着流失,怎么会这样,他又是吐出一口鲜血,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   “是这把剑。”他意识到问题所在,这把洞昌剑不是普通的剑。   算下来这是已经和俞童经历三个世界的剑,是周朝慎用世界之力给俞童的助力,这把剑可以跨次元斩因果,杀个宴桦也不在话下。   “不,我不可能输,我不会的,不。”说话间,宴桦跪倒在地,脚边的鲜血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逐渐低沉,几乎听不见。   “我,是不会,输的。”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在质疑,在控诉。   周朝慎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俞童身边。   俞童已经陷入昏迷,不过他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眼皮动了动,似乎在挣扎着想要醒来,但他受的伤太重了,还是睡了过去。   “童童,我终于找到你了。”周朝慎半是感叹地说道。   话音落下,他也一个踉跄,摔倒在俞童身旁,他也受了不少的伤,此时虽摔倒在地,但神色轻松。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双眼。   俞童在梦中陷入一团黑雾中,这雾气怎么都感觉很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雾气将他团团围住,像是在他耳边诉说着什么,但始终都听不太清楚。   在梦中,他忘了他是谁,只是随着黑雾飘荡。   可飘着飘着,就有了落点,那是片广阔的黑土大陆,他落了下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不久前他也是躺在这里。   刚醒来的俞童有些楞,仿佛还沉浸在梦境中。   “还好吗?”问候声从旁边传来,俞童顺着望过去,是周朝慎,他手臂上还搭着绷带,也是身病号服,正坐在自己床边。   见自己望过来,周朝慎笑了笑。   俞童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可细细想来,却也说不出是哪里变了。   “那天究竟。”俞童问出口,脑子里回忆起那天却什么都不记得,记忆在他将娃娃脸困住后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记忆都失去了。这场战斗只死了一个人,就是宴桦,不过王秦毅被救回来了,任务也算是成功。”周朝慎解释道。   说完发现俞童还在怔怔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所有人包括你吗?”俞童问道。   “不包括。”周朝慎回答道。   “这样啊。”俞童转过头来看着窗外,微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让他有些惬意,很奇妙的感觉,他以前似乎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不继续往下问吗。”周朝慎反而追问道。   俞童看着窗外眨了眨眼,“重要吗?”   周朝慎笑笑,“是不重要。”   其实醒来后不仅仅是周朝慎变了,连他也变了,他变得心头无端会多出情绪,仿若世间万物有了颜色。   “申请南淮城入住的条件苛刻吗?”俞童问道。   “南淮城审查制度其实算是有些严苛,不过他的速度也是最快的,申请上去基本两天就会出结果,怎么突然问,难道你。”周朝慎这才反应过来。   “突然觉得在南淮城定居,好像也不错。”俞童回答道。   “有推荐人做保,条件就会放松。我做你的担保人。”周朝慎激动地站起来,“不,我去找王秦毅,以他这个博士身份做保证人,可以说是没有条件。”   “王秦毅就在隔壁,我去找他。”   周朝慎激动地转身就走。   俞童笑着看他,心里暖洋洋的。   五年后,丧尸晶核搜集完毕,王秦毅世界树计划开始实施。   实验成功,时间万物基因逆转,人类退出生物基因链食谱,丧尸基因链逆转为人。   政府建立,经济复苏。   一切都像好的那面发展。   ☆、他的老周   俞童今年十五,正是初三毕业放暑假,但他一天都不想在家呆。   他家小区也有些年头,楼上楼下住的人都认识,这会正见俞童背着书包回来。   “俞童这是又去图书馆读书了吧,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楼下大婶拉着自己孩子念叨。   那孩子瞅着俞童幽怨几乎能具现。   俞童点点头径直上楼没再理会,他家在十三楼西户。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的打骂声,让俞童准备开门的手停顿了一下。   最终钥匙对准锁孔,门开了。   “你刚才是不是盯着楼上老张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死娘们。”粗狂的声音传来。   “建业,我没有,你相信我,我怎么敢看别人。”一个柔弱的女子声音传来。   这就是俞童的母亲,何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柔弱的女子,他前任老公,也就是俞童的生父出轨十年不闻不问,最终小三上位,她带着俞童被赶了出来。   她个子不到一米六,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杏花眼水汪汪,整个五官都透露着可怜劲,她这会半坐在沙发上,单披了件藕粉色睡袍。   这个怒骂的男子是他的继父,赵建业。   嘭   大门关上的声音,两人这才看到俞童已经背着书包回来了。   “小童,你回来了啊。”何柔笑着说道,如果忽略她嘴角的青紫,那么这是一个好的笑容。   俞童阴沉着脸盯着赵建业。   “看我干吗,这是你老娘自己撞门上了。”赵建业说完骂骂咧咧回房,临了给了何柔一个阴沉的眼神。   何柔拉着俞童坐下,俞童熟练地从桌子下面拿出纱布和药水。   他咬了咬牙,“我带你走,总有办法的,哪怕是乞讨,总是能养活你的。”   俞童说着拉起何柔的手就站起来走。   可看起来柔弱的何柔,并没有被他拉动。   “小童,这真的是我自己撞得,你赵叔对我很好的,你误会他了。”何柔那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俞童耳中怎么都觉得刺耳。   “你别再去找你赵叔领导,去居委会闹了,你赵叔都生气了。”何柔拉着俞童的手,她的手满是青紫,怎么会是她自己撞得。   俞童不懂,不懂她为什么要骗自己,还是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   而何柔的这句话,更是激怒了俞童,他不管不顾,硬将她拉起来。   “小童,小童你这是干什么。”   房间里赵建业听到声音也出来了。   “俞童,你要去哪。”他问道。   俞童不说话,拉着何柔已经走到门口。   那边赵建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柔,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是爱你的,你每次看别人我就受不了,我真是太爱你了,我配不上你。”   他边说边扇自己嘴巴,男人手劲大,两三下过去已经是嘴角流血。   “别离开我,小柔,别离开我。”说话间涕泗横流。   何柔掰开俞童紧拉她的手,指甲掐进俞童肉中,逼得俞童松开了何柔。   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愤怒的俞童也渐渐归于平静,他的眼中无悲无喜,看着他的母亲和继父宛若两个陌生人。   他径直回房,坐在书桌前,书包里是从图书馆借阅的人类简史。   他看到第156页,借着书签他继续往下看。   俞家的生活依旧是这么没有意义的过着。   与此同时,俞童晚上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他只能懦弱的选择逃避,冥冥中他也明白,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小了,他需要变得更强大。   这天,已经八点多了,俞童背着书包从电梯里出来。   今天竟然没有听到吵架声,俞童惊讶了一下,拿着钥匙开门。   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两人是出去了吗,俞童想,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味道,一时分辨不出。   当时房间没设计好,灯的开关要走两步才能够着,地上应该是扔着杂物,俞童差点被绊了一跤,幸好扶住墙,转手摸到开关,开关上沾着什么东西,很是粘稠。   还没给俞童时间让他细想,灯亮了。   他终于知道空气中那奇怪的味道,那开关上粘稠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血液。   何柔的血。   俞童站在那里,地上血泊中躺着的是他母亲,头颅被砍下放在沙发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无法思考。   “俞童,我,我不是故意的。”   熟悉的声音从客厅窗口传来,俞童木木地看过去,赵建业坐在窗口处,他的衣服上沾满血液,那应该是他母亲何柔的血。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赵建业盯着俞童,似乎就在等他回来给他道歉,说完话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   他又将视线放在沙发上的何柔身上,那眼中满是愧疚,嘴唇动动但也什么都没没再说,转身从窗口跳下去。   噗嗤一声。   俞童一个机灵,他还是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顺着墙坐在地上,裤腿沾满何柔的血迹。   她的头颅放在沙发上,双目紧闭,竟是面带轻松。   在俞童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他浑身颤抖,他像是被分裂成两个人,一个人满眼凉薄站在那里,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感觉无趣,另一个在哭泣在呐喊,嚎啕大哭中几近无力。   赵建业的跳楼惊动不少人,警察很快找上门。   接下来的事情,俞童已经不怎么记得,也不愿去回忆。他只感觉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什么都不剩。   他浑浑噩噩中被人带来带去,穿着制服的叔叔阿姨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们在怜悯什么。   哦,对了,自己目睹了母亲的尸体,继父的死亡,是真挺惨的。   这是件难过的事,可为什么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他像是个石头人般,看着来来往往安慰他的人。   他不难受,他一点都不难受。   这样的母亲,这样的继父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不止一次表示过,他讨厌母亲,他讨厌这样软弱的母亲,他愿意带母亲逃离继父,他可以辍学养她。   可她不愿意,她说她爱赵建业,可难道这就是爱情,赵建业杀了她,最后自杀。   这就是他们的爱情吗。   俞童真的很恨何柔,她在自己八岁那年被赶出来,她当了这么多年金丝雀,她根本无法独立生活,可她拼尽所有还是将他带出来,后来有段时间她即使受再多苦,也不会苦了俞童。   此时俞童站在何柔的墓碑前,天空中很不应景的是个晴天,大太阳照在当头。   照片上的何柔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好像永远都那么年轻漂亮,柔柔弱弱的样子,很适合被人圈养。   他不难过,他一点都不难过,他那么多次要带她走,是她自己不愿意,是她活该。   俞童咬紧牙根,明明是个大晴天,怎么就下雨了。   脸颊接连不断的水渍落下,他没有哭泣他才不会为她哭泣,都是她自作自受。   俞童一手捂着眼睛,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流。   如果自己那天强硬些,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她死前在想什么,会不会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带她走。   眼泪一旦下来,整个情绪根本止不住,俞童终究是嚎啕大哭,发出中悲戚的哭声,或者说是哀嚎。   他恨,他在恨自己,是他太过无力,如果他能再大些,再快一点强大,事情绝不会发展成这样。   他恨这个家,可那也是他的家,他唯一的家。   现在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夕阳西下,俞童都没有离开这里,哭累了坐在何柔的墓碑旁,他一步都不想动。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想去任何地方。   不远处有个人,直冲着俞童这边走来,最终走到俞童身边。   等了等才说,“你好,俞童,我是俞辉,也就是你的父亲。可能你对我没什么印象,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和我回俞家,你是我儿子,我会养你的。”   俞童没有回头,依旧靠在何柔墓碑旁。   身后中年人没有气馁,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情况不对,我这段时间都会在C市,等你调整好就和我走吧。最近我派阿和跟着你。”   俞辉说完留下个青年就离开了,这青年就是他口中的阿和。   从始至终,俞童都没有搭理他。   但事实上,即使这样轰动的大案,也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很快楼上楼下就有新的热门事情。   俞童也认清现实,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还无法独立生活在这个社会,也更让他认清,为什么何柔没有选择和他离开,他还太过弱小。   最终,俞童跟着俞辉离开C市,去了A市。   俞辉是做房地产起家,积累下一定资产后为求变革,又向通信和娱乐频频出手,但最终都投资失败,不得已又继续干房产。   不过至少在A市也勉强算上流人士。   俞童以为俞辉的养他,估计也就是给点钱给个房子,派两个人照顾,却没想到俞辉是带他回了家,俞辉的家。   俞童是这么称呼的,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叫俞泽知,有个妹妹叫俞泽婷,有个袁姨。   但对俞童来说,住在俞家和住在自己家真没多大区别,住在俞家也不过就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   ☆、他的老周   等俞辉发现俞童不怎么说话时,已经是三个月后,还是袁琴给他说的,袁琴就是俞童的后妈。   她忧心忡忡地问俞辉,俞童是不是受刺激有什么毛病,从来就没怎么见他说话。   俞童在俞家是充分的发挥隐形人作用,几乎让俞辉都忘了他的存在。   袁琴这一提,也让俞辉那对俞童少有的父爱发挥作用,怕俞童抵触,因此看医生的时候他也在。   当然对俞童的说辞是有个叔叔来家里做客,俞童点头应下,他当然知道,俞辉是要带他看医生。   俞童其实并不抵触,他也知道自己没病,说到底只是觉得没什么话可说。   毕竟在家他与何柔赵建业就没什么可说的。   果然看完医生结果是俞童没什么问题,反而得出俞童比大多数小孩都聪明。   俞辉提到俞童实在不爱说话,医生最后给出的建议还是家长多沟通,多参加家庭活动。   第一条多沟通,俞辉自认为也没时间和俞童聊天,再则他对俞童微弱的父爱并不足以支撑这么大工程,所以他只能在第二条,也就是家庭活动都把俞童带上。   这点对俞童来说更是无所谓,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看书,但对俞泽知和俞泽婷来说,两人十多年兄妹大战终于有了一致对外的时候。   想想也对,家里突然出现个父亲的私生子,对他们来说俞童的身份就是私生子。   这私生子又是俞童这样沉闷性格,那兄妹俩自然也喜欢不来,不过在袁琴的教导下,这俩兄妹也不至于去使绊子,也就是视而不见罢了。   所以俞童活得像个隐形人,六成是他自己想,四成是天注定。   而俞辉所做的让俞童融入的努力,一成没有。   这天是周五。   “俞童,今天晚上家里有活动,衣服已经放在你房间了。”说话的是袁琴。   俞童正背着书包往楼上走,他冲着袁琴点了点头,就回房间了。   他来俞家已经半年了,三个月前俞辉给他找了个医生,从那以后家里的集体活动就都会带上他。   开始袁琴还颇有微词,毕竟养着俞童是一回事,将他带出去认人是另一回事。   不过再后来发现俞童出去也不怎么说话,都是窝在个角落待着,到时间就走人后,袁琴也不愿为这事去招惹俞辉。   俞童打开门,自己的桌上放着套银灰色西服,旁边放着鞋盒。   这套西服的价钱怕是要赵建业一年工资也买不来吧,俞童这么想,半年过去了,再想起赵建业与何柔,俞童都觉得自己冷静得有些过分。   到点了俞童穿好衣服就往楼下走,这套西服其实放在那里不显眼,可穿在也身上却很合适。   这个年纪的俞童个子还没拔高,这会才一米六左右,身材修长,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澄澈,眼中情绪一览无余,里面拥有的只是平静,脸颊略微带着些婴儿肥,头发刚到耳后显得清爽。   他最先收拾好,靠在楼梯口处,身手摸了摸怀中随身带的个小笔记本。   没等多久,楼上几个人都下来了,俞泽知的西服和他算是同款,不过他的是白色,穿上到像个小王子。   俞泽婷今年才十二,穿着身粉红色的泡泡裙,很是可爱。   俞辉牵着袁琴的手下来,真像一对璧人。   这宴会的主办方是周家,说是庆祝周少接任公司。   周家是A市四大家族之一,这次宴会来了不少人,也算是俞辉为数不多会提前叮嘱俞童不要乱跑。   进入会场,俞童眼睁睁看着那四个人像是换了模样,俞辉在家里严肃居多,此时嘴角带笑,温和得让俞童认不出来,袁琴一手挽着他,时不时笑靠在他身侧。   俞泽知和俞泽婷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见在家中的趾高气扬,变成腼腆和乖巧的少年少女,俞童站在一旁只觉多余。   他打了个招呼借口说去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准备待到结束。   这会他庆幸自己带了本小册子,是他随手带上的。   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思考大学学什么,俞童仔细想想的确没什么喜欢的,便打算每一个都看看。   这本书是临床医学指导,俞童看了两页就已经将医学从自己的计划中剔除,但这会也没别的事做,就勉强继续看下去。   “操了,来气,周朝慎算什么狗东西,真他妈个杀人犯,要不是周家包庇,早该拉去枪毙。”一个粗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别说了,这是周家的会,让人听到你可没好果子吃。”另一个青年音劝解道。   “你也帮周家说话,滚。”   嘭的一声,应该是粗犷男子推了青年一把。   俞童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又低头继续看下去。   “好,你厉害,周维,我不管你了。”青年说完就走了。   只剩下那个叫周维的人,姓周,也是周家的人吗,俞童心想。   “周朝慎我草你祖宗,不就有周同德那老狗护着,真他妈,”   外头周维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周,周少,我,我刚才,我”   俞童听出来还是周维的声音,不过与刚才愤怒的声音截然不同,此时的声音中充满惊恐,   “我,我。”   嘭。   □□碰撞的声音,噗嗤一声,周维应该是被打倒在地。   这还没停,砰砰又是几声闷声,像是拳拳到肉,开始周维还有呼喊求饶声,到后面只剩哀嚎。   俞童放下手中的书,因为他发现,周维倒下的地方正好在自己外面,此时血液已经顺着门口流进来,而他第一反应就是先把脚抬起来,鞋上沾上血渍出去可就不好说了。   “周少,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啊,啊,救命啊,救命。”周维话中带着哭腔,这会又有哪个人敢进来。   周维趴在俞童的门前,竟是开始拍门,“救命,求求你,救命,杀人了。”   外头那周少的攻势看起来并没停,一拳过来被周维躲开,正砸在门上,力气之大竟将锁砸坏了。   门缓缓打开。   也让俞童终于看清门外的场景。   地上血泊中躺着一个人,就是周维,已经被打得说不出话了,只一只手努力抬起来想爬走。   他旁边站着一个人,身材魁梧个子估摸着有一米八,小麦色皮肤,头发带着点卷正到耳后,眼帘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但却充满凶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显得狂野不拘。   嘴唇有些薄,此时他微微提起,只让人觉得阵阵邪气,衬托着那双眼睛都在冒红光。   他穿了身黑色西服,领口大场,领带松垮系在脖子上,见地上的周维还有力气抬手,俯身又锤了两拳。   俞童注意到,这人似乎从头至尾都在拿拳头攻击,以至于他的两只手此时已满是鲜血。   他甩了甩,手上的粘稠让他很是不爽,又像是这会才发现这个卫生间还有人,最让他注意到的是这少年的眼睛,那里无悲无喜,有的只是平静。   面对这样血腥场面,这少年竟如此平静,不,仔细看看他还是有情绪的,就见他略带苦恼看着地上的血液,似乎很不愿意鞋上沾上血渍。   这逗笑了周朝慎,他轻笑一声,“小孩,给两张纸。”   俞童抬头看过去,明白他口中的小孩是在说自己,便也从手边抽出两张纸,反过来叠好递过去。   虽然周朝慎打人的时候两只手都用力,但左手沾到的血少些,他拿纸把左手的血擦掉,将纸扔在地下,瞬间就被血液浸湿。   “出来。”周朝慎左手冲着俞童伸出。   俞童看着眼前的手掌,并没多做犹豫,伸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这人的手掌比他大不少,而且比他的手热,可以说是烫的。   这人的力气比俞童想象中还大,竟是揪着他的胳膊将他提溜出来。   等俞童站在外面,只觉得胳膊疼,但也幸而如此,他的鞋没有沾到血渍。   “谢谢。”俞童说。   周朝慎并未理会,径直走开,他的鞋上沾染到不少血渍,但他不在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个血脚印,就这么走了出去。   俞童想了想也不敢在这多呆,跟着也出去,走出来已不见周朝慎的身影。   卫生间发生这样的事,对当天的宴会并未造成什么影响,在宴会开始后,俞童在台下认出上面讲话的人,就是在卫生间大打出手的周朝慎,此时他已换了身衣裳,还是黑色西服比之前那套内敛些,几乎让俞童认不出来。   关于这次的两人初见,周朝慎后来咬死他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俞童很不一样,给他留下了很深的记忆,也才会有后面的事。对于周朝慎的说辞,俞童只想给他一个呵呵,因为周朝慎根本就忘记他们第二次见面,之后的事还是俞童在往下说。   来到俞家时,俞童十五岁,直到十八岁那年,他上高三。   这三年的时间比俞童想象中过得要快,三年中对他的变化也比他想象中要多。   在高二暑假那年,他终于开始抽条,从一米六长终于长到快一米八。   总算是摆脱少年模样,成为个高瘦青年。   对于何柔,俞童从未觉得她会影响到自己,但事实上,这三年每到她的忌日,俞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   这一点,或许他也感觉到了,可就像三年前一般,俞童始终不愿意承认何柔对他的影响,但事实总是将他击垮。   ☆、他的老周   俞童坐在窗边,外头的蝉鸣吵得他心跳加速,更是烦躁不堪,再抬笔也只划下些毫无意义的线条。   讲台上的老师依旧在一遍遍讲重复的知识点。   此时距离高考不过十天。   俞童捏笔的手渐渐用力,一不小心将笔折断。   “俞童,你,没事吧。”同桌小心翼翼询问。   他长舒一口气,摇摇头,可心下却更加烦躁,将书立起来附身趴在桌子上。   这会是最后一节课,老师讲完就下课了。   俞童第一个冲出教室,走到门口不小心碰到老师,他也没回头,继续往外走。   他这会谁都不想搭话,也只有独自静静呆会才勉强按耐住躁动的心。   晚自习七点半开始。   俞童也没去哪,找个地呆着到七点多往教室走。   教学楼一共四层,俞童在的是理科三班,也就是二楼,而三楼就是文科,其中文科五班,是俞泽知的班级。   俞童这三年在俞家活得很是低调,以至于在学校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和俞泽知是同父异母。   既然俞童不会主动说,俞泽知更不会和别人讲。   这会俞童正往楼上走,俞泽知带着人从楼上下来,正好迎面撞上。   往常两人见面是连招呼都不会打,但今天俞泽知反常得停下来,堵住俞童。   这三年他是看着俞泽知从以前那跋扈性格,变成如今伪装的沉稳。   但伪装终究只是伪装,反正俞童从来都觉得他假惺惺的样子很是难看。   就像此时挡在他面前,笑得一副温和,“俞童,高考结束后,文科五班和理科三班会有聚会,也一起来玩玩呗。”   俞泽知说的是两班商量好的聚会,之前两个班长大致讨论过,又因现在正是考试紧要关头,也没细组织,只先大致统计人数。   俞童拒绝了。   “我有事。”俞童沉着脸,想从侧边绕过去。   “诶,你能有什么事,不会是因为有我吧。”俞泽知不依不饶。   俞童这会脸色已经很不好。   倒是俞泽知身后跟着的人率先出声,“泽知别理他了,人家可不屑和咱聚。”   俞童嘴角抬起,轻呵一声,倒是十足嘲讽。   对面那人也是说不起的那种人,俞童不过这么一笑,让他顿时涨红了脸,“你笑什么笑,活该你妈被人砍死,怎么没把你也搞死。”   他这话落下,没人看到俞童是怎么出拳的,那人已经被打倒在地。   因为是在楼梯上,还向下滚了两阶台阶。   这人的话就是□□,瞬间将俞童点燃,之后他也仔细想过,但始终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爆发了。   明明自己从来都是背地里把人往死里整的那种。   他骑在那人身上,一拳拳就往他身上揍。   两拳下去这人就被打蒙了,但身后的其他人可没有,俞泽知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拽俞童,被俞童反手摔到墙上,肩膀顿时被嗑青了。   俞童还在继续打,面露凶狠,双眼发红,一时震得旁人都不敢上来拦,直到惊动了老师。   其实在老师还没来的时候,俞童已经停下来了,周围同学议论纷纷的声音,让他顿时冷静下来。   他,在干什么。   收回拳头的俞童这么问自己,但没人能给他回答。   巡楼的老师已经赶过来,将他带到办公室,那个被打的同学和俞泽知都被送到医务室。   鉴于俞童平时的优良作风,导致他直到被拉到主任办公室,也没受到太多责骂,等班主任赶来也先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但俞童始终没有说话,就像当初刚来俞家时一样。   对于俞童来说,他只是单纯不想说话,他只是太累了。他也知道虽然那个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自己下手的确有些重。   这会他完全冷静下来了,回想起刚才的冲动,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无法相信打人的就是他自己。   但对于各个老师来说,这就是受了委屈不敢说。   没办法,只能说平时印象分真的很重要,俞童日常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学生,老师有什么事都会主动帮忙。   只听说父母双亡,寄住在有钱亲戚家才会送到这个学校来,就这样瞬间一个坚韧不拔的少年形象就树立起来。   至于被俞童打的那个人,家里也算小有势力,不然也不会跟在俞泽知后面,他半个月前才闹大一个女生肚子,还和隔壁附中的人打了一架,两边都叫了不少人,差点上当地新闻。   后来他家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保住了他。   所以两厢一对比,高下立分。   翻到俞童的联系人,俞辉的时候,都没有人想过俞童会是那个给学校捐两栋楼俞辉的儿子。   只以为是重名。   这会是六月的夏天,太阳刚落。   八点了,天才暗下来。   俞童望着窗外,突然很想回去,想回曾经他住的那个地方,他曾经的家。   也没有具体想做什么,只是想回去看一眼。   他站起来直接就往外走,旁边老师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俞童推门未出。   等他们反应过来,俞童已经走到楼下了。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俞童还是先给俞辉打了个电话,老师已经和他联系过,打过去就能感觉到俞辉的低气压。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最近我心情不是很好。”俞童直截了当的认错,快到让俞辉没法发脾气,另一方面也是俞童平时真的太乖了,乖到从来不用俞辉操心。   所以俞辉用一句下不为例,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他也说到做到,想办法将这件事摆平,没在俞童档案上留下污点。   再说俞童这边回到南郊,八点过后上三环也开了快一个小时,他回到他曾经的家。   当时事发之后,家里都是俞辉派人来收拾的,而俞童这三年来,从来都没再回来过,他实在不知道该抱着怎样的心情回来。   三年未回来,俞童又长高了那么多,再遇上从前的阿姨,也未有人认出他。   阿姨们围攻的对象换了人,看起来是个听话爱学习的小姑娘。   俞童是从楼梯走上去的,楼道很是安静,总让他想起当年,也是这样的安静。   然而这次推门进去,没有血腥,进去只有他一个人,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摆放相同的桌椅板凳,让俞童生出可怕的具现感,总觉得下一秒何柔会从房间里再出来。   俞童走进去,推开他们的房间,里面当然没有人。   静悄悄的,就像他此时的心一样空落落。   他回到客厅,半躺着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现上面还有个黑褐色的红点,很小很小在吊灯旁边,那雪白色的墙面上。   突然间,难过涌上心头,怎么会这么难过。   他对着空气张张嘴,始终还是没有叫出声。   只发出一声叹息。   无法形容他这会在想什么。   他就这样呆坐了很久,起身时一个踉跄,不小心碰到茶几下一个本子。   俞童知道那是何柔的记账本。   他拿起来翻看,里面夹着一张纸,是欠条,事发半个月前,她向楼上郑叔借了一万元。   这张欠条还在这里,看来这笔钱她后来没还,也没时间还了吧。   俞童知道他们房间床下会放着几万元备用金,他进去拿了两万出来。   郑叔是他们楼上的邻居,以前赵建业和何柔吵架的时候,多是郑叔收留了他。   俞童敲了好一会门,没有人回答。   是不在吗。   “你,是找郑材吗。”身后传来个女声。   俞童回头,认出来是隔壁的王婶。   “我找郑叔,他不在吗。”   王婶许是见俞童面善,一把把他拉到旁边,“你找他有那个什么事。”   “还钱。”俞童回答。   这话惊到了王婶,她眼神一跳,像是放大的铜铃,“可不敢说这话。”   她像是不放心,又拉着俞童上了两个台阶,“郑材这货去年迷上赌博,把家输了干净,老婆孩子都走了,他欠了一屁股赌债,天天有人上门来要钱,你小孩子家家的可不敢和他扯上关系。”   俞童抿了下嘴唇,没想到会是这样,“那现在哪里能找到他。”   “郑材不死心,天天窝在赌场,指望着回本嘞。”   “我知道了,谢谢您。”俞童说完转身下楼。   倒是王婶看着他的背影越是犹豫,怎么总感觉这人有点熟悉呢,最终也没想起来。   找到王婶口中的赌场并不难,当时事发前,就听赵建业说过附近有个地下小赌场。   远远就看到门口有人守着,想来怎么都不会让俞童进去。   他也没打算去试,从周围转了一圈还真让他找到钻进去的地方。   里面鱼龙混杂,冲天的烟味让俞童皱起眉头。   “俞童,你是俞童吧。”不怎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俞童没想到,最先认出他来的竟然是郑材,郑叔。   可再回头看过去,他几乎认不出来郑叔的样子。   他以前又高又壮,常年坐办公室但坚持锻炼,爱老婆也爱孩子,是阿姨们称赞的典范。   可如今,面前这个佝偻着腰,脸颊凹陷,穿一身黑灰色衣裳,眼中满是颓废,可见了俞童就像见了腥的猫,瞬间点亮眼睛。   他一手拽着俞童的衣裳,只怕他跑了,“你妈借过我一万块钱,你妈欠了我钱。”   看俞童面色平淡,没跑的意思,他手下才放松些,但始终还拽着他衣角,留下个淡淡的印子。   他谄笑道,有些憨厚竟有些许从前的样子,“我知道你家当年那事,你也不容易,可借钱就是该还的,当时我也知道你难,也没想着问你要钱,可这几年你郑叔也不行了,所以,所以。”   俞童从身后解下背包,那里放着两万块钱,他想了想还是只从中拿出一万,递过去。   郑材一把抓住,俞童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谢谢你,俞童,我太感谢你了,郑叔以后发了不会忘记你的。”他说完转身就跑。   看着郑叔的背影,他走得太急差点被绊倒,换来旁边人的怒骂。   他的一声声有钱了,声音沙哑,俞童已认不出来。   见到郑材,让俞童有些感触,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只是无端觉得有些累。   ☆、他的老周   这会已经十一点多,俞童准备往出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拐角处喧闹声引起他注意,他鬼使神差地拐了进去。   原来这里还有个地下拳场,此时已经快开始,台上正介绍双方选手。   俞童站的远其实看不太清,靠近左边的人个子看起来也有一米八,他靠在那里并不理会主持人的介绍,一头卷发带着水渍遮挡住他的面容,他和普通人相比是高壮很多,可若是和他的对手比,那就有点不行了。   他的对手是个一米九高的男人,浑身肌肉,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他向空中挥舞着手臂,换来现场一声声高呼。   强哥,强哥。   他似乎是最近的宠儿。   听到底下的呼喊也终于引起对面那人注意,他抬头看了强哥一眼,头发达拉着依旧看不清面容。   可离这么远俞童总觉得,他似乎是发出一声嘲笑。   周围人声鼎沸,已经到了下注的最后时间,那个卷发男子的赔率已经有10.2。   俞童想了想,他从包里拿出那一万快钱,押给了那个卷发男子。   那之后,比赛又进行了三场,分别是那个卷发男子打不同的人。   赔率也降到对手3.2。   因为打的那三场,他都赢了,从开始的一万到最后俞童包里装了三十二万。   装满了他的书包。   而在那卷发男子挥出的第一拳,那狠厉的攻势,拳拳到肉,俞童就认出了他,周朝慎。   那种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他眼眶发红的神态,俞童确定台上那打比赛的人就是周朝慎。   他想了想最近并没有传出来周家变动的消息,所以只是个人爱好吗。   但这也与他无关,即使认出了他,俞童也没想过上去打招呼,比赛结束后,他带着身上的钱离开了。   他这个生面孔,又带着这么多钱,早就引起赌场的注意。   走出赌场俞童就感觉身后有人跟随,他拐进个小巷子里靠在墙上,不像是跑倒像是等着后面的人来。   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是五个人,四个青年二十左右,一个应该是头,三十多岁的样子。   这会见俞童靠在墙上,那四人脸露喜色,只那一人眉头一皱,事感不对。   “你这小子,赶紧。”说话的是个黄毛,手里拿着跟棍子,说话间就往俞童这走,突然被那另一人拦住。   “王哥,您这是。”   王哥也没说话,只看着俞童。   俞童拿出手机,界面放在通话记录上,“我五分钟前已经报警了。”   “你这小子。”黄毛气得瞪眼,轮着棍子就想打俞童,也就在话音落下,远处传来阵阵警笛声。   这边王哥带着人就准备走。   “等等”   却被俞童叫住。   “王哥是吧,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七八叠子钱,正扔在黄毛怀中,看起来有十万。   “这钱,我想让你看住一个叫郑材的人,只要他再去赌,劳烦王哥就把他往死打。俞童说道。   王哥一挑眉,并未立刻应下,倒是旁边的黄毛看着怀中的钱笑个不停。   “郑材?”   “就是前几天在张哥那见到的人。”另一人补充道。   “小兄弟,要知道赌徒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戒的,再说,他郑材不去赌怎么还钱,张哥那也说不过去,你说是吧。”   “王哥放心,这两天郑材借的那些钱就会还清,你看住的只是郑材一个人就可以,三个月后我再给你三万,半年后他若真戒赌了,我再给你五万,怎么样。”俞童说道。   这会远处警察鸣笛声变大,终于王哥点头应下。   看着他们走远,警笛声向着这小巷奔来,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到了俞童面前,是个中年男子走进来,交给俞童一个手机,这就是那警笛声的来源。   俞童掏了五百元将这人打发走。   他靠在墙上,今天乌云密布,没多少月光,路灯忽闪忽灭,像极他此时的心情。   “你这戒赌方法太麻烦,也太慢了。”   声音从巷子口响起,外头路灯突然常亮,因而此人是背着光走进来,让俞童也不太能看清他面容。   俞童站直身子,看着这人一步步走进来,在看到那一头卷毛的时候,他终于认出来这人,周朝慎。   俞童没接话。   “你要不要请我,见他赌一次剁一根指头,一共有十根指头,最多也就花十万,你说呢。”   周朝慎身材高大,站在那几乎要将巷子口堵住,不过也只是几乎。   还是留下稍许地方,能让偏瘦的俞童走过去。   “不用了,谢谢。”俞童回答,边说边往外走,周朝慎也未阻拦。   等俞童都走到巷子口。   周朝慎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但俞童继续向前走去,并未回答,或许是没听见,或许是。   或许是周朝慎当时根本就什么都没问出口,这句话只是在俞童回忆时他强行添加的。   但周朝慎很是确定,他当时的确问出口了。   即使这段回忆开始都是俞童在讲,面对周朝慎偶尔的固执,俞童也只能妥协。   那么就暂定那时走出巷口的俞童没有听见吧。   不管如何,这算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俞童在高考结束后,和俞辉来了次促膝长谈,结果算得上不欢而散。   俞童想搬出去住,这在俞辉看来有些不可理喻,这在家里住得好好的,搬出去算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还想着断绝关系不成,他这话一说出口,再看俞童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是说准了。   这更让俞辉无法理解,他承认这三年对俞童算不上关心,但至少吃穿住行从没短了他,他这待在俞家,说句不中听的,几十年后,他的财产总有他一份就是。   说实话,俞辉对俞童的父子情也少的可怜,可他并不允许俞童这般决绝的割舍,换句话说他总觉得主动权在他手中。   而俞童这个提议,活生生在打他的脸。   结果就是,俞童独自离开了俞家,像他当年来时那样,只提着个二十六寸的箱子,在一个黄昏的傍晚,离开了俞家。   赵建业和何柔留下些存款,至少能支撑他读完大学,但俞童心底里却不太想动这笔钱。   幸运的是,以他能上A大的分数,当家教会有不菲的工资,也勉强挣够学费和生活费。   就这样时间线继续往后推移。   现在俞童已经大二了。   “哥,我说俞哥,您老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拉着俞童袖子的是他的舍友,曹晓。   俞童没说话,装书的手也没停,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说起来这两年来他的变化还挺大的。   这点倒不是说他长得如何,只是离开俞家,对俞童来说让他整个人都轻松很多,那是一种很玄的描述,如今的俞童眼中有光,光亮不大,淡淡映在他那平静的双眼中。   见俞童理会,曹晓更是卖惨,“咱方头画的重点你也知道,就差把首页的引言带上了,哥,你真是我亲哥。”   俞童被他夸张的说法笑到,方头画的重点真没那么多吧。   但他还是接过曹晓手中的书,抬笔上去大手一挥,在特别页做上标记。   曹晓笑得嘴角能咧到后脑勺,扑过去就要抱他,被俞童利索躲开。   “俞童我真是爱死你了,考完试我肯定好好报答你。”   “别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上次那事可别再来了。”俞童幽幽地吐槽。   他说的是半年前,曹晓这货硬要带着宿舍全员喝酒,结果醉倒的也是他,半夜喊得根本拦不住,硬是闹到导员那里了,要不是看在平时俞童良好表现上,他们宿舍肯定要被通报。   提到上次曹晓嘿嘿一笑,“那是意外,我听说你暑假已经在找实习了,我表哥他朋友就是开公司的,最近正运行项目,我帮你去问问。”   俞童端直拒绝了,“不用麻烦了,方头已经帮我找好了。”   “诶,别啊,方头能给你找下什么,我给你说,我表哥这朋友可厉害了,虽然没以前厉害,但现在也很厉害。”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你俩这说什么呢。”说话的是另一个室友,叫文深。   他这一插话,转移了曹晓的注意力,他嘿嘿直笑,“我得到俞大神的第一辅导资料了。”   “我曹,真的啊。”文深说着双眼放光看着俞童。   得到俞童首肯,“都划他书上 ,看两遍得个优不成问题。”   文深凑过去就要看,被曹晓躲开,“诶诶,干嘛呢,好好跟我说话,要尊敬点。”   “我说你小子 ,是不是皮干了。”   两人笑着打闹做一团。   对俞童来说,一切都向好的那面发展。   这会他刚从方承德办公室出来,前面没多做介绍,方承德被他们叫为方头,是他们班主任。   他帮俞童暑假找了个在大公司实习的活,说起来简单,却是个大工程,本来找方承德做外援测试运行,方头就带上俞童一起。   这对于俞童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所以才会直接拒绝了曹晓的帮忙。   讲到这里还没有太介绍俞童的舍友,他们宿舍是四人,至于另一个人从大一上来就搬出去住,上课也没怎么见,据说是个富二代。   要俞童来说,曹晓才是真正的隐豪,不过只是他比较喜欢低调。   另一个文深家里也算小资,所以他最开始应该是听过曹晓的名号,知道他家庭状况,以至于大一开始时总是小心翼翼的。   直到后来发现,曹晓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个沙雕,这不是骂人,只是形容他在有时候真是心很大。   俞童在俞家生活过一段时间,开始就看出来曹晓和别人不同,关于他的家世也只是猜测,没想着打听。   具体有些概念还是前段时间他说帮自己找工作,去问他口中的那个表哥,俞童才知道他表哥的名字,王秦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在某杂志上看到评选全国十大青年,里面就有这个名字。   事实证明,曹晓口中表哥就是这个人。   ☆、他的老周   正想到这,俞童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曹晓。   “喂。”   他刚拿起手机,听到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声音,不得已将声音调小,“喂,曹晓?”   “俞童,我说你怎么还没来,我和文深都到了。”   “我们约的不是九点吗,这还七点不到。”   “过来带你见几个人啊,保准吓你一跳。”曹晓暗搓搓说道,声音中满是激动。   俞童算了算时间,自己还要回去给方头上传个资料,“我回去还有点事,你们先玩吧,你放心九点保准到。”   “啊。”曹晓长喊一声,似乎声音太大,惊动了别人挨了顿训。   “小声点。”   “知道了,我的哥。”曹晓说完又碎碎念道,“刚才你喊得声音也不小啊。”   所以曹晓让自己见的是王秦毅吗,能见到真人的确是会吓一跳。   “喂,俞童还在吗。”   “在呢,我已经快走到宿舍了,方头让我给他传个文件,九点我保证到。”   “行,那好吧。”曹晓只能同意。   方头给他的是一个运行bug的小程序,是关于过几天的实习,程序不难,不到八点半他就搞完传给方头。   出门打个车到地方正好九点。   曹晓找的地方是个酒吧,说是终于考完了一定要好好玩。   那是个新店,俞童刚下车就发现不对劲,门口都是往外走的人,凑上去听说是里面有人打架。   直觉告诉他,肯定和曹晓有关。   这会已经不让进人了,一般酒吧发生打架事件,肯定是赶紧劝和,哪有这种把客人就往外赶。   除非打架的一方是店家。   俞童这会再打曹晓和文深手机都是没人接,便更觉打架的人是曹晓他们。   他观察了下这个酒吧,有四层,正好二层和旁边餐厅接壤,俞童从餐厅上去,二楼这里还没装修好,他就从中间翻过去。   楼下保安正劝阻看热闹的人往外走,有几个好事者拿手机拍也被阻拦下来。   一楼东面围了圈人,那边打架正凶着,俞童离的远也不太看得清,在二楼他看到了曹晓,他正骑在一个人身上揍,旁边不远处文深抱着肚子躺在地上。   曹晓正专注着打眼前这人,没注意后面冒出个西服男子,左手提着啤酒瓶就往他头上呼。   不过他当然也没注意到从二楼翻进来的俞童,被他一脚踹飞。   曹晓身下的人已经被打得没声,他直起身看到身后的俞童,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被偷袭。   “出什么事了。”俞童问道,他蹲下来去看文深,发现他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打到腹部疼得一时站不起来。   曹晓打得已经失了智,看到俞童才缓了缓,“你怎么还进来了。”   “我要是不进来,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别说这么多了,赶紧走,我是从二楼翻进来的。”俞童走过去准备拽曹晓起来。   曹晓摇摇头,“你先带着文深走,他妈的这酒吧竟然是任家那个杂种的,我哥还在下面呢,他一个人虽然能打,但架不住他们人多。”   他说完看着俞童,“你放心,我刚也打电话叫人了,你出去在五路口那有人接,先把文深送医院。”   “那你小心啊。”俞童嘱咐道。   曹晓点头,随手地上拿了个酒瓶就往楼下跑。   俞童扶着文深从二楼翻出去,将文深送到餐厅一楼,“我先回去,马上就回来。”   文深这会也好些了,也催促着俞童先回去帮他们,虽然曹晓说他已经叫人了,但和一时半会那能立刻赶过来。   “借你的钱包用一下。”   文深这会也没问,将自己钱包递过去。   文深有个习惯,出去玩总喜欢带现金,哪怕是在如今软件支付盛行的今天,他兜里必随身携带至少两万。   俞童这会觉得他这习惯真的太好了。   等他再顺着二楼返回,这会二楼基本已经没人,人都聚集在一楼,从上面能看见打架的人都在一楼东面,曹晓也在那边。   楼下顾客在被推着往外走,大概剩下不过三分之一。   曹晓的人还没来,局面明显对他们不利。   俞童从上面往过走,二楼最中央有个舞台,后面连着电脑。   运气不错,这电脑还连着楼上楼下的网,这就好办了,俞童坐下来,幽暗的灯光下,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更显得他眼中冒光。   不到三分钟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俞童站起来,面前的屏幕已经变成蓝色,一行行代码自动运行。   他离开座位,走到栏杆处,拿出文深的钱包。   俞童将钱都拿出来,向空中撒去。   在他将钱洒出的那一刻,东面人群中传来两声枪响。   砰砰两声,惊得所有人都愣住。   