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孟婆教我谈恋爱[快穿〕》作者:粉桔 文案: 三千小世界里,近年来随着甜宠文的日益横行,女主们各种好命,吊炸天的金手指,情深似海的完美男主,默默守候的男二…… 为了衬托女主的高贵善良,女配们则被各种黑化恶毒,最后被男主弃之如敝履,身败名裂,凄惨死去。 为此,地府的女配们,不愿再喝孟婆汤,高喊:“宁做福星女主一条狗,不入轮回做炮灰。” 阿古无奈,返回人间,替女配找回场子。 阿古这一神仙级的金手指一开,女配们各种好命,成了最耀眼的星星。 虐女主跟撕报纸一般手到擒来。 虐男主,跟冬日最刺骨的寒风一般,直直往骨髓里蹿,心脏上扎。 女配:等等,为什么被虐的男主,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阿古:可能被虐男主欢乐多吧。 女配:这些狗男人,脑回路都如此清奇吗? 阿古:……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爽文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古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虐渣爽,做万人迷更爽 立意:不惧艰险,奋斗自强,勇于斗争,走出逆境。 第1章 一条迸跳的鱼 碧落黄泉,三生石旁,忘川河水漾着天青色微波,八百里曼珠沙华落花如雨,奈何桥边,一席薄纱红裙遗世独立的女子,正是孟婆阿古。 人间盛传,孟婆乃是鹤发鸡皮的老妪,殊不知,神仙与日月同辉,不老亦不伤。 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阿古,容颜绝美,身姿窈窕,一双猩红色眼眸泛着赤红色光芒,只需一眼,便能让人神魂颠倒,腻在其中,不能自拔。 阿古白皙纤长的双手,端着一碗孟婆汤,定定看向被鬼差架着,激烈挣扎而来的沈念。 三千小世界里,近年来随着甜宠文的日益横行,女主们各种好命,吊炸天的金手指,情深似海的完美男主,默默守候的男二…… 为了衬托女主的高贵善良,女配们则被各种黑化恶毒,最后被男主弃之如敝履,身败名裂,凄惨死去。 谁不想天生好命,千人疼万人宠?谁想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沈念的脸,扭曲到狰狞可怖,不甘的叫喊,“……我为他们付出了所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没有一个人真心爱我……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宁愿做狗,也不想再做人……” 孟婆汤八泪为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离别泪,第八泪,便是自身的伤心泪。八泪聚全,去其苦涩,留其甘芳,方成一锅遗忘好汤。 如今沈念心中怨愤难平,流不下伤心泪,无法坠入轮回,阿古叹息一声,“罢了,我替你走一遭。” 手一挥,化成一道金光闪去。 不远处,一道痴痴的目光随着远去的阿古,渐变成一道叹息。 *** 阿古睁眼醒来,入目是一间逼仄,光线昏暗的屋子,一张生硬的板床,一个掉漆小几,便是全部家什。小几上,一面完整的雕花铜镜,与这灰败的屋子极不相称。 阿古一起身,脸便映入床边小几上的铜镜里,远山眉,秀挺鼻,樱桃唇,看起来温和绣美,和地府那扭曲的面孔相去甚远。 阿古闭眼,沈念的往事,在脑海中一一呈现。 沈念的父亲沈之航,原是吏部一介书令史小官,家底颇为丰厚,沈家日子过的倒也富贵舒适。 她自小有一桩娃娃亲,是父亲的好友之子云舒。虽然云舒父亲早逝,家中日益贫困,好在云舒才学出众,长的也芝兰玉树,她从小便爱慕他,一直期待及笄后嫁与云舒,两人恩爱一世。 三年前变故突生,沈念原本安稳的一生,就此改变。 吏部侍郎被牵连进了党争,整个吏部被皇帝洗牌,沈之航这个六品小官也没能幸免,被罢了官。 兢兢业业一辈子的沈之航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第二日便去了。夫人沈氏是个懦弱糊涂的,丈夫死后,家产被小叔联合铺上的掌柜骗走,最后连祖宅都没保住,只得去贫民窟赁了两间泥瓦房居住。 沈念那时不过年芳十二,亲妹沈昭十岁,幼弟沈煦九岁,母亲不思振作养活儿女,却日日以泪洗面啼哭不止。 沈念眼见家中米缸见底,连温饱都成问题,首先想到了未婚夫,也顾不得廉耻,便去了云家。 不巧,云舒那时随夫子去了外地游学未归,接待自己的,是未来的婆婆云氏。 沈念见到云氏,还未来得及张口借钱,云氏先开口道:“念儿,云舒下一季的束脩银子还没有着落,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能做点浆洗缝补的活计,实在是没有挣钱的路子。” “我知,现沈家遭了难,你们自己的日子也艰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牙缝里露一些,好歹把舒儿的束脩教了,舒儿明年便可下场了,介时中了秀才,你就是秀才娘子,咱们两家也就熬出头了。” 此刻沈念才知,原来云舒的束脩,一直是父亲资助的,怕伤了云舒的男子尊严,便和云氏心照不宣。 沈念犹豫半晌,最终红着脸将困境和盘托出,云氏惊慌不已,径直跪在沈念面前。 沈念哪敢受云氏的礼,错开身,欲把云氏拉起,云氏却死死拉着沈念的衣袖。 几近哀求,“念儿,云舒十几年寒窗,冬天满手冻疮,夏天热的满身痱子,也坚持日日念书至二更,你若是让他知晓真相,他一个学业繁重的书生,能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他定会弃文从商,一辈子就毁了……” 依着本朝法律,士农工商,一旦从商,便再也不能入仕考科举。 让云舒考取功名,既是父亲的心愿,也是沈念十几年来的心愿。 沈念最终答应云氏,永远不告知云舒真相。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养在象牙塔的懵懂女子,能有什么挣钱的法子? 无路可走的沈念一咬牙,辍了学(这个朝代有专门的女子学堂。),不顾女儿家名节,去求了隔壁在春满楼梳头的李婶子,去给春满楼的姑娘梳头。 春满楼是这京都城最大的妓-院,沈念一个即将及笄的姑娘,出入这样的场所,左邻右舍的唾沫,足以淹死人。 李婶子自己也有女儿,推己及人原不想应,可瞧着沈氏实在是个扶不起的,也不忍三个孩子饿的饥肠辘辘,最后无奈应了。 而沈念的亲娘,在知道女儿的盘算后,骂了句“家门不幸,辱没先人。”又嚎啕大哭了一顿…… 次日未时,李婶子按约定好的时间,进了沈家,沈念在母亲的门前,轻轻道了一声,“娘,我去上工了。” 云氏只抱着一儿一女在屋子里低声啜泣,算是默许。 十二岁的沈念,便这样踏入了青楼,给里面的姑娘梳头。 沈念出身官宦,自小有丫鬟伺候,对发饰,衣裳搭配,十分有见地,很快便在春满楼站稳了脚跟。 另自小对诗书没什么天赋,反倒极善乐舞,常编一些舞姿优美又撩人的舞蹈,教给春满楼的姑娘,因此,沈念的得的赏钱分外厚重。 她很快凑齐了云舒的束脩送给云氏,沈煦,沈昭也得以继续在书院求学。 让沈念没想到的是,保住了衣食无忧,一家子却疏离陌生起来。 李婶子在青楼做了十几年,过着简朴不出挑的生活,自没什么人议论。偏沈氏好了伤疤忘了痛,温饱无虞之后,立刻自持身份,沉浸在过去的富贵里。 在这贫民窟,不想着低调做人,给沈念避风头,反而拿着女儿交给她的钱财,购置满头珠翠高调出入。 买东西从不还价,有次摊主揶揄她,“沈夫人,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和咱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这买东西,不给点赏钱吗?” 沈氏和过去当贵妇人那般,当即掏了十文钱道,“赏你了。” 这事像长了翅膀,飞进各家各户,众人纷纷猜测,这沈念,在青楼到底挣了多少钱? 真的只是梳头吗? 风言风语里的猜测,夹着各种污言秽语。 终于有好事者忍不住,隐隐问沈氏,“你家女儿在春满楼,做的是甚差事?穿得起这样好的衣裳首饰,供的起两个孩子读书?” 沈氏脸皮薄,以为是嘲笑沈家败落,臊的满面通红,一个字也不回,红着眼回家嚎啕大哭。 如此几回,别人只以为,沈念在青楼,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沈母羞于说出口。好在还有李婶子帮忙解释一番,否则,沈念早不知被传成了什么样。 沈氏以为,人们的指指点点都是因为沈念,却不知,更多的人是笑她。 明明家中已经败落,却挥霍着女儿的辛苦钱,养尊处优,装阔太太。 指指点点多了,沈氏愈发怪上沈念连累自己,沈昭和沈煦,也搬进了学堂的公舍住,除非必要,从不回家。 从云端跌落到泥里,沈念以为家人是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不愿说话,便费尽心思琢磨更多的发饰,舞蹈,多得写赏钱,让家人过的舒心些。另日夜盼着云舒早日高中,解了两家困境。 云舒倒也争气,两年时间里,一路从秀才考到举人,两榜进士。 沈念偷偷拿了钱财,让云氏打点一番,最终,云舒进了翰林院,得了正九品侍书一职。 至此,云舒的前程算是定下,婚事便也提上了日程。 那日沈念梳洗一新,特意精致打扮了一番,欢欢喜喜的等云氏上门谈婚事。 云氏进了屋内,一开口,却是让沈念晴天霹雳,万念俱灰。 云氏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念儿,这些年你受苦了,为沈家,为云舒付出了一切,我都知道。” 这一句简单的体贴安慰,沈念泪如雨下。 云氏却话锋一转,用最慈祥的语气,说了最残忍的话道,“我知你是好孩子,只是如今你到底是损了名声,我只问你,若你为嫡妻主母,如何与那些贵妇交际应酬?” 名为询问,实为问罪,语含轻蔑,仿佛问的是那春满楼的窑-姐儿。 你有脸出去见人吗? 眼神里的嫌弃,让沈念原本红润的脸,霎时惨白。 自己只是在春满楼梳头,如何就不配和人说话交际了? 风言风语这种事,本就是在人背后捕风捉影,只要自己立得住,谁也不能拿她如何。 她沈念行的正,春满楼的姑娘尚都赞她为家人掏心掏肺,怎亲人反倒嫌弃她了? 又怒又恨又羞,自己为什么会去春满楼?当初求她给束脩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沈念满心委屈,从小的教养,让她没法去和长辈顶嘴,一时语塞,死死咬着唇说不出。 一旁的生母沈氏,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沈念,又把目光移向二女儿沈昭。 沈昭低眉顺眼,和沈煦站在一起,两人是昨日晚间,特意赶回来的。 云氏见沈念不说,随后提出,让沈昭代替沈念做嫡妻,沈念为贵妾。 一来,沈念免了官宦家眷之间的交际应酬,不必受人白眼。 二来,云家没有个出入过青楼的主母,不会被人嘲笑,云舒的仕途,也不必受连累。 三来,沈煦以后入仕,不必受沈念的拖累,有云舒这个姐夫,于仕途,必是极大的助益。 话毕,沈念刚要张口拒绝,亲母沈氏怕云家悔婚,便迫不及待的张口应下,“我同意,让昭儿做妻,念儿为妾。” 沈昭依旧垂眸淡淡立着,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但死死捏着的衣角,手背的淡青经络出卖了她。 沈念的心像是被扔在了油锅里,还是自己的亲人亲自煎的,妾?一个丈夫床上的玩意,上不了族谱,生的孩子是庶出,不能叫自己娘,每日端茶送水,伺候正室。 伺候的还是自己疼爱着长大的亲妹妹。 寒了心的沈念,捏紧双手,冷声坚决道,“我不做妾,和云舒有婚约的是我,我不让。”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僵持起来。 沈煦猛的开口,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嫌恶,“你毁了我们一家,不,是两家的名声,你有什么脸面去做正室?你可知,我们因为你受了多少嘲讽?” “二姐姐在学院里成绩全优,如今这京都谁不知才女沈昭?因着你的关系,巷子前集市上,卖鱼的王二,居然都敢肖想,前日里来家里提亲,你要毁了二姐姐一生吗?” 这一字一句,像一把铁锤,狠狠的砸在沈念身上,她从不知,牺牲自己养活的家人,居然这般怨愤她。 沈念一一扫向屋里的人,云氏,沈氏面无表情的半垂着头,这是默认沈煦的话。 沈昭死死咬着唇,神色冷漠,眼圈发红,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煦昂着脖子,冷冷的瞥着自己。 沈念心中愈发冰凉,哂笑一声道,“我毁了你们一生?”她忍不住红了眼眶,“那我呢?我天生下贱,想去青楼的吗?你们谁也不想着法挣钱,我若不去,你们早饿死了,成了一堆白骨,哪里还能安稳的在学堂念书。” “天下挣钱的营生那么多,你为什么选青楼?”沈煦声音愈发增大,直白的指责道,“你也是念过书的,‘予唯不食嗟来之食’,你不知道吗?当初我们母子三人,都愿饿死,随爹去了。” “是你忍受不了饥饿,选了最轻松的挣钱方式,是你丢了沈家气节,是你辱没了沈家门楣。” 作者有话要说: 孟婆八泪,参照百度。 接档文《影帝的全职太太开了系统外挂》,《穿越皇后太难追》已经开文,欢迎大家点进专栏收藏哦,卖萌jpg。 预收文《撩死偏执王爷的一百种方法》它也在线求收藏。 第2章 一条迸进的鱼 阿古正沉浸在沈念的过往里,突然被一阵鞭炮吵的回了神,行至窗前,推开窗户。 一男子穿着一身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丰神俊朗,身姿颀长。 是云舒。 红稠一端牵着大红色精致嫁衣的沈昭,往喜轿而去。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排场颇大,两旁礼乐喧天,恭贺喧闹声不绝于耳。 这日便是云舒迎娶沈昭的日子,自上次,云舒和沈昭定下婚约,已经过了一年。 这一年,云舒已经擢升至正六品侍讲,家里添了田产,买了铺子,聘了掌柜,云家已然富贵荣华。 沈昭今年也从女子学院结业,才名更甚经年。 阿古突然被一股浓烈的恨意和酸涩包裹,这是沈念的情绪。 神仙没有七情六欲,阿古占用沈念的身体,刻意不封存她的意识,沈念相当于跟着阿古重活一世。 路,阿古来走,虐渣的喜悦,沈念亲自品尝,只等躺赢。 阿古看着远处,猩红色眼眸闪过一道红光,云舒有了感应,忽然回身,视线越过人群,与阿古相交汇。 沈念平静立在窗牖前,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投影里,像一颗栽于山水之间的琼枝玉树,遗世独立,空幽绝尘。 母亲说她如今已经越发世俗,势力。 此刻他脑中闪过开在淤泥里的莲花,濯清莲而不染。 那年游学归来,知晓沈家出了事,他心急如焚的赶来,却看到一身华服的沈氏,步履从容的出了门。 那锦衣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脑子里飘过母亲的话,“沈家家大业大,虽遭了难,但家底厚实,一家子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偏沈念富贵惯了,耐不住粗茶淡饭,贪图青楼那厚重的赏钱,去伺候窑-姐儿了。” 他抱着一丝侥幸,去扣那泥屋的门,开门的是沈昭。 沈昭似乎很羞耻,像想遮住一件丑事般不愿提起沈念。 云舒再三追问,才磕磕巴巴道,“姐,姐,在,春,满,楼。” 他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顾不上行拜别礼,忽的转身,大步往春满楼去。 他给了自己想到了一个理由,总要去见见她,听她当面解释。 也许她是被迫的, 一定是的。 一路上,他想起岳父在世时的画面,岳父邀他去沈府吟诗作画,把酒言欢。 沈念会在他必经的路上,手持团扇与她行上一礼,然后红着脸擦肩而过,会躲在屏风后,痴痴偷看他,七夕节,会偷偷塞给荷包香囊…… 那少女眼里的星光,温柔了他无数个寂寥的夜晚,支撑他日日苦读。 那时,春满楼还未到营业时间,他进不去。不顾君子之礼,绕道后院,偷偷爬了墙。 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脸不愿,被迫在这求生计的沈念。 刚攀上墙,便见她一身素衣,正言笑晏晏,和一群只着薄纱的女子斗舞。 笑容明媚,舞姿灵巧,与她们热闹成一片。 一个不察,手一松,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半晌,他扶着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腿才好。 之后,再也没去找过沈念。 不知云舒忽然停下回头,头上盖着盖头往前走的沈昭,猝不及防撞上了云舒,狗啃式摔在地上。 盖头,凤冠,珠钗散落在地,沈昭经营多年的淑女形象,立刻烟消云散。 新娘子当众摔跤,天大的笑话。 能被人笑上一辈子。 两旁的亲友,死死憋住的嘴角,抖动的肩膀,沈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过去。 旁边的丫鬟反应过来后,立刻把沈昭扶起来。 沈昭鼓起好大的勇气,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站好,顺着云舒的视线看过去,沈念如天地绘笔描绘出的瑰丽景色,将自己这一身红绸,称的庸俗不堪。 新郎新娘本就是焦点,众人顺着两人的视线,也看见了沈念。 知内情的人,原本便觉得沈母太偏心,如今两相一对比,一个盛装出嫁,一个暗暗躲在屋子里不见天日。 可怜。 再看向沈昭,不自觉带上一丝鄙视。 抢了姐姐的姻缘,能是什么好人。 沈昭感受到轻蔑,翻江倒海的恨意,如潮水将她淹没。 她人生最隆重的一日,从众星捧月突然变成嘲笑唾弃,毕生耻辱。 亏得自己还惦记着她,让她入府做妾,她却还没进门就开始勾引相公了,不知道在青楼学了多少狐媚子手段。 水葱似的指甲死死扣进肉里,才压下情绪,换上假意温柔的笑容。 扯了云舒几下,他才回神。 云舒不自然的收回视线,看向沈昭,诧异,发髻散乱,仪表狼狈,丫鬟正弯腰捡盖头。 ……摔了? 沈昭想起自己的狼狈,抢过丫鬟手里的盖头自己盖上。 云舒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周围亲属怪异的眼光,强作镇定把她牵上花轿。 阿古收回视线,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踱着步子。 忽然,门“枝呀”一声,被推开,一着湘妃色襦裙的妙龄女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梳双丫髻的圆脸小丫鬟。 是春满楼的头牌—清欢姑娘和她的丫头绿萝。 今晚辰时,沈念将被一顶小轿接入云府,做贵妾,清欢是特意来送嫁的。 春满楼的姑娘,大多是从小便被父母卖进去的,身世可怜,沈念进去之后,并没有像外人一般瞧不起她们,还经常一起斗舞玩乐,外人看她们似雇佣关系,实则亲如朋友。 清欢和沈念是相处的最好的。 清欢一进门,便激动的告知,沈昭刚刚当众摔跤的笑话。 阿古装作不知,呵呵与两人笑话了一番沈昭,顺道拉着她和绿萝坐到床上。 屋子狭小,实在是没别的地方可坐。 双手握住清欢那一刻,便知晓了她的命运,正被人算计,命不久已。 阿古斟酌一番开口道,“我听闻,昨日你把晋安候之门外了?” 晋安侯李牧之,当朝超品侯爵,战功赫赫,权倾朝野,三年前,清欢头次挂牌,便被李牧之包下,一直到今日。 李牧之真心爱慕清欢,三年来数次真心求娶。 清欢碍于自己低贱的身份,不愿李牧之因自己被笑话,一直未曾应下。 清欢戳了戳阿古的脑门,“今日是你的大日子,还操心我做什么。记住啊,进了云家大门,可别什么都不争,一个妾,没有丈夫的庇护,是个人都能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绿萝这个泼皮送你,让她跟你去云府,省的你被人欺负,也不知还手。” 上辈子,沈念不忍绿萝跟着自己受歧视,没有接受清欢的好意,清欢走后,绿萝也随着去了。 阿古笑着受了清欢的好意,劝道,“我细细思量了朝霞郡主与你的对话,怕是有诈。晋安候若真是因你惹了皇帝的厌恶,怎么还会一直重用于他?” 朝霞郡主,是当朝亲王庆王的女儿,一直爱慕李牧之。 清欢打定了主意,与李牧之一刀两断,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诚如朝霞郡主所言,李牧之正如履薄冰,他需要背景强大的正妻。 郡主,青楼女子,天壤之别。 扯开话题,把阿古按到铜镜前,亲自替她梳妆,“以往总是你给我梳头,今儿新娘最大,我来给你梳,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一朝得势。” 阿古知道劝不动清欢,打算从李牧之那边下手,笑道,“那我就小人得志,好好享受一回了。” 阿古乖乖坐着任清欢打扮。 院子外,春满楼的奴才过来催了又催,清欢执意塞给了沈念两笔数目可观的银子,一笔是春满楼的姑娘集体凑的,一笔是清欢自己的,恭贺她嫁人。 清欢依依不舍回了春满楼。 此时天色将黑,云家的小轿已至。 绿萝正要给阿古盖上盖头,沈母忽然推门而入。 绿萝识趣,想当然的以为,必定是做母亲的,和即将成婚的女儿说些体己话,拿上阿古收好的包袱,退守至屋外。 沈母和以往一样,既需要沈念的钱财,又嫌这钱污秽,语气生硬,态度高傲,“手里的余钱都用来置办昭儿的嫁妆了,煦儿这一季的束脩和家里的嚼用,给钱。” 阿古低头,看了看身上廉价的粉色嫁衣,对比沈昭的嫁妆嫁衣,脑中闪过之前沈念将所有余钱给了她的画面。 依沈氏的性子,定然又花的分文不剩,可能连三日后,沈昭的回门宴都办不出了。 正好。 阿古轻蔑的瞥向沈母,嘲讽道,“说起来,那年我也是十二岁养家糊口的,那日沈煦曾言,‘我挣的钱,皆是嗟来之食,污秽不堪,若重来,宁饿死不食’,如今言犹在耳,” 嘴角一勾讥笑一声,道 “沈煦已然十二,母亲您不过三十有六,总不会还要靠我这已入贱籍的姨娘养活。” 沈念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忽然敢嘲讽自己,沈氏气愤充上脑门,抬起手向阿古的脸扇去。 阿古及时捏住她的手腕,眸光锋利如冰刃射向她,“这三年来,您依旧养尊处优,华服玉食,母亲大人,您大约忘了,”咋舌叹息一声,“沈家早败了。” “大梦经年,你早该醒了,三年前,你就该和贫民窟里的这些农妇一样,数九寒冬在河边浆洗衣裳,冻裂了双手勉强混个半饱,衣不蔽寒,冬日没炭,夏日没冰,整日为生计操心的落魄滋味了。” “沈家早败了……早败了……。”这话从耳朵穿进大脑,像一个魔咒,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 阿古松开手,径直出了门,上了轿,和绿萝往云府而去。 屋子里沈氏如一摊泥,靠墙软软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 第3章 一条迸进的鱼 夜空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从天空垂下。 京都云府,数盏精致灯笼垂挂在檐下,亮如白昼。 正院绿芜院洞房内,大红凤烛随着透进窗牖的风摇曳,时而明亮跳跃,时而抽搐几近幻灭。 云舒拿起托盘里的喜秤,往上一挑,喜帕揭开,是沈昭含羞带怯的脸,看了自己一眼,迅速羞赧的低下。 烛火太过明亮,让洞房里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淡淡的光,云舒有些恍若置身梦中的错觉。 眼前沈昭柔美的脸,渐渐模糊,慢慢成了沈念。 丫鬟春喜端上合卺酒,沈昭端起,抬头发现云舒眼光虽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焦点。 “相公?”沈昭拽了拽他的衣袖。 云舒回神,摇头,端起合卺酒,与沈昭一饮而尽。 洞房内繁琐的礼仪完成,云舒安抚了沈昭几句,便起身走出洞房。 初春的寒风迎面扑来,从袖口,衣领灌进身体,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寒风再凌冽,也不过如此。 总有可避的地方,可变的时节。 不及心冷。 跺了跺脚,他穿过廊下,往前院宾客席间而去。 这一天,反常的近乎诡异。 他酒量并不佳,今日却千杯不醉,陪所有宾客尽兴,他仍然能站的笔直,思维清晰。 沈念那张脸,像谁用朱笔画在脑子里一般,挥之不去。 他明明,已经刻意遗忘了三年。 宾客散尽,云舒重又踏进后院,绿芜院内一派灯火辉煌,近在眼前。 行至岔路,他的脚却不听使唤的,往府里最偏僻的角落去。 记得母亲说,把沈念安置在了汀兰苑。 汀兰苑里一片漆黑,只卧室里有一盏微弱的烛火。 云舒推开院门,一个丫鬟婆子也未见,院子里花草绿植皆无,地上皆是落叶,踩在脚下窸窸窣窣。 云舒不自觉拧起了眉。 推开门,铜纹油灯下,沈念一身粉衣,正拿着剪刀剪窗花,额前丝丝缕缕碎发垂下,骨节匀称的手,在红纸间快速游走,旁边有一摞已经剪好的剪纸。 一个未曾见过的圆脸小丫鬟,正一张一张往窗户上贴。 想来是她的陪嫁。 云舒的眉毛拧的更深。 这屋子,只有必须的家具物什,其它一概没有。 也没有任何喜房的装饰,连红绸都未曾悬挂。 沈念只在他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剪纸。 神色安详,既看不出热情,也瞧不出冷漠。 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环境。 绿萝见沈念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过来行礼打圆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邀云舒坐下,借口泡茶,便出去了。 云舒顺着台阶,咳了一身,坐到沈念身边,“剪这个做什么?” “爹爹生前,最盼我风光大嫁,”阿古手不停,声音浅浅回道,“如今沦入贱籍,已然让他老人家失望。好歹把婚房布置好一些,不让他在九泉之下太难过。” 云舒忽的按下她剪纸的手,捏起下巴,定定看向她,声音里有一丝薄怒,“你后悔了吗?” 眼前这个人,他恨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站在她的角度想,一度释然过。 毕竟她从小富贵惯了。 深闺里的女子,谁不是从小靠父母,嫁人靠丈夫? 她只是做了这世间多数女人都会做的选择。 患难与共,风雨同舟,都是画本子里的。 贫穷夫妻百事哀才是真。 沈念,是你自愿入的青楼,不是吗? 是你失洁,没脸面对我,自愿为妾的,不是吗? 他不去追究母亲说的失洁已是极限,他不敢问出口,只是被人轻薄,还是已经…… 云舒捏着下颚的手,不自觉紧了两分。 阿古与云舒凝视,他的眼中有怨恨,不甘,嫌恶,还有难过,怜惜。 太多情绪。 阿古嘴角缓缓勾起,手攥上他的衣角,眼睛弯起来,亮晶晶的却又留下两滴泪,柔声道,“云舒哥哥,我终于嫁给你了。” 这一声娇娇弱弱的“云舒哥哥”,一如多年前的第一声莺啼,响在他耳里,惹在他心上。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烛光下,泛着光泽,像一柄柄利刃,插进他心上。 他胸腔被搅的酸涩又柔软。 美人泪,能催人断肠。 云舒粗-暴的把阿古揉进怀里,他认命。 一手紧紧将她圈在胸膛,一手穿过膝盖,拦腰抱起,三五步之间,便坐到了床榻上。 金钩垂在两侧,纱账轻摇,喷在脖-颈的温热气息带起一股燥郁,恨不得立刻把怀中的人揉碎嵌进身体。 他薄唇抵上她的额头,轻啄了两口,把怀中人紧了紧。 费了好大的劲,才遏制住冲动,喘着粗气,脱下她的鞋袜,把人按到被子里,掖好被道,“等我,明晚过来。” 不敢再看她,再多一眼,恐怕出不了这屋子。 松开手,直接起身,一鼓作气出了屋子。 院子外贴身小厮江宝,见人终于出来,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挨了云舒一脚。 被踹翻的江宝有些懵,主子一向好脾气,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过。 云舒冷冷的声音,给他解了惑,“去传我的令,负责装饰汀兰苑的管事,撤职发卖出府,总管王全监督失职,降为普通小厮。” 他放在心尖的女人,轮不到别人来糟践。 江宝终于明白,汀兰苑这位,是惹不得的。 哆嗦着起身,去传达命令。 这消息,瞬间如一枚投入府中的炸弹,惊的云府下人嘴巴半天合不拢。 不少人暗自庆幸,幸亏少爷第一日便发作了出来,这要是自己懈怠了汀兰苑的差事…… 暗暗下决心以后汀兰苑的差事,一定放在头一位。 -- 绿芜院里,春喜在洞房内焦躁的看向门口。 新郎新婚之夜去了姨娘院中,偏主母不想着把人截回来,还在这抄起了书。 春喜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轻蔑。 贫民窟出来的,果然上不得台面,连争宠都不知。 她一年前刚被买进云府,原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前主子也是主母。 妻妾本就是天敌,那家也不例外。 主母一直被宠妾押着一头,在一次争斗中,主母院子里的丫鬟皆被牵连发卖出来。 她运气算好的,有那运气背的,被卖在那腌臜地方。 沈昭虽在抄书,身侧春喜频频看向门口的小动作,她尽收眼底。 眼底的轻视,她自也看得出。 沈昭心里暗暗笑她无知。 自己有宝物在手,云舒不过是囊中物。她如今只需扮好贤惠的主母形象,六个月后,云舒自会把她捧在心尖,视若珍宝。 介时,沈念还不随自己捏扁搓圆。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阿古,神识抽离身体,随云舒飘来了绿芜院玩。 见云舒终于姗姗来迟,春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行了礼,退到门外。 沈昭见人进来,放下笔,身子一福柔声请安。 云舒只瞧了一眼,便眼观鼻鼻关心,坐到雕花梨木圈椅上,眼神随意落在沈昭写的字上,随意问道,“论语?” 还是整篇。 沈昭声音里带了一丝凄凉,道,“嗯,这几年家中败落,生计艰难,常接写抄书画画的活计,挣些束脩。” 云舒有些诧异,抬头看了沈昭一眼,倒是个心智坚强的。淡道,“以后不必抄了,家中如今有铺面,你不必为生计担忧。” 沈昭点头,“嗯,手里这活计抄完便不接了。” 她不过是为了塑造个不畏贫困,坚持自食其力的形象罢了。 真靠抄书画画养活自己,这双手就是废掉,也挣不来几个钱。 结婚之前母亲已经教过她,她知晓洞-房要发生什么。 见云舒只端坐在圈椅上,没有主动的意思,又怕云舒轻视自己,不敢太直接。 左右她在云舒来之前,已经沐浴过,便转身坐到在床上,手交叠搭在膝盖,半垂着头盯着脚尖,等着云舒主动。 云舒看懂了沈昭的暗示,拄唇咳一声,“我去梳洗一番。” 他自小清贫惯了,洗漱之事,不习惯丫鬟伺候,直接去了净房。 待出来,亲自灭了大片烛火,只留一对彻夜燃烧的龙凤烛。 大兴王朝习俗,女子睡里侧,男子睡外侧。 沈昭见云舒出来,忙往里侧挪了挪。 云舒从金钩上解下纱幔,原本冰凉的被子,残留着女子温热清香的气息。 按说,沈昭如此温柔体贴,云舒应十分欢喜。 男人是精-虫上脑的无脑动物,在女色上,无需感情,也可濯取最原始的快乐。 碰上个温香软语情意绵绵的,恨不得立刻缴械投降云-雨一番。 偏云舒是个例外,真的倒头就睡。 沈昭等了半晌,不见云舒有动作,嘤嘤哭了起来。 深夜本静谧无声,云舒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响动,睁眼,便见眼红的跟兔子似的沈昭。 心头闪过一丝愧疚,替她擦了擦泪水,安慰道,“你别多想,我今日只是累了,后日是个好日子。我既已娶你,便会给你作妻子的体面。” 自己一来是放不下对沈念十几年的执念。 二来,她不确定,沈念那边,明晚能不能染红元-帕。 如果沈念……沈昭这边便不用元帕好了。 他不想沈念再被人多议论一分。 左右因着体质不同,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能见-红的。 饶是沈昭再厚的脸皮,也不能因着新郎不碰自己,再闹下去。 收了眼泪,体贴的关怀两句,把手放进云舒掌心,收起心思,状似乖巧的睡去。 阿古觉得无趣,正欲往汀兰苑而去,眼尾忽然瞥见一道浅蓝色光闪了一下,又快速隐去。 好像是沈昭抬手间,从她寝衣的腕间散出来的。 阿古飘到床上,钻进沈昭腕间一看,竟是上古神器——缠丝镯。 缠丝镯,顾名思义,丝丝绕绕缠住你的心。 它能释放出一种类似情丝的浅蓝色光,宿主和想要结合的人日夜相对六个月,情丝渗进骨血,便会终生对其情有独钟,至死不渝。 阿古恍然大悟,难怪上辈子,成婚六个月后,沈昭活活打掉沈念腹中的孩子,云舒能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 沈念:你有神器,我有神仙,虐的你没边,哈哈哈 沈昭:…… 求评论and收藏 第4章 一条迸跳的鱼 绿萝递了一本册子放在阿古面前:“清欢姑娘说了,想要赢得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裤-腰带子,这可是杀手锏,能叫男人对你俯首帖耳,言听计从欲罢不能。” 阿古对这简单的册子,还能有如此功效十分好奇,难道又是上古神器?古老心经? 立刻拿过来看,无聊的发现,就是一男一女,各种比较奇怪的姿-势贴在一起。 这算什么秘密武器? 把正猫腰往外走的绿萝,抓着衣领子捉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绿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对哦,沈姑娘虽然出入青楼,都是在春满楼对外营业之前,便回去了,从未见过周公之事。 的确没见过猪跑。 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这个……咳……反正你明晚照做就对了,男人都很喜欢这样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云山雾绕,阿古孜孜不倦问道,“这样就能俘获云舒的心?” 绿萝点头如捣蒜,“您认真看,把每个动作都记好了,把他伺候好了,他会很勇-猛很开心的。” 阿古半信半疑,还是认真看了起来。 有助于俘获云舒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沈念对云舒颇为抵触,阿古还是很乐意他们上演追妻火葬场的戏码的。 这可比看画本子有趣多了。 翌日天光微亮,阿古还在美滋滋的睡着觉,云府新上任的管事刘福火急火燎的安排了几个丫鬟婆子送来汀兰苑。 并一些贵重摆件,成婚的装饰品,亲自指挥着,装饰房子。 厨房掌勺,早早的做好丰盛的早餐,送来了汀兰苑。 绿萝边帮阿古穿衣服边开心道,“小姐,听说昨日少爷从咱们汀兰苑出去,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负责装饰汀兰苑的管事都发卖出去了呢。看来少爷很宠爱您呢。” 阿古昨晚亲自见了,也不稀奇,随意应道,“哦。” 绿萝也不在意阿古那不甚热情的回应,依旧笑嘻嘻说了一堆云舒的好话。 阿古全当解闷,听着玩。 正用着早膳,绿芜院的春喜过来,传达了沈昭的命令。大意是,念姨娘是亲姐,不必守着规矩,去给沈昭磕头敬茶了。 阿古冷笑,沈昭惯会在云舒面前,做这些表面功夫,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 沈念都从妻沦为妾了,缺的是这点子姨娘礼数吗? 云舒是沈念心头最后的温暖,她用缠丝镯这样的金手指,让云舒对沈念陌生如路人,沈念虽生犹死。 她还要来扮贤惠,让沈念感恩戴德。 上辈子沈念有感于亲妹妹的体贴,没有去。云舒见沈昭大度,宿在正房三天,才过来汀兰苑。 阿古可不会如沈昭的愿。算着她在云氏那个老婆子那里敬过茶,便带上绿萝往正房而去。 沈昭这日一改昨晚的羞怯,路上主动将自己的手放进云舒掌心,云舒拧了拧眉,最终没有拒绝。 一路上下人见了,纷纷都明白,主母也是得少爷宠爱的。心里暗搓搓将绿芜院和汀兰苑做了计较,还是当家主母权利更大些。 还是应该讲绿芜院放在头一位。 云舒刚进了绿芜院,便瞥见了廊下的沈念,见她原本淡然的眸子,立刻被忧伤覆盖,随即又低下头,似乎在掩住眼中的失落。 云舒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松开沈昭的手,快步来到她面前,问道,“怎么过来绿芜院了?用过膳了吗?” 阿古努力撑起笑容,看向云舒,带上几分忍不住的惆怅,柔柔道,“礼不可废,来给姐姐敬茶。” 这样故做强颜欢笑的目光,忧郁的语调,云舒的心一痛,从正妻沦为妾。 她得有多难过! 沈昭忽然被云舒甩掉手,本就有气,此刻见两人当自己是空气,上演着眉目传情,脸色差点绷不住。 呼了好大一口空气,才换上温暖的笑脸,插进中间,无声隔开两人,牵起沈念的手,道,“姐姐,我们是亲姐妹,不讲这些虚礼。” 阿古往后退了一步,颔首道,“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今你已是云府主母,叫我一个妾侍‘姐姐’,知晓内情的人,会赞你宽容大度,高风亮节。” 顿了顿,又道,“可这不知内情的人,定以为相公宠妾灭妻,竟要嫡妻敬着妾侍,相公少不得要落个治家不严之罪。” 沈昭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噎死。 偏沈念有理有据,她也无法反驳,只得顺着话头,向云舒道,“相公,是我考虑不周。” 云舒虽不忍沈念向沈昭执妾里,可此刻也明白,身份上已经低了一头,不遵妾礼,除了授人以柄,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几人进了屋内,沈昭和云舒坐上上首,绿萝拿过蒲团,阿古跪在沈昭面前,磕了三个头。 春喜端过托盘,阿古伸手端起茶盏。 阿古白嫩的手,一碰上茶盏,便觉出,这茶温度很高,瞥向春喜,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玩弄之味,被阿古捉的正着。 自古妾室向正室敬茶,有一种寓意,越是顺利,越代表,今后的为妾生涯顺利。 谁还能因为茶烫一些,让自己成为二道茶?若是上辈子的沈念,可能就咬咬牙忍了。 反正自己一早就封印了这俱凡身的痛感。 两手照常快速端起茶盏,待茶杯离了托盘,“啊”的尖叫一声,手一松,滚烫的茶水倾泻在春喜的手上,茶杯咣当落地炸裂。 阿古将通红的手靠近嘴边“呼呼”吹,以缓解“疼痛”。 云舒在茶杯散落的第一时间,从榆木官帽椅上起身,扑倒阿古身旁,见她原本白嫩的手已经红成一片。 怒目回头,春喜的手已经微微起泡,暗自庆幸,好在没烫到沈念。 春喜疼的眼泪直流,但知自己犯了错,惹了云舒厌弃,只能生生忍着,不敢哭出声。 惶恐的表情,缩瑟的身子,配上满眼的泪水,倒也端的上楚楚可怜四个字。 云舒却半点怜惜也无,眼神里是恨不得欲杀之而后快的狠厉,连带着似有似无的瞥向沈昭的眼神,都有些……冷。 也不追问春喜究竟是无意还是有心,直接沉声喊外面的婆子进来,将她拖出去发卖了。 粗使婆子动作迅速,春喜还未来得及求饶挣扎,嘴里便被塞上粗布拖了出去。 沈昭冤的一口老血堵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暗骂:关我何事!这是你亲娘老子买的好丫鬟。 她想解释一番,云舒却将沈念抱起,直接出了绿芜院。 阿古将脸埋在云舒的胸膛,眼睛透过手臂缝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沈昭。 沈昭从昨日开始,接连在吖古的手里吃瘪,已经气的快绷不住,被这挑衅的眼神一刺激,气血忍不住便有些翻涌。 偏她又不能有怒气值,这次死死扣指甲,也灭不掉心头的火气,眼看着缠丝镯隐隐有红光射出,赶忙倒出凉茶喝下,给自己绛火气。 这一切,自然没能逃出阿古的眼,嘴角忍不住偷偷抽起。 事情都有两面性,缠丝镯固然是制胜法宝,可它也有弊端。 缠丝镯是王母坐下的碧波仙子所做,若是缠丝镯的宿主,心怀恶念,这镯子便会发出红光,当达到一定数值,便会反噬宿主,伤身不说,还会使得缠绕对象对她避如蛇蝎。 简单来说,沈昭不能生气,只能善良大方。 上辈子,沈昭不费吹灰之力保持住了善良大方,阿古想,当没人替她做恶事,她还能保持的住吗? 此时已近午时,初春的阳光,透过粉色桃花云,丝丝缕缕照进心扉里,让人通体暖融融的。 云舒坚持要将阿古一路抱回汀兰苑,阿古如慵懒粘人的小猫,皓腕攀上云舒的脖子。 纤细的手臂一抬起,宽大的衣袖坠下,堆在手肘处,两条细长的淡粉色簪痕,像蜿蜒的蚯蚓,贴在手臂上,分外刺目。 云舒愣住,忍不住问道,“怎么受的伤?” 阿古低下头,鸭羽般的眼睫投下一片扇面般的阴影。 声音轻柔,语气却淡漠,平常道,“那年家里忽然落难,温饱都成问题,母亲整日哭泣,昭儿煦儿饿的饥肠辘辘,我什么也不会,只好跟着邻居去青楼梳头挣钱。” “初去时,不懂得藏拙,有一次,原来的花魁梨香,与新挂牌的清欢姑娘挣恩客败落,恰好那日,我新琢磨出了发饰妆面,给清欢装扮的分外美丽……这是梨香用簪子划的。” 云舒脑中忽然炸裂,心中剧痛,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氏是个懦弱糊涂又势力的,他和他娘都走入了一个误区,他们都是从沈氏那锦衣上,觉得沈家生活还算富足。 却没想过,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将子女看的比自己重要。 沈氏就是那个不顾女儿死活的自私母亲啊。 他应该当面问她的。 为什么没有对她多一丝信任? 如果当面问一问,她何至于为妾?何至于受这些苦楚? 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还恨了她那么久,愧疚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难以呼吸。 不禁将怀中的人紧了紧,下巴抵上她的额头,似承诺似心疼道,“以后我再不会让人伤到你了。” 九曲回廊蜿蜒曲折,两旁历过寒冬的绿植隐隐开始发芽,蔚蓝的天空有衔春的燕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and收藏 第5章 一条蹦跳的鱼 云府的下人,听说少爷将主母的丫鬟发卖了,还亲自将念姨娘一路抱回汀兰苑,纷纷又惊掉了下巴,这样一对比,和主母手牵手,实在是小儿科。 暗搓搓又把汀兰放在第一位。 云舒抱着阿古回到汀兰苑时,院子已经被装饰一新,并用椒和泥涂了墙壁,整个院子散发着一股清香。 云舒对刘福的有眼色颇为满意,见怀中人儿嘴角莞尔,忍不住也掀起了唇畔。 阿古忽的想起清欢一事,声音里都是雀跃道,“舒哥哥,我有件事求你,能让绿萝出府门一趟吗?我有件事需要她去办。” 原以为这桩小事,云舒必会张口就同意,却不想,他竟有些敛眉肃目起来。 阿古收起笑意,换上可怜的表情,嗫嚅着半撒娇半乞求道,“可以吗?” 云舒进而绷起了脸。 阿古恹恹住嘴,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拿回来,噘起小嘴,垂下头道,“你不喜欢,那便不去了吧。” 大不了,我托梦给李牧之。 云舒见怀中的人儿生气了,忽的耳朵靠近她唇边,哄道,“叫声相公,我才同意。” 阿古复抬起眼,云舒眼中是玩味的促狭,自己这是被耍了,小粉拳朝他胸口锤-起来。 云舒哈哈笑着受着,行至门口,停下转头对绿萝道,“以后凡是你主子的差遣,你皆可以随意出府。” 绿萝屈膝福礼,笑着道,“奴婢遵命。” 云舒又道,“你先去办你主子的差事,这里不用伺候。” 绿萝便起身,出府往晋安候府而去。 昨日阿古想了个绝妙的主意,帮李牧之娶到清欢,绿萝便是去将这个方法告诉李牧之。 云舒将阿古抱进内室贵妃榻上,弯腰替她脱了绣鞋之后,将整个人圈在怀里,指腹反复摩挲细长的簪痕,下巴抵上额头道,“这三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其它的都还好,只是总有人用轻蔑的眼神看我,有些难受,总是很想爹爹,想见你。” “又怕你和其他人一样,嫌弃我,好几次到你念书的国子监门口,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你下学,你总是被同窗众星拱月着出来。” “你在人群里是那样出众,我怕我一出现,累你被人嘲笑,总也没有勇气出现在你的眼前……” “既觉得做妾委屈,又觉得庆幸,不能冠上你的姓,不能十里红妆嫁你很失落,又庆幸,你娶了妹妹,不用被人非议,还是那个完美无瑕,才华横溢的云舒公子。” 云舒一颗心像是被人紧紧揪扯成一团面糊,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也眼眶发红,眼尾带泪。 原来那不是错觉,那一次次一闪而过的身影,真是沈念。 他当时,应该追过去确认的。 无法想象,她是带着怎样欢喜的心情,穿梭过那么多街头巷尾等在门口。又是带着怎样的难过,瑀瑀独行走过喧闹任其喧闹的世界。 那一路的万家灯火,炊烟袅袅,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的。 云舒用舌尖将沈念脸上的泪珠,一颗颗吞没掉,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被困在所谓的男子尊严里,我应该早点去看你的……” 两人耳鬓厮磨一番,阿古的妆面已经全乱,云舒亲自绞了热帕,给她净面,又在阿古的指导下,帮她敷粉画眉,最后在眉心贴上了一朵梅花钿。 待一切弄好,丫鬟在外轻轻禀报,午膳已摆好。 云舒亲自将她抱去用饭的梢间,命令布菜的小丫鬟出去,又亲自给阿古布菜。 云舒见阿古吃的欢,自己也食欲大增,不知不觉,便多用了一碗饭。 两人吃的都有些撑,云舒便带她去逛了逛园子。 午后的阳光更明媚,暖融融的倾泻在身上,心里,很快便让人泛起困意,阿古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哈欠。 云舒笑着将人抱回汀兰苑房内,只圈在怀中一会,阿古便睡去了。 云舒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读惯了,没有午睡的习惯。见怀中人睡着了,慢慢抽出手臂,轻轻起身,将被角掖好,在沈念的额头啄了两口,退出了内室。 吩咐廊下的丫鬟画眉道,“等你主子醒了告诉她,我去书房处理公务,晚些来陪她用膳。” 阿古算着时辰,李牧之那边估计已经把清欢骗过去了,神识抽离身体,便又自己飘过去看热闹。 晋安候府主院内,李牧之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柄锋利的匕首,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染红了白色的蚕丝被面,看起来触目惊心,清欢脸白的一丝血色也无,踉跄着进屋,远在几步之外,便扑倒在李牧之床头。 也顾不上磕到的膝盖和手臂,抓起他的手,眼泪扑漱漱往下落,“侯爷,您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李牧之张开干裂苍白的嘴唇,哑着嗓子道,“伤在心脏,大夫说没救了,我戎马一生,名利富贵都尝到了,也没什么可惜,只有一件憾事” 反手握住清欢的手,虔诚道,“这辈子没能娶你为妻,若能重来,你愿意嫁于我吗?” 清欢从无声流泪,变成嚎啕大哭,拼命点头,“我……愿意,侯爷,我愿意嫁给你……” 哭泣使得她的话断断续续,弱的几近听不见。 李牧之执着的问道,“我听不清楚,你大点声告诉我,你愿不愿嫁给我?” 清欢又拼命点头,使劲忍住哭腔,一字一字认真道,“我,愿,意,嫁,给,你。” 李牧之激动的将被子一掀,匕首也随着被子被抽走,起身抱起清欢,雀跃道,“可不许反悔了,我现在便去帮你赎身。” 清欢原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被这变故傻傻的愣住,下意识摸上李牧之的胸-膛,完整结实,没有伤口。 先是一喜,随后意识到自己被骗,小粉拳使劲锤起来,恼怒道,“你吓死我了,你个骗子……” 李牧之傻笑着受了几拳之后,不顾清欢的挣扎,大力将人箍进胸-膛。 *** 云舒前脚进了书房,沈昭随后便接到了消息,亲自去膳房装了些糕饼点心,送来到书房。 云舒听江宝来报,沈昭来了,眉头不自觉皱了皱,随后淡道,“让她进来吧。” 沈昭进了书房,打开食盒,将茶点摆在一旁小几上,见云舒仍沉浸在公务里,恰砚台里的墨也不多了,便识趣的不知声,默默拿起一块墨团,放进砚台,用墨锭细细研墨。 许久,手都酸了,也不见云舒给自己一个眼神,心中有些急躁,捏着墨锭的手不自觉便大了写,等反应过来,墨块的棱角已经划到了砚台的内面,几道明显的划痕分外刺目。 尴尬的放下墨锭。 连砚台都和我作对,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云舒见火候也差不多,放下公务,抬头不轻不重道,“无妨。” 从四方椅上起身,邀沈昭坐到小几旁,拿起茶点,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复又放下。 沈昭刻意放柔了声音问道,“母亲说您喜这九江茶点,可是膳房做的不合胃口?” 云舒咽下茶点,又珉了口茶,道“九江茶点讲究,‘香不见花,甜不顶口,皮薄馅酥’此道茶点最是难做。我与母亲自小清贫惯了,于膳食,府中下人的规矩,都未曾好好约束过。” 顿了顿,掩起眉目,肃道,“如今你是一府主母,后院井井有条,我才能无挂无碍专心仕途,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昭脑门微微渗出薄汗,这是借茶点,敲打早晨的事呢,手中帕子一紧,道,“相公,早晨的事……” 还未解释明白,云舒打断道,“早晨的事已经过去了,乃是春喜奴大欺主,嫉妒姨娘,暗自戕害,与任何人无关,我省的。” 沈昭一噎,张了张口,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 云舒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早上的事他已经揭过,但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否则,定是她这个主母失职。 这样痴情的云舒,若是心里一直是她多好! 这样一想,心里又急切了几分,六个月,好漫长。 但这样温柔专情的云舒,值得她忍气吞声去等。 总归,自己才是那最后的赢家。 这样一想,笑容真诚许多,点头道,“相公,我明白了。” 云舒见她明白,欣慰许多,毕竟她们是亲姐妹,他希望两人能和睦相处,更希望后宅安宁。 沈昭见云舒脸色缓和,恢复了谦谦有礼的君子风度,越发柔和了声音娇道,“相公,一会来绿芜院用餐可好?” 云舒起身坐回案旁看公务,淡说:“今晚去汀兰院。你别乱想,你是正室,该给的体面,我自会留给你,我明晚去你那儿。” 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有特殊情分。 女人,也乐于成为男人的第·一次。 沈昭不自觉紧了紧手。 她十分确定,自己想成为他的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and收藏 阿古:你想得真美! 第6章 一条迸跳的鱼 汀兰苑内,长长的烛蕊,扰的烛火跳跃的欢快,连带着捧著书卷,坐在玫瑰椅上的云舒也分外燥郁。 频频侧目,往净室撇去。 暗搓搓下了决心,这等苦差事,以后还是亲自来做,就不劳累小丫鬟了。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某一刻,突然净室的门又毫无预兆的“枝呀”一声被打开。 阿古额前有些湿气的碎发,随着开门带动的细风轻轻晃动,眼帘不自觉眨了下。 玲珑身姿在月白寝衣中晃荡而来,瓷白的肌肤,随着烛火的靠近愈发染上惹人的光圈。 失神的云舒,手中的书啪嗒掉落在地。 绿萝退至屋外,关上门。 云舒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如玉的脸庞,低头急切到爆裂的吻上菱唇,灼热的手抚上腰-际烫的人心惊,迅速撩起一身的燥热。 轻解罗-裳,地砖上有凌乱的衣服一件件落地交叠在一起,墙上有缠-绕在一起的身影,纱账轻摇,金钩在烛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随着最后一抹粉色摘下,云舒想,他大概见到了世间最让人血脉喷张的景色,爱不释手的一寸寸由上而下摩挲,宽大的手掌被极尽的柔软撑满时,门外忽的传来喧闹吵嚷。 男人在兴头上时,启能刹得住,不自觉拧住眉头,只想不管不顾的肆意揉弄濯取激情,偏外面的人冲破阻拦,戚戚然又焦急的喊起,“少爷,少爷,少奶奶绣鞋遗落在池塘里,偏又找不到,您快去看看呀。” 饶是云舒再急切,此刻也做不到正妻有生命危险,自己在这春-宵一刻,立刻拉过锦被将人盖好,边穿衣服边安慰道,“外面风寒露重,你就别起了,沈昭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 阿古“嗯嗯”应了两声,乖巧的裹在被子里,看着云舒出门,神识跟着去看戏。 沈昭真的淹死才好! 只是,大抵是不可能的。 云舒三两步便行至门外,免了画眉的礼,脚步生风并沉声问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画眉是早晨沈昭刚提上来的贴身丫鬟,此刻使劲跑着才跟上云舒的脚步。 喘着气道,“主子用完膳,去园子里消食,见池塘里的锦鲤游的欢快,想喂鱼,便让奴婢去取些鱼食,谁知奴婢取了鱼食回来,主子却不见了,只剩一只绣鞋飘在池塘里。” “你确定那鞋是沈昭的吗?发现鞋子多久了?”云舒问道。 “确定,整个府上,只有主子的秀鞋上镶了珍珠。时辰约有一盏茶了。”画眉顿了顿又道,“我第一时间便已寻了最近的小厮下水寻找,可惜一直都没找到。” 话毕,两人也到了池塘边,几十个丫鬟婆子举着火把,将岸上,池塘里照的灯火通明,池塘里,十几个小厮在潜水,时不时冒出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继而又一头扎进水中,漾出一圈圈水纹涟漪。 云舒拿过绣鞋,放进火把下细细查看,鞋底有些湿漉的泥泞,鞋面珍珠完好干净无水渍,鞋尖无凸起。 云舒复又向池塘撇去,火把倒映在池塘,水中像开出了数盏灯火。 小厮们此起彼伏的冒出头,又沉入水底,冰冷从皮肤渗进四肢百骸,进而是五脏六腑,无一不是嘴唇发紫,感官迟钝,体力消融几乎殆尽,。 云舒肃眉敛目,从身侧一丫鬟手中拿过火把,出乎所有人意料,丢下一句,“不必找了,都上岸吧。”之后,亲自往池塘后排的房子而去。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相互对视之后,确定少爷说的是真的。 主母已经失宠到,少爷不管她死活了? 祠堂的长明灯经年不熄,进了院门,远远瞧着似有模糊人影,快步走进。 沈昭正跪在蒲团上,面色惊慌,双手合十,虔诚请罪,“儿媳沈昭不慎在池边歪了脚,湿了鞋袜裙锯,唯恐是这日生了歪心思,惹了祖宗厌弃,突降灾祸于我示警,心中难安,特来此向祖宗告罪。” “我本不愿抢嫡姐沈念的正妻之位,实乃事出有因,不忍婆婆愁眉不展,相公被人非议,云家门楣被辱,才不得已嫁之。” “如今相公与姐姐如胶似漆,伉俪情深,作为妹妹,我为姐姐高兴。只是作为妻子,不得相公喜爱,酸涩意难忍,竟起了善妒之心,明知不对,却因太过倾慕相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此举实在有违宗妇贤惠大方之德,特来此请罪。” “求祖宗宽恕,我一定痛改前非,做个合格的主母。另望保佑婆婆长命百岁,相公仕途顺遂,姐姐身子安康,早日为相公诞下子嗣,延续云家香火。” 云舒脸色渐缓,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沈昭太过无情了? 代嫁一事,是沈念提出的,母亲和岳母同意的,沈昭也无辜,自己又一心偏着心中的人儿。 谁说齐人之福是福?这才第二日,便头痛不已。 不自觉推开门,声音里带了一丝柔情,走近道,“怎么来祠堂了?画眉急坏了,教她一顿好找。” 沈昭一脸的讶异,抬起头道,“相公怎么来这了?画眉找我?我在池塘边遇见了一个灶上的小丫鬟,让她去绿芜院告知画眉了呀。” 云舒不欲再说这事,见她只着一只秀鞋,另一只玉足光着,脚踝处有些红肿,裙摆上都是水渍,未加思索把人抱起,往绿芜苑而去,轻轻道,“以后离池塘远些。” 沈昭不加掩饰的爱慕眼神看向云舒,嗫嚅道,“相公是特意从汀兰苑赶过来的吗?”眼眶微红,有些哽咽道,“我太坏了,不值得相公和姐姐如此对我。” 夜色浓重,云舒脸色不能分明,出口的话,转瞬随着寒风消散,“你很好,是我不好。” 进了绿芜院,自有丫鬟伺候着梳洗,画眉和一个脸生的小丫鬟跪到云舒面前请罪。 无非是丫鬟对内院不熟,加之夜色浓重,迷了路,另夜闯汀兰苑冲撞了念姨娘。 云舒听在耳里只觉烦躁不已,耐着性子听了个大概,象征性的罚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另又赏了今夜下水的小厮好些银子,嘱咐厨房,多烧些姜茶让他们喝下,若有生病的,及时报去管家那里请大夫。 处理好善后事宜,沈昭也出来了,与昨晚大红的端庄寝衣不同,这会子只轻纱罩身,堪堪遮住身段,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一瘸一拐的从净室里扶着丫鬟出来。 云舒无奈叹了口气,将人抱到床上,给她揉脚踝,关怀道,“还痛吗?可要看大夫?” 沈昭再一次摇头拒道,“没事,只是歪了一下,没伤到经骨,不疼。”忽的扑进云舒怀中,“相公,刚刚差点落进水中,我好怕,若是我落水了,那池水冰冷,我大抵是活不成的,相公可会永远记得我?” 云舒身子一僵,蹦的笔直,手不敢动,胡乱打断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别胡思乱想。” 沈昭愈发在云舒怀中蹭的紧,声音柔弱又可怜,“相公,有你在我身边,我便不怕了,我好想你陪我。” 云舒实在不解,忍不住捏上眉心,不过虚惊一场,怎么还转了性,满口深情? 从姐夫到相公,她这转变,是不是太快了? 男人,娶不到心爱的人,娶谁都一样。 十几年都当她是小姨子, 忽然变成妻子,他心底别扭到尴尬。 若不是考虑到娶别人可能会为难沈念,他是不会同意娶沈昭的。 珉了珉唇,解释道,“明日来陪你,今晚真的不行。念儿只是姨娘身份,今日本应宿在她房中,若是我一去不回,明日下人便会轻慢她。” 沈昭体贴点头,“相公说的是,规矩不可破。”却又攥上云舒衣角,出尔反尔道,“就这一次行不行?我今日真的很怕,我明日亲自去给姐姐道歉,给下人立规矩,保证他们不敢轻视姐姐。” 眼尾不自觉凝着一滴泪,称的满是乞求的眸色分外光亮。 这样的软语相求,娇弱似粉嫩的花瓣。 是个男人都要抵不住的。 饶是连云舒这样的铁石心肠,也有一丝不忍。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只烛火在啪啪燃烧。 半晌,云舒手轻轻拍上放在自己膝上的手,道,“罢了,你既害怕,” “我去请母亲来陪你。” 云舒话音刚落,丫鬟打起帘子,阿古和婆婆云氏进门而入,沈氏道,“既如此,那今晚,我这老婆子,便陪陪我的好儿媳。” 云氏嘴角掀起笑意,慈祥道,“今晚我们婆媳两好好说说体己话,”着重加重了好好二字,又转头对云舒道,“你们回吧。” 沈昭却觉得这笑意有些诡异。 她实在不明白,早上还待自己和颜悦色的婆婆,到底哪里不慎得罪她了。 “那便辛苦母亲了。”云舒行了礼,便牵着阿古往外走。 云氏一发话,沈昭只得从命。 眼睁睁看着云舒携着阿古走了,为了缓解怒气,不备反噬,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 阿古留给沈昭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转身而去。 她实在是太喜欢看沈昭吃瘪了。 一切尽在她的算计之中。 明日沈昭便要回门,沈氏手中没有银钱办回门宴,她必让人带话来云府找沈昭。 早晨刘福在汀兰苑时,阿古便嘱咐他,今日若是有人来找沈昭,必先通报老夫人。 王全这个前车之鉴就在昨晚,刘福哪敢不应,亲自操纵了整件事情。 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云氏亲自买的,沈昭的举动,哪里能瞒过云氏? 沈昭为了让沈氏办出体面的回门宴,不惜开了库,拿了嫁妆给沈氏去当铺抵押,云氏气的砸了一整套茶盏。 云氏太了解沈氏了,就是个无底洞!今日是一顿体面的席面,明日便能要整套的头面,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立刻收了给沈昭掌管中馈的心思,决计好好敲打沈昭一番。 偏今晚沈昭又装神弄鬼,那池水冰冷彻骨,儿子一介柔弱书生,若是亲自下去找人,岂不是要冻出病? 阿古来邀她看望沈昭,她立刻便纡尊降贵的来了。 第7章 一条迸跳的鱼 沈昭那几近透视的衣服,攥出的床单褶皱,云氏看在眼中,忍不住漏出鄙夷不屑。 虽知晓沈昭不像沈念那样简单,却也没想到她这么下作,没品。 沈念连嫡妻之位都让给她了,算是仁至义尽,她居然还要和姐姐争宠爱? 那日她可是明明白白的跟沈念保证,只是不想嫁给贩夫走卒,永远不会和她争云舒。 如今才成婚第二日,便出尔反尔,算计起云舒了。 还是要好好敲打一番。 免得她以为,这后院是她沈昭的天下了。 