接着在门口的人群就被天空飘洒下来的钱吸引,东面传来杀人了的声音。   一时间,两边都乱做一团。   这个小代码是之前俞童做的,曹晓也见过,他在听到枪声就会明白过来,之后杀人了的呼喊也是运行好的程序。   他这边将钱撒下去,趁着这间隙,曹晓肯定能带人走。   楼下也有人发现了俞童,他赶忙顺着二楼下去,带着文深离开。   曹晓之前说的五路口就是这往前两个路,等俞童带着文深过去,早已有人在那里等候,俞童便让他们先带文深去医院。   俞童没受什么伤,便在这等曹晓。   这时曹晓的电话已经可以打通。   “俞童,你没事吧。”   “我没事,文深已经给你的人送去医院了。倒是你们,怎么样了。”   俞童问完曹晓那边半天没有人搭话,只有曹晓跑步的呼吸声,其中还夹杂着稍许旁人的谩骂。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答,“我们这边还在被追,马上就能甩掉了,不过我哥还是想回去锤他妈的,这群孙子。”   “你在五路口是吧,你等等我们马上就过去了,搞不死他们。”曹晓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看来还是回头去打架了,不过听他这么说,应该是他们的人到了,俞童也不怎么担心。   不过从曹晓的语气来说,他那个表哥也是个火爆脾气,俞童之前看过几篇关于王秦毅的采访,是真没出这人还有如此极端的一面。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此时他靠到墙根那,拿出手机玩。   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俞童也没等来曹晓,他再打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应该不会出事了吧。   俞童心想,直起身来准备在附近转转。   刚准备抬脚,突然感觉到什么,他回头望着身后巷子里,有人。   “曹晓?”俞童叫了一声,但没人答应。   那人在继续往过走,俞童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没等他多想,那人已经走到亮光下,灯光正在他头顶,阴影照下来看不清他面容。   他比俞童还高半头,但最让他注意到的是这人有头卷毛,这会耳边的卷毛正顺着往下滴水。   仔细看过去,那不是水,而是血。   这会俞童距离这人不过三步远。   “小孩,给两张纸。”这人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话语间也能听出几分漫不经心。   附近只有他们两人,那这人口中的小孩只可能是俞童。   这人甩了甩,手上的粘稠让他很是不爽,俞童也才注意到,这人满手都是血。   俞童被吓到了吗,并没有。   他只是有些愣住,毕竟任谁突然看到这么个血人,难免不惊讶。   也可能是这人松快的语气,实在也让俞童感觉不到害怕。   俞童兜里装着包纸,他抽出两张,想了想又拿了一张,反过来叠好递过去。   这人满身是血,面对俞童的几张纸实在是不够用,不过看样子他将纸接过来只是擦手,两下那几张纸就被浸湿。   他向旁边走了两步,将纸扔进垃圾桶。   看着他的侧影,俞童总觉得自己以前在哪见过这人,可细细想来,自己似乎也不认识如此凶残之人。   “俞童。”身后传来曹晓的声音。   俞童转过去,曹晓的样子已比他想象中的好多,身上看上去都有些伤,但都不严重。   “我的哥啊,你跑着怎么就不见了。”曹晓走过来继续说,而他口中的哥自然不是俞童,应该就是旁边那人,浑身是血的那人。   俞童见过王秦毅,自然不是眼前这人。   那么曹晓开始在电话里说让自己见的人,从来都不是王秦毅,而是这人吗。   “周哥你,你没事吧。”曹晓见他不说话,又走了两步上前。   周!?   这个姓,终于让俞童反应过来,难怪他会觉得这人熟悉,周朝慎,竟然是他。   也难怪曹晓会说自己见到他,一定会吓一跳。   原来他就是曹晓之前说的,他表哥王秦毅的朋友。   周朝慎这人,当年俞童刚去俞家,被带着去参加他上任的聚会,那时候他刚接任周家,接下来的两年带着周家更上一层高峰。   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家某一支持周朝慎的人去世,据说对周朝慎打击很大,周家上层权利变动,硬是将周朝慎赶出周家。   一度轮为上流社会笑柄。   在众人以为周朝慎会卷土而来的时候,他反而销声匿迹了,几乎没人能找到他,怕也就只有王秦毅知道他的踪迹,但又有哪个敢去质问王家大少呢。   算一算从周朝慎被撸下来,已经四年了,久到所有人都要忘记了他的时候,半年前,周朝慎带着他的团队横空出世。   推出一款叫做天网的软件,据说他背后站的人是国家,他算是跟着上头的步伐,跟着推展信息化。   不管真相如何,软件推出后的半个月,他注册的公司股份也连续涨停半个月。   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大展拳脚的时候,他反而慢了下来,运营的手段变得温和。   也让A市准备动手的几大家放缓了步伐。   ☆、他的老周   这会见周朝慎没说话,曹晓扔在锲而不舍地询问,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叫人。   被周朝慎拦住,“没事,就是有点渴了。”   “对面就有便利店,周哥等着,我去买水去。”曹晓说着就往马路对面跑,边回头嘱咐道,“周哥,旁边那是我同学,叫俞童,别欺负他啊。”   随着曹晓声音落下。   周朝慎侧眼打量着余童,“你就是小曹求到我这里,说让找个兼职的同学。”   原来曹晓还是没放弃帮他这件事,这让俞童心中一暖,但面对周朝慎还是脸上表情未变,只点点头应下。   “这是我的名片,打上面的电话,会有人给你份工作。”   难为周朝慎一身是血,还能从兜里拿出名片,借着光看,果然名片上半边都是血迹。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感觉周朝慎那不容反驳的气势。   俞童伸手现将名片接过,才说,“我这边已经找到兼职了,曹晓也是知道,不过他想着能帮忙找个更好的,却不知道现在这份工作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也明白曹晓是为我好,也麻烦周哥了。但工作的事那边已经基本定了。”   他这话说完,周朝慎并未生气,在这片寂静中,俞童好似听到周朝慎轻笑了一声。   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说的什么俞童听不清。   说完他便抬脚走了,俞童也不好去拦。   “我先走了,给小曹说,有事让他哥联系我。”周朝慎说着又走进他刚才来的那个小巷,消失在黑暗中。   等曹晓回来,周朝慎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曹晓看上去也没多失望,就和俞童去医院看文深去了。   关于这天晚上的事,俞童也没再多问,反正之后再路过五路口,那家酒吧已经在装修,说是已经转卖给隔壁餐厅。   这几天考完试,学校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俞童申请了住宿。   据方头说,实习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对俞童而言,正好省了笔住宿费。   而直到前一天晚上,他也才知道跟着方头去实习的公司就是大名鼎鼎的元盛。   元盛就是半年前崛起的一个公司,主要代表作是天网,公司创办人周朝慎。   俞童听到后足足愣了有三秒,方头看俞童反应,还以为他是跟着曹晓知道周朝慎,对人家有三秒偏见。   便还语重心长地劝俞童,不要对人家有意见,接下来的中心思想就是围绕周朝慎是个年轻有为的实干家。   就在俞童庆幸,他这么个小实习生即使去昌盛实习,周朝慎也不会知道的时候。   方头就打破了他这个幻想,原来他跟着去的项目就是测试天网的升级版本,负责人就是周朝慎,对于方头要带个人来,周朝慎也早就知道。   听到这,俞童也想开了,其实他最开始的纠结还是因为不太想和周朝慎扯上关系,直觉告诉他,和他认识的未来会是一片混乱。   就这样第二天,俞童坐上方头的车来到昌盛。   昌盛总部的确离他们学校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方头在楼下露了身份牌,带着俞童从侧面专属电梯上去。   路上经方头介绍,俞童才知道,周朝慎说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但他主要还是关于市场推广与上头衔接,他们这边研发周朝慎是不管的。   这也让俞童松了口气。   从电梯出来十二层是研发部,俞童跟在方头身后,谨言慎行。   刚走到门口,俞童就看到安腾世,认识他还是因为方头。   换句话说,安腾世就是方头这辈子的宿敌,当年两人原本也是同学,关系好的不得了,后来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两人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见了面都眼不是眼的,又因都在信息技术这个领域内就职,就搞成这幅有我没他的局面。   安腾世就职于昌盛,天网的发行也有他的参与,如今在软件更新上出现问题,半个月来队伍都没有进展,只能请外援。   要说外援,虽然这两人不对付,但要安腾世来说,也只有方同德有办法,也只能捏着鼻子请方同德过来。   这会见方头带着俞童进来,他坐在座位上也没理会,看样子注意力还放在面前屏幕上,但握紧茶杯的手却出卖了他。   “安经理,方老师来了。”站起来说话的人叫做秦风,曾经是方同德的学生,如今在安腾世手下工作,当时提议叫方同德来外援的人就是他。   秦风也知道自己上司和老师的矛盾,这会见老师进来,只能先迎上去打招呼。   安腾世不得不抬头,瞥了方头一眼,最终将视线放在俞童身上,脸色阴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审视半天,嘴角上扬,发出一声嘲讽笑声。   他回过身,“方同德,这次项目多重要不用我提醒吧,你就这么随便带人过来?我是该说果然是你吗。”   “这是我徒弟俞童,带他进来是通过上面同意。”方同德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只简单解释一下。   “呵,以你的面子,带进来一个人上面怎么不会同意。我看你这是假公济私,想帮自己徒弟镀金才是真。”   “这小师弟的作品我看过,是有几分能力的。安经理你是关心则乱啊。哈哈。”秦风努力笑着调节,只把安腾世的质问定性成关心。   然他的话在这两位大佬中眼中可真算不上什么,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只觉花火四射。   俞童乖巧站在方同德身后,像是看不到面前的一触即发的战场。   而这片沉默被敲门声打断。   “请进。”   是项目组的人,进来见这场面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转身说句打扰了就准备走,但被安腾世叫住。   “有什么事,你说。”   这人怯怯撇了秦风一眼,低低叫了声秦哥,但这会秦风也无能为力。   那人只能将怀中的电脑放在桌子上,“安经理好,我是来找秦哥的,负责的区域块中,这片代码总是过不去,想让秦哥帮忙看看。”   话说完他也知道在安腾世面前说这些不太好,又接着说,“我已经有头绪了,就不打扰秦哥了。”   说着就想抱电脑转身走。   “放下。”安腾世厉声喊道。   吓得那人也不敢动。   “内谁,不是说有能耐吗,过来看看。”安腾世对俞童说。   其实这区域块运行问题,俞童很是精通,但前提是他曾经接触过这部分程序。作为第一天刚来,这段区域代码俞童完全是陌生的。   让他立即上手运行,实在是强人所难。   秦风走到安腾世旁边,凑过去悄声说了几句。   还没等说完,那边方同德发话,“既然人家虚心求教,俞童你也别客气,帮人家看看也是应该的。”   方同德这话一出,那边还在和安腾世沟通的秦风也愣住,他曾经是看过这小师弟的代码,的确是有几分本事,但他不认为小师弟能立刻上手运行。   可再看老师信心满满的样子,便也闭嘴不再说,只看着俞童的动作。   俞童三两步走到电脑前坐下,像是分下来的只是个稀松平常的任务,脸上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有变化。   他坐下后先没敲键盘,只先上下将这段代码看了有十分钟。   俞童开始的淡然的确镇住了安腾世,可随着时间推移,他越觉得俞童这是没办法。   就在他准备出声嘲讽时,俞童动了。   他抬手开始敲键盘,只用了两分钟。   最终以轻声敲打的回车键作结束。   随着电脑上运行的代码,他说,“这段其实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在区域块结束的时候,不小心自我运行了个循环代码,导致整个区域块崩溃。”   等他说完,电脑上的代码已经运行完毕,区域块完成继续向下走。   这还不算完,那边方同德还满脸严肃批评道,“小童,这次速度有点慢,回去把区域块代码再练习几遍”   俞童点头应下。   这师徒俩几句话把安腾世气得脸红脖子粗。   秦风又连忙安抚他,“经理您别生气,小师弟这么厉害对咱们项目也好,您说是吧。”   安腾世瞪了他一眼,再看俞童时眼中凶光并没有少些。   至如此俞童通过了最初的测试,成功加入到这个项目中。   而他最开始的担心并没有发生,在昌盛呆了快两个月,也从来没碰见到周朝慎。   事实上,这个项目有了方同德的加入,可谓是如鱼得水,进展神速。   俞童负责的是小区域块的修改,任务可谓是繁杂,这一做就是两个月,他却越做越起劲。   还是因为他从小区域块就能看出整个程序的宏大,想到自己是在为这样伟大的系统做区域,更是让他热血沸腾。   这会已经是八月中旬,项目已接近尾声。   又解决了一个小bug,俞童长舒口气,抬起头靠在椅背上,窗外天色已暗下来,估摸着快八点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闪忽灭,拿起来看都是曹晓的消息。   俞童懒得回,直接一个电话过去,还没说话那边已经吼道,“俞!童!我们约的八点的局,你怎么还没来。”   ☆、他的老周   “啊!?”俞童愣了一下,看了下手机八点十五。   “我们,什么时候约过。”俞童疑问道。   “昨天,昨天给你发过消息啊。”   俞童想起来了,一阵无语,“我没回消息,就代表拒绝啊兄弟。”   “呵呵呵,对我来说,你没回消息代表默认,所以我现在人都到了。再说了我们都一个暑假没见了,怎么约你出来这么难呢。”   俞童叹了口气,正好手头的事也做完了,“行,我知道了,这就过来,你把地址发过来。”   “那你赶紧啊,打个车过来,速度点。还有就是能不能求你不要再穿你那件红色格子衬衫了,全世界都知道咱是搞编程的了。”曹晓在电话里吐槽。   “我说兄弟,我是在上班,不是在商场。我是跟你约饭局,不是去相亲。”俞童没好气得翻个白眼。   然而对面曹晓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但俞童并没有发现,他继续说,“我知道了,会快点过来的。”   “行,那你快点啊。”曹晓继续嘟囔。   这边等俞童打车过去已经快九点了。   按照定位他来到了目的地,一时没有进去,只因这个餐厅实在有点不太符合他们一般聚会的气氛。   这是个从外面看就很文艺的餐厅,里面打造的是复古风,看起来中西餐合并。   俞童再打电话过去,曹晓那边可能是忙着,也没人接。   他低头核对了几次,地址他没走错,曹晓这发的里面连座位号都有。   没办法,俞童去前台问了一下,果然就是这个餐厅,座位是曹晓定的。   带着这是什么鬼的心情,俞童跟着走到座位上,看起来是个标准的两人坐。   俞童落座打发走服务生,再给曹晓打电话已经是关机了,这会他是真感觉到不对了。   刚站起来想走,就见穿黑色衣裳的服务员又带了个人过来,这人见到俞童笑了一下,“你好,我叫谭冬,你就是俞童吧。”   俞童也笑了一下,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点头示意,“稍等,我回个消息。”   拿起手机分别对曹晓的微信和短信发了个消息,曹晓,你完了。   短短几个字包含了他无尽的怒火。   这会他和这个叫谭冬的人双双入座。   俞童是个gay,其实这么说不太准确,他更觉得自己是个无性恋者。   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有天会喜欢上某个人,更或者说,他厌恶自己将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   只是作为一个人,总是会有身体需求,若是在这点上让他去选择性别,他只是单纯对男性没那么排斥。   俞童当然不会将自己心理活动这么清楚的讲给曹晓,于是对曹晓总结来说,俞童就是个gay。   曹晓想到俞童上回考试的帮忙,因为俞童,他们才没那么惨。   就总想找机会帮俞童,工作人俞童自己找到了,那就只能帮生活了,于是就策划了这次相亲。   对他来说,俞童这兄弟样貌才华身材,应有尽有,找个再优秀的也不亏,便发动身边所有人找到了谭冬。   一落座俞童就发现,谭冬这人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好到两个人即使只是坐在这里聊天,都是俞童高攀了,事情到这,他心中对曹晓的火也消了几分,知道他这是好意,虽然这好意他实在不怎么想接受。   总体来说,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可以产生感情的对象,最好是两个毫无感情的人,进行最原始的□□交流就好。   不过几句话下来,谭冬就明白这次活动俞童是被骗来的。   他也没表示出不满,就像两个朋友聊天般,谭冬是学医的,说话间明显是提前做过功课,知道不少俞童感兴趣的话题。   “没想到你的老师就是方头。”谭冬感叹道。   谭冬已经毕业几年了,这会漏出一脸怀念,“当时我们不小心选修到方头的课,我们可是学医的,硬是被逼着每天回去练代码,真是太惨了。”   俞童也笑道,“方头的确比较严谨。”   一般老师碰到选修课,都是很放松,但方头不是,他绝对是把选修当必修的讲。   “你们住的也是13号楼吧。”谭冬肯定。   俞童点头。   “楼下还是,”   “对,还是那个阿姨,十三号楼永远的痛苦。”   谭冬曾经也是A大的学生,这会两人聊起学校的事也算相得尽欢。   突然,谭冬的手机响了,“抱歉,是个很重要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俞童点头看着他出去。   这时候曹晓这也有消息了。   他还敢一脸八卦的问进展如何,不过这会俞童的火也下去了。   正准备回消息。   “嘿,小孩。”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俞童抬头看过去,二楼也有一桌,此时那人正探头往下看,一头卷毛已经变得干净蓬松,算是清爽。   却是平和不少。   竟是个认识的人,周朝慎。   俞童点头示意,想了想还是叫了声周哥。   周朝慎摆摆手,“这是约会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俞童端直否定,但也没继续解释,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再者他实在不认为有向周朝慎解释的必要。   正好这会谭冬也回来了。   “俞童,你这是?”   俞童为和周朝慎搭话,才站起来抬头看着楼上,只是这会再顺着谭东的目光向上看去,楼上什么都没有。   “没事,站起来活动一下。”俞童解释,见谭冬一脸难为,他也没往下说。   果然他继续说道,“不好意思,我朋友突然有急事找我。”   “没关系,那你去吧。”俞童说道,他真不是客气,虽谭冬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但要让他选择。   俞童还是喜欢独自吃饭。   “你去吧,我吃完再走。”说话间俞童又坐了回去。   谭冬那边是真突然有急事,“行,那我们下次在约。”他说着就往外头,在前台先将饭钱结了。   平心而论,这家饭口味不错,比较和俞童胃口。   前提是没有人打扰他。   “呦,小孩真的很巧哦。”说话的当然还是周朝慎,他顺着坐在俞童对面,就在刚才谭卓的位置上。   “有什么事吗。”俞童问,若刚才打招呼只是碰巧,那如今这人专门下来,又是为什么。   他自认为和周朝慎没什么交集。   周朝慎一手拄着下巴,看着俞童,嘴角不自觉上扬,怎么都觉得这人真的很有意思,他最喜欢的就是俞童的眼睛,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混不像是个人,可偏偏他就在自己眼前。   周朝慎今天在这里吃饭,碰巧听到了曹晓打电话,也算是知道事情经过。   而俞童这人,即使生气的时候,他的情绪也和他本人割裂开来,本质上还是那个无欲无求的人。   像是世间万物都无法引起他的心绪,这实在让周朝慎好奇,想看到他变脸的样子。   “曹晓这是想补偿你,帮你找个男朋友。”周朝慎说道。   说完好心解释道,“不小心听到而已。可要我看,你缺少的不是男朋友,而是单纯满足□□需求的朋友,俗称炮友。”   “所以,你觉得我怎么样。”   周朝慎话音落下,才终于算终于引起俞童的注意,他抬眼打量周朝慎。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衣,难得衬托地他整个人都柔和许多,一头卷毛正到耳后,满眼兴趣十足,他看着俞童,倒是很难想象出那天眼冒红光的样子。   嘴角上扬,像是笃定俞童不会拒绝。   那么俞童的回答是什么呢?   第二天清晨,俞童坐在床边穿衣服,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双大手,似乎预示了前一天晚上他的答案。   俞童站起来躲过身后的手,衬衫扣子一颗颗往下系。   边系边向卫生间走,而床上还躺着个男人。   “起这么早?”周朝慎疑问道,看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可双眼牢牢锁定俞童,好像又不是很困。   他什么都没穿,只下半身盖着个被单,问完卫生间里的人半天也没回话。   想来是没听到,他翻个身,躺在床上只觉得后脑勺的神经突突作响,疼痛却让他更加清明。   “九点要上班。”这会俞童已经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额头处碎发沾了些水珠,俞童伸手拂去,水珠落在地面毛毯中,消失不见。   而躺在床上的周朝慎,许是昨晚压到,卷毛软踏踏散落在耳侧。   “对哦,差点忘记了,你还在昌盛实习呢,了不起啊小朋友。”周朝慎说着侧身躺着看俞童,身上的被单滑落,这下彻底□□了。   很多时候,周朝慎对自己身材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对于此时在昨夜已经满足的俞童来说,吸引力约等于零。   他目不斜视走过来,捡起被盖住的手机,回了个消息才看向周朝慎,“那之后再联系,我上班快迟到了,就先走了。”   见俞童这就准备走,周朝慎也没生气,咬着烟还冲着他摆摆手,“好呀,那有空联系呦。”   看着俞童离去的背影,更觉得他有意思。   闭上眼睛也没再睡着。   就这样,俞童微信上多了个叫做周朝慎的联系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接下来半个月,两人只约了一次。   主要还是因为俞童的工作到了关键期,已经进入软件测试阶段,各种小bug需要修改,就导致经常看不到手机消息。   幸而这样的状态很快就结束,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到八月底,软件测试结束,各方面都通过,可以进行预发行阶段。   俞童的工作也完成了,另一方面就是马上就要开学。   ☆、他的老周   “小俞,这是要走了。”   说话的是同为测试组的姚姐。   这是在昌盛的最后一天。   “对,这段时间多谢姚姐关照。”   在昌盛的这段实习,不仅是让他有更多锻炼,也让他认识了不少人。   “小师弟这就要走了啊,过得真快呀。”秦风感叹道,他说完算了算,“是明后天开学吗。”   “对,就要开学了,再说方头那边也催着让我回去。”   当时基本软件做出来,在测试结束前方同德就回学校了,只留下俞童在这。   “行,那帮我给老师带个问好,我有时间就去看他。”秦风说道。   俞童点头应下,走了一圈都打了个招呼他向楼下走去。   刚坐上回家的地铁,手机就响了,来电的是曹晓。   这会俞童看到这个名字就感觉头疼,上次那件事,因着周朝慎的原因,后来也就没多说他。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迎接他的就是曹晓电话的狂轰乱炸,不过因着工作的原因,俞童始终没有赴约。   如今工作结束了,俞童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俞哥,江湖救急啊。”对面曹晓焦急的说道,“是兄弟就快来帮忙啊。”   “我觉得这个兄弟我们可以不当。”俞童斩钉截铁说道。   “别啊,俞哥,我的哥,你是亲哥,这次一定要拜托你了。”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   “我和小幽吵架了。”曹晓丧气地说道。   俞童很平静,“然后呢。”   小幽全名叫做袁幽,是曹晓的女朋友,这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俞童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这次我俩吵得很严重,今天荣山那边有赛车活动,听说小幽要去,我怎么能让小幽去做别人的副驾驶座。”   “所以呢,这关我什么事。”俞童还是没听明白。   “这不是我也报名参加了,这比赛就是几个票友联合举行的,参赛者需要带一个人做伴。”曹晓笑着说,“我哪敢带女生参加,小幽见了不得砍死我,所以就拜托俞哥了。”   “文深呢,那货不是最爱凑热闹了。”   “文深还在国外玩呢,明天才回来。”曹晓怨念满满,“俞哥,真是只剩你,拜托了,我要是随便找个人,小幽见了肯定生气。”   俞童叹了口气,“行吧,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听俞童答应了,曹晓那边呦嘿一声,“俞哥,我这正开着车呢,你给我发一下定位,我过去找你。”   “我正在地铁上呢,下一站是明德门。”   “行,我距明德门也不远就过去找你。”   俞童从地铁站出来,天刚黑了,他才反应过来,晚上这赛哪门子车啊。   等曹晓载着他到荣山,俞童才知道自己真是多虑了,这山上灯光照得犹如白昼。   “俞哥,你说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在生气啊。”曹晓吐槽到。   俞童坐在后面表示并不想听他继续往下说。   但曹晓还是说道,“俞哥,你知道我们这次为什么吵架吗,就因为小幽问我她最近胖了吗,我就迟疑了一秒,就一秒她就直接翻脸走了。”   “当时我在打游戏啊,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给我个机会。”曹晓对着俞童满是倾诉欲,“要我说,很多时候就是我太给小幽脸了,不能这么惯着她,好歹我也是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吧。”   俞童从头至尾都没带搭理他的,曹晓是越说越来劲。   感觉下一秒就能上演一出让袁幽对他追悔莫及的戏,但事实上曹晓始终还是那个曹晓。   进了荣山赛场远远就看到袁幽。   袁幽个子不到一米六,扎了个双马尾,一身可爱泡泡裙,在人群中还挺显眼。   曹晓下了车就往过跑,完全忘记了刚才在车上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是俞童帮着把钥匙拔了。   袁幽今年大一,也是A大的学生,这俩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据说小时候两人可是大院里的死对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上了大学俩人悄悄就在一起了,到现在双方家长还不知道呢。   俞童甩着钥匙往过走,这才不过五分钟,等他走过去这俩人已经是牵着手了。   见了俞童,袁幽喊了声俞哥,换来了曹晓不满的眼神,只觉他是电灯泡。   要不是看着这会人多,俞童真想给曹晓一脚,还不是他硬把自己拖来了。   “小幽一会比赛你要做我的副驾驶,那里始终都是你的位置。”曹晓这情话说起来一套一套,俞童真觉牙酸。   “你俩人快一别腻歪吧。”俞童说着将手中的钥匙抛过去。   看曹晓还准备说什么,俞童连忙摆手,“我你就不用管了,我看那边有专门的车安排人下山,我自己下去了,就不当电灯泡打扰你俩了。”   “别啊俞哥,阿晓麻烦你跑这一趟,一起玩呗。我这边还有空车呢,跟着跑上一圈挺有意思的。”袁幽是真觉得不好意思。   “对啊对啊,俞哥,玩会再走呗。”曹晓这小子嘴上这么说,可眼神明明是催促俞童赶紧走,不要打扰他俩二人世界。   要不是他真不怎么会开车,就冲曹晓这样子,俞童怎么都要留下来,“算了,我那技术,就只停留在拥有驾驶证上,一年没开哪敢在这赛道上玩。行,别说不好意思了,你俩少吵架,让曹晓放过我和文深陪他疯就好。”   俞童感叹。   “呀,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要是做你的车比赛,那周哥怎么办,我是周哥带进来的。”袁幽说道。   “哪个周哥,让他边玩去,没事,你就做我的车。”   “小曹,好久不见,胆子见长啊。”身后突然传来让曹晓头皮发麻的声音。   他也反应过来,能让袁幽叫做周哥人好像没有几个,要真说最近在国内的,只有一个。   “周,周哥,哈哈,好久不见啊,原来小幽是做你的车进来的。”曹晓努力将话往过带。   “谁是你舟舟哥。”周朝慎冷笑道,他是从后面走过来。   这会正站在俞童身侧,一只手搭在俞童肩膀上,“既然我的人被你带走了,那就让你的人陪我赛车吧。”   周朝慎说着微微低头看着俞童,从他这个角度看俞童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啊。”曹晓有些迟疑,的确不好做俞童的主,在他看来这俩人可以说是完全不认识。   “周哥还是我坐你的车吧。”袁幽主动说道,“阿晓这货绝对带我跑个倒数。”   “小幽你这话说的,我哪能和周哥比啊。”曹晓无奈说道,“俞童你还是坐我的车吧。”   俞童也听出来他俩这话是主动给台阶,毕竟周朝慎这人的脾气,他也是有些耳闻,是怕自己拒绝的话说出来不太好。   俞童耸耸肩,其实他真挺无所谓的,便说,“我就做周哥的车吧,你俩小两口慢慢腻歪吧。”   说着他侧脸过去看周朝慎,点头示意。   “那就太好了。”曹晓果断应下,倒是袁幽有些担心。   “周哥,那你开车慢点啊,不敢把我家舍友吓到了。”曹晓招手说道。   这边俞童已经跟着周朝慎走了。   “好久不见。”周朝慎先开口说。   “恩。”   “项目完成的不错。”作为昌盛的老板,周朝慎算是最先知道项目完成的人。   “完成了,这次更新的版本很完美。”   周朝慎轻笑了一声,俞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辆银白色的跑车,俞童并不太懂车,但这辆车只能用一个酷来形容。   是种说不出来的帅气。   “上车呗,比赛快开始了。”周朝慎说道。   俞童打开车门坐上去,其实要他说,总觉得在这坐着还没方头那个舒适性轿车坐着舒服,他那后面颈部专门安了个靠枕。   但这话他没敢说,总觉得他要真说出来得完。   周朝慎掉了个头开进赛道。   和他一排的都是跑车,从窗户看过去,周朝慎这辆算是最帅气的。   从做进车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空气间静谧也不显尴尬。   俞童看着前方,脑中少见的放空。   三,二,一.   一声鸣笛声换回了他的注意力,比赛开始了。   周朝慎的车一马当先,每个拐弯都精准到令人发指,最开始赛道是接连五个拐弯,从这过去他就已经甩身后的人一大截。   俞童才发现,周朝慎之所以这么领先的原因是,他开的角度都很刁钻,每个漂移都是在最后一瞬才踩刹车,转方向盘。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的手慢上半秒,就直接撞到墙上。   但看周朝慎信心满满的样子,想来在荣山是跑过很多遍,敢这么大胆是因为经验多吗,俞童总觉得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荣山的路前半段都是有灯照着,犹如白昼,但后半段中有个捷径,从这里过是没有灯的。   周朝慎当然没有丝毫犹豫就冲了进去。   俞童的心跟着提起来,并不是他害怕,而是人对于未知心里不自觉会心跳加速。   这会俞童就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两部分,一个高高在上,冷静观察周朝慎每一个转弯,另一个在肉体中心跳加速,令人惊惧的情绪充满大脑,骤然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总让人有种下一秒就要冲进山崖下。   幸好这段捷径并不长,以周朝慎的车速,半分钟就出来了。   出来后就是平路,开了没多一会就到终点,毫无意外,周朝慎当然是第一名。   他绕过终点围着的人,开着车直接往外开。   等到快出荣山,才停下来。   ☆、他的老周   “你不害怕吗?”周朝慎突然问道,他没看俞童,只盯着前方,眼神幽暗。   俞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周朝慎应该是在问做他的车不害怕吗。   他回忆了下点头,“害怕呀,你这车开的的确有点野。”   周朝慎转头看他,嘴角微扬,并不觉得俞童这是害怕的表现,“你怕死吗。”   俞童愣了一下,死吗。   “好像并不怎么害怕。”对俞童来说,死亡来早来晚是真无所谓。   “那你挺适合玩赛车的。”周朝慎感叹。   “别了,赛车是你们有钱人玩的东西,我作为一个平民,暂时代步工具还是自行车。”俞童接着说道,“再者,我挺想活着的。”   是吗,周朝慎喃喃道,俞童并未听到。   “下车吧,这车没牌照,开不出去。”   俞童边下车边问,“去哪啊这是。”   “送你回家啊,你开始不是急着回去吗。”周朝慎自然回答道。   俞童跟在他后面上了另一辆车,怎么总觉得周朝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虽然俞童对于来一发也没什么意见就是。   所以这天晚上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停在俞童楼下的车再次说明一切。   第二天清晨,又是俞童先醒来。   刚侧身动了一下,周朝慎就睁开了眼睛,俞童算是发现了,这人睡眠质量真不怎么好,上次也是,他就半夜翻个身,这人就醒了。   俞童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周朝慎拉起被子又蒙头睡。   等俞童收拾完看床上那人还在躺着,这么快就把人往外赶,好像是有点不地道,再说自己这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   便嘱咐了句记得锁门,俞童便出去了,今天是A大开学的日子。   晚上俞童回来时,房里已经没人,看样子是早走了。   这段时间他休假都会回家里住。   托上次在昌盛实习的机会,方头给帮着介绍了几个活,他基本都能独自完成。   而知道这段时间俞童都在家住,所以周朝慎基本都直接过来。   有时候俩人会来一发,但更多时候俞童都是在搞代码,周朝慎也会带回来工作,有种诡异的和谐。   俞童最近接了个私活,帮着修改bug,报酬不菲,这点钱对周朝慎来说实在是看不过眼,可对俞童来说,可谓是笔巨款。   当然难度也比平时的大,后天就是截止日期,但最后一个区域块,俞童怎么运行都不顺畅。   这天是周六,他在家呆了一天,中午啃了个面包就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直到晚上。   他长舒一口气,长时间盯着电脑让他眼睛有点疼,取下眼睛左手按压鼻梁,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在这片寂静中,他好像听到了砰砰的声音。   仔细听,那是敲门声,或者该说是拍门声。   俞童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他的工作室在主卧,门关着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这会走出来也意识到,这拍门声也太大了吧。   握在手柄上准备开门,隔着门也听到门外的争吵声,是隔壁阿姨和一个男子的声音。   俞童连忙将门打开,果然拍门的是周朝慎。   见俞童出来还挑了下眉毛,“呦,小朋友还活着呢呀。”   隔壁阿姨面色不善地看着周朝慎,又看向俞童,“小俞,没出什么事吧。”   这语气真就差点指着周朝慎鼻子报警了。   倒也不怪这阿姨,实在是周朝慎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下面牛仔裤,上面穿了个花衬衣,他这人高马壮的又套了个皮夹克,一头卷毛不怎么打理。   脸上看着是漫不经心,可盯人的时候尽显凶相,也难为这阿姨半开着门探头叮嘱俞童,有事一定要打电话。   俞童点头应下,拉着周朝慎进来。   “这么没打个电话。”俞童问道,之前来周朝慎都会提前打招呼的。   周朝慎冷笑一声,靠在门上侧眼撇着俞童。   俞童这才反应过来,手机被放在兜里,拿出来发现早都没电了。   “抱歉。”俞童主动说道,“吃饭了吗,家里有方便面。”他说着就往里屋走,意思是他就不招待了,还有活没搞完呢。   周朝慎拜了拜手坐在沙发上,也不用他管。   俞童就又回到里面座位上,bug应该已经修复完了,为什么还运行不下去呢。   刚才的思路被打断,反而使他头脑更清楚些,跳出这个区域块来看整个代码。   最后一个模块总感觉有点不合适。   突然他灵机一动,将最后的区域块摘出来,嵌入进去个公式让其自我运行。   果然卡在中间节点上,有个隐藏bug被他疏忽了,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俞童敲键盘的手更加用力,直觉告诉他,改完这个bug运行不会出问题。   这个bug很简单,将区域块改完粘进整个代码,嵌入公式再运行。   随着他敲击回车键的声音,代码运行得出了正确的数值。   成了。   俞童拍了下桌子长舒了一口气。   “没发现,你还有酒窝。”   声音从旁边传来,俞童看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朝慎搬了个板凳就坐在他侧面。   是个小板凳,他整个人蜷缩在上面。   他盯着俞童的右脸颊,像在看稀奇的事一样。   “酒窝,很正常吧。”   “很高兴?”周朝慎疑问道。   “当然。”俞童答道,困扰这么长时间的问题得到解决,他真得太开心了。   侧眼再看周朝慎,他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还抬头看俞童一眼。   俞童可没想那么多,跟着心便走了,他拉着周朝慎的手站起来,“做吧。”   边说边伸手去摘眼镜,被周朝慎拦下。   “别卸,带着眼镜做。”周朝慎要求。   俞童耸耸肩,应下,这点对他的确无所谓。   但事实上,这次过后,他觉得还是有所谓的,因为那副眼镜最终还是被压坏了。   前面没怎么找到机会介绍俞童的家,他将主卧改造正工作室,睡觉还在他原来的卧室。   上次周朝慎来惊动了隔壁阿姨后,俞童就也给他了把钥匙,本意是他有时候在家工作起来真不看手机,要进来就自己进来吧。   但周朝慎很不客气的在主卧给他也放了笔记本,俞童接项目工作的时候,周朝慎也在旁边处理事务,更有甚者俞童的衣柜中也有几套不属于他的衣服,后来也慢慢分不清了,这其中细小变化此处暂且不提。   其实这两人平时真不怎么说话,每天沟通机会除了在床上问感觉怎么样,就是俞童有每次带饭回来问周朝慎吃不。   十一放假的时候,在连吃了四天外卖后,周朝慎选择拒绝。   在等半个小时的外卖,和周朝慎五分钟下好的面条之间,俞童选择了面条,并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用来夸奖眼前这份朴实无华的面条。   毫无感情的语调假到周朝慎笑出了声,这人绝对是想让他继续做饭。   所以周朝慎中计了吗,或许是有些吧,至少偶尔俞童不用吃外卖。   关于这两人的关系,其实本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可以说是简单到复杂。   而对于俞童和周朝慎来说,这场关于□□的交流,在最开始都是因为,两人只需要一个不带感情的人作伴,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满足□□的需求,感情这种东西,对于那时的两人来说,都是种多余到厌恶的东西。   然而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这样两个人该相遇,该发生些属于他们的故事。   十一之后的下一个假期就是元旦,遥远到让大多数上班族绝望。   但对于我们的两个主人公来说,并没有多大改变。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放了寒假,这两人不怎么能碰上,主要还是周朝慎那边忙了起来,最终在春节前,周朝慎出差去国外,给俞童发了微信。   俞童回了个知道了,想了想又发了句注意安全。   两人的对话就在一月十八号截止,再次见面都是三月中旬。   两个月时间,两人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有时候俞童无意间看到新闻,说起周家动向也会想到周朝慎,谁能想到他竟然和周朝慎当了有半年多炮友,太不可思议了。   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俞童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过去的事情不太能在他心中留下涟漪。   时间也就像上面说的,推移到三月中旬。   俞童前段时间有些感冒,就在家工作,今天感觉好点想去公司,这走到半道才反应过来忘带U盘了,这几天工作进程都在里面存着呢。   幸好他还没出地铁站,走到对面就往回坐。   “行,我知道,你们先开始吧。”俞童边开门边说。   也算他倒霉,今天正好组长检查工作进度,只有他缺席。   “那你赶快过来啊,我先挂了。”   “行,我尽快。”俞童挂了电话开门。   钥匙一插进去就感觉不对,俞童很确定自己刚出去的时候反锁了。   脑子里过了一遍,愣是没想起来谁有他家钥匙,手机一划报警电话就要拨出去。   又听见房间里有洗衣机的声音,自家那个用起来响得厉害的洗衣机。   谁在自己家洗衣服?   俞童皱了皱眉,轻轻将门推开,再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将已经按好的110删除。   自家小一些的沙发床上躺着个人,那人一米八多的个子,沙发床完全罩不住,这人不想达拉着脚,只能搭在旁边板凳上。   那头标志性卷毛已经长到能在脑后扎个啾啾,嘴唇微抿看其来心情还算不错,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立刻睁开眼睛,视线扫过来锋芒毕露,在看到是俞童后,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他的老周   “我回来拿个东西。”俞童边说边往里走。   等出来时周朝慎已经坐起来了,俞童总感觉他的黑眼圈比以前更重了些。   他还准备寒暄几句,毕竟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里,也该打个招呼吧。   但还没等他说,那边催促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行,我知道,马上过来,我保证不坐地铁,打车过去,你放心吧。”边说边外走,拿上钥匙想了想还是回头轻声道,“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上面还有些熟食。”   “我出门了,已经坐上车了,来了别催了。”俞童打着电话往外走,嘭的一声关门声。   周朝慎就听到俞童站在门口疯狂解释,不是刚出门,刚才是关车门的声音。   对面那人一定要让他把电话给司机确认。   俞童在骂电话里的人是不是有病。   就这样他坐上电梯,周朝慎也听不到他声音了。   房间里只剩他一个,静静的,哦对了,还有那哐哐作响的洗衣机声音。   周朝慎又躺了下去,洗衣机声音的确很吵,可他却诡异地生出些许困意。   这段时间他本来就忙,睡眠质量更是直线下降。   等再醒来,入眼便是黑暗,周朝慎愣了一下,坐起来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俞童家。   算起来他也一天没吃饭了,饿得都有点胃疼。   熟练地走进厨房烧了锅水,看着咕嘟咕嘟的水泡,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下了飞机怎么就习惯性的来这了,这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俞童算起来有两个月没联系了,他这么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里,的确是有些不太好。   其实也不怪他后知后觉,也有俞童那边太淡定的原因。   再想到俞童,周朝慎思维更是跟着跑偏,怎么说呢,就像眼前这锅水,奇怪的感觉。   “给我也下几个饺子吧。”声音从身后传来。   吓了周朝慎一跳,手一抖差点把勺子扔出去。   回头看是俞童,穿了身白毛衣,显然是早就在家里了。   “你在啊。”   周朝慎说着从冰箱里拿出包饺子,咕噜噜都下锅里了。   “我七点多就回来了,看你睡着就没叫你。”俞童走过来拿个碗倒了点醋。   这会已经十点多了。   他坐在餐桌上,乖巧坐姿就等着周朝慎端盘子。   “你这没辣子吗?”周朝慎翻了翻冰箱,回头问。   “有那种零食辣子块可以吗”俞童起身从茶几下拿了个袋子过来。   周朝慎沉吟了一下,接过来吃了一个,还挺香,想了想还是挑了几个大的,转身碾碎,又起锅烧油,勉强能入口。   饺子端出来两人面对面坐,沉默着吃。   俞童五点多吃过饭,这会也就吃了十来个,倒是周朝慎那边是真饿了。   不过就是吃到一半周朝慎接了个电话,反正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他脸色是越来越差,三两下波拉着饺子吃完,对俞童做口型,碗和锅一会他洗。   说完就去从行李箱里翻出个电脑,抱到里屋电脑桌上,他进去没关门。   俞童在客厅都能听到啪啪敲键盘的声音。   等俞童慢条斯理吃完饺子,周朝慎还是没出来的征兆,看着眼前的盘子,他挽起袖子进厨房洗了。   吃完饭都十一点多了,进去洗了个澡出来都快十二点。   俞童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拄着下巴,今天是周五,明天又不上班,就这么睡觉怎么想都感觉很可惜。   刚想到这,周朝慎那边像是忙完了,去客厅准备洗碗发现俞童已经洗好了,就进卧室去找他,赶紧去还没说话,就见俞童抬头看着自己,眼神亮晶晶的。   真不是他夸张,实在是和平时俞童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相比,这会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他抬头看着自己,张口说道,“做吗?”   俞童换了身藏蓝色睡衣,刚洗完澡更显得他皮肤白皙,脸颊透着粉红,他的头微微倾斜,嘴角上扬,让周朝慎又一次看到他右边脸颊上的酒窝。   洗完澡头发软趴趴地,俞童盘腿坐在床上,更显得乖巧。   周朝慎就感觉自己心头的火噌地一下就烧起来了,这他妈怎么可能会拒绝。   他反手关上身后的门,将青年压在床上,肉体间的碰撞,让这段时间都没有开荤的两个人,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拉灯。   就这样,时间过得比两个人想的都要快,不知不觉俞童就大四了。   昌盛的软件云盘在两个月前宣发,背后有国家支持,周朝慎身份也算是水涨船高,至少在声望上面,A市已经没多少人能将他和周家联系起来,大都以为是同姓罢了。   偶尔俞童也会疑惑,昨天上了央视财经的人,真的是那个摊在自家沙发上的人吗。   对了,说句题外话,那个沙发也不算是他家了的。   