屋子里虽然烧着地龙,只一身薄纱的沈昭仍然有些冷,云舒已经走了,她自然没有必要再忍着寒冷,况,云氏那嘲讽的嘴角,轻蔑的眼神。 分明是嫌她轻浮狐媚。 赶忙拿过旁边的外套,披衣下床,亲自给云氏斟茶,端起茶盏恭敬道,“风寒露重的,还劳您这么晚赶来,是儿媳的不是。” 这会子走路也不一瘸一拐了。 云氏更厌恶了三分,不接话也不接茶盏,从雕花梨木圈椅上起身,踱了两步,似是在欣赏这屋子的陈设。 沈昭的脚踝本就是下了狠心真磕的,刚刚不过是忍着疼痛,屈膝给云氏上茶,原是想讨个好。如今被晾着,又不敢直接起身,脚踝愈发有些疼,而半蹲的姿势,又最是累人…… 不一会,脑门上便有了细密的薄汗。 就在她几乎站不住时,云氏终于坐回椅子上,接过茶盏,淡道,“免了吧。” 沈昭终于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大腿已经酸的打颤,只怕会疼上好几日。 心里刚松了看口气,却见云氏略掀起的茶盖,在茶盅上划了几下之后,皱眉重重的摔下,道,“好歹你也是上过学的,怎么茶艺这般差?” “还不如我身边的丫鬟呢。” 沈昭一噎,被嘲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便有些冷,垂着头不说话。 云氏多年的穷鬼熬成富婆,架子十足的大,见沈昭敢给自己这婆婆甩脸子,怒了。 有些人,不把她遮羞布扯下来,还真以为自己真是个纯洁高尚完美无瑕的才女! 扯起沈昭身上的外裳,“瞧瞧,”咋舌道,“不说这上好的织锦缎面,得二两银子一匹,光这通身的玫瑰莲花暗纹,便得绣娘绣上一个月才能得这一件,便是你沈家没败落,原也没奢侈到这份上。” 沈昭脸上闪过羞赧,她此生有两大痛脚,一是沈念去青楼梳头,让她在身份上低人一等。二是沈家败落,让自己吃穿低人一等。 这云氏,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 云氏哂笑一声,继续往沈昭的痛脚上踩,“说来也巧,那日我去沈家的路上,在巷子口,好像模糊听见有人说,‘王二,你若真是对我有意,明日便去我家,向我母亲提亲。’我原没做多想。” “直到那日沈煦的话,我才解了惑,不知你若是嫁了那卖鱼的,可还穿得起这样的衣裳?住得起这样的房子?用得起这样多的奴仆?” 沈昭压下慌乱装傻道,“母亲说笑了,我与那王二从未说过话。我原还好奇,他为何来我家提亲,如今却是明白了,想来是被与之幽会的姑娘家里拒了亲事,才随意来我家求取,好在我娘也没应。” 云氏不在意沈昭的抵赖,道,“我原想不通,沈念好歹也是亲家的亲生女儿,自小也是被疼爱着长大,出事之后,又一己承担了养家重任,宁自己衣着朴素,粗茶淡饭,也敬着亲家,当母亲的怎么就能想出,让大女儿沦入贱籍为妾?” “还要让我这个婆婆提出来?”云舒冷哼一声继续道,“你哪是让我做这恶人?分明是把舒儿也算计进去了。” “你一开始便知晓,能动摇沈念决心的,只有舒儿。你分明是让她以为,让她做妾是云舒的意思。” 沈昭心里闪过不屑,这事是她谋算不假,怎么云氏将自己说的这般无辜?明明是她三番两次先暗示了母亲,自己才顺势推了一把,这会子,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沈昭继续装傻道,“这中间还有这些事吗?想来是姐姐去青楼梳头,给娘亲脸上抹了黑,娘亲小小惩戒一番吧。至于您说的谋算姐姐,我真的不知,更不知娘亲对姐姐成见这般深。。”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昭还是装傻,云氏更瞧不上抵死不认的沈昭。 就人品这方面来说,她跟沈念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便也歇了跟沈昭兜圈子的心思,直白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被算计,仍然答应你娘亲吗?” “这,我实在是不知,想来母亲必有为难之处。”沈昭摇头道。 “我看不上沈念,不是因为她去青楼梳头,名声有损,”云氏端正坐姿,漫不经心道,“是因为她心软,愚孝。” 眼皮一掀,闪过狠厉,“不知道有些亲人是累赘,该断得断。” 沈昭听的心一惊,至此,她终于明白,云氏为什么忽然变脸。 微思量一下,试探道,“今日有娘家邻舍来看望我,那婆子粗鄙,怕扰了娘清净,便没禀报母亲,是儿媳的不是。” 云氏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心下宽了些,又一语双关道,“如今虽说府中宽裕,只是云家到底家底单薄,经不住那打秋风的无底洞成日来惦记,既是粗鄙之人,你好歹也是一府主母,也不是那泥腿子随意便可见的,往后只管让门房打发了便是。” “儿媳省的了。”沈昭乖巧恭敬道。 说了这会子话,云氏也累了,揶揄道,“你若是一人睡害怕,不若跟我去福瑞园睡?” 沈昭马屁拍的更响道,“得母亲指点,这会子心中明朗,便也不怕了,母亲操劳了一日,怎敢再劳驾您,儿媳还是不叨扰了。” “朝中诸事繁琐,舒儿本就疲累,后院之事,莫再给他添烦忧,他爱去哪房便去哪房,那沈念是个软弱的,也不会与你争,更不是你的对手,你也别太黑了,到底是你亲姐。” 自己儿子的心意,她还是知晓的,否则,她哪里又想和云家结亲?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京都有多少高门闺女,哪轮到她沈昭? 虽然云氏自己也不干净,可她再错,云舒也是她亲儿子,不会拿她如何。 沈昭有些气闷,这简直是被云氏攥个地雷在手里,只得愈加恭敬。 “若有下次,我能让舒儿娶你,也能让她休你。”云氏又恐吓道。 这话不可为不重。 沈昭心下紧了一分,乖觉的扶云氏起身,不顾寒风,直将人送至院外,才哆嗦着回屋内。 *** 汀兰院内,云舒经沈昭这么一闹,也没那么急切了,回到房中,先是和阿古喝了合卺酒,又让她吃了生饺子。 阿古疑惑的说了句,“生的?” 云舒哈哈大笑,将人压在身下。 粉荷玉璧撩人醉,金-针刺-破桃花蕊。 阿古没有痛感,只有欢愉,玩到高兴时,想起册子上的姿-势,一个翻身,反把云舒压到身下。 云舒一懵,不禁愣住,进而不可思议。 饶是他没有经验,也知道,没有女人初-次能这么…… 饶是他之前有心里准备,此刻心头仍是闪过一丝失落。 他想开口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确已经…… 又何必徒惹她难堪? 心里别扭了一会,身体那极-致的愉悦传来,渐渐便也淡了。 事毕以后,云舒先把阿古支去净房,割破胳膊,淋在帕子上,后打开门,将绿萝叫进了房内。 将元帕交给绿萝,问道,“你知道怎么处理吗?” 绿萝见了元帕,先是诧异,她出自青楼,对这东西太熟悉不过,这颜色乍看是一样的,实际比落红暗了些。 转头,瞥见了云舒手臂的血痕,立刻明白了。 沈念是天然没有落红。 这类人虽然极少,偏巧沈念就是。 倒霉的是她又出入过青楼,她能认得出,保不齐那验元帕的嬷嬷也认得出,这要是传出去,沈念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立刻收进手中,对叠起来,道,“少爷放心,我必定处理妥当。” 绿萝将元帕拿在手中招摇,一路上很多丫鬟婆子见了,都有些脸红,然后打了水,亲自洗了。 二等丫鬟画娟不解道,“这帕子不是得交到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处检查吗?” 绿萝慌忙道,“检查这个做什么?少爷都亲自验了身子了,还能有假?这官员府邸规矩就是多,哎呀!这可怎么办,已经浸在水中了,我给姨娘惹麻烦了。”一跺脚,“算了,我明日端着着盆去吧。” 画娟虽然绿萝有点怪,可又说不出,毕竟若是元帕真有问题,少爷能不知道? 最后得出了结论,绿萝是个不知府中规矩的,难怪都说念姨娘出身差,连这等规矩都不知。 云舒亲自将阿古洗好抱回床上,又独自返回,在水中挤了些鲜血,然后才喊了丫鬟进来收拾净房。 一切收拾完毕,云舒将人揽在怀里,两人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金-针刺-破桃花蕊--明代冯梦龙《三言两语》 求评论and收藏 第8章 一条迸跳的鱼 初-尝人事,云舒撇不开嘴,两人累了一夜,阿古便有些起不来床,偏今日又是回门的日子。 原本姨娘自是没有回门这一说的,但云舒心里从没真的将沈念当成玩意,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贴到她小巧的耳垂,道,“念儿,起床了。” 阿古翻了个身,继续睡,云舒宠溺的刮上她秀巧的玉鼻,道,“起床回门了。” 阿古手“啪”的打开云舒的手,嘟囔道,“别吵。” 云舒…… 这赖床的模样,像极了小孩,云舒觉得可爱极了。 昨晚的美妙滋味拂过心头,忍不住又将人压到身下,像一头猛兽汲取晨-露。 阿古朦朦胧胧间,被肆意揉-弄的幽-泉隐动,随后是极-致的愉悦传来,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两人缠绵过后,匆匆洗漱,沉浸在情爱里的云舒,将阿古抱在腿上亲自喂她用膳。 沈昭捏着帕子在云府门口来回夺步,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焦躁不已。 沈念昨晚一定是狐媚勾引,累坏相公了。 想到此,忍不住恨恨跺了跺脚,腕间有热度传来,不必看,又是缠丝镯示警了! 相公不疼,婆婆不喜,还不能生姨娘的气,这日子真心憋屈,沈昭一瞬间觉得人生黑暗极了。 这样一沮丧,反而把怒气黑化值取代了,镯子又恢复如常。 云舒和阿古手牵手言笑晏晏姗姗来迟。 阿古正要屈膝向沈昭行礼,云舒拦住道,“时辰不早了,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快走吧。” 沈昭:“……” 虽是与沈昭对话,却沉浸在和阿古的二人世界里,只随意了一眼沈昭,便又将眼神挪回阿古身上。 沈昭那一脸的落寞,自也未瞧进眼中。 说完,转头将阿古抱上马车,自己也跟着上去,径直撩开车帘进去了。 沈昭:…… 脸更黑了。 画眉吓的大气都不敢喘,据她以往的经验来看,主子一旦心情不好,下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打起十二分精神,赶忙搀扶沈昭上马车,深怕出一丝纰漏。 沉浸在爱情里的男女,大抵是看不见第三者的。 进了车厢内,云舒这次连个眼神都没给,把玩着阿古的纤细手指,撩着车帘,给她讲趣事。 “你看那个食肆铺子,天香楼,是京都这两年新开的闽菜系,佛跳墙做的很是地道,浓郁荤香软嫩柔软……明日带你去尝尝可好?” “那个漱妆阁,里面有好多珍贵的首饰……后日带你来可好?” 阿古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云舒指的那些铺面,脸上是柔和的笑意,时不时靠在云舒的胸膛。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沈昭:“……”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穿过闹市区,又走了一会,与之前的繁华阔绰不同,两边的房屋开始破败灰旧。 沈昭不自觉拧了眉,心底又生出那股子,丢人丢到家的羞耻感。 这比刚刚看着两人恩爱还让她难受。 她讨厌这个地方,厌恶这里粗鄙不堪的人,厌恶这灰败泥泞的环境。 曾经住过这样简陋腌臜的环境,于她而言,是毕生耻辱。自己生来高贵,不属于这里。 如果可以,今日她一点都不想回来。 云舒看着阿古的宠爱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见快到了,给阿古理了理发髻衣裙。 沈氏一早便锦衣钗群等在门口,路过的邻舍无不羡慕的恭维两句。 沈氏虽瞧不上这里的人,但不妨碍她喜欢听这些恭维话。 她把自己看作是鹤,立在鸡群里,仙鹤可不是被鸡群仰望吗? 梗着脖子望了许久,终于见到云府的马车辚辚驶来。 沈昭坐在最外侧,率先撩起车帘自己下了马车。 一落地,见了沈氏的衣裙钗环。 真想爆粗口。 全新的! 不用说,定是把当来的银子花了个精光。 为什么她要有这样的娘? 别人成婚,都有银票傍身,她成婚,不过是一些充门面的摆件,大部分还都是云家送过来给她添脸面的,沈氏何曾给过她一文银两? 如今婆婆摆明了,不让她接手中馈,她哪里有余钱再给她? 若是再卖一次嫁妆,她绝对相信,云氏当即就能让云舒写了休书,瞬间把她打回原形,回到这贫民窟。 这边云舒也牵着阿古下了车,恭敬给沈氏见了礼。 屋子里读书的沈煦,听见了动静,也出了房门来到门口。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云氏尤其如此。 云舒长的好不说,又兼有才华和谋略,入仕不过一年,官职已经比故去的丈夫高了半阶,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沈氏看着云舒,那就是一锭锭的真金白银,嘴上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两个女儿一个没搭理,先殷勤的招呼云舒。 云舒被她看的心底发毛,奈何沈氏是长辈,不好怠慢,只得任由云氏打量,随意找话题寒暄。 沈煦则亲热的和沈昭聊了起来。 没人搭理的阿古,朝绿萝使了个颜色,绿萝会意,悄悄转身往巷子里隐去。 有奴仆将回门礼搬下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屋子里去。 堂屋内,沈氏拉着云舒坐在了上首,又亲自给他斟茶,之后沈昭和沈煦依次而坐,最末进来的阿古见没有自己的坐位,道也不奇怪。 沈氏的母爱,随着沈家的败落,一并去了。 因着那日的话,恐怕还恨着自己呢。 云舒见阿古孤零零站在一角,忍不住看向坐的心安理得的沈煦,皱眉问向沈氏道,“母亲,家里可还有多余的小杌?” 沈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云舒,自是知晓这小杌是给沈念要的。 这个死丫头,不给我钱还敢咒我,还想坐着? 语调不冷不热道,“主屋之中姨娘不得入座,这是规矩,不好随意破坏。” 阿古静静立着,半垂着眼眸,鸦羽似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云舒看不清她的眸色,但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被他瞧的分明。 “姨娘!” 真是叫的好顺口。 云舒忽然很后悔带她回门,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云舒哂笑,若不是她口中的“念姨娘”在这,他会出现在这? 冷着脸,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正要说话,沈昭忽的开口,“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娘你不能这么待姐姐,”起身去拉阿古道,“姐姐你和我坐一起吧。” 阿古淡淡抽出手,拒了沈昭的邀请,撩起一缕碎发至耳后,勉强扯起嘴角和云舒道,“相公,我还有些东西遗落在屋里,我去收拾,你在这陪姐姐吧。” 说完,没看任何人,便出了屋子。 沈昭被阿古拒了有些下不来台,尴尬的站在原地。 她越发觉得,沈念和以前不一样了。 明日云舒上朝之后,定要去探探虚实。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and收藏 阿古:还敢嫌弃我?很快让你哭。 云舒:我帮你一起收拾。 第9章 一条迸跳的鱼 三月的春闱里,阳光晴好,透过西府海棠斑驳的绿叶,丝丝缕缕落在身上,五脏六腑也跟着暖融融的。 阿古轻轻拍了拍海棠树粗壮的树干,拿过铲子,在树旁挖了起来。 不一会,铁质的铲子磕到了硬硬的东西,阿古便弃了铲子,用手一点一点往外拨潮湿的细土。 终于拨出来一坛女儿红,阿古的眼睛立刻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先是一颗一颗串成线,砸在手中酒坛上,然后无声零落入泥。 继而是如奔溃的河堤,一泻千里止不住。 是睡了两天的沈念醒了。 上辈子最后的时光里,疼爱了一辈子的亲妹妹,亲手打掉她已经成型的孩子,一向将自己捧在心尖的丈夫,不为她做主,反对她冷漠如路人。 她一个人在那方小院里,无人问津,如开败的莲花寂寂落去。 这世界于她而言是灰败的。 她已经彻底的毁了,不是简单的杀了沈昭就可以抹平的,对人没有信任,对事没有兴趣,对这个世界,只剩失望。 多数时候,她都躲在身体里浅眠。如今这一坛小小的酒,勾起了她最温暖的往事,搅的她心乱如麻,泣不成声。 这女儿红,是她出生那日,父亲亲自栽下的。每年她的生辰,父亲都会埋下一坛,说等到她成亲时,挖出来宴客。 一共十一坛,父亲临走时,紧紧牵着她的手,气若游丝道,“念儿,我今年没法给你埋女儿红了,你记得每年自己埋上一坛,等云舒考取了功名,你要风风光光嫁给他,女儿家,十里红妆嫁人最美了。” “可惜爹爹看不到了。” 搬出沈家祖宅的时候,沈念亲手把他们挖了出来,埋在了这里。 那年十二岁生辰,她一早便买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在这枯坐到夜里也没埋进去。 他怕他爹知道她去青楼挣钱会难过。 沈念答应沈氏为妾,唯一的要求便是,沈昭结婚,不能用这酒。 沈念手中的酒,云舒也认得。 每年她的生辰,沈之航总会邀他过俯,一起为沈念庆祝生辰,这十一坛酒,每一坛他都有参与。 七岁以前,男女可同席,每一回沈念都和他玩过家家。 那时候她还是个肉嘟嘟的短腿小团子,梳着两个羊角辫,缺了两颗门牙,学着大人的模样,将红绸盖在头上。 总是还未等到拜完天地,她便已调皮的掀起喜帕,笑呵呵道,“云舒哥哥,我嫁给你啦……” 牙齿呼呼漏风,说的并不清楚。 云舒一脸正经,小大人般指责她,“你怎么能自己掀盖头呢?” 她理直气壮道,“我急着嫁给你吗!” 云舒将沈念揉在胸膛,侧脸抵在她的额头反复摩挲,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他应该不管不顾娶她的。 此刻他疯狂的后悔,为什么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有出现,还误会她。 她说她坐妾,他就同意了,甚至没有当面问问她。 她有多爱他就有多痛恨做妾。 这样一个爱慕自己十几年的女子,他深深的把她伤了。 云舒的心痛的像有一把刀插在心尖,疼的颤栗不止,紧紧的抱着沈念,感受她漫天的难过。 给予她迟来的温暖。 站在远处的沈昭,冷冷瞥着抱在一起如泣如诉的两人。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羡慕嫉妒过沈念。 沈念的苦,她何尝没有? 一朝家中败落,浮华褪尽,人比烟花寂寞。 谁不是身体上受着粗茶淡饭的折磨,心灵上受着别人白眼的磋磨,低人一等? 凭什么沈念可以全身而退,有这样芝兰玉树的云舒懂她? 而自己要去嫁那等大字不识一个的贩夫走卒? 若不是你出入青楼,累了沈家名声,我何至于此?沈念,这是你欠我的,。 你便拿云舒来还吧。 你供我三年吃穿,我保你一世衣食无忧,仁至义尽。 一旁的沈煦,见沈念哭的伤心,难得闪过一丝愧色,下意识看了看沈昭,默默退了几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沈念哭了太久,加之昨晚身子劳碌了一夜,最后在云舒的怀里睡着了。 云舒将她抱进未出阁前的房间里,好在被褥都还在。 掖好被角,坐在床榻前守着沈念。这屋子阳光透不进来,背阴潮湿,让人浑身发冷,云舒心中难过,也感受不到,只满眼心疼看着熟睡的容颜。 他的阿念受了太多苦楚,他想一直这样看着她,守在她身边,给她温暖。 沈氏准备的饭菜早就好了,饥肠辘辘的等着云舒一起用膳,数次想出面让沈念闭嘴,别耽误大家午膳。 想到她不过是叫了一声“姨娘”,云舒便摔茶盏,褪去君子之度,露出为官的赫赫威仪,吓的她手都打颤,便也只得忍着。 这会见沈念都睡着了,云舒还不出来用膳,便鼓动沈昭来催。 沈昭推开门,轻轻走至云舒身边,柔声道,“相公,用膳了。” 云舒也不看她,淡道,“我不饿,你们用吧。” 沈昭还欲再劝,云舒抬头,冷冷扫了她一眼,看向门口。 用眼神让沈昭出去。 沈昭咬碎一口银牙,只得出去。 她算是明白了,云舒对她无半点情义。 还有漫长的六个月,就是死,她也得咬牙等到。 她做梦都想要这样痴情的云舒专情于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浮华褪尽,人比烟花寂寞。-——张爱玲《半生缘》 从昨日开始,我在刻意压字数,不然不好上榜,等周四字数就恢复了哦。 另我想问问看我文的小可爱,关于这个世界的结局,我是有两条大纲,一条是现在普遍的爽文,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侧重于打脸爽感。另一种会走心一些,更注重抹平沈念内心的伤痛,那个会有些甜中带虐。 你们倾向于看哪个结局呢?给我留个言,好多人和我说不能写虐文,我也怕怕。 第10章 一条迸跳的鱼 沈氏见沈昭出来,赶忙问道,“怎么说?什么时候用膳?” 沈昭没好气道,“你自己吃吧,相公不饿。” 沈氏急了,“哪有新姑爷上门不用午膳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昭忍不住翻起白眼,把沈氏拉进堂屋里,“这还不都怪你?谁让你招沈念了?你这不是让我难堪,让相公难堪吗?” “她本来就是姨娘,”沈氏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又没说错。” 沈昭简直被气笑了,腕间一热,灌了好几盏凉茶才压下火气。 “你是不是把银子都花光了?”沈昭见沈念的事说不通,转而想起银子的事。 “好看吗?”沈氏抚了抚钗环,又转了个圈,“昨日在梳妆阁新买的,足足花了五两呢。” 沈昭对沈氏正火大,也没憋着,直白道,“你一个半老徐娘的寡妇,不思给弟弟挣束脩,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干嘛?难不成想给我找爹?” 沈氏虽然虚荣,但是高高在上惯了,脸皮是真的薄,被这样一呛,当即便白了脸,红着眼眶嚎啕大哭。 相公去了,家里败了,女儿也一个个嫌弃自己了。 这日子没法活了…… 沈昭被她嚎的脑瓜仁疼,捏捏眉心,也不管,任她哭。 沈氏嚎累了,转而改成小声啜泣,一抽一抽的,跟个打鸣的公鸡是的。 到底是亲昵了十几年的母亲,沈昭看着也有丝心软,解释道,“昨日我拿嫁妆偷偷贴补你的事,婆婆已经知道了,短期之内,我必拿不到中馈之权,我也没银子给你。” 沈氏愕然,宛如晴天霹雳,急道,“那怎么办?煦儿的束脩,家里的嚼用都没有了。” 沈昭想了想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妹妹那有钱,昨日里她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得了赏钱。” 说起这事,她心里就堵得慌。按说成婚次日,主母第一次召见下人,是要给些赏钱的……偏她囊中羞涩。 姨娘都赏了下人,自己这个主母……不要太没脸。 沈氏一时没明白,沈昭口中的“妹妹”是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沈念。 按她如今的身份,的确称呼的上沈念为妹妹。 沈氏丧气道,“别提她了,那日我见有个衣着华贵的青楼女子来找她,给了她不少钱财。如今有了云舒这高枝护着,哪还记得我这娘?” “不认我了。” 沈昭心头一跳,手指在杯沿摩挲绕圈,沈念真的不一样了。 以往,她可是最孝顺母亲的。 沈氏见沈昭发愣,想起之前的事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云氏强势,沈念性子柔弱乖巧,嫁了云舒,必听从婆婆丈夫,不会再贴补娘家。你会保我和煦儿一世衣食无忧,你如今要出尔反尔吗?” 沈昭听了这话,急忙先起身跑去门口看了看,好在云舒和弟弟都在屋子里没出来。 拍了拍心口,吁了口气,转身走到沈氏旁边,告诫道,“娘,你这话不要再说了,会害死我的,”见沈氏仍然不以为意的瞪着自己。 哄道,“娘,我不是不管你和弟弟,相反,我正是为了长久照顾你们,才拼命想拿到中馈之权。您忍忍,等我得了婆婆的信任,拿了中馈之权,您还怕没好日子过吗?” “我现在身上只有几十文钱,我总得吃饭吧?煦儿的束脩我总得交吧?” 沈昭……这娘简直了! “你把你这些衣服簪子拿去当了,拮据一些,撑上几个月没问题。”沈昭道。 “当衣服首饰?”沈氏不自觉呼出了声,“这太丢人了,我好歹曾经也是官夫人,被人知道要笑掉大牙的。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穿粗布吗?那可是贱民穿的。” 沈氏沉了脸,赌气道,“等煦儿考取了功名,我可还是官太太,怎么能跟那些贱民一般?” 沈昭扶额无语,半晌道,“妹妹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吃软不吃硬。你别拿着她的钱财,又冷言冷语的嫌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好好展现你的母爱,她准像过去那般,对您言听计从。” 那日沈氏和沈念争执过后,她也想过这事。只是一向对沈念呼来喝去惯了,再反过来哄着她,总觉得自掉身价。 别扭道,“哪有当母亲的还要哄着女儿的?这也太憋屈了。” 沈昭的耐心被磨尽,冷下脸道,“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行,那我也不管了。大不了,你把事情抖出来,我被云舒休掉,咱一家子一起饿死算了。” 沈氏是个胆小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小叔和掌柜随便编个理由,就放弃铺子祖宅的。 见沈昭真的怒了,便有些慌,赶忙道,“你别生气,我去哄哄沈念还不成吗?” 沈昭原还要再继续恐吓一番,没想到她这娘是个纸老虎,如此不禁吓。 “我也给你保证,半年时间拿到管家权,到时候供你过过好日子没问题,但是你千万不能再去云府找我,否则会坏了我的事。”沈昭转而道,“这半年你先委屈委屈,” “若是妹妹能继续养你最好,若是不能,你便找些浆洗缝补的活计撑着,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沈氏一听,自己还要缝补浆洗过半年,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沈昭无奈,叹着气给她出主意,好哄沈念回心转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平论and收藏 第11章 一条迸跳的鱼 阿古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暗叹,自己还真是入乡随俗变柔弱了。 云舒见人醒了,扶她起床,温柔的给她系上披风。 出了屋子,沈氏和沈昭已经等在门口。 沈氏像个慈母般伸手去拉沈念的手,阿古一个侧身走到云舒另一侧避开。 沈氏楞了一下,随后厚着脸皮贴上去道,“睡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饭菜已经热好了,姑爷和念儿快去用些吧。” 云舒见阿古低头冷着脸不语,便开口拒道,“母亲,时辰不早了,我们便回去了。” 话音刚落,院子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几人转头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一个浑身补丁着粗衣的老妪。 一行人便往院子门口走去。 这老妪虽然衣着褴褛,但浆洗的干净,头上发髻也梳的正齐,看起来倒也舒适。 她开口询问道,“请问夫人,家中可有衣服需要浆洗?老婆子我浆洗衣裳很是干净,价钱也便宜。” 沈氏本想说有,话到嘴边想起来自己如今穷的叮当响,便改口道,“没有,快走吧。” 老妪见着沈氏,苍老的眼神却是一亮,“敢问夫人,可是沈之航大人的结发妻子,沈夫人?” 沈氏一脸奇怪,“你认识我?” 那老妪一笑,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道,“我是吴氏呀?先夫是吏部主簿,与你丈夫是同僚啊。” 沈氏端详老妪的脸,好半天才瞧出眉眼间的一丝熟稔。 吴氏的丈夫官阶比沈之航要高半阶,算是顶头上司,沈氏当年每逢宴会上,必处处捧着她。 她实在是难以将这老妪,和当年明艳四射的官太太吴氏联系起来。 吴氏的家底可比她家厚,且她识文断字,为人精明,颇有才华。 吴氏瞧出了沈氏的难以置信,哀叹自嘲道,“老爷被罢官之后,家里一日日落败,这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挣钱的法子,就只能做些缝补衣裳的活计,连冬日里,也要迎着寒风冷雨,泡在湖边那冰水里,可不苍老的快。” “你认不出我,也是寻常。连我自己临水自照,都不认识自个儿了。” “你不是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吗?”沈氏忍不住道,“他们不给你养老吗?” “那道没有,儿子女儿也算争气,家中落难,大儿子主动辍学做生意,供小儿子念书。只是运气背,一个不慎,被人骗的倾家荡产。” “如今大儿子摆起了吃食摊子,两个女儿和我一起浆洗缝补衣裳,秀秀花样挣些零散钱,一家子勉强供的起小儿子念书。” 吴氏看向沈氏那一身华服,羡慕道,“不比你命好,还穿得起这样好的衣裳首饰。敢问你家现在是谁在挣钱?做的是何营生?” 云舒看向沈念的脸,又是心如刀绞。 沈昭臊的满脸通红,沈氏脸白的一丝血色也无,不知何时过来的沈煦,更是神色复杂。 沈氏半晌含糊转移话题道,“快进来坐坐喝口茶吧。” 吴氏看到一屋子人,拒道,“不了,今日还未揽着活,否则小儿子下个月在学堂该饿肚子了,下次有缘再续叨吧。” 吴氏说完,点头行了拜礼便走了。 吴氏走了,沈氏便有些尴尬,转头,不知何时沈煦也出来了,脸沉的能滴水,什么也没说,慌乱的回了屋子。 云舒见气氛尴尬,开口道,“母亲,天色不早了,我们便回了。” 沈氏咳了一眼,掩下情绪道,“也好,你们稍等一下,我给念儿准备了点小东西。” 须臾,沈氏拿了糖炒栗子和芙蓉酥出来,边递给阿古,边说道,“乖女儿,都是你自小爱吃的,为娘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阿古抬头瞥了眼沈氏,心头冷笑,这点小恩小惠便想继续吸沈念的血,未免也太天真。又扫了眼沈昭,不用说,定是她的主意。 接了这零嘴儿,便是重新认回了沈氏,找她要钱不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若是不接,云舒便会觉得自己对亲娘未免太过斤斤计较。 可惜你打错算盘了。 阿古语调忧伤,不自觉红了眼眶道,“母亲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你说,‘我出入青楼,给沈家抹黑,累您被人嘲笑议论,害的昭儿和煦儿没脸,根本不配为沈家女,您这声乖女儿,我可承受不起。’” 沈氏和沈昭没想到沈念把家丑这般直白的抖在云舒面前,脸都抬不起来。 云舒本觉得,这沈氏还记着女儿爱吃的零嘴儿,到底是亲母女,没有隔夜仇。如今听了这话,觉得这沈氏未免太过恶毒。 哪有母亲对女儿说这般诛心之言的? 对比她身上的锦衣玉簪,和那老妪的素衣补丁,恶心的想吐。 气道,“念儿既不配为沈家女,想来我也是不配为沈家婿的,以后两家除了必要,也不必多有来往。” 拉了阿古快步走去,上了马车。 他原本正打算明日里,把沈家的老宅子赎回来,如今大可不必。 沈昭见云舒真的怒了,彻底慌了。看了看六神无主的沈氏,转头见两人已经上了马车,怕云舒一气之下,连她也不要了,跺了跺脚,赶紧追上去,爬上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沈氏脑子懵的炸了……以后没人管她了。 她要怎么活? 一屁股坐地上呜呜的嚎啕大哭。 沈煦听见沈氏的哭声,叹了口气道,“娘,别哭了。我不念书了,我会养活你的。” 沈氏猛的止住哭泣,抬头死死瞪着沈煦,“你不念书我还怎么做官太太?难不成你还想去做那贩夫走卒吗?” “你就别做那官太太的梦了。”沈煦也怒了,“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云舒天姿聪颖尚要寒窗二十载才能高中。我这资质,就是念到花甲之年,也没法依样来个范进中举。” “不可能的,你爹可是贡生,你是他亲生儿子,怎么会不是读书的料呢?”沈氏不可置信,殷切盯着沈煦,希望他是一时说错了。 “是真的,”沈煦被这样期盼的目光盯着,脸上闪过愧疚道,“我的文章诗词,在学堂里从来都是垫底,这次国子监的考试没有过。” 沈氏只觉得天都塌了!国子监向来是最高学府,集结了众多有才之士。每年会试考中的贡生,基本都是出自国子监。 考不上国子监,还有什么中举的希望?连个秀才都混不上。 当官的女婿又给自己气的几乎断绝关系…… 沈氏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古:哭早了,后面还有的哭呢 第12章 一条迸跳的鱼 沈昭上了马车,见云舒的脸色依然骇人,心里突突直跳,有眼色的缩在一角,不敢吱声。 阿古见沈昭那怂样,心里狂笑,差点绷不住“失落受伤”的脸色。 赶车的车夫见主子心情不好,十分有眼色的加快了车速,往云府使去。 马车出了贫民区驶到热闹的街区时,云舒忽的沉声吩咐车夫停车。 云舒不带一丝温度的瞥了眼沈昭道,“你先回去,我和念儿有些事。”没等沈昭回答,便拉着阿古下了马车。 沈昭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此时已近傍晚,天边的云霞都染成了橙红色,倒春寒的冷风迎面灌入身体,云舒的气氛被风吹散不少。 转头,见阿古神色有些低落,暗暗自责起来。 为官之道,处变不惊,藏住情绪,不让人瞧出喜怒是最基本的,今日未免太纵着自己了。 “吓着没?”云舒将阿古的披风紧了紧,恢复谦谦公子的形象道。 “没事,”阿古眼睛重新弯起来,“你别把自己气坏了就成,左右都过去了。” 云舒叹了口气,有这样势力的娘,得受了多少委屈。 云舒给阿古理了理发髻,牵着她进了天香楼。 天香楼的装修高端雅致,云舒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小厮十分熟稔的引着两人上了楼上暖阁。 这天香阁乃是依水凭山而建的,一面山峦蜿蜒盘旋像一条长蛇,一面水面烟波浩面,仙雾缭绕。 不一会,便上了一桌子丰盛的闽菜。 沈家祖上是福州人,沈家以前的大厨做的一手地道的福州菜,沈念最钟爱的便是八宝红鲟饭,鸡茸金丝笋。 云氏更喜甜腻的苏菜,故云家掌勺是地道的苏州人,做什么都是甜的,对此沈念很是不习惯,阿古的味觉是跟着沈念的感官,因此她也不太吃的惯。 云舒上一次和沈念一起同桌食用闽菜,还是在她七岁时,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依然记得。 拿起银丝勺,先给她舀了勺八宝红鲟饭。软糯的糯米上浇着浓厚的肉汁,上面铺一层鲜美的螃蟹肉,和滑嫩的去骨鱼片。 阿古欢快的吃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松鼠,云舒不自觉露出了笑容,暗暗决定,要找个闽菜师傅。 阿古见云舒一直傻乎乎看自己吃,便按袖,换着,干净利落的给他夹了筷海参,据沈念的记忆力,他最喜佛跳墙。 佛跳墙是用海参,鲍鱼,鱼翅,干贝,鱼唇等十八种珍贵食材,煨在小坛里,小火焖出来的,各种肉味互为渗透,又保持各自的原味特色,荤而不腻,雕蚶镂蛤,香味醇厚。 “不错,还记得为夫的喜好,”云舒促狭道,“看来十分钟爱于我。” 阿古捧着脸,眼神亮晶晶,像只萌萌的小猫娇道,“是呀,我朝思暮想的,都是嫁给你,你所有的喜好我都记得。” 说完,主动起身,嘟起红红的唇瓣,吻上云舒弯着的嘴角。 云舒本是调侃,女子脸皮薄,被这样促狭,都是要羞赧的面红耳赤的,可能还要拿小粉拳在自己的胸膛轻轻锤上两下。 没想到她竟这般直白的表白,云舒一愣,直到唇瓣传来温热的气息,才反应过来。 阿古正要收回菱唇,云舒反客为主,长驱舌尖攻城略地。 于是这一顿饭,又从吃饭变成吃人。 沉浸在爱情里的人,最讨厌分离,恨不能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这晚本该宿在绿芜院的云舒,哄了阿古进被子里,才依依不舍往绿芜院而去。 沈昭在云舒回俯的第一时间,便接到了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见云舒仍没过来,一度焦躁至绝望。 他昨日答应自己要过来的,若是今日失言,恐怕以后更不会过来。 思索半晌,让画眉上了一壶酒,并几样小菜,自斟自酌间,很快便染上了三分醉意。 云舒进了屋子时,便见沈昭一手执酒盏倚窗自怜,一边念着哀诗。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云舒走近,将沈昭的身子转过来,发现她泪盈于睫,一脸伤怀。 醉眼朦胧的眯起眼摸上云舒的脸,呢喃道,“是相公吗?” 明明是楚楚可怜的惹人疼爱模样,云舒却本能的移过脸躲开,语调不轻不重道,“你醉了。” 沈昭摇头恍若不可置信道,“真的是相公,”随后嘤嘤哭泣道,“我还以为相公因着母亲蛮横,不理我了。” 云舒拿下她按在自己胸膛的揉夷,转身,往雕花梨木圈椅走,道,“你想多了,她是她,你是你,不相干。” 随意捧起案几上的一卷书打开,显然不愿再谈这个话题。 又是这般冷淡的晾着她,沈昭心里有些不安。 心一横,跪下陈述道,“相公,我知你心疼姐姐,母亲触了你的底线,我代她向你认错。只是她也是个可怜人,您容我细说。” 云舒翻著书,既没应,也没拒绝。 沈昭见此,顿了顿道,“父亲刚走的时候,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总有随着父亲去的极端想法。我和姐姐无法,只得想尽法子挣钱,尽量给她吃好穿好,母亲见我们孝顺争气,脸上才逐渐有了笑容。” “她看似走出了丧夫之痛,其实不过是强撑。每日醒来,枕巾一片湿襦,我怕姐姐忧心,一直没敢告诉她。” “孀居之人清苦,母亲脾气便愈发差了些。也常用那刻薄的言语来骂我,但每回骂我之后,又懊悔不已,偷偷恸哭流涕。” 云舒俊美的侧颜,一半沐在铜纹油灯光里,一般掩在阴影中,看不出喜怒,漫不经心淡淡,“嗯”了一声。 这轻轻的声音,让人疑惑,他只是随意的敷衍,并未听入耳。 “姐姐因着婚事心中委屈,便没像过去那般顺着母亲,那日两人一时激动,言语冲突,才相互撂了狠话。” “只是我还是了解姐姐的,你别看她今日对母亲态度冷淡,恨不能真的断绝母女关系,其实那只是表像。亲母女焉有隔夜仇?等过段时间气消了,两人必能和好如初的。” “母亲是个可怜人儿,相公,您就别和她计较了吧。” 沈昭话音落地,屋子里静谧无比,只剩油灯燃烧的“啪-啪”声,和云舒的翻书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昭以为云舒不会说话,却忽的开口,轻淡道,“说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菜谱来自百度,偶不会做呀 第13章 一条迸跳的鱼 这是什么意思? 沈昭不懂,是嫌她聒噪? 还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思索一番,点头道了声“嗯”。 云舒放下书,转身,倾身捏起她的下巴,沈昭被迫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明明是极暧昧的姿势,偏云舒周身散发着赫赫威仪,不带一丝温度,盯着她道,“沈昭,我是因为你姐姐才娶你的。” 沈昭脸色刷的变白,几近透明,身子也摇摇欲坠。 云舒嘴角满意的微抽一下,在她脸颊上轻拍了拍,“你是聪明人,别做傻事。” 说完,转头神色如常,复又捧起了书卷。 仿佛他说的是,今日饭菜可口一般随意。 沈昭却心尖发颤,四肢冰凉。 她想了一晚上的完美陈词,他根本不在意,明明白的告诉她,他不在意别人的委屈难受,只在意沈念的。 她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沈念。 所有的骄傲自尊碎了一地,沈昭不自觉攥紧了手。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可以抬头骄傲的离开这里,可是如今不行。 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允许她对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云舒是她唯一能抓得住的。 这样一想,她以前对使用神器,抢走云舒而对沈念产生的一丝愧疚荡然无存。 下意识摸上镯子。 沈昭心底冷笑,还好,她还有法宝,饶是你再铁石心肠,最终也抵不过我的秘密武器。 她在心底恶趣味的想,对自己言听计从,爱自己如痴如狂的云舒是什么样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云舒深谙此道,见沈昭明白了,淡道,“早些洗漱吧。” 沈昭顺着台阶而下,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的回身。 烛火下,云舒五官俊美,芝兰玉树。 她忽的想起,朝堂诡谲,风云变幻,众多势力盘根交错,他朝中没有丝毫背景,却一年之内连升三级。 温润如玉不过是表像,应该说这一面专属沈念。 谈笑间洞悉一切,无声中震慑人心,谋划一切才是真实的他。 自己这点小伎俩,在他的城府面前,恐怕是微末到不屑。 着实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蠢透了! 画眉很快备好了热水,沈昭踩着台阶进了浴桶。 忽的,门枝呀一身打开,却是云舒推门而进。 在沈昭的不解中,他将画眉遣了出去,淡扫了一眼,然后立在屏风前。 蒸腾的水韵雾气,将沈昭潮-红的脸色,染上细密的水珠,连眼眸也有些湿润,透过屏风,看向云舒挺拔的身影,便有些朦胧梦幻。 谁都没有说话,更像一种无声的僵持对峙。 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砸进水中溅起微笑的水花。 一刹那间,沈昭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云舒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对自己并无情意,不愿意碰自己,尤其是两人刚刚扯破了那一点面子情。 可他既娶了自己,君子之度,让他必然要履行自己的义务,这也是她和沈念能在这后宅和睦相处的基础。 他在等她主动,等她消除他心理的不甘,等她说服自己。 沈昭低头看了看自己浸在水中,纤秾合度的身体。 她想,自己应该是迷人的。 人对强者有一种天生的崇拜,沈昭此刻心中迸发出极大的征服欲。 豁然起身,溅起一地水珠,光洁的玉足顺着台阶而下,走到屏风后。 云舒并没有回头,正微仰头头随意看着某处。 沈昭试探性的从背后抱住贴上他,见他没有拒绝,转而走到他身前,轻啄上他的唇。 云舒收回视线,没有丝毫情-欲,充满打量的审视她。 女人对高冷禁-欲,迷一样的男人最着迷,比起那腻死人的温柔,沈昭忽然觉得,这样俘获一个对自己毫无情义的男人,更让人热血澎湃。 “相公,”沈昭洁白的双臂攀上他的肩膀,娇柔道,“我宁愿丢掉一个女人的羞耻心迎合你,也不愿你低下高贵的头颅来迁就我。” 大方的对云舒舒展自己曼妙的身-姿,撩拨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如此香艳的场景,云舒却觉得,和对沈念的食髓知味完全不同,生不出一丝欲。望。 但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无法,闭上眼,将面前的人想成沈念,手指一寸一寸往下移。 三月的天气诡谲多变,原本还晴朗的夜空忽的下起了骤雨。 廊下初开的白玉兰,只堪堪长出了点点花蕊,初-承雨露,在风雨中飘摇,不时传来嘤嘤哭泣,渐变成娇-喘。 撕裂的疼痛传来,沈昭本能的睁开眼,入目便见云舒手臂上一道细细的伤痕,在微弱的烛火下,有些狰狞。 疼痛让她分不开精力去思考。 等两人从净房出来,收拾净房的两个小丫鬟,见染红了的浴桶不禁无语。 昨夜汀兰苑闹的笑话她们自也听说了,如今才明白。 感情少爷是个执着于在水中闹的。 *** 阿古白日里睡的多了,这会子便有些睡不着,便将沈念闹醒,让她抚起了古筝。 古琴悠扬,雨声潺潺。 烛火下,绿萝一手捧着脸,一手指随着韵律嗒嗒轻扣梨花木案几。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从汀兰苑的窗棂飞出,伴着雨滴落在青瓦的滴答声,飘进了绿芜院。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云舒本就对沈昭没感情,此刻听着这如泣如诉的琴声,心中更是柔肠百结,勾勒出一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凄慌景象。 沈昭羞答答趴在她肩头的暧昧,喋喋不休的娇语,变的异常聒噪。 “早点睡吧。”云舒忽然一个侧身,空留个脊背给沈昭。 沈昭被云舒的冷淡,刺的心中一痛,本能摸上腕间手镯,暗暗祈祷。 一切就靠你了。 阿古唇判一勾,魅惑一笑,消失在绿芜院。 *** 云舒的告假已经结束,微光刚刚刺-破天际时分,便已穿好朝服,出了绿芜院,往汀兰苑而去。 红日初升,堪堪越过地平线,透过窗牖折射进来,零星落在拔步床上熟睡的脸庞上。 云舒手背不自觉摩挲上莹白的肌肤。 经过昨晚,他愈发确定,他的生命中,只有沈念就够了,其他女人都是多余。 她之于自己,是每晚悬在空中千年不变的月光。 是每日清晨,照进心扉的第一缕阳光。 是午夜轮回,日日梦回不愿醒来的美妙童年。 怎么就一个错过,生生插进了别人? 她看似仍然活泼,尽力和他美好如初,但那少女独有的天真烂满,终是不见了。 隐藏在眸底深处的忧伤,让他心如刀绞,悔恨不已。 如今他愿意重新为她捧回全世界,只是那眸中的烂漫星光还能回来吗? 云舒眸色一暗,轻轻在熟睡的沈念额头吻了一吻,“阿念,等我。” “我们会回到曾经那般的。” 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小径两旁,阳光透过斑驳的绿叶,洒在云舒挺直的后背,清隽的脸庞。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司马相如《凤求凰》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宋晏几道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卢前《本事》 第14章 一条迸跳的鱼 金銮殿上今日分外热闹,手持笏版的御史台谏官,礼部官员,一个个义愤填膺,引剧祖宗礼法,先贤教诲,或是规劝,或是斥责晋安候,那横飞的唾沫,随着嘴巴一开一合而颤抖的山羊胡,使平日里巍峨肃目的金銮殿,多了一丝喧闹气息。 原因在于,晋安候李牧之竟当朝向皇帝请求赐正妃。 而赐婚对象,却是青楼花魁。 晋安候作为当朝超品侯爵,又是被皇帝亲赐的国姓,无异于是皇亲国戚。 皇族血统启是低贱的青楼女子能染指的? 这简直是将皇家威仪,朝廷法度脸面踩进泥坑。 李牧之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自己的短处,知道这帮文人的嘴厉害,巧舌如簧之间,一套尊卑礼法的帽子压下来,能把人说死。 显然府中谋士已经给他出了周全的主意。 先是言明清欢姑娘虽深陷青楼这等泥沼之地,却腹有诗书,举止娴雅有礼,知圣贤礼仪。自己乃是欣赏她的才华,故与她虽认识三年,却并无苟且。 再是言她品行高洁,三年前,敌国细作在闹市中刺杀常服出行的自己,清欢姑娘不顾一己柔弱之身,毅然为她挡了一刀。 不惧生死,舍己救人,堪为我朝女子表率,可与秦淮八艳相媲美。 简直是我朝的柳如是。 如此有才有貌有民族气节的女子,为她正妃正合适。 御史台的官员从品性上指摘不出,礼部又跳了出来。 她品性再高洁,出声低是事实,若为正妃,便是侯府宗妇。 按这侯爵的成亲礼仪,成婚当日这祭天之礼总是跑不掉的,难道让长眠地下,英明一世的老祖宗,享一柱青楼女子的香火? 更遑论,宫宴之时,与后宫一众妃嫔的坐席如何排位?和青楼女子坐一起? 礼部众官员齐齐下摆一撩轰然跪地,求皇帝下旨,惩罚晋安候。 御史台的众官员也跟着跪下附议。 而李牧之的下属,武官也跪了一片。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这就不是简单的娶个女子的问题了,已经上升到了文武官员的对立不和场面。 大兴王朝重武轻文,而晋安候手握大量兵权,偏最烦这些繁文缛节。这对视文人礼法如命的文官来说,简直是轻视他们的气节。 龙椅上,一身金龙,冕旒遮脸的皇帝,掩在金殿的肃穆之中,半晌,忽的沉声开口道,“云爱卿,你觉得晋安候可该罚?” 大殿前排,不乏众多一二品当朝大员,一时都没想起来,云爱卿是谁。 直到云舒手持笏版,从末尾队伍中出列,跪在丹陛前,要员们才想起来。 这是去岁,金銮殿上皇上钦点的二甲进士 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有些同情云舒。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要么得罪文官,要么得罪武官,若是踢皮球,难免给皇帝留下个无能软弱的印象,那这官运,也就到头了。 翰林院林院士不禁脑门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云舒叩头行礼之后,面容沉静,不见一丝慌乱,脊背挺直恭敬道,“启禀皇上,诸位大臣所言,皆有道理。臣不知晋安候该不该罚,但臣知道,自己很羡慕侯爷。” “哦?”皇帝的声音带了一丝疑惑,黑色幽默了一把,“你羡慕晋安候被群臣参奏?” 这答案,踢皮球的味道很明显啊。 云舒抬头,眼睛平视前方,只看得见皇帝衣摆上的龙爪金印锋利无比,声音平缓道,“臣羡慕晋安候还有这样一次机会,给心仪之人争取正妻之位。” “不敢欺瞒皇上,臣自小心中也有一名钟爱的女子,幸运的是,两家是世交,我们自小便有婚约。不幸的是,她家一朝败落,为了养活家人,不得已,她入了青楼为青楼女子梳头。” “纵然她椎髻布衣低调出入,仍是招来了众人白眼和轻蔑。” “偏她牺牲自己,养活的家人,也因为流言蜚语,对她恶语相向。待与我成婚之前,还主动提出,自己名声有损,不堪为宗妇,主动提出为妾。” “成亲这两日,我亲见了她所受的苦楚,才知自己有多混账。” “她自小囿于闺帷,熟读《女德》《女戒》,曾和所有闺秀一样,将名声看的重于自己的生命。若不是不忍亲母,弟弟妹妹饿死,她便是死,也不会出入青楼。” “她为了不让我被人非议,自甘沦为贱妾,日日对着小两岁的亲妹三叩九拜执妾礼。” “她若是自私一些,本可无视家中饥肠辘辘的亲人,早日嫁给我脱离苦海,她的生命,名声都可以保存,未来还可以有一个锦绣的前程,可她没有。” “她毅然决然的入了青楼,把比自己命还重要的名洁丢了,这样大义凛然的女子,何错之有呢?辛苦养活家人是错吗?不连累我是错吗?” 空旷的大殿上,忽然静谧无比,原本撅着山羊胡,气的脸色红润的御史们,礼部大员,竟也都有了一丝疑惑。 自己是对的吗? 是啊,这女子,有什么错呢? “臣以为,礼法教化约束人的言行,目的是为了人人向善,绝不是为了让勇于牺牲自己之人禁锢其中不得解脱。” “礼法教化本身并没有错,问题在于,要求对象是谁?用这样的标准去要求她,是否苛刻?” 言至此,云舒忽的复又重重磕头,朗声道,“臣求皇上,赐我那可怜的妾侍,平妻之位,解她伤怀于流言白眼之苦。” 大兴王朝妻妾制度森严,没有把妾扶为平妻这一说。 大殿之上噤若寒蝉,一时间谁也说不出反对之言。 李牧之瞅准机会,走出朝臣列队,跪到云舒旁,高声道,“求皇上赐清欢姑娘于我为正妻。” 冕旒之上,珠帘微微晃动,窸窸窣窣之声,在这空旷安静的金殿之上,分外惹耳,响在每个人紧绷狂跳的心上。 *** 沈昭慢悠悠用罢了早膳,不多时穿上最华丽的正红衣裳来到了汀兰苑。 彼时,阿古正在用早膳,听见环佩叮当声,本能的抬起头,看见了打起帘子而进的沈昭。 好像一只行走的大红鹳。 这是阿古的第一想法。 不禁嘴角微抽。 上赶子来找虐,也是够缺心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手撕沈昭了,爽感爆棚。 晚上,我会把之前章节,没有写云舒心里的地方,都补上,修一下,会有点虐他,另更新时间,我打算放在早上九点,或下午三点这两个时间。 求评论and收藏 第15章 一条迸跳的鱼 沈昭打起帘子走进梢间,见阿古抬头看了眼自己,便立刻漾起天真热情的笑容。 与过去的每一次一般温和无害。 阿古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用膳,仿若无人。 被无视的沈昭脸一僵,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走近阿古,坐到一旁小杌上。 “姐姐可是赖床了?这会子才用早膳。”沈昭阿古打趣,仿佛两人还是很亲密的姐妹,一低头看见桌上的早膳,惊愕不已。 嫩绿的鲜鸡蕉叶,裹着红色的莆仙红团,闽南粉仔粿,蚝仔煎,荔枝肉…… 这都是闽菜。云府没有私设小厨房,都是食用的公厨做的饭菜,今早的早膳,没有这些啊。 随后反应过来,道,“姐姐今日兴致这般好?一早便遣了奴才去买的吗?” 这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比那甜腻的苏菜合口味多了,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阿古绣眉微蹙,真聒噪! 绿萝边给阿古布菜,边炫耀道,“少奶奶,这不是酒楼买的,是昨日里少爷吩咐管家,给汀兰苑新添置的闽菜师傅,这一桌,都是这新来的掌勺做的。” 她这个主母还没小厨房,姨娘道是先添上了。 沈昭脸上有些挂不住,看着绿萝的笑脸分外刺人。 最让她觉得窝火的是,面前的人一字未言,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的吃着饭。 她这么大个人站着,眼瞎吗? 压下心头的嫉妒,思量一番,挤出两滴伤心泪,用帕子压着眼角,凄凄哀哀道,“姐姐,我心里好苦,呜呜……” 以往沈念最怕她哭,一哭就想方设法哄她,即便是最喜爱的衣裳首饰,也是眼都不眨便送给她。 眼角偷偷瞄面前的人,却见她仿若没听见,正好用毕了早膳,放下着,端起洗面汤漱口,吐到盂中,然后结果绿萝递过来的帕子擦嘴。 绿萝端着盂退出门外。 阿古睨了她一眼,哂笑一声,将用过的帕子朝桌子上一丢。 整个过程漫不经心,又优雅有度。 自己的哭声没干扰到她一丝一毫。 沈昭懵的连哭都忘了。 看着她起身,走到窗边的贵妃榻上,半椅在引枕,手肘撑在扶手,一退迭到另一条腿上,整个裙摆像一柄打开的伞面,随着晃动的脚尖微微漾起弧度。 半仰起下巴,姿态慵懒,慢悠悠揶揄道,“若是觉得做正室苦,你可以自请下堂,回你的贫民窟去。” 沈昭原本原酿好的悲伤情绪,被嘲的如飞鸟入林,四散而去。 带了一丝气氛道,“姐姐入籍虽已沦为妾侍,我却仍不顾正室之尊,纡尊将您视为亲姐,打算礼遇相待,却没想到,姐姐已把我当做敌人。”冷哼一声,“果然荣华富贵能教人六亲不认,姐姐真叫我心寒。”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够绝。 阿古嗤笑,纤指轻扣塌上小几桌面,嗤笑一声,“我还委屈你了?” 沈昭卖着碎步,一步步靠近阿古指责道,“当然是你害我受尽委屈,如今阖府上下都知相公偏爱姐姐,我这正室不过是摆设,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如今我院里,连个丫鬟都敢与我呛声。” “姐姐,你既然把正室之位让给我了,就应该守好你妾室的本分,我也会投桃报李”她拿出一张小笺,倾身放到阿古面前小几上,“这是我排的侍候相公的日子,旁家侍妾一月两晚,我给你排了五日。” 她坐到阿古对面,手覆上阿古的手,似威胁似哄道“姐姐,我们永远是好姐妹不好吗?我会善待你的。” 阿古甩开她的手,不屑道,“你若是觉得无人问津,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这里好吃好,就是好日子,你不妨自己待在这里试试。” 沈昭被刺,也不装贤惠了,语气一转,沉声道,“你一个出入过青楼的妾室,能在这安稳度日,有什么不满意的?哪个青楼女子,最后不是孤苦无依,风雨飘零?” “你莫要以为,让了我正室之位,就可以携恩以报。你也不想想,就你那名声,即便你不答应,相公婆婆也不会让你做正室。” “我之所以还愿意说是你让我,不过是念在姐妹之情全了你的脸面,你也别太上杆子,把自己当盘菜了。” “更遑论,若不是你出入青楼,坏了沈家女子名声,以我女子学院全优结业的才名,没准能找个比云舒官职更高,家世更好的公子,沈念,这是你欠我的。” 阿古一个翻手,“啪”的一巴掌给了沈昭一个耳刮子。 沈昭被打的懵了,本能抚上脸颊,咬牙道,“你敢打我?” 阿古快速翻手,照着另一半脸又“啪”的连着煽了一巴掌。 沈昭一个愣神间,挨了两个巴掌,反应过来,心里恨极,不管不顾伸手过来打阿古。 阿古在她抬手时便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拽,沈昭一个趔趄不稳,人向前倾。 阿古转而将她脑袋按在小几上,倾身冷道,“我当年若是知道,辛苦养活的妹妹是个白眼狼,就该活活让你饿死。” 沈昭像个被按住脖子的公鸡,拧着脑袋浑身扑腾挣扎。 半晌,阿古松手,得了自由的沈昭猛的抬头,发髻散乱,面目扭曲,厉声道,“你以为我很稀罕你养活吗?你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嘲笑捉弄我的吗?” “她们背地里给我起绰号,叫我‘青妹妹’,在我的课桌上画青楼,椅子上涂墨水,你知道被所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滋味吗?我拼命捂住耳朵,可那些嘲笑还是钻进耳朵里,在你脑袋里更苍蝇似的嗡嗡不停,学院里的狗都比我过的有尊严。” “我宁愿当初活活饿死。” 阿古红唇一勾,寒眸逼人, “那你怎么不去死啊?你顶天了就是受些流言蜚语,那你想过我这个去青楼的姐姐是怎么过来的吗?” 阿古脚步轻移,缓缓向沈昭逼近,“你被人迎面扔过鸡蛋吗?唾过面吗?你被人压着生生用坚硬的簪子划过肌肤吗?你受过亲人的背叛算计吗?” “你知道爱慕了十五年的人,被人抢走的滋味吗?你知道没有祝福,没有凤冠霞帔,没有洞房,没有新郎的婚礼是多么让人心碎吗?” 沈昭被逼的神色慌乱,步步后退,“噗通”一声,撞在墙上,无路可退。 沈昭被阿古问的有些心虚,人在面对自己做的亏心事时,一般都想极力掩盖。 沈昭转移话题道,“罢了,这些事都过去了,”用帕子压了压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姐姐,我已经是正室了,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哦?”阿古语调一扬,语含深意道,“是吗,你大概忘了,你这正室之位是怎么来的了,要我给你提醒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请原谅我断在这里,实在是现在只能压着字数,不然下个星期不好上榜,请相信,我好想随心所欲的跟字数的。呜呜呜呜呜 沈昭:你要吓死我吗? 阿古:这也是一种死法不是?也许比起你悲惨的结局,你恨不得死在这呢? 沈昭:…… 第16章 一条迸跳的鱼 “你大概忘了,你这正室之位,是怎么来的了。” 沈昭心中一凛,随后又摇头,她不可能知道的。 若是她知道了,早就让云舒休了自己。 压下慌乱,半是威胁半是劝道,“别和我争,你争不过我。别逼我,我不想把事情做绝了。” 阿古冷笑,说的好像她多大度一样。 “凡事没有绝对,”阿古玩味的看了看沈昭,眼珠子一转,瞥了她腕间的镯子一眼。 “有时候,金手指也许会变成切腹刀呢。” 沈昭心头突突直跳,她好像全知道的样子。 不可能,手搭上腕间,才压下慌乱,快速分析。 她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让云舒离自己远一些才对,怎么会任由他和自己圆房? 沈昭脑袋乱成一团,心口突突直跳,阿古忽的靠近她耳畔到,“放心吧,我暂时不会告诉相公的”。 沈昭猛的睁大眼睛,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陷入一片恐惧中,脑海里蹦出各种让自己汗毛倒立的猜测,这个人真是那个柔弱的沈念吗?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到底想做什么? 阿古露出一个诡异的的笑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留着你自有留着你的用意。” 该你下线时,你便可以下了! 沈昭被阿古吓的惶惶不安,从汀兰苑出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中。 把镯子抱在心口,将阿古和自己的对话想了无数遍。 她把脑袋想破了,也不知道阿古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秘密。 她要怎么对付自己? 越是不明的恐惧越让人害怕。 只一个时辰,沈昭已经有些精神恍惚。 忽的听见画眉来报,府中有圣旨道,更是吓的三魂没了七魄。 当年沈家也是突然一道罢官圣旨才跌入泥潭,她本能的想到,云家完了! 任凭画眉在屋外敲门喊话,沈昭死死缩在被子里,不愿意出去面对圣旨。 福瑞园内,云氏正在看账本,管家刘福忽然来报,“老太太,您快去看看吧,府里有圣旨到了,宣旨太监已经到了花厅。少夫人缩在房里,不出去接旨。” 云氏心中一凛,手中朱笔“啪”的掉了,自己儿子才是六品官,能有什么事需要皇帝亲自下旨? 云氏这些年经过大风大浪的磨砺,心志强大,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起身,带着奴仆浩浩荡荡先往绿芜院去,路上默默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到了绿芜院,咬牙吩咐刘福砸门。 门砸开,云氏走进内室,见沈昭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气的亲自扯开被子。 她手一扬,“啪”的给了沈昭一巴掌,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云家还没败呢,你做这没出息的样子给谁看”。 这一巴掌反而让沈昭冷静过来。 “沈昭我告诉你,荣华富贵本就是险中求,享的了多大的福,就要担多大的事,我给你一盏茶时间,立刻收拾好去花厅,若是耽误了接旨,你立刻滚回你的平民窟。” 说完,云氏拂袖而去。 沈昭立刻跳下床梳洗。 云氏到了花厅时,阿古已经在花厅,和宣纸的太监胡公公攀谈起来。 茶盏点心一应俱全,没失礼。 云氏舒了口气,看向阿古的眼神,不由带了三分赞许。 云舒见礼之后,胡公公直白道,“敢问老夫人,府中女眷可是都在此了?若是人齐了,杂家便要宣读圣旨了。” 云氏编了个理由,向胡公公致歉,旁边的嬷嬷瞅着时机,递上了一些银两。 等沈昭来到花厅,三个女眷便跪到地上。 胡公公手中佛尘一摔,打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听闻翰林院侍讲云舒之妾沈念,为奉养亲人,不惜牺牲名节,此举至纯至孝。后为不连累夫君饱受非议之苦,又自请为妾。 舍己为人,品信高洁,此乃我大兴王朝女子之凯模,朕特赐汝平妻之位,与正室享同等地位,钦此。 阿古笑着磕头接旨。 沈昭不自觉捏紧了手,指尖嵌进肉里也没感觉到疼,脑子里忽的想起刚刚云氏那句,‘富贵险中求’。 沈念,不能留了! 云氏楞了半天,反应过来时,心中舒了一口气,随即心中便有些生气,看向阿古的神色便带着一丝责怪。 这必定是云舒当朝请求的,自己儿子一向沉稳,这事太鲁莽了。 胡公公临走之际又透露,皇上已经亲自将云舒从编修实录,调至起草诏书之职。 已然是天子近臣。 云氏喜的嘴都合不拢。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正要敲打阿古,管家又来报。 晋安候府管家赵明亲自带着谢仪上门了。 云氏觉得自家风水,今日格外的旺。 亲自去府门迎接晋安候管家,见了那些贵重的谢仪,饶是她当年见惯了富贵,也不禁傻了眼。 到了花厅,赵明对阿古十分客气,并亲自转达了晋安候的感激之语。 阿古又客气的与之寒暄。 云氏在一旁,知晓了前因后果后,对阿古巴结上了晋安候十分满意。又看了看一旁被晾着的,脸色铁青的沈昭。 忽然有些后悔。 这沈昭未免也太上不了台面。 待赵明告辞之后,云氏亲热的拉住阿古的手,慈祥道,“念儿,你是个好的,好在如今你守得云开见月明,晚上咱办顿家宴,庆祝庆祝。” 阿古淡淡抽出手,敛去笑意,随意道,“随便。” 云氏脸上一僵,随后又重新扯起笑容道,“这孩子,别是还怪着我呢。” 阿古用手指夹起一缕碎发至耳后,下巴微扬,平视云氏道,“您说呢?” 云氏脸色难堪起来,心中也生出几分不满。 阿古话头一转,揶揄道,“婆婆多虑了,您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干嘛要怪您呢?” 云氏脸更僵了…… *** 翰林院内,云舒对着公务,正难得的开小差,想着沈念此刻接到圣旨欢喜的样子。 同僚喊了他几声,他才回神。 一抬头,便见到了在门口的李牧之,显然是来找自己的。 云舒起身,走近李牧之,刚要弯腰行礼,便听见,李牧之道,“免了吧。” “云大人不必见外,今日若不是你,本候也无法求得这道圣旨,你可是大功臣。” 云舒谦虚笑道,“侯爷您谦虚了,没有我,您今日也能顺利讨到圣旨。您本来便知晓,正妃之位肯定求不到,不过是虚晃一枪,顺利求到侧妃圣旨罢了。” 先狮子大开口,提出请旨正妃之位,文官最后的心里底线,自动就放在侧妃之位上。 双方争持不下间,皇帝提出侧妃之位,李牧之欣然同意 ,文官们也愉快的认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且这般一闹,朝中大臣,谁家还敢把女儿嫁给他做正妃? 没有正妃,侧妃不就是正妃吗! 李牧之以往接触的文官,说话总是打恨不能拐上十八个弯。 被云舒直白点破,没有气恼,反而觉得看他为人直白,性格爽利,哈哈笑了起来。 拍上云舒的肩膀道,“说起来,我能抱得佳人,还多亏了你那平妻给我出主意,她是个好的,这月十六,是我成婚的日子,带上你的夫人,一起来观礼。” “那下官便却之不恭了。”云舒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and收藏 第17章 一条迸跳的鱼 对阿古未知的恐惧,加上对圣旨亲赐平妻的嫉妒,沈昭的心头的嫉妒已经达到了伸出恶念的地步,镯子炙热的红光搅的她五脏六腑都在熊熊燃烧,面目扭曲,一旁的画眉吓的魂都要丢了。 她猛灌了几壶凉茶也消不下去,狰狞着一把拽过画眉的衣角,厉声道,“你快速准备凉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画眉觉得自家主子是疯了,但沈昭封魔狠厉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还是哆嗦着身子,快速去备了凉水。 沈昭迫不及待扑进水里,奇怪的是,灼热并没有降低她对冰水的敏感度,一入水的那一刻,四肢百骸被冷意浸头,全身哆嗦着直打颤。 好在能清晰的感觉到,镯子和五脏六腑都在缓慢降温。 但冰火两重天折磨的非人折磨,让她身不如死,她不知道还要煎熬多久才能完全消退,便异常绝望。 她知道,于自己而言 ,前方未必是天堂,但地狱一定在身后。 死死咬牙忍着,嘴角咬出的鲜血,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入冰水中晕散开。 阿古欢快的绕着她的浴桶跑圈,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欣赏她的痛苦。 眼见最后,沈昭如得了羊癫疯一般,浑身抽搐。 阿古咂摸着下巴得出了个结论论:这沈昭,折磨起自己来,那也是毫不手软。 牛! *** 汀兰苑内,圣旨平铺在雕花梨木小几上,沈念嘴角擒着柔和笑意,纤细的手指细细摩挲每一个字面。 芙蓉花开在她身侧的园窗之外,鹅梨帐中香从熏笼内打着旋飘在小几一角。 “你可欢喜?”阿古身子一转,神体现身,半躺至贵妃榻,手肘撑在引枕,凝腮问她。 “什么?”沈念本能抬头,嘴角的笑意未停。 “你可欢喜?”阿古另一手指轻扣贵妃榻,又轻轻问道。 沈念想明白阿古的问题后,笑意凝住,须臾一丝丝退去,直到不见。 低头,怅然拧在眉梢,轻叹一声,又渐渐淡去,看向窗外,神态平和。 阿古明了,便不再问,眯起眼,向窗外眺去。 廊下,洁白的梨花,随风轻落进窗牖内。 勘破情爱历经生死的人,内心平和从容,风吹不动,水渡不了。 *** 随着皇帝下达的两道圣旨,京都各世家大族女眷都在议论沈念和清欢这两个出自青楼的姑娘。 李牧之虽是一介武夫,长的却是品貌非凡,气宇轩昂,加之大权在握,是京都一众闺秀的心头好。没想到最后被清欢这个青楼女子俘获,不少人咬碎了银牙。 纷纷好奇,这女子究竟美成什么样。 相比对清欢的好奇,对沈念就是明明白白的赞赏,有情有义,怀瑾握瑜。 而平民女子在知道沈念的事迹之后,纷纷将她视为偶像楷模,励志向她学习。 有那好奇大胆的小姑娘,日日跑到云府门口守着,盼一瞻偶像的面容。阿古被几人瞧见几回之后,被惊为天人,一时间成了京都流传的人间绝色。 沈昭则沦为众人的谴责不耻对象,亲姐牺牲名节养活她,居然还好意思代替姐姐做正妻,还敢受姐姐的妾室之礼。 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昭不知,自己还未以云舒的正妻身份,出席过一次宴会,便已经得了全京都贵妇的不耻。 而春满楼的李妈妈,自觉清欢和沈念给青楼姑娘争了脸面,让她与有荣焉,亲自下令,将清欢曾住的屋子空出来,留作春满楼的招牌景点,只供人观赏,不许人入住。 而沈念曾经用的梳子,也供在供桌上,供人瞻仰。 一时间,京都所有青楼的姑娘,都希望跳槽到春满楼。实在进不来的,也要塞些银钱,来摸摸沈念的梳子,清欢睡过的床…… 就盼着沾到些福气,哪天也被这样痴情的恩客赎回家…… 接待恩客的时候,分外真诚热情。 沈念和清欢,嫣然成了众青楼女子的偶像。 沈念曾经设计的发饰,妆面,舞蹈,人人争相效仿。春满楼的李妈妈,瞅准时机,将这些刊印成书,一时间,市面上的贵妇都争相购买。 当然这是后话,自是不提。 *** 晚间,刘福亲自来了绿芜院,说是少爷派了人来接她出府。 阿古换了一件鹅黄上襦,月白色曳地长裙,腰带将腰肢掐的极细。 对镜在眉心细细描了一朵怒放的红梅,又配上一对石榴红饵珰,晃在天鹅颈见,头上插一株雕海棠花玉簪。 飞驰的马车渐渐停稳,云舒撩起车帘,见了盛装的阿古,呼吸一滞。 她如宛在白瓷碗底的红色锦鲤。 又如珐琅釉上的绝色侍女图。 更像开在冰雪之上的簇簇红梅。 阿古盈盈一笑,将手放进看痴了的云舒手中。 云舒被这明艳的笑容晃的回神,将阿古牵下马车。 阿古下车,抬头,便见着,悬在二柱金丝楠木匾额上的“沈府”二字。 阿古疑惑的看向云舒。 云舒笑着在她掌心,放上一张契书,柔声道,“我给你赎回来了。” 阿古打开,上面如今已是沈念的名字,粲然一笑。 云舒牵着阿古的手,急切往府里走,重温两人的童年趣事。 随着沈府大门的打开,曾经熟悉的画面一一传来。 两人在通往沈之航书房的廊下停住,云舒指着通往后院的岔道,闭眼回忆道,“还记得吗?每次我来府中,总是能凑巧在这遇到你。” 阿古脑中闪过一个天真的少女,每每拿个团扇遮住脸,装作在这里偶遇云舒,乘她不被,透过团扇,偷偷看两眼云舒。 每回被云舒抓住,两人目光相交,她便羞红了脸跑开。 这是自幼守着规矩的沈念,在闺阁时做的最出格的事。 院子里的凉亭,是儿时两人玩过家家的地方,阿古走到背光一角,倾身拨开被花草挡住的地方,那行字还在。 是沈念刚学会写字时偷偷刻的,歪歪斜斜的刻着,“我要嫁给云舒哥哥。” 云舒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忽的又拉着阿古跑起来,最终在一颗海棠树下停下。 “我把女儿红拿回来了,又新添了三坛,重新埋了进去,岳父没能做的,我给你补上,我们今晚饮一坛如何?”云舒转头问阿古,眼里的柔情,比天边的落日还暖。 “嗯。”阿古欣然点头。 云舒俯身,也不用铲子,用手将土拨开。 两人背靠背坐在海棠树下,喝着女儿红,忆着童年的往事,那些事仿佛就在昨天一样近,又像是上一辈子那样遥远。 天边落日渐渐隐去,月儿悄悄爬上柳梢头。 那树,那酒,那花,那月依旧,其人不存。 阿古不胜酒力,睡在云舒怀中。 云舒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微蹙的眉抚平,一遍遍呢喃道,“若是当年我没有误会你多好……” 这淡淡的疏离,浅浅的忧伤,到底要怎么消。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and收藏 第18章 一条迸跳的鱼 沈昭那日在冰水中冻坏了,迷迷糊糊烧了三天,云舒虽不喜他,却仍记着自己为人夫的责任,每日下朝都来看上一眼。 这日府医又来给她看诊,她总算能掀开了眼皮。 老大夫诊了半天脉,摸了胡须,拧眉道,“夫人已无大碍,再吃上几副药便可痊愈。” 沈昭是个精明人,最会看人脸色,当即冷了脸,带着一丝威严道,“老大夫也是府中惯用的医者,何故要用这般浅显的谎言来诓骗我呢?” 她掀开纱账,目露精光道,“大夫,您就和我说实话吧,我受得住。” 老大夫怕她受不了,本是好意隐瞒,见如此,便直白说出,“夫人身子受寒气损伤严中,以后怕是于子嗣上会艰难一些。” 磨难害人也锻炼人,沈昭受过镯子那非人的折磨之后,沉稳不少。 此刻听见这是个女人都受不了的消息,竟也没有生出怒气,平静的接受了,在心里谋划一番,必要时,抬个丫鬟去母留子,也是个路子。 淡淡吩咐道,“劳烦大夫了,只是此事,还是莫与旁人说的好。” 为医者,最忌透露患者隐私,老大夫当即便应下,又坐到一旁小几上,开药方。 沈昭颓废的靠在引枕上发愣,半晌,忽的想起云舒手臂上的伤,随口问道,“我夫君手臂上的伤,你可去看过了?” 老大夫恰写好药方,放下小楷毛笔道,“少爷受伤了?并未曾寻过我。若需要,老夫便去给少爷看上一看。” 沈昭拧眉,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思索一番道,“罢了,本就是轻伤,应该也结痂了,不劳您了吧。” 老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道,“若是有摔伤,这个可一用,不必留疤。” “不是擦伤,”沈昭摇头,“是刀……” 不对,云舒是书生,怎么会有刀伤? 沈昭脑中忽的蹿出了一些疑问,脑子里快速分析起来。 成亲那晚还没有,第三日便有了,中间只回过一趟门,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为什么要瞒着? 她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随后压下心中想法,对大夫道,“那便谢过大夫了。” 大夫一走,沈昭便将画眉唤进屋中,问她汀兰苑这几日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画眉暗暗叫苦,您个铁公鸡,文银一两没赏过下人,居然妄图打探汀兰苑! 那边从成婚次日,到三日前成平妻,下人拿赏银拿到手都软了,绿芜院的丫鬟婆子恨不得都找门路调去汀兰苑,你让我上哪给你打听去? 自己为什么要被她选中座贴身丫鬟? 貌似还是个随时会犯疯病的疯子! 画眉压着不满,思考一番道,“没什么不同呀,二夫人照旧每日正常作息,闲时逛逛园子。” “不对,肯定有不寻常之处。”沈昭低头思索折磨,沈念自打成婚之后邪门的很,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你把从成婚之日开始,汀兰苑所有的事情都给我讲一遍。”沈昭吩咐道。 画眉竹筒倒豆子一般讲起汀兰苑各种琐事,讲到绿萝洗元帕之时,沈昭脑中豁然开朗。 那晚她曾求云舒一起到床榻上,他却仍在水中碰她,自己也没有落红元帕,汀兰苑也没有,云舒手臂有伤。 沈念有问题! 这发现,让她欣喜若狂,好像抓住了敌人的把柄一般。 沈昭嘴角擒着阴鸷得意的笑,一扫这几日的病气。 *** 这日晚间,云舒回到府中之后,向云氏请安之时,不小心被云氏贴身伺候的王嬷嬷泼湿了茶盏,擦拭水渍之时,不小心掀起了云舒的衣袖,云舒心中警惕,立刻将衣袖拢回腕间。 看向云氏和王嬷嬷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审视,心中疑惑,不知两人有没有看见。 云氏眼皮一跳,立刻将视线移开,若无其事道,“快回院中换身衣裳吧。” 云舒和云氏相依为命几十载,感情深厚不说,更是什么话都聊,此刻见母亲脸色语调无异,便暗暗松了口气。 内心深处还带了一丝愧疚。 那一瞬间,居然以为母亲知晓了什么,在试探自己。 他们自小便比一般母子亲厚,若是母亲有所疑问,该是大大方方问自己才是,不会这般绕着圈子试探。 云舒一走,云氏便沉了脸。王嬷嬷不解的问道,“太太,您怎么不问问少爷?” 云氏冷哼,眯眼看向门口道,“他连这等事都愿意替她瞒着,我问了有用吗!” “已经被那狐狸精迷的是非不分了。” 云舒出福瑞园门口时,忽的停下,问守门的婆子道,“少夫人今日可有来过这院子?” 守门的婆子回话道,“少夫人病着,已经几日没来请过安了,除了府衣来诊过平安脉,并没有外人来过。” 云舒心中最后的一丝疑滤也消去,隧放下心 云舒换好衣裳之后,照例又来绿芜院看望生病的沈昭。 云舒进了内室,撩开纱账,沈昭被忽然闪进来的光线刺的咪开一条缝。 成亲这几日,云舒消除了那种染指小姨子的怪异感觉之后,如今已经能对沈昭,不带感情的应酬,面面俱到,给一个原配最基本的体面。 也是因着这个,虽然绿芜院的丫鬟婆子,私下里对沈昭颇有微词,却仍然不敢怠慢她。 “今日可好些了?”云舒拿过引枕,扶她半靠起来。 “好些了。”沈昭柔声道,“听画眉说,相公日日下朝都来看我,劳相公挂心了。” “无妨,”云舒道,“你好好休息,将养好身子最重要,后日晋安候娶亲,你也一道吧。” “妾身省的了,”沈昭轻咳两身之后,道,“相公,我这一身病气,若是过给你就不好了,相公还是去姐姐那吧。” 云舒对沈昭的体贴颇为满意,也没再停留,起身往汀兰苑而去。 汀兰苑中,阿古正在百合花架下荡秋千,绿萝小力在她身后推。 阿古脸上的笑意活泼又天真,漾在洁白的花丛中,云舒也被带起一丝玩闹之心。 放轻脚步,偷偷走到阿古身后,朝绿萝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绿萝会意,笑着退开。 云舒忽然大力推了阿古一下,阿古被荡上天际,手攥着秋千绳,脑袋回头,云舒正笑的促狭。 待停下,小粉拳锤上云舒心口,娇斥道,“相公真坏。” 云舒把她揉夷按在胸-膛,带了一丝霸道,道,“我曾听人说,女子喜坏坏的男人,传言不假。” 阿古羞红了脸,跺脚绞着帕子给了云舒一个后背,道,“相公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话,未免有些轻浮浪荡。” 云舒将人搂进怀中,隔着柔软的纱衣,揉-弄着怀中人,唇瓣靠近耳垂道,“我还有更坏更浪荡的一面,你要见识吗?” “别,”阿古拽住四处点火的手,“这是白天呢。” 云舒在粉嫩的耳垂舔了一下,调-戏道,“你是说晚上就行?” 阿古气的双手盖上脸,羞的不愿露出来。 云舒哈哈笑着把人抱进室内为所欲为。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古:热烈欢迎云氏作妖。 云氏:…… 阿古:云氏下线,倒计时开始 第19章 一条迸跳的鱼(有修改 这日十六,沈念亲自给清欢绞面上妆,梳了一个绝美的新娘发饰。 待所有妆发完毕,曾经春满楼的姐妹们也掐着时辰过来送嫁。 出嫁自是喜事,更遑论,清欢嫁的夫婿身份之高,是整个青楼界数千年以来,也没出现过的事。 清欢俨然将是青楼名妓第一名,将长留青楼史册。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恭贺祝福,羡慕。 不多时,这迎亲的轿子便到了浅月阁。 李牧之不通诗词,好在迎亲队伍中有云舒这个大才子,姑娘们绞尽脑汁出的对联,诗词,都被云舒一一轻松解出。 礼过之后,李牧之红绸牵着清欢上了喜轿。 李妈妈和一众青楼姐妹,站在门口,看渐渐远去的花轿,哭花了妆面,哭湿绢帕。 既是为清欢高兴,也是为自己难过。 自古青楼女子命运多悲舛,年幼时因着几两碎银被亲人卖进来,秒龄时恩客撒上几两碎银便可随意玩弄,色衰时,被遣出青楼,一人孤独老去。 如清欢,沈念这般,遇见倾心相待自己的,少之又少。 沈念见她们哭的伤心,想起了上辈子,独在院子里的荒凉时光,再一次被悲伤笼罩。 云舒走到她身后,无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掌心传来温热,她本能回头,云舒眼中的柔情怜惜多的快溢出来。 他读懂了她的难过。 她楞了一刹那,随即收回视线,平静的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里,早有准备的云舒变戏法的拿出一只糖画来哄人。 小时候沈念最喜这些接头小零嘴,但沈母嫌这些小食不体面,不让沈念吃,她每回便央求云舒,偷偷买了带给她。 阿古接过,伸出丁香小舌,慢慢添了起来。 云舒心中那巨大的难过忽的就没了。 他仔细瞧去,明明是一样的神情,为什么自己觉得有些不同了? 暗自嘀咕半天,最终,将功劳归结在糖画上。 晋安候府这边,便清一色的都是官太太,男女不同席,云舒和阿古在通往内室的走廊处分开。 沈昭是一早便同云舒来的晋安候府,待阿古进了待客的花厅,沈昭已经在花厅坐了好一会。 当然,只是“坐”了好一会,因为官太太们对她代嫁的事,很是不耻,并不太搭理她。 在强行搭讪几次无果之后,那股子身负才华的清高劲,教她拉不下脸去捧别人,便孤傲的当石雕。 阿古来的迟,一进门便是众人瞩目,让人眼前一亮。 因着清欢成亲,沈念不想夺好姐妹的风头,发饰梳的简单,簪子低调,连衣裙也是朴素的一身天青色罩浅灰色纱衣。 偏她又生的莹白如玉,这一身低调的衣裙,反称的她气质出尘,容颜绝美。 简单来说,盛装的贵妇们,因为华丽的装扮,将容色提了三分。 而阿古却是反过来,美丽的容颜身段将素衣提出了十分美感,而这十分美感,又将她本人称的清雅绝俗,与众不同。 这让一向青睐华服的贵妇们打开了对审美的新世界,纷纷询问她的身份。 待知晓,她便是近日名满京都的沈念,更是好感度飙升。 不少人还买了李妈妈刊印的册子,便一一向沈念讨教这梳发穿衣之道。 沈念也不藏私,一一教她们,自己总结的三庭五眼比例,众贵妇听的认真不已,俨然将她视为行家。 对比沈念的众星拱月,沈昭面露不屑,嘴角嘲讽,不过也没人在意她。 待酒席散去,贵妇们依依不舍的和沈念告别,纷纷邀她改日去自己府邸做客。 沈念淡淡客气应下。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过去了两个月。 这日,云舒下朝来了汀兰苑,和阿古坐到食案用晚膳。 一块牛肉还未入口,阿古便吐的昏天黑地。 云舒慌了,立刻遣了小厮去请府医。 待一番折腾下来,老大夫摸着胡须笑呵呵恭喜,二夫人已经有两月身孕。 显然是洞房那日怀上的。 云舒欢喜的手足无措,花了好大一会才镇静下来,询问一番注意事项,用心记下。 重赏了老大夫之后,又赏了一众下人。 如此汀兰苑一片祥和欢喜。 消息传到绿芜院时,沈昭立刻称病闭了院门。 云舒亲自去如瑞园告知云氏。 云氏端着茶瓯的手,差点没拿稳摔在地上。 “母亲怎么了?”云舒仍然沉浸在喜悦里,“可是太过欢喜了?” 云氏换上笑脸,语调慈祥关爱,“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受孕一般得过了头三月,坐实了方可说出来,你这般高调可不稳妥。” 云舒点头道,“是儿考虑不周,如此儿便先嘞令汀兰苑下人不得对外言语吧。” 男人对第一个孩子总是有特别的感情,再加上他对沈念的感情深,此刻虽人还在福瑞园,心已经飞了。 云氏劝他,别光偏宠沈念,沈昭那头也要顾着,后院不平,易生事端,他便囫囵应着。 云氏瞧出儿子的急躁,对沈念愈发不喜,但她惯会做慈母,便催云舒早些回去。 再回到汀兰苑,云舒连走路都不让阿古一人独走,小心将她抱在塌上,给她禁止了诸如秋千之类的玩乐项目。 对此,阿古十分不奈,白眼嗖嗖射向云舒。 一向纵着她的云舒,这次却十分坚持,任阿古撒娇发脾气,丝毫没用。 云舒又迫不及待找了些古籍过来翻开,开始给孩子起名字。 阿古扶额无语,“还不知是男是女,就要起名字了?太早了吧。” 云舒不以为意道,“别看还有十个月,要娶个完美的名字,时间未必够用。这名字得响亮,寓意深远,不能常见,也不能太过生僻……” 阿古嘴角微抽,想的够远! 阿古半躺在引枕上,脑袋歪在一侧,用手肘撑着,静静看着云舒翻越书籍。 他看的认真,有几次,大约是看到了满意的字,便连上云姓,在口中反复念叨几遍,然后又摇头,继续翻看。 平日里出口成章的人,一晚上翻了六本书,也没取出一个满意的名字。 待到了睡觉的时辰,还有些恋恋不舍,被阿古催着,才放下书籍。 这晚睡觉时,手一直护在阿古腹间,将人环在臂弯,一整晚保持这个动作没有变过,嘴角漾起来的微笑,一直持续到天明。 睡梦恍惚间,似轻轻说了梦话,“念儿,别怕,孩子会好的……” *** 翌日一早,云舒前脚出了门,后脚,云氏便往汀兰苑而来。 身后的贴身嬷嬷手捧托盘,赤褐色汤药在白瓷碗中轻轻晃荡,淡淡热气飘出,漾出微微水纹。 阿古手中小楷沾上朱砂,对着铜镜,在眉心描上一朵狂惫怒放的红莲,宛若真花开在眉心,原本温柔的五官,立刻妍姿妖艳勾魂摄魄。 裙摆一撩,如打开的伞面,垂散在地砖,正襟危坐,平视前方,恭候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偶放了个预收文,《霸总,本花蜜看上你了》,一个和阿古一样狂惫的女子,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在孟婆完结之后开。 第20章 一条迸跳的鱼 云氏穿过回廊,转角进了堂屋,被眼前的景象一惊。 眼前的人盛装坐在上首,胸有成竹看向自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在等什么人,或者说,就是在等自己。 原本理直气壮的事,竟生出了一丝心虚,不知从何开口。 宽敞的房间内,两人一座一站,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云氏先移开目光,走到阿古左侧的主位坐下,带来的嬷嬷,放下药,有眼色的退下。 云氏酝酿好情绪开口道,“念儿,听舒儿说你有孕了。” 阿古语调闲凉,淡淡“嗯”了一声。 云氏怅然道,“你对我,对舒儿情深义重,怀孕本事喜事,我昨日很是为你高兴。” 顿了顿,拉过阿古的手,又道,“只是,你怀孕的消息刚传出来,下人便议论纷纷,背后里说的那些个浑话,真叫我气氛。” “哦?”阿古抽出手,揶揄道,“今日刘福管教下人如此懈怠吗?既如此,便让他把嚼舌根的下人给发卖出去吧。” 云氏被抢了话头,眼珠子一转,又往回拉,“念儿,发卖奴才自是简单,可是你想过没有,新来的丫鬟婆子便不会嚼舌根了吗?” “你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云氏叹气,“你这洞房之夜,也没个元帕落红,下人怀疑你身-子早已不洁,如今这又怀上了孩子,偏巧又是刚成婚便有了,若是生下来,难免被人闲言碎语诟病身份,怕是舒儿也要被人嘲笑。” 阿古嗤笑一声,语调冷然,“那没落红的分明是绿芜院,怎么婆婆硬要说是我没有?几个丫鬟的闲言碎语,婆婆便这般放在心上?什么时候,主子还要看丫鬟的脸色过活了。若是你实在管不住,那我便劳累一番,亲自管家。” 云氏心道,沈念好像有些不一同了,以往从不是个如此嘴利的,胆子也大了,还敢同我这个婆婆犟嘴了,看来自己是太过仁慈了! 这后院里,一个个的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又道,“念儿,我是为你好,为云家好。虽说我们是婆媳,可我念着你这孩子懂事,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来看待,如今你好不容易走出泥沼,又怎么忍心看你再被人议论?” “如今你也已是妻位,这孩子生下来以后,便是嫡长子,身份贵重,那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身份有瑕疵,以后被人诟病,你让他以后如何立足?云家如何立足?” 云氏将药碗推到阿古面前,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你们没那母子缘分,你还年轻,将养几个月,便又可以怀了。” 阿古耳朵微微响动,听见来人脚步声,嘴角微微勾起。 端起药碗至唇边,云氏心下一喜,却见阿古只是用鼻子吸了吸,复又放下。 “你” “这药名唤美人肠,里面含有大量麝香和藏红花,药劲十分霸道,寻常女子,只需一剂,便可终身不孕,青楼妈妈向来用此药,对付花楼里的姑娘。” “有孕之人,服下不出一炷香,便胎死腹中流血不止,能不能保命全看造化。听闻婆婆也是书香世家出生,平日里端的也是慈爱和睦,不曾想,竟也通这阴私之药,来对付自己的亲儿媳,亲孙子。” 云氏脸色霎时由红转白,开口道,“你” 阿古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继续道,“我很好奇,若是我这孩子真的流了,婆婆如何与相公交代?” “想来是和相公说,我去逛园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没了。把自己摘清楚了,还顺便给我上点眼药。你和相公相依为命几十载,相公自是不会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 “至于我,死了最好。”阿古手指摩挲在白瓷碗边缘,“那样,相公永远不会知道,你辛苦操持家务,挣钱养活他读书不过是假象,先前是父亲养活你们母子,后来是我去青楼养活你们,是吗?我之所以答应为妾,是你亲自逼我的,根本不是什么自觉不洁,自请为妾。” 阿古身子往后一倾,手在肚子上抚摸轻轻打圈,“我尊你为长辈,答应你不说的事,一个字也不曾说过,你为何还是这般不放过我?你为了保住你光辉伟大的母亲形象,连自己的孙子都可以亲自下手打掉,这是相公的第一个孩子啊?” 云氏被直白点破心中最恶毒的想法,一时惊住,忽的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本能转头,却是脸色惨白的云舒。 云氏心下惴惴,手脚发软,平日里最擅长的狡辩都忘了说出来。 许是云舒眼中的失望,和震惊太多,云氏竟然连看都不敢看儿子,错开眼,又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放,慌乱的躲着。 云舒二十年的信仰崩塌,一步一步,极慢的走进来,声音都在发颤,“母亲,念儿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云舒激动的摇晃着云氏的肩膀,一遍遍的问。 药碗还在当前,容不得云氏抵赖,或者说,抵赖只会让云舒更厌恶,呜咽着说不出。 云舒稍稍有了些理智,放开云氏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诓我?你挣不了钱,我不会怪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念儿?你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啊?我们是亲母子,用的着这样算计吗?” 云氏解释道,“我不是算计你,你是娘的希望,是云家的希望,你还要完成你爹未完成的遗愿,光宗耀祖做大官,难道能让人说,你曾靠青楼女子养活吗?你不可以有污点啊,你必须是完美无瑕的。” “如果可以,我又何尝想双手沾满泥沼,我不是那黑心烂肺的,否则,我又岂会同意让沈念进门,实在是嫡长子身份重要,如何能被人诟病?” 云舒袖子一甩,凭几上的茶具药碗“咣当”散落一地,“你问都不问我,就要把我的孩子打了,心爱的人杀了,还叫为我好?我完美无瑕就要把别人的功劳,生命都剥夺了吗?” “如果为了几句别人闲言碎语,就要杀了自己的孩子,”云舒一拂袖,凭几上的茶具药碗“咣当”坠地,碎的四分五裂,“那这官不做也罢!” 云舒疾步走到内室书桌,拿起毛笔,沾上墨汁,便奋笔疾书写起了辞呈。 云氏扑过去,死死拽住毛笔,嚎道,“不可以,不可以,你吃了那么多年苦,才苦读出来,如今圣眷正浓,怎么可以辞官?” 云舒指着阿古道,一声声逼问云氏,“我吃苦,她就不吃苦了吗?我云舒不比她高贵,她连命都可以丢,我孩子的命都可以丢,我为什么不能辞官?” “我答应你,”云氏认命道,“只要你不辞官,我什么都答应你。” 云舒道,“母亲身子不适,不宜再掌中馈,还是安居后院吃斋念佛,让念儿掌家吧。” 云氏一怔,良久,木嘞道了声,“好。” 云舒有了昨晚的教训,此刻不敢全然相信云氏,当即转过身,又行云流水在纸笺上写起来,最后还拿出随身官印盖了章。 一切做完之后,捧到云氏面前给她看一眼,云氏被纸上的内容惊住,吓的面色惨白。 云舒将纸笺叠好,递给阿古道,“这份辞呈你保管好,若有一日,母亲再为难你,你便一纸呈到翰林院,将云家重新打回原形。” 阿古接过,叠起来,放进随身荷包。 云氏死死瞪住云舒,痛心道,“人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此话果然不假。” 说完,拂袖起身往外去,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云舒的声音响起,撩起珠帘的手顿住。 云舒道, “我依稀记得,年幼时家中还未败落之时,在街上你看到饥饿的乞丐会给他们吃的,在药堂,你看到没钱买药的穷人,会垫付药费。每到荒年,会减免佃农的佃租,父亲总说,您是天底下最贤惠柔善的女子。” “不知来日到了地下,父亲可还认得您。” 云氏整个人都僵住,手背微微发抖,珠帘微微晃动,在这静谧的屋子里,显的异常响亮。 良久,云氏抖着肩膀走了。 云舒和云氏二十年的母子情不是假的,今日闹成这般,他无力靠在官帽椅背上。 阿古悄悄往外走,给他空间舔舐伤口,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云舒厚重疲惫的声音。 “过来。” 阿古转身,走到他面前,云舒支起身子,握住她的手,仰头道,“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本以为,自己给了你幸福,却不知,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才是你灾难的根源,”他起身,抚上阿古的脸,道,“你真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想到你受了这许多,我的心快疼死了。” 云舒眼眶微红,有泪流出来。 摇头道,“我不要你做傻瓜,我希望你对自己好一些,不要让我这么心疼。” “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任何人委屈你自己,好吗?” 阿古开口问道,“你不怀疑这孩子吗?你知道的,我没有落红。” 云舒想也没想的安慰道,“我不介意你没有贞洁,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阿古气他的榆木脑袋,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脚,道,“我只是去青楼梳头,梳头是在后院,且春满楼营业之前,便已经走了,一个男客没见过,我失身给谁啊?” 云舒楞了半晌,懊恼的在自己脑门上敲了几下,道,“我真是蠢透了,你别恼。” 声音里透着雀跃欢喜。 阿古撅着嘴,哼道,“刚刚是谁说不介意的?” 云舒将人紧紧搂进怀中,道,“我是庆幸你没有被人欺负开心,你想哪去了。” “无论怎样,你在我心里,都是纯洁美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and收藏 第21章 一条迸跳的鱼 绿芜院里,沈昭正对镜环佩饵珰,见打探消息的画眉回来,带着一丝急切,和幸灾乐祸问道,“怎么样了?” 画眉硬着头皮低头道,“听,听说是老夫人移居佛堂,以后由二夫人,二夫人掌家。” 沈昭手不自觉攥紧,一拳砸上铜镜,镜面破碎,暗红色的血液从指缝流出。 画眉已经见识过她这一面,但心下依然惴惴,格外恐惧,惧怕使她对沈昭惟命是从,此刻不用她吩咐,自发去备冷水,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屋子。 已经疯魔的沈昭感觉不到手上的疼,日日看着云舒万般宠爱沈念,自己却总被忽视,越是得不到,越是疯狂觊觎。 云舒已经成了她心头的魔咒。 她咬牙切齿道,“相依为命二十年的亲娘都可以不管,那我这原配,说不准那天就休了,沈念,你还给不给人留活路?我一定会撑过去,让你也尝尝这被冷落的滋味。” “一定” 在接连七日云舒没踏足过绿芜院之后,沈昭知道,再不有所作为,自己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这日半夜,云舒刚搂着阿古躺下,画眉便冲进汀兰苑吵嚷起来,“少爷不好了,大少奶奶出事了,少爷,您快去看看呀……” 云舒快速起身,见阿古也跟着起来,把人按回床上,安抚道,“她不会有事的,外面月黑风高,你如今才刚怀上,别去见那血腥场面,若是冲撞道到孩子就不好了,我去就行。” “那相公小心。”阿古躺会被子里目送云舒出了内室。 云舒进了绿芜院内室,沈昭纤细的皓腕搭在床沿,一道狰狞的血红色口子正滴滴答答流着血,地上,床铺被血色染红,屋子里充斥着血腥之气。 云舒吩咐画眉去拿金疮药和干净的白布。 须臾,画眉将东西拿过来,云舒坐到床边,亲自给她上了药,又用绷带紧紧缠上 几圈。 沈昭闷哼着“疼”醒来,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恰好此刻府医到了,老大夫处理一番,丫鬟也将床褥换洗一新。 云舒冷眼看着一切,待一切处理好,下人退下,屋里只剩沈昭和云舒。 沈昭脸色惨白的几乎透明,云舒心底清楚,这不过是她耍的手段,却不能置之不顾。 云舒开口道,“为什么?” 沈昭未语泪先流,又立刻拿帕子擦掉,像是在赌气,“没什么,就是不想在你和姐姐之间碍眼了,左右你们也不在乎我,早点去地下和爹爹团聚,还有爹爹疼,挺好的。” 提起沈之航,云舒心中一痛,他年幼丧父,缺失的父爱,都是沈之航给的。 读书的启蒙老师是沈之航,后来所拜的大儒也是沈之航推荐的,没有沈之航,就没有今日的云舒。 此刻心中万分愧疚,是啊,沈昭也是岳父的女儿,若是让岳父知晓女儿被自己冷落,会心疼的吧。 云舒开口道, “你别胡思乱想,岳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对你弃之不顾的。” 沈昭仍然冷着脸,不像以往那般好哄。 云舒继续道,“念儿这几日刚怀上孩子,我这几日高兴的昏了头,是我考虑不周,从今往后,我会一碗水端平,仍像以前一般,隔一日来陪你,可好?” 沈昭见好就收,扑到云舒怀里,呜呜哭。 终于哭累了,本想顺势留下云舒,却被他以好好休息为由拒了,只承诺,明日会依诺而来。 他从不让自己劫他在沈念那留宿的日子,沈昭也知道,便只好放人。 待云舒出了绿芜院,已是深夜,云舒拐去书房,找出那份几日前写好的和离书,靠近烛火,纸笺迅速被点燃,冲起火光,然后仍进火盆,成了一片灰烬。 云舒心口如压住一块石头一般,陷入为难。 他能感觉得出来,她们两姐妹之间,从前的亲密无间早就不在了。 隐隐都在憋着什么事,而这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本想与沈昭和离,让两人避开冲突,也为她安排好了和离以后的生活,虽然不能与现在相比,也是衣食无忧的。 但这般,确实对沈昭未免太不公平,对岳父太过忘恩负义。 朝事千难万难尚有思绪可理,陷入两个女人之间,真是毫无头绪。 枯坐半天无果,最后起身回到汀兰苑,见床上人睡的香甜,所有的忧愁烦躁都散去。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蹑手蹑脚爬上床,轻轻把人揽尽怀中,沉沉睡去。 阿古嘴角微抽,轻叹一声。 *** 这日沈氏哭丧着跑来云府求援,阿古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让下人把她带去了绿芜院。 沈昭见了沈氏的惨样,差点没认出来。 一身粗布,发髻散落,面容憔悴,不过两个多月时间,却像老了好几岁,哭哭啼啼,身子一抖一抖,似乎是被吓住了,话也说的不太清楚,。 沈昭大概听出来,是家中突然闯进来一伙人,把沈煦揍了,家中砸了。 云氏如今自身难保待在佛堂,沈昭也没了顾虑,便乘上马车往平民窟去。 等两人赶到家中,沈煦正对着铜镜包扎伤口,身上的布衣都是污血,脚印,泥土。 沈昭道,“你又在书院里得罪了哪家贵公子?我不是早和你说过,多捧着那些人,别给家里惹麻烦。” 眉头皱紧,声音里是明显的指摘和不耐。 沈煦被打了一顿,心中正无助,听见沈昭的声音,本能回头,心中一暖,待被劈头盖脸的指责,有些失望,语调便有些冲。 “我没挑事,是他们不对,用不好的材料以次充好,这样烧出来的瓷器色泽不好,会砸了作坊的信誉。” 沈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在书院念书吗?什么瓷器什么作坊?” 沈煦喉咙哽住,自尊让他不知道怎么说。 沈氏立刻为沈昭解惑道,“他没考上国子监,已经辍学去瓷器坊当学徒了。” “什么?”沈昭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看向沈煦,道:“真的?” 沈煦不敢看沈昭,心虚点头。 沈昭豁的站起身,骂道,“你脑子有病啊?放着体面的书生不做,去当学徒?我有个出入青楼的姐姐还不够丢人吗?还要多个做匠人的弟弟。” 沈煦脸涨的通红,梗着脖子倔强道,“我不是读书的料,日日在学院里拖后腿就不被人嘲笑了吗?我觉得在瓷器坊挺好的,我画做的不好,但给瓶身作画足够了,师傅都夸我画的瓶身好。” “匠人是贱民做的事,你怎么可以做?”沈昭吼道,“你被同窗笑话有什么关系,总比被人嘲笑是贱民强。” 沈昭从袖中把她这两个月攒的二十两月例银子掏出来,放到桌上道,“你若是担心银钱,大可不必,拿上这银子教了束脩,还是做你的书生去。” “没用的,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就是考一辈子也考不上,你婆婆不喜你贴补娘家,我又何必再连累你。况在书院里我一点也不开心,匠人很适合我。” 沈昭“啪”的给了沈煦一个耳光。 怒道,“我不管你开不开心,你明日给我回书院去。” 沈昭越说越气,倾身将一旁凭几上的东西全部摔到地上,“你要是真做了匠人,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和那些官太太交际?姐姐出入青楼,弟弟是匠人,我不得被人笑掉大牙!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下贱……” 母亲沈氏也在一旁帮腔。 沈昭嘴巴一开一合,言辞犀利的指责骂道。 渐渐的,沈煦便听不清了,他突然想起来,那年,大姐沈念也是这样被自己指责的。 一家子人,理直气壮,言语恶毒的围攻养活自己的姐姐。 她的眼神凄哀到绝望,无助到全身都发抖,他们还在喋喋不休的指责她。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念到最后,心力耗尽,不再和他们争辩。 因为他们的每一句指责,都是插在她心上的刀。 他们已经亲手斩断了她心中的亲情,她已经不指望他们能说一句公平的话语了。 如今,场景再现,被围攻的对象便成了自己,他才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 想到此,他哈哈……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泪就流下来了,“报应啊,报应,这都是我的报应啊。” 他眼中尽是愤恨,射向沈昭道,“沈昭,你会有报应的。” 这话踩了沈昭的痛脚,以为沈煦是咒她得不到云舒。 她脸上又是扭曲,又是得意,心底深处的不安,持有致胜法宝的底气,这两种极端的情绪融合在一起,让她被折磨的接近疯魔。 她不屑哼道,“你是说沈念吗?就她那个蠢货,我能设计取代她做原配,就能再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间,也能让云舒对我死心塌地,你且看着吧。” 沈煦脑袋炸裂,以往沈昭有意无意的挑拨画面传来,此刻恍然大悟,心底都是惊惧。 更让他恐怖的是,沈昭脸上的狰狞……他毛骨悚然。 他崩溃摇着沈昭的肩膀道,“你要做什么吗?她是我们的亲姐姐啊,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在沈家落难的时候,是她养活我们的啊,你都忘了吗?” 沈昭却是冷声道,“旁的事你不用管,你就说你回不回去念书?” “念,我就还认你是我弟弟,哪怕你一辈子考不上,我也供你一辈子好吃好穿。你选做匠人,我们姐弟缘分,到今日就结束了。” 沈煦顿了顿,握紧双拳,心一横,失望道:“弟弟志向不高,就不给姐姐抹黑了,姐弟情今日便断了吧。” 沈昭脸色骇人,对着沈煦嘲讽一笑,又转头看向沈氏,冷冷道,“你呢?跟弟弟还是跟我?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着重咬住了一次二字。 沈氏看了看儿子的粗衣,又看了看沈昭的满头珠翠,锦衣绫罗,想起这几个月的粗茶淡饭,急切道,“我跟你去云府。”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小区停电,更的晚了一些,明日正常更新,之前执着追求榜单,导致之前的节奏有些拖沓,如今打算放开了写,以后都是这个快速的节奏。 明日阿古官配出场,也是终极撕逼的前奏,后日终极对战,场面燃爆。 有没有小可爱有多余的营养液,有多余的可以给我灌几瓶,那个不用下个月就作废了,但是可以给我涨积分,呜呜呜,有点脸红,不好意思。没有也没关系,多评论和收藏,谢谢大家支持,我会努力的。 第22章 一条迸跳的鱼 盛夏时节,阿古薄薄的一层水碧色襦裙纱衣披在身上,配上穿过腰际搭在手腕的披帛,整个人都灵动飘逸,走在开满芙蓉花的回廊,宛若一副色彩鲜艳,人物绝美的丹青壁画。 绿萝拎着掐丝珐琅食盒跟在身后。 刘全手中拿着一封信,往云舒书房而去,看到这幅绚烂的美景,心中暗暗叹服,微微隆起的孕肚,也丝毫不损二少奶奶的美艳。难怪少爷心肝似的宠着疼着。 自己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汀兰苑的一切事物放在头一位,行礼十分恭敬。 阿古道了声免礼之后,见他手中拿着信,便问道,“这信可是给相公的?” 刘全弯腰回道,“是亲家沈少爷给少爷的书信。” 刘全隐隐猜测,这二少奶奶和娘家的关系并不好,谨慎的用“亲家沈少爷”来代替弟弟二字。 阿古道,“给我吧,我恰巧去书房看少爷。” 刘全微迟疑了一下,便立刻双手奉上书信。 虽然少爷不许旁人动她的书信公务,但这二少奶奶可不是旁人,还是别得罪的好。 阿古将书信放进袖中,继续往书房而去。 这日云舒休沐,早膳之后,便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此刻见阿古进来,立刻放下手中公谍,笑道,“外头日头颇大,怎么这时过来了?” 见她脑门上有细细的薄汗,起身用帕子给她擦。 绿萝见此情景,立刻放下食盒,取出糕点摆上便退了出去。 阿古眉眼弯弯,笑道:“一个人在院子未免太无聊,便想过来看看相公。” 云舒将阿古扶到玫瑰椅上坐下,自己坐到另一侧,拿起茶壶,给阿古倒了一盏茶,道:“快喝一盏,降降暑气。” 阿古接过,珉了几口,忽的瞥见凭几上还有一个食盒,待放下茶盏,纤手揭开食盖,里面残存着几块九江酥。 阿古眼皮一翻,看向云舒。 云舒笑道,“这是先前昭儿拿过来的,味道不错。” “昭儿”两字叫的异常顺口。 阿古面色不显,盖上食盖,将自己带过来的点心往食盒装,道:“相公既已用过点心,看来我这点心,您也吃不下了,我还是回吧。” 云舒按住阿古的手,端回点心道,“谁说我吃不下的,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生气。”揉了揉阿古的头,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咬上一口颇为喜欢的样子,道:“味道不错。” 阿古微扯了下嘴角,心下微沉,这点心,她加了大量细盐,正常人舔上一口都得被齁死。 感官已然开始变异。 若无其事拿过云舒右手,掀起一角衣袖。 果然,腕间心脉隐隐泛红。 缠丝镯显然已经开始渗入心脉,五脏。 最后直至完全浸透,所饮所食,所见所闻,都是沈昭的气息为止。 现如今,只剩体内本能的意识在对抗。 云舒心底有愧,便将这碟子点心都吃了。 昨日晚间本该是宿在汀兰苑,一下朝,听说沈昭不舒服,便想着去看上一眼便走,最后竟迷迷糊糊的宿在了绿芜院。 原想着早晨去汀兰苑赔罪,沈昭拉着自己,小嘴巴一开一合的软语求着一起用早膳,他便把赔罪的事给忘了。 如今见着阿古才想起来。 自己最近的记性真够差的。 他歉意问道,“昨晚昭儿不舒服,才没去你那,你没空等我吧?” 阿古摇头,道。“没有。”见他点心也吃完,便起身道,“相公公务要紧,我还是不叨扰了。” 云舒话到嘴边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将阿古的手护在手心,只道:“我晚上去看你。” 阿古微微颔首,转身出了书房。 长廊上空,天高云阔,奈何烈日太过刺眼,以致无法窥见那恣意聚散的朗朗白云。 云舒大抵是来不了的。 阿古穿廊绕避回到汀兰苑内室,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笺展开。 沈煦在心中直白写到: 沈昭已然疯魔,恐会伤害姐姐沈念,望姐夫务必保护好姐姐。 沈煦敬上。 阿古拿过火折,点燃烛火,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燃,火光立刻窜上纸笺,阿古随手扔进火盆,须臾,便只剩薄薄的灰烬。 如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岁月。 身子往后倾,靠在官帽椅背,摸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还剩两个月! 这晚,云舒果然又没有来。 沈念已经尝这种苦楚,对云舒的“变心”,也不在意,一句都不曾问过阿古。 醒着的时候,把下人都遣出去,阿古现出仙身,两人一起坐在窗边,喝茶品茗弹琴。到也过的惬意。 倒是汀兰苑的下人忧心不已,俨然觉得二少奶奶已经失宠。 但一来,晋安候府的侧妃常邀沈念去做客,二来,阿古出手大方,又掌着中馈,下人道也不敢怠慢。 这日晚间,阿古收到地府传音,需要她回一趟地府,调配孟婆汤料。 阿古眼睛一闭,见绿芜院内,沈昭正趴在云舒怀中两人缠绵,想来也顾不上来汀兰苑找麻烦,且自己一来一回,不过一盏茶时辰,便告知了沈念,回了地府。 沈念让她安心去,便自己待在内室看书。 绿芜院内,沈昭最近过的顺遂,云舒基本已经到了万事都听她的地步。 这会子,见云舒已经将沈念忘的七七八八,同意她掌管中馈,一刻也等不了,将云舒留在绿芜院,自己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来了汀兰苑。 因着等着这一日太久,这会子连走路都带风,粗暴的嫌弃内室帘子而入。 因着力气大,帘子被震的来回晃荡。 沈念被这样突兀的喧嚷吵到,本能抬起头,见沈昭一脸得意,拧眉厌恶的瞥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沈昭道,“把账册钥匙交出来,如今我才是云家的掌家主母。” 这语气,宛如在命令一个丫鬟婆子,端的是高高在上,极尽势力。 这几个月,沈念和阿古共存在这一俱身体里,神仙的神识强大,沈念原本柔弱的性子被同化,已经和阿古同样霸气。 此时,一个眼刀甩过去,冷然道,“就凭你,还不配,有本事让云舒来说。” 沈昭最惧恨这种看透一切的森然眼神,让她有莫名的看不透的恐惧。 人面对恐惧的事物,会有两种极端的选择,一种落荒而逃恨不能终身不见,一种是仗着胆子拼尽全力去毁灭。 沈昭此刻鼓足勇气,选了后者。 她走进沈念道,“就你这残花败柳,哪里配得上相公。” 沈念见她嘴中不干净,豁然起身,大力“啪”的给了沈昭一个耳刮子。 沈昭的脸上,立刻有红红的五指手印,可见沈念是花了大力气的。 第二次被沈念打,沈昭胸中涌出滔天恨意,不管不顾的用腕间手镯向沈念袭去。 上古神器,法力强大,沈念一个凡人自然受不住,怕能剩个全尸都是好的。 电光火石间,阿古恰好赶来,来不及细想,腕间宫玲快速飞出,撞上缠丝镯。 宫玲撞上缠丝镯之际,两件神器碰撞,迸射出两道冲天光束,阿古护着沈念转身,自己被光束射进身体。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如一阵细密的血色红雨倾落在地砖。 沈昭则被缠丝镯反射的保护圈稳稳护住,和身后的丫鬟婆子,见到凭空冒出的红衣阿古,被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阿古正要倒地的瞬间,世界突然静止,细密的血停留在空中,沈念定格在半空,沈昭和一众丫鬟婆子,眼珠子嘴巴定格在张开状态。 最终,阿古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闭眼前,透过最后一丝眼帘缝隙,依稀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头顶插着玉簪的束发金弁,闪着赤金光泽。 骨节分明的手,拿出绢帕,擦掉怀中人嘴角的猩红血迹,微叹息一声道,“何苦呢!” 声音厚重低沉,便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也让人沉沦其中,生出无限遐想。 来人将阿古扶着坐稳,解下腰间玉佩,沈昭腕间的缠丝镯立刻自动飞了过来。 一玉一镯,原本残缺的玉石纹路融合到一起,悬在阿古头顶,发出天青色光芒,射向阿古。 来人驱动法力,凝绝将法力集中在手上,射向阿古。 不知多久,玉质光芒散去,此人收了法力玉佩,在阿古掀开眼皮前,突然虚化消失,无影无踪。 阿古睁眼,一切回到原点,沈昭腕间镯子向自己砸来。 阿古死死捏住她的手腕,红唇一勾,在她耳际道,“我手中有一道云舒的辞呈,明日我若是呈到翰林院去,你猜,你的富贵日子可是到头了?” 玉石俱焚这种念头,往往只是一时冲动,待过了那口气,便什么也不剩。 沈昭一击未中,那口气便泄了,此刻身子僵住,心中惧怕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阿古将她用力往后一拽,沈昭一个趔趄仰倒在地,阿古顺脚踩上沈昭的脸道,“若是还想保住云家的富贵,享你的锦衣玉食,便给我夹起尾巴待在你的绿芜院。” 阿古倾身,冷然道,“否则,我不介意让云家变成第二个沈家。” 一旁的丫鬟婆子想光来拉阿古,阿古厉声道,“谁敢过来,立刻发卖出府。”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最终谁也没敢动。 沈昭奋力挣扎,通红的眼睛充满血丝,瞪向阿古。 阿古脚在她脸上黏了几下,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沈昭牙都快咬碎了,但想起晋安候侧妃,辞呈,对视良久,最终悻悻败下阵。 阿古嗤笑一声,拿下脚,沈昭爬起来,抖了抖衣裳,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昂着脖子走了。 约莫是丢人次数太多,已经习惯了。 绿芜院的丫鬟婆子,反倒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缝,灰头土脸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这个世界就结局拉,乌拉拉乌拉拉 众丫鬟婆子:我替我的主子感到丢人 沈昭:…… 求评论and收藏 第23章 一条迸跳的鱼 那日,已然失宠的阿古怒打沈昭之后,附中管事和汀兰苑的下人便明白,二少奶奶是个有本事的,便是不靠少爷,也能过的风生水起。 阿古和沈念每日里悠哉悠哉的闲闲度日,一晃,日子便到了九月份。 这日,云舒已经被缠丝镯侵蚀满一百八十天。 五脏六腑已经完全被缠丝镯浸透,这天下的万般风景,于他而言,已经只剩沈昭。 早就等着这一日的沈昭,昨日便迫不及待命沈氏亲自去药堂买了堕胎药。 身在佛堂的云氏接到消息之后,露出一丝等着看好戏的笑容。 这日东方不过看看露出微光,沈昭浓妆艳抹完毕,铜铃眼尾对镜一挑,迸射出的森然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缓缓起身,携云舒往汀兰苑而来。 沈氏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手中托盘里的药碗随着走动,微微晃动出水光纹路。 一行人至假山水榭拐角处事,微风夹杂着火红色的醉蝶花拂面而来,如细雨轻轻摇曳进白瓷药碗中。 阿古红色裙摆旋转出一圈红色弧度,最后落在塌边,沈念安详侧躺在瓷枕,半边侧脸莹白宁静。 阿古轻轻将她摇醒。 沈念迷蒙睁开一条缝,阿古幽幽道,“沈念,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了。” 沈念清醒一些,美眸全然睁开,疑惑看向阿古。 阿古继续道,“你与云舒是天定三世姻缘,本该恩爱携手三世。奈何沈昭腕间持有上古神器缠丝镯,这镯子的情丝可以渗进人的骨血,让人对宿主产生极致的爱意。” “偏云舒对你情根深种,不愿屈服在沈昭裙下,体内对你本能的爱意与情丝相对抗,导致神志一日一日被吞噬,如今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沈念豁的起身,抓住阿古,急切看向她,“你是说,他因为我,成了傀儡?” 阿古点头道,“是,如今你有两条路可选。” “第一,斩断你和云舒的月老线,他生生世世做沈昭的傀儡,两人生生世世纠缠,灵魂永不得救赎,” “第二,沈昭已近癫狂,用你的爱唤醒云舒,缠丝镯必然被善念识反噬毁灭。” 阿古双手攀上沈念的肩膀,定定看向她道,“我只是微末小仙,这镯子我对付不了,但你可以。人的潜在毅力,瞬间喷薄爆发出来,具有无穷威力,若你还想救云舒,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沈念忽然知晓这劲爆的真相,脑袋轰然炸开懵掉,愣愣看着阿古,不知该如何回应。 感应到来人已至门口,阿古道,“两条路,随你选。” 言毕,瞬间需化消失,如空气一般无色无味无形。 沈念还未来得及反映,沈昭已得意的掀帘而入,随后是眼神空洞的云舒,和狗仗人势的沈氏。 沈昭诡异一笑,转身端过沈氏托盘里的药碗,走到沈念面前,道:“我的好姐姐,妹妹我来送你,和你的孩子一程。” 沈念抬头瞥了她一眼,面目狰狞而扭曲,小时候的柔顺天真,当真是一分都没有了。 这哪里还是记忆中的妹妹,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让人从骨子里厌恶。 沈念收回视线,走到云舒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云舒神色默然无光,视线紧紧盯着地面,连眨都不曾眨一下,毫无反应。 这还是个人吗? 这和那没有眼睛鼻子肉身的玩偶有什么区别? 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辨别不出花的颜色,尝不出膳食的滋味,闻不出雨露的清香…… 自己到死都在怨着他,恨着他。 他竟是这般身不如死的,苦苦和神器对抗吗? 沈念鸦羽般的眼睫被眼泪覆盖,心脏被扯的零零碎碎。 沈昭见沈念这般难过,得意极了,走过来道,“沈念,如今你别说是相公对你陌生如路人,便是母亲也对你厌恶至极。”她捏着帕子呵呵笑起来。 笑够了,指着沈氏道,“你看,这一尸两命的堕胎药,是生你的母亲亲自去买的,也是她亲自煎的,你瞧瞧你做人多失败!” “哈哈哈……” 沈氏被提到,抬头迎上沈念冷然的目光,心中一虚,对视良久,最终悻悻然又低下头。 沈念转头,看向沈昭,抬起双臂,两手轻轻拍打敲击,笑道,“很好,你继续啊。” 沈昭一愣,以为沈念的淡然是想到清欢这个靠山,随即道,“你就别指望那出生青楼的晋安候侧妃给你伸冤了,你死了以后,我便对外宣称你不慎摔了一跤,才导致一尸两命,她还能管到云府后院不成?” 沈念看完了沈昭自鸣得意的表演,心底生出无限勇气和自信,嘴角漾起微笑,激道,“那你要不要试试,”她端起放在凭几的药,递到沈昭面前。 “让云舒亲自喂我?看看相公是不是当真对你言听计从?” 沈昭被这样明艳的笑容晃住神,随即接下挑衅,笑着接过药碗,走到云舒面前,柔声道,“相公。” 云舒抬头,看向她,沈昭指着沈念道,“这个女人她肚子里怀了孽种,你去把这碗药灌进她嘴里。” 云舒木然点头,接过药碗,走到沈念面前,递到她唇边,道:“喝。” 这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默然的像寒冬里,挂在廊下的冰棱。 沈念既不动,也不语,静静看向云舒,如儿时偷偷藏在团扇后那般痴痴的看他。 云舒的眼中闪过一丝细小的亮光,转瞬即逝,复又只剩冷然。 一手将捏上沈念下巴,一手强行将药往她嘴里灌。 沈念紧紧闭着嘴,双手抚上云舒紧紧皱着的眉头,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砸进药中,迸溅出水花。 那眸子里蕴含的熟悉情谊,让云舒手本能一松,药碗落地,咣当炸裂粉碎,整个人愣住。 沈念借机拿过他的手,覆在自己挺着的孕肚上,缓缓道:“云舒哥哥,你醒一醒啊,这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你看,这呼哧呼哧的律动,是他的心脏在跳动,他已经六个月了,已经是一跳鲜活的生命了。” 缓慢轻柔的语调,每个字都如天籁,飘进云舒的耳里,脑中,唤醒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云舒原本紧绷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弛。 沈念快速从箱笼中拿出一个妆匣,打开拿起一个荷包道,“这是我儿时绣的第一个荷包,你笑我绣的鸟像鸡,我气的三个月没理你,你还记得吗?” 云舒脸上的默然又退去一分。 