前段时间周朝慎征求过俞童意见,想换个沙发,理由是沙发太小了,俞童总觉得他其实想说那个沙发躺着太不舒服了,已经要失去沙发的意义了好吧。   他觉得也没什么,就同意周朝慎换了。   然后俞童在工作室的时间慢慢向客厅的沙发偏移,总之就是这个看起来怎么都不便宜的沙发,坐上去也太舒服了吧。   侧边的扶手可以移动,正好将电脑放在上面。   周朝慎提议在改装的工作室也可以放一个,但被俞童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觉得工作室就是工作的地方,摆放这么舒服的沙发会消磨人的意志。   看俞童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周朝慎机制的没有反驳。   结果就是,两个人工作的场地都微妙的向客厅转移。   这么算下来事也不少,两人的衣食住行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等到大四开学,因为论文的事,俞童在学校住的时间多些。   文深每到暑假一定要到国外玩,大四管的松了,到现在开学两周,俞童还没见过他。   反倒是曹晓按时报到,不过他最近拉几个人搞了个小生意,也是起早贪黑。   以至于现在最轻松的是俞童,论文基本搞定,俞童还待在学校是因为他最近接了个小项目,工程不大,是个外包工作,给地图做一个插件。   不过俞童在做的时候发现了个优化点,这次回来是想让方头帮忙看看,要是可行的话继续做下去应该能赚不少钱。   叮咚,手机消息。   俞童看过去,是周朝慎发的,问他晚上回去不。   本来今天是计划请方头吃饭,但方头临时有事,就说过几天再约。   想了想学校这边也没什么事,就给周朝慎回了个消息,说会回去。   过了有半个小时,周朝慎回了个嗯。   俞童再没说什么。   他这会在宿舍板凳上,怎么都觉得坐着不舒服,敲了两行代码就做不下去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刚走到楼下正好碰见曹晓和他表哥,王秦毅。   这算是俞童第一次见王秦毅真人,之前都只在电视上见过。   碰见俞童下来曹晓激动地伸手打招呼,“俞童,你这是回家?”   俞童走过来点头,“论文基本搞定,在学校也没什么事。”   “这就是我表哥,老王。”曹晓的调侃换来王秦毅对他后背一巴掌。   转身对着俞童笑道,“你好,我是王秦毅,曹晓的表哥,曹晓在学校多受你照顾了。”   后面曹晓不满,“哪有,都是我照顾他们好吗。”   俞童继续微笑脸,很不想提曹晓叫爸爸的时候,但这个时候只能谦虚。   “王哥好,我是俞童。都是兄弟,有事会互相帮助的。”俞童说完发现王秦毅面色有点不对,怎么说呢。   就是突然间,王秦毅看着他的眼光就像看宇宙之谜,充满疑惑,眼中还带有几分惊讶。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曹晓也看出王秦毅不对劲。   “没,没什么。”王秦毅咳嗽一声,“突然想到了些事。”   说完余光还是撇着俞童。   “那我就先回家了。”俞童说道。   “咳,小曹,你说你这几年来,肯定不少麻烦人家,该是请你同学吃顿饭。”王秦毅说完看向俞童,“小俞同学,一会赏脸吃个饭吧。”   “老王,你这是转移话题,大姨交代我一定要压你回去相亲,你别想跑。”曹晓说着拉住他胳膊,“俞童,你快走,别给我表哥有借口不去的机会。”   王秦毅长叹一口气,他很想说这真不是借口,只是个中原因,他还没搞清楚,给曹晓说也不太好。   也只能看着俞童离开,内边曹晓还拽着他往车上走。   不过也不用这么着急,俞童是吧,他也跑不了。   另一边俞童还是摸不着头脑,便也暂且不想往回走。   六点多正是高峰期,地铁上只能说都是人。   一度让俞童后悔这会回去了,下楼梯的时候正好来了趟地铁,跑着下去赶在关门前,俞童冲进去了。   差点夹到袖子,他随手拍了拍肩膀,突然意识到王秦毅为什么这么奇怪了。   之前说过,周朝慎来的频繁后,两人的衣食住行都受到了影响。   其实衣服算是影响最小的,俞童属于干瘦型,周朝慎属于健壮型,再有两个身高也差了些,衣服基本没法混着穿。   不过也有意外,俞童去年双十一的时候,用一百块钱在某大牌网站上秒杀了一件衬衫,在实体店这衬衫能卖四位数,5开头。   但回来有个问题,秒杀是清仓处理,能不能穿上全靠缘分,很明显俞童没有这个缘分。   回来比他平时穿的大了两个码,退也懒的退,穿也穿不上,然后就发现,周朝慎好像穿上正合适。   而问题就出在这件衣服是个中袖,若将袖子挽起来是个半袖,而半袖的袖口处有个烟头烫过的痕迹,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事实上这件衣服周朝慎只穿过一次,回来就这样了,说是被朋友不小心拿烟烧到了,俞童很无所谓的告诉他可以把袖子放下来继续穿,换来周朝慎一个白眼。   俞童很明白周朝慎的意思,我他妈一个分分钟几百万的总裁,会穿一件袖口被烫了的衣服吗。   但畏于俞童可惜的目光,周朝慎的答案是他会继续穿。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在俞童身上,是前几天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给带到学校来了,昨天洗完澡没衣服换就先穿着这件。   今天也没多想,就直接继续穿着回,权当休闲装了。   再联想王秦毅的表情,俞童怀疑周朝慎口中那个烫坏衣服的朋友,就是王秦毅没跑了。   难怪他的表情那么一言难尽。   俞童想着回去要不和周朝慎先说一声,可转眼一想,王秦毅那边也没说什么,等到了家,这个念头就完全消散了。   他以为这件事就暂且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很快就又见到了王秦毅。   大概也就过了三天。   ☆、他的老周   前面说过,俞童接了个小项目,是个电子地图的插件,因为他在运行中找到了更加方便的算法,在和甲方商量后,同意俞童推迟两天。   可当俞童拿着成品去交差的时候,才知道这个项目的承接者不仅仅是他,还有另一个公司,叫易新,是最近新发展起来的公司,还算小有规模。   这也到没什么,俞童对自己的作品还是很有信心,只要能见到甲方,看过他的完成品便一见高下。   可如今他已在办公室坐快一个小时,说是这个项目负责人在见那个公司的人。   看样子那边谈妥就直接签合同了。   其实要这么下来,俞童还是能拿到基本工资的,也就是开始和甲方约定的报酬,可他就是觉得不甘心,为了这个优化完成,他专门回学校和方头讨论了两天才将插件做好。   得到这样的结果,就像是看到自己辛苦努力的孩子得不到赏识,只让俞童感觉泄气,钱不钱的对于现在的他已经算不上什么,他只是想让这个辛苦研究出来的插件可以被运行。   想到这俞童更觉不能坐以待毙,他溜出接待室,想看能不能碰到上层的人,只要说明他优化的结果,他的作品肯定能被采用。   也不知这算不算幸运,他刚走出去就看到甲方的人,可他还没说话,对方就开口道,“俞童是吧,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关于那个插件我们已有定论了,你放心,该给你结的报酬一分不会少你。”   “这是我做的插件,希望你能看看,我的算法对整个系统进行优化后,可以解决你们之前说的卡顿问题。”俞童还不死心。   他的话的确让甲方的人眼前一亮,正准备说话就被打断。   是易新的人,“我看你这是吹牛皮不打草稿,你以为你是谁,要是想解决卡段问题,我们也能,只要要将所有程序压缩到1M之内,怎么可能。”   “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看着俞童信誓旦旦的样子,甲方明显心动了。   “小何,你已经和我们易新签订合同了,接下来的维护都交给我们,你说是吧。”易新那人冷冷说道。   “呃,的确是这样,但这位俞童是之前和你们同为插件的雇佣者,按理我验收他的结果也是正常。”这位小何的语调是越说越弱,最后几乎听不清。   俞童也知道,这个小何只是个验收者,这次主要是来代表签合同,说明早在之前,后面的维护都交给了易新。   这么说来,甲方当时还找他纯粹多此一举,更觉得当时自己为这个插件这么用心有些多余,只要自己完成最基本的任务,钱一样拿到手。   只是可怜做出来的产品不能被用上,不过俞童并没泄气,他有信心总有一天这东西能再次面世。   俞童拜了拜手,“既然如此,小何带我结钱去吧。”   见俞童这么简单就松口,易新那边的人更认为俞童是在吹牛皮,言语间更不客气,频频讽刺。   俞童瞥了一眼,更气定神闲,对他来说这就是狗吠而已,并不能让他心神有分毫动摇。   说来也是巧,那边易新的人说话声音有些大,正好引起从侧楼下来的人。   看上去有些来头,一路走过来都叫张总。   那群人俞童只认识一个,就是王秦毅,他被围在人群中,但俞童此时可不想和他打招呼,一方面是两人的确不熟,另一方面就是,很有可能他们接下来就会变得认识。   俞童连退几步想躲开。   但还是被王秦毅,“这不是小俞吗。”   被点名叫出来,俞童也没法装不认识,便叫了声王哥。   旁边张总是一张笑脸陪着,这群人地位高下立见。   “这原来是王老板的朋友啊,看着就年少有为。”张总转头脸就黑了,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那位小何凑上去,用尽量简洁的话将事情经过说了。   “你真的做出1M内解决卡顿的插件了吗。”问话的是这个项目的主管,面试俞童的时候也有他。   俞童递过去个优盘,旁边人早就递过来个电脑,正放在旁边台子上。   插件只有不到1M,运行起来不到十秒就完成。   项目经理冲着张总点头,也算是认可了俞童的作品,这会易新的人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满脸涨红地看着张总一遍遍奉承俞童。   关于这个软件的后续维护,俞童本来就没打算接,所以无论张总开出怎样的优厚条件,俞童都是婉拒。   见俞童态度坚决,甲方这边也不好再强迫。   至于现在的俞童,只想快点拿钱走就好。   从办公室出来,他又看到王秦毅,他正靠在走廊里,是在等他。   俞童走上去,“刚才多谢王哥了。”   王秦毅摆摆手,“没什么,也是你自己有本事,小曹来时说你多厉害,再者说,”   他停顿了一下,打量着俞童的表情,接着说道,“毕竟你也是阿慎的人不是,有事怎么我都要帮着。”   他这话一出,俞童心下一晃,果然他知道了,又想果然那天就该将碰见王秦毅的事给周朝慎说。   再说,王秦毅这话,的确让俞童没法接,他和周朝慎这关系,说白了就是炮友,可想来好像又比炮友熟悉些,好歹这也都一年多了。   但这话没法给王秦毅说,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最佳解释机会,俞童的表现看起来就是默认。   王秦毅拍着俞童肩膀,“没想到啊,阿慎这人还深藏不露,把我们都瞒的死死的,哪天和阿慎一起来玩啊。”   俞童含糊着答应,心下念念着回去一定要将这事给周朝慎提一下。   这天回去,周朝慎正好在,俞童便将碰见王秦毅的事给他说了。   俞童主要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咱俩也就当个炮友都算是他高攀了,俞童是从心底里不太想和周朝慎那边的朋友扯上关系。   周朝慎也点头应下,大约也是给王秦毅说了点什么,等下次再见王秦毅的时候,他的态度果然变了不少。   可那副一脸慈祥的表情是什么鬼,逼得俞童真想去问周朝慎是怎么给王秦毅说的。   也幸好王秦毅这大忙人,俞童不怎么能见上,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转眼间就到十月,又到了每年一度俞童招虫子的月份。   其实七八月夏天时,蚊虫最多,可那会俞童属于不招虫子体质,但只要到十月,就特别招一种小飞虫。   导致这段时间俞童全身喷花露水,可只要身上一点没喷上,被咬了就会起红疙瘩。   所以十月是俞童最讨厌的月份。   十一过后,方头说有事情找他,俞童就又回学校一趟,顺便回宿舍取几本书。   收拾完往外走,正好又碰见曹晓。   这段时间看到他俞童都心头一跳,无他只因几次碰见王秦毅都是因为曹晓。   他实在不太想承受王秦毅那奇怪的眼神。   见就曹晓一人,俞童松了口气,停下来问了几句他上次搞得生意怎么样了   提到这曹晓一脸喜色,便知结果不错,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俩人又回到宿舍聊了会。   “文深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没怎么见。”俞童问道。   “哎,别提了,他就知道浪,现在被家里压着实习呢。”曹晓一拍大腿,“差点忘了,有个东西给你。”   他说着就转身翻他的包,拿出瓶淡黄色药瓶,递给俞童,“这是十一我表哥出去玩,我托他带回来的药,防虫比你那什么花露水灵多了,持续时间还长。”   俞童接过来,愣了一下,主要是这瓶子他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几天前周朝慎给了他这瓶药,说是朋友出去玩带回来的,用了的确不错,主要是持续时间久,   所以说,他那个朋友就是曹晓的表哥,王秦毅吗,不得不感叹一声,世界就这么小。   “多谢。”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他说着拍俞童肩膀,发现他背包侧面也别着一瓶药,不免惊讶,“诶,你也有这药啊。”   俞童只能答道,“前段时间朋友给的。还是很谢你啊,这么忙还记着我。”   “嗨,那必须的啊。”曹晓又嘟囔,“表哥还说这药不好买,明明满大街都是,我看他又是框我。”   俞童听见他的吐槽,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那瓶药应该也是他表哥那给带的。   转了个话题这件事就被带过去了。   曹晓之前的生意算是告一段落,周围的人要么找工作,要么不找工作被压着工作,导致和他浪的人真没几个。   昨天见了俞童知道他最近没什么项目,就想着去骚扰他。   打电话没人后,曹晓是一点都不意外,俞童这人抱着电脑一不小心就入迷了,真不知道那几行代码有这么好看吗,和他一起去看美女不好吗。   答案可能是不好。   但曹晓不泄气,他知道俞童家,开车就去了。   在门口拍了五分钟门,再次换来隔壁阿姨的王之蔑视,不过大抵是因为曹晓长得就不是什么坏人样,最后阿姨还出来解释俞童不在家。   曹晓谢过阿姨的提醒后,依旧又固执的拍了五分钟门,终于门开了。   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扰邻的曹晓跐溜一下就钻进来,“我说俞童,那天你要是凉在房子可怎么办啊,都没人能发现,还以为你还撸代码呢。”   ☆、他的老周   “你来了,怎么不,”俞童的原话是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然后就停下了,曹晓应该是打了的,只是他没听见。   话没说完哈哈一笑带过。   “走,走,出去玩去呗。”曹晓坐在沙发上,随口说了句沙发不错,又继续催俞童。   “我前几天和他们去个了好玩的地,走呗,陈然他们几个都被逼得出不来,就剩你了,我说俞哥,走吧,再不去玩,我真要凉在这里了。”曹晓碎碎念道,瘫在沙发上。   俞童这边想了想,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又看曹晓这可怜劲,笑了笑,“那你等我换身衣服。”   曹晓听了就跟着往里走,“我帮你挑,绝对让你闪炸全场。你说说你每次都那几身衬衫,真对不起你这张脸。”   俞童无奈只能由着他来,最终在曹晓的不懈努力下,俞童很不习惯的穿上了这身衣服,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骚气。   虽然曹晓执意说这是帅气。   曹晓翻出了个低腰牛仔裤,怕是买回来俞童都没穿过,不过是懒得退,上衣曹晓在那一串衬衫中,好容易找到件纯白衬衫,应该是因为有些偏大,俞童也没怎么穿过。   如今袖子被挽到肘后,胸前的扣子被解开两颗,漏出锁骨,又因为上衣本来就有点大,曹晓在侧面挽起个疙瘩,风一吹就会漏出一小节细腰。   俞童近视不严重,就是散光有些厉害,平时是不带眼睛,曹晓愣是找了个金丝眼镜执意让他带上。   头发帮着抓散,有些凌乱,额前一缕碎发滑落在脸颊处。   看着这样的俞童,曹晓捂着胸口,“兄弟,我觉得我要弯了。”   被俞童给了一脚,“你他妈走不走。”   “走,走。”曹晓站起来跟上俞童。   “我给你说,你这身绝对迷倒一群小姑娘。”曹晓说完才想起来他这兄弟是gay,就改口道,“汉子们绝对也能迷倒。”   “快走远吧,刚不是说去玩吗,你这又要去酒吧。”俞童问道。   “不是酒吧,朋友的乐队今天出道,让我拉人去暖场子。”曹晓解释道。   “你说的不会是郑松他们吧。”俞童也是知道一点。   “对,就是他们,谁能想到他还真把这人找齐了,人今就要正式出道了。”   两人说着走到电梯口,正好电梯上来,又正好停在十一层,他们的楼层。   “诶,还真挺巧,不会是你们隔壁,”曹晓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都愣住,只因这电梯里的人他认识。   “周哥?”他有点懵,“周哥也住这?”   也不是曹晓看不上俞童的小区,实在是周朝慎这人吧,怎么都不和这小区不搭。   周朝慎出电梯见俞童这身打扮也愣了一下,没人看到他眼神更加深邃,“出去玩?”   啊,是啊和俞童出去玩。曹晓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俞童说,“恩,最近没工作,出去玩。”   这会周朝慎已经从电梯里走出来,正站在俞童面前。   他手里提着个袋子,“买了点冷饮,来点?”   俞童摇头,他是那种怕冷不怕热体质,“我不吃了。”说完又接了句,“你少吃点。”   实在是六月份那会,周朝慎买了一箱冷饮回来,在两天内解决了。   然后在第二天晚上,被俞童送去了医院。   周朝慎点头,“知道了,也没敢多买。”说着看向曹晓,“小曹要吗。”   曹晓木然地摇头,他现在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什么鬼,我旁边站着的难道不是我兄弟俞童吗,我面前难道不是我从小崇拜的周哥吗。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行,那你俩玩去吧,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周朝慎嘱咐道,越过俞童往门那里走。   曹晓就眼睁睁看着周朝慎掏出钥匙,打开了俞童家的门。   所以这是。   什么鬼,谁能告诉他。   内边俞童还一脸疑惑站在电梯里,“不走吗。”   曹晓只想打爆俞童的头,走他妈啊走,没见你兄弟已经被震惊到不行了吗。   但事实上,他并不敢打爆俞童的头,他要是敢动俞童一根手指头,他觉得他要完。   等做到车上,曹晓还是没冷静下来,半天也没开车。   “我说俞童,你和周哥,你俩这是,这是好上了。”曹晓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周朝慎怎么说呢,算是各取所需吧,单纯炮友。”俞童答道。   可曹晓是半点都不相信,“我读过书,可别骗我,我认识周哥也有十年了,哪里见过他这和气模样,还记得大二那年在酒吧吗,周哥日常暴躁才是正常的打开方式啊。”   说完曹晓又一想,难道是那个时候两人搭上线的,不应该啊,他记得那天两人独处满共也没几分钟。   所以究竟是什么时候。   曹晓那边陷入头脑风暴,俞童这边也陷入沉思,听曹晓说周朝慎日常暴躁,其实想想也不觉得奇怪。   当年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是他在厕所外头打人,拳拳到肉,再到后面见他打拳,还有酒吧那次。   周朝慎看起来的确不是日常平和的人,但事实上,周朝慎在他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有一次失控。   算算也就几个月前,当时正是昌盛再次对云盘更新的时候,又引发新一场热潮,但那段时间周朝慎却不怎么高兴。   连接着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俞童想起来了,那应该是在四月底的时候,当时周朝慎刚把家里的沙发换了。   俞童那会已经时不时转移到沙发上办公,那天他找了段代码,纯粹敲着玩。   电视开着随便放了个台。   周朝慎在里屋睡觉。   电视里正报到着云盘,正经报道结束后,却是那种小记者采访,顺带着揭露了周家的事,将几年前的事都拉出来说了个遍。   俞童敲着键盘,心神本就没放在电视上,等反应过来周朝慎已经醒来站在客厅,看着电视眼眶发红,眼神充满暴戾,捏紧拳头,全身的气势都变了。   当电视记者说到现在周家掌权人,周道的时候,周朝慎动了,他大步走到电视前,一拳直接砸到电视显示屏上。   顿时就冒了火花,吓得俞童赶忙跑过去先把电源关了。   他一手拽着周朝慎手腕,把他的手往出拽,能看到他的指骨上已经鲜血淋漓,而周朝慎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般,还紧握着拳头,更激得鲜血往出冒。   俞童轻声说了句松手,他觉得自己这话语调太过轻飘飘,周朝慎真不一定听。   但周朝慎听到了,他还真把手松开了,身上那怖人的气势随着俞童的话音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带着回头看俞童的视线都有些茫然,还带着一点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心翼翼。   俞童这边真没想这多,他该庆幸周朝慎没被电死,又好奇他这是什么毛病,不想看是不会关电视吗。   内边周朝慎还满手鲜血站着呢,俞童拿上钥匙手机,拽着周朝慎就去医院了。   两人一番折腾到晚上才回来,家里那个烂了个洞的电视机还在那放着,俞童让周朝慎先坐着休息会,他把地上的碎玻璃渣先扫了。   “对不起。”周朝慎突然说道。   “啊。”其实俞童是愣了一下,“没事,你会给我买个新电视机吧。”   周朝慎点了点头,注视着俞童,眼中的情绪其实俞童看不太懂,“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周朝慎承诺。   俞童点头应下,其实心里并没往多少去。   这会被曹晓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周朝慎从那之后的确没怎么在他那里发脾气,似乎情绪也比以前好很多。   边想着俞童已经又回到自家门前,开门进去见周朝慎正坐在沙发上吃雪糕。   一口下去半个就没了,直接往下咽,每次看得俞童都觉得冷。   “怎么回来了。”   俞童边换鞋边说,“曹晓说他要冷静冷静,改天再约我出去。”   其实冷静这事也是一方面原因,另一个就是他带俞童去的地方虽然不乱,但可是他把俞童打扮成这幅样子,要是真出什么事,周朝慎绝对打爆他。   而曹晓冷静的方式就是先找他的表哥王秦毅吐槽,当他发现王秦毅也早就知道后,整个人就自闭了,这会暂且不说。   俞童换鞋后也坐在沙发上,见周朝慎三两口一个冰棍下去也被勾得有些馋,不过他实在不太喜欢吃凉的东西,有些纠结看着周朝慎手中还剩的半个雪糕。   “想吃?”周朝慎问。   俞童点点头,叹了口气还是说,“算了吧,太凉了。”   周朝慎一口将剩余的半个雪糕吃了,挪到他旁边摁着俞童肩膀就亲下去,舌头顶着带了半块巧乐力味的雪糕,被喂进俞童嘴里。   周朝慎整个人都冒着火气,连带他的舌头进来,俞童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周朝慎拆骨入腹。   周朝慎将俞童摁到在沙发上,一手捧着俞童脸颊,手指划过俞童嘴角溢出来不及吞咽的雪糕,另一只手已摸到俞童腰上。   低腰裤正卡在跨上,俞童站着的时候不会掉,但这会被周朝慎一拽就下来了,他的手已经顺着伸进去。   亲了一会,周朝慎还是抬起来,他实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在想看俞童,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嘴唇被自己亲得泛起水光,嘴巴微张能看到他的舌头,脸颊微红,眼睛明亮,里面还是那熟悉的冷静,可又不仅仅是冷静,至少和一年前那双平静的眼睛不同。   躺下去俞童带着眼睛实在不舒服,伸手要去摘被周朝慎拦住,他用一只手将俞童的两只手腕都握住,摁在他头顶,其实俞童也能挣开,但他没有。   就松松地被周朝慎握住,周朝慎又俯身亲他,冥冥中不仅仅是雪糕甜腻的味道,有种令人尾椎骨都跟着发麻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滋味。   等这场结束后,两人去卫生间又来了一场,今天才算结束。   当然,那副金丝眼镜的死亡日期,也是今天。   ☆、他的老周   十月过完俞童也签了家公司,是个本地企业,正在发展期,俞童只签订了一年。   他有个计划,暂时还没有给任何人说,他想自己搞个工作室。   但不是现在,他还需要学习。   这会他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周朝慎帮着把笔记本递给他。   今天是二十九,俞童要出差,明早走,估计回来到初十后了。   要说这大过年的出哪门子差,不过是个国外教授,人家正好这几天过来,没办法俞童只能赶着去见。   再说,过年对他来说,也已经没什么特殊意义了。   就是周朝慎,他抬眼看过去,“你这几天是呆我这?”   周朝慎仰头正看天花板,听俞童问低头想了想,“我也明天走,有个地要去。”   俞童站起来,“那就好,我这也没啥吃的,想着你要是过年也在我这,晚上就和你出去买点东西。”   周朝慎摇头,“不用了,我应该也明天就走。”   第二天早上俞童七点的飞机,五点就出门了。   等俞童走时周朝慎暂时没走,翻了身继续睡。   提前一个小时到飞机场,却得知B省雪势加大,所有通向B市的飞机都暂停航行。   “行,我知道了。”俞童提着行李箱站起来,“那只能等明后天再说了,我们到时候联系。”   这次去B市主要是见那个教授,大雪波及几个城市,以至于那教授还被困在外省,既然如此俞童这边也没这么着急,跟B市负责人商量后,看过两天再做商量。   俞童提着行李箱往机场外走,刚到门口看到个不算熟悉的身影,却让他一眼认出。   是俞辉,他名义上的父亲。   只见他搂着一娇小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继母,想到前不久俞辉还给他打电话,让俞童回去吃顿饭,并未听到过他和继母要离婚的消息。   那边女子搂着俞辉脖子,两人在说悄悄话,清晨机场人不算多,因此即使俞童有着些距离,还是能听到两人说话声。   眼看着俞辉把那年轻女子送走,抬手接了个电话,三两句俞童听出来,是他那继母。   两人又是段温声细语,俨然和刚才那女子无他两样。   俞童再没什么心思看下去,更别说打招呼,转头离去。   那边俞辉像是感觉到什么,正在俞童转身的时候,他也看过来,可看着俞童的背影只觉得有些许熟悉,一时间根本叫不出俞童的名字。   打个车回去也不过八点左右,俞童提着行李箱走进小区,情绪不高。   刚走到楼下听见声猫叫,声音一点都不大,几乎要被雪落的声音掩埋,可冥冥中俞童就是听见了。   明明不怎么会好奇的俞童,这天却是向着声音处走去,那是只黄白相间的田园猫,看起来不大,哆哆嗦嗦站起来,右后腿将周围的雪染成红色,它受伤了。   见俞童走过来,它又叫了一声,右后腿不敢着地,勉强向前走了几步。   俞童蹲下来看着这只猫,自认为理智的心无端被波动了。   他从来没养过动物,养动物怎么想都觉得麻烦,吃喝拉撒还要去打疫苗,春天发情冬天生病。   眨眼见,俞童心中已罗列数十条养猫的缺点,可他像是不受控制般,向那只猫伸出来右手。   那只猫竟也没有咬他,走上前舌头轻轻舔了俞童的掌心。   周朝慎的失眠症这半年都好了不少,但昨天晚上又失眠了,他不太愿意承认是因为俞童要走。   等早上俞童走后,他才渐渐入睡。   等醒来应该已经是下午,刚睁开眼就听到声猫叫,软绵绵的声音周朝慎只以为还在梦中。   可那叫声未停,就又听到熟悉的嗓音。   “乖,奶糖不要叫哦。”   是俞童的声音,周朝慎一下就灵醒了,俞童?   他不是出差了吗。   周朝慎坐起来仔细听发现的确是俞童,而且还有一只猫?   这么想着他向客厅走去。   俞童正在厨房,他换了身棉白色的睡衣,站在炉子面前,上面坐着蒸炉。   而他脚边有只猫,普通的中华田园,仔细看它右后腿被白色纱布包扎起来。   直到周朝慎走到他身后,俞童还是没有发现。   他正眼巴巴看着炉子上的饭,下面蒸汽蔓延,但俞童没盖盖子,一手拿筷子,就直接开吃。   那是份速冻的粉蒸肉盖饭,还没有完全解冻,让俞童有些愤愤地拿筷子捅米饭。   “哪有你这么热饭的。”周朝慎不得不出声说道。   “啊!?你醒了。”俞童回头见周朝慎。   赶忙把厨房让给他,周朝慎走进来把炉子停了,将饭拿出来,开火拿炒锅热,不过五分钟就热好了,回头还给俞童煎了两个荷包蛋。   不是俞童懒得做,而是千百次的经验教训告诉他,俞童就是个厨房杀手。   他是个煮方便面也能成功的把锅搞坏的人。   “怎么饿成这样。”周朝慎将饭端出来。   “我早上到机场才知道B市不通行了,楼下碰到了这家伙,送它去医院就忙到现在。”   “我刚听你叫他奶糖。”周朝慎蹲下来伸手逗它,可奶糖呲牙对他直叫,叫完就趴到俞童脚边,顺着他裤腿往上爬。   想必它是忘记自己腿受伤了,后腿失力差点摔下去,幸好俞童速度快,反手一捞把他抱到怀里。   “啊,医院的一个小姑娘取得,我觉得也不错。”俞童解释道。   可周朝慎看着怎么都觉得是因为俞童喜欢,不过他没说破。   “你这是要养吗?”周朝慎又伸手逗趴在俞童怀里的猫。   换来的仍然是奶糖的嘶吼。   吓得猫就要往俞童脖子上爬,被俞童一手捧下来,又跳到桌子上。   所以,要养吗。   那猫似乎能听懂般,看着俞童也不叫,只歪头看着他。   俞童伸手挠它下巴,奶糖发出呼噜呼噜舒服的叫声。   “只能养了吧。”俞童回答道。   等俞童站在货架前,提了两大袋猫砂放进推车里,他才有丝真实感,自己真的是要养这只猫了。   周朝慎站在他身后拿了两桶罐头过来,接过俞童手中的推车,往上食品区走。   今天是大年三十,超市里人不怎么多,尤其这会是下午五点多,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打扫,就等着下班回去看春晚。   俞童没什么挑嘴的,全程跟在周朝慎后面。   不过他买的也多是半成品,回去简单加工下就好。   “四季豆吃吗。”周朝慎回头问道。   “还可以,那买点吧。”俞童说着揪了两个塑料袋递过去。   转完又买了点零食,乱七八糟就提了两大袋子。   这个超市就在俞童小区不远处,因此两人出来也没开车,提着东西就往回走。   出来雪又下大了些,俞童缩了缩脖子,他是怕冷不怕热体质。   一个袋子基本装的都是猫用的东西,也更重些,周朝慎提着,俞童提着装菜的袋子,手在外面冻得他走两步就换个手。   正当他将袋子换到左手上,右手连忙缩回兜里。   周朝慎握住他拿袋子的手,没用多少劲就将袋子接过来,两个袋子他都左手提着,右手拉着俞童的手,一起插进俞童兜里。   他那手真是常年火热。   俞童的脚步顿了一下,又被周朝慎拉着恢复正常步伐。   但一瞬间还是落后周朝慎一步,他看着周朝慎那头卷毛,手被他牢牢握住,无端感觉心弦被拨动,犹如平静的湖面落下颗石头,悄无声息在湖面泛起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回家推门刚进去,奶糖就围在俞童脚边喵喵直叫,放下东西俞童先布置猫窝。   等看着奶糖扒着碗吃饭时,周朝慎那边已经在厨房准备一会。   俞童也过去帮忙,被塞了两个土豆,就坐在厨房角落垃圾桶前,削一下露出干净的土豆,怎么都觉得旁边被手捏过有点脏,就又继续削,直把土豆削小一圈。   周朝慎也没阻拦,他回头看着俞童头顶的玄,“不好奇我过年怎么不回周家吗。”   俞童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在和手中的土豆作斗争,停了下才抬头看过去,“之前听曹晓大概说过你的事情,说以前发生过什么,你算是被逐出周家。”   “你还真不客气,我怎么觉得小曹肯定不会这么说。”周朝慎走过去,从俞童手下将那颗土豆抢救下来。   俞童也没觉得不对,只以为自己削完了,又拿起另一个接着削,“曹晓简直就是你的无脑吹,他当然不是这么说的,这是我结合他说的和我搜集到信息综合下来的结果。”   “那你猜得还真没错,我的确算是被周家赶出来了。至于原因嘛。”周朝慎站在俞童旁边,靠在墙上,“因为我曾经杀过人。”   等了半响也不见俞童反应,低头见他还在继续削土豆,第一圈削完了正在削第二圈。   他大手拍在俞童头上,“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查到的东西要多啊。”   俞童略有无奈的抬头,不太喜欢周朝慎玩他的头发,但也没有躲开,“曹晓的确没给我说这些,他瞒着我还来不及呢,你想说的是五三一死亡事件吧。”   “你果然知道,果然学计算机的就是不一样。”周朝慎感叹道。   俞童很想说他不是学计算机的,可这显然不是他要说的重点。   五三一死亡事件,指的是二十年前的一场大案,中京内尚华小学四年级夏列营中,有十二名小学生被一群歹徒劫持。   他们是群疯子,这十二人都是家中有钱有势之人,可他们的目标不是钱,他们只是想做一场游戏。   让这十二个孩子自相残杀。   当时这件案子被爆出来震惊全国,可即使如此也花了九天时间才找到这群孩子。   对外公布这十二个孩子全部丧生,五个歹徒也自杀而亡。   但这个消息只是为了保护活下来的两个孩子,当时他们年纪还小,甚至很多时候都是被逼无奈,可事实上根据现场证据,这两个孩子手上都至少有两条人命,法律上他们是无刑事能力人,可若这个消息爆出去,他们必死无疑。   这两个孩子在被进行心理辅导一年后,重新回归家庭。   可其中一个孩子还是在两年后自杀,而剩下一个人活到现在,他就是周朝慎。   ☆、他的老周   “我回到周家他们都怕我。”   俞童知道周朝慎所说的他们指的是他的父母。   “开始倒也相安无事,主要是我会伪装,直到有一次我差点杀掉周朝伟。”   周朝伟是周朝慎的弟弟,比他小三岁。   “周夫人建议将我送到少管所,被叔公拦下来,于是我便被接到他身边抚养。他算是最早发现我的商业头脑,叔公是周家旁系,最和周家主派不对眼,养我也不过是为了对付周家人。”周朝慎语气中并无半分怨恨,反倒满是平和。   “我二十四岁在他的帮助下接管周家,用两年时间也算是创下分业绩,得到董事会认可。可叔公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半分荣耀,半夜心梗直接过去了。他其实也不怎么信任我,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结局,他死后他的派系乱成盘散沙,我就算有心帮他控制,可他那方势力的钥匙却没留给我,反而是留给他那草包儿子,不到一个月,我被撸下来,他那方势力也被清扫。”   “但你很快就卷土重归了。”俞童补充道,他明白周朝慎说的简单,可他这一朝得势,又一朝失势,其中各方又怎会轻易放过他,能活到现在也真不容易。   “对,很快我就回来了。”周朝慎轻笑了一声,“我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是你太厉害了。”俞童总结,现在周朝慎的昌盛的市值保守估计已经能挤进国内五百强。   五百强说起来也不少,可要知道周朝慎最开始可是面对外界百般刁难,只用了四年时间就走到这个地步。   周朝慎蹲下来,和俞童持平,脸上漏出些许不满,“我以为你会很惊讶我的过去,毕竟在某种意义上那些事情也算是辛秘。”   “其实最开始知道的时候,倒也不是不惊讶,毕竟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你,晚上又能见到,也会有种奇怪的即现感。”俞童歪头说道,眼睛一转,“再说,当年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暴躁本心早就暴露无遗。”   周朝慎想到过去,会心一笑,“那会你才那么小一点,我打完人抬头一看,这是哪家小孩跑出来,倒也是大胆。”   俞童十五岁那年还没长个子,看起来乖巧得是有些像小学生。   俞童抬手拿了两半蒜继续剥,听周朝慎没说话就抬头看过去,只见他嘴角上扬,灯光正在他后面,整个人都被套上层柔和的光。   他慢慢凑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呼吸间气息交融,俞童的心跳得快了一下,他没有躲开。   周朝慎亲了过来,两人吻在一起,这会的周朝慎和平时的周朝慎不同,平时他的吻多是急切,带着掠夺气息。   可今天他的吻中满是温柔,缠绵暧昧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   舌尖相触两人都浑身一颤,不一样,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俞童闭着眼睛,睫毛微颤,他想睁开眼睛但总舍不得,这一刻气氛正好。   两人也不知吻了有多久,等俞童睁开眼睛时,周朝慎退开,复又前倾,在俞童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蒜剥完给我,要炒菜了。”   说完起身切菜。   俞童手里的蒜已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咕噜一圈跑到板凳下面。   伸手捞出来,俞童看着手中那两瓣蒜,神色却不似周朝慎以为的那般轻松,而是抿着嘴唇,带着几分凝重。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和周朝慎两个人之间不是简单的炮友关系,只是炮友的话,周朝慎不会给他说这么私密的过去,他被周朝慎亲吻后耳朵也不会这么红。   可这时的俞童以为自己必然会永远受理智约束,他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周朝慎。   所以这算是唯一一次,俞童选择逃避,这一刻他只想好好过个年。   春节过后,俞童去B市出差,这段时间来回奔波,直到三月份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回来也主要是为论文答辩,因此在宿舍住的时间多些。   他这会刚从方头那往回走,手机响了是周朝慎的电话。   “在忙吗。”周朝慎问道。   “还好,刚从方头那回来,他让我帮着指导了下学弟。”   “你最近都在忙,出来玩玩呗,我们在荣山这边赛车。”周朝慎说道。   俞童有些犹豫,一时没应下,“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我那驾照已经彻底荒废了,去了就看你们跑。”   “周哥,你放心吧,我肯定把俞童带过去。”   突然曹晓从后面扑过来,一手搭在俞童肩膀,靠近电话说道。   “曹晓?”俞童疑问道,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他。   曹晓前段时间去南边进了批货,俞童在宿舍住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   “这不是才回来嘛,可把我憋坏了,回来就是要玩。”他说着夺下俞童电话。   “恩恩,你放心吧周哥,肯定把你家俞童安全带到,不会错过你的英姿。”曹晓说完就想挂电话,但周朝慎那边一定要让俞童接电话。   “如果不忙的话就和曹晓来玩吧,我和老秦要比一场。”周朝慎口中的老秦全名叫做秦泽,也是他们那一伙的人。   “好,我看时间吧。”俞童说道,但电话另一边的周朝慎对于这个答案并不很满意,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没挂电话。   然后俞童就听到电话那头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冥冥中他便改了口,“我会和曹晓过去的。”   说出来他都有些许不相信这是自己说的话,可这就是事实。   那边曹晓已经欢呼雀跃,俞童对自己的改变已经发现不对劲,但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等曹晓和俞童到荣山,已经是下午了。   四月的天正是凉爽,赛道上已经有一组人,还没到周朝慎他们。   走上去先是看到王秦毅,见俞童冲着点头。   “哥,这是到哪场了,我周哥呢。”曹晓说着探出头张望。   “内边呢,下一场就是周朝慎了。”   顺着王秦毅指的方向,俞童看到两亮赛车已经在环山道口就位,靠外面的是台银白色新款wg跑车,俞童见过,那是周朝慎的车。   这会前面那场比赛结束了,开始清场。   俞童靠在栏杆处,拿瓶水喝了一口,曹晓碰了他一下,“周哥在和我们打招呼呢。”   俞童顺着看过去,那辆银白色跑车正打着闪,虽然知道这么远周朝慎肯定看不到,但他还是在挥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比赛进入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一声鸣笛声后,两辆赛车犹如离弦之箭冲出跑道,发动机的轰鸣声隔老远都能听到。   秦泽的车率先冲出跑道,不过也只是在直线距离上,直到进入第一个拐弯,秦泽已经意识到周朝慎会趁着这个弯道超过自己,所以他先进行漂移,堵住周朝慎的路。   轮胎和地面摩擦出一阵白烟。   在秦泽漂移的瞬间,周朝慎也快速转动方向盘,跟着漂移,虽没被甩下,但也无法超越。   嗖嗖,两辆车之间相差不过几米,咬得很紧。   很快又到了第二个弯道,秦泽故技重施先一步进入漂移,但这次周朝慎可不接招,他竟还依照原本速度前进,他虽是超过的秦泽,但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冲出山崖。   现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   他踩下刹车,方向盘猛打,几乎是蹭着赛道边界来了个漂移超越秦泽。   复盘的时候一定会发现,他这会车尾距离护栏也就不过几厘米距离。   这一套炫技下来现场一片欢呼。   俞童摸着自己胸口,里面心跳加速,蔓延这一股恐慌的情绪,让他有些不自在,再回头看看曹晓。   他激动地跳起来,直呼周哥牛逼,“周哥的技术真的几年也学不会”。   但俞童不这么想,他算是在坐最清楚的,周朝慎并不喜欢赛车,他追求的只是那种濒临死亡的刺激感,就像他同样喜欢打拳,蹦极这些极限运动。   他似乎只是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有意识去掩藏这一面。   赛场上周朝慎又是一个极限转弯,如今他已经遥遥领先,但他仍未放松,就在快要到终点的时候。   最后一个大转弯,他像之前那样直直往上开,所有人都以为他又是在最后转弯,欢呼声越来越高。   俞童的心跳又快了一拍,恐慌感犹如潮水般倾盆而出。   周朝慎没有拐弯,他失误了,等他踩下刹车再打方向盘的时候,赛车已经斜着撞上墙壁。   终点就在他们看台附近,碰撞声传过来,该说幸好那是墙壁,要是前面的赛道,就直接摔下山崖了。   俞童先动了,他直接从看台往下翻,被曹晓一把拉住,“俞童,从后面过去。”   他竟是想直接从赛道过去,曹晓连忙拉住俞童,已感觉他在微微颤抖。   “没事的,周哥那车安全,肯定没事的。”曹晓安慰道,但其实他心里也慌了。   俞童抿着嘴唇,跟着曹晓一起往过跑,现场安防人员先一步到达现场,等他们过去时周朝慎被抬出来,左胳膊应该是护着头受到碰撞,手肘已经弯曲,其他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伤。   周朝慎已经醒过来,疼得满头是汗,抬头见俞童过来强提起丝笑容,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随着他被抬走,其他人也跟着去医院。   曹晓过来拍了拍俞童肩膀,看他脸色还是不好,隐隐透着惨白,又安慰几句。   至于俞童,他心中已如惊涛骇浪般压境而过,他在这个时候终于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可他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他自认为对未来的规划从未出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无法相信。   直到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他都没有冷静下来。   ☆、他的老周   周朝慎被推进病房,护士出来说他们可以进去看,应该说他也的确幸运,那样大的冲击力,只是伤到手臂。   安全起见还是准备再留院观察几天。   “我们进去吧。”曹晓拉着他站起来,他看俞童脸色依旧不好,只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又心里吐槽道每次俞童都和他说,周朝慎与他只是炮友,他可不这么认为,这俩人明明都喜欢对方呀。   俞童站起来扶住墙壁,感觉脚发麻,站了一会才进去。   那边秦泽上蹿下跳的宣扬他赢了比赛,虽然当时周朝慎出事,他没心思继续跑,所以两个人其实是都没完成比赛,但按照那情况,怎么都该说是秦泽赢了。   王秦毅正坐在对面嘲讽周朝慎的车技,见俞童进来不留声色给他了个眼神。   周朝慎见俞童进来,嘴角上扬,“抱歉小童,吓到你了。”   那边秦泽仿佛是见了鬼般,猫在王秦毅旁边,“我天,周朝慎这是中邪了,还有内位又是谁啊。”   秦泽之前在国外,最近才回来,他走之前周朝慎还是那副怼天怼地的狂躁模式,那里见过这个加柔光的周朝慎。   简直后面再打个圆光都要成佛了。   “内位可是周朝慎家的人。”   王秦毅轻飘飘的一句话,可在秦泽心中投下一枚重弹,他兄弟周朝慎竟然有对象了。   他从来都以为就周朝慎这狗脾气,根本不会有地球人能忍受,怎么现在看起来,不是俞童能忍受,而是人周朝慎竟然会收敛自己。   他狐疑地看着王秦毅,后知后觉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么劲爆的消息应该早说啊,可要好好宰他一顿。”   王秦毅耸耸肩不接他话。   “周朝慎,以后可以不要再玩这种运动了吗。”   俞童话一出口,惊到了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   秦泽是感觉俞童有些不自量力,周朝慎玩了多少年车他最知道,再说就算两人是对象,哪有这样干涉的。   王秦毅也算是知道些这两人的始末,他向来对这种情绪最敏感,这会他也感觉到俞童似乎有些不对劲。   周朝慎只是单纯的愣住,然后竟顺着俞童这个思路往下走,自己可以不再玩这些运动吗,因为俞童被自己吓到了吗。   好像。   也是可以的。   如果他不喜欢的话。   周朝慎是早就发现俞童对他是不一样的存在,但他也从未意识到,俞童竟是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心甘情愿。   他还没说出口,俞童已经退缩。   他向后退了一步,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太好的话,已经改口,“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被吓到了。”   “其实我可以,”   周朝慎的话没说话,又被俞童打断,“这是你的爱好,我无权干涉。”   周朝慎发现不对劲,于是他继续将话说完,“你可以。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再玩这些,这次让你吓到了,我很抱歉。”   或许冷静下来,周朝慎也不会说的这么直接,这么几乎是明示的告白,但野兽般的直觉让他这些话脱口而出。   可这些话并未让俞童轻松下来,反而更让他紧张,他抿着嘴唇身后像是背了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俞童,我。”   “我今晚和方头约了时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俞童说完竟是转身离去。   秦泽看得是一头雾水,窝在那和王秦毅悄声讨论,王秦毅看看周朝慎,又望着俞童离开的身影,什么也没说   这已经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帮得到的地方。   那边俞童已经走出医院,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他回头看去,眼神已不自觉去寻找周朝慎的病房,冥冥中他感觉到周朝慎也站在窗口,那个身影。   是他。   视线像被烫了一下,他转身长叹口气。   俞童,到这个时候你该承认了,你,对周朝慎产生的那种情绪,它名为爱情。   终于想通这点的他恍如隔世,他自嘲笑道,其实早就该知道的,只是自己一直在逃避。