沈念陆续拿起妆匣里的东西道:“这是我绣的第一方丝怕,上面鸳鸯的花样是你亲自画的……这是我儿时得风寒时,你熬了一整夜雕给我的鼻烟壶。这是你花了半旬,亲自刻的一对人偶,你说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我们永远不分开。” 最后,拿起一方红色的喜帕,和红绸道,“这是我们儿时玩过家家,你亲自给我带的喜帕,这是你每次必带的红花,你都不记得了吗?” 沈念把这些托起来,举到云舒面前,哽咽道,“云舒哥哥,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云舒脑中炸裂,身子踉跄往后退,沈念一步步紧逼着,“你说等我及笄,你要十里红妆娶我做新娘,让我给你生一堆孩子,你要做最大的官,让我做最风光的官太太,你会带我揽便这京都的名山大川,我们会恩爱携手一辈子,你是我的云舒哥哥,我是你的念儿啊……” 这一声声云舒哥哥响在他脑中,不断有模糊的画面冲击在脑海,和强劲霸道的情丝冲撞对抗。 云舒全身像被三千度的热油灼烧,痛苦不堪,脑子似有千斤重,偏两相情丝任然激烈焦灼碰撞燃烧。 一旁的沈昭,腕间缠丝镯发出诡异的炙热红光,她同样被灼烧的痛苦不堪。 沈氏被这样诡异的场景吓的腿都软了,本能想逃,转身撞上来看好戏的云氏,一个趔趄,狗啃式扑倒在地。 云氏一见云舒全身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疯了一般扑过去,陷在极致痛苦里挣扎的云舒,扭曲着睁开云氏的纠缠,根本分不清外界的事物。 云氏朝沈念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念回神,怒睁双眼逼向云氏道,“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若不是你一味算计,与沈昭合谋,你儿子会有今日吗?” 沈念将她的脑袋一拧,转向被折磨的快疯魔掉的沈昭道,“你选的好儿媳,为了得到云舒的心,用了邪术,吞噬了云舒的心智,如今云舒已经被毁了,你亲手毁了你儿子” “你开心吗?” “得意吗? “满意吗?” 云氏被问的哑口无言,补补后腿,胸腔俱是懊悔,恨不得拍死自己。 转头见沈昭腕上那冒着诡异红光的镯子,整个人被冲天的怒意恨意包裹,不管不顾的扑向沈昭,拼命扭打。 那镯子的热光已然到了最烫人的温度,云氏的皮肉被滋啦烫掉一层皮之后,双目赤红,本能瞥向痛苦至极的儿子。 手一攥,心一横,紧紧盯着那镯子一瞬之后,脑袋轰然向缠丝镯撞去。 鲜血蹦出,缠丝镯像升腾的烟花炸裂在空中,发出绚烂极光之后消失于无形。 云舒,沈昭一口鲜血呕出,皆昏死过去。 沈念轰然无力倒在云舒身侧。 阿古红裙一闪,坐到云舒身旁,手指搭上云舒心脉。 沈念撑起身子,急急问道,“云舒怎么样?会不会有事?” 阿古蹙眉,半晌道,“十二个时辰之内能醒来便无事。” 沈念道,“为什么他的魂魄好像不在身体里的样子?” 阿古点头道,“的确不在。” “他的魂魄去哪了?”沈念追问道。 阿古双眸一闭,幽幽道,“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影帝的全职太太开了系统外挂》《穿越皇后太难追》已开文,大家点进专栏收藏好吗?笑jpj. 预收文《撩死偏执王爷的一百种方法》它也求收藏。 小手手举起,卖萌jpg. 第24章 一条迸跳的鱼(最终修) 云舒忽的站在一座青瓦白墙的狭小院落前。 皱眉, 这是自己未高中前的住所,怎么在这? 听见屋子里传来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云舒伸手推院门。 手触上院门推那一刻, 整个人却横穿过栅栏, 进了院内。 云舒愕然, 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竟是一团虚无透明的空气,这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说话声越来越大, 他思考不出,便抬脚往堂屋而去。 堂屋内,母亲云氏正跪在沈念身侧,道,“念儿, 舒儿他苦读了二十载,眼看着就要成了, 你一定要给他筹到束脩,不能功亏一篑啊……” 沈念几乎站不住,身子被晃的摇摇欲坠。 云舒心中剧痛,张开双臂去抱她, 透明的身体从沈念的身子里穿过。 场景一换, 是沈家那破败的泥屋。 沈念用帕子,将黏在缸底的细碎米粒一颗颗掰出来,放到柴锅里沸腾的热水中煮。 一旁的沈昭和沈煦伸着脖子,直直看着柴锅, 生怕一眨眼, 这饭便没了。 终于饭好了,舀一勺到碗里, 稀疏寡淡的映着沈念巴掌大的小脸。 沈昭和沈煦顾不得烫,边吹着热气边“吸溜”着往嘴里喝。 沈念红了眼眶,别过眼偷偷抹眼泪。 正在这时,沈氏进了屋子,端起最后一碗,三两下喝完之后,扔下碗呜呜哭着骂道,“沈之航你个王八蛋,丢下我们母子四人……”。 沈煦捂着肚子扑进沈念怀里,呜咽着道,“姐姐我好饿……” 沈念抬起头,死死憋住眼泪,将沈煦搂进怀里。 云舒痛苦的闭上眼。 再一睁眼,是一间精致讲究的内室。 上首坐着一个衣着暴露,面容狠厉的女子,手中坚硬的金簪生生划在莹白的皓腕上,鲜血汩汩往外流,被划的女子激烈的挣扎,哭喊。 两个龟奴模样的男子死死按住她。 云舒走近一看,那缩瑟发抖,满脸泪水的女子,果然是沈念。 他疯了一般扑过去护住她。 身子再一次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再睁眼,一身素衣钗群的沈念怀抱食盒,嘴角漾着微笑一直朝前走。 这样徒步走了一个时辰后,偷偷在国子监门前的一个角落站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 这样一等,又是一个时辰,日头西斜时分,自己被众星拱月着出来,沈念的小脸立刻笑的像一朵花,本能的迈向自己。 刚迈出两步,脸色惨白的顿住脚步,后立刻又缩回角落。 “云砚席,今日你这诗作传出去,又得惹的京都多少大家闺秀暗生情愫呀。” “是呀,我瞧着那那王尚书的嫡女日日来书院,虽说是看望哥哥,但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云砚席你这般品貌,还是这等大家闺秀才配的上你……” 云舒冷着脸道,“别瞎说,不可坏人闺誉。” 一行人远去,日头渐沉,沈念眼神里的光彩亦散去。 凛冽的寒风从袖口,领口灌进身体,她似乎是冻的麻木了,僵硬的一步步往回走。 道路两旁,红墙白瓦上漂浮的炊烟,窗榭内透出的昏黄灯光,全都没有落尽她的眼中。 她孤独寂寥的身影,掩进黑暗。 云舒的心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漫漫长路尽头,场景再次转换。 云氏,沈氏,沈昭,沈煦,一群人围着她,不断指责道。 “你的名声早就毁了,根本配不上云舒,亲家能让让你做妾,已经是仁慈……” “你侮辱了沈家的门楣,让爹在地下也不得安宁,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她拼命捂住耳朵,那声音还是一声声响在她耳侧,她无力的坐在地上,眼中都是绝望,最后轰然倒地,晕过去。 云舒又穿过她的身体,跟着疼的抽晕过去。 再醒来,沈念一人枯坐在简陋的汀兰苑里哭的泣不成声,那一身廉价的粉色嫁衣昭示着,这日是她成婚的日子。 窗外的隐隐有远处的喧闹传来。 绿芜院内,自己正压着沈昭洞房。 云舒气血翻涌,瞥见案几上剪烛芯的银丝剪刀,扑过去拿起来往自己身上扎。 再一次穿身而过,晕过去。 再睁眼,沈念挺着高高的孕肚,跪在地上,攥着自己的衣角,拼命磕头求自己,哽咽道,“相公,这是你的孩子呀,你不要让姐姐打掉他好不好……” 自己像个雕塑一般,眼中没有任何动容,反而冷冷的推开她。 她又双膝匍匐着爬向沈昭,求道,“姐姐,我求你了,他只是庶出,不会妨碍你的孩子的,我求求你了。” 沈昭淡然道,“妹妹,长子必须是我这正室肚子里出来的,你乖乖把药喝了,守好妾室的规矩,我会锦衣玉食的养着你的。” 言毕,手一挥,两个粗使婆子按住她,撬开她的嘴,春喜诡异的笑着,将药灌进了沈念嘴里。 云舒左一次又一次的穿过婆子的身体,春喜的身体,沈念的身体,眼睁睁看着沈念被灌下药。 一碗药灌下,婆子松了手,沈念手伸进嗓子里,拼命想把药汁呕出来,哇的吐出来的却是一口鲜血,然后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裙子下渗出。 沈念痛的全身蜷缩抱在一起,牙齿打颤,手脚哆嗦,哭的嗓子都哑了。 匍匐在地上的她,无助的像一个破碎的娃娃。 云舒的心脏像有千万把刀插-进去,疼的脸呼吸都忘了,跪在沈念身侧,一声声呼唤她。 最后沈念双目空洞,定定看向前方,眼中并没有任何焦距。 之后的每一日,她都如一个人偶一般,一个人机械的吃饭,喝水,睡觉,盯着门口。 没有人来看过她。 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最后那一日,她强撑着身体,用小铲子挖了个小坑。 玩偶,鼻烟壶,荷包,丝帕,喜帕,红绸,一样样丢进坑里,捧起细土,一点点埋上。 最后一捧土洒下,她眼帘一闭,整个人软软倒下。 云舒脑袋炸裂,胸腔被滔天的心痛侵蚀,每一寸皮肉都快被撑的爆裂。 双手抱在头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出最大声。 天空云层忽的炸裂出一条缝,有红色的极光投射而下,云舒被吸进极光之中。 *** 汀兰苑内室,莲花漏受水型计时器正滴滴答答滴着水。 沈念眼见红日已越过地平线,心下微沉,十二个时辰快到了。 躺在床上的云舒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想起这些年,两人之间的种种,一个活的痛苦不堪,一个成了行尸走肉,眼泪不自觉流下来,滴到云舒脸上。 一滴,两滴,三滴……直到最后泪如雨下。 被困在极光里的云舒,感受到沈念漫天的难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的心里还有那么多的伤痛,我不能再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受苦。 我要去赎罪。 让她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身体里迸发出无限潜力,爆射出一道白光,将这极光撞出一个缺口,魂魄嗖的闪出,跳出这未知的世界。 躺在床上的云舒,忽的起身,呕出一口鲜血。 沈念见人醒了,愣住片刻,立刻起身往梢间跑去。 云舒急的跌下地,却只拽到了她的一角衣袖,边道,“念儿,别走。” 沈念抽出衣袖,跑进了梢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后背抵在门上,闭上眼,微微抬头。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云舒踉跄着走到门前,额头抵在门上,道,“念儿,我好难过。” 静谧的房间内,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像百灵鸟一样好听,又蕴含着无数杂乱的情绪。 “我的心好疼。” 眼泪一颗颗顺着俊逸的脸颊滑下,砸到地上。 “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在你和沈昭之间保持中立是在保护你,到头来,既没有掌控住沈昭,也没有对抗过那法力,将你推进了无尽的深渊,让你受尽了苦楚。” “我回到了上辈子,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欺负你,却无能为力。” “我为你心疼。” 两人隔着一道掩着的门,各自难过。 她知道云舒也无辜,他也不好过。 可那些伤痛,冷漠,绝望,无助,她真实的面对了太久,她没法轻飘飘忘掉,放下。 她有点想回应他,可这样,她心里又很难过。 于是只难过的哭。 云舒感应到沈念也在哭,擦干眼泪道,“念儿,你还怀着孩子,别难过了,你上辈子流的眼泪太多了,我舍不得你再流眼泪。” 门窗上有沈念模糊的背影投射在上面,云舒手摸在模糊的轮廓处,道:“我突然有些庆幸,在你最难挨的日子里走了一遭,走了你走过的路,感受到你的悲伤。” “念儿,你别难过,你的痛我都懂了,你不是一个人了。” “我好欢喜自己醒过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乞求你的原谅,重新让你幸福。” “你不必委屈自己轻易原谅我,我等你心甘情愿,你先别哭了好吗?” 沈念虽然没有回应,却使劲抬头看天,把眼泪逼回去,努力让自己不哭。 云舒感受到,欣慰的笑了笑,又道,“你先休息一下,别累着自己,我现在去为你讨回公道,把伤害你的人解决了。若是你答应,轻轻扣一下门好不好?” 云舒耳朵紧紧趴在门上,忐忑的等着屋内的反映。 良久,沈念轻轻“嗯”了一声,扣了口门。 这一声简短的回应,云舒高兴的蹦起来,傻笑了半天,又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后院柴房,被镯子反噬的沈昭,身体元气大伤,有气无力的躺在草垛上。 门忽的被踹开,云舒冷着脸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 沈昭被云舒脸上的寒气吓的牙齿都在打颤,往后缩瑟着,道,“你要做什么?你想干嘛?” 云舒大步走进,捏住她的下颚,粗暴的将药灌下去。 之后,把碗朝地上一摔之后,又扔给了她一纸休书,冷声道,“断肠草,服下之后,五脏六腑如被火烧油滚,痛不欲生,这疼痛每日都会折磨你两个时辰,直至死亡。” 云舒话毕,沈昭已经痛的捂着肚子蜷缩在一起,闷哼着说不出话,额上汗珠如豆大,如雨点般密密往地上砸。 云舒手一挥,江宝便将沈昭架着,丢出云府后门,同在地上的,还有沈氏。 两人被折磨两个时辰之后,已经精疲力竭,饿的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喘着粗气躺在墙角。 有路过的好心人,见两人衣衫破碎,形容狼狈,以为是乞丐,丢了个馒头在地便走了。 沈氏见有吃的,两眼放光,不顾那馒头沾着尘土,拿起来便吃。 沈昭一开始嫌这东西污秽,忍着饥饿不愿吃,再亲眼看沈氏大口吃着之后,饥饿使她来不及思考,扑过去和沈氏争抢。 半个馒头又裹上了更多灰尘,两人扭在一起争抢。 争食了馒头之后,歇了半晌之后,恢复了些力气,起身往沈家的泥瓦房子而去,打算投靠沈煦。 拄着拐杖,好不容易才撑到,发现沈煦已搬走了。 沈氏饿极,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花了一上午,将两人相认的状态写了五个版本,越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情绪越不好写,最终我选了这个,我个人以为,这版比昨晚和早上的都好。 这段太难写了,把自己写哭了N遍,才找到符合他们状态的情绪,你们觉得这版怎么样? 有营养液的可以投给我哦,没有就多多评论and收藏,给我涨涨积分呀。 第25章 一条迸跳的鱼 这日梨香欢欢喜喜的被赎出了青楼, 江宝将她带走进了一座小院落。 梨香见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白衣公子身姿颀长,欢喜的脸都红了。 待云舒转过身,见他脸色冷然骇人, 心中惴惴, 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云舒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刀, 利刃出鞘, 刀影寒芒,梨香惨白着脸往后退, 哆嗦道,“你要做什么?” 云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神一瞥,江宝会意,将人死死按住。 云舒先在她的两只手臂上各划了十刀, 又在她的脸上划了两刀。 梨香早就痛的晕了过去, 云舒划完, 用帕子干刀刃上的血,随手将帕子仍在她的脸上,带着江宝离开了。 *** 沈昭被沈氏的嚎丧吵的脑瓜仁疼,两人在沈家旧宅门前又闹了个不欢而散。 无处可去的沈昭忽的想起了王二, 随手理了理发髻之后, 又往贫民窟的集市而去。 沈昭不顾王二的身旁,站着一个梳妇人髻的温和女子,迭声道,“王哥哥, 好久不见。” 王二原本正杀着鱼, 抬头道,“客官买鱼吗?” 沈昭将头发往后勾了勾, 道,“王哥哥,我是沈昭啊,你不认识我了吗?能否借一步说话。” 王二盯着看了半晌,最后从眉眼处看出一丝熟悉,心情有些复杂。 一早,云家便已往这一带传出消息,沈昭戕害嫡姐腹中的孩子,已经被休弃。 这嗲嗲的声音,轻浮的媚眼,满是尘土血迹的衣衫,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想做什么。 他不明白,当年那个清高孤傲的人,如今怎么成了这般。 王二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婆子一盆冷水浇过来,骂道,“你个丑鬼,给我滚远点,别脏了我的地盘。” 沈昭不明白她为什么骂自己是出鬼,以为是自己头发乱了,见到王二身边有一大盆水,便走过去临水自照。 原木色的木桶里,忽的映出一张满是脓疮肿包的脸,沈昭被自己恶心的吐了。 吐的胆汁都呕了出来,疯狂的抓扯自己的脸跑了。 她终于想起来,被缠丝镯反噬的人,会面目丑陋至极,终身无药可医。 顶着这样一张脸,还有什么前途?于是她想到了去死。 先是找了颗歪脖树,脖子挂上腰带,脖颈间传来极致剧痛,双脚死命挣扎,整个人陷入死亡的恐惧里。 腰带忽的一断,她整个人摔下地面,呜呜哭了起来。 真正面对过死亡之后,她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经过这回,她分外珍惜自己的生命。为了填饱肚子,她开始积极乞讨,由于面目丑陋狰狞,常常讨不到食物。 每当饿极了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来,家中刚败落时,她曾经也这么饿过。 是沈念把自己从饥饿中解救出来了啊!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去和沈念争,为什么不珍惜有吃有喝的日子?为什么去伤害这样疼爱自己的姐姐。 饥饿加上断肠草的折磨,不过几年时间,便全身都是病痛。 每次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云舒派来的跟着她的小厮,总是再将她救回来,让她日复一日的受着非人折磨。 这样苦熬了二十年,最后才咽气。 沈昭的魂魄来到地府,被坠入了阿鼻地狱,魂魄终年受热铁浇身,碓磨锯凿,生革络首之行,永世不得超生。 *** 沈氏在没有儿女依靠以后,每日里只得自己去寻些浆洗衣裳的活计养活自己,日子虽然清贫,但也勉强够自己温饱。 后来随着云舒的官越做越大,沈念得封了诰命,她常常幻想,若是当年,自己没有那般对待沈念,如今自己该是什么模样。 随着年龄越大,对吃饱穿暖的日子越渴望,她便幻想的越来越频繁。 最后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疯疯癫癫。 *** 沈煦一直带在瓷器坊里,最后成了一名出色的匠人。 后来娶了作坊里一位匠人的女儿做了妻子,一家三口虽不富贵,生活的道也算幸福。 沈念曾托云舒将沈家宅子的房契拿给他。 他自觉无颜面对沈念,愧对父亲,最终又将房契退了回去,和妻子安心的住在自己的小窝里。 *** 云舒每日下朝后,都坚持在沈念的门外和她说话,这般持续了三个月。 全京都都知道他是个怕老婆的。 对此他一笑置之,任人调侃。 在沈念点头允许他进门那日,他高兴的把全京都的烟花都买来,放了半城烟火。 沈念见他如此孩子气,噗嗤笑出声,终于给了云舒第一个笑脸。 云舒见他欢喜,从此沉迷于制造浪漫。 或是给沈念放一天孔明灯,或是漫天的纸鸢,或是花上几日的功夫,捉上一屋子的萤火虫。 沈念在这些近乎于傻的乐子里,慢慢找回了曾经的天真烂漫。 沈念生下孩子之后,云舒向皇帝告了一个月的假,事无巨细亲,自伺候沈念和孩子。 为此,又得了个“乃夫”的诨名。 全京都的女人都暗搓搓羡慕死了沈念。 沈念每日里被哄的嘴角都停不下来。 此后的一生里,云舒再没有过别的女人,日日心肝一般的疼了沈念一辈子。 也一一实现了自己儿时的诺言,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带她看遍了京都的名山大川,尝遍了天下美食。 沈念得封一品诰命,每次出席宴会都是最风光的。 沈念和云舒,成了大兴王朝最令人羡慕的爱情佳话。 *** 人间百年,地府不过一日。 阿古回到地府不久,携手了一辈子的沈念和云舒也来了。 这次,沈念利落的喝了孟婆汤。 阿古瞥见,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原本她腕间的三结月老情丝,如今只剩淡淡一节,而云舒心脉间的情丝已经疯长至了心口,心下了然。 第二世,云舒一次去同窗家中做客,见到梳着妇人髻的沈念,他心口剧痛,脑中炸裂,上一世的记忆全部呈现在脑中。 见他们夫妻亲昵恩爱,他终于知道,原来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是这般心如刀绞吗? 为了缓解相思之苦,最后他将家搬到同窗家旁,日日守着窗棂,远远偷看沈念,直至满头白发,也未娶任何女子。 第三世,他在街上惊鸿一瞥见沈念的背影,心口似有千斤锤子在锤,穿越人山人海追上沈念,立刻记起了一切。 迫不及待去提亲,却发现,花厅里还坐着一位品貌非凡的公子来提亲。 沈念偷偷多在屏风后看来提亲的公子,一眼便相中了那少年。 最终沈念又嫁了别人。 云舒心中难受至极。 最后花重金,买下那公子隔壁院落,隔着窗棂,又偷偷看了她一辈子。 这一世在高人的指点下,散尽家财,做了无数好事,建了无数功德。 第四世时,终于在沈念还是个婴儿时便找到了她。 给了她完整的童年,风光的十里红妆,一世专宠。 *** 阿古再回到地府时,奈何桥边,忘川河旁,千年不曾有过变化的玄虚幻境突然闪过一道微光。 阿古走到境前,纤细的手指摸上玄虚幻境,又没了变化。 阿古拧眉低头思考。 忽然发现,左手腕上多了个镯子,定睛细看。 是已经炸裂的缠丝镯。 阿古思考半晌,毫无头绪,心下微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是我这微末小仙不知道的呢? 正凝神思考,听见脚步声,本能回头。 来人一身祥云广袖长衫,金弁束发,五官完美的天上地下都难出其右。 是这地府的八百里曼珠沙华和奔腾的忘川河水之外的第三种绝色。 来人原是上古神仙,北极中天紫薇帝君,位列天界六御之一,统领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 现如今兼着一殿阎罗秦广王的差事。 对此,阿古一直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放着满是琼楼玉宇的仙宫不待,跑这满是恶鬼冤魂的地府待着。 不是闲的,还能是怎的?! 如今常有地府里的色中饿鬼,不顾性命,幻化成各种妖艳女子魅惑他。 纵使来一个他劈一个,女鬼们仍是前赴后继,生生不息。 阿古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淡淡道了句,“上神安好。” 紫薇帝君顿住脚步,“嗯”了一声。 阿古对这位紫薇帝君的美貌并不赶兴趣,自觉与他不熟,便自顾自变出个笸箩。 手掌一拧,耍了个花腔,曼珠沙华的花瓣如花雨一般飞到笸箩里。 阿古往忘川河水里撒花瓣玩。 地府没甚娱乐消遣,在清澈见底的忘川水中,撒上火焰一般耀眼的红色花瓣,是阿古常玩的消遣。 紫薇帝君见此,嘴角微抽,不动声色走到她身侧。 骨节匀称的双手伸进笸箩,跟她一起撒花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修长的手指一伸进笸箩,便碰到了阿古的手。 紫薇帝君手一僵,心上仿佛有流星闪过。 阿古若无其事收了笸箩,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然后仍进了忘川河水。 紫薇帝君:…… 恰此时,鬼差又架了个激烈挣扎的女子而来。 阿古侧身,微点下头,朝那鬼魂而去。 紫薇帝君看着阿古纤细的背影,如一朵水仙花摇摆在风中。 不自觉摸了摸鼻子,暗暗腹诽。 人间的时候,不是挺热情的吗? 怎么一到地府就变了样? 手掌一推,原本飘在忘川河水的帕子瞬间飞到了手里。 瞥了一眼,轻叹一声,收进袖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关于两人相认的场景,修了几遍,这个结局是依着最后的修改写出来的,看不懂的回头看上一章。 因为对自己写的结局总是不满意,所以总是写了几个版本来对比,所以导致这么晚才放出来。 下一个世界,两颗蜜糖,听文名就知道,是爆甜的那种,不会像这个这么虐的,哈哈,偶们下个世界见。 记得给我评论涨积分哦。 北极中天紫薇帝君,位列天界六御之一,统领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来自百度 本文关于神话传说的参考,多是来自百度参考资料,因为都是在word写的,有时候会忘记备注,偶声明一下。 第26章 两颗蜜糖 晚上六点, 狼牙月刚刚爬上柳梢头,经营国内最大的连锁超市的梁家别墅内,意大利FOSCARINI高级定制款手工玻璃艺术灯依次亮起, 特别的光影美感将奢侈的豪宅烘托出了一分艺术气息。 “我得到消息, 下周的董事会, 杨明成打算让杨浩宇出任集团代理总经理一职, 为了让岩氏集团改名杨氏集团,真是一点脸面也不留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 问话的正是梁氏的董事长梁修,坐在他对面的是岩氏集团的正宗继承人岩逸。 岩氏集团是国内乳制品龙头企业,旗下有十多个国内畅销产品矩阵,涉猎了酸奶,鲜牛奶, 奶粉奶酪等全部乳业。 三十年前,岩逸的父亲杨明成入赘岩家, 做了上门女婿,后来岩逸的爷爷岩路去世之后,杨明成独揽大权之后,暴露出本性, 在外面养了个小三, 杨浩宇就是他和小三的儿子。 这么多年来,杨明成一直想摆脱自己上门女婿倒插门的形象,一直致力于把岩氏集团改名为杨氏集团。 为了给和他同姓的二儿子杨浩宇腾路,四年前, 杨明成丧心病狂的偷偷改了岩逸的高考志愿, 让他从国内最好的商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系, 沦落到和做生意没有半分关系的电影学院学表演。 岩逸的生母岩依静活生生被气死了。 岩路生前是梁修的好友,因此梁修颇为照顾岩逸,希望他能夺回岩家的产业。 岩逸:“难为他一把年纪豁出那张老脸,那我就遂了他心愿,让杨浩宇在那把椅子上坐两天,过把瘾,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给他尽尽孝。” 比起永远摸不到边,还是从一厘米的成功边缘来回来,更折磨人! 提到杨明成,岩逸的声音淡淡的,脸色如常,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说的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梁修瞥了眼岩逸,对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表现多了一丝赞赏。 人的情绪最难控制。 但商场如战场,若是耐不下性子,什么都写在脸上,被人猜出意图,只会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而年轻人最是热血冲动,要压制住喜怒,不被影响,其实很难。自己年轻的时候在这方面栽了很多跟头,直到三十岁的时候才能控制住自己。 岩逸今年不过二十二,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就学会了好恶不言于表,很好。 不愧是岩路亲自教导长大的。 梁修以为岩逸是阻止不了杨浩宇坐上那个位置,于是开口说,“让他坐上那个位置,再费心思拉下来终究麻烦。” “这样,我先安排你和景儿订婚,我有了这层亲家的身份,插手岩氏集团的事物就顺理成章了,你多一重靠山,杨明成也多一分顾忌……” 岩逸捏着象棋的手一顿,微抬头,梁修两眼紧紧盯着象棋盘,嘴里还在从各个角度分析杨明成。 随意的好像说的不是她孙女的终身大事,是日常行程安排。 语调虽然随意,但梁修铁血手腕掌管梁氏几十年,这样淡淡的话里,端的也是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 岩逸脑中闪过一道清丽的倩影,捏着象棋的手紧了两分,说:“梁爷爷,我把景儿当成妹妹。” 梁修抬头,楞了一瞬,笑说:“怎么?梁氏集团的掌上明珠配你,你还嫌亏?” 眼睛微咪,语气加重了三分,虽然还是玩笑话。 警告意思很明显。 原本和睦的气氛微妙起来。 岩逸忽然想起来,听爷爷说,当年妈妈年轻时,梁修就曾有意让两家联姻,后来妈妈不同意,非要嫁给杨明成才作罢。 梁修的提议的确很让人心动。 岩家连着拒绝梁修两回的联姻提议……有点太不识好歹。 岩逸放下手中象棋,起身,郑重向梁修弯腰鞠躬,说:“对不起,梁爷爷,谢谢你的厚爱,只是我和景儿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一直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等着梁修的下文。 梁修手中象棋啪嗒一声置在象棋盘上,说:“男女之情?那是个什么东西?” 静谧的屋子里,只有梁修浑厚的质问声。 “你学表演脑子学傻了?难不成放着大好的家族事业不要,还要去追求那狗血电视剧里的爱情不成?你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岩逸知道梁修说的是对的,对他们这些生意世家来说,联姻连的是生意,谁家在乎儿女之间有没有感情? 巨额的人民币就是感情。 岩逸不好辩解,只好继续躬着身子不变,坚持自己的想法,同时向梁修表达自己的歉意。 梁修:“难不成你还要任性走你妈妈的老路?再招来一匹狼?” 话一出口,梁修自己也惊着了。 转而一想,自己也是为他好,梁修又理所当然起来。 责怪自己可以,但是影射岩依静,岩逸心头有些不高兴,不自觉站起了身。 在外人看来,杨明成的确是岩依静任性拒绝两家联姻,识人不明招回来的饿狼。 明明作恶的是杨明成,为什么提起来这事,人人都要怪妈妈眼瞎任性,说她活该? 妈妈已经被他活生生气死了,这个惩罚还不够吗?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两人都憋着脸不说话。 忽然,有开门声。 是梁景推门而入。 梁景似乎没察觉出屋子里的气氛不同寻常,笑着走到梁修身边,摇着他的胳膊撒娇,柔声说,“爷爷,你放了岩逸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学校呢。” 梁修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出了书房,算是给两人放行。 岩逸送了一口气。 梁景朝岩逸努了努嘴,岩逸会意,跟着她出了梁家。 正值晚高峰,车尾黑色尾气伴着示警红灯一起映在车窗玻璃外。 不时有烦躁的司机焦躁的按着喇叭,嘀嘀声此起彼伏。 梁景转过头,岩逸骨节分明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白色的衬衫袖口收的紧紧的,往上翻了一小截,铂金扣反射着来往的车灯光芒,再往上是修长笔直的手臂,头发乌黑,五官俊逸清雅,桃花眼专注的看着前方,没有一丝不耐。 堵车扎样喧闹的环境里,他也能这么优雅沉稳。 男人只要是有钱的,和谁都是有缘的。 自己从小见惯的富二代,多是在各色美女间游刃有余的调情暧昧,少有的几个专情的,不是长的抱歉,就是不够风趣幽默。 只有他鹤立鸡群一般出众,从不和女生搞暧昧,自律上进,儒雅绅士,长的也好看,堪称完美。 学校里,多少女生背后默默暗恋他不能自拔。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喜欢自己。 刚刚他拒绝爷爷的话,自己在门口听的清清楚楚。 梁景忽的想起,几年前一个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女玩伴向岩逸表白之后,他立刻和她划清界限,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他便顾忌着对方的脸面不出现。 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不会也要躲着自己吧? 梁景:“你最近很穷吗?” “嗯?”岩逸疑惑的看向梁景。 梁景促狭说:“穷到连雇我假订婚的出场费都出不起了?” 岩逸噗嗤一笑,压在心头的愧疚散了一些,笑说,“嗯,堂堂梁氏千金,我可雇不起。” 梁景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而认真道:“你也真是够傻的,骗骗爷爷有什么关系,等你拿回公司了,咱们再解除婚约不就好了,何必惹爷爷不高兴。” 岩逸:“那不是坑你吗?没事,我自己有办法。” 梁景:“大哥,你是从哪个裹脚布时代穿过来的吗?这是二十一世纪,离婚都不新鲜,何况假订婚,哪里就谈得上坑我。” 岩逸嘴角扯了个僵硬的笑,算是回答。 梁景:“不会是因为玉罕吧?” 提到玉罕,岩逸有些尴尬,撇过脸,没回答。 不想否认,也不好意思承认,太丢脸了。 他追了两年,人家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躲自己跟躲瘟疫是的。 夺回公司他已经暗暗策划部署好了,就是追冰山美人毫无头绪。 这个女孩子比一家上市公司还难搞!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梁景高傲的自尊心还是从中间裂了一条口子。 如果是输给哪个比她家世更优秀的人她也甘心,但为什么是那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玉罕? 她凭什么? 看来玉罕一日单身,他就一日不死心。 暗暗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甘,随后脸上换上善解人意的笑容,说:“瞧你那怂样,我晚上帮你说和说和,明天约她出来吃饭怎么样?” “别明晚了,今晚呗。” 岩逸转过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马上就要毕业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梁景喉头一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岩少爷,这个点,她已经在食堂吃过了。” 岩逸为自己的心急感到讪讪。 梁景压下心头的憋闷,和岩逸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学校便到了。 毫无意外,岩逸停了车就和自己道别,回宿舍去了。 看着岩逸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梁景原本温柔的笑脸爬上阴鸷狠厉。 拿出电话,打给自己的舔狗郑浩,把自己的想法和郑浩说了。 郑浩常年混迹酒吧,对这种美事门清,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梁景回到宿舍门前,珉了珉红唇,随后脸上换上一丝担忧推开门。 玉罕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床上。 梁景挨着玉罕坐到床上,手搭上玉罕的肩膀亲昵说,“玉罕,你能帮我个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玉罕,傣族少女的名字,意为,像金子一样的姑娘。 改动挺大的,感情线都换了,亲们,把之前看的剧情都忘了吧,一定要从 第一章开始看哦。 第27章 两颗蜜糖 阿古漫不经心放下书本, 睨了梁景一眼,“帮什么忙?” 梁景:“ 很简单,你假装有男朋友, 让岩逸死心, 你少了一分纠缠, 他也能早日夺回公司, 给他妈妈报仇。” 阿古心中哂笑一声,原身上辈子的悲惨人生, 就是从这件“假男友事件”开始的。 梁景心里很清楚,一个假男友的名头不可能让岩逸真的死心,今晚设计玉罕喝下有药的酒,被郑浩强-了。 醒了以后的郑浩,跪着向玉罕求饶, 深情告白,自己是太喜欢她了, 还用手机里拍的裸-照威胁,成为真正的男女朋友,他就不会公开这些照片。 如果她敢报警,自己只会被判三-年, 但在他在入狱之前就会把这些照片传到网上, 并且把照片充洗出来散到学校里,云南老家,让她既没脸在学校念到毕业,也没脸回老家。 一辈子都得毁掉。 哪个选择是利, 哪个选择是弊, 一目了然。 试想一个十九岁的胆小女孩子,在穷乡僻壤长大, 成长环境单一,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更谈不上手段。 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来到首都念书,举目无亲,遇到这样恐怖的心狠手辣的男子,除了选择这个看起来对自己生活影响最小的选择,又哪里敢做另一个选择? 就这样,郑浩成了他名义上的男朋友,岩逸因为父母的事,心里本就装满了仇恨,再加上这事的打击,变的有些偏激。 用玉罕的妹妹威胁她,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连翻被人威胁,玉罕对他也没了好感。 直到最后梁景冤枉她劈腿前男友,插足他和岩逸之间,成为全民网爆的小三,人人喊打,人人谩骂。 阿古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梁景心提了起来,恨恨的想,就知道她是对岩逸欲擒故纵。凭她的家世,奋斗一辈子也比不上岩逸一根手指头,怎么可能没有对岩逸动心?不过是在吊着他罢了。 梁景:“岩逸今天为了你,拒绝了我爷爷联姻的提议,爷爷非常生气,如果岩逸不妥协,爷爷不会出手帮他的。他对你那么好,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祖传基业吧?算我求你了,你就当是帮我的行吗?” 这是提醒玉罕,自己帮过你,你要知恩图报呢。 玉罕的家庭条件不好,平日里要兼职打工挣学费,岩逸刚开始的时候曾帮她介绍过工作。 后来她拒绝了岩逸的表白,为了避嫌,就放弃了那份兼职。 岩逸只好把偷偷安排的工作,托梁景以自己的名义介绍给她。 玉罕一直感激梁景给自己介绍工作,自己又不相信爱情,也不忍心岩逸执着于不会和他有结果的自己,很想成全两人,于是轻易点了头,帮她这个举手之劳。 阿古装作苦恼道:“可是我上哪去找愿意假扮我男朋友的人呢?” 梁景提着的心放下,说:“这好办,我都安排好了,咱们班同学郑浩你知道吧?我约他在酒吧,我们一起去和他谈谈吧。” 梁景迫不及待的拉阿古起身去酒吧。 阿古却淡淡抽出手,让她等一下,去里间换了见薄纱红裙,上了个清新淡雅的妆。 本就出众的五官,经过一番精心雕琢,此时完美的像画上走出来的仙女。 梁景心头闪过一丝嫉妒,想到她今晚的结局,又释然开。 女人,长得漂亮是天赐,活的漂亮才是本事,不是吗? 自己高贵的出生,注定她要和郑浩一起膜拜仰视,永远都无法企及。 cc酒吧离学校不远,两人不一会便到了。 酒吧顶上的转盘彩灯照射出流动耀眼的光晕,音乐喧闹,红男绿女端着色彩绚烂的酒杯穿梭其中。 坐在角落位置的郑浩,远远的看见梁景,手一挥,梁景也看见了他,和阿古对视一眼,指着那一片说,“在那,我们过去吧。” 郑浩上身穿一件骚-包的花格子衬衣,长的也算出众,脸上隐隐有些狠厉。 玉罕平日里低调,没有盛装打扮过,郑浩这会子见了精心收拾过的阿古,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直勾勾盯着阿古。 阿古假装没看出郑浩眼底**裸的欲望,拿出手机,给面前的鸡尾酒拍了张精美的照片。 梁景咳了一声,又在桌子底下踹了郑浩一脚,郑浩才回神,笑着和阿古打招呼,简单说了下如何轻松的假装情侣骗过岩逸。 阿古淡淡道了声,“知道了。”将酒推到梁景面前,“我不会喝酒,你喝吧。” 梁景为了避嫌,原本想把人带到了就交给郑浩,快速离开。 见她不愿喝酒,便耐着性子,将酒推回阿古面前,道,“这是鸡尾酒,加了汽水调配的,不醉人的,你尝尝。” 阿古微微点头,纤细的手指,端起酒杯,慢慢靠近唇边,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 淡蓝色的鸡尾酒即将入喉那一刻,两人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得逞的微笑。 千钧一发之际,阿古忽的又放下酒杯。 梁景笑容僵住,问道,“怎么了?” 阿古指着桌上的另一杯浅青色的酒,道,“我觉得这个颜色更好看些。” 梁景:…… 三岁吗!喝个酒还看颜色! 郑浩噎了噎,拄唇咳一声,将酒端到自己面前,道,“这杯酒精度高,容易醉。” 郑浩打了个手势,有Waiter拿过酒水单,又给梁景点了一杯和阿古同样的酒。 阿古乘着空挡,道:“我去下洗手间。” 梁景深怕阿古跑了,笑道:“一起吧。” 阿古坐在里侧的沙发位置,起身经过梁景的座位时,手在她的酒杯上一扫而过。 梁景隐隐觉得,玉罕这个傻叉,今日和以往有些不同,好像不太想喝酒的样子。 一路上,一直在想办法让她喝下那杯酒。 重新回到座位,梁景想好的词还没说出口,却见阿古利落的端起酒杯,和两人碰杯,道:“我敬你们。” 言毕,天鹅颈一扬,一杯酒潇洒的喝完。 梁景和郑浩对她的上道很是满意,相视一笑,隔空晃了晃酒杯,小口珉了珉。 梁景放下酒杯,脸色便开始红晕,身子开始出现飘飘欲-仙的绵软无力,对面的郑浩从眉清目秀,慢慢演变成朝思暮想的岩逸,身体有些燥热,本能的将一直盖着半边脸的直发撩在耳后。 阿古见到她耳垂上一颗米粒大小的耳钉,嘴角微抽。 现在的凡人都这么牛叉吗! 碧波仙子用流星做的浮光耳钉,又是神器! 这个耳钉可以散发出星星一般的磁场幽光,让人对这佩戴耳钉的主人,产生一种对星星一般的好感。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梁景做明星之后,轻易的俘获了观众的喜爱。 在几张狗仔的模糊照片之下,全民都一边倒的相信,玉罕是劈腿男友,插足梁景和岩逸的第三者。 梁景有这样的公信力,纵使岩逸越澄清自己和梁景只是朋友,全民越发以为玉罕上位成功,追着她使用网络暴力。 微醺的女人最撩人。 郑浩见梁景此刻桃腮眼媚,红唇嘟嘟,s型身材微微扭动,喉咙一口一口吞着口水,人都傻了,直直盯着梁景,脑子已经转动不起来了。 阿古不再看两人。 朝沙发后背一靠,闭眼感受到酒吧门口来人的脚步,忽的站起身。 岩逸刚推开酒吧门,便看到了宛如一支开在天地之间的极品朱丽叶红色玫瑰的阿古,亭亭玉立在酒吧华丽绚烂的灯光下。 瞬间,呼吸一滞,喧闹的音乐戛然而止,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眼眶里只剩这一抹最耀眼的猩红色绽放。 第28章 两颗蜜糖 阿古推开酒吧门, 高跟鞋踩的酒吧檐下的台阶啪嗒啪嗒响。 “不再玩一会吗?”岩逸小跑着跟上来,走到她身侧说道。 他刚刚打开朋友圈,看到玉罕发的鸡尾酒照片, 一下认出来是cc酒吧, 急急的就跑了过来,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了。 阿古微转头, 微卷的头发乌黑,精致的脸颊莹白,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说,嘴角漾起一丝春花般的笑意,说“我……” 话还没说出口,人被绊住,低头, 原来是高跟鞋鞋跟卡在井盖边缘缝里。 岩逸随着她低头的目光看去,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包裹着莹白小巧的玉足, 纤瘦的脚背龚起,脚踝圆润,小腿修长笔直,特别好看。 阿古微微倾身, 一只膝盖挺直, 另一只膝盖弯曲出弧度向前使力,啪的一下没扒出高跟鞋,人却失去重心,向地上倒去。 下一秒, 预料中的疼痛僵硬没有传来, 却是跌进岩逸宽大结实的胸膛,额头擦着岩逸的下巴。 这姿势宛如一对热恋的情侣, 极其暧昧香艳。 初夏的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层,岩逸的胸-膛隔着衣服,感受到属于女孩子特有的娇软,心口仿佛有微弱的酥麻电流划过,大脑一片空白。 下巴和额头裸露直接相触的小块肌肤,好像是丝滑的牛奶滑过肌肤,让他心神荡漾。 鼻尖萦绕着阿古淡淡的少-女清香,让他整个人都怔住。 阿古借着岩逸的身体重心,很快站稳,从他怀里出来。 怀中的娇软散去,岩逸心头略过留恋的不舍,但也只能忍着。 阿古撩起一丝额前的碎发到耳后,柔声说:“抱歉,没撞疼你吧?” 带了一丝羞赧的无措声音,娇娇的,一下子又惹在岩逸的心上,特别好听。 岩逸心跳漏了漏,人还是那个人,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除夕夜让人温婉心动意外,平时总是用冷清包裹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晚的玉罕,柔和的笑脸,娇娇的声音,全身都散发着让人心动的悸动难耐。 让人想冲动的抱进怀里紧紧护着。 岩逸拄唇咳了一声,掩饰心里的慌张,说:“不疼,我帮你吧。” “那麻烦你了。”阿古微点了下头,白玉似的脸庞染上一丝红晕,像成熟的桃腮一般散发着清甜。 岩逸不自然的移开眼神,吞了吞口水才蹲下身,靠近阿古的脚踝。 怕冒犯阿古,岩逸一只手从腿外侧握上阿古的脚踝,一只手按上细长的鞋跟,用力一拽,鞋跟没**,阿古人又不稳的向外歪了歪。 “冒犯了。”岩逸说了一声,把左胳膊绕进两-腿中间,握上脚踝里侧。 修长的笔直的腿近在脸庞,岩逸心扑通扑通直跳,快要蹦出来,脑门上因为紧张,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身子绷直,深呼吸一口气,屏除杂念,双手一使力,鞋跟呲的一声拔-出-来。 岩逸心里松了一口气,快速起身。 阿古莞尔:“谢了。” 微微凝在唇角的笑意,浅浅的梨涡,岩逸的心都跟着如春花绽放。 此刻,恨不得溺死在她的一颦一笑里。 “不客气。”岩逸笨拙的回应。 “算我的谢礼吧。”阿古摊开掌心,举到岩逸的面前。 岩逸顺着视线低头,粉嫩的掌心托着两根阿尔卑斯棒棒糖。 小时候常吃的那种。 再抬头,阿古的眼睛弯弯的,猩红色的眸子里落着天边的星辰,眼尾凝着天真的童趣。 岩逸呼吸再次停滞,本能的抬起手臂,从掌心拿过来,先拆掉一根包装递给阿古,另一根放进自己的口中。 岩逸随着阿古的脚步,一起慢慢踱步回学校。 阿古伸出小巧的舌尖,把沾在嫣红色唇上的糖衣抿了抿,又轻轻舔舐吮吸着棒棒糖。 这小小的举动,岩逸目光移开又转回去,再移开又转回去,心口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半晌,终于没忍住说:“你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吃棒棒糖。” 阿古:“嗯?”微微流转的眼眸是都疑问。 岩逸:“不许在别人面前这么吃棒棒糖。” 阿古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抗议。 岩逸心口如泄了气的皮球,有一丝失落。 自己没有男朋友的身份,连吃醋的资格也没有。 正懊恼间,阿古已经到宿舍了,说:“我到了。” 岩逸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生宿舍楼,这路真够短的。 “嗯,那你慢点。”岩逸不舍的看着面前的人。 阿古小脚迈进岩逸一步,抬头,和岩逸相对凝视一眼,说:“你也早点回去吧,”小手摆了一摆,“晚安。” 然后转身往宿舍区。 转身的一瞬间,岩逸迟钝的反应过来:她今天没有像平时一样避自己如蛇蝎,两人并肩行了一路,还说了许多话。 这是不是一种信号? 这发现让他狂喜,想也没想的拽住阿古的手。 阿古转身,眉头微拧,看向拽着自己的手。 岩逸怂哒哒的放开,懊恼自己的鲁莽,把手伸进口袋,尽量把声音放的自然。 “抱歉,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我有两张音乐会的票,明晚能一起去听音乐会吗?” 阿古:“不了,再见。” 留下一抹浅然的笑意萦绕在岩逸的脑海,转身利落的走了。 婀娜纤细的背影,像一朵水仙飘然远去。 岩逸痴痴的看了半天,直到人影消失不见许久才回神。 这样的拒绝对话早就出现过成千上百次,虽然都麻木了,岩逸的心情还是有些落寞。 转身,鬼使神差的去学校小卖部把棒棒糖买空。 宿舍里,三人着整包整包到堆到岩逸下巴高的阿尔卑斯,惊的下巴都合不拢。 这是抽的什么疯? 棒棒糖的诱惑? 纷纷围着岩逸一问究竟。 “买这么多棒棒糖干嘛?” “这是什么意思?” 岩逸淡定的拆掉包装,一人嘴里塞一根,幽幽道:“喜糖的意思。” 众人:“?” *** 阳光从酒店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梁景眼咪开一条缝,手本能遮上眼睛,有了更多视线,人立刻僵住。 身旁的是郑浩,再低头,被子里两人…… 女孩子对自己的第一次总是有万分的期待。 怎么可以是郑浩这个人渣? 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世没家世,还没人品,就是个渣。 整天跟条狗一样听着自己的差遣。 自己是公主,他于自己心中,不过是个奴才啊! 居然被一只癞-蛤-蟆了自己的第一次。 梁景恶心透了!他怎么配! “啊啊啊……”尖叫起来,长长的指甲往郑浩身上招呼。 郑浩还在睡梦中,脸上立刻被抓了好几道血印,本能往一边躲,然后就带着被子滚下了床。 梁景身上一凉,立刻坐下,手肘抱起来护住自己的身体,骂道,“你个王八蛋,我要打110,我要告你。” 这疯狂的模样,郑浩差点被吓尿了,人立刻清醒过来。 立刻起身,回头,快速将凌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拿起来穿上。 又把被子,和梁景的衣服拿起来给她。 梁景抱着被子嗷嗷哭。 郑浩被吵的心烦,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回忆昨晚的事。 喝酒之前的事,还记的清清楚楚,喝酒之后,只隐约两人在床上疯狂缠绵的画面。 滋味不错,不愧是豪门娇养长大的千金。 待一支烟吸完,终于想到了说辞,走近床边道:“我想了一下,肯定是玉罕起身的时候,把酒换了。” 梁景忽的停下,脸上满是泪痕,回想玉罕起身那一刻,她没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道:“你蠢不蠢啊,连个酒都看不好?” 郑浩贱兮兮的点头,笑着哄:“我蠢,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出差错了,我一定把玉罕那个蠢货搞到手。” 又是这幅狗奴才样,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梁景恶心极了。 她顺着话道:“那个蠢……” 对啊,玉罕是个蠢货,那酒有问题,只有自己和郑浩知道,她怎么会想起来换酒? 她仔细看郑浩,发现他一脸的餍足,眉梢眼角都是睡到自己的得意和开心。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那酒,根本就是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郑浩换的? 从时间上来说,玉罕只是起身那一瞬间,郑浩还坐在对面,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更何况,自己中药了,他郑浩可没中药。 梁景修长的指甲攥紧手心,眼珠子一转,稍稍瞥了眼郑浩,发现他更加的贼眉鼠眼。 好呀!敢算计到我头上! 你看我不玩死你! 梁景冷冷命令道:“你快出去,我要穿衣服。” 郑浩狗腿的哈着腰起身出去。 *** 郑浩脸上顶着三道鲜明的抓痕推门进了宿舍。 男生对这种香艳美事的八卦程度,比女生看娱乐明星还八卦。 同宿舍的三人,捂着嘴笑着凑上去,勾着他肩膀八卦。 “这是哪个小辣椒啊,给抓成这样?” “你这是泡到了谁啊?说来听听。” 郑浩随口道,“别瞎说,我这是摔的。” 眼角眉梢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和得意。 习惯性的拿出手机,解锁。 一打开,恰好是手机图片,入目,是自己和梁景的自拍床照。 他丝毫不得己自己有抱着梁景拍过照。 整个人僵住,手一个不稳,被身侧的一个同学抢过去。 另外两个男同学也一起趴过去,激动的嗷嗷鬼叫起哄。 “天啊,你居然泡到了梁景。” “梁景这身材也太好了。” …… 郑浩反应过来,疯扑过去抢回手机。 之前梁景三令五申让他别把这事说出去。要是让她知道,灭了自己的心都有。 梁景和玉罕不一样,家里有钱有势,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奈何他一人抵不上三个人,手机在他挣扎的功夫里,照片已经被大家传递着看过了。 恰好这会子是起床高峰期,走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同学,这四人说话的声音又大,梁景这个豪门公主,在学校知名度极高,一起走进来加入传阅照片的哄闹中。 梁景和郑浩上床的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一下子飞遍了学校,传的绘声绘色。 纷纷吐槽,没想到这梁景平日里总是昂着脖子,头抬的高高的,居然被郑浩这只舔狗追到了。 郑浩见事情瞒不住,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两颗蜜糖 梁景从酒店出来以后, 心里憋着一股气懵,低头快速走在通往宿舍的林荫小道,忽的视线里映入半个臂膀, 紧接着就撞上了来人, “咔嚓”一声, 梁景感觉自己的肩膀疼的都快断了。 咬着牙抬头, 却是满脸漾着笑意的阿古。 好啊!我还没找你,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梁景:“你走路不长眼的吗?” 阿古:“我当然长了, 似乎是不长眼的你撞了我。” 阿古全身洋溢着--今日天气真好的样子回答梁景。 疼的龇牙咧嘴的梁景,看着阿古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气的牙都快咬断了,肩膀更疼了。 “我们昨晚一起去的酒吧,我醉酒了, 你为什么不把我带回来?我们同学一场,你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吧, 你太没道义了。” 梁景原本漂亮的五官此刻被愠色浸染,看起来刻薄又丑陋。 梁景的质问声一落,阿古还没来得及说话,恰好赶过来的岩逸开口说道:“你错怪玉罕了, ”站到两人中间停住, :“昨天她走的时候,有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你那时候看起来并没有醉啊?你不记得了?” 梁景听见背后岩逸声音的瞬间,立刻换回平时的笑容,说:“是吗?我喝大了, 一点印象也没有。” 岩逸追问道, “你昨晚出什么事了吗?” 她好像经常和郑浩泡吧玩,为什么今天好像在生气? 梁景喉头一噎, 这事不能说。 说了岩逸肯定主张报警。 抛开自己和郑浩合谋不说,就算她能报警,这种事最后也是自己这个女孩子吃亏。 她不想看到别人用怜悯或者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背后里再指指点点的嘀咕上两句。 自己是豪门公主,所到之处被众星拱月,艳羡嫉妒的目光包围才对。 随口编了个理由回答岩逸:“在酒吧台子上趴了一夜,胳膊都酸死了。” 配合的揉了揉肩膀。 肩膀很疼倒是真的。 岩逸:“哦,那饿坏了吧,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岩逸先是看向梁景,随后又目光灼灼的看向阿古。 心里提着一口气,怕一晚过去,她又恢复把自己拒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 阿古眉眼弯弯的说:“好呀。” 原本提着的心,被这阳光一般的笑意融化成一池温泉,全身都徜徉在暖意中。 梁景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岩逸捎带上的。 但还是点头跟着去了,确实是饿了。 岩逸刻意放缓脚步,余光时不时偷偷打量阿古,和她并行。 春末的晨风清凉舒爽,漾起的一片衣角偶尔摩擦到阿古的裙锯。 梁景幽怨的看着两人隔着一层薄纱暧昧。 极力说服自己,再忍忍! 走了一小段路,梁景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于是打破沉默问道:“为什么今天学校里的男生人手一只棒棒糖?” 阿古也用求解惑的眼神看向岩逸。 岩逸心虚的摸着自己鼻子,说:“……可能是因为棒棒糖好吃。” 此时刚好经过学校小卖部,运输食品的工人正在补货,小卖部的大妈看到岩逸,暂停了清点货物,开心的跑出来问他:“同学,我今天又补了五箱棒棒糖,你还要吗?” 岩逸:“……” 脑门上大大的囧字! 梁景更疑惑了? 阿古手捂上嘴偷笑一下,装作不知,往前踱了两步。 岩逸大长腿迈了两步靠近大妈,小声说,“我晚上再来买。” 大妈看到不远处,漂亮的不像凡人的阿古,忽然反应过来,笑着点头,目送土豪远去。 梁景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此时也猜出来,这棒棒糖和阿古有关,识趣的没有追问。 俗话说,你自己不觉得尴尬,谁也尴尬不到你。 岩逸见两人都没有问的意思,于是自动忽略这事,全当没发生过,继续和阿古并肩往食堂去。 食堂窗口已经有不少同学在排队,岩逸让两人先去坐下,自己挑了个人最少的窗口去排队。 昨晚还手牵手上厕所逛酒吧的阿古和梁景坐在位子上,谁也没理谁。 心照不宣的扯下了那层所谓闺蜜的塑料友情。 不一会,梁景看到岩逸买过来的丰盛早餐,脸都黑了。 全是玉罕的口味! 其中,玉罕每天喝的豆浆,自己还过敏! 梁景腹诽,我们一起长大,十九年,你不知道我喝豆浆会长疹子吗? 我不止说过一次吧? 玉罕连早饭都没有和他单独一起吃过,他道是记的门清! 梁景的脸色实在憋不住,抬头,发现岩逸根本没瞧见自己的反常。 眼眶子里都是玉罕,一边给她剥茶叶蛋,一边嘱咐:“等会再喝,豆浆还有些烫呢。” 阿古在碗边小口啜了一下,小舌头被烫的伸出来吸溜空气,像极了一个偷吃的顽皮小孩。 岩逸被萌的又无奈又好笑,把茶叶蛋拨好递给她。 另他没想到的是,阿古没有用手接过,而是直接低头轻轻啃食,脸颊垂下的发丝惹在他的指尖,岩逸的心跟着手指痒痒的。 岩逸终于确定,玉罕对自己的态度是不一样了。 开心的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晕晕乎乎的。便一直伸着手臂喂阿古,宠溺的看着她吃。 梁景看不下去,怒气裹着嫉妒直冲上脑门,忽的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岩逸在梁景转身之后,终于想起来还有她,冲着她的后背问了一声,“你不吃了吗?” 梁景头也没回,随便回了句,“吃饱了。” 岩逸虽然觉得梁景莫名其妙,也懒得想这位大小姐是怎么了。 转头,继续和阿古你侬我侬的吃早餐。 梁景走出食堂,恰好迎面走来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女同学把她拉到一旁问道:“你怎么和郑浩搞到一起了?” 梁景心头一凛,不自觉激动的攀上同学肩膀,晃着她急切的问,“什么叫和郑浩搞到一起?你说清楚。” 女同学被她这正仗吓的怔住,本能的回答:“郑浩手机里,不都有你们的床照了吗?” 梁景脑子轰然炸开。 放开同学疯了一般跑远,拿出手机,打给梁修道,“爷爷,我要杀人。” *** 酒吧里,郑浩正一手端着酒杯小口珉,一手不时拿出手机打开,复又锁屏。 他心里有些烦躁。 事情传出去以后,他想当面向梁景道歉,梁景不见面,却在电话里十分温柔的说没事,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明明该是高兴的事,他却莫名有点不安,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今日,舞池里扭动的水蛇腰都没那么诱惑了。 正苦恼间,一个衣着暴露的漂亮女子端着酒杯过来,抛了个眉眼,道:“帅哥,一个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搭讪是什么意思,都心知肚明。 自己长的不错,酒吧里偶尔也有大胆的女子主动搭讪。 郑浩舌尖舔了舔红唇,咽了咽口水,朝沙发里挪了挪,在刚刚的位子上拍了拍。 女子立刻坐到那位置上,红色的酒在酒杯里来回晃荡。 郑浩一把搂上来人的肩膀,和她碰杯。 几杯酒下肚,郑浩顺利的拉着半推半就的女子入了宾馆。 两人正在床上缠绵着,忽然女子一声啊啊尖叫,外面有警察破门而入。 郑浩看着那身警服,人立刻吓醒了,人跟木偶一般僵住,脑子里飘过梁景。 女子满脸泪痕的滚下床,口中喊着:“警察救我……” 一夜之间,警察完成了审讯侦查取证所有流程,确认他违背妇女意志,强行发生非法的关系。 天一亮,案件材料上交至法院审查起诉,只等判刑再移交监狱。 郑浩一身囚衣,走进囚室,看到里面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囚徒,如梦初醒。 果然豪门不是自己这种小喽啰能得罪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嘴角僵硬的扯起一丝苦笑,这就是豪门的实力! 一天时间而已,所有环节,安排的丝丝入扣完美无缺。 明天学校就该开除学籍了吧。 翌日一早,学校里的人都被自己学校出了个强-奸犯给震惊到了,随后想起昨天盛传的梁景和郑浩上-床的事。 大家立刻联想到,梁景不会也是被强的吧? 几个和梁景关系好的女同学便私下里问她。 梁景红着眼眶,哭哭啼啼的说,郑浩是打算趁着把自己醉酒强了,好在自己及时清醒过来,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否则自己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去大牢了。 又暗暗影射,自己是和玉罕一起去的酒吧,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醉酒,却没有把自己带回宿舍。 同学们听到这里,简直怒了! 同学一场,一起去酒吧玩,把醉酒的同宿舍同学带回宿舍是最基本的义务吧! 玉罕这样做,无异于是把梁景往火坑里推,简直就是郑浩那个人渣的帮凶。 传言这种东西,最经不得人口口相传,往往最后越传越离谱。 原本只是影射的话,经过几千人的传递,就变成了:玉罕嫉妒梁景长的漂亮又是富二代,故意把她灌醉留在酒吧,以致被郑浩占了便宜。 同学们对玉罕深以为耻,看到阿古远远都要呸上两口缓解愤怒。 阿古眼瞅着大家的情绪都被拱的差不多,于是往学校论坛里上传了一段视屏。 梁景原本等着玉罕声名狼藉,看到论坛里的视频以后在,整个人都蒙了。 视频里,自己主动起身,跨过岩逸身旁,走到对面郑浩坐的沙发,坐到他腿上,一把扑进他怀里,攀着他的胳膊说,抱着他的脸狂亲,一边还呢喃着:“我好喜欢你好久了……” 步伐稳健,口齿清晰,并没有醉酒的样子。 岩逸和玉罕看的都石化了。 随后,玉罕还是问她,“梁景,你是不是醉了?要不要一起回宿舍?” 自己清晰的说,“没醉,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天啊,梁景居然喜欢郑浩这个**犯,这是什么三观。】 【传言不是说,是她醉酒,玉罕把她扔在酒吧的吗?这他-妈是醉酒?】 【原来梁景是朵资深级绿茶。】 论坛下面全是对自己蹦了的人设的谩骂,梁景气的啪的合上电脑。 岩逸为什么会在酒吧? 自己居然当着岩逸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 等等,自己怎么会向郑浩这只舔狗表白…… 难道郑浩下的药是使人致幻的迷药? 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被玉罕反套路了。 明明前一天还答应假装有男朋友,让岩逸死心,第二天当着自己的面就**裸的勾引岩逸。 她一定要撕了这朵白莲花,拿起电话,拨通玉罕电话:“在哪?” 声音凉的像四九寒冬里的冰渣子。 阿古红唇一勾,幽幽道:“我在操场树林,你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死了,改的缓慢,等9.1以后,偶会加大更新力度的。 第30章 两颗蜜糖 气势汹汹而来的梁景双眼迸射出利刃一般的眼刀, 嗖嗖往阿古身上射去。 阿古扬着天鹅颈,淡淡迎接梁景的目光,神态恣意而随意。 仿佛对面站的不是一个拥有强大背景与自己对峙的富家千金, 只是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 梁景最讨厌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心头被拱起巨大的怒火, 恨不得把这笑脸给撕烂了, 让她永远笑不出来。 梁景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散出来质问:“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我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故意让我在岩逸面前出丑的。” “明明是你先想让我喝下那杯酒的,‘故意’这词显然不准确,我看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更适合你。”阿古道。 梁景见道德上站不了制高点,于是转头改为震慑:“你联合郑浩害我, 这是犯罪,如今郑浩已经下狱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也送进去?” 阿古不屑道:“你当我是吓大的?” “第一,郑浩是你找的合作对象来陷害我的,在法律上你算是犯罪未遂。第二,酒是郑浩换的, 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关于这点,你那护短的爷爷查的清清楚楚,正因此,你爷爷才不得不重新设计郑浩。” “你家虽然资本雄厚, 但是还没到可以沾上人命的地步, 而我又不像郑浩有那么多弱点,你压根就拿我没有办法, 对吗?” “你……” 梁景讨厌这种被人钳制的死死的感觉,抬手就朝阿古打去。 阿古在她伸手的第一时间,一手捏住她的手腕,一手用尽全力给了她一巴掌。 梁景的脸上立刻有红红的五指印。 梁景被逼极了,另一只手抓上阿古的脸。 梁景身体爆出了全身的力气,阿古却只稍微一用力,便牢牢捏住她两只手腕,将她整个人捆住。 梁景手腕传来钻心疼痛,又没办法挣脱,胸腔被极度的恨意浸满,仇恨的双眼剜向阿古。 可惜眼刀并不能杀人。 阿古淡定靠近她耳侧继续拱火道:“被郑浩那种男人上了觉得耻辱对吗?” “是不是恨不得把全身的皮肤都给剐了对吗?” “如果那天喝下那杯酒的是我,那这些就是我受着的,你现在知道你有多恶毒了吧?” “叫你一句‘毒妇’不为过吧?” 梁景:“你以为你就是好人了?如果不是你吊着岩逸,我又何必去害你。” 阿古嗤笑道:“我若是真的想要岩逸,点个头,勾勾手指头就得到了,用得着吊他?” 不可否认,这是事实。 梁景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她讨厌这种炫耀。 自己千方百计求而不得,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易获得,她真的不甘心。 在梁景的心里,岩逸这样极品的男人,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阿古拍了拍梁景光滑的脸蛋,咋舌道:“你看,你长的也算花容月貌,” 气死她不偿命的说:“默默潜伏在他身边十九年,他都不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恶毒。” 这话踩了梁景的痛脚,她“啊啊”鬼叫,疯了一般挣脱。 阿古轻飘飘收了手。 梁景因为用力过猛,摔到一旁地上,脸上身上都是土,看起来狼狈极了。 梁景好像忽的想起了什么,又得意的笑起来:“你有什么还炫耀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敢接受岩逸吗?” “我早就把你家查个底儿掉了,你妈是哑巴,你妹妹是哑巴,我早就拿你的头发给你做过基因测序了,你身体里有家族遗传的哑巴基因,你未来生的孩子,95%概率都是哑巴。” “你爸爸就是嫌弃你妈妈是个哑巴才不要你们的,你敢告诉岩逸吗?要是他知道你这完美的冰美人,实际上这么不堪,他一定会幻灭的。” “别说岩逸了,哪个男人会娶一个注定会生出残疾孩子的女人啊?你长这么漂亮又有什么用?岩逸现在喜欢你又有什么用?你会像你妈妈一样被抛弃,你的孩子也会被抛弃。” 梁景嘴角的笑突然变的诡异起来,“也不对哦,现在科学技术发达,怀孕就可以测出来,哑巴呢,连哭都不会呀,恐怕连生都不让你生就得打掉呢,哈哈……” 梁景好不容易抓到这巨大的弱点反击,以至于平时的温柔形象全无,处于歇斯底里的泼妇骂街状态。 远在五米外走过来的岩逸都把这话听的清清楚楚。 岩逸看向阿古,见她脸色惨白,像个破碎的娃娃摇摇欲坠。心中一痛,满是心疼。 她原来一直有这样的难言之隐吗? 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人牢牢护在身后,隔绝梁景的恶意,瞪着她说:“你在做什么?” 声音似冰似刀,是对她十几年人品的认知和友情的崩塌。 这还是自己从小认识的那个对人温婉有礼,善良大方的梁景吗? 恶语伤人六月寒,嘲笑别人的隐疾,无异于用刀插在别人心上。 “你怎么可以说这么恶毒的话?” 梁景急了,她在岩逸心里的形象一直是温柔良善的。好在学了两年表演,变脸比翻书还快是基本功,立刻留下两行清泪,换上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楚楚可怜的开口说:“是她先……” 岩逸最烦别人犯错不想承认,还要找借口狡辩,打断道,“我告诉你梁景,有这样的身体基因不是玉罕的错,你拿别人的隐疾嘲笑别人非常没有道德的。” 岩逸虽然没对梁景有过男女之情,但也从来没凶狠的指责过她。 梁景被吼的怔住半晌,这回是真的哭了,压下情绪解释道:“是她先嘲笑我的。” 岩逸:“我没看见玉罕嘲笑你,道是听见你说了一堆戳人心的话,什么样的争执值得你说这么没素质的话,还要人身攻击?” 梁景:“岩逸你清醒点啊,这么重要的事她没有告诉你,欲擒故纵吊了你两年胃口,你不生气吗?” 岩逸:“第一,是我单方面喜欢她,她从来没有接受过我,没有义务向我这个陌生人透露自己的隐私。” “第二,她没有耍什么欲擒故纵的伎俩,我和你一样,学的是表演,什么是演戏,什么是真情实感我很清楚,” “第三,身体有隐疾不是她的错,相反,是她的不幸,我没有责怪她的理由,我只心疼她内心受到的伤害和煎熬。” “第四,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女人的存在绝不只是为了男人生孩子,她有无数种实现自己价值的方式。反倒是从小受高等教育熏陶的你,难道你对自己的定义就是,将来给老公生个孩子?” 良好的家世出身,让梁景走哪都被无数的恭维和掌声围绕,面子比天大,一身傲气。 她可以默默暗恋岩逸十几年,但绝不允许自己被当面毫不留情的斥责,下面子。 原本就是强压下去的愠色,此刻再也绷不住。 冷声开口说道:“岩逸,今天这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我现在和你说明白,玉罕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明天就是岩氏集团任命新总经理的日子,选我,梁家就是倾尽所有,也帮你夺回公司。选她,梁家就站到杨浩宇那一边,你想清楚了,岩氏牛奶35%的销售份额都是来自我梁家的超市。” 她就不信了,洋娃娃长的再好看,还能有实实在在的一百块钱招人喜欢? 又不是三岁孩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岩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两人一起长大,说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也不为过,如今不过几句口角,就上升到要用整个家族生意威胁的份上。 转而一想,亲生的爸爸就为了一个公司的名称,虚荣心,翻脸改掉自己的高考志愿活活气死妈妈,剥夺自己继承公司的权利,这没血缘的外人突然变脸也不那么突兀了。 人心啊,本就难测! 岩逸告诉自己,你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背叛了,不是吗? 你要直面人性的恶。 岩逸想通了,压下心头的情绪,平静的说,“我选玉……” 梁景听见‘玉’字,近乎呵斥的大声说:“你不用现在就回答,兹事体大,我劝你还是认真想好了再回答,免的回答错了,抱憾终身。” 着重咬住“抱憾终身”四个字。 “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回答我都有效。” 这咄咄逼人的高傲气势,撕碎了这么多年的童年滤镜,把梁景骨子里最恶劣的一面摊开放大在岩逸面前,容不下他再有一丝留恋。 岩逸:“不用等到明天早上,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选玉罕。” 阿古歪着脑袋从岩逸的后背伸出来,脸上是炫耀的笑容。 梁景心头快呕死,愤怒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十九年的暗恋矫情被湮没,取而代之的,是爱而不得,一颗真心被踩在脚下蹂-躏的践踏。 双眼充血布满红丝,狠狠的剜向岩逸阿古,一字一句道,“岩逸,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我比这个女人更优秀。 我会让你一无所有,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宽带移机跑了三天。 客服说,我给你报修了 营业厅:这是安装师傅的事。 装修师傅:我安装的没有问题,你看到的,测试仪信号没问题。 我:“……” 那是我的问题? 最后,不是我们这个区的问题,是你之前那个区的移机手续没有点击成功。 我:“……”怪我不了解你们的程序问题喽。 好特么好像问问,那收移机费的时候,为毛可以正常缴费……? 这点破事终于了了,明天开始日两更。 小卜冒是傣族,小男孩的意思 玉罕父母的爱情取自真实的爱情故事,六千级阶梯之恋,很感人的,有兴趣的可以去看故事原型。 第31章 两颗蜜糖 “你这又是何必?”阿古从岩逸的身后走出来, 眯眼看着梁景远去的背影,淡淡道,“放着千金小姐不要, 选我这个烧火丫头?” 岩逸收起和玩伴决裂的怅然, 换上故作轻松的笑容, 促狭道:“我可以理解为, 你是愿意接受我了吗?” 眼眶里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真诚和重视,没有一丝轻视和怜悯, 仿佛他求爱的对象,还是那个完美的女孩。 阿古苦笑一声,退后一步,劝解一般的开口说:“你既然都知道了,就别往我这火坑里跳了, 乘着感情不深,及时止损才是对的。天下的美女多的数不过来, 你条件这么好,会有无数个女人愿意为你生下健康的孩子,传承你家的公司,那样挺好的。” 这次岩逸没有像以往那样, 被拒绝之后转身走掉。 跨进一步, 霸道的抬起阿古的脸,说,“不过是一家上市公司,你当是皇位呢?还非得选个太子继承?” 这么严肃的话题, 他当玩笑一般说出来, 原本沉闷的气氛,忽的就变了基调, 好像阿古在小题大做一般。 岩逸把阿古的手放进掌心握着,凝视她说:“别用‘火坑’这种字眼来贬低自己,因为在我这里,你不是一件不完美就掉价打折的廉价商品,所以我不会用‘不介意’这三个字来回答你。” 小操场静谧无声,只有岩逸浅浅的声音,伴着微风佛在耳畔,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发誓一般郑重,让人从心底感受到他的竭诚。 这样熨帖的用词,原本微微自卑的心,像被浸在一池天然温泉里般透心暖。 “也别用天下何处无芳草这种理由来推开我。你知道吗,天下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是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和我休戚相关的,能影响到我喜怒哀乐的也只有你一个。” 在青葱岁月的年纪,被人认真告白是一件很美的事。 阿古嘴角一直漾着微笑,猩红色的眸子看着岩逸,像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一样,珍重的听着看着。 等岩逸说完了,阿古抽出自己的手,说:“岩逸,谢谢你的喜欢和厚爱,我相信你此刻的真心和决心,只是残疾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它的折磨的。光是大街上,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同情目光就可以毁掉那个人的自尊,” 岩逸:“我” 阿古修长的手堵上他的红唇,“你别解释,我给你讲讲我爸妈的故事吧。” 岩逸楞了楞,随后点头。阿古收回手,走了两步,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岩逸也跟着坐在身旁。 火红色的夕阳落在天际线边缘,薄云卷成粉色的桃花瓣点缀在周围,长长的柳枝徜徉在这晚景里。 阿古眯眼看着远处穿梭在云层里的飞鸟,娓娓道来:“其实我爸爸不是薄情的人,相反他很爱我的妈妈……” 玉罕的妈妈玉皎年轻的时候是全镇最漂亮的姑娘,虽然不能说话,但是笑容比正常的姑娘还明媚,和傣族的所有妙龄女孩子一样,喜欢穿颜色最鲜艳的窄袖短衫筒裙,再用银质腰带把纤细的腰围束出来,跳的孔雀舞特别灵动优美。一到春天,会用丁香花编成漂亮的花卉头饰带在头上。” 她很聪明,她做的筒帕,筒裙总是最好看的,绣的孔雀大象图案鲜活的像真的一样。她剪的剪纸,每年都能获得剪纸展的优胜奖。去外面餐馆吃一回菜,回家琢磨几次,做出来的比饭店还好吃。” 玉罕的爸爸召应是当地贵族,头一次见到玉皎就被迷住了,站在玉皎阁楼下吹了三天三夜竹瑟,唱了三天三夜情歌。召应的父母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人们也嘲笑玉皎是个哑巴配不上身份尊贵的召应,想嫁进贵族当是痴心妄想,玉皎被嘲笑讽刺的多了,连走路都低着头。 召应为了不让玉皎受闲气,就离家出走带着她上了深山生活。” 荒无人烟的深山里,除了野果野菜,什么都没有,日子过的很清苦,从小尊贵的召应却没有一丝抱怨和后悔,亲手给玉皎打造最好的生活。为此他花了两个月学会烧制砖瓦,盖了个漂亮的小院子,又一下下挥着锄头,硬是在深山里开垦出良田种出了粮食蔬菜。 为了方便玉皎下山,农闲时亲自用榔头凿了两千级阶梯通到山下。 召应结实的肩膀,因为常年凿石壁,拉伤了经脉,一到阴雨天就酸疼的抬不起来,手上磨的都是厚厚的茧子。 两人原本幸福的生活,是从玉罕生下来之后开始改变的。刚开始召应整天把女儿抱在怀里唱山歌,盼着女儿早日会说话,叫他一声爸爸。 可是直到三岁,玉罕还是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渐渐的召应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话越来越少,也不怎么唱歌了。 玉皎感受到召应的失落,紧紧蹙着眉陷入自责。 好在不久之后,玉皎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召应的眸子又重新燃起希望,又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每日对着玉皎的肚子唱歌。 妹妹玉恩生下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哭声,召应不认命的一下下拍她的小屁股,最终也没听到哭声。 这回,召应彻底沉默了,家里从三个哑巴变成了四个哑巴。 山里再没有嘹亮的歌声响起,只有冬日的寒风在山间呜咽啼哭。 一天,召应的妈妈又上山来,劝他回家,娶个正常的女子,召应沉着脸垂着头不说话。 玉皎默默进屋,把召应的衣物都收拾打包好,塞进他的怀里,把人推出了院门外。 召应在院门外,使劲摇晃了门上的铜环半天,玉皎始终死死在门内含着眼泪抵住门。 最终,召应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玉皎直到召应的视线看不见院子,打开门,牵着玉罕,抱着玉恩,远远跟在召应身后,一直默默送他们的身影到山下。 就这样,玉罕开始了没有爸爸的生活。 有一次,玉罕在山下听人说,有哑巴长时间把石子放在学说话,最后竟然真的会了,这让小小年纪的玉罕激动坏了,当时就找了小石子放进嘴巴。 坚硬的石头长时间在柔软的口腔里搅动,小玉罕嘴里磨的都是血泡,她却丝毫不在意,每天坚持来回四个小时跑下山,逮着人就跟人学说话,。 在她终于发出了的一个音节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快速往爸爸家跑。 终于到了,远远的,却而看见召应怀里抱着一个十来个月大的小男婴,咿咿呀呀的叫“巴巴巴巴……” 一旁还站着一个温婉的女子,柔声逗弄着孩子,一声声唤着“小卜冒,小卜冒……” 小男婴手舞足蹈的咯咯笑,专属于婴儿的小奶音好听极了。 召应和那女子心都被萌化了,宠溺的摸着孩子的头,跟着一起哈哈笑。 不过六岁的玉罕,联想到如今总是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的家里,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突然暗了下来,被刺的哗的流下了眼泪。 泪水像河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玉罕不停的用衣袖擦,直到衣服都湿透了,眼睛揉肿了,模糊的再也看不清,玉罕才暗暗转身走了。 后来,再也没有去远远偷偷看过召应。 召应离开家里之后,玉皎的心就空了,分不清过去和当下,盛饭的时候还是盛四碗,摆四双筷子,毛巾,拖鞋一直紧紧挨在自己的旁边,不能超过两厘米的距离,连他曾经穿坏的,露了脚趾洞的破袜子也舍不得丢。 只是每到夜里却又异常清醒,总是翻来覆去抱着召应的衣服抹眼泪,第二天醒来,枕巾湿的能拧出水。 可是她却从来都没去找过召应。 这样苦苦熬了几年,身体就受不住走了。 临走的时候,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努力瞪着眼睛,紧紧抓着玉罕,玉恩的手,“啊,啊,啊”艰难的张着嘴巴,企图给两个女儿一些忠告。 玉罕会意,清晰的告诉她,“妈,你放心,我和妹妹绝不会去相信什么爱情,成为另一个你,我们会自己强大起来,照顾好自己的。” 玉皎听了以后,欣慰的扯起了一丝笑,最后一刻,攥紧了召应的空衣服走了。 阿古的声音一直淡淡的,像一个旁观者娓娓讲述一个遥远的凄美爱情故事。 寥寥的几句,却是当事者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痛心折磨。 阿古:“岩逸,残忍的真实生活里没有柔软的爱情,我们止步于此吧,与其在日后两相生厌,不如让这份悸动始终如初见般美好,悄悄藏在心里,沉淀在余生吧。” 四目相对凝视,世界突然静止,彼此的身影倒映在眼眸中。 岩逸心头闷闷的,他开始明白,为什么玉罕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像一块冰冷的石雕。 这样沉重的心结,不是靠虚无的承诺就可以轻易打开的。 默了半晌,岩逸怅然开口,“玉罕,我认为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疾病,只是有的人是生理的,有的人是心里的。你认为生理疾病可怕,我却觉得心理疾病更恐怖。” 岩逸顿了顿,转头收回视线,低头苦笑一声,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家里特别穷,看上我妈的钱,千方百计才入赘的岩家,腰缠万贯了,又开始想把丢了的男人尊严找回来。先是养了个情妇,生了个继承自己姓氏的儿子,再是偷偷改掉我的高考志愿,意图顺利让杨浩宇继承公司,更改公司名字,满足那点子虚荣心。” “为这,我妈活活气死了,你说是你妈妈可怜,还是我妈妈更悲哀?” 阿古思考了一会,最终摇摇头,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都是被伤透了心的人,没法去比较。 岩逸揉了揉阿古的头,继续说:“我曾经一度想拿刀杀了杨明成和他的情妇,儿子,如果不是妈妈临终前,撑着最后一口气逼我答应她,不要为了杨明成赔上自己的一生,我一定是个杀人犯,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根本没机会认识你。” “你看,谁都知道和梁家联姻是个好选择,如今不过几句口角,一起长大的二十年情分,烟消云散不说,还要反过来踩我一脚,恨不得我永远趴下来。” “你猜,利益面前,她和杨明成比起来,谁会更腹黑一些?” “这会,你还觉得梁景好吗?” “你还觉得你比不上她吗?” “不是这么比的,世界上不止我和梁景,还有很多好女”阿古还没来得及说话,岩逸和忽然转头,狠狠的把人搂进怀里,霸道的说: “我认识你两年了,在你冷落我的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曾经想过放弃你,也尝试过去接受别人,答案是不行。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没法计较得失多少,遇见了就是一辈子。” “我不会成为你爸爸,你也绝不会成为你妈妈。” “你要用最世俗的方式推开我,那我就用最世俗的方式向你证明,没有你我愿意失去整个世界。” 阿古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问:“你要做什么?” 岩逸:“我先放弃岩氏集团如何?” “这诚意够吗?” “我今晚会一直等在你宿舍楼下,如果明天八点你还是没有同意,那我直接拟一份放弃岩氏集团继承权的声明给杨明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两颗蜜糖 岩逸瞥了眼腕上的手表, 快十一点了,已经站了五个小时,双腿有些僵硬。 换了个站姿, 活动一下双腿的功夫, 原本明亮如白昼的女生宿舍楼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是熄灯时间到了。 骤然失去光亮, 岩逸眼前一黑, 夜空忽然像一副巨大的黑幕迎着头顶压下来,原本悠密的夜空突然变的肃穆压抑。 周遭陷入寂静, 偶有夏虫窸窸窣窣爬过草丛的声音。 无边的黑暗能唤醒人心底最深处的幽慌,神经会变的异常敏感,脑子容易不受控制的滋生出一些不好的画面,让人变的懦弱。 尤其是在陌生空旷的室外。 这是人共同的软肋,不分男女。 岩逸压下骤然压上心头的轻微慌乱, 算了下时间,这会子离明早八点还有九个小时。 他从小被爷爷和妈妈呵护在手心长大, 没吃过什么苦,这样熬一夜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坚定自己的信念, 也向玉罕证明, 自己值得托付。 岩逸脑子里飘过余秋雨的《我在等你》,于是开始一遍遍的念起来。 ……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 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 叶子黄了, 我在树下等你。 月儿弯了, 我在十五等你。 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 流水冻了, 我在河畔等你。 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 我们老了,我在来生等你。 宿舍里,梁景今晚回家去了并没有回来,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住了。 同宿舍里另外两个女生,憋了一晚上,这会子终于忍不住克口帮岩逸。 “玉罕,你真的打算让岩逸在楼下站一夜吗?” “这是不是太狠了?” 阿古轻轻点头,“他自己要站的。” 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阿古合上手中的书枕着双手躺下。 两个同学面面相觑,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阿古闭眼感受到在楼下念诗的岩逸,嘴角扯起一抹笑复又散去,拉上被子沉沉睡去。 *** 翌日,东方终于露出鱼肚白。 站了一夜的岩逸,黑眼圈很深,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的起了皮,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紧紧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五点半开始,有第一个脚步声响起,岩逸心口开始剧烈跳动,通到一楼走廊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在心脏快蹦到嗓子眼的时候,来人终于走过一楼转角。 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期待落空,岩逸又重拾心态把注意力放到一下个脚步上。 第二个不是,第三个不是…… 半小时很快过去,六点整到来。 岩氏公司离学校要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如果阿古还想要他参加今天的股东会议,此时应该已经下来了。 岩逸抿唇摇头苦笑了一下,随后又认命的继续等着。 不急不躁,不疾不徐,淡定的仿佛自己今天没有那样重要的会议。 七点五十八分,阿古一身红裙,忽然从楼梯口闪出来到岩逸面前,笑容比天边新升的太阳还明媚。 “你就不怕我不来,你人财两空,从人人争抢的钻石王老五,变成连老婆都娶不上的**-丝光棍?” 岩逸:“……那我更得把你抓牢了。” 阿古脖子一扬,把自己的手放在后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可不要**-丝,岩逸同学,我对另一半要求很高的。” 岩逸扬眉,无奈说,“那我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达到你的要求,成为在正牌男友。” 又看了下腕间的表,说:“现在是八点零一分,正是早高峰,开车肯定来不及了,做地铁,算上中间换乘两次线路的时间,我们大约可以在九点十七分左右到,刚好赶上压轴出场。” 岩逸伸出手,邀请说,“一起吧。” 阿古歪着脑袋,“你们公司的董事会,我一个外人去干吗?” 岩逸:“作为集团未来的老板娘,未来老公如此重要的一面,你当然得出席。” 阿古:“……” 两人穿过学校,马路,楼梯,一起飞奔进地铁的时候,最后一片衣角飞进门内时,地铁门刚好关上。 两人喘着粗气相视而笑半天。 正是上班早高峰,地铁里人满为患,别说座位,就是扶手上都到处是手。 岩逸转过身,将阿古护在怀里,挤到一块没有扶手的墙边,手撑着地铁光滑的内壁,把她护在里侧,却很有君子风度的尽量保持距离。 阿古目光闪闪的看着地铁里拥挤的人类,和地府的鬼魂不同,这里的人们,为了叫做梦想的东西,生机勃勃的在这里奋斗。 有人在打电话联系这业务,有人抱着专业书籍在看,还有人拿着小礼物做地推。 岩逸看着和自己一起挤地铁还很高兴的女孩,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 他开始明白真正明白岩依静说的,不要赔上自己的一生是什么意思。 可以试想,一个血气方刚的十八岁少年,一直敬重的父亲,突然以最直白惨烈的方式撕掉面具,企图毁掉自己的下半辈子,活活气死妈妈,心里的仇恨有多浓烈。 这点岩依静很清楚,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让他承诺,在不能平静面对杨明成面前,千万不可以回去,不可以赔上自己的一生。 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世界飘荡了两年。 直到两年前的除夕夜,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再一次不知道往哪里去。 那年玉罕也是第一年来这座城市上学,乘着寒假,她在一家酒店打工挣学费。 她手里提着打包回来的工作餐,不小心撞上从学校对面商业区穿过来的岩逸,一边道歉,一边抬头,看到岩逸好看的五官上,像挂了一层冰锥。 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岩逸淡淡说了声“没事”,绕过玉罕的身侧就走了。 玉罕面前的视线一空,恰好看到商店那块黑黢黢的黑影,随即又想到,寒假不回家的人,一定是和自己一样贫困,在除夕这样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没有家人还要饿肚子,难怪心情不好。 于是立刻转身,小跑着追上岩逸,把手里的食盒分了他一个,柔声说,“同学,不嫌弃工作餐的话,分你一份吧。” 岩逸心情遭透了,礼貌性的看向对面的人,话到嘴边忽然顿住。 女孩耳朵上带着一个毛茸茸的护耳,鼻尖冻的红红的,执着的举着餐盒,呼吸出来的奶白色烟雾,一团团的从嫣红的唇飘出来,笑眯眯的看向他。 那笑容明媚的像黑暗里的路灯一样耀眼。 人在极度低落的时候,特别容易被感动。 这样小小的善意,岩逸原本冰冻的心,突然有暖流淌过。 玉罕见他愣住,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接受陌上人的东西,解释说:“我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这是我寒假兼职的酒店工作餐,不要钱的,今天是除夕,厨师长特意升级了伙食的,很好吃哦。” 为了证明好吃,玉罕特意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饭盒。 岩逸一时语塞,僵硬的接下玉罕手中的餐盒,手指相触的瞬间,女孩的手指像冰一样冷。 玉罕见他接下,微点了下头,转身往女生宿舍走去。 恰好岩逸的宿舍楼就在她的宿舍楼后面,两人默默一前一后走了几步,岩逸忽然追上去说:“给了我,你自己够吃吗?” 玉罕因为是学生,厨师长挺照顾她的,给她两份饭,是让她留着另一份当早餐,玉罕隐去早餐的事说,“你看我像这么能吃的人吗?” 岩逸笑着摇头。 但心里清楚,若是没有用处,她怎么会带两份?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隆冬的深夜,寒风刺骨,两人无声的往前走,两三分钟之后,先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玉罕停下说,“祝你新年快乐。” 岩逸说:“也祝你新年快乐。” 玉罕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宿舍。 大年初一的晚上,岩逸鬼神神差的早早充了一个暖手袋护在怀里,站在校口等玉罕。 玉罕在十点半的时候,迎着凛冽的寒风出现在校门口。 借着幽暗的路灯,岩逸清楚的看到,女孩的手指上有好几个冻疮,她又把自己的饭分给自己一分,却没有接受暖水袋。 之后几天,依然如此。 岩逸意识到,自己是被她当贫困生照顾了。 她单纯的把自己的饭分给他,却又明明白白的和自己保持距离,不愿多亲近。 感受到这样单纯的善良,岩逸的心,一点点被融化泛滥,他开始忍不住去关注她。 越是关注的多,他越着迷,玉罕的世界比他想象的还简单,只有学习和兼职赚钱,和谁都不亲近。 和普通的大学不一样,电影学院是名利场,圈子社交背景特别重要,在校期间有很多同学,拍电影电视剧一举成名,一夜暴富。 玉罕长的特别漂亮,有属于少数民族少女特有的异域风情,堪称校花级别。 许多家里有钱的在校男生,来学校选角的导演都曾对她发出过巨大的诱惑。 这个圈子就那么大,她一一拒绝之后,自然得罪了一大批人。 眼看着班里好几个长的不如她,专业课成绩没有她好的同学,因为豁的出去,接受潜规则之后,都成了名,她干脆放弃了没完没了的跑剧组,利用课余时间专心干起了各种兼职,包括街头发传单,酒店服务员这类不体面的工作。 随着地铁里的广播声响起,岩逸的思绪被拉回来,车门一开,和阿古一起出了地铁,往岩氏集团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了好久,零零碎碎卡了六个小时才写出来,哭死……太特么难写了 第33章 两颗蜜糖 岩氏集团宽大的会议室里, 杨浩宇意气风发的背了一篇早就准备好的竟职演讲稿,稳重而富有开拓精神的想法,一波波精准的大数不时从嘴巴里冒出来, 和杨明成站一条线的股东们夸张的赞扬着杨浩宇。 但谁都清楚, 还有一个多月才念完大三的学生, 空有理论知识, 怎么可能准备出这么全面的演讲稿? 不过是杨明成事先给他准备好的。 去年岩逸就该到集团实习,杨明成硬是拖到这个小儿子快上大四, 才把总经理这个位置空出来。 这几年寒暑假,杨明成亲自把杨浩宇带在身边,从公司的重大事物,到最重要的人际关系,杨浩宇都接触的差不多了。 如今不过是缺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罢了。 当年和岩路一起创立岩氏集团的宋老爷子, 此刻板着脸,频频张望着门口。 几位竞聘者的演讲都结束了, 会议室门口依然没有岩逸的身影,椭圆形会议桌一头的总裁杨明成,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随后开口说:“好了, 竞选结束, 大家开始投” “等一下。” 杨明成的话还没结束,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大家下意识的往会议室门口看去。 身穿白色衬衫的岩逸,像一个归来的王者, 忽然闪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一早知道, 今天岩逸会和二儿子来竞聘这个职位,杨明成还是楞了一瞬, 随后移开视线,和杨浩宇微妙的对视了一眼。 宋老爷子原本僵直的背脊,这一刻微微松了松。 杨明成当年偷改儿子志愿的事闹的出了人命,虽然极力压制了这桩丑闻,但是各位股东都是人精,心里都明明白白。 公司必将有一番明争暗斗。 但是,杨明成经营公司二十多年了,心腹一大把,岩逸首先专业就不行,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岩路当年留下的,如今以宋老爷子为首的老人。 怎么看都是岩逸更弱一些。 各位高层心里微微一思量,就知道该站哪边了。 岩逸修长的腿,迈了几步,扫过杨明成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秒,腿上脚步没停,走到会议室中心说:“各位股东,高层,我是岩逸,来竞聘新产品部门经理。” 杨明成眉毛微微挑了挑,怎么不是总经理? 他这是知难而退? 也对,想来他也收到消息,梁修昨天放出消息,岩逸的事他暂时不会管,甚至夸杨浩宇有经商天赋,明明白白的给他下绊子。 岩氏百分之35%的牛奶销售份额都是来自梁家的连锁超市,虽然说这是互利互惠的商业合作,不存在哪个公司出于绝对的压倒性地位,但是梁修执意给岩氏穿小鞋,把岩氏醒目的促销位置挪一挪,影响就不小。 于是许多股东已经自发把岩逸排除在总经理的名单之外。 岩逸一眼把各位高层脸上的微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拿过投影仪遥控器,放出自己做的PPT。 这时,乘着各位老总的注意力都放在岩逸身上,阿古被秘书带进来,低调的坐到记录会议的助理座位旁。 岩逸心底闪过一丝柔软,随后稳住心神,站到投影白板一旁,开始自己专业的竞选演讲。 这些年,随着国内经济风飞速发展,市场的经营模式在快速变换,企业竞争力一年比一年大,如今稳坐牛奶产业第一把交椅的岩氏集团也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在不断创新,迎合市场。 投放市场的新产品,从材料成本,广告费,代言费的投入一年比一年投入大,市场反馈却越来越小。 岩逸先把这十几年来的新品宣传案例头头是道的拿出来分析,角度刁钻却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许多根本的问题。 这一开口,原本对他没有专业对口学历的高层们便震惊了。 和杨浩宇演讲内容的老练不同,岩逸的演讲加入了更多现代年轻人,网友的思维方式,但又不会让人觉得浮躁冒失,相反,让人觉得朝气蓬勃。 这一看就不是出自宋老爷子的手笔,更像是他自己写的。 随后,他又提出了一些大胆的,先进的营销策略,为了让广告利用率最大化,他利用自己所学的表演专业,预测了将会爆红的综艺节目和电影电视,打算将新产品与之捆绑到一起。 最后又从消费者层面,预测未来十年的市场发展规律,国家政策,销售模式和重心市场的走向。 十五分钟的演讲结束,所有人开始意识到,岩逸的商业嗅觉极其灵敏,经商能力很有当年岩路的风范,开始质疑自己最初的判断。 很明显,岩逸天赋出众,杨浩宇只是一般水平的普通人。 宋老爷子嘴角欣慰的笑了笑。 杨浩宇被压一头,脸上写满了被抢走风头的不高兴。各位股东们用余光瞥见,对比岩逸的行形不怒于色,胸有丘壑,默默给了杨浩宇评价:浮躁,没有可比性。 相比之下,杨明成就高明多了,顺着人心,给了很高的评价。 但最后却话锋一转,表示竞选一事兹事体大,大家回去考虑一下,明天再决定。 明目张胆的偏袒杨浩宇。 岩逸和宋老爷子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宋老爷子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是默认杨明成的这个决定。 所谓老板打架,小鬼遭殃。高层看着气氛不对,默默当隐形人嗖的撤了出去。 宋老爷子拍了拍岩逸的肩膀,仗着长辈的身份把杨浩宇也带了出去。 阿古也和秘书一起退了出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杨明成和岩逸。 父子两四年没见了。 岩逸站在会议桌另一头,隔着桌子看向杨明成。 杨明成后背靠在椅子上坐着,需要抬起头才能看清楚岩逸的脸。 对于这个大儿子,他情绪有些复杂。 他毕经是自己第一个孩子,说没有一点父子情是不可能的。 岩逸从小天赋出众,各科成绩优异,杨明成曾经为有这样一个儿子骄傲。 在他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之后,岩依静和他的关系降到冰点,争夺公司不成之后,又偷偷转移大笔公司财产到岩逸名下。 那时候恰逢国际牛奶品牌大量涌入国内,公司正在面临重要的转折点,他本就焦头烂额,岩依静这个举动,无异于是后院烧火。 偏岩依静打不得骂不得,最后是在情妇韩佳的提醒下他才想到,岩依静的弱点是岩逸。 他为了震慑岩依静,给她一个教训,没有多想,就改了岩逸的高考志愿。 出乎他意料,岩依静竟然怒急攻心,突发脑溢血,最终还没有抢救过来。 他并不知道一向身体健康,才不到四十岁的人,居然能活活把命气没了。 关于这点,他对岩逸是愧疚的。同时他也很清楚,岩逸对他父子情之间隔着岩依静这条性命之后,所剩不多了。 他迟早会报复的。 他不能把这颗炸弹放在身边。 杨明成见岩逸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拄唇咳了一声说:“这几年过的好吗?” “还行。”岩逸说。 会议室又静了下来。 杨明成突然说:“逸儿,我知道你还恨我,所以,我先把属于你的那份家产分给你好吗?” 岩逸笑了,这是要拿钱打发自己! 亲生爸爸,要拿钱打发自己,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家族企业,留给小三的儿子! 这太可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熬夜修文的一天…… 第34章 两颗蜜糖 杨明成似乎早有准备, 打开一份文件带,文件平铺在桌面,还有几套房产证。 岩逸把这些文件拿起来扫了一眼。 除了牛奶产业, 岩氏这几年也投了一些其他行业, 比如五星级酒店, 风投公司等等。 岩逸人虽然没在公司出入, 对集团的事到也了如指掌。 杨明成把除了核心的牛奶产业之外的子公司,个人名下的其它投资股份都给了自己, 这几套房产位置也不错。 但岩家祖传的花园老洋房,象征着身份底蕴,如今有钱也买不到的岩公馆不在其中。 岩逸心底哂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难怪他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自己放下岩氏的继承权。 他觉得自己非常大方了。 事实上, 此刻的杨明成也的确认为自己仁至义尽了。 岩氏这二十多年来在自己手里扩张了十倍不止,如果不是自己, 凭着岩依静那个傻女人,公司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自己打下这么大的江山,凭什么还要姓岩?要怪,只能怪岩逸不和自己一条心, 这么多年, 宋老爷子一直为他在和自己对抗。 更何况,如今他给的这些,市值可是当年岩氏的五倍之多。 他也该知足了。 岩逸看完放下文件,推回杨明成面前抬头说:“知道我为什么四年没回来吗?” 杨明成想当然的以为, 岩逸可能是要指责自己, 并没回答,只警惕的看着岩逸。 “因为一直放不下妈妈的死。” 岩逸平静的叙述, 不太像指责,更像是一种对生命突然逝去的惋惜和无可奈何,杨明成一肚子辩解的话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对于岩依静的死,他是愧疚的。只是沉浮商海几十年,黑心的事干过不少,早就麻木了,总是逃避,并不愿意想起这事。 也正因为知道这个死结太大,解不了,所以他宁愿选杨浩宇那个资质平平的儿子,也不敢选岩逸。 “妈妈临终时有句话是对的,”岩逸顿了顿,默默掐了掐大腿,把剧本格式化说:“你始终是我爸爸。” 岩逸半垂着眼眸,声音暗哑,有一丝丝故作压抑的对亲情的渴望,让人遐想连篇。 这一声轻轻的“爸爸”,杨明成内心深处的一些久远的画面被勾出来。 多年以前,那个路都还走不稳的小岩逸总是摇晃着小身子朝自己跑过来,奶声奶气的迭声唤“爸爸,爸爸……”,抱在怀里小小一团,可爱极了。 他教他踢足球,放风筝,给他做过饭,读过故事书,一家三口曾经环游过世界…… 虽然隔着仇恨,却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还有血缘的亲人。 在岩依静刚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报复自己,更是四年都没回来,也许……一直在尝试放下? 岩逸的余光暗暗把杨明成的反映收进眼中,斟酌一下接着说:“岩氏凝聚了爷爷一生的心血,如果我有能力得到各位股东的认可,继承公司,是我的幸事。” “如果没有那个能力,继承人随您定。” 杨明成震惊了,没想到岩逸这么信任自己,明明白白把他的野心告诉自己,会争取继承公司,但又把决定权交给自己。 杨明成心里有一丝欣慰,不得不承认,岩逸被岩路教导的很好,光明磊落。 心里快速做了一番计较,杨浩宇毕竟资质一般,如今自己大权在握,那些人自然不敢有二心,要是有岩逸辅佐呢?算起来,他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毕竟岩逸身后还有宋老爷子这一帮人。 “你也几年没回家了,晚上一起回家吧,我让你韩,”杨明成有些不自然,“咳,你韩姨准备一场欢迎晚宴,咱们一家子庆祝庆祝。” 岩逸目的达成,也不必多逗留,起身出了会议室。 五分钟以后,出了总部大厦,岩逸眉毛扬的高高的问,“我刚刚的表现怎样?” 好像一个急切等待表扬的小孩子,只是略勉强的嘴角,眼底深处的一丝黯然出卖了他。 阿古心下了然,算计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怎么会不难受呢? 配合他,十分浮夸的睁大眼,满脸花痴的说:“你闪闪发言的样子很迷人,碾压全场,大神,我太崇拜你了。” 岩逸诧异,自己只一个表情她却读懂了,原本阴郁的内心一下子就明亮起来,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些,带着阿古去吃饭。 这个时间段吃饭很尴尬,早饭太迟,午饭太早,于是岩逸挑了肯德基。 “你这样跑出来没关系吗?”阿古啃着鸡翅看向岩逸。 杨明成不想让岩逸进入岩氏,这谁都看得出来。 他不是应该在集团和宋老爷子一起商量下对策吗? “已经解决了,”岩逸把吸管放进豆浆递给阿古,又看了眼腕间手表,“我还有七个小时,下午我送你回学校。” “哦。”阿古吸了口豆浆又问:“你不困吗?不要补一觉?” 岩逸眉一扬,促狭说:“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再站两夜。” 阿古双眼灵动,俏皮的总结说,“……站了一夜,向女神靠近了一大步,是不是很开心?很满意?” 岩逸:“……十分开心。” “哇,你敢咬牙切齿?”阿古声音清脆的抗议。 岩逸低沉的笑了,随后求生欲爆表,十分狗腿的表示,开心坏了! 吃完饭,两人一起走进电影院,随便选了部爱情片打发时间。 这个时间段,电影院一般没什么人,偏偏遇上了两个翘课的情侣大学生,看起来正是热恋期。 阿古默默给他们算了下,电影才开场十分钟,已经热吻了六次。收回视线,转头,岩逸正专心看着大屏幕。 恰好此时电影场景转换到白天,阿古清楚的看见,岩逸的耳朵红的像天边的火烧云。 阿古脑袋一移,面无表情的靠近岩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噗嗤”一声,岩逸笑出了声,装不下去了,随后拉着阿古跑出了电影院。 电影院门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阿古说:“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岩逸点头,除了吃饭和看电影逛街,这里的确也没什么可娱乐的,就近带着阿古来到一座高级公寓。 洗漱一新的岩逸,换了件宽松的居家服,出来时,阳光透过窗户,轻盈的洒在阿古身上,她手里捧着一本杂志窝在沙发,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着。 岩逸顿住脚,有点舍不得破坏这有些梦幻的场景。 “你快去补一觉吧。”阿古听到脚步声抬头对岩逸说。 “嗯,那我睡一会。”岩逸忍不住走近,摸了摸阿古的头。 阿古十分怀疑,他当摸小狗呢,于是催他快去睡觉。 岩逸走进卧室,转身又把门打开敞着,躺进被子里,耳边隐约听见指尖翻阅杂志的窸窣声音,浅浅的呼吸声,脑子里一下就想到阿古现在窝在沙发上的样子。 有温暖的柔情悄悄流淌过心脏,随后蔓延进四肢百骸,岩逸忽然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以后的漫长人生,将会被这样一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女孩填满。 伴着这卷温情,沉重的眼皮渐渐合上。 这一觉睡的极香,以至于醒来的时候都四点了。 岩逸看到手表,惊的快速跳起来,有些自责,怕是把人饿坏了。 出了卧室,沙发上空空的,心里也跟空空的,快速往旋转楼梯下走,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走到一半,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定住,阿古罩着围裙,正把冒着热气的菜往餐桌上端。 “你醒了?”阿古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了傻站着的岩逸,笑的嫣然。 这幅平淡的日常洗手羹汤画卷,是岩逸久违了四年的烟火温情,心尖泛起一片柔和,“不好意思,睡太久了,你饿坏了吧?” “不会啊,冰箱里很多好吃的。”阿古说,“是我把你闹钟关了的,两个小时怎么够呢?” 岩逸有些无奈,从学校来回要四个小时,来不及送她回学校了,只好拿起电话,给她安排了司机。 桌上摆着很家常的四个菜,锅包肉,西红柿炒鸡蛋,香菇青菜,鲫鱼汤,看起来卖相十分不错,岩逸忍不住夹起来,口味清淡却异常好吃。 阿古美眸流转,喜滋滋的捧着脸,“有没有觉得我太贤惠了?” 真是个抓住机会就自恋的机灵鬼,岩逸装作吃的很痛苦的样子,在阿古疑惑的自己要夹起菜来尝时,才话锋一转说:“……简直完美到爆。” 阿古气的挠了岩逸好几下,岩逸被挠的身子痒痒的,本能的放下手里的筷子攥住罪魁祸首的小手。 阿古挣扎不开,瞪向岩逸,发现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空气里散发着暧昧的味道。 岩逸脑袋一点点低下来,嘴巴慢慢靠近,阿古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基础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脑袋一转,柔软的唇从脸颊划过。 岩逸心下有些遗憾,放开阿古双手说:“是我鲁莽了,你别生气。” 阿古脸上的红晕像香甜的桃腮,说自己不生气?生气? 都不对,只好垂着头不说话。 岩逸拄唇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给阿古夹了筷菜放进碗里说:“快吃饭吧,时间不多了。” “嗯。” 两人合力忘了刚刚的尴尬,重新一起吃饭。 饭后岩逸主动揽下洗碗的活。阿古也没跟他客气,站在一旁看着岩逸有模有样的收拾。 “没想到你这衣来伸手的少爷还会做家务,”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可思议。” “我妈认为,做家务可以锻炼人的独立生活能力,养成良好的习惯,所以从小我就要做这些。”不过几分钟,岩逸干净利索的收拾好了厨房,连灶台和油烟机都细心的擦拭了一遍。 话刚说完,司机也到了,岩逸有些不舍的阿古送上司机的车,自己才往岩公馆去。 站在岩公馆门口,岩逸有些恍惚,这是一栋古老的洋房,历经几百年的洗礼外观依然完好无损 。 舒了长长一口气才进门,穹顶上圆形的彩绘玻璃灯,还泛着记忆中暖黄色的光泽,异域风格的壁画搭配灰色的花岗岩墙面,简洁大方又唯美浪漫。 还是那个熟悉的家,又不是那个熟悉的家。 杨明成正坐在纯手工布艺沙发上,像是在等自己,身旁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想来是韩佳了。再往旁边是杨浩宇,带着一丝挑衅,眉毛嘴角翘的高高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自己简直是没是吃饱了撑的,修文比写文难多了……苟的好艰难 第35章 两颗蜜糖 杨明成刚要开口, 韩佳先热情的站起身迎上来:“这是逸儿吧?” 这简直是废话! 岩逸往沙发走,点头“嗯”了一声。 “我是你韩姨,”韩佳脸非常大的先自我介绍起来, “你这孩子, 几年不回家, 我和你爸爸一直很惦记你呢, 如今你愿意回来,他可高兴坏了。” 说话的时候, 一直特意高高的鼓着胸,怕岩逸看不到,还不时勾几缕发丝到胸前那枚古董蝴蝶胸针旁。 这枚胸针的原主人,是欧洲一位皇室公主,是当年岩路花了五百万拍回来, 给岩依静的生日礼物, 鸠占鹊巢, 霸占别人的东西她觉得很荣光啊。 算起来,这位才是气死她妈妈的元凶呢! 他妈妈早就香消玉殒,她却充当女主人享受着岩公馆,岩氏集团总裁夫人的一切荣耀。 岩逸心头一股恶寒, 余光扫向杨明成, 他正盯着这边,等着自己的反应呢。 也是,这么明显的试探和挑拨,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是场鸿门宴。 正常人, 面对插足自己家庭的小三, 霸占妈妈价值连城的私人物品,该是什么反应呢?他精密的大脑开始快速分析, 发作和不发作显然都会加强杨明成的警惕。 “韩姨这是不欢迎我回来?” 冷冷的眼神扫向韩佳,韩佳觉得岩逸仿佛看透了自己的把戏,随后又觉得不可能,不过一个还在大学的学生,怎么可能压住这么深的仇恨,瞬间明白自己的意图? 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孩子,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回来呢?” 那胸针仿佛是一把尖刀,把岩逸刺的鲜血淋漓:“你明明知道这枚胸针是我爷爷买给妈妈的,你却故意带出来炫耀,分明是想激怒我,让我和爸爸吵架,好一点的结果就是我再次离家出走。坏一点的结果就是,我和爸爸两人彻底决裂,变成不死不休的仇人,而不管是哪个结果,都是你乐意看到的不是吗?” 韩佳心下诧异,这岩逸道是会说话,把杨明成摘的干干净净,好像是她在挑拨他们良好的父子关系是的! 他们之间还有亲情吗? 心思活络间,韩佳否认说:“你误会了,我” 岩逸不给她这机会,幽幽说:“我原本想,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卷入我和浩宇之间,我们虽然做不到像别的亲兄弟那样推心置腹,好歹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总比外人强。” “在进这扇门之前,我原本已经和宋爷爷沟通好,明天在董事会同意浩宇担任总经理一职,现在我刚一回家,就被这样试探,”岩逸转头看向杨明成,眼里有深深的失望:“是我想的天真了,既然不欢迎我,那我还是离开吧。” 说完,岩逸转身往门口走去。 杨明成震惊了,没想到岩逸居然能这么大方,他都没有把握能让杨浩宇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毕竟他的资历摆在那,这次不过是个试探。 宋老爷子同意就不一样了。 杨明成心念一动,快速起身拉住岩逸,说:“逸儿,你先别走,没人敢不欢迎你。” 韩佳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杨明成锐利的睨了她一眼,这是嫌她多事。 韩佳无语,之前他明明默许自己的挑拨的,这会子,甩锅道是利落。 岩逸被杨明成拦住,停住脚,像个赌气的孩子,撇过脸不看杨明成。 杨明成一伸手,就把韩佳胸前的胸针摘了,韩佳心中一阵肉疼,这种彰显身份的宝贝,和一般的珠宝可不一样,现在可是有钱也买不到。 杨明城如今可不管韩佳这些小心思,把珠宝塞进岩逸的手心说:“怪我,你妈妈生前的珠宝首饰太多了,我要是认出来,怎么着也不能让别人带依静的东西来戳你心窝,”转头对着韩佳下命令:“快来向逸儿道歉。” 这几年,杨明成对韩佳早没了刚开始的新鲜和柔情,韩佳一直担心自己的地位不稳,哪里敢不从? 屁颠屁颠的立刻道歉,那态度真真的谦卑,嘴脸端的十分真诚。 十足的演技派。 岩逸脸色缓了缓,顺着台阶说:“我妈妈的那些珠宝还是我自己来保管吧,韩姨若是喜欢,我下次给你买。” 说着,把一张珠宝单子递给韩佳。 韩佳心头一口老血呕在胸口,求助的快速扫了一眼杨浩宇,最后委屈的快哭了的模样粘在杨明成身上。 一直没出声的杨浩宇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和岩逸说:“这样吧,这些珠宝多少钱,我出双倍的价钱,” 杨明成怀疑自己听错了,杨浩宇说什么? 给岩逸两倍价钱? 杨明成忽然对自己的选择有些怀疑,小时候怕杨浩宇的身份被岩路知晓,一直让韩佳藏着他,没见过世面,和从小见出席各种大场面,见过金山银山的岩逸真是不能比。 平庸就算了,为什么还缺心眼?短视? 从小在金山银山里长大的孩子,会看得上他手里那点钱?还能再暴发户一点吗? 杨明城真想给他两巴掌。 特么,哪件事是重点你不知道吗? “别胡说,”杨明成冷着脸瞪了一眼杨浩宇,随后和韩佳说:“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快给逸儿拿过来。” 韩佳被这一眼瞪的心理七上八下,在杨明成的眼睛睁的又大一些,要发火的时候,只好忍着剜心的肉疼去拿首饰。 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为什么要带岩依静的珠宝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磨磨蹭蹭的把珠宝收拾好,下楼就看见杨明成和岩逸关系进了很多,颇为投机的聊着当前的商业局势,而自己的儿子似乎完全插不上话。 就是个背景板。 韩佳心头警铃大作,意识到岩逸不像他妈妈那么好对付,不敢再轻敌,打气十二分精神才下楼。 “爸,你还记得这条项链吗?”岩逸打开一个珠宝盒,坐到杨明成身边说:“这是那年你们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你早早给妈妈准备的惊喜,结果提前被我翻出来还弄断了,你把我屁股都揍的开了花,妈妈不顾我哭闹把我送到许阿姨家,和你二人世界,我当时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捡的。” “这条是我们全家在欧洲旅行的时候买的……” 杨明成有些恍惚,自己和岩依静曾经这么……美好过吗? 