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何柔与赵建业的死亡对他的影响从未褪去。   何柔当年带着他离开俞家,遇到赵建业,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小,但他是亲眼见证着这两个人的相爱,到组成家庭。   他不是赵建业的亲生孩子,但他们三个人间也曾经有过和谐的家庭关系,然而却并未维持多久。   于是他再一次见证他们之间关系破裂,他看着何柔与赵建业的挣扎,他们爱着彼此,也恨着彼此。   直到最后的死亡。   虽然俞童自诩是一个理智到极致的人,可这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可愈合的伤害。   他的心口有个大洞。   也正是如此,他也才会与周朝慎与炮友的身份相遇,他不想沾染情爱,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痛苦。   他不害怕死亡,人终有一死,他害怕的是疼痛,他见过太过何柔和赵建业在那段感情中的挣扎,犹豫在泥潭中哀嚎,却不愿跳出泥潭,最终也只是被泥潭淹没。   所以之前俞童总是在逃避,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去面对这件事实,面对这份感情的时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分手。   他的感性叫嚣着不舍,可当他明晰一切后,他常年在线的理智终究会占据上风,即使此时的他心中已被无尽的难过堆满,他也会继续执行自己的决定。   他总想着,现在都这么难受了,那么以后也只会比这更难受,他的决定不会错。   他要和周朝慎结束这段关系。   他,绝不会错。   俞童在心中这么一遍遍重复,像是在宣扬,又像是在一遍遍安慰自己,也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心痛蒙蔽。   这天过后,俞童再也没去医院看周朝慎。   这对他来说或许又是新一次的逃避,但周朝慎总是会找上来,那天也必定是俞童说出分手的日子。   俞童从学校出来已经快八点了,其实住宿舍会方便些,但想着还在家嗷嗷待哺的奶糖,他必须坐上回家的地铁。   走到门口就听到奶糖的叫声,带着些许激烈,只有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它才会这么叫。   周朝慎。   临到眼前,俞童反而镇定下来,他拿出钥匙开门,打开门亮白色的灯光找过来,周朝慎盘腿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逗猫棒,直让奶糖蹦着抓他。   他左手的伤还没好全,用纱布绑着吊在脖子上,明明不过几天没见而已,俞童却总觉得似乎很久没见他了。   他站在门口发愣,身体像不受指挥般进门拖鞋,也坐在周朝慎对面,奶糖乖巧的窝在自己腿边,俞童才长舒一口气,心里那根羽毛飘然落地。   周朝慎像是没发现俞童的不寻常,或许是发现了的,只是不知该怎么说,他向平常那般打了个招呼,“怎么这么晚还回来了,我以为你要住宿舍呢。是担心这家伙吧,放心,我。”   “周朝慎,结束吧。”   周朝慎嘴角缓缓持平,看着俞童严峻的神色不似作伪,他缓了缓,“我不同意,给我个理由。”   俞童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还是因为前几天我赛车那件事吗,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我以后不会玩那些了,可以吗,俞童别和我说结束。”   周朝慎沉声道,他看起来沉着冷静,可没人知道他也是乱做一团,他抬头看着俞童的眼睛,里面是犹如寒冰般的坚决,他根本没有信心可以说动他。   他走到俞童面前,想去拉俞童的手却被他躲开。   俞童垂眼看着奶糖,里面并没有什么情绪,这几天已经给了他充足的冷静时间,“两年,已经腻了。”   他抬头看着周朝慎,眼中无悲无喜,又恢复成周朝慎记忆中的样子,他说,“所以结束吧。说起来我们认识也两年了,分开后别搞得这么难看。”   俞童这般高高在上的样子,只仿佛在谈论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又不是小事,这是他们的感情。   是周朝慎已经承认并说出口的感情,他以为那天在病房他已经说得很清楚,那近乎告白的话语,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愤怒,他不解,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心痛。   当对方似乎并没有产生和他类似的感情时,质疑油然而生,他当然不相信,那包容的眼神,那午夜时的亲吻,他怎么能相信那其中没有感情存在。   “为什么,俞童,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这两年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嘛,再没有比我们相配的人。”周朝慎低头俯视的俞童,他凑上去,两人四目相对,近乎于逼迫般他看着俞童。   那双眼睛,他很确定曾经在那里看见过感情,那是独数于他的感情。   可如今里面什么都没有,那双澄澈的双眼使得其中情绪一览无余,但此时那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被掏尽的空洞。   看着周朝慎仿佛是个陌生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极了那些人。   让周朝慎最讨厌的那些人。   他不相信,这让他怎么能相信。   ☆、他的老周   “那这算什么,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会允许我住在你家里,如果我什么都不重要,我生病我受伤你为什么会那么难过,还有俞童他妈告诉我,为什么会送我这个。”周朝慎右手抓着俞童的衣领,左手拳头攥紧,受伤的手没有痊愈,又微微渗出血丝。   不觉吸引到俞童的注意力,那空洞的眼中,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下巨石。   瞬间被砸得粉身碎骨。   俞童推开周朝慎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明明力气不大,却让周朝慎一个踉跄。   他垂下眼睛,已是将其中的情绪收拾好。   他看着周朝慎右手拿着的东西,那是自己在过年送给他的礼物,自己用心制作的礼物被对方随身携带,但此时俞童的心却像被放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炸。   那是个很小的录音机,里面是自己为周朝慎录下的一首歌,是首催眠曲,俞童清唱。   和周朝慎住了快两年,他早就发现对方失眠的毛病,前段时间他过生日,自己做了这个礼物,送给了周朝慎。   但现在看着周朝慎手中的录音机,俞童只觉刺眼,他抿住嘴唇,“如果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说实话我的确是第一次和别人约,有时候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拒绝别人,也就让你住进来了。作为一个人,看到别人生病了,同理心自然会难受,至于你说的礼物。”   俞童抬头看着周朝慎,“这并没有什么深层含义,让你误会了,我再次抱歉。”   “我不信,俞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你在怕什么俞童。”周朝慎质问道。   “我没理解你的意思,我什么都没再怕,我只是觉得有些腻了,毕竟已经两年了。”   “腻了?你他妈别告诉我你是想换人。”周朝慎怒吼道,他感觉愤怒的情绪已经被冲上头顶,几乎控制不住。   “我就算是想换人了,与你何关。”俞童轻飘飘的话落下。   话音落下。   嘭的一声。   周朝慎一拳砸向茶几,玻璃的茶几应声而碎,满地玻璃渣。   鲜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流,很快就聚成一摊。   俞童手指动动,最终还是按耐住心头蔓延的情绪,只眉头皱起,更觉有些头痛。   “你他妈再说一句与我无关。”周朝慎站在那里,双目发红,他盯着俞童恨不得吃了他,可又怎么舍得。   不舍得。   他头一次体会到怜爱的感觉,那是一种把对方捧在心头都只觉自己太渺小。   冲天的怒火顿时就消散了,他去拉俞童的手,对方没有挣扎,“童童,不要说分开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周朝慎低声哀求道,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密的称呼俞童,但此时俞童脑中的想法却根本坚不可摧。   他没有躲开周朝慎来拉他的手,是因为他右手中正拿着那个录音机,那个他这会看起来只觉刺眼的东西。   被俞童一把抢回来,“我们从未开始过,又那里来的结束。”他看着手中的录音机,那是几个月前自己做的。   “如果这个东西让你误会了,那我收回。”他说完随手摔在墙上,力气之大,瞬间就被摔了个粉碎。   周朝慎这会真看不懂俞童,他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他以为的那些感情都只是错觉吗。   “童童。”周朝慎唤道,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很茫然,可眼神还是紧紧盯着俞童。   “周朝慎,我们就这样吧,被搞得这么难看。”语气中说不尽的疲惫。   俞童附身将猫抱起来,“你这几天抽时间把你的东西带走,我先出去住几天。”   “这么晚了,你不用走。”周朝慎抬头对手俞童的目光,冷得让他一颤,“该走的是我。”   “地上的玻璃你小心不要碰到,我明天找人过来收拾。冰箱里有饭简单热一下就好,还有卫生间,”   “周朝慎。”俞童沉声唤道,满是驱逐之意。   “好,我今天先走,但童童我们之间不会这么完的。”周朝慎说完转身离去。   门嘭的关上,成功将周朝慎赶走的俞童并未想象中那么轻松,他丧气地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动。   奶糖像是感觉到他情绪不高,窝在他腿边,脑袋枕在他腿上,咕噜噜的大眼睛瞅着俞童。   俞童眼睛有些失去落点,不自觉去瞅地上那被自己摔碎的录音机,有一个碎片蹦到他脚下,俞童附身拿起来。   心下那根悠悠然的羽毛已经沉到泥潭中,再也没浮上来。   而他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让周朝慎伤心了,他伤害到了他。   “我的选择没有错,没有错。”他碎碎念道,一遍遍安慰自己。   这天晚上周朝慎回去想了很多,想他和俞童究竟算什么,想他们的未来,更多的时候是在想俞童。   可直到第二天在来到俞童家,他还没是没想好该怎么劝俞童。   然后他就发现,俞童跑了,连夜带着猫走了,应该是知道周朝慎会找过来,还留了字条,意思是不要去找他。   这一刻周朝慎只感到铺天盖地的累,俞童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另一方面,昨天俞童强硬的态度也让他生出疑惑,他们之间真的曾经有过感情吗。   那只是他自作多情吗。   如果不是,那俞童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说分手。   但此时并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俞童其实也不是跑,算是公司正好有个出差的机会,本来他是应届毕业生,这会该忙着论文,所以上面开始就没考虑俞童,没想到他却主动要求去。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到跟前俞童也必须要回来,五月就要答辩。   再次回到家里,发现周朝慎的东西都搬走了,却并没让俞童心头轻松。   最先知道他回来的是曹晓。   一个月的时间他也够知道俞童和周朝慎算是分手了,据说还是俞童主动提的。   这在念头在曹晓见俞童后,逐渐不确定了。   因为俞童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好。   “我说俞童,你和周哥。”   “别提他。”   曹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俞童打断,他皱着眉神色难看。   “好,我不提他,你这次回来不会走吧,这马上就要拍毕业照了。”曹晓忙转移话题。   “不会了,之前也只是出差,工作重心肯定还是在这边。”俞童解释道,见曹晓满脸担忧,他强提起丝笑容,“怎么了,我最近就是工作太累了,没睡好。”   他这么说更像掩饰。   曹晓点头,勉强当做信了他的话。   “后天是我生日,你过来玩呗。就在我家,开个part。”曹晓邀请到。   俞童犹豫了下,“你放心肯定准备生日礼物,不过那天我有事,可能过不去了。”   曹晓拍了拍他肩膀,“礼物什么的就别带了,就是叫你过来玩的。”   他抿了抿唇,“周哥不过来,他前段时间不小心,”   曹晓说了一半想起来俞童并不想听到周朝慎的消息,连忙住嘴,“反正你放心他不会过来的,你就来玩吧。”   可他这话说一半,并不会让俞童放心,心头那根羽毛又悠悠然飘起来,只觉心中满是碎絮。   俞童也没法再问出口,只能闷闷应下,说会去的。   虽然曹晓说不用带什么礼物,但他还是买了款最近热门的游戏机当礼物。   两天时间过得真快,俞童回来后再去见的人就是方头。   他上去的时候方头办公室有人,俞童就靠在门口等,听着里面两个人好像在吵架,可听着怎么像是安腾世的声音,那个老师的死对头。   呼啦一声,里面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俞童实在担心开始敲门。   “老师,我是俞童,您没什么事情吧。”俞童的拍门声都盖不住里面的吵架声。   隐隐能听到安腾世的怒骂,方同德,就是你他妈对不起我,你个胆小鬼。   并听不到方同德的声音,俞童心下只觉不妙,就听到里面又是碰的一声,像是桌子板凳被掀翻了。   俞童开始撞门,也幸好方头这门还是旧木门,三两下就被俞童撞开。   “老师,您没事吧。”俞童冲进去也愣住,两人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   虽然地上摔碎了不少东西,安腾世正站在那里指着方头鼻子骂。   方同德也不怎么理他,就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他,不过俞童发现自己老师眼角有点发红,像是哭过。   “呦,你这学生倒是忠心,只怕我把你怎么了。”安腾世讽刺道。   俞童不接他的话,“老师,是我鲁莽了,我就在门口等您,有事您叫我。”他说完转身出去了。   没等多一会安腾世也出来了,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俞童再敲门进去,方头还是坐在那里,一手抚着额头,神色不清。   俞童低低唤了声老师,方同德像是才发现他,抬头看了他一眼。   俞童蹲下来帮着收拾地上东西,也没敢问。   “俞童,有些事情趁年轻就该勇敢些,别像我这样,到老了才开始后悔。”方同德突然说道,像是给俞童说,又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俞童顿了一下,“老师您这话说的,怎么就老了。”   倒真不是俞童奉承,方同德今天三十八,岁月的经历更化作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额前的两道皱纹并未显老,嘴角习惯带笑更显儒雅。   提到这不免让他又想到安腾世,这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比老师还大两岁,一双桃花眼上调,满是艳丽,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两道法令纹让他显得有些尖酸刻薄。   这两个人,再结合方头刚给他说的话,俞童总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收敛心神也没再问,帮方头收拾好俞童就离开了。   勇敢吗?俞童心想道,怎么都觉得有些困难。   ☆、他的老周(终)   曹晓是在他家办聚会,真是请了不少人,俞童感觉他也就认识其中四分之一。   昨天晚上又熬了个夜赶代码,其实只是俞童不想承认,他又失眠了。   这会过来就随便套了个衬衫,曹晓感觉他能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也没纠结他这身衣服。   俞童拿出礼物给他,曹晓口中说着他太客气了,但还是看着俞童手中的礼物,眼冒精光。   打开是自己喜欢的游戏机,不由搂着俞童肩膀直喊兄弟。   曹晓今天穿了身嘻哈风的衣裳,肩膀处的饰品膈得俞童肩膀疼,推了推他。   “俞童,这边这边。”楼上文深叫喊道。   俞童抬头看过去,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招手打了个招呼。   “行,你快去忙吧,别在这招呼我了。”俞童转头和曹晓说道。   “那你好好玩啊,有人欺负你就往回怼,你可是我兄弟。”说着曹晓搂着俞童肩膀,又对周围人介绍了他。   都是些曹晓以前的朋友,俞童也见过几面。   没说几句俞童也就上去找文深了,文深正靠在二楼沙发床上,见俞童终于上来了给递了杯酒过去,俞童摆摆手拒绝了。   “我说俞童,方头这么爱压榨人吗,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文深吐槽道。   “变化很大吗。”之前曹晓也这么说过,他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会文深也这么说。   “当然啊,你看看你这黑眼圈,你是多久没睡觉了。”文深问。   “还好,也没多久,就是最近工作有点赶。”俞童摸了摸额头,不太想说自己最近在失眠,只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这个念头在他一个月前开始失眠时就这么想了,但到现在也没有好。   文深看起来根本不相信,只叹了口气,“你在这坐着吧,我下去给你拿瓶水。”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别别。”文深把他摁在个小沙发上,“还是我帮你拿吧,你这幽魂状态,下楼再摔了,不论是曹晓还是内位,哪个都饶不了我。”   俞童猜到他口中的内位是谁,但并不想深究。   文深去了好一会也没回来,俞童独自窝在小沙发上,听着楼下嘈杂的声音,竟生出丝困意。   他强提起精神,想着文深马上就回来了,但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他变成了他心头的那根羽毛,在空中飘呀飘,就是无法落在地上,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被打湿了,掉落在泥潭中,沉沉陷进去。   真的好累。   再睁开眼睛,俞童楞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曹晓的part上,可怎么会这么安静。   俞童抬头坐起来,他想,他找到原因了。   因为自己面前这个人,这个他只看着背影就觉得心里的羽毛浮起来的人。   他那一头卷发看上去最近没搭理,已经长得在脑后扎起个啾啾。   明明才一个月不见,俞童总觉得他瘦了些,微微弯着腰。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转过身来,俞童这算是知道曹晓说的他也过得不怎么好。   是真比之前瘦了些,靠在那里穿着还是以前的衬衫,却有些松垮,眼下的黑眼圈还是那么重,眼神却更比之前明亮,对上眼怕都要心头发颤,只觉他眼冒红光。   俞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周朝慎先开口道,“童童,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俞童抿了抿嘴唇,点头应下,跟在周朝慎身后往楼下走。   下来发现难怪会这么静,人都被赶到外面去了,曹晓隔着玻璃正和他挤眉弄眼。   上了周朝慎的车,俞童想了想还是做到了后座,周朝慎虽脸色不好,但也没说什么。   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家餐厅,有点眼熟,他们曾经来过,那家两年前俞童被曹晓逼着来相亲,最终遇上周朝慎的餐厅。   俞童脚步顿了一下,周朝慎仿若没有看见般,继续往里走。   俞童只能跟上去,果然,还是那个座位。   坐下来要了杯茶水,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俞童是不知该说什么,周朝慎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知道俞童就带着猫跑了的消息,周朝慎那会是真被气到了,说到底这也是他头一次去喜欢一个人,头一起去投入这么深的感情,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拒绝。   伤心不是假的。   在俞童离开的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他也想俞童,可一想到俞童的拒绝,他也会退缩。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干脆一拍两散得了,他周朝慎也算是黄金单身汉,大把大把的人求着追他。   然这念头也就想着玩罢了,毕竟那些人都不是俞童,都不是他的童童。   他好奇,俞童难道真的没有后悔吗,明明也是喜欢他的,为什么害怕。   因为不相信自己吧,因为不相信他们会有未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喜欢的不够深吧。   这个时候周朝慎扪心自问,那他喜欢俞童的感情够深吗,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无法忍受俞童和别人在一起,他只能确定一件事,自己只想要他。   想通这些事要不了几天,但他依旧没有选择去找俞童,他在等他回来。   于是在知道俞童回去曹晓part时,他赶了过去。   当他走到二楼,看到窝在沙发上的俞童,心头发酸。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分手后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周朝慎想问,但最终只是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俞童的睡颜,心头中那空空的池子就被续上了清水。   只看着他就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所以自己在担心什么,他们明明是相互喜欢的,又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呢。   想到这,周朝慎笑出了声。   俞童狐疑地看着他。   “该怎么说呢。”周朝慎一手拄着下巴,看着俞童,嘴角上扬,眼神温柔。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都想说给你听,可见到你的时候,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朝慎,抱歉我。”   周朝慎拉住俞童的手,“童童,可以先听我说完吗。”   他的手,还是那么温热,俞童向后撤去,从周朝慎手掌中逃离。   “好,我在听。”俞童说道。   “即使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心情,从刚才见到你到现在,心就跳得停不下来。”   周朝慎说着一手抚着心口,苦笑道,“童童,你想和我分开,可我真的没办法放下你,整个心都在诉说着对你爱,怎么办呢。”   “真是好喜欢你啊。”他喃喃道,话落下带着一丝察而不见的叹息,却被俞童捕捉到。   “我,对不起,我,”不知为何,周朝慎这样看着他,俞童拒绝的话便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若周朝慎还是和那天一样暴躁,他当然有办法应对,可现在的他,那样让俞童心软的眼神,让他根本招架不住。   手握尖刀的俞童无法再刺向周朝慎。   俞童虽未说出拒绝的话,但也没有答应。   他收敛神色继续说道,“我们的相遇的确算不上美好,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真的很有缘分。那就不如让一切从头开始,就从这个当年你相亲的饭桌上开始。”   周朝慎正襟危坐,“你好童童,我是周朝慎,一手打造昌盛也算年轻有为,无不良嗜好,愿为爱的人做一切改变。今天对你一见钟情,希望你可以给我个追求你的机会。”   “我。”   这一瞬间,充斥在俞童耳边的是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也就在这时,俞童的电话突然响了,“抱歉,我接个电话。”说完拿着手机出去。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来,“方头那边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周朝慎没说话,只固执地看着俞童,等他答复。   眼中带着让俞童无法忽视的哀求,让他心头发酸的哀求。   他抿了一下嘴唇,看着周朝慎,满眼复杂,“我会考虑的。”   算是对周朝慎的答复,考虑什么,考虑接受周朝慎的请求。   走出饭店的俞童迎向夕阳的余晖,他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何没有拒绝,为什么自己会心软。   耳边响起方头的话,自己是在害怕后悔吗。   是这样吗。   他不明白。   答辩过后很快就是毕业典礼。   大礼堂台下坐满了人,俞童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   照着镜子将帽子带好,他走上去。   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前排坐着认识的老师,后面都是他的学弟学妹。   “同学们好,老师好,我是大四计算机系的俞童,即将就要离开我的学校,离开我四年相处的同学。”   俞童清脆郎朗的声音在礼堂环绕。   看着台下潮气蓬勃的面孔,俞童心中有些被触动,说不来什么地方,就是像被拨动了。   “最后,我想说各位学弟学妹们,你们拥有最美好的年龄,不要辜负它,不要消磨它,去展现出丰富的大学生活,别留下遗憾。”   说完他冲台下深深鞠躬,雷鸣般掌声响起。   俞童从后台出去,外头是个大晴天。   “喂,俞童,快来照相啊。”文深站在远处呼喊道,他也穿身学士服,帽子被他拿在手上。   曹晓王秦毅也站在他旁边招手,如果他们都来了,那么。   果然旁边周朝慎走了出来,回头和俞童视线对上,眼睛亮了一瞬。   俞童一步步走过去,心下再无慌张。   “给我俩照张吧。”周朝慎说道,把相机抛给曹晓。   说完试探性地问俞童,“可以吗。”   看着这样的周朝慎,俞童只觉得有些奇怪,算起来和他在一起两年,他见过暴躁,温柔的周朝慎,见过平静,冷酷的周朝慎。   从未见过这般小心翼翼的他,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他。   俞童点点头,两人并排站在树下,斑驳的阳光照在两人脸上   “我说你俩站近点啊,都要走到相框外面了。”曹晓不满道。   周朝慎一把搂住俞童的肩膀,脸也凑近了些。   “你俩都笑笑呗,怎么都这么严肃。好,就这样,周哥笑得很好,俞童你快学学。”   俞童当然见过周朝慎笑的样子,可这一瞬间,他心中满是好奇。   他侧头看过去,当然只能看到周朝慎的侧脸,和眼角温柔的样子。   啊,是他喜欢的样子呢。   想到这,便也不自觉弯起嘴角。   啪嚓。   开关启动,留下了这一刻。   照片中周朝慎搂着俞童,脑袋靠过来,那头卷毛蹭到俞童的直发,眼角带着笑意看着镜头。   俞童抬头看着周朝慎,眼中若有星光,他也在笑,漏出了右脸颊的酒窝。   “哇,这照得也太好了,真佩服我自己。”曹晓碎碎念道,“看照片是个人都觉得你俩是一对吧。”   “俞学长,可以和您照张像吗。”旁边说话的是俞童学妹,他之前被方头派给他们辅导。   “去吧。”周朝慎说道,“我在这等你。”   “走走走,去照相吧。”曹晓也拉着俞童走。   俞童跟上他们步伐。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周朝慎还站在树下,阳光在他周围镀上一层好看的颜色。   他摆摆手。   俞童回头继续向前走,跟着曹晓他们。   等和一圈人在各种地方合影结束后,俞童在操场角落的一棵树下,找到了周朝慎。   他靠在里面,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他就这样背靠大树睡着了。   一朵白色小花正落在他头顶。   六点多最后一节课也结束了,广播放了首柔和的轻音乐。   还是吵醒了周朝慎。   他揉揉眼活动脖子,睡得有些不舒服,“都六多了,童童应该照完了吧。”他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从树后走出来,他顿住脚步。   面前俞童盘腿坐在那里,听见声音回头看着他,“你醒了啊。”   他说道。   “童童。”周朝慎唤道,他明显感觉到俞童身上有些变化,具体在哪里也说不上来。   俞童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他背对着夕阳,回身面对着周朝慎。   看着面前这个人,突然间自己之前那些犹豫变得可笑。   这个人,这个自己喜欢的人,自己也喜欢的人,为什么会忍心伤害他。   他笑了笑,“老周,我小你八岁,很多时候自认为冷静,其实也会做些错事。我这个人其实有时候冷血的可怕,其实也没什么同情心,下半年的计划是攒足经验,开个工作室,到时候肯定会很忙,这么想来还要和奶糖说句抱歉,可能有时候照顾不好它。”   周朝慎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俞童。   听俞童继续说道,“之前伤害到你,我很抱歉。我害怕了,我退缩了,可是。”   “我后悔了,老周。真的很想你,我,”   “说什么傻话。”周朝慎笑着走过去,揉了揉俞童的头发,张开双手抱住俞童,下巴枕在俞童肩膀上,“你当然会和我在一起,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此时两人紧紧地抱着,只想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七年后,王秦毅因工作在国外呆了半年,回来当天大家给开了个欢迎会。   这天众人都喝的有点多,但周朝慎俞童两人还坚持要回家。   他们住的地方已经不是当年俞童的家,早在俞童毕业那年就换了地方,一方面是这离两人上班的地都有点远,另一个是因为俞童又养了只猫,叫做奶昔,是只英短。   俩人回家也就洗洗睡了。   后来俞童做了个梦,梦见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感觉好累,像是在梦里做了很多事。   他睁开眼,不见老周,心下便觉发慌,连带着浑身发颤。   他坐起来,鞋也没穿就往客厅跑,两只猫围在他脚边叫。   正在这时周朝慎开门进来,手里提着早点。   “怎么这么早醒来了。”他边换鞋边说,回头见俞童神色惶惶然站在那里,也没穿鞋,就盯着自己。   “怎么了童童?”他放下早点走到俞童面前。   看着周朝慎站在他面前,俞童不知为何,心中生出种浓浓的不真实感。   这是他的老周吗?   他伸手抚摸到周朝慎的脸颊,是温热的。   这是他的老周。   俞童抱住周朝慎,什么也没说。   周朝慎愣了愣,反应过来,笑着搂住俞童,“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的,谁也不能再拆散我们。”   终      ☆、番外一 本世界      时间线在俞童回到这个世界,在他回来很久后。   久到他几乎已经要忘记那个似是而非的梦,那个感觉自己做了很久,经历了很多的梦。   不过,那也只是几乎。   这天下班,俞童先回来,周朝慎说要加班。   今天两人约好出去吃,俞童回来换身衣服就准备走。   但,当他打开门。   家里两只猫都冲着往他身上扑,与此同时,俞童也感觉到客厅似乎有别人在,或许不该称之为人。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此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他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发出声悠长的叹息,像是见到老友般,嘴角已经是扬起微笑。   好久不见的话已在嘴边,俞童咬了咬嘴唇,终究是将这句话咽下去。   他走进客厅,顺手将门关上,两只猫惊吓中还是想往外跑,可自家主人已经进去了,在他们的小脑袋里,还是不太想抛弃这个可爱的两脚兽,便也追着俞童的脚步进去,虽然是全程发抖躲在俞童身后。   客厅中沙发上,坐着一团人影,或者该说,一团黑雾,他努力想凝聚成人类的样子,但并不怎么成功。   “好久不见。”那团黑雾说道。   “好久不见。”俞童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你竟然还记得我?”黑雾的声音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尤其是在他激动的时候,更偏向少年。   “不,我不记得了。所以,你,是谁。”   俞童看着蔓延过来的黑雾,手指勾起一丝,他更好奇这究竟是什么。   “我就说嘛,你应该是不记得我了才对。”黑雾青年并不觉沮丧,说完凝视着俞童。   也就是一团雾,其实根本看不到眼睛,但俞童就是觉得他在看自己。   “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虽然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自己,可间接中也救了我们。就算你不记得,我却不能不来和你道谢。”   俞童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听黑雾青年说话,他又陷入那种玄而又妙的境界中,就像那天他醒来时一样,他能感到自己是能听懂这黑雾青年的话,可仔细想下来,却什么都不懂。   “虽然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我还是要问,俞童,你还有什么愿望吗,现在的我已经不同那时候,不管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愿望吗。”俞童轻声说道,像是在问自己,又像在问黑雾,“现在的我,已经很幸福了。”   “这样啊。”   俞童似乎能看到黑雾青年无奈的挠挠头,他从黑雾中抛出来一团小黑雾,最终凝聚成一片黑色树叶,最终落在俞童手中。   “有什么事情,可以通过它找到我,不论什么,我都会帮你。”   “还有什么事情吗。”见黑雾说完话也没有离去,俞童问道。   “有件东西,我在想要不要给你。”黑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珠子,每个大约也就乒乓球大小,颜色不同。   说是一串,上面也只有四颗,不大的珠子总觉得里面蕴藏着极大能量,每颗珠子外都有着层白雾包裹。   那珠子像是有魔力,引得俞童向前又走了一步,距俞童最近的一颗珠子是偏翠绿色,走近看更觉得那就像是一个压缩版的地球模型,那白雾更像是云朵,明明只有乒乓球大小。   可,当俞童走进时,他完全被它吸引,他好似在那个球体里面看到了自己,穿着一身古装,腰间别着一把剑,那是洞昌。   下一秒,浮上俞童心头的便是疑问,洞昌是什么。   接下来,心头便已有了答案,洞昌是他曾经的佩剑,想到这,俞童也发现自己不对劲。   他后退一步,将思绪收回,再看面前那团黑雾,黑雾说:“要看看吗,你们的世界。”   俞童心下一片清明,他知道自己是知道黑雾口中的世界是什么意思,虽然他细想下根本没有答案。   感觉心头被另一种情绪填满,他变得不像自己,可他知道那是自己,那都是自己。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我知道他们都过得很好,没必要去打扰他们。”俞童这么回答。   “这样也好,你说的对,我也明白现在没必要再进入到这些小世界里,他们已经是完全体了。但还是想着问你一声,毕竟是你创造了他们。”黑雾说道。   俞童耸耸肩,表示他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些,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他和周朝慎约定的时间。   黑雾撇撇嘴,“好吧,我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别忘了找我,我现在可是你最大的靠山。”   “那姓周的身后的主世界算什么。”后面那句话他说的很轻,俞童听不太清,或许听清了也不会理会。   那黑雾话音落下,便瞬间消失了,只在眨眼间便不在了。   不免让人怀疑,难道刚才那些都是幻觉。   只有俞童脚边的猫慢慢从身后探出头,半天才恢复平时那嚣张模样,直在沙发上打滚。   俞童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是他家老周。   “童童,我这边结束了,现在正往出走,你在哪我过去接你。”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让俞童不自觉嘴角上扬,漏出那甜甜的酒窝。   “我在家,准备出门。”   “我大概半个小时能过去。”   “好,我在家等你。”说话间俞童已经坐下来,奶糖摊在他腿上,变成猫饼。   俞童顺着摸它的肚子。   两个人都没有挂电话,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冥冥中,周朝慎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遇见个红绿灯,他停下车,长舒一口气,“童童,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他说道。   “我知道。”俞童回答,他摇摇头,将那些莫名的神思摇走。   “只是,今天碰到个熟人。”俞童没往下说。   周朝慎也没问,只静静在听。   “算了,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熟人。老周。”   “我在。”   “突然不想上班,好像去玩。”这样颇为任性的话,甚少从俞童口中说出来,他做事大都爱计划好。   “那就去玩,我现在就让秘书定票,去海边怎么样。”   “这么任性吗。”俞童失笑道。   “赚这么多钱,必须任性。”   “那就,”俞童低头,奶昔也跳上沙发,直冲着他叫,“那我们就出发吧。”   俞童说道。   就这样,两人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个月的玩耍,可是让曹晓这个被摁着上班的人羡慕了很久。   这个世界中俞童与周朝慎过得很好,那根黑雾青年给的树叶,最终还是没有发挥它作用。   毕竟,这个世界的俞童很幸福了。   那其他的世界呢,稍后,我们也去看看吧。      ☆、番外二 吵架   想象一条名为周朝慎的源代码,那是条长河,那么每个世界中的周朝慎,就是从河中央任意位置舀起的一瓢水。   即使他们都是周朝慎,但相处起来还是会有微妙的不同。   就比如说现在,如果是他的老周,就不会因为这件事和他吵架。   坐在路边的俞童这么想。   这是他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在这里已经不能说是他的老周,因为这个世界的周朝慎,和他同岁。   嗤一声   一辆酷炫银白色超跑停在俞童面前,车窗缓缓摇下。   “诶,俞童?咋蹲这了。”   俞童抬眼看去,是曹晓,他的大学舍友。   俞童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他这会情绪不高,敷衍几句并不想细说就准备走。   没走出几步远,那辆车追了上来。   “上车吧,这是出什么事了,大学四年就没见你这么丧过。”曹晓一脸无奈。   俞童微微皱眉,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他自认为和周朝慎吵架真只是件小事,过几天自然就会解决了。   可却没想到竟然连曹晓都能看出来,他抿了抿嘴唇,还是上了曹晓的车。   两人也没去远处,附近找了个清吧坐着。   “你这是和周哥吵架了。”曹晓断言道。   俞童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预示着曹晓猜中了。   看着俞童狐疑的眼神,曹晓嘿嘿一笑,“没想到能看到我们602室俞大神这么愁苦的一面,今天也算值了。”   “所以究竟是怎么了,以你俩当年那黏糊尽,我可不信是感情的问题,快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前段时间,我工作室步上正轨,我融资还差点,倒也不是差很多,也就这个数。”俞童说着伸出三个手指。   “我正好也想借这机会,接几个大单,就有点忙。然后老周的意思是想借我点钱,让我周转。”   “你没拿?”   俞童摇摇头,“真不是和他客气,主要是想借这机会,锻炼一下我的工作室。”   “但我周哥没这么想是吗。”   俞童点头“我当时没在意,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然后做单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加班,前段时间忙起来我都住在工作室,老周去了趟怀省我也不知道,昨天他回来看我这段时间都没回过家,直接就跑到我工作室,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emmmmmm”   曹晓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是在脑补出一个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周哥后,感觉有点无法正视俞童。   他想了想问,“你在工作室住了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吧。”俞童答道,说完他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做的有问题,可昨天要不是我看着,老周差点就把我办公室砸了,我也很生气啊。”   “所以说你本质上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我说俞大神,你是不是想着这段时间忙过去,好好陪我周哥。”   俞童一脸赞同,“这两天就能忙完了。”   “可是逝去的时间是没法弥补的。”   曹晓说着拿出手机,调出微信界面,递给俞童,屏幕上聊天记录最上面置顶的是脑婆。   头像俞童认识,是曹晓女朋友。   曹晓点开聊天记录,让俞童看,“前段时间我去y省出差,这是我和我女朋友的聊天频率。”   “俞童,我倒也不至于让你像我学习,毕竟我和小宁这正是热恋中,黏糊点也是正常,我只是想说,不管你工作多忙,哪怕只是说几句闲话,别忘了我周哥就行。”   俞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没喝多少,他有些出神,曹晓的话让他想到了他原本世界的周朝慎,他的老周。   在他的世界,自己的工作其实比现在这个还忙些,但和周朝慎在一起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发生过争吵。   说到底,只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周朝慎会在俞童顾及不到他的时候,主动凑上来。更有甚者,在这场关系中,始终是周朝慎更加包容他些。   这样不好,俞童想到,他是该意识到的,当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他先选择逃避,最终能走下去也是多亏周朝慎始终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但这不该是自己肆意的原因。   九月的天前几天下过雨,风吹来还有些冷。   和曹晓分开后,俞童也没坐车,就溜达着往回走,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暖橘色的灯光打下来,俞童开门最先跑出来的是奶糖,扒着俞童裤腿就往上跑,这段时间这么忙,两只猫都先放到朋友家了。   奶糖跑到半道就往下出溜,俞童一手捞住抱在怀中,奶昔摇了摇尾巴,趴在沙发上,眼神也是盯着俞童。   而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就在厨房,他听到开门声,强忍着才没有回头。   俞童站在客厅看着周朝慎的背影,应该是刚睡起来,那头小卷毛被压塌了,就像他主人的心情。   说起来也快一个月没见了,昨天见了就是吵架,都没时间好好看看老周。   周朝慎在厨房下面条,他能感受到身后俞童的注视,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他和俞童在一起已经五年多,但这次他绝不会主动低头,即使昨天他真差点就准备把俞童的工作室砸了,他也不认为自己错在哪里。   可想到这,心里还是会生出几分委屈,被忽视的委屈。   尤其是余光看到身后的奶昔也被俞童抱起来,俞童一只手摸着奶昔的肚子,让他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但事实上,俞童九成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周朝慎身上,他看着周朝慎的侧脸,有些出神,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嘴角,头顶灯光照下来,在他脸上打出阴影。   他不开心。   当周朝慎看着面前汤锅咕嘟,奶白色的水泡瞬间消失又出现,就像他心口的池水,直搅和得他难受。   就在这时,身后一双手抱住他的腰,俞童比周朝慎个子低上好些,他的额头抵在周朝慎的肩膀。   “老周,对不起。”   周朝慎心里的池子瞬间平静,看,就是这样。   明明在所有人面前,自己永远是那副凶悍模样,可只有对俞童的时候,他真是舍不得让他有一点为难。   只要俞童这么一句话,瞬间周朝慎已经帮俞童找出万千理由,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计较,毕竟他也知道这个工作室对俞童真的很重要。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俞童继续说道。   “老周,不会有下次了。你是最重要的,世界上任何东西也不会比你更重要,我不该忽视你,毕竟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这话说得周朝慎的确耳根一红,毕竟他这么个一米□□的大男人被称之为宝贝,可他还是开心。   他转过身也将俞童抱在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嗯,你也是我的,宝贝。”   俞童笑出声来,他一定要抬头去看周朝慎的表情,要说起来,周朝慎该是个比他还内敛,不爱去说这些话的人。   可周朝慎将他牢牢按在怀里,俞童也没挣扎,两人都在享受这一时的静谧,美好而又温馨。   然而结果就是,那碗面条煮失败了,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周朝慎在吃了几片面包后,拉着俞童吃了另一种大餐。   夜还很长,留给周朝慎很多时间去享受他应得的点心。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