坦白讲,自己家里太穷了,从小是挨着饿长大的,经历过极度穷困的人才知道,那种吃不上饭的饥饿感,被人瞧不起的滋味,是多么让人窒息。 他苦读了二十多年走出那片村庄,来到这座大城市,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过好日子,事业才是他的顶级春|药。 岩依静也好,韩佳也罢,女人于自己,一个是解决生|理需求,一个是用来传宗接代,区别只在于,一架是青云梯,一个是玩物。 娇贵的大小姐自然需要手段哄。 但岩依静其实是个非常好哄的人,每回买个投她喜好的礼物,她就十分满足,娇娇弱弱的偎在自己怀里,什么都听自己的。 现在回想起来,在韩佳的存在没有被挖出来之前,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很愉快,其实岩依静本人从没把自己当过上门女婿来瞧过,尊重崇拜爱慕一点都不少。 当年是岩路非要这么要求的。 这么一想,杨明成下意识看了韩佳一眼,忽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当年岩依静是怎么知道她的存在的? 当年两人可是非常隐秘,岩依静又极其信任自己,连他的手机都不会查看。 一直注视两人的韩佳,被这凌厉的眼神一扫,心下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被吓了出来。 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 完澡后,韩佳精心把身体从头到脚保养一番,画了个清新自然的裸妆,挑了一件最裸|露的睡衣穿上,扭着水蛇腰来到杨明成面前,把他手里的书抽走,迈开腿坐到他的大腿|上。 杨明成眉头皱了皱,前些年和韩佳疯的厉害,掏空了身子,这些年又整日投身在公司,劳心劳力的筹谋让杨浩宇这个私生子光明正大的代替岩逸,继承公司,体力愈发力不从心,根本满足不了她。 但一向爱面子要强的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苍老,把这种隐秘的羞耻对人表现出来,这会子就有些烦躁。 韩佳见杨明成有些不耐的样子,分外娇媚的扭捏着身子,噌着杨明成的特殊部位,身体软软的趴到杨明成怀里,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嗲嗲的唤“明城,……” 韩佳正撩拨的起劲,耳边冷冷的传来一句:“别闹,早点睡吧。” 心头的**瞬间熄灭,透心凉。 而罪魁祸首却毫无愧疚,自顾自的起身,把灯关了,真的睡觉了。 不过几分钟,呼吸便均匀起来。 韩佳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冰冷的话,脑子里是他凶狠的瞪着眼睛要自己交出珠宝的样子。 第36章 两颗蜜糖 如水的月光被厚实的窗帘隔在屋外, 暗淡的光线下,只依稀可以看见杨明成大概的轮廓。 韩佳僵着身子躺在床上,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的床单, 努力睁着眼睛, 企图把眼泪逼回去。 自己陪他二十年了, 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 他却始终把自己当召之即来, 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从来不顾忌他的感受。 她这总裁夫人当的名不正言不顺, 那些阔太太本来就喜欢在背后讽刺她。 如今没有这些象征身份的珠宝,她还有什么面子?在岩依静的儿子面前,这么不给自己脸面,不是让岩逸看轻她吗? 她还怎么和岩逸斗? 自己都不顾自尊来先哄他,他居然还冷冷的拒绝自己。 韩佳越想越生气, 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蹿出胸腔,搅的心肝都疼, 往事一件件摊开在脑海。 因为是上门女婿的的关系,杨明成特别爱面子。家里有个拿的出手的原配,外面养个漂亮听话的二奶,某些程度上, 是其中一类男人彰显自己的成功的标配。 恰好在杨明成需要这份虚荣心的时候, 遇上了韩佳。 那年还是大学生的韩佳,初遇杨明成时,他一身高级西装在广场上显的鹤立鸡群,蓝色的保时捷座驾, 更是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韩佳瞬间就心动了。 杨明成几乎没费功夫,就泡到了她。 韩佳知道, 不矜持会让男人看轻,可是她不敢赌。 财富是分层的,社交更是分层的,作为一个普通人,接触这种级别的有钱人,这种机会说是千载难逢也不为过。 比起被动的等着男人对她一见钟情,,韩佳更信奉,机遇稍纵即逝,一定要牢牢抓住。 于是她不顾自己大学还没毕业,戳破了TT,很快如愿怀上了杨明成的孩子。 辍学生下孩子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不过是个吃软饭的上门女婿,而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二奶。 她恨的牙都痒痒的,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被他耍弄。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接受。 她坚信,凭着自己的本事,能把这一手烂牌打出王炸。 她先是收集岩依静的资料,站在她的角度,模拟她和杨明成的夫妻感情,又把杨明成灌醉了一次,套了许多话。 最后得出结论:其实杨明成这个傻|逼,他以为自己对岩依静的一切讨好只是手段,事业需要,其实早就爱上了她。 只是贫穷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自卑加上那点子男人尊严,蒙住了他的眼睛和心。 于是韩佳做了一分详细的攻略杨明成的计划。 先是从床上给杨明成极大的快乐,做一个优秀的床|伴,让别的女人再也满足不了他的这种刺激。 再是买通了岩公馆的保姆,把夫妻两的所有事都汇报给她,她开始见缝插针的给岩依静上眼药。 在岩依静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经过韩佳十几年的努力,他们生活里微小的摩擦,被韩佳放大无数倍种在杨明成心头,慢慢的,岩依静就成了一个刁蛮任性,面目可憎的原配,杨明成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少。 直到她故意让岩依静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两人彻底翻脸成仇,闹的不可收拾。 挑拨关系的同时,她又不断放大杨明成内心对权利的欲望,找回男人的尊严,撺掇他把岩氏变成杨家的产业。 岩依静若是不死,想他杨明成今天也没法这么风光,自己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可笑他居然还瞧不上自己。 韩佳觉得很憋屈,他出生比自己差,人比自己卑鄙,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欺负自己? 韩佳不自觉开始设想,等杨浩宇接手岩氏,她一定要把杨明成踩在脚下,趾高气昂的把这些年受的恶气甩回他的脸上,让他匍匐在自己脚下。 这样一想,她就兴奋的睡不着,期待这一天快点到来。后来披上外衣,习惯性打算去喝杯红酒助力睡眠。 还专心沉浸在夺得岩氏,狂虐杨明成的喜悦中,下了楼梯一转角,毫无预兆的撞见一个人,和一声:“韩姨好。” 本能的抬头,一张有些熟悉的脸赫然映放大在面前,瞳孔放大,心脏忽然骤停,整个人血液都凝固了,双腿一软跌到了地上。 “韩姨这是怎么了?”岩逸无辜的半蹲下身,嘴角擒着优雅的笑,“关切”的问道。 岩逸长的和岩依静有五分相像,尤其是嘴巴,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你别过来。”韩佳顾不上爬起来,屁|股贴着地面朝后挪了挪,。 岩逸站起身又逼近两步,俯下脑袋,笑容越发灿烂,飘出的声音却幽冷诡异:“韩姨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样惊惧不安?” 韩佳汗毛倒立,后背沁出一身冷汗,手肘往后一撑,滚到一边站起身,慌乱的否认:“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故意跑出来吓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岩逸双手一摊:“老人常说,不做亏心,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跟你问好。” 明明是一张青春逼人的笑脸,韩佳却觉得恐怖极了,连带着这洋房都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顾不上岩逸话语里的意有所指,韩佳逃也似的跑出屋子。 岩逸看着韩佳慌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才这点就受不住了,她妈妈当年可是被她算计了十几年。 岩依静当年受过的苦,她总要都尝尝的。 *** 岩公馆虽然坐落在城市繁华地段,但此时已近十一点,路上并没有行人,偶有几辆车呼啸而过。 韩佳内心慌乱,快速穿过两条街道,跑进一间熟悉的酒吧,猛灌了几口酒,安抚了几下心跳才勉强稳住心神。 “杨太太?” 韩佳正愣神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抬头,是自己长去的那家Salon的造型总监--李戈。 “杨太太怎么在这?”李戈探究的看向韩佳。 韩佳顺着他的目光看回自己的身上,才意识到,自穿只随意批了件外套,睡衣下也没有穿内衣,胸前平的跟飞机场似的,脚上还是拖鞋。 韩佳尴尬极了。 下意识用手挡住上身,僵硬的回了句:“好巧。” 她有些懊恼,现在自己这幅惨样,像是深夜被人撵出来的,明天传到那些贵妇耳朵里,又够她们暗暗笑上一年的。 她正了正脸色,正想和李戈商量一下,让他别把自己这幅惨样说出去,就看大李戈忽然蹲下身子,把她脚拿起来,用纸巾擦去脚后跟沾到的灰尘。 脚上敏感的神经触到李戈修长的手,空虚寂寞的心弦跟着一颤,忽然就被某种欲望填满,再仔细看去,李戈表情认真,动作温柔。 直到李戈站起身来和她说话,韩佳还沉浸在那久违的悸动里意犹未尽。 她鬼使神差伸出手,摩挲上李戈的扣子。 都是成年人,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彼此很清楚。 李戈嘴角弯起一抹坏坏的笑,把她手中沾着口红的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低头在韩佳耳边问了句:“走吗?” 虽然是问句,但确是肯定的语气,像这种贵妇,他见的多了。 和杨明成那个糟老头子不一样,眼前的李戈帅气迷人,身材健硕,李佳忽然就生出一股报复心理,某处幽|泉隐动,身体紧紧的往李戈身上黏去。 阿古的相机里,两人边往一旁酒店走,一边急不可待的撩拨对方的隐秘部位,直到电梯彻底合上,阿古才退出手机拍摄键。 阿古嘴角勾起一抹笑,把玩着手中手机。 算起来,上辈子,这位也算是造成玉罕被网爆的直接凶手。 杨明成被岩逸设计赶出董事会,韩佳和杨浩宇也跟着一穷二白,在梁景找上她的时候,韩佳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成了她的狗腿。 以岩逸继母的身份,向狗仔爆料了无数黑料,扭曲事实,污蔑岩逸劈腿梁景,出轨玉罕,导致梁景伤心自杀。 这种风月之事,从来就说不清楚,更何况梁景的脑残粉特别多。 就这样,无辜的玉罕,成了全民的网爆对象,成天被追着骂,还有那偏激的,找到玉罕,在她的房子门上,车上用红漆喷上各种污言秽语,她连正常的工作生活都成了问题。 在无数人的恶意谩骂中,像一片凋零的树叶落尽泥泞,最终消失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好羡慕人家能日万,我还没苟到日六的梦想…… 加油。 第37章 两颗蜜糖 阿古正沉浸在原身对往事的回忆里, 忽然,传来几声流里流气的声音:“美女,一个人?” 阿古转身, 是两个衣着奇异, 染着黄毛的小流氓, 大约是喝醉了, 走路东倒西歪。 阿古的眼皮翻了翻。 两个小流氓看到阿古漂亮的像仙女一样的脸蛋,魂都飞了, 急切的迈近几步,猥琐的朝阿古脸上摸去。 阿古兰花指一捏,正要出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她面前,打掉小流氓的手, 一脚把人踹飞。 另一个小流氓被这场景吓的乐可清醒过来,伸出拳头朝男子招呼。 看起来倒是个练过的, 两人打了几个回合,男子才把小流氓制服。 借着路灯,阿古很快看清了见义勇为的男子的脸,秀气的眉毛不自觉拧了拧。 这两个世界真奇怪, 凡人能有神仙的东西, 如今又来了个魂魄不明的“凡人?”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神秘的力量在干扰着这个世界。 此时,一旁那个被撂倒的小流氓站起来, 掏出一把刀向男子砍去, 男子躲避不及,肩膀挨了一下, 白色衬衫立刻破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撑破皮肤汩汩流出来。 阿古有一丝疑惑,居然真是“人”? 男子顾不得肩膀的疼痛,一个高抬腿,小流氓手中的刀被踢落,两人这会酒全醒了,怕招来警察,爬起来快速跑了。 小流氓一走,阿古上前,男子指着不远处自己的车,先开口请阿古帮他载到医院。 不过三公里的路,在迎来第三个红灯之后,阿古有些烦躁的按着喇叭。 “急也没用,这点出血量,死不了人的,另外,我叫陈屿。”男子说。 这淡定的语气。 如果不是他眼皮合在一起的频率高一些,眉头拧在一起,脸上的汗成串的往下滴,伤口的肉翻在皮肤外面,嗒嗒的流着血,阿古简直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 阿古拿起车窗上的抽纸,给陈屿擦脸上的汗,问道:“为什么帮我?” 陈屿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说:“我竟然不知,世风日下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抱歉,是我狭隘了。” “无妨” 阿古转头,夜晚视线昏暗,陈屿的脸隐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好像微阖着眼眸,极力忍耐着痛苦。油门不自觉又往下踩了踩,加速往医院去。 陈屿的伤不重,没有伤到经骨。包扎一下,拿了些药就好了。 阿古问了地址,又往他的住址把他送回去。 到了陈屿的别墅门口,阿古下了车,走到车尾,把钥匙递给陈屿,陈屿没有接,却递给她一张名片,说:“你把车开回去吧,明天把车开到公司就行。” 阿古接过来一看,屿乐娱乐有限公司总裁,抬头看向陈屿。 还真是瞌睡了就给自己送枕头! 图什么呢? 阿古倾身,手掌拍了拍这辆奢侈的保时捷车尾,说:“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不怕我昧下你车?”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陈屿身子慵懒的半靠到车上,深邃的眼睛弯起来,笑着问。 阿古一噎,反问:“你这不是皮包公司吧?” “承蒙不弃,恰好是国内目前最大的娱乐公司,目前有xxx等当红明星二十来位吧。”陈屿报了几个大碗的名字。 阿古勾起一缕头发到耳后,一只纤细的手掐上水仙一般娉婷的腰际,扬了扬天鹅颈,嫣红色的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说:“你看我有当你们公司一姐的潜质吗?” 陈屿站着,从上到下,又绕到后背审视一圈,略带嫌弃的说:“勉强够入圈吧。” 阿古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你这眼神可不大好。” 有些咬牙切齿。 “人的审美标准从来就不一样的,妖艳的,清纯的,萝莉的,欧美的,各自都有受众群体,虽然你长的也算万里挑一,但也没到颠倒众生,打破所有人审美标准地步吧?”陈屿说。 “是吗?”阿古修长的腿朝陈屿迈进一步,脸贴近了两分,浅浅的呼吸喷到陈屿脸上。 陈屿脸微红,机械而僵硬的保持着站立。 阿古歪了歪脑袋,又靠近了一分,娇小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嫣红的唇,问道:“你说我美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只剩一根头发丝,陈屿能看清楚她的每一根睫毛,猩红色的眼眸像一团耀眼的火焰让人溺进其中,微微失神,薄薄的唇一开一合,不可控的吐出一个字:“美。” 阿古乘机搭上他腕间的心脉,又仰头朝他细密的发根看去,眉头蹙的更深了些,的确是人。 陈屿的喉头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有些燥郁,阿古却像个没事人,忽然退后一步,正色说:“我的确需要个正规的经纪公司,两个月之内我将拿下summer memory 的冠军,和葛斯新电影女一号,用这两个条件和你签对赌协议,金额随你填。” “你没有任何损失。” 陈屿简直要跟不上她的节奏。 summer memory是这个夏天,国内知名电视台举办的女子选秀节目,海选还要下个星期才开始。 葛斯导演的新电影,下个星期才开始选角色,男女主都还没定,多少大明星已经在使用一切资源,争取这个角色。 她倒是真敢说。 陈屿嘴角微抽,目测她银行卡里存款不超过一万。 居然敢张口几个亿的对赌协议! 怎么那么像精神病人抽风? 但不可否认,这条款于经纪公司而言,的确是没有任何风险。 毕竟这份经济合约,是在两个条件同时生效的情况下才生效。而一旦她真的拿下另外两个至关重要的身份,她的身价必然不菲,能给公司带来极大的效益。 以零风险,微少的投入,博取极大的利益,这合约的确很让人心动。 阿古把车倒出车位,按下车窗,漂亮的脑袋伸出来,“明天早上八点,我把车开到你公司,如果你同意,顺便签合约。”话毕,绝尘而去。 直到阿古的车拐出路口许久,看不到一点车影,陈屿才回过神收回视线。 落寞的立在夜空下。 左手臂抬起运气,紫色的光跃然掌中,朝伤处缓缓拂过,原本绽开的皮肉迅速愈合,宛如新生。 *** 翌日八点,当杨明成和岩逸言笑晏晏的走进公司,会议室,所有人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而原本受独宠的杨浩宇,跟在杨明成另一侧,偶尔插上一句,杨明成给了个句回答,转身又被岩逸的话吸引。 仿佛一场抢镜大戏,配角拼命表现,主角不费吹灰之力,压倒性胜利的感觉。 每个人都一头雾水,探究的相互对视。 投票刚开始,众人就惊掉了下巴,已经二十年与杨明成不合的宋老爷子,竟然投了杨浩宇的票,更神奇的是,岩逸也投了杨浩宇的票。 这是世纪大复合? 杨浩宇非常顺利的拿下副总职位。 岩逸如愿拿下负责新产品的部门经理职位。 这场董事会,所有的股东高层吃了一肚子疑问,会意散去后,使尽各方人脉打探小道消息。 CFO办公室,岩逸递给宋老爷子一份报告书,“你先看看。”然后走到茶桌,拿起茶叶慢悠悠冲泡茶。 看起来颇有闲情雅致。 宋老爷子接过,一边看一边问:“是对方销售送过来的吗?” 岩逸摇头,“不等销售了,我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已经和他们公司的赵总约好了,今晚十一点的飞机。” 宋老爷子有些不赞同:“面谈?虽然这家公司还不成气候,但新专利马上就要下来了,也不少多少公司盯着他的发展,留作备选,亲自会面,恐怕瞒不过杨明成。” 岩逸把冲泡好的茶递一杯给宋老爷子,高深莫测一笑:“不打草惊蛇,如何引蛇出洞?” 宋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低头沉思半天,忽然摇头笑了笑,赞赏说道:“你这鬼机灵,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 岩逸正要再说什么,忽然电话响了,低头一看是关阳,校学生会主席,按下接听键,往窗边走。 关阳:“今天有人来学校调查玉罕。” 岩逸心里隐约有个猜测,问:“谁?” 第38章 两颗蜜糖 同一时间八点, 阿古准时跨入屿乐大厦,令她意外的是,秘书居然等在门口, 上来询问, “是玉小姐吗? 阿古点头称是。 “总裁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做了个请的姿势, 恭敬把她领入总裁办公室。 一路上, 工作人员专注的做自己的工作,并不八卦, 有迎面而来的员工,很有涵养的向阿古点头示意。 公司看起来很专业。 阿古进去的时候,陈屿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整片的落地玻璃窗后,是金色的晨光和远处的风景。 头发乌黑, 五官清俊,浅蓝色的高定衬衫勾勒出流畅的身体线条, 最上面的纽扣开着,呈V字露出莹白的肌肤直到心脏上面一些。 招呼阿古坐下之后,直奔主题,把两份合同拍在阿古面前。 阿古有些意外, 看了眼陈屿, 随后拿起合同快速看起来。 陈屿给的福利很高,分成也高出一般经纪公司。 阿古看完,合上合同问:“你为什么签我?” “公司签艺人,当然是为了挣钱, ”陈屿说:“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阿古淡淡看着陈屿, 眼睛里是不掩饰的探究和审视。 她总有一种,这个“凡人”早就预知到一切的感觉。 “哦?”阿古轻轻疑了一声:“你不觉得我是痴心妄想?” 陈屿嘴角玩味的笑了笑:“两个月挣一亿违约金, 这买卖很划算。” 阿古:“……” 阿古用一声嗤笑,表明他想挣到违约金是痴心妄想,摘下笔帽,龙飞凤舞的签上大名。 陈屿站起身,倾身向阿古伸出手:“欢迎加入屿乐娱乐。” 阿古扬了扬眉,伸出手和他握手。陈屿手忽然话锋一转,“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老板。” 阿古:……还真是不客气。 陈屿接着说:“作为一名老板,我喜欢旗下的艺人,顺从,有眼色,会拍马屁。” 阿古:…… 我可是神呢!到底谁应该拍谁马屁啊! “作为一名吸人血的资本家,实现公司利益最大化,我对公司艺人有如下三点要求。” 陈屿拿过两页满满的A4纸递给阿古,说:“第一,你需要有过硬的演技,这张是葛斯导演所有电影作品名单,在下周视镜之前要全部看完,并做好深入的表演层次分析。这章是你这一周加强演技的特训课程安排表……” 阿古看着手里密密麻麻的课程安排表,忽然想起什么,灵动的双眼眨了眨说:“陈总,我还是学生” 忍住心底的笑意,仿佛很“遗憾”的样子说:“你安排的课程非常专业,可惜我还要上学。” 嘴里虽然叫着陈总,但语调和态度上,并没有一个下属对老板的仰视,更像自己和对方是平等的身份。 陈屿和阿古对视一眼,然后当面打开手机拨通电话,一分钟以后,挂了电话说:“好了,假期的事已经解决了。” 阿古:…… 阿古忽然起了兴致,后背靠到椅背,探究的看向陈屿。 这只公猿,颇有一种,朕是皇帝,神马都能搞定的气场。 陈屿不管阿古的探究,正了正色,继续递给阿古一张A4纸说:“第二,summer memory 这档知名选秀节目,收视率高,影响力大,参加的选手不乏出类拔萃,藏龙卧虎之辈,你要想拿下冠军,必须要有扎实的舞蹈功底和唱功,这是你这最近三个月的声乐课和舞蹈课安排。” 阿古接过,略略扫了几眼就全部看完,然后抬起头问:“那第三条是?” 陈屿扬了个灿烂的笑容,颇有一丝看好戏的意味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16:9制式,死亡镜头,‘要想上镜美美的,先是生活中一定瘦的像鬼?’” 阿古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陈屿递给她一分饮食菜单,水煮胡萝卜,水煮青菜,水煮西蓝花,水煮鸡胸肉,水煮牛肉…… 借助凡人的味蕾,享受人间的美食,是阿古最大的乐子,如今要做只吃草的兔子……有点不太情愿。 把腕上的衣袖撸上去,露出细细的胳膊,试图争取一下,说:“难不成我还不够瘦?” 陈屿上身后退靠到椅背上,幽幽说:“离‘鬼’还差些距离。” 阿古:……真是鬼吓死你! 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是事实。心里生出一丝憋闷,抬头就捕捉到陈屿眼里一丝戏虐的趣味。 作为神仙可不能输给这只公猿,阿古如是想。 故作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随意的说:“养养生,挺好。” 仿佛吃菜叶子这事,打击不到自己。 “觉悟挺高。”陈屿配合的夸了一句,然后拿出一串钥匙递到阿古面前说:“这是给你配的房子钥匙,地址是xxxx。” “为什么是你隔壁?”阿古警惕的摇头说:“我住校挺好的。” “公司购置的房产,当然是一片一片连着买,在隔壁不奇怪吧。”陈屿有些委屈的样子说:“你不会以为我想泡你,特意给你安排在隔壁吧?” 阿古:“……随口问问而已,你未免想太多。” 难不成想泡我还委屈你了! 阿古恨恨的想,等你去了地府,见到本仙真身,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颠倒众生的美貌。 陈屿有些庆幸的样子,说“不是就好,你觉得等你成名之后还住校,还能有隐私?不怕被同学直播?” “等我红了再住吧。” “随你吧。”陈屿从椅子上起身,看向阿古说:“该去影音室上课了。” 这就开始了?阿古简直呀跟不上陈屿的节奏,对着陈屿的背影翻了翻白眼,还是起身跟着。 到门口的时候,陈屿忽然停下,指着电子秤说:“先上去称称体重。” 阿古看着显示盘上45两个数字,得意的朝陈屿扬了扬眉,“看看,够瘦吧。” 陈屿上下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一个月之内再瘦五公斤,以后每天早上来这里称体重,如果减肥不成功的的话,” 食指在鼻子上摩挲,好像是在想惩罚。 “怎样?”阿古忍不住凑近脑袋问。 “扣工资,”陈屿桃色的唇一开一合:“一斤十万。” 阿古:“……”还真是吸人血的资本家。 阿古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再看见这只腹黑的公猿,从电子秤上下来,说:“陈总你日理万机,还是去忙你的,上课这种事还是我自己去吧。” 陈屿停住脚步,朝阿古笑了笑,然后甩出一本教授资格证在阿古面前扬了扬,“不好意思,给你上课的正是本总裁。” 阿古噎了噎,“贵公司这么穷?老板还要兼职?” “纠正一下,你已经加入本公司,是我们公司,另外,”陈屿坦然的说:“身为老板,亲自以身做楷模表率,你不觉得很励志?” 陈屿耸了耸肩膀,眉毛扬的高高的,等着阿古的彩虹屁。 “太励志了。”阿古十分“敷衍”的捧了个彩虹屁。 仿佛是对阿古的马屁不满,陈屿靠近阿古一步,又轻轻补了一句,“忘了和你说,我还兼职你的经纪人。” 陈屿比阿古高出半个头,这样站在阿古面前,特别Man。 阿古眉头微微皱了皱,又感受到那股神秘的,被刻意压制的强大气场。 抱胸往后退了一步,审视的目光看向陈屿,陈屿坦然的和阿古目光相交。 半晌,陈屿以为阿古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拢了一缕头发至耳后,什么也没问,淡说:“上课吧。” 转身打开门往影音室去。 陈屿目光闪了闪,跟着出去。 阿古原本以为这表演课会是一场折磨,出乎意料的是,陈屿讲的特别好,风趣幽默不说,死板的理论知识他也能用最浅显的语言描绘出来。一些只可意会的表演方式和角色情感,他也能用最准确的语言描绘出来。 阿古听的入神,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助理准时在饭点把午餐送了进来。 陈屿餐盒里爆炒过的虾球颜色本就鲜亮,再配上亮红色的辣椒,碧绿的葱,黄色的姜,看起来就让人有胃口,旁边还有一盒煎的很香的鱼,炒的清凉的绿色是蔬菜…… 阿古看了看自己的午餐,一份蔬菜三明治,几片狝猴桃香蕉,少量无糖燕麦。 虽然陈屿竭力优雅的小口小口吃着肉,阿古总觉得……他有些幸灾乐祸。 原本无尽绮思的眼睛里生出一丝幽怨,手拿着勺子搅了搅燕麦粥。 这个世界真是没意思透了。 忽然,来了一条微信,阿古打开,是岩逸发过来的图片。 岩逸总喜欢拍个图片告诉阿古自己的生活,比如起床要拍个图片,开车之前要拍个车子的照片,工作之前要拍个办公桌的照片,吃饭就是拍一张饭菜的照片。 阿古点开,一分烤的冒油的黄色烤鸭赫然映在图片中央,旁边还有口水鸡,绿油油的白灼菜心,猪肚汤…… 阿古搅燕麦的勺子捏紧了两分。 这个世界没意思透了! 恨恨的想,我还是快点完成回地府吧。 好在岩逸紧接着又来了条微信:晚上一起吃晚饭。 阿古嘴角弯了弯,终于有了一丝好心情。 一直用余光偷偷注视着阿古的陈屿,原本隐隐弯着的嘴角渐渐放下,直到和唇抿成一条直线。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and收藏 第39章 两颗蜜糖 神仙阿古上了一天课, 深深的体会了一把现代社会学生的辛苦。 此时坐在这间装修雅致的,小巧的只有两个座位的餐厅里,整个人像活了过来, 满目慵懒缱绻, 享受着悠闲的舒适时光。 无尽绮思的眼眸一流转, 便琢磨出岩逸细腻周到的心思。 吃最高档的食材, 选最小的店,的确很适合心思敏感的原身。 大约是因为今天正式进入岩氏工作的关系, 岩逸一身西装,昨日还有一丝青涩的少年,今天更多的是成熟从容。 两个刚落座,厨师就上了一盅冬瓜盅。 冬瓜盅的汤头猪骨,鸡骨和虾米熬制的, 极其好喝,但热量也奇高, 阿古浅浅尝了一勺,想到十万块一斤肉,又忍痛放下勺子。 “不合胃口?”岩逸诧异问,以为自己选错了菜品。 阿古摇头, :“不是, 很好喝,只是我要减肥。下周葛斯电影选角,我要去试镜。” 岩逸眉头几不可查的微皱了一下,又伸展开, 唤厨师把冬瓜盅撤下, 换上石斑鱼卷和海胆。 斟酌了一会又开口问:“很想演电影吗?” “当然啊,”阿古歪了歪脑袋说:“做明星可以美美的, 挣钱又快,还有很多粉丝喜欢,多好?” “你喜欢就去试试吧。” 阿古又顺着话头,隐去对赌协议,把自己签了经纪公司的事说了。 岩逸一边小口啜茶,一边细细听着。刚好厨师把鱼卷端上来,他只说:“这些都是低热量的,肯定不会发胖。” 没发表任何意见,阿古有些拿不准的看向他。 似乎怕阿古不吃,岩逸又说,“算是给我践行,我十一点的飞机。” “这么突然?”阿古微微惊诧,灵动的眼眸睁大一些看向岩逸。 “不算突然,一早就有这番安排。”颇有些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气。 阿古点点头,嫣红的唇张开,小米牙轻轻咬上石斑鱼卷,唇齿瞬间被一股清鲜香萦绕,口水如涨潮一般汹涌出来,好吃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岩逸宠溺的弯了弯嘴角,食欲大增,跟着拿起筷子。 吃完饭,两人简单的并肩在校园散步。 五月的风不冷不热,丝丝缕缕的透过肌肤拂过心肺,舒服的让人心旷神怡, 上弦月弯在不远处的夜空。 岩逸忽然问:“只能在这里散步,会不会觉得有些委屈?” 阿古转头看向他:“你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挤出仅有的空档时间来陪我吃饭,马上还要往机场赶,这份心思这么难得,我很喜欢啊,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对我要求这么低?”岩逸忽然跨了一步,把不远处一对缠绵悱恻的画面隔绝在身后,“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自私的,明明没什么时间照顾你,陪你,却还想抓着你不放手。” 声音亲柔,眼睛亮亮的,等着面前人的回应。 阿古却不如他的意,一个转身,往来时路走。 快速追上去,见阿古嘴角擒着戏虐的笑,知道自己被耍了,有些报复似的抓起她的手,套上一只手镯。 阿古胳膊伸近眼前细看,2厘米宽的18k金手镯上,镂空雕金,镶嵌着大小颜色一致的野生珍珠和玛瑙,典型的禧迦澜欧洲古董珠宝,得六位数以上。 这都超过正当男女朋友之间的礼物了,何况他们还不算。 往下褪说:“太贵了,带一套房子在手上,我怕被人打劫。” 岩逸按住她的手,有些恼的说:“假的,某宝99包邮,你随便带着玩。” 阿古忽的抬起眼眸,食指抚上他拧着的眉,轻轻刮平,柔声说:“难过就说出来吧,不要强撑着。” 一个人受伤,会倔强而坚强的面对所有困难黑暗,一旦被嘘寒问暖,就会受不了。 阿古的话音落下,岩逸的心酸胀的厉害,溃烂四年的伤口撕开,疼痛像涨潮的海水涌出来,再也受不住,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许久说:“我是个坏人。” 箍着的手臂紧了紧,声音有些暗哑的说:“我给我爸设了一个局,今晚之后,他会在这场局里越陷越深,直到被踢出公司,几十年的奋斗化为乌有,一贫如洗,也许会恨毒了我,也许他会像我妈一样被气死,我是不是很可怕?” “你会不会怕我?” 阿古脑袋往后仰,人朝后退,想看看岩逸的脸,他却又用力了两分,把脸埋进阿古的脖颈说:“别,我现在这幅样子,面目可憎,我不想让你看到,”嗤笑一声,像嘲讽似的说:“我不愧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果然和他一样恶毒。” 阿古挣脱出来,注视着他,手指覆上他的唇:“别这么说自己,你只是替你妈妈报仇,如果这世上,善恶没有公道,逝者的灵魂如何安息?你妈妈,爷爷,我们所有人都懂。” 岩逸的心暖了暖,傻傻的看着阿古。 阿古把脑袋贴在岩逸的胸膛,缓缓说:“其实我也很坏,我明明知道,我爸是我妈赶走的,还是忍不住怪他。他是贵族,很有钱,抚养我和妹妹不成问题。我和妹妹宁愿挤在外婆家的小屋子里,也不去他那豪宅里,他只好隔三差五给我和妹妹送很多钱,生活用品。我就是不要,寒来暑往的自己打工,挣学费,挣生活费。” “让他在享受每一口锦衣玉食的时候,想到我这个女儿在粗茶淡饭的受苦,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想起来我还孤零零,利用他的疼爱,让他日日活在心疼和后悔的折磨里。” “我不想做什么好人,好女儿,就是为我妈不平,你知道吗,一个人的死亡有三层意义。第一层是身体的消亡。第二层是社会意义上的消亡。第三层是世上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也忘记她的时候。” “爸爸他应该记我妈妈一辈子。” 阿古又抬起头,看向岩逸说:“你看,我们是一样的人。” 岩逸的眼眸微微湿润,心里暖暖的,手抚上她的脑袋揉了揉,柔声说:“好,我不难过。” “我们是一样的人。”岩逸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漂泊的灵魂,找到了归属,感到久违的温暖。 *** 岩公馆,杨浩宇气喘吁吁跑进门,急急说:“爸,岩逸去杭州看包装公司了。” 杨明成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说:“扬天包装?” “是,”杨浩宇坐到他身旁说:“这家公司的新专利下来了,听说坏包率已经降到七千分之一,现在好多牛奶公司都想和他们合作,这事不能让岩逸抢头功啊。” “这家公司我知道,规模还不成气候,满足不了我们的需求,”杨明成有些淡然的说:“等它的生产线足够完善,咱们再和它合作也不迟。” “我听说他们公司融到了新资金,合并了几个厂子,能新增加两百条灌装线,如果做我们的独家供应商,能满足我们的供应需求。” “真的?”杨明成拧眉,这事自己怎么没收到消息? “千真万确,”杨浩宇焦急的说:“岩逸早和这家公司搭上头了,一直让他们公司瞒着这消息,就是好等他回了公司,拿下这份头功。” “我们每年75%的净利润都得被包装公司拿走,这家只需要40%的成本,这一年可是省下几十亿啊。” 这样打的功劳被岩逸抢到,那还有他儿子什么事呀,一旁的韩佳急了,赶忙凑过来说:“那你也去杭州啊。” “最早的航班是明天七点的。”杨浩宇说。 韩佳迅速拿起手机查了查,说:“天津还有航班,你现在乘高铁去天津。” “对啊,那我现在就去。”杨浩宇豁的起身往外走。 杨明成看着母子两急吼吼的样子有些无语,这么急躁能干成什么事。 “回来,”他说:“急什么,我安排李副总和你一块。” 说着拿起电话去安排。 杨浩宇见杨明成走了,看向韩佳说:“妈,这事搞不好会被岩逸抢头功。” 韩佳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眯眼看着前方。 幽幽说:“别怕,妈有办法,明天就让他自己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消亡的三层意义,有参考百度原话 第40章 两颗蜜糖 纤细的手指, 夹着高脚杯底座轻轻晃动,红色的葡萄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漾出细细的涟漪。 韩佳瞥了眼挂在墙上的古董西洋钟,一扫这两日的阴郁, 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应该已经得手了。 有李飞这样的知名导演, 她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学生, 怎么会拒绝这样天赐的饭局呢?何况她那两个舍友收了重金和演李飞戏的承诺, 一定会把她带去饭局的。 等拿到照片,立刻发布到网上, 买几个营销号,造成她是个外围女,插足别人婚姻的假象。 这种事,只要有一张照片,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这名声得臭一辈子。 以岩逸对那个女孩子的宝贝程度,今夜收到消息就会赶回来。 也许两人还会闹翻, 到时候,自己再去添把火,让她跑去杨明成面前说点坏话,让他们的父子关系再恶劣些。 她知道, 杨明成出于对岩逸的愧疚, 除了岩氏以外,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他。 那小子这四年来一直翘课去商学院,听说很多事情眼光很独到,本事不小。虽然表面上, 自己只是插足他家庭的人, 但难保他不嫉恨自己。他继承那么多财产,如果一直在背后搞动作, 自己还是会寝食难安。 他还是要一穷二白的自己才能高枕无忧。 韩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等回过神来,都八点半了,耐不住,拿起手机,给自己雇的两个狗仔打电话。 直到对方手机的音乐铃声尽了,对方也没有接电话。 韩佳不解的看着手机,又给另一个狗仔打,同样的是关机。 怎么回事呢?韩佳苦着眉思索。 之后,隔了五分钟再打两人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状态。 “难道拿钱跑了?”韩佳嘀咕,随后又觉得不可能,定金才五千块,等传来照片还有两万尾款,拍照片又不是什么危险的行为,应该不会跑。 思考半天,干脆拿起手机打给李飞。 嘟了两声之后,就被人接通,是李飞的老婆接的。 李飞喝大了,不知被谁给揍了,正鼻青脸肿的躺在医院。 韩佳短暂的懵了之后,又给两个狗仔打电话,这次直接关机。 难道岩逸还有**背景? 韩佳摇头,又把这个答案否了,岩逸这四年的状况,自己称不上是了如指掌,但具体状况都还是知晓的,就是上课下课,追那个女孩子。 脑子累不由飘过岩路。 岩路这人是个狠角,在国家动荡的时候,也把生意做的有声有色,难保他不会黑白通吃。 也因为对岩路的惧怕。自己早些年才那么配合杨明成,不敢让岩家知道她的存在。 据杨明成说,岩路一直不能完全信任自己,最后的时刻,单独留岩逸在病床前,交代了一些话。 如果岩路真有**人脉,留个岩逸也不奇怪,那时候他都十五了,而岩依静是个恋爱脑,什么都交给杨明成。 想到这,韩佳一个激灵,浑身汗淖倒立,恐惧从心底冒出来。 他……不会找人揍自己吧? 韩佳越想越害怕,随后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巧合,再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黑谁会都不敢随便沾上人命,他不敢对自己如何。 自己也有钱,从明天起,多雇几个保镖保护自己。 这样一想,又安下心,灌了几杯酒,想起来玉罕的那两个舍友,拨通其中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一件废弃厂房里,韩佳寻找的两个狗仔和玉罕的两个室友,正被两个彪型大汉连恐带吓的把事情全部经过交代出来,录下视频。 此时见收缴来的电话又响了,按掉,打开微信,把自己刚录下的视频直接发了一份给韩佳,随后把人放掉。 两个狗仔和室友屁滚尿流的跑了。 两个大汉见人走了,才把视频传给岩逸。 韩佳收到视频之后,打开,“啪”的一声,手机掉落在地上,整个人陷入了极度恐惧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再次想起来,韩佳从恐惧中被惊醒,捡起手机,杨浩宇的声音传过来:“妈,我下午和扬天包装签合同了……” 韩佳顿时有些头大,记得昨晚杨明成一再叮嘱,不要心急,这家公司目前未必真能满足公司需求,和跨国公司乐利的合同有高额违约金,怎么就签合同了? 一个小时以后,书房里,杨明成的怒吼声差点掀翻整个屋顶,“你走之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我早说过,你未来是公司的掌舵人,你没有资质没关系,只要你善于用人,不冲动,放宽胸怀,一样也能经营好公司。” “李副总的话你听了几句?……” 杨明成越说越来气,偏杨浩宇还句句顶嘴,“我亲自去考察过了他们所有的生产线,能供应的上,……多少公司都想在和她们公司谈合作……爸你真的老了,前怕狼后怕虎……” 杨明成火越拱越大,这么蠢,跟岩逸根本没法比,一怒之下给了杨浩宇一巴掌。 屋子里的气氛陷入僵持,杨浩宇梗着脖子,敢怒不敢言,瞪着眼睛,杨明成喘着粗气,气的脑瓜仁疼。 “浩宇再不争气,他和你是亲父子,和你是一条心,”韩佳及时推门而入说:“明城,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岩逸刚回来,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去包装公司,如果他是故意的,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他会怎么报复你?” 杨明成一下子冷静下来,就着岩逸回公司以后的表现分析。 所谓疑邻盗斧,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陷入无边的猜测,怎么看他的行为都可疑。 杨明成彻底坐不住了,扔下一切事物,连夜去杭州的包装公司考察。 *** 宿舍里,阿古正和岩逸褒电话粥,两个舍友忽然苍白着脸进来,“诧异”问:“你们俩不是去李导饭局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角色定了吗?” 两人尴尬的相视,嫉妒玉罕有这样强大的靠山,又害怕得罪她,含糊的应了一句。 电话另一端,听见对话的岩逸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这些糟心的事,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像个没事人一样,柔声问:“你视镜试是下周一吗?” “是呀,”阿古说:“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我可能要红了,以后你想见我一面,可得提前一周向助理预约哦。” 岩逸:…… “我恐怕赶不上你视镜现场了,等你视镜结束,我去接你。” “好。” *** 葛斯导演选角现场,阿古和陈屿刚进去,迎面就撞上了梁景。 梁景一身大牌,妆容精致,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和葛斯轻声交谈,看到阿古,眼光顿了一秒,又扫了眼和她并肩的陈屿,随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继续和葛斯讨论着什么。 碰上梁景,阿古并不意外,她上辈子就是靠summer memory 比赛出道,这部电影爆红的。 平静收回视线,领了自己的号码牌,剧本,坐到靠后面的等候区,专心研究剧本。 这部电影是一部悬疑探案电影,女主是一名警察,在追踪一名连环杀人犯。 阿古领到的剧本段落是,这晚,她查到一丝蛛丝马迹,前往杀人犯的家乡勘查,在一栋废弃的房子里,遇上了埋伏在房子里的变态杀手。 这种戏并不好拍,视镜就更吃亏了,电影后期里,有黑暗的灯光,强大的特效辅助营造悠密惊恐的环境氛围。 视镜舞台上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个的,全靠自己细微的表情,细腻的表达方式,把观众带入这种惊险刺激的环境里。 阿古沉下心细细琢磨微表情。 同时视镜的演员按着号码一个个依次上台表演,时间慢慢流逝,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梁景的号恰好在阿古前面。 舞台顶端,明亮的射灯把梁景闪的星光熠熠。 她试的戏是最讨巧的部分——哭戏。 眼泪几乎可以说是核武器级别的秘密武器,能迅速勾起人的同情心,和主角共情,一下子沉浸到电影情节里。 女主的亲人被罪犯报复害死了,她赶到案发现场,不可置信的抱起亲人,哭的特别伤心。 梁景本就有浮光耳钉这个金手指,光是站到舞台上,各位导演就对她有好感,更何况哭戏这种极具感染力的戏份。 果然,梁景的戏一结束,包括葛斯在内的所有人,都站起来给她鼓掌,交口称赞。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恨不得要当场签下他做女主角。 所谓先入为主,下面的视镜,各位主创恐怕连细细看的心思也没有了。 阿古长长吁了口气,放下剧本,起身。 陈屿也跟着起身,指着前方闪耀的舞台,说:“你要告诉所有人,这个舞台被你垄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两颗蜜糖 射灯瞬间熄灭, 一道微弱的光,又从顶端射下,打在阿古身上。 隐暗的四周忽然变的压抑, 有一种诡异的安静。阿古轻轻迈出一只脚跟, 脚尖朝上, 眼观四路, 耳听八方,警惕的注视着前方的一切。 古井一样的瞳孔, 一下子把人带入一种幽深,神秘又危险的黑暗环境里,忽而静谧的落针可闻,忽而又有窸窸窣窣声,仔细听去, 好像又没有。 随着脚尖放下,另一只脚也踏进一步, 眼睛眯了眯,光线似乎更暗了一些,脸上细碎的绒毛根根战栗,危险的气息又凝重一些, 右脑的抽象思维, 本能的对无边的黑暗进行勾勒,有空洞的弹珠落地声萦绕在耳蜗。 忽的转头,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却是虚惊一场, 虚汗如细密的雨, 忽然从额头渗出,一点点凝聚成豆大, 从额头顺着脸颊滴下的刹那时间,后背一凛。 一阵枪声传来,阿古利落擦着地面倒下,连翻翻滚十几圈,最后一个鲤鱼打挺跃然而起,抱着受伤的肩膀躲避到一堵墙后面。 钻心的疼痛从肩膀传来,五官皱在一起,单手撕下一片衣角,咬牙包扎到伤口上,眼睛同时快速环视周遭,一个利落的翻滚,和歹徒打起游击。 随着翻滚,奔跑,藏身,射击的速度越来越快,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提着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舞台上快速移动的黑影。 最后,阿古像一个拥有绝世轻功的女侠,潇洒轻盈的从高空落下的同时,连着朝歹徒迸射无数枪,最后完美落地。 此时,炙热的白炽灯再次亮起,所有人的眼睛被晃的睁不开,等适应了之后,看着空荡的舞台,只有一抹柔弱纤细的身影,全部愣住。 可不是吗,这舞台原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啊! 陈屿最先反应过来,隔空举起双手,给阿古竖了个大拇指,很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阿古调皮的眨了眨眼回应。 舞台下的梁景的脸色从白到青,又到白,忽的想起什么,又不屑的勾了勾嘴角。 葛斯从身到心都被震撼了,站起身问:“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阿古嘴巴一嘟,枪声从嘴巴里传出来,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窃窃私语。 葛斯叹:“你会口技?” 阿古笑:“一点点。” 葛斯原本以为梁景就已经很不错了,如今有这个女演员一对比,她就有些不够看了,区别恰好是,国产电影和美国大片的区别。 如果用眼前这个女演员,这部电影冲击奥斯卡很有希望,但……梁修昨日说要投资这部电影,显然是为了捧他孙女,他会管这些吗? 想到这,葛斯有些气闷。忽然觉得,这场选角视镜一点意思也没有,连后面几个相熟的重量级女明星还要试戏也懒得管,和制片,副导演交代一声,郁郁离开选角片场,往停车场走去。 手柄刚按上车门把手,身后一道清丽的声音想起。 “葛导您好。” 葛斯回头,居然是刚才那个试戏的那个女演员,心念一转,想来也是为了角色的事,于是说:“你叫玉罕是吧?我记得你,演技不错,我会给你安排合适的角色的,你等导演组电话。” 葛斯心里琢磨着,给她安排个女二的角色还是可以的。 阿古笑说:“我不只是来争取角色的,也是来给您解忧的。” 葛斯一脸疑惑:“嗯?” 阿古说:“我知道你是一位很有抱负的导演,一直希望冲击奥斯卡,给国人争光。但这几年随着商业电影越来越追求票房,利益最大化,从选角到剧本都被投资人把控在手中,甚至不得不用一些带资进组的关系户,导致现在您拍的电影与最初的理想越来越背道而驰。” 葛斯被戳中痛点,附和的点头。 看出这问题容易,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阿古又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屿乐娱乐力捧的新人,马上要参加电视台举办的summer memory比赛,我会拿下冠军,成为这个夏天最顶级的流量。” 这个节目,葛斯是知道的,制作人是举办选秀节目的高手,过往的节目收视率非常高。 但是一个还没开始的比赛,就敢承诺拿下冠军。 这是不是有点……扯? 如果不是刚刚见识到她高超的演技,简直要怀疑她是精神病院出来的。 葛斯重新认真的审视阿古,长的的确是万里挑一。 但这世界上美女数不清,妖艳的,清纯的,欧美风的,谁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天下第一美吧? 阿古不管他眼底的怀疑,拿出一份合约道:“这是我拟的对赌协议,您看一下,里面清楚的标注了,我做您女主角的必备条件,拿下summer memory的冠军,每场比赛,我个人的演出视屏播放量达到两千万次以上,若是有一条我没有做到,算我违约,违约金1亿。” 葛斯楞楞的看着阿古。 这女孩有点意思,漂亮,有演技,大胆,最重要的是聪明。 阿古把合同塞到他手中,道:“我赢了比赛,成为最顶级的流量,电影的关注度,票房都有了保证,投资人可就是随您挑了。我若是输了比赛,您大可拿着这一亿,再遵从投资人的意思,用其他演员,这买卖,您稳赚不赔。” 葛斯终于消化下这内容,脑子里飘过一句话:天才和疯子,只差一线距离。 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敢用1个亿和自己对赌,有利条款全是自己这方,他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人到中年之后,很久没有这般疯狂过,一直在向投资人,市场妥协。 心里那把熄灭了多年的火突然再次燃起来。 因为太过激动,翻合同的手劲都大了些,认真看过之后,当场就签了。 藏在楼梯走道的陈屿嘴角微抽! 她还真敢! 作为神仙,是不可以随意扰乱人间的经济规律的,也不怕自己没钱赔。 葛斯刷刷签了合同之后,好像把这些年受的浊气,委屈都排了出去,心情无比舒畅,看着阿古一脸的欣慰,笑说:“现在像你这么敢拼的年轻人少了,”拉开车门,把全本的剧本交给阿古,说:“好好研究打磨,咱们一起往奥斯卡冲。” “这……您不怕我拿不下比赛,泄露了您的剧本?”阿古踌躇着没有接。 还很自知,要是其他演员,深怕自己反悔,立刻得收下剧本。 葛斯笑了笑,心里清楚,不管是演技,还是这份热血,自己都很欣赏,不管她拿不拿下比赛,自己都想用她,把剧本塞进她手里说:“安心拿着,咱们一起朝奥斯卡冲。”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会,因为葛斯还有事,率先开车走了。 阿古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一下一下敲击在掌心,往电梯走去。 正走到门口,遇上了正面而来的梁景。 冤家路窄啊! 恰好,通往电梯的入门处有些窄,阿古往左面走,梁景就挡到左面。 阿古往右面走,梁景就挡到右面。 阿古舌尖在红唇舔了舔,双手环胸后退一步,眼一咪,道:“什么意思?” 梁景宛如看蝼蚁一般,眼神轻蔑,:“演的不错,可惜啊,我梁家要投资这部电影,我已经是内定的女一号了。” 她的脸不断凑近阿古,笑容张扬而得意,“不只是这部电影,以后只要你有机会参演的电影,电视,我梁家全部会投资,和过去两年一样,我保证你拿不到任何资源。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以前有导演去学校选角,都一眼相中了你,都是我利用家里的人脉,神不知鬼不觉把你换了。” 阿古嘴角擒着笑,平静的看着她。 没看到阿古的怒意,梁景自己把自己气出了怒火,她讨厌这幅淡然的样子,完美的像个仙女。 梁景原本柔美的五官愈发扭曲:“你怎么不生气?难不成你以为有岩逸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我告诉你,没有我爷爷的支持,他只会被那对母子踩死,现在他有钱当然会和你风花雪月,等他穷困窘迫了,你们的感情就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海市蜃楼,只会面目全非,丑陋不堪。” 阿古嗤笑一声,“枉你和岩逸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把他看的这么扁。我不过认识他两年,却百分之百相信他的能力,收拾那对母子不再话下,”又举起手里的合同在梁景眼前晃了晃,“就在刚刚,我已经和葛导签下女一号合同了。” 梁景睁大眼睛,难以相信这种状况,一时怔住。 阿古幽幽说:“原来你只会仗着背景,用钱砸?” 不与傻瓜论短长,阿古闲闲的绕过梁景,结束这场级别不对等的骂战。 梁景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收到了蔑视,好像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只会花钱的富三代。头一次被人这样嫌弃,自尊心收到了毁灭性的伤害。 追上去,试图证明自己的强大,歇斯底里的说:“你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你是女一号又怎么样?我还可以让人把你辛苦拍的戏都剪了,可以让这部戏上不了,可以让你的经纪公司雪藏你……你看,有钱就是好啊。能叫你一辈子都被我踩在脚底下。” “哦?我竟然不知道,梁家什么时候能这么只手遮天了?”陈屿一身高级西装,像尊贵的王子,带着一身霸气的气场,从不远处走过来,明亮的射灯在他头顶晕出一层光圈,“难不成我屿乐娱乐上百亿的市值是死的,连力捧的新人都演了不一出电影?” “你是哪根葱?”梁景下意识的问。 “屿乐娱乐总裁陈屿。” 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屿乐娱乐总裁?传说他身价不菲,不仅能力超强,背后的背景强大而神秘,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捧玉罕?梁景心下闪过一丝嫉妒。 陈屿牵起阿古的手,看向梁景说:“既然你想向我的人下手,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个娱乐圈到底是谁做主!” 声音不大,也不是特别狠的威胁话语,梁景的心脏却都跟着颤了起来。传说,当年屿乐娱乐的前身老板,不过三个月时间,便被这位神秘总裁搞的身败名裂,身负几十亿债务,现在还在牢里。 梁景的脸唰的白了,腿一软,差点摔倒,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墙才没有摔倒。 陈屿不再看她,拉着阿古进了电梯。 电梯里,陈屿和阿古两人相视而笑。 忽的,一楼电梯门缓缓开了。 岩逸赫然出现在电梯门口,看见阿古和陈屿牵在一起的手,眼神死死黏在上面。 他火花带着闪电的射向陈屿。 空气凝滞,原本闷热的初夏时节,忽的寒风凛冽。 第42章 两颗蜜糖 屿乐娱乐总裁办公室, 岩逸和陈屿四目相对,隔着一张办公桌对峙而坐。 时间静止,空气凝住不流动, 静谧的落针可闻。 也许是过了很久, 也许只有一会。 岩逸率先开口, “我对娱乐圈盛传的陈总履历十分好奇, 听说陈总的家族生意是建筑设计建造公司。在你十岁的时候,已经全家搬迁到国外, 本科就读于美国最好的私立建筑学校,被教授誉为天才建筑师,可惜二十五岁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场车祸。” “原本医生已经宣布脑死亡,你却忽然又活了过来。但醒来之后的你, 不仅性情大变,连爱好都变了, 放弃了在读的皇家建筑学院两年的设计硕士学位,一个人跑回国内,边在国内大学学表演,边干起了和建筑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公司, 为此, 你和父母几近决裂。” “陈总不愧是天才,设计的了巍峨壮观的大楼,做起娱乐公司也是一把好手,短短五年时间, 捧红了多位知名明星, 公司市值上百亿,牢牢占据国内娱乐公司第一把交椅。” “查我?”陈屿松了松肩膀, 靠上椅背,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说:“什么目的,直说” 岩逸拿出两份合约,放在陈屿面前,“这是玉罕的转让合同,你这庙太大,不太适合她,我希望你把她转签给我。” “卖牛奶的也能签艺人?”陈屿不看合同,往回推说:“适不合适合的,你说了不算,得她自己决定。” 岩逸用力按上合同,说“我知道你们的合约,其实是一条对赌协议,违约金是一个亿,说实话,电影就算了,关于那场比赛,不可控因素太多。生意人,讲究规避风险的同时,利益最大化,你不妨看看我这份合约的转让金额再考虑不迟。” 合约被两人从两头压制,谁也不松手,两相对方,风驰电掣,暗流汹涌。 半晌,陈屿率先松手,拿起合同粗略扫视两行:“两亿?”又看向岩逸,“这几年你一直被生父防范压制,靠着手头仅有的存款,一直在炒股,炒基金,暗暗投资一些可以快速变现的项目,去年又用朋友的名义,重金偷偷投了一家包装公司,现在手里的现金流应该不超过五亿,还挺大方。” 岩逸一僵,瞬间又恢复过来,若无其事的说:“没想到陈总混娱乐圈的,对卖牛奶的事情还这么关注。” 语调闲凉,打趣意味十足。 “彼此彼此,”陈屿话锋一转,看向玻璃门外,无聊的坐在外面玩手指的玉罕说:“只是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干预她的事的呢?据我所知,目前她还是单身,你们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阶段,我还是奉劝一句,” 把合同拍回岩逸面前:“差一步也是外人,还是不要随便干涉别人的事的好。” 岩逸冷哼一声,捅破那层窗户纸,直白说:“我们的关系牢固的很,就不牢陈总费心了,据我所知,贵公司签约艺人的流程是,各级主管面试,层层向上提交报告,最后所有的股东三次面试通过才签约,玉罕没有经过任何正规的面试不说,甚至连分成待遇,都比最红的艺人要高,陈总这是想签艺人赚钱,还是另有企图呢?” 被点破,陈屿既不恼,也不尴尬,答非所问的说:“她足够漂亮优秀,以后会有更多男人心动,如果你自卑,就应该早点放手,而不是想方设法去掩盖她的光芒。” 陈屿不会轻易转签玉罕,这也在岩逸的预料之内,手指在合约上敲了敲。 思索一下说:“陈总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我可真是望尘莫及,我原本想,把玉罕转签到别的经济公司,这有益于陈总的身心健康,毕竟她很快会成为我正式的女友,甚至是妻子。” “天天被狗粮刺激,难保陈总不会嫉妒的内伤,这份合约随时有效,就放这吧。等哪天陈总受不了了,再签也不迟。” 话音落,起身,手撑在桌上,倾身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和她去烛光晚餐,看电影了。” 站直身体,又补了一句:“做情侣间该做的一切事。” 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打开门出去。 陈屿千年不变的脸色,白了。 岩逸走到阿古身边,把手放上阿古纤细的腰,弯下腰,蜜色的唇几乎贴到她小巧的耳垂,轻声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腰际就传来一阵温热,身子轻颤了一颤,覆在腰上的手掌力气又大了两分。 阿古嘴角微抽,站起身,配合的环上岩逸的手臂,说:“好呀。” 声音又甜又娇。 岩逸十分受用,心情大好,扬起嘴角,往坐在办公室内的陈屿扬了扬眉,拥着阿古离开。 陈屿走出总裁办公室时,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盯着环在阿古腰际的手,眼神冰冷,脸色冷漠。 岩逸知道阿古减肥,挑了低脂肪低油脂的日料店,即便是这样,阿古也没敢多吃,吃了点生鱼片,一小份鱼子酱,放下贝壳勺,擦了擦嘴角,不吃了。因为陈屿说一斤十万,是玩真的! 她头疼的想到,过去这一周,被扣掉的三十万,那家伙他搞了个罚款单,每回都让自己签上大名才作罢。 一想起来这事,她就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齿,总不能留着一堆债务给原身。 更可恨的是,自己好歹是个神仙,被一个凡人吃的死死的感觉,真是郁闷透了。 岩逸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张了张嘴,又拿起茶杯,小口啜茶,什么也没说。 看完电影,两人便往学校赶,阿古见到了,往下按安全带扣,岩逸按住他的手说:“我是不是让你很没安全感?” “嗯?”阿古一脸不解的看向岩逸。 “你为什么宁愿去用高额的对赌协议,和陈屿签约,也没想过找我?” 虽然极力掩饰,眼眸深处还是露出一丝受伤。 “你这一晚上患得患失,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就为了这个?”阿古问。 岩逸有些诧异,自己表现这么明显吗?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点了点头。 阿古拧眉思索,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算了,”岩逸说,他忽然不敢听到答案,哪怕是听到一句平常的,“陈屿这个人很不错。”他也会受不了。 这个男人太优秀了,光是强大的气场,就快让自己窒息,不过是强撑着和他对峙。 他改口说:“我换个问题,我能转正,正式做男朋友吗?” 脸朝阿古凑近,眼眸灼灼的,有急切,有希冀,还有一些看不清的情绪。 阿古忽的吻上他的唇,感受到粉粉的柔软,岩逸震惊的睁大眼睛,然后浅浅的回应。 小米牙轻轻啃食嫣红色的唇,撬开对方的牙齿,把这个浅浅的吻加深成炙热的舌尖相交,激烈的呼吸相纠缠,一股灼热顺着舌尖,穿过脖颈,直达心脏,悸动瞬间搅动五脏六腑。 一颗沉睡许久的冰冷魂魄也被这暖流温暖,闪过一丝意识,又再度睡去。 吻停下,两个都有些喘不上气,岩逸顾不上这个,有些傻傻的问:“你这是答应了?” 阿古趴到岩逸胸膛,近乎呢喃的哄:“这么珍贵的时刻,当然要在一个特殊的时刻,犹一个‘特殊的我’来亲自答应。” 娇娇软软的声音,柔软的岩逸的骨头都酥了,色令智昏,也不知道这个“特殊的我”是什么意思,只当是还要考验自己,立刻就答应了。 许是刚刚亲昵过,怀里人脸上的烟视媚行太撩人,忍不住又低头濯取最原始的快乐。 *** 夜空下,某一座别墅里,陈屿手一挥,空气中变出一道像屏幕一般的画面。 一男一女交颈缠绵,手一紧,握着的易拉罐瞬间变形,往画面一扔,易拉罐落地,画面消散无形。 烦躁的扯上脖颈,两个纽扣崩开,雪白的肌肤露出来,向窗边走去,看向遥远的夜空。 阿古,如今我们扯平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轻轻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休完了,还有人在看吗,呜呜,我休的太慢了。 第43章 两颗蜜糖 依依不舍的和阿古分别, 岩逸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步调轻快的进入岩公馆。 韩佳看到他的刹那,手一哆嗦, 红酒泼了一身, 高脚杯掉在地上, “咣当”碎裂。 岩逸走进两步, 问:“韩姨这是怎么了?” 韩佳脑子里飘过一句话,越是喜行不怒于色的人越高深莫测。 岩逸这样平静的样子, 她心里越发恐惧,不知道他的目的,手段,势力,不可控制的陷入无边的猜测, 越想越觉得恐惧。 比如,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安排的?韩佳第一猜测是他在家, 或者车上安装窃听器,于是找了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折腾了两天, 把岩公馆, 车子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后又怀疑是不是家里某个保姆,保安被买通了,疑邻偷斧,她神经质一般的观察了所有佣人两天, 觉得每个佣人都像, 只好把佣人全部换掉。 越是这样折腾,越是寝食难安。 她挺希望岩逸回来的第一件事, 是找她质问,但没有。 像个没事人。 他一定有更大的目的,韩佳想。 压下心头的烦絮,拿纸巾擦了擦裤子上的红酒渍,开口说:“说起来也是够难为你的,自小众星捧月着长大,没受过别人一丁点脸色。如今却要吞下心里的不屑和委屈,认下我这个小三上位的继母,心里一定很憋屈吧?” 嘴里说着惋惜的话,脸上却是张扬的得意和挑衅。 岩逸哂笑一声,耸耸肩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淡说:“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手段卑鄙,品德败坏,上不得台面?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杨浩宇有这样一个亲妈都不嫌恶心,我客套客套喊你一声‘韩姨’,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平平静静的语调,不带一个脏字,却往人脑子里涌,勾起人心底最深层的愤怒。 “你,”韩佳气的跳脚,差点绷不住几十年的城府,好半天才缓过来,又说:“不愧是学表演的,装的挺像。其实你对我恨的要死,对明城,浩宇也是恨极了,你之所以心平气和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机会毁了我们一家三口对吗?” 岩逸优雅的翘起二郎腿,靠上沙发后背,说:“拿出来吧。” 韩佳眼皮一跳,有些慌乱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藏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在这安了窃听器,你一直在激我,想让我承认,回来是为了对我爸不利,你想他立刻把我扫地出门,扫出公司,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 韩佳脸唰的白了,他到底对自己的事知道多少?要是李戈的事被揪出来,杨明成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岩逸继续说:“杨浩宇有赌博的习惯。这几年陆续输了四五千万了,这次又好大喜功,没经过董事会同意,擅自和扬天包装签合同,你这么一提醒,我忽然想起来,现在的确非常适合搞事情,明天把这些事情抖到董事会,他肯定得被追责,以后再想进公司管理层,怕是难了。” 岩逸站起身,边往楼上走,边叹息说:“你快享受你最后的富贵吧。” 儿子被攥着这么大的把柄,韩佳黔驴技穷,心一横,咬牙追上去,拉下脸放软态度。 先上来自骂一通,:“我知道我破坏了你的家庭,我不是人,你恨我是应该的,我可以赎罪,只要你能放过浩宇。他当年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也没有得罪过你,他是无辜的,我求你了。” 韩佳楚楚可怜的满脸泪痕,软语求着岩逸。 她现在心里十分确定,岩逸现在隐忍不发,一定是有更大的筹谋,而这阴谋对象除了杨明成还有谁? 没有岩氏,杨明成还有那么多私产,也够她和儿子挥霍十辈子的,前提是,她现在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转移。 岩逸抬了抬眼皮,睨了韩佳一眼,幽幽的说:“韩姨,赎罪不是靠嘴上说说的,你得拿出你的诚意。” “好,只要你能消气,从明天起,我天天去给依静姐扫墓,跪在她的墓前忏悔。” “哦?”他疑了一声,“明天才开始?这诚意不太足啊。” “我现在就去,”韩佳深怕岩逸反悔,也顾不上现在是半夜。 岩逸满意的点点头,非常好心的亲自给她安排了司机。 黑黢黢的墓地没有一丝星辰,夜色沉的像漆黑的墨汁,泰山压顶般的压抑窒息,阴恻恻的山风穿过无数个墓碑来回呼啸回荡,像鬼魅的喘息,又像谁的诡异一笑。 韩佳还没下车,就感受到浓浓的阴森恐怖,心里害怕,手指搭在车门,力气小的连车门也拉不开。 “太太,少爷说你现在要是不下车,明天也不必来了。”司机透过后视镜,冷冷说。 “知道了。”韩佳被催的烦躁。 知道再也不能耽误,咬咬牙,给自己打气: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自己,死了就更不用怕了。 要是这世上真有鬼魂一说,早就来找自己索命了,还用等到现在……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惊惧少了一些,舒一口气,拉开车门,迈出脚下车。 迎面的冷风透过毛孔钻进肌肤,凉阴阴的匝人,汗毛炸裂的矗立起来,鸡皮疙瘩一颗颗凸|起,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韩佳体会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这时,身后的车发动,韩佳慌了,拍上车门,车锁上打不开。 使劲拍车门,喊着让司机开门。 可惜司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请求,又或者听见了,故意不给她开,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韩佳跟着车子跑了几步,最后被远远落下,还没喘过气,后背一阵阴冷寒凉——好像有东西在身后。 瞳孔放大,整个人陷入极度的害怕,“啊啊啊……”鬼叫起来,耐不住转过身——什么也没有,心脏停了一瞬间,那种感觉又出来了。 后背……阴冷,寒凉,像野兽逼近,像鬼魅出没,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鬼片里的场景。 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到处都好像有东西,韩佳“啊啊啊啊……”的一边转着圈,一边跑。 越跑越觉得有东西跟着自己,恐惧越厉害,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绷不住,一边哭一边求饶,“……你要索命找杨明成啊,是他骗我在先……我只是给他出了主意……是他气死你的啊……” *** 岩公馆里,岩逸慢悠悠端着红酒小口啜,瞥了眼手表,估摸着应该有消息了。 恰好手机响了,点开,正是韩佳疯疯癫癫吐出真相的视频。 拨通司机电话,“她怎么样了?” 司机说,“吓昏过去了,在医院。” “墓地里的功放收了吗?”岩逸扬着嘴角问。 “已经收好了。” “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 岩逸正对着电脑办公,忽然有敲门声传来,抬头,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杨明成。 “打开看看。”杨明成放下一个礼品盒在岩逸面前。 她打开,是一条Gucci真丝领带,但,是几年前的老款。 “这是?”岩逸疑惑的看向杨明成。 “这是你18岁生日那天,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杨明成虽然看着岩逸,眼神却有些幽远,好像在回忆什么,“我知道你那时候不想见我,只好买下替你收起来,我想着,你刚刚没了妈妈,18岁生日这么重要,总要有份成年礼的。” 岩逸捏着礼物的手紧了两分,莫名的情绪从四肢百骸窜出来,他说不清是什么,只知道心里酸酸涨涨的。 就在他心底某个角落正在泛起一丝柔软时,杨明成的声音再度传来:“逸儿,你去杭州了?” 这一刻,凉意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内心深处最后一丝眷恋灰飞烟灭。 再抬起头,他的眼中已经不带任何情绪,平静的说:“是啊,我去考察了一下杨天包装,我们集团要想摆脱给国外的包装公司打工的局面,必须要换包装公司。” “没想到我们父子不谋而合,想一块去了。你觉得咱们现在能和扬天合作吗?”杨明成说的很慢,好像是一边思考一边说出来的。 “过几年吧,”岩逸果断的说,“现在他们的生产线表面上是能满足我们的需求,但是我知道,不少是最近才合并的厂子,扩张速度太快,怕是在管理上容易出纰漏,而且他们那个管理团队,我觉得有些业余,暂时这前景还说不好,还是等稳定下来再合作也不迟。” 岩逸的目光闪烁,不敢和自己对视,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杨明成心中哂笑,从小到达,他一撒谎就是这个小动作。 不看好,你还去把他们的生产线,原料供应商全部考察一遍? 自己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一尊牛奶也正打算和扬天合作,一尊牛奶的销量一直是国内第三,如果包装公司被他抢了先机,保不齐会超过岩氏,成为第一,那他这总裁的脸往哪放? 而扬天开出来的条件也非常诱人,十年之内,包装不会涨价。 扬天借助岩氏打开知名度,岩氏借助扬天,营造更多利润,稳固地位,互惠互利的商业合作。 想起那日他信誓旦旦的说,要向所有董事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泼天的功劳,可不是能给自己的履历添上浓重墨彩的一笔吗? 杨明层沉思一会,开口说:“如果我说,希望你说服宋老爷子,同意换包装公司呢?” “你是要一意孤行吗?”岩逸说:“爸,你想清楚,换包装公司这事非同小可,你若是不顾董事会的规矩,可得立下责任书担责任的,现在公司形势一片大好,你犯不上这么冒险。” 杨明成觉得自己真是错信了这个儿子,韩佳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浩宇才是和自己一条心。 掀了掀嘴角,冷冷的说:“你不帮我,也不能这么对我而说话,我可是你爸。” 话音落,不再看岩逸,起身出了办公室。 第44章 两颗蜜糖 韩佳自从醒了之后就赖在医院装病, 岩逸本也知道,她不是真心悔过,去墓地也是对岩依静的一种骚扰, 也没戳穿她。只是让护工严格按照重症病人的标准, 清淡饮食。 每日里, 白米粥, 水煮蔬菜,连盐都不带加的那种。 韩佳每日里味同嚼蜡, 却只敢在心里问候岩逸的十八代祖宗,不敢不从命。知道杨浩宇脸上藏不住事,也不敢让他知道真相,只想方设法的转移杨明成的私产。 杨明成最终还是一意孤行,和原本的国际包装公司解约, 和扬天包装合作,为此不惜在董事会立下了责任书。 而阿古在连着一周的声乐舞蹈课之后, 终于引来了summer memory 比赛的海选,结果当然是轻松的过了。 一周过去,今晚,是他们这个城市赛区的初选赛, 电视台和网络同时直播。 因为电视台花了大力宣传, 才第一场比赛,已经有很多人守在电脑面前观看。 后台化妆间,所有参赛选手已经全部画好妆容,换上演出服, 等着上场比赛。 梁景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阿古, 指甲掐进肉里。 你就等着被我打败吧! 两名知名主持人站在帷幕后,只等拉开这个夏天最火的选秀节目。 开场音乐器缓缓升起, 帷幕忽的拉开。 绚烂的灯光将舞台照射的美轮美奂。 两位主持人言简意赅的介绍完比赛规则和评委之后,比赛就正室开始了。 阿古嘴角微抽,陈屿居然是评委之一。 这场比赛是二十进二,只有十分之一的概率被留下,激烈而残忍。 谁都想赢得这场比赛,一夜成名。 成为最顶级的流量,当最红的明星,受万人追捧,得到最高的身价。 每个人都完美的呈现出自己的唱功和优秀的舞蹈功底,再绞尽脑汁给自己加戏。 有的自报父母离异,从小成长环境如何辛苦,赚取电脑前观众的眼泪。有的卖萌扮天真活泼人设,有的不苟言笑扮高冷御姐人设,有的扮吃货人设,有的扮野心勃勃进取人设…… 都是万一挑一选出来的女孩子,每个人从身材脸蛋,到唱功舞蹈,再到舞台表现力都是特别突出。 现场观众和手机电脑前的观众情绪已经被燃到很高的点,节目收视率,在线观看人数在急速的增长,很快就超过了往年的收视率。 在轮番十八场精彩的表演之后,终于轮到梁景上场。 梁景睥睨了阿古一眼,嗤笑一声,转身上了舞台。 黑暗的舞台上,梁景挺-胸收腰,半翘-臀-部侧坐在一把红色的椅子上。 对着射灯打开,舞台上绚烂灯光和对心劲爆的音乐响起,梁景的大波浪流苏裙随着野性的舞姿,如晃动的水光在水蛇腰上扭动。 活力四射中带着性感,行云流水的从椅子上跳到地上,将百老汇风格完美的呈现出来。 现场观众和手机前的观众一下子炸了,弹幕刷刷滚动起来,礼物刷起来。 【这位小姐姐好像天边的月亮一样闪耀。】 【这身材,这舞蹈功底,这唱功,我敢保证,她绝对是今年的黑马。】 收视率一路飙升。 随着梁景的表演结束,全场都是尖叫,各位评委和主持人也是各种完美的词汇加诸在梁景的身上,除了陈屿,只轻轻吐出“不错”两个字。 弹幕上对这个评价十分不忿,各种为梁景叫屈。 好在陈屿长的帅出了天际,再加上屿乐娱乐这个知名大公司的总裁身份,为他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别人只当他是高冷,并不是刻意针对梁景。 最后,梁景的积分高达25621730分。 在她之前,最高积分只有320万积分。 她近乎是第二名的十倍。 此时阿古正掩在舞台一旁的黑暗里后场。 梁景沐浴在舞台明亮的灯光里,得意的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射向阿古。 我看你怎么死! 阿古嗤笑一声。 随着梁景的下场,舞台再一次陷入黑暗。 屏幕前的观众,受梁景燃爆的舞姿影响,此刻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表演。 纷纷觉得,这最后一位上场的就是来衬托梁景的,没了期待,只等看过这最后一场表演,梁景拿下第一名。 阿古快速跑到舞台中央,微微倾身斜,背对着舞台,以一种十分酷的姿势站着。 身前的伴舞也是同样的姿势。 MIDI软件制作的模仿心跳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也鼓鼓的锤在每个人的心上。 忽然,独上c楼的劲爆音乐响起了第一个音符,追光灯打来的同时,阿古急速酷炫转身,柔弱无骨的手,如一条蛇蜿蜒着从精致的脸庞划过。 幽深的眸子里,野性像从林的狼在觅食,魅色又像能撩死人的狐狸精。 野性和魅惑奇异的结合在一起,让人的视觉一下子被震住,然后整个血液都在燃烧,胸腔里都是激动,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再往身下看去,阿古一身黑色的热衣热裤外罩着一件红色的薄纱,将完美的s型身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爵士舞极富动律的节奏感,和力量感给人带来无限的雀跃欢喜。 是的,阿古特意和梁景选了同一舞种,同一种音乐风格。 若说之前梁景的表演是让人眼前一亮,现在阿古的表演就是震撼人心。 收视率和在线人数现在都达到了最高峰,达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所有人都在安利阿古。 【死了死了,我要死了,这舞蹈太带劲了】 【这妹子美的不像人】 【太帅了,太酷了,我要粉她】 弹幕和礼物在急速的狂刷,阿古的积分在蹭蹭蹭的往上涨。 坐在后台从电视里观看阿古表演的梁景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舞蹈什么时候这么出色了? 台风怎么这么飒? 不是公众场合连说个话都脸红的吗? 她们这届表演系,就自己和她五官最出色,以往她小家碧玉的作态,自己总能让她沦为丫鬟一样的陪称。 果然以往都是装的。 独上c楼,想站c位,哼,你做梦吧。 想到在这之前,经纪公司为了以防万一,已经花了不少钱给她刷票。 这和粉丝在手机上免费注册领取的1分积分不同,每花1块钱可是十个积分,等于说公司每花1块钱,就抵得上阿古十个粉丝的投票。 更何况,在自己之前,很多粉丝已经把手里的票投给自己了,现在如果想再给她头,那就得花钱买票。 随着音乐的落寞,阿古的表演结束,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是意犹未尽的不舍呐喊。 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按照流程先是评委点评。 若说之前的点评,评委都是带着不得罪人的心思,死命夸这些选手,尤其像梁景这种背景强大的。 现在则是心悦诚服的真心夸赞阿古。 就连一整晚都在挑刺的陈屿,也是唇角漾起微笑,真心道:“这是我看过的最具魅力的演出。” 各位评委毫无意外的都给出了满分,现场观众和在线投票的大屏幕数字正在疯长。 主持人开口问阿古:“你参赛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拿冠军。”阿古灵动的眼眸眨了眨,可爱极了。 陈屿嘴角微抽。 【爱了爱了,小姐姐好真实】 【这是我听过最真实的答案】 【这妹子怎么这么可爱,太萌了。】 弹幕上疯狂的在吹阿古真实的彩虹屁。 随着主持人的倒计时结束,大屏幕最后一刻定格。 主持人宣布,积分是:25621731分。 恰好比梁景高一分。 梁景气的咬碎了银牙,怒气冲破脑袋,直接蹿到头发丝,头发都气直了,死命咬住舌头,用疼痛转移心里的恨意,才咽下这口气,换上得体的笑容,不至于在公众场合丢脸。 本来应该随着比分揭晓结束的节目,主持人却突然话锋一转: “随着本场比赛第一名的诞生,我们在开场留下的惊天悬念,此刻也可以揭晓喽。” 主持人话音刚落,舞台灯光再次熄灭,舞台对面最后一排观众席,一盏追光灯打下。 岩逸一身剪裁合身的高级西装,像个王子,手捧一束鲜红的玫瑰朝舞台走来。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演播厅,“此刻向舞台走来的,是岩氏集团的长子岩逸,此刻他代表岩氏集团,向场比赛第一名玉罕发出五千万的代言合同邀请。” 原本安静下来的观众席和弹幕再次沸腾起来。 【五千万,天啊,这能请到国际巨星了吧。】 【太子你好有眼光,选我的小仙女没错的。】 【这个眼神不太对啊?像看恋人?】 岩逸一步步来到阿古面前,阿古笑着接过岩逸手中的花。 主持人开口问岩逸:“岩总,请问你为什么要选玉罕小姐做为你们公司的代言人呢?” “因为我在追求她。”岩逸回着主持人的话,却看向阿古,漂亮的桃花眼里,潋滟着无尽柔情。 阿古的粉颊红的像枝头熟透的桃腮,欲语还休的和岩逸凝眸对视。 【天啊,这眼神,我要溺死在岩逸的眼神里了,玉罕你快答应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总追女友?】 【我仿佛看到了最初的心动。】 【实名羡慕玉罕,我也想谈恋爱了……幕了幕了,孩子幕了……】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天啊,太甜了,我这颗少女心啊。】 【啊啊啊啊,岩逸好帅啊,我也想被他这么看着,简直太宠了。】 初赛结束了,但是网上的讨论却没有结束。 到处都是讨论岩逸和玉罕的帖子,连带着岩氏集团新上市的乳料饮品也被扒出了各种八卦猛料。 比如这款饮料是岩逸亲自设计的包装,头像用的就是Q板的玉罕,用的是她爱吃的草莓,香蕉,葡萄做原材料定制的新口味,名字就是--专属定制 一时间,刚刚上市的专属定制被抢购一空,连带着岩一牛奶都销量激增。 人们都希望沾沾玉罕的喜气,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宠自己的男朋友。 * 比赛十点才结束,学校十一点有门禁,阿古拒绝了岩逸吃饭庆祝的提议,想赶在门禁之前回去。 “你确定要回学校?”岩逸问。 “当然啊,我还是喜欢住校。” 岩逸勾了勾嘴角,开车往学校去。 离门禁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赶到了,匆匆和岩逸再见,阿古下车便往宿舍跑。 一路上,从进门口的保安,到路上的同学,所有人都认出她,找她要签名。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疯狂,阿古干脆转头跑出学校。 她预料到自己会红,但实在没想到,两个小时之前,自己走在学校还是默默无闻的,现在就万众瞩目。 岩逸抽了根烟的时间,果然,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你早就想到了?干嘛不提醒我?”阿古喘匀了气息,娇嗔道。 “大明星,一夜成名,被同学追着粉什么感觉?”岩逸问。 阿古微微歪着脑袋,思索一下说:“爽。” 岩逸最后带阿古来到一间装修雅致的公寓,生活用品,化妆品,衣服全部样样俱全。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阿古问。 “有心自然能想到,你先在这住着,明天有更好的安排。” 岩逸回着话,手上的活却没停,手起刀落,做着减脂餐。 橘色的灯光在他身上晕上一层光圈,白色的衬衣勾勒出精装健硕的身材,袖口挽起一小节。 阿古撑着脑袋静静看他忙活。 第45章 两颗蜜糖 一夜之间, 阿古俨然成了一位真正的女明星,经济公司开始接到各种通告,出行需要全副武装, 走哪都被要签名。 好在陈屿并不打算快速让阿古的名气变现, 为了让她保持神秘感, 只接了岩氏的代言合约, 其它的通告都没有接。 倒是梁景,十分活跃的接下了各种收视率高的综艺, 频频出现在公众面前。 只是两人都是在同一个比赛一曲成名,舞风曲风相似,最后又以微妙的一分之差得了冠亚军,难免被人比较,连粉丝之间也是水火不容, 掐的厉害。 通告节目,为了收视率, 更是肖尖了脑袋制造两人话题。 梁景本就遗憾那一分之差,如今再频频被和阿古比较,那些惋惜的目光和话语,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 吞不下, 吐不出,搅的她寝食难安,连带着对1和2这两个数字都敏感起来,一听到就揪心难受。 到后来, 她气闷的发现, 自己的每次出现,都能给玉罕带来更多的流量和关注, 再也不接通告了。 当然这是后话,自是不提。 *** 岩逸的行动力非常快,比赛第二日,阿古已经在摄影棚里拍摄岩氏的广告。 镜头前,一件单肩白色裙子,勾勒出她完美流畅的S型身材,天鹅颈修长,蝴蝶谷深邃,一双眼睛闪闪的,像落进天边的星辰。 瓷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像牛奶一般丝滑细腻,嫣红的唇嘟在一片乳白中,给外明艳诱人。 陈屿看的入神,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陈总作为公司总裁可真是敬业,连旗下艺人拍广告这种小事也亲自到场。” 陈屿转头看了一眼可自己并肩的岩逸,淡说:“多谢夸奖。”默了半晌,又说:“岩总这么有闲情逸致,想来贵公司和乐利的狗血官司是打完了?” 岩氏之前合作的包装公司是国际巨头利乐,对方每年要从国内捞走一百多个亿,当然不愿意轻易放掉国内市场这块发肥肉,提出的索赔违约金是天文数字。 “不劳陈总操心,岩氏能矗立一百多年不倒,自然不是泥捏的,处理这种小事不再话下。”岩逸话锋一转,又说:“倒是屿乐的死对头启元娱乐,从昨晚开始,一直安利玉罕,蹭她的热度捧梁景,陈总这么敬业,不亲自去处理下?” 两人气宇轩昂,品貌非凡,脸上挂着轻笑,靠的很近,语调不高,仿佛很友好的样子在交流,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感情不错,却不知两人出口的问话都是对方公司的痛脚,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 摄影师喊停,两人的唇抢舌战立刻停了,换上得体的微笑,看向阿古。 “累不累?”岩逸迈出步子迎接阿古。 阿古摇头:“还好,我先去换下一套衣服了。” 阿古回话的功夫,陈屿把一瓶脱脂牛奶放进她手心,岩逸目光一顿,陈屿说:“补点力气,怕是还要拍上两个小时。” “哦。”摆着各种pose,站了两个小时,却是有些体力不济,她一边喝一边往更衣室去。 上午的拍摄终于结束,但午饭时间紧迫,所有人都是在摄影棚用快餐。 阿古,陈屿和岩逸自然坐一张桌子,助理摆好饭菜之后,陈屿率先坐下和阿古说:“快来吃饭了。” 阿古和岩逸走两步,一次坐下。 阿古的饭是助理单独做的减脂餐,一盒水煮牛肉一盒水煮虾和两个蔬菜。 岩逸打开快餐,带上一次性手套,把水煮虾拿到面前,快速剥完放到阿古面前,“趁热吃。” “太多了,我们一人一半。”阿古边说边往岩逸米饭上夹。 岩逸头往下低了低,阿古会意,手往上抬放进他嘴里。 岩逸口齿含着虾,眼角扫向陈屿。 陈屿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低头夹菜吃饭,吃了几口之后,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说:“你们慢用,我吃好了。” 话音落,人便起身出去了。 一个简单的广告和一些宣传海报,拍摄了一整天才结束,岩逸知道她累了,简单带她吃完晚饭,便往新的住处去。 不同于昨晚公寓的僻静,这幢房子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寸土寸金。 开门之间,岩逸坚持要保持神秘,给阿古带上眼罩。 啪的一声开门声传来,岩逸牵着阿古走进们,穿过客厅来到落地窗前。 眼罩摘下的一刻,阿古的眼睛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闪到,只见远处,一副巨大的广告牌立在夜空中,而广告牌上,赫然是玉罕,手里拿着一盒岩一牛奶,在整个夜空下星光熠熠,周围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喜欢吗?”岩一柔声说:“早上这组照片刚拍好的时候,我就让印刷厂加急刷出来挂上去的。” “喜欢。”阿古漾起嘴角灿然一笑,一刹那像昙花盛开,美的震撼人心。 *** 这块广告牌立在城市最高处,是全国最大,收费最昂贵的一块广告牌,代表着一种无上荣誉。 玉罕捧着脸静静看着广告牌上的自己。 “喜欢吗?”阿古抽离出身体站在她身旁,轻轻问。 “什么?”玉罕转头,问阿古。 “我问你喜欢吗?” 玉罕见证了玉皎的惨烈,并不愿意相信爱情这东西。再加上上辈子,自己只是单方面被岩逸喜欢,就被无辜的牵扯进他和梁景的情爱纠缠里,被全网民追着骂,那些无处不在的污言秽语,让她的神经变的异常敏感脆弱,。 重回这一世,像个易碎的瓷器,娇小的花蕊,更多时候都是在身体里浅眠,不太愿意面对这个世界。 此刻,想明白阿古的问题后,笑意渐渐凝住,知道最后消失。 就在阿古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说:“我们凡人和你们神仙是不一样的。” 她指着远处的广告牌说:“你看,这海报把我最美的一面定格了,真的很美。只是,我并不是只有这一面,爱情最终会落实到结婚,生子,育儿,衰老,吵架这些实处。” 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一丝叹息,一丝遗憾,屋子里又安静起来,窗外清风微微浮动的声音变的异常清晰。 许久,她又轻轻说:“爱情真的能历住岁月的刀凿斧刻吗?” 像问阿古,也像问自己。 *** 阿古每日按部就班的去公司上舞蹈和声乐课,一个月很快过去,其它赛区的比赛也比完了,明天就是第一场全国赛。 练习室里梁景的经纪人李倩,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三十二了。 皱了皱眉头,把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这位梁大小姐自从上次比赛以一分之差输给玉罕以后,简直是魔怔了。 最近不吃不喝在这里练十几个小时的舞,给她配舞的舞伴都快疯了,私下里找她辞演过好几回了。 自家艺人上进对经纪人来说自然是好事,可她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上进,根本就是走火入魔。 而且越练越差。 第一次舞台表演的那股子灵动美好其实就是最好的状态,让人看着有行云流水的舒适感。 现在的舞姿更像是一种麻木没有感情的,空有技巧的炫技。 她不是没有委婉的提过,结果这位大小姐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的狠劲,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终于,梁景大概是自己也累的直不起腰了,解散了舞蹈队。 李倩递给她一条毛巾,梁景拿过来擦汗。 跳了一天,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李倩:“明天就第二场公演了,今晚好好睡个美容觉,明天以最好的状态比赛。” “嗯,就差一分,明天我肯定能胜过她对吧?” 这个问话,每天都要出现几十次。 李倩明白,这一分之差已经成了梁景的心魔,一直压在她心里。 其实也能理解,若是差个几十万,几万,甚至几百也行,偏偏是一分。 让人紧紧揪在心里遗憾,差一点,自己也是第一名啊! 这一分微妙的距离,让人觉得,只隔着一扇玻璃,近在眼前,垫个脚尖,稍微抬下头就能够到了。 但是反过来,不介意这失之交臂的第一名,其实她的成绩已经非常亮眼,网上粉丝数量和热度,一直紧紧跟在玉罕后面。 纵观全国其他赛区的选手成绩,没有人超过她。 她至少是妥妥的亚军。 凭着目前的流量,以后在娱乐圈的资源不会差的。 为什么非要拿冠军呢? 李倩忽然想起来打听来的小道消息,玉罕和经纪公司,以及葛斯电影的对赌协议。 她这是要断玉罕的后路? 梁景又拿出一张卡给她,道:“这里面有五百万,必须万无一失。” 李倩心里微微惊诧,这次要刷这么多?随后压下情绪,收下卡,反正她家有钱! 她越红,自己的利润越大,何乐不为? 第46章 两颗蜜糖 这晚, 来自其它赛区的两强选手聚集在演播厅里,开始第二场比赛。 这次节目组把来自56个赛区的人分成六只队伍,以组队的方式pk。 由于上一次, 阿古和梁景的表现太过出色, 导致原本和普通人比已经很出色的选手都沦为了陪衬。 节目组煞费苦心的以这样分方式, 来带动其他选手的人气。 后台, 阿古瞥了眼梁景这一组清一色高级定制的旗袍,嘴角微抽! 够下血本的。 这一表情自然没躲过一直暗暗警惕她的梁景。 梁景撩起一缕头发至耳后, 仰起下巴,高傲而不屑的看了阿古一眼。 长发撩起的一瞬间,阿古瞥见她浮光耳钉上一丝隐隐的黑气,嘴角不自觉漾起微笑。 不出意外,梁景这一组的积分, 又是奇高无比,比上一次的积分还高了两倍多, 引起了现场观众的惊叫,弹幕疯狂的刷着。 阿古这一组,在万众期待中最后压轴出场,相似的曲风, 相似的着装, 但是明显,这一组的表演更具震撼力,更胜一筹。 最后比分又微妙的高出了一分! 梁景呕的心尖都一颤,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第二日在医院醒来, 看到娱乐新闻头条,阿古一身高档奢侈礼服, 正星光熠熠参加葛斯新电影的发布会,被无数闪过灯,记着围绕,面前十几个有LOGO的话筒堆的有她半个人高。 现场粉丝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连影帝级别的男主都赶不上她的人气,赫然立在c位。 这场电影发布会,俨然变成了她的主场,剧组所有演员小心翼翼捧着她,企图在她庞大的粉丝群里刷个好感,所有记着绞尽脑汁找机会向她提问。 而发布会前排观众席上,岩逸拿着手机全程录像,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阿古也常在空隙阶段,越过舞台,凝眸和他对视,然后两人嘴角牵起一样的弧度,漾出缱绻的情愫缠绵在空气中。 梁景隔着视频,看到岩逸眼里的柔情眷恋,眼泪一颗颗砸下来,这眼神是她盼了十九年都未曾体验过的,如今,轻而易举的就属于别人。 在这场十九年的绯色缱绻暗恋中,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偷偷欢喜,小心翼翼靠近,饮尽孤独寂寥,受尽情伤,而他,一丝一毫都不知,和别人情意绵绵,成双成对。 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让自己失去了一个女孩子最珍贵的,留给你的初次? 她刚抢走了你,如今又来抢走属于我的比赛,电影。 为什么一定要是她?是谁都可以,为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如果没有她呢? 怨愤不甘,像无边的深海,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将梁景吞没,她双手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脑子里飘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我一定要毁了她。 * 岩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杨明成站在落地窗前,俯视这首都的繁华,心里涌起无限澎湃。 自己又一次赌赢了。 和利乐的解约风波终于过去,扬天的合作一切顺利,如今在成本上,岩氏占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按自己的预想,只需把牛奶价格下调百分之10%,就能压死其他公司,让岩氏十年之内,拿着望远镜都找不到对手。 自己之所以在董事会造成所有人反对,而自己一意孤行,立下责任书这样的举措,就是为了让所有董事记得,自己的眼光是多么独到,是多么的高瞻远瞩。 等自己打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也不必指望杨浩宇,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把岩氏改成杨氏,让自己的名字永远铭记在杨氏的历史上,国内牛奶企业的历史上。 这时,内部电话想起。 杨明成步调的迈了两步,走到桌子旁,拿起话筒。 “杨总,扬天那边出事了,一项重要的加拿大原材料断货了,好像是被乐利垄断了……” 他握着话筒的手一紧,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嘭的挂了电话,联系扬天的负责人,对方手机立刻传来手机铃声,但此刻听在他耳里,更像是一种催命的诅咒悬在心上,等待对方接电话的每一秒钟被无限拉长成一种煎熬。 但心里又有一种矛盾的侥幸想法,有点不希望这个电话接通,他又有些不敢听这个结果了。 然而,下一秒,电话接通,对方确认了刚才事情的真实性,情况其实更严重一些:利乐的确在打压他们,如今这家原材料公司已经明确提出和它们解约,不会再向他们供货,而这种材料,目前国内还没有,他们的存货,只够用一个月的了。 杨明成纵横商场几十年,历过不少风浪,心足够硬,得到了确切的信息,反而静下来,和对方沟通了一会之后,放下电话,微阖上眼,重新开始谋划。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浩宇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人还没进,焦躁的声音先传了进来:“爸,扬天出事了,要倒闭了,咱们怎么办……” 杨明成眉毛一皱,有些恼怒:这才到哪,就慌张成这个样子,大学三年的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急什么急,我都知道了。”他睁眼开,凌厉的眼角睁开,扫了杨浩宇一眼。 “那咱们怎么办呀?你可是立过责任书的,难道就由着他们卸了你的总裁一职吗?”杨浩宇顾不上杨明成脸上的不悦,直白的问。 “怕什么,”杨明成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儿子上一课,按下免提,拨通秘书台电话:“通知各董事高层,明天有重要事情,八点在会议室开会。” 按调电话,抬头,看向杨浩宇,微笑着说:“你记住了,只要你敢搏,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 环球移民VIP套间里,韩佳满意的放下咖啡杯,李戈帮她压了压帽檐,带上墨镜,两人一起往地下停车场走。 “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什么感觉?”李戈问。 韩佳微微撇过头,看向和自己并肩的李戈,侧颊雪白清俊,鼻梁高挺,唇角微珉,下颚线条修长,向上挑的眼尾凝着柔情,慵懒,关心,淡漠,玩味,深情,种种矛盾的,冲突的情绪奇异的交织融合在一起,变成一种属于他特有的气质。 他会调情,善于制造惊喜,床|上功夫一流,游走在各色女人之间索取,对谁都爱,又对谁都不爱,他的这点坏又从不隐藏。 她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别人岁如花似玉的年纪里信仰爱**时,她便信仰人名币,如今这个年纪就更不会相信这种东西了,但想到以后若是不能再见到他,此刻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揪扯自己。 这种情绪她以前从未体验过,以后也不打算了解,因为她如今已经有随心所欲的资本,于是开口说:“和我一起走吧,五千万如何?” 李戈先是楞了会,反应过来,珉着的唇咧开,目光闪了闪,母指腹在她覆上她的唇摩挲轻轻说:“好诱惑。” 这话很引人瞎想,不知道说的是五千万,还是她这个人。 韩佳的手摸上他鲜嫩的脸蛋,说:“我下周一的飞机,希望你好好考虑。” 李戈俯下身拥吻,一直将她吻到车里,亲手给她系上安全带,注视着她的车离开,直到车子转弯,后视镜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李戈擦了擦嘴,往不远处的保时捷走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十分钟以后,拉开车门,面前赫然站着一位美女,一身红裙,如墨的长发垂到腰际,漂亮的眼眸里飘着冷冷的寒意,透过敞开的车门,和陈屿对视。 李戈一时愣住,陈屿下车,和李戈说:“你先走吧。” 李戈又看了眼阿古,然后离开。 此时,空旷的停车场只剩两人,陈屿站到打开的副驾驶车门上多阿古说:“上车说吧。” “你想对岩逸做什么?”阿古伸出手,嘭的关上车门,瞪着陈屿,仿佛在审视一个居心不良的坏人。 陈屿被这眼神刺痛了,有些恼怒的说:“你觉得我能对他做什么?” 这似是而非的反问,更像一种心虚,阿古直白的戳破:“不打算对他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岩逸安排的人替换掉,真的帮韩佳转移财产到美国?为什么要安排人勾引韩佳?” 她迈进一步,抬起头,眼里甩着冰刀射向陈屿,警告说:“别打岩逸的主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你一定要为别的男人这么和我说话吗?” 陈屿这下是真的怒了,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在爆发边缘。 他脑袋俯下来,脸一寸寸逼近阿古,霸道的说:“我告诉你,别这么瞪着我,我不许你为别的男人这样质问我。” 两人脑袋靠的很近,双眼紧紧对视。 “你敢说你对岩逸一点敌意也没有?我也告诉你,你要是敢动他,我会杀了你。”阿古手中匕首抵上陈屿的腹部。 陈屿身体一僵,随后脸上扯出一丝冷笑,“怎么,还真爱上他了?” 他忽然握上阿古的手,用力往自己的身体里寸寸推进,鲜红色的血立刻顺着匕首涌出来,他轻轻的说:“杀人要像这样,一直往里戳,割破皮肤,血管,肠胃……” 停车场明晃晃的射灯下,陈屿俊逸的五官,一半掩在光晕之中,一般掩在投影里。 阿古的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你疯了?”阿古用力把刀往外抽。 “我是疯了,”陈屿蜜色的唇靠近阿古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际,“我受不了,答应我,别用那种眼神看他,好吗?” 话音落,眼前一片模糊,栽倒在阿古怀里。 第47章 两颗蜜糖 岩氏集团偌大的会议室里, 所有的股东高层正襟危坐,面色凝重,小道消息说新的包装公司即将提供不上货源, 这于公司不是灭顶之灾吗? 杨明成把所有人的脸色尽收眼底, 见所有人都到齐, 咳了一嗓子开口直奔主题:“我想在做各位已经收到消息了, 扬天包装如今受到乐利的打压,缺少一项加拿大进口的重要原材料, 如今加拿大方宁愿赔巨额违约金也要断了扬天的货,目前摆在我们公司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我们继续找乐利合作,二是,我们继续和国内的小包装公司合作。” 此话一出, 各位股东脸上愠色明显,纷纷用责怪的眼神看他。 岩逸和宋老爷子默默对视了一眼。 杨明成梗起脖子, 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说:“不管我们选哪家,都有弊端,昨日事发时,我已经联系过乐利, 他们愿意继续和我们供货, 只是价格要上调百分之十,作为对我们公司违约的惩罚……” 话到这里,许多股东忍不住打断出声: “公司刚赔了一笔巨大的违约金给乐利,如今包装成本再上去10%, 还有什么利润?大家都去和西北风吗?” “是啊, 乐利原本就拿走我们75%的利润,现在要是到85%, 我们哪有钱赚?” “杨总,当初是你力保扬天包装已经足够成熟,签下责任书我们才同意换包装公司的,现在出了事,你是不是先按责任书引咎辞职?” 说话的是一位元老级公司创始人,平时以宋老爷子马首是瞻,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宋老爷子。 杨明成拔高声音道:“我当初不惜立下责任书也要和扬天签合同,难道不是为了公司的前途吗?过去的一个月也证明了,扬天包装本身并没有问题,如果不是乐利的打压,我们和扬天的合作会很顺利,借助成本低廉的优势,我们完全可以将别的我牛奶公司远远甩在身后,做到独树一帜。你们扪心自问,听到扬天的合作条款,你们谁不心动?” 这声质问,不少董事想起了初初听到能节省40%包装成本时候的激动,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杨明成再接再厉继续说:“扬天那边未必就过不了这关,他们愿意按合同支付违约金,也正在攻克这一难题,取代这项材料的产品,他们也有眉目,最多需要五个月,等缓过来,会继续第一时间给我们供货。” “如果我是个缩头缩尾,只为自己考虑的人,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只需要看着一尊拿下扬天的合作,大家一起被动的等着一尊的竞争就好。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为了公司的未来,我赌上了一切,我对得起各位。”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为杨明成的大义凌然折服,屋子里一时静默无声,谁也说不出质疑的话。 就在这时,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难道评估合作公司的原材料供应,不是考察合作对象是否稳定的必要条件吗?” 大家转头看去--是岩逸,他坐在会议桌的一头,隔着会议桌和杨明成对视。 两人四目相对,暗流涌动,屋子里的空气都多了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众人明白,这场迟来的父子争斗,今日终于要拉开帷幕。 “我有派公司的李总去考察过他们下游的供应商,得到的报告是优,关于这点,我想李总的确有责任,这是当初他提交的报告书,各位可以传阅看一下。” 这位被杨明成点到的李总,心虚的站起来,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愿意引咎辞职。 显然,杨明成一早就已经准备那他顶锅,且合乎公司规定。 岩逸忽的站起身,打开投影仪,上面是扬天几次三番的申请书。 他朗声说:“国内市场是乐利最重要的盈利来源之一,每年要从我们国家拿走一百多亿,据我所知,早在扬天这项新的专利下来之前,就被它们盯上了,扬天早就有预想过,乐利不会轻易让这场合作顺利,从各种环节上,预想过乐利可能会做的小动作。” “扬天最早的预见,就是他们会从十来项最特殊的材料供应上做文章,为此,曾数次和我们公司申请,预先支付一些材料费,但杨总裁一直以赔付乐利违约金导致资金紧张为由,没有予以理睬。” “而原本半个月前就应该支付的包装费用,也被杨浩宇经理私自挪用,这才导致,他们没有提前备下这批材料的供应。” 杨明成心下一惊,扬天的确有和自己商量过提前购买原材料的事,一来屯的太多,数额巨大,他不觉得公司有必要去为下游的供应商去提供经济上的帮扶。二来,他也并不知道,这项材料短期之内无可替代,会被乐利垄断。 这是实实在在的把柄,他心下微沉,快速思考对策。 岩逸却不给他这机会,再次遥控器,这次投影仪上出现的是杨浩宇,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烟,一手揽着一个N线小明星,一手拿着筹码,身后是赌场近光灿灿的墙壁异常刺眼。 杨明成脑袋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据我所知,杨浩宇经理把挪用的钱,一部分都消耗在赌场里,一部分用在自己的私人和基金上,这是会计的转账单。 “由于杨明成总裁先是识人不明,再是工作失误,让公司陷入危机,” 岩逸举起手说:“我提议,罢黜两位的职务,并依法追究杨浩宇经理挪用公款的法律责任。” “我同意。”宋老爷子乐可举起手同意。 “我同意”……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董事,高层一个接一个全部举起手。 杨明成面色如土,奋斗几十年建设出的地位,面子,骄傲在这一刻被无情的撕碎。 “不孝子。”豁的抓住面前水杯往岩逸脑袋砸去,岩逸脑袋一瞥,茶杯擦着脸皮而过,落到地上咣当炸裂,四散成碎片,零散在地上。 岩逸瞳孔睁大,冷冷瞥向杨明成。 宋老爷子不屑的看向杨明成: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玩的起输不起,挥挥手,所有高层会意默默退出去。 一时间会议室只剩下两人对峙。 正直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中央空调的冷风丝丝缕缕往下吹,透过衣服,皮肤,钻进毛孔,凉阴阴的咂着骨头。 “扬天和你是什么关系?”杨明成问。 “我是扬天的实际掌控者。”岩逸说。 “一尊呢?也是你请去演戏,给我设的套吧。接下来,包装盒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一尊早就把岩氏这过渡期需要的包装量从乐利定好了,公司不会受影响。” 杨明成心下诧异,岩氏是卡在一尊前面的大山,怎么会愿意帮岩氏渡过这个难关? “你让了什么条件给一尊?” “什么条件都没有,国内牛奶业要持续发展,我们必须摆脱乐利的掣肘,这是我们作为大企业的责任,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只想着吞并别的公司,一家独大的,有对手才有良性竞争,整个行业才能稳固向前发展。” 杨明成讽刺的笑了笑,好像在说:你胜利了,说什么都对! “去公安局把对浩宇的指控撤了吧,他若是有事,我会立遗嘱,把公司所有股份和家产全部留给浩宇,你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你记性似乎不太好,难不成忘了,当年在和我妈结婚之前签署过什么了?” 杨明成脸色一白,多年前的画面浮现在脑中,当年岩路并不看好自己,是岩依静不惜和岩路决裂,他最后才同意的这门婚事,但也让自己签署了一分婚前协议,岩氏的公司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后来,自己在经商上的天分得到了他的认可,他才渐渐让自己参与公司的管理,后来他病了,知道自己女儿不顶事,孙子又未成年,公司找不到掌舵人。 有一天,他告诉自己,只要他能管理好公司,好好对待岩依静和岩逸,他可以销毁那份婚前协议,让他接管岩氏,以后再传给岩逸。 自己立刻答应了,岩路为了让自己安心,当面烧了那份协议书。 “不可能,”杨明成摇头,不可置信的说:“那份婚前协议早就烧了。” 岩逸打开文件夹,拿出合同推到他面前:“爷爷当年烧的是假的,真的早就留给了我,这是复印件,你看看。” 杨明成手指控住不住的痉挛,艰难的打开,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 一辈子的幻影破碎。 “你爷爷果然从来没信过我。” 捏了捏眉心,“老狐狸,你好狠的心,我呕心沥血帮你管理公司二十年,岩氏被我扩大十倍不止,到头来,却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岩路你骗我!这对我不公平” “你觉得真是你成就了岩氏吗?”岩逸嗤笑一声,说:“当年和你同等学历的,比你学校好的,一同进入岩氏的一共有十六个,现在成就最大的,是部门经历,年薪五十万,我敢说,如果你当年不是做了岩家的上门女婿,你的成就绝不会比那部门经理更高,是我爷爷给了你机会,造化,平台,你才有今天的成就。” “不是你成就了岩氏,是岩氏成就了你。” 杨明成怨愤的脸一时怔住,真是的是这样吗?如果没有岩氏,自己会有今天的成就吗? “如果不是你先背弃我妈妈在线,这份合同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你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哪个成功的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娶韩佳,是你妈妈自己想不开,整日和我闹,她要是心胸开阔些,根本没有这些事。” 岩逸震惊了,事到如今他竟然没有一点悔意。 从他嘴里再讲出一句岩依静的名字,都是对他妈妈的侮辱。 话不投机半句多。 “进来。”他转头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声,两个保安应声而入。 “请吧。” 杨明成惨白的脸涨成猪肝色,有些难以置信:父子一场,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自己? “你果然和岩路一样狼心狗肺,早知道如此,当年我就不该生下你。”说完,自己起身,往外走。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岩逸心里还是涌起一片酸胀。 “那你不妨联系看看,你认为的孝子贤妻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岩逸对着杨明成的背影冷冷喊道。 杨明成的身躯一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此刻,不愿意在岩逸面前露怯,又迈开步子往外走。 正在这时,岩逸的秘书忽然进来,焦急的说:“岩总,你好了,你快看新闻。” * 机场,韩佳和杨浩宇翻着最新的新闻页面,看着网民铺天盖地的对岩逸的谩骂,得意的勾起嘴角。 敢欺负我,岩逸,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公司倒闭吧! 恰好此刻,广播里传来广播员好听的声音—飞往美国的飞机开始检票了。 再见了! 第48章 两颗蜜糖 在岩氏呼风唤雨二十年的杨明成, 以往出入岩氏的时候,都是被各高层前呼后拥着出来,如今却是被两个保安“请”出来, 脸上火辣辣的。 即便是自己当年从那个山沟沟里出来, 第一次看到岩氏豪华的办公楼, 也没这么丢人过。 几乎是硬着头皮, 硬撑着两条机械的腿,才没有被人瞧出自己的狼狈。 出了岩氏, 立刻拿出手机拨韩佳的电话。 韩佳检完票,拿起手机,以为是李戈,欣喜的拿起手机,却是杨明成。 眼里略过一丝失望, 但还是按下接听键,对方仍是那个居高临下, 充满优越感的声音。 “你和浩宇在哪?” “杨明成,你个吃软饭的大骗子,王|八|蛋,我知道你从来没爱过我, 没关系, 我也不过是看上你的钱,现在你输给岩逸,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要和儿子去美国了, 你就孤独终老吧。” 杨明成脑子轰然炸开—吃软饭, 去美国。 这个女人居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她要做什么? 才刚刚失去岩氏,就敢抛弃自己? 紧接着,电话那端又传来一声尖酸的刻薄声,“杨明成,我告诉你,这二十年来,和你的每一次我都觉得恶心无比。” 然后电话一端传来“嘟嘟”的电话挂断声音。 杨明成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立刻拿起手机,登录网上银行。 一分钟以后,看到自己银行账户里的余额—每张卡里都只有几十块的零头。 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又多少张银行卡,于是立刻换别家银行的网上银行,依次输入自己的身份证,然而每张银行卡里的钱都不超过一百块。 咽喉一股血腥味直冲出口舌,眼前一黑,杨明成栽到了地上。 电话另一端,韩佳摁了电话,关机。 憋了二十年的恶气,终于出了,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此时,杨浩宇也剪完了票,笑着攀上儿子的臂膀往安检处走。 到安检处,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忽然冒出来,二话不说,拷上了杨浩宇。 “妈你救我,妈……”杨浩宇一直挣扎着向韩佳求救,眼里都是恐惧。 “你们干什么?”韩佳歇斯底里的在一旁质问,企图护住杨浩宇。 其中一名警警察解释说:“我们接到岩氏报警,杨浩宇先生涉嫌挪用公司公款,带他回去配合调查。” 韩佳脸色一白,有些失望的质问杨浩宇,“你是不是又去赌钱了?” 杨浩宇带着手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一副快吓尿的样子,“妈你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帮我把亏空堵上吧,一亿多而已。如今爸爸自身难保,只有你能救我了。” 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架着杨浩宇往机场外的警车去。 韩佳脸色刷的惨白,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 一亿多?他哪里来的底气,说的这么轻松? 但到底是自己亲儿子,咬咬牙打算跟上去。 忽然一道熟悉的力度按上她的腰际,拿出网上一段视屏给在她面前,说:“杨明成已经彻底失败,岩氏已经完全属于岩逸,你现在不走,等岩逸反应过来,你觉得你还走的掉吗?” 韩佳转头,是李戈。 顺着他的目光,把视线看向手机,点开,瞳孔一缩,心快速下沉,脑子像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办。 抬起头,儿子仍然挣扎着被警察架着,隔的太远,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从嘴型里大约可以看出,仍然是那句:“妈妈就我。” 她想跟上去,脚上却是灌了铅,又像被胶水粘在明晃晃的地砖—迈步出不去第一步。 “我陪你去美国。”李戈忽然俯下身,在她耳边柔柔说。 “真的吗?”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脑海迅速蹿到心脏,慌乱的心有了一丝镇定,这一瞬间,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浮木。 李戈拿出自己的护照,机票,唇一开一盒,声音充满了磁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自己安全了,才能想办法救浩宇。” “好。”韩佳远远看了儿子一眼,转过身,和李戈往登机处走去。 此时,已经被警察架着走到门口的杨浩宇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他妈妈竟然走了,扔下他,一个人走了。 完了!自己真的要坐牢了! * 岩逸快速打开手机,触到醒目的新闻标题,瞳孔剧缩。 【岩逸继母独家爆料:梁景是岩逸初恋,玉罕小三上位。】 岩逸快速往下划了划,把自己捏造的十分花心,正牌女友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梁景,私下里背着梁景其实交往过十几个女孩,不下十个女孩为他堕过胎,梁景和玉罕不仅是大学同学,曾经是非常好的闺蜜。岩逸对她一见钟情,两人瞒着梁景眉来眼去,很快勾搭成奸。 最后为了讨玉罕的欢心,更是一脚蹬了梁景,可怜梁景不仅被抢了男友,比赛还处处被玉罕压制…… 这挑新闻不过爆出来十分钟,转发有几十万,平论也已经达到了十几万条,迅速登在各大娱乐版块头条。 评论上梁景的粉丝一直在替她叫屈,玉罕的粉丝和梁景的粉丝吵的昏天黑地。 网络时代,被一件网络事件毁掉的公司比比皆是。 岩逸没有丝毫迟疑,快速召集公关部,联系各大媒体,拿出最快的速度,撰写新闻稿,附上手里的视频,快速将事情压下去。 十分钟以后,标题名为【恶毒继母韩佳害死岩逸生母,今又坑害岩逸】 里面详细披露了韩佳当年如何插足杨明成和岩依静的婚姻,生下的孩子堂而皇之的进入岩氏管理层,企图夺取岩氏的家族产业,结果德不配位,又是怎样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司公款。 不仅有韩佳惊慌失措的求饶视频为铁证,还有岩氏发布的对杨明成的处理决定,连她儿子被现场公安逮捕的照片都有。 于此同时,还有不知名的网民上传了一段视屏,【岩逸的恶毒继母,婚姻期内出轨铁证】 岩逸点开,里面清晰的看见,韩佳和一个男人边抱在在一起热烈激吻,边往酒店走去。 这视频是谁传的?岩逸反复在心里琢磨,却想不出头绪。 这两条新闻迅速登上热搜。 所有的网民一下子炸了!一边倒的开始谴责韩佳。 【天啊,这韩佳怎么有脸爆料岩逸的,太恶毒了。】 【这女人,当代潘金莲。】 【心疼岩逸,有这样的恶毒继母,不知道受过她多少迫害。】 【我想给韩佳寄刀片,这样的女人不配活在世上。】 【没见过小三上位还这么不要脸的,韩佳,我劝你善良。】 岩逸就着一边倒的评论,去微博发布了正式公告,表示自己喝梁景只是普通朋友,他并未交往过任何女友,愿意永远忠诚于玉罕,并@了玉罕。 不久,阿古也在微博上和他互动,回应一颗羞涩的小表情。 评论又开始充满粉色泡泡,支持两人。 【我又相信爱情了,好甜啊。】 【玉罕加油,岩逸加油,你们要好好的哦。】 【好心疼你们,好好的恋爱,却被恶毒的后母泼脏水。】 * 梁家豪宅里,梁景看到韩佳的爆料快被气炸了。 她收了自己的钱居然摆了自己一道,把岩逸说捏造的如此不堪。 立刻打电话,气氛的发现她居然把自己拉黑了。 梁景气炸了,来回在房间里踱步,思考办法。 就在这时,经纪人来电话,让她上网看最新的娱乐新闻。 看到关于韩佳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心里松了口气。 然而,当他看到岩逸微博上的澄清公告,和玉罕甜甜的互动,眼睛死死粘住。 一怒之下,将桌子上所有东西全部摔倒地上。 茶杯,平板电脑和地板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咣当声。 梁景空洞的眼睛,在看到碎裂的瓷片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绝妙的主意。 然后她诡异一笑--岩逸,你休想甩掉我。 *** 杨明成是被一阵电话来电铃声吵醒的。 是收押杨浩宇的派出所通知他送一些换洗衣物去的。 这一天,遇到的打击太多,他脑子已经木了,僵了,看着医院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木然的问了几个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表,拔|下手上的吊针,重新往岩氏去。 岩逸下了班,到地下停车场,就看到了半坐在自己车头的杨明成。 一旁的特助正要叫保安,岩逸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转过身走了。 “浩宇毕竟是你亲弟弟,你引诱他输了那么多钱还不够吗?你真要赶尽杀绝让他坐牢?那他一辈子就毁了。” “他从十岁开始,就已经会和社会上的小混混一起赌扑克麻将了,难道这也是我教的?”岩逸冷冷说。 “这不可能,他上的一直是最好的私立学校,怎么可能那么小就会赌钱了?韩佳一直跟我夸他成绩好。”杨明城不相信的摇头。 “一个私生子,常年见不到爸爸不说,连亲生爸爸的名字都不能和别人说,你以为他的同学们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他?会怎么对待一个私生子?妈妈又整日顾着算计别人的钱,这样的成长环境,你以为他心里能有多健康?” 杨明成脸色一白—这些,韩佳从来没和他说过。 他从来不知道杨浩宇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你知道他下了班之后都去哪里吗?你知道他那帮狐朋狗友里,有多少沾着黄|赌|毒吗?” “你们只教他如何去窃取别人的东西,从来不教他做人,不教他靠自己去争取,你以为他能长成什么样子?” 岩逸叹了口气,幽幽说:“如果没有掌控钱财的能力,那钱,带来的就是灾难。” 杨明成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挫败和后悔。 原来自己是这么失败吗! 一个儿子对自己恨之入骨,一个是沾着赌|瘾的的Loser.美貌的小三不仅卷走了自己的财富,还出轨! 这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叱咤风云,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只剩下自己这个失败的人生!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岩依静还在的时候。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而美好。 岩逸绕过他,打开车门上车,最后瞥了一眼杨明成。 原本昂贵的西装,此刻皱巴巴裹在身上,稀疏的头发上,好像忽然冒出了很对根白发,跪在地上的背影空荡荡刚,孤孤单单的。 和记忆中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相去甚远。 但想到那年妈妈气的全身痉挛,痛苦而去的样子,转过头,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第49章 两届蜜糖 如墨的黑夜笼罩在城市上空, 偶有几户不灭的灯火零星散在黑洞洞的楼宇内。 启元娱乐办公室一派灯火通明,十二点整,一早准备好的新闻通告按下Enter键, 高速光纤信号无声无息将消息推送至个手机用户终端。 窝在被窝刷手机的熬夜党, 触到标题的第一时间, 从床上跳起来, 紧接着,无数在睡梦中的爱豆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这夜, 所有爱豆都被一条爆炸性消息搅的睡不着惴—梁景割腕了。 爆料的是娱乐圈著名狗仔,配上了事发地梁家豪宅,半夜急救车出入的照片,急救病历,失血量达到1100ml, 割腕的紧急抢输血现场照片,昏迷中的梁景脸色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 整个人如一头受伤的麋鹿蜷缩在床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所有人都懵了,她刚刚爆红不久,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为什么要自杀?一定是遇到了特别难过的事。 紧接着, 一波接一波的猛料来袭,岩逸和梁景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曾是情侣,玉罕是梁景闺蜜, 一步步插足两两人感情, 导致岩逸移情。 梁景其实并没有走出失恋的阴影,还深深爱着岩逸。 爆料配上了两人从儿时到大的温馨合照, 还扒出了梁景的微博小号,上面十九年如一日的表达着对岩逸的喜欢,每一字每一句的真情流露,深情款款,都让人为她的痴心感动不已。 尤其是第一场公演那日,放了一张心碎的照片,配词是:亲眼看着爱了十九年零四个月三天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深情款款,那种滋味有多痛你知道吗?生不如死,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梁景正好是十九岁四个月零三天吧,这么深情的女孩子,岩逸是怎么忍心辜负的。】 【我都看哭了,这样美好的女孩子,玉罕这个狐狸精,欺人太甚。】 【我太心疼梁景了,岩逸这个渣男配不上她,玉罕这个贱人,做小三不会有好下场的。】 【现在终于明白韩佳为什么爆料了,原来连人渣都看不下去去了。】 【赞同楼上说的,我就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他们肯定有一腿,韩佳才会爆料的。】 仅仅几分钟,岩逸和玉罕的微博下面全是污言秽语。 粉丝各种要宣称抵制岩一牛奶,专属定制。 事情经过一夜发酵,第二天迅速掀起惊天巨浪。 有冲动的粉丝,直接跑去街上玉罕的广告牌上泼墨,打砸广告牌。 有人人肉出岩逸的住址和车牌号,用红漆在车上,房子外墙喷上醒目的渣男贱|女两个字。 还有人集结在岩氏集团的门口闹事。 隔着大洋彼岸的韩佳,靠在沙发看到这样的新闻,笑的差点断气。同时有些遗憾,自己还是走的太急了,如果这时候在国内,凭着这些年做总裁夫人经营的人脉,手里的钱,还是可以再给岩逸狠狠踩上几脚的。 自己受了他那么多多的气,还没包袱回来呢。 想到这,突然灵机一动,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国内的几个记着,刚翻开通讯录,手里的手机被人抢走了。 转头,是李戈。 “别闹,”韩佳笑说:“我有正事。” 李戈却像没有听见,反而把它的电话往远处一摔,薄薄的手机擦着地板划出很远的距离,滋啦出刺耳的声音。 此时美国正是深夜,白色的灯光从头顶射下,他帅气的五官,一半掩在灯光里,一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的神色,但那双乌黑的眼眸,迸发出的寒气,让韩佳心里一惊。 “你要做什么?”韩佳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想做什么?”李戈冷冷的说。 “当然是继续搞臭岩逸,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既然你执迷不悟,可就别怪我了。”李戈说完,转身去酒柜拿了一瓶酒,用牙咬掉酒瓶盖,一步步朝韩佳逼近。 “你想做什么?”韩佳脸上都是不解,一步步哆嗦着往后退。 “很简单,喝醉了,酒驾,意外身亡。”李戈面无表情的说。 韩佳心下一惊,脑子里闪过一种猜测,“你是岩逸派过来的?他给你多少,我翻倍给你。” 李戈嘴角掀起一丝嘲讽,“你还真以为钱是万能的?我主子可不稀罕你这点钱,另外我和岩逸没关系,要怪,就怪你为了整岩逸,还想拉无辜的恶人下水。” 此时,韩佳被李戈逼到墙上,他一把粗暴的捏起韩佳的下巴,把酒往嘴巴里灌。 辛辣灼热的酒入喉,五脏六腑仿佛被被火灼烧。 她瞪着眼眸看向李戈。 李戈读懂她的意思,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不用替我担心,你国内的亲人,坐牢的坐牢,对你失望的失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来了美国,在这里,你只是普通美国公民,不再是万人瞩目的总裁夫人,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你的身亡不会引发任何的轰动。”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陈家的势力范围,不会扯出麻烦。 一瓶高度数洋酒下肚,李戈松开手,韩佳开始剧烈咳嗽。 乘着酒劲没上来,她不甘的厉声质问,“我们好歹算是一场露水姻缘,你连一丢丢的感情也没有吗?你怎么这么绝情?” 李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骗了杨明成二十年,都没有一丝感情,我们不过上过几次床,你觉得呢?” 韩佳腿一软,人无力倒在地上,恐惧的往后爬,酒劲越来越大,她意识有些模糊,咬破了舌头才清醒一些,换上出出可怜的表情,“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答应你不会再揪着岩逸了。” 李戈一步步朝她迈进,像地狱归来的修罗使者:“韩佳,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你诡计多端,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坏透了,翻脸无情,没有原则底线,只要有机会,你还会去造谣生事的,你这样的人,死了才能安生。” 此时,韩佳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李戈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她的后衣领拖到车子驾驶位置上,随后帮她启动车子,脚放到油门上,车门关上,车子迅速往前驶去。 这栋房子是湖景房,三面环水。 不过几分钟时间,和预料中的一样,车子和人驶进了湖里。 车子没入水中,像一头蓝鲸入水,溅起巨大水花,随后慢慢归于平静,只剩微微晃动的涟漪,铭记着刚刚的一切。 李戈抬头看向深邃的夜空,咪了眯眼,幽幽说:“我主子看中的女人你也敢得罪,呵,找死。” * 清晨天光微亮时分,医院走廊里,光线昏暗,乔装成医生的岩逸,护士的阿古,两人按照刚打探来的消息,推着医用小推车,往梁景病房里走。 小心翼翼推开门,梁景还在昏迷,身旁趴着个人,身子半蹲在一张椅子上,手紧紧攥着梁景的手,脑袋枕在手臂上,眉头皱着,眼窝深陷,头顶上的白发多过黑发。 借助窗外微弱的光线,岩逸一眼认出来—是梁修。 阿古四处张望了一下,拽了拽岩逸,岩逸回神,快速把墙上的插座快速换成装有针孔摄像头的插座,两人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一穿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而进。 阿古和岩逸迎着进来的医生对视了几秒,一旁原本打盹的梁修忽然醒了,本能的“啪”一声,随手按下床头的灯。 刺眼的白光,忽的将黑暗的房间照亮,门口对立的三人,戳在门口的三人特别显眼。 阿古,岩逸:“……” 梁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起身打着哈欠说:“医生,血都输完了,我孙女怎么还不醒?” 岩逸的后背紧紧绷直。 第50章 两颗蜜唐 “陆医生, 52床忽然病重,你快去看看吧。”对面的医生忽然开口,侧过身子, 让两人过去。 这眉眼, 声音—是陈屿。 阿古和岩逸对视一眼, 两人迅速推着小车出去。 身后病房里, 传来陈屿颇为专业的医生用语。 阿古和岩逸换下医生护士服出了医院,来到地下停车场, 打开窃听器控制端,病房里微微的窸窣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对视一眼,笑起来,成功了。 正在这时,阿古的手机响了, 手指一划,是陈屿发来的微信。 两人自那晚过后, 他给她排了一个新的经纪人,再也没见过面。 陈屿:【针孔摄像头安装好了吗?】。 看起来是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阿古:【谢谢,安装好了。】 陈屿:【拿到录视频给我,我来处理。】 阿古:【好】 阿古对着手机有些失神, 岩逸将一切看在眼里, 什么也没说。 车里的气氛一下沉默起来。 好在这时,监听器里,梁修的声音突然传来,显然是梁景醒了。 病房里, 梁景幽幽转醒, 脸色苍白。 担惊受怕了一夜的梁修,怒气从心底直直网上冒, 窜到头顶,啪的给了梁景一巴掌。 梁景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梁修。 “多大点事值得你自杀?”梁修手指指着梁景,气的手指都哆嗦,“你什么身份?需要为一个男人去自杀?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这世上的男人死绝了?我从小对你的教导,念的书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是这样的,”梁景顾不得疼痛,从床上坐起来解释:“爷爷你放心,这点血不会有事的,我有分寸,我和经济公司都安排好了,不会真的出事的。” “做戏?”梁修脑袋有些懵。 梁景拽着两袖的饿胳膊,摇晃着撒娇,“爷爷,你不是也很欣赏岩逸,希望他做您孙女婿吗?” “现在岩逸被玉罕那个女人迷惑了,她身上有家族遗传的聋哑基因,以后生的孩子有95%的概率都是聋哑人,你说,岩逸要真和他在一起,以后岩氏怎么办?” 梁修有些难以置信:岩逸是傻了吗?要娶这样一个女人? “现在他们的关系,遭到全世界的反对,现在网上舆论多厉害啊,岩一牛奶遭到所有人的抵制,岩逸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家族企业倒闭,那他只能选择放弃那个女人,重新回到我身边。” “打住,”梁修说:“你脑子是秀逗了吗?你这么做,岩逸不恨死你才怪了。你就是嫁给他,也不会幸福。我虽然欣赏他的才能,也没道理让你往火坑里推,作为我梁氏的掌上明珠,用得着这样上杆子去逼一个男人娶你?” “用,我就是要逼他娶我。”梁景梗着脖子说,“爷爷,我喜欢了他十九年,凭什么这段感情只有我一肩扛?我一定要让他爱上我,我是为他好,我这么处心积虑为他,以后他肯定会知道我的好的。” 梁景的眼睛灼灼的看向梁修,还有一些涣散,有点像在做梦,更像在无边幻想。 梁修心急速下沉-她这样,分明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赔上自己的所有赌一把最大的筹码。 平心而论,岩逸这小子,的确让自己刮目相看,上次自己故意放出消息,让岩氏的董事们难为他,一直等着他来向自己认错,没想到,他硬是凭着自己的智慧,把纵横商场几十年的杨明成耍的团团转。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桃色新闻,他的确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算现在梁景站出来澄清,也没有人相信,他们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辜负她,反而会让孙女也招来骂名。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最好的办法,的确是他和孙女联姻。 梁修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是自己的孙女,只能先欠着岩逸,等以后再弥补他吧。 ***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七日,网名对梁景的情绪已经被各营销号煽动到了极致。 原本坚决拥护玉罕和岩逸的粉丝,在等了这么久,仍然没等到两人发布公告之后,也开始往梁景粉丝那边的说词去倒戈。 认为两人是做贼心虚,没有脸发布公告声明。 网上已经一边倒的是多梁景漫天的同情和赞誉。 这日,summer memory 决赛日。 梁景的粉丝为了表达对她的支持和喜爱,把比赛的电视台演播厅围的水泄不通。 梁景在下车抵达室内演播厅这一小段距离,犹如走红毯一般,被众星拱月,粉丝激动的尖叫狂喊。 阿古一身低调黑衣,头带着棒球帽,压着帽檐从暗道走进后台化妆室。 对于她的出现,化妆室里的工作人员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是疯了吧? 这种情况还要参加比赛? 只有后台负责人波澜不惊。甚至比以往更为客气的和阿古打招呼。 梁景翘着二郎腿,哼着歌,任由化妆室给她上妆。 见到阿古进来,忽的起身,挡在阿古面前。 “你猜你今晚能得几分?”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和得意。 旁边的工作人员有些诧异,这是网上那个楚楚可怜,茫然无措的梁景? 瞬间明白过了,这位走的就是白莲人设。原本对她遭遇的同情,立刻烟消云散、 阿古摘下帽子,把额前碎发捋到耳后,靠近她,高出的半个头开出了一米八的气场道:“有这闲工夫,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右手一推,梁景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 阿古顺着自己清出来的道路给自己上妆。 梁景咬牙,眼里都是狠厉。 嗤笑一声,坐回自己位置继续化妆。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这场决赛只有五个人,很快就轮到梁景。 舞台灯光一暗,她迅速冲到台上。 她心里是无边的雀跃。 今晚她将一雪前耻,以一场完美的表演,赢得观众无数的赞誉和尖叫,夺得这场比赛有史以来的最高票冠军。 随着模仿心跳软件的想起,舞台灯光的打开,她本能的做出第一个舞蹈动作,笑容灿烂的向舞台转身。 然而耳边传来的不是音乐,是自己的声音。 她本能回头,舞台中央宽大的大屏幕上,正播放一段视屏。 病房里,自己和爷爷梁修清楚的说着整件事情的原委。 “都是假的……我和经纪公司安排的戏而已……我就是要逼岩逸娶我……” 梁景脑子都懵了,怎么会有这个视频? 跟个木头一样看着大屏幕,脚步黏在地板上,腿像是有千斤重,心里的恐惧迅速蔓延到全身。 完了! 自己完了! 现场观众和手机前的观众也懵掉了,一切居然是假的,利用我们网民的情绪,来拆散别人? 想到自己为了她,心疼的吃不下睡不着的去骂岩逸和玉罕,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还没来得及极骂,画面一转。 梁景拿出手机和郑浩打电话:“郑浩,你药买好了吗?……对,晚上我约她去酒吧……就玉罕那个蠢货,被睡了不敢吱声的,只会硬着头皮认你当男朋友随你玩,这样岩逸就能对她死心了……” 所有的观众都怒了。 【梁景太恶心了,居然卖惨利用我的同情心,来逼岩逸娶她。】 【天啊,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吧,为了抢别人的男朋友,还想害她被强-奸,这是犯罪。】 【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根本不配做人。】 【梁景滚出娱乐圈,惯出比赛,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天啊,岩逸和玉罕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有这么恶心的同学。】 弹幕疯狂的骂起了梁景。 现场近五千人的演播厅观众席里,人们也开始高声骂她。 梁景看到面前观众义愤填膺骂她的样子恐怖极了,一步步哆嗦着着想朝舞台后面退去,不敢面对观众的愤怒。 阿古不给她这个机会,站到了舞台上,手里拿着话筒,开口道:“七天了。” 阿古清冷的声音飘荡在演播室里,像柔和的夜风拂过每个人的耳朵,心上。 “这短短几天,岩逸牛奶,专属定制一直被网友抵制,所有分销商一直在找总公司退货,要赔偿,岩氏集团的股价已经跌到谷底,损失是天文数字。” “从你在微博小号上的话来看,你暗恋岩逸吃了很多苦,所以我们一直等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站出来把事情澄清,可惜你没有。他反思这二十年来与你的相交过往,有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结果是没有。” 阿古一步步朝梁景走去,连声质问她。 “相反,是你对不起他,你以爱他的名义,把他往死路上逼。” “你有去论坛贴吧看骂他的那些话有多难听吗?” “你知道看见自己的车子被网友喷上红漆脏字心里有多恐惧不安吗?” “你知道被网友人肉出住址,不停的提着心换房子是什么滋味吗?” “你知道被几十位董事连环夺命call指责是什么滋味吗?祖传基业快保不住是什么滋味吗?” “你这十九年的爱,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阿古嘲讽的笑了笑,着重咬住“情深义重”四个字。 梁景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被阿古一步步逼着后退。 她痛苦的摇着头,双手捂上耳朵,企图把声音隔绝开来。 完了! 我这辈子都完了! 全国人民都见识到自己丑陋的这一面,她这辈子再也翻不了身了。 她会别人追着骂一辈子的! 恐惧使她本能的摸上自己的耳垂,忽然手指刮到了浮光耳钉。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疯狂的想法。 自己已经毁了。 大家一起死吧! 她狠狠的捏住浮光耳钉在耳上用力碾压,把沾着血的浮光耳钉狠狠的往阿古心口掷去。 阿古腕上宫玲及时飞出和浮光耳钉相撞,神器相交,迸发出强大的火花。 沾了宿主血的浮光耳钉威力增加了十倍,阿古的宫玲被击退,浮光耳钉快速朝她心口飞射而来。 阿古心道糟糕。 千钧一发之际,陈屿一个急速拉扯,将阿古稳稳护在怀中,同时浮光耳钉打进陈屿体内。 陈屿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刹那间,阿古双眼睁大,眸子里倒映着陈屿瞬间苍白的脸色。 第51章 两颗蜜唐 世界静止, 演播厅里所有人像雕塑一般矗立不动,脸上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手机前的观众, 手指顿在键盘上。 陈屿如一摊泥开始往地下坠, 阿古双腿一软, 抱着他的身体跪到地上。 神器的威力太大了, 陈屿大概是痛苦到了极致,全身的肌肉都在打颤, 努力蠕动嘴唇,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 阿古顷身弯下腰,耳朵靠近陈屿的嘴唇。 沾着血的手抚上阿古的脸,眼里有浓浓的不舍, 声音轻的像漂浮在空中的羽毛,:“你终于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真好。” 话音落下,手坠到地上,眼睛阖上。 阿古仙体抽离出身体,双掌凝出仙气, 一直往他心口输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脑门上沁出细密的汗,玉罕走过来,探上陈屿的鼻息,然后放到阿古手上说:“没用了, 他已经没气了。” 阿古怔了怔, 随后摇摇头--自己真实魔怔了,死亡是一种新生, 自己这是干嘛? 手掌摊开,勾魂索浮上掌心,说:“我要去地府,给他选个好点的胎去投,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玉罕还未来得及点头,只见陈屿的身体忽然化成一颗颗细密的银色水珠漂浮到空中,那串水珠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消失不见,只剩下浮光耳钉落到阿古掌心。 阿古凝着耳钉,绣眉微微促起。 玉罕:“我觉得陈屿要的可能不是投个好胎。” “怎么说?”阿古看向玉罕。 “我觉得他每次看的都不是我,他好像能看见你的仙体。有一次,你回地府,我在公司碰倒陈屿,他对我像陌生人一样,好像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阿古默了默,淡说“知道了,你保重。” 话音落下,向天空飞去,虚化成一道瞬息散去。 时间回溯,梁景缩着身子脑袋,像个过街老鼠被扔在舞台上,面对众人的谩骂指责。 身上的每一颗细胞,都定格在人们对她的厌恶和讥讽画面里,她恐惧的闭上眼,一下是当下的场景,一下是刚才所有的爱豆们高喊着爱她的场景,极端的画面快速交替切换,神经一下子崩溃错乱--疯了。 神器反噬,脸上骤然生出恶心丑陋的像蛆一样的疤痕。 最后,主持人上台只得宣布决赛延迟到下周。 当梁修看到眼前疯疯癫癫面貌全非的梁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翌日,股市刚刚开盘,岩氏的股票迅速回温,并以一骑绝尘之势翻了一番,岩逸对着电脑舒了口气。 正唏嘘之际,秘书来报,屿乐娱乐新上任的总裁来访。 岩逸楞了楞,随后让秘书把人请进来。 李戈一进办公室,岩逸皱了皱眉--韩佳的情人? 要说杨明成这一家三口,其实最难对付的是韩佳,她精明势力,贪心恶毒,狠心绝情,没有道德底线又豁的出脸面,关键时刻她又很聪明,知道取舍,知道规避法律底线。 这样一个人酒驾坠河--岩逸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过去不解的事,此刻突然串成了一条明朗的线。 李戈开门见山,放了一个文件袋在岩逸面前。 岩逸打开,是一些她购置在美国的房产汽车,还有几张卡。 韩佳转走的钱,差不多都在这了。 “这是你之前留在陈总那的玉罕合约,陈总已经签过字盖好章。”李戈又推过来一分合同。 岩逸眉毛挑了挑,如今玉罕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可不只值这点钱。 岩逸把合同退回李戈手中,说:“贵公司很专业,玉罕在你们那我很放心,”又把韩佳转走的那部分财产装回文件袋,放进李戈手中,“这是你应得的,如果可以,我想亲自见见陈总,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韩佳始终是自己的隐患,他不会放她逍遥,同样,韩佳也会咬着自己一辈子。 法治社会沾上人命,始终是隐患,不管陈屿的初衷是什么,这份心胸,他自愧佛如。 李戈叹了口气,侧过头,视线越过落地窗外的风景线扫向际线,幽幽叹息一声说:“陈总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也联系不上。” 话音落下,岩逸有些难以置信,两个月前针锋相对的斗嘴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惺惺相惜的惋惜。 李戈收回视线,拿起玉罕的经济合同,把韩佳的财产放回桌上,淡说:“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话音落下,从椅子上起身告辞,岩逸知道他不会接这份财产,只好跟着起身,亲自送他出了岩氏。 送走了李戈,和料想中的一样,梁修来电话了。 如今梁家的超市被网民抵制,今日才开盘,就已经跌到了谷底,已经有人在趁机收购梁氏的股票,在这样下去,梁修恐怕要失去梁氏的掌控权了。 果不其然,见面之后,还未来得及坐下,梁修便直奔主题,希望自己和玉罕可以出面,在网上发布声明,表示自己已经原谅梁景,并为梁氏开脱。 “梁爷爷,你和我爷爷相交多年,我可以自己发布公告,为梁氏集团开脱,”岩逸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梁景,恕我没办法原谅她,更别提玉罕了,如果不是郑浩临场改变主意,我没法想象这件事的后果。” 梁修苍白的脸色上都是疲惫,扶了抚老花镜,说: “如今网民抵制的虽然是梁氏,但是你别忘了,岩氏的牛奶也在我梁家的超市里售卖,数以千计的品牌方陪着我梁家一起被抵制,你忍心看到这么多无辜的厂家受牵连吗?销售额停滞不前,你怎么和岩氏的股东交代?” “我不可能为了生意,去放过一个伤害玉罕的人。” “我同意。” 岩逸拒绝的话刚落下,传来一声清丽的声音,转头,是玉罕。 这下岩逸彻底怒了,玉罕是她的底线,梁修这么做,无异于是用自己绑架玉罕。 岩逸豁的起身,冷冷丢下一句:“我改主意了,这公告我没法发布,梁爷爷就当我今日从没来过吧。” 话音落下,大步流星迈向玉罕把人拉走。 “你先去看看梁景,”玉罕挣扎着,企图让岩逸平静下来。 “是啊,你去看一眼再做决定不迟。”梁修也走过来劝。 三人走到梁景房门前,梁修轻轻推开卧室门,梁景头发凌乱,脸上都是可怖的令人作呕的疤痕,身上的衣服穿的歪七扭八,怀里抱着个娃娃,手一下一下拍着娃娃的身体,呢喃着说:“岩逸哥哥,你最爱我了是不是?我们今天吃什么饭呢……” 岩逸眼皮一跳,昔日众星捧月,走到哪里都群星闪耀的梁景,如今连外面马路上的拾荒者都不如。 梁修拿下老花镜,擦了擦眼角,近乎乞求的对岩逸说:“医生看过了,已经是一级精神残疾,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如今她已经得到报应了,你们就放过她吧。” 此刻,奢靡的豪宅,都掩盖不住荒凉,一个疯疯癫癫的孙女,一个满头白发的,疼爱孙女的老人。 再硬的心肠,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像拒绝了就是一种残忍,一种罪孽,剥夺了他们最后平静的生活。 这个老人从小关爱自己,这个女孩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总归要念旧识之情。 现在停手,对自己,对梁家,对公司,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岩逸咽了咽口水,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片决绝,迎着梁修的目光,坦然的说:“我还是拒绝。” 梁修脸上染上薄怒。 玉罕不可置信的看向岩逸,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提议,他为什么要拒绝? 岩逸两只手搭上玉罕的肩膀,把她拽到自己和梁修之间,说:“梁爷爷你看看,这个女孩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漂亮可爱,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被郑浩那样的人渣毁了,被暴力网络毁了。” “你能想象吗?如果不是我们聪明一些,冒险去医院去放那只针孔摄像头,她永远摆脱不了小三上位的恶名,心机女的恶名,她现在仍然是被全网骂的那一个,她的下场不一定比梁景好。” “现在只因为梁景看起来惨兮兮的,就要去原谅她吗?那玉罕最初被网民追着网爆的那些日子,那些弥漫在漫漫长夜的孤独绝望,担惊受怕,那些心理的伤口和不平,用什么去抚平?” “再让她去公开表示原谅,轻飘飘揭过,这无异于是在她心口上撒盐,这疤会永远烂在她心上,这事,我不会允许她去做。” 这一字一句泣血一般落尽玉罕的心上。 玉罕转过头看向岩逸,时间越过岁月的长河,落到上辈子自己最后的时光里,阴冷缩瑟的小黑屋,无数的谩骂和嘲笑裹在身上每个细胞,绝望如潮水一般将自己湮没。 寂寥孤独的心扉,忽然照进一道暖光--原来这条路上,自己并不孤独,他一直懂自己。 他好看的桃花眼里有好多的情绪,心疼,庆幸,珍重,爱护,果决。 玉罕的眼眸忽然一片湿润。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妹妹:【爸爸病危,速归,】 身子一颤,人差点摔倒地上,岩逸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火速往云南赶。 *** 召应用尽全部的力气瞪着两只眼睛,终于撑到了玉罕的到来。 和多年前记忆里的不一样,召应苍老了很多,脸上都是皱纹,宽大的手掌干瘪消瘦的只剩骨骼和皱纹横生的松垮皮肤,玉罕差点认不出来。 召应“啊啊啊”几声,说不出话,眼神灼灼的看着玉罕。 玉罕努了努嘴,又闭上,撇过头避开召应的目光。 召应眼里的光散去,阖上眼,握着玉罕的手垂下。 四周一片哀嚎声响起。 玉罕失魂落魄的走到屋外,抬起头,哀牢山绵延不绝在天际,是印象中熟悉的家乡,却也不是那童年里的山脉了。 岩逸无声站在她的身侧,轻轻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玉罕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哭不出来。 两人并肩,看向远处的山脉天际,谁也没有说话,身后是屋子里传来的悲天恸地的哭声。 “大姐”。 一道男生响起,玉罕回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眉眼间和召应有些相似。 应该是爸爸的孩子召波。 召波走进一步说:“爸爸最后的心愿,是能和玉阿姨合葬在山上,你能完成爸爸的心愿吗?” 玉罕一时有些懵住,随后询问的看向站在召波身后的妈妈。 那女子点了点头。 玉罕想了想,点了点头。 妈妈最后紧紧的抱着他的衣服走的,想来是应该愿意让他陪的。 一行人带着召应的骨灰爬上山脉,远远的,那个熟悉的小院子就呈现在眼中。 这么多年过去,玉罕以为应该已经破败不堪,相反,却漂亮的像掩在深山里的世外桃源。 不仅院落墙壁都是崭新的,连四周也被种着大片大片的鲜花绿植,远远看去,像一片旅游景点的鲜花基地,美不胜收。 色彩绚丽的山茶花,纯净洁白的玉兰花,姿态百千的杜鹃花,挂着露珠的云裳仙子……花姿雅致,叶片青翠,争相斗妍成一座百花园。 屋子里一尘不染,还有一些生活起居用品,而梳妆台上的东西--丁香花头饰花卉。 这是玉皎最喜欢做的花卉头饰之一,丁香花还很新鲜,玉罕不可置信的拿起来看。 “这是爸爸做的,”召波开口说,“玉阿姨去世不久之后,爸爸就搬来这里居住了,已经快十二年了。” 玉罕拿着花卉的手一顿,她一直拒绝见召应,并不知道他的生活状况。 “爸爸说玉阿姨喜欢花,这片山头的花都是爸爸一颗颗亲自种的,希望他去地下见到玉阿姨的时候,能得到她的原谅。” 玉罕忽然觉得手里的丁香花花卉有些沉重,随手又放在梳妆台。 召波小嘴巴很机关枪似的不停,又跑去打开衣柜,说:“大姐二姐你们看,这是每年你们生日,爸爸给你们准备的新衣服和玩具,你们快来看看呀。” 玉罕眼睛控制不住的往那个衣柜看去,一步一步似有千斤重,艰难的走到柜子面前。 拿出来一件件放到床上铺展开来看,渐渐的眼前一片模糊--召应这是什么眼光,太土了,现在那个女孩还穿这么土的衣服。 “他走之前,还留下什么话了吗?”玉罕忽然问出来,低着头,整理衣服的手没有停。 “没有,要和玉阿姨合葬在一起的事,老早就写在本子上,告诉我和妈妈的。”召波说。 “为什么是写在纸上?”玉罕抬头问。 “爸爸上山之后就不开口说话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我们,也都是写在纸上。”小男孩说。 爱一个人就去走她走过的路,了解她的心路历程。 玉罕心里涌起一片酸胀,像有什么东西揪扯着心脏一般。 豁的站起身,跑到屋子,来到玉皎和召应合葬的墓前。 闭上眼,儿时那个俊朗健壮的男子,一下下挥着榔头凿石阶,一块块垒着砖块砌成小院,抱着个小女婴一首首唱山歌,再睁开,这漫山遍野的花从里,恍惚有一个头发稀白的老人,弯腰一下下挥着锄头。 “爸,我原谅你了,”玉罕轻轻说,“你和妈妈,下一辈子一定要幸福。” 这些年缺失的,面对爱情的勇气,憧憬,你都还给我了。 玉罕转过身,不远处,岩逸正温暖的看着自己,身后是漫天遍野的绮丽花瓣,旖旎薄云,交织成一副绝美的画面晃荡在天地之间。 她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把自己的手放进掌心,一字一句说:“岩逸,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好。”十指牢牢相扣,岩逸眼里漾着星星般的光亮说:“一辈子不许分手的那种。” *** 一周以后,玉罕自己成功的拿下summer memory 的冠军。 一个月以后,梁氏被人收购,梁修失去了梁氏的掌控权。 一年以后,凭借着在葛斯电影中出色的表现,顺利拿下了各项大奖,成功跻身国际一线明显,之后数年,每次拍的电影电视剧都是口碑和市场双赢,一直红了无数年。 毕业当天,岩逸就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求婚典礼,然后迅速结婚。 怀孕之后,阿古忽然回了一趟人间,给了三颗药丸,玉罕知道,不管自己生下的孩子是否残疾,岩逸都不会抛弃自己,但还是吃下了一颗,后来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另外一颗药丸,一颗给了妹妹服下,另外一颗,捐赠给了医学院做科学研究。 某一天,岩逸忽然接到了杨浩宇和杨明成的消息。 最终,他出席了杨浩宇的葬礼。 杨浩宇欠的赌债太多还不上,铤而走险入室抢劫,恰好赶上家主回来,焦急之下欲爬窗户逃走,结果踩空摔死了。 那也是一个春末的日子,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杨明成佝偻着背,苍老的认不出,大约是太伤心了,没有打伞,身上湿漉漉的,稀疏的头发被雨水淋的堆叠在一起。 这几年他过的艰难,原本的财产大部分都被韩佳卷走了,之前投资的其它公司股份,在没了岩氏这个大靠山之后,多数都不认账,耍起无赖。 杨明成想了很多办法,纵然聘请了律师,很官司也是没完没了的扯皮,也只拿回了一小部分钱。 费了全部身家,凑了钱把杨浩宇贪污的公款亏空堵上,结果他出来不过安分了几个月就重新开始赌博。 ……也许当年,如果任由他在牢里坐着,如今也许是另一番人生。 自己当年因为这个,还曾经去岩氏赌岩逸,骂他绝情,不顾手足。 杨明成闭着眼,有些懊恼的想。 岩逸在杨浩宇的墓碑前站了一会,献上一束花,把手里的黑色大雨伞放进杨明成手中。 杨明成睁开眼,眼帘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依稀看到岩逸的脸。 岩逸放下散,转身走进雨幕中。 玉罕拉开车门,打开伞,抱着孩子迎上来。 岩逸走进伞下,逗了逗咿咿呀呀的小男孩,然后一家三口重新往车上去。 杨明成看着这样温馨的场景,忽然想起,多少年以前,他和岩依静也是这样逗弄岩逸的。 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原本该一生顺遂的小男婴,在最美好热血的年纪里,忽然失去了妈妈,见识到自己敬爱的爸爸最丑陋自私的一面。 那些被仇恨湮没的无数个夜晚,他是如何熬过的? “对不起,孩子,对不起。”杨明成忽然大声的喊出来:“你原本阳光一样明媚的人生,终究是爸爸毁了的。” “你要相信,我只是被韩佳欺骗了,我从没想过会气死你妈妈,曾经我非常爱她,爱你,从小,你也是在我的怀里长大的,我们和天下所有的父子一样,踢过足球,放过风筝,玩过枪……” 岩逸顿了顿脚,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回头,随后拉开车门,扶玉罕孩子上车,自己绕过车头,坐到驾驶位置。 宽大的掌心握住玉罕的手,另一只手摸上小团子肉嘟嘟的笑脸,眼里漾起温柔的涟漪和笑意。 那些纠葛仇恨,冲动的像个杀人犯的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远到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大大大大……”小团子吐着奶泡,咿咿呀呀的挥着小拳头,兴奋的对岩逸喊。 岩逸和玉罕的心都被萌化了。 脚下油门一踩,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绝尘而去。 岩逸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杨明成心下空荡荡,腿一软,跌坐在杨浩宇墓前。 和所有的老人一样,他最近总是喜欢回忆自己的过去。 他年轻的时候想,自己老年的时候,回想起年轻时候在商界的叱咤风云,一定会特别骄傲,或者会想起年幼时家里吃过的那些苦,那都是自己的勋章。 最近却总幻想起和岩依静,岩逸一家三口的日常琐碎,想念一家三口一起吃平常的晚餐,一起窝在沙发陪儿子看动画片,一起春游,一起游泳,一起过每一个节日…… 想着想着,他脸上都是泪水。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去找情妇,去生个私生子,去伤她的心的。 原本,她是那样一个温柔可爱的妻子呀。 依静,我好后悔……我真的后悔了……你和孩子,什么时候回到我的身边……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疼你。 杨明成在悔恨中度过自己潦倒贫困的老年生活。 第52章 三生情殇 地府, 忘川河水奔腾绵延到天际线,猩红色的曼珠沙华花雨,给巍峨的阎罗殿添了一丝绯色。 阿古站在一殿秦广王殿宇前, 视线越过巨大的窗牖, 紫薇帝君正拿着毛笔伏案写着什么, 骨节匀称的手指按住宽大的衣袖, 身着卷草暗纹广袖,微低着头, 能依稀看见清俊的眉眼,金弁将头发束在头顶,肩背弧度微弯,这样一个模糊的轮廓,也掩不住通身沉金落玉般的矜贵气质。 阿古走到一旁站岗的侍卫面前, 轻声问,“帝君今日可下过凡间?” 侍卫颔首行了一礼, “启禀仙人,帝君近来未曾下过凡间。” 阿古绣眉蹙了蹙,珉了珉唇,走进殿宇内。 “帝君, 我想看一下生死簿。” 话音落下, 紫薇帝君手中朱笔一顿,抬起头,俊逸的脸上神色淡淡,清明的瑞凤眼掀了掀眼皮, 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放下朱笔,将生死簿放到案几边缘, 阿古颔首一礼,拿起生死簿,坐到一旁小几,摊开,快速翻阅。 屋子里重又静谧起来,沙沙的纸张翻阅声特别清晰。 紫薇帝君乌黑的眼眸转了转,她削薄的肩背微微弯着,鸦羽似的眼睫,根根纤长,眼眸低垂凝神看着生死簿,许是太过投入的缘故,整个人多了一分书卷气。 紫薇帝君嘴角不自觉掀起一丝弧度。 窗牖外,天边的云霞忽然卷成粉色的薄云。 阿古看完生死簿,眉头拧的更深了,并没有陈屿的记录。地府也没有他的魂魄。 人,仙,魔三界--难道他的魂魄遁入了魔界? 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小几,随后做了个决定,起身和帝君告辞,走出大殿,直奔魔界而去。 人类和鬼魂,都会因怨愤产生一定的负能量,在地府数英尺之下,有一条吸收三界黑暗力量的暗黑之渊,魔族便是依着这条暗黑之渊产生的第三种人类种族。 和地府人间都不同,黑暗的魔族,暗无天日,没有一丝光亮,阿古开启了夜视眼。 暗黑之渊在幽静的地下冒着森森黑气,还未靠近,阿古的眼睛就被熏的几乎睁不开,索性低头撕下一片裙锯,把眼睛蒙上,深吸一口气,咕咚一声跳进暗黑之渊。 清冽的仙体落尽黑暗的深渊,像蜜糖入了蚂蚁窝,所有的黑暗气体,立刻疯狂的裹上阿古的身体,试图将她撕扯分化吞尽。 裹着浓烈怨气的黑色邪气从五官毛孔渗入仙体,胸腔,五脏六腑被撕扯,整个人陷入极度的疼痛,瞳孔没入无边的黑暗,一瞬间,几乎被被吞噬。 下一秒,仙法从心脉间凝聚,抬起宛若千斤重的手臂,将黑暗的气体分化,打散,快速施法,捻了一层保护气体,笼在全身,隔绝了黑气,阿古才缓过来。 吁了口气,施法向更深处飘去。在黑暗之渊漂了许久,靠近尽头处,隐约看到一座宫殿,说是宫殿,其实又更像一座天然形成的,鬼斧神工的森严石洞,门口处,有穿着铠甲的魔兵把手,想来便是魔宫。 阿古纤细的手掌一挥,剧烈的风夹着黑暗之渊的黑气吹过,魔兵舒服的眯眼嗅起美味的暗黑之气,阿古如一阵清风,迅速从魔宫入口略过。 进了魔宫,阿古顺利的躲过宫内巡视的侍卫,很快找到了主殿。 主殿正中央,有一把黑色树根做的超大藤椅,藤椅四周,树根长长的触角向四周延伸,藤椅正中,坐着一个魔---眼眸阖着,脊背斜靠在椅背,脸微微侧向左边扶手朝下,拇指和食指捏在下巴,手臂绷直在扶手上。 这个姿势,让她漂亮的五官多了一丝妩媚优雅。 传闻魔宫的头目--冷月近些年来一直在沉睡,想来便是尊下。 睡觉还要凹个造型,阿古嘴角微抽,随后快速在殿宇内翻找名册。 环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格在冷月坐着的那张藤椅上,交叠在一起的大腿下,能看到名册的边角。 阿古施了个仙法,意图让冷月飘起来,但最终以失败告终,只好靠近,徒手往外拽,一边往外抽,一边看着冷月的眼眸。 一向淡定的仙心,此刻提溜着,总有一种,自己一使劲,对方就会清醒,然后当头给她一掌的错觉。 所幸冷月是真的沉睡,在小力拽了两下,冷月没有反应之后,大力一把抽了出来。 不敢再耽搁,一目千行,咽口唾沫的功夫,便把名册看完,心下微沉--还是没有。 恰在此时,殿宇前突有脚步声响起,即将推门而进,阿古来不及放回原位,随手丢下名册,快速飘走。 下一秒,殿宇内传来一声爆喝:“不好,有人混进魔宫,快搜。” 一瞬间,原本漆黑空荡的魔宫,立刻飘进数道黑影显出魔身,点燃火把,堵住所有入口,并快速在殿宇内搜寻。 变故来的太快,阿古只来得及藏在主殿旁的侧殿,眼看着快要搜到这边,一咬牙,快速冲出去往另一边走去,却不料,刚转过弯,前面又来一队搜查的魔兵。 前后都有魔兵,阿古腕间宫玲褪到手心,绷紧身体,欲往靠近门口的那边硬冲。 突然,嘴巴被捂上,咽喉被整条手臂箍着,拖进侧殿内,电光火石间阿古反手一推,大力将来人撞向墙壁,随着惯性,阿古钳制性的压住来人脖颈,冷不防耳边却轻轻传来一声轻斥: “别闹,是我。” 阿古一僵,这声音…… 绷着的小脸抬起,猩红色的瞳孔映入一张清俊冷毅的脸,此时两人相互压制的依靠靠在一起,挨的特别近,鼻尖几乎贴在一起--紫薇帝君。 呈钩状的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猩红色的眼眸闪了闪,纤长的眼睫一根根翘起,直直看向来人。 他忽然俯身,乘机在阿古小巧的耳垂边说:“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向人求助?” 下凡时,她听过很多情话,历过很暧昧的情境,总是如看画本子一般,古井一般幽深的心田漾不起一丝涟漪。 此刻灼热的气息喷在耳际,一股酥麻像微电流迅速充满全身,整个人都怔住。 两人微微放大的瞳孔近距离相对凝视,空气凝固静止,殿外哄哄闹闹的搜查生愈发清晰。 仿佛过了很久,但其实时间只有不足一秒,侧殿外脚步逼近。 紫薇帝君手揽上阿古纤细腰际,拉着她进侧殿后门七拐八绕的穿梭,最终在主殿停下。 两人堪堪停稳之际,阿古脚迈出一步,紫薇帝君的怀中一空,沉郁黑暗的空中漾起一片红色的薄纱裙锯。 他的心里也跟着一空。 拄唇掩了掩,顾忌着外面的搜查,又没有咳出声,改成摸鼻子。 黑藤椅上,冷月仍然在沉睡,不知道什么缘故,阿古这次忽然一点也不怕她,饶有兴趣的走到她面前,近距离观察她的脸。 和外面那些头上长着魔角的魔兵不同,冷月的脑袋和正常人一样,且五官出众,黛眉杏眼,琼鼻樱唇。这张脸,便是放到仙界,姿容也是相当出众的。 传闻她出生天庭,也是王母坐下仙子,看这身姿容颜,倒是很有可能。 真是可惜,好好的上神,坠入这暗无天日的魔道,可惜了这幅好相貌。 心下一阵惋惜,抬头,忽然看见紫薇帝君眯着眼,视线落在自己这边。 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不解的事串成一条有些明朗的线。 和碧波仙子交好,缠丝镯,浮光耳钉,坠入的魔道……对魔宫的地形了如指掌…… 掀了掀眼皮,了然的看向紫薇帝君。 紫薇帝君:“……” 这是什么眼神! 紫薇帝君瞪圆了眼睛看向阿古,阿古珉了珉唇表示自己的不屑。 紫薇帝君气的差点内伤。 恰在此时,冷月的食指忽然轻轻抖动了一下,转瞬又恢复雕塑般的状态。 两人正隔空微妙的斗着气,谁也没注意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紫薇帝君有些粗暴的拉着阿古沿着刚刚搜查过的路线往地府回。 一路上到也顺利,没有被魔兵发现,甚至连经过暗黑深渊时,紫薇帝君居然还变出了一根发簪,发簪往暗黑之渊一划,浓烈的暗黑之气立刻分化出一条干净宽阔的道路,两人轻轻松松穿过了暗黑之渊。 阿古瞥了瞥嘴--果然是熟客。 回到地府,阿古正欲去忘川河边洒花瓣消遣,冷不防又传来紫薇帝君冷冷的声音。 “孟婆阿古擅离职守,罚在洞府幽闭三天。” 阿古顿住脚步,回头,紫薇帝君面上情绪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阿古有些懵,这是传说中的翻脸无情? 虽然说做神仙该清心寡欲,自己也算不得静不下来的性子。 但……这地府光秃秃的已经够无聊了,自己的洞府更是,除了墙什么都没有。 阿古下意识就要张口反驳。 紫薇帝君眼睛瞪大一些,忽然迈进一步,幽幽道了一声:“还不快去。” 原本舒适充足的空气,忽然变的稀薄,威压弥漫在四周,让人喘不上气。 阿古和他对视半晌,自己本就打不过他,更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然后随意的收回视线,转身,装作毫不在意的,漫不经心回自己洞府。 紫薇帝君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人间百年,地府才一日,三日太过漫长,阿古在经过最初的烦躁不安之后,只得放下陈屿魂魄的事,耐下性子,静坐修习仙法。 一晃三日过去,阿古的仙法破天荒的晋了一个台阶,距离上一次仙法进阶,整整过去了五百年。 再出洞府,阿古觉得今日的忘川河水和曼珠沙华更好看了,正撒着花瓣消遣,鬼差扶着一个魂魄往奈何桥而来。 阿古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俱魂魄没有了心,不具备投胎资质,来地府只会魂飞魄散,不在阳间苟延残喘活命,来这做什么? 这俱虚弱的魂魄,颤颤巍巍的跪到阿古面前,显然是有所求。 “你有何遗愿?”阿古淡问。 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花瓣打着旋从树下飘落,天青色忘川河水微微泛着涟漪。 虚弱的魂魄一字字艰难的把遗愿说完。 “我会完成你的遗愿。” 阿古纤细的手臂一扬,魂魄虚化成一道瞬息散去。 第53章 三生情殇 三月的春闱, 午后的阳光透过凤凰松斑驳的树叶,落在身上,丝丝缕缕射进心扉, 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阿古睁眼, 入目是大片盛开的粉色桃花瓣。 “姐你怎么躲在这呢?” 阿古转过头, 来人是原身的堂妹于歆, 圆圆的小脸上,有属于婴儿肥特有的稚气。 “我没躲呀, ”阿古收回视线,端起手里的笸箩,笑说,“我在踩桃花,准备酿桃花酿。” 说完, 阿古踮起脚尖,继续踩桃花瓣。 于歆见自己堂姐还有心思踩花瓣酿酒, 不由有些着急。 小丫头明年才及笄,脸上藏不住话,心里藏不住事,小嘴一开一合, 竹筒到豆子一般碎碎念问出来: “大伯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为什么要拒绝司家的提亲呢……那可是我们慕容王朝的战神……” 于歆口中的慕容王朝战神是司玉朗,生于战功赫赫的太尉府司家,十三岁入战场,便展现了超高的作战天赋, 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 现如今不过弱冠之龄, 已经为慕容王朝立下赫赫战功,人称战神。 他虽然是武将, 长的确是芝兰玉树,仪表非凡,再加上这显赫的家世,是都城一众千金的心头好。 上个月,司玉朗和楼兰一站大捷,前两日刚刚班师回朝,昨日司玉朗的父亲司康便带着儿子上门提亲,提亲对象便是原身于暖。 于暖的父亲是当朝帝师于霖,天下大儒,在天下儒生中,非常有威望。 于霖拒了这门亲事,但司家并未死心。 在一个动辄打仗的年代,战神是神一样的存在,人们对他有迷之一样的崇拜和敬畏,十二岁的于歆也一样,真心为于暖惋惜。 阿古微微勾了勾唇角,其实于霖是看穿了司家和皇帝之间的暗流才没有结这门亲事。 这次和楼兰一站大捷,按照以往例赏,司玉朗的父亲司康应已经晋无可晋,只能赏赐世袭的功勋侯爵之位,赐国姓,司玉朗也该升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 然而,论功行赏的旨意痴痴不下来,皇帝明显是在防着司家。 自古武将多难善终,司家感受到皇帝的防范,自然想多求一份保障,像于暖这样,生父没有实权,却深受天下儒生推崇,威信极高的女子,最适合取来当正妻。 “……做战神的妻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民敬仰……大伯最疼你了,也许你去求求大伯,没准他就能同意了。” 于歆孜孜不倦的说,深深替于暖惋惜,“最重要的是,听说司将军长的可好看了。” ……阿古扶额,三观跟着五官走啊! 这小丫头很适合去当媒婆。 不远处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武功极高,连呼吸声都近乎于无,大约是觉得面对两个女孩子没必要,所以才没有收敛脚步。 阿古勾了勾唇,随后吐了吐舌头,撅着小嘴,一派天真烂漫说::“我对嫁战神可没兴趣,” 又在于歆小脑袋瓜弹了一下,打趣说: “等你及笄之后,可千万记得,一个男人如果连岳父都搞不定,那想来也没什么出息,你可千万别上赶子去嫁。” 隔着树丛的男子,削薄的红唇缓缓勾起。 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大姐姐你说什么呢,”于歆急的跳起了脚,“说什么嫁不嫁的,我才多大。” 似乎觉得不解恨,水葱似的指甲向于暖身上招呼起来,阿古娇笑着奔跑躲避,山野间一时充满了少女天真活泼的笑声。 笑闹了好一阵,挑战着来人的耐心,阿古挑了颗最高的桃树,脱了绣鞋往上爬。 “大姐姐你小心啊……”于歆在树下,提留着心,高喊出声提醒阿古。 阿古:…… 嘴角微抽,不用等别人动手,就这高分贝,换个心脏承受力弱的,立刻就得摔下去。 嘴上吐槽着,脚没有停下,继续用力往上攀高。 正顺着一只腿力往上攀时,忽然,一颗石子夹杂着内里震上桃树,随着共振阿古脚下一滑,人从桃树端往下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歆捂着脸尖叫。 正往下坠落间,不远处,一身着白袍的男子忽然从翠绿逼人的翠绿竹海中飞出,像离铉的利剑,眨眼之间飞致阿古面前,将她拦腰揽在怀中。 俊雅的五官瞬间映入瞳孔,眉骨墨剑一般浓密立体,狭长的眼眸里瞳孔深邃幽密,鼻梁高挺,嘴唇削薄,风流韵致又兼有银树雪霜般的敖姿。 阿古瓷白的雪颊染上一片红晕,乌黑的眼眸闪着星光,一眨不眨的静静看向男子,春风漾起两人的衣袍,细长的柳枝徜徉在风中。 相对凝视的一眼,像是历经了万年之长。 两人打着旋轻轻落地,阿古反应过来,立刻从怀中挣脱,拿过一旁捂着脸的于歆手中团扇,遮在脸上。 于歆没等到于暖预料中的惨叫,手里的团扇还被拿走,松开手指,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珠,便看到,于暖手执团扇遮着脸站在自己身侧。 几步之外,还立着一个古雕刻画般的男子,身长玉立的站姿,像一颗矗立在山水之间的琼枝玉树。 于歆:??? 阿古屈膝行了一礼,轻声开口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可否留下住址,稍后,我命人备上谢仪,送至府中。” 男子眼皮掀了掀,如花般娇艳的面容透过薄薄的缂丝团扇,朦胧婉约,像湘江水染了一层薄雾,让人迷幻神往,声音婉转清脆如黄鹂。 不愧是帝师之女,都城所有男人最梦想娶的女子。 “姑娘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在心上,在下告辞。” 话音落下,男子颔首,行了一礼径自远去,留下无限旖旎遐想。 于歆:…… 看了看男子颀长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侧的于暖。 阿古用团扇在她小脑袋瓜敲了敲,“快走啦。” “哦。”于歆揉了揉小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 亦步亦趋跟了半晌,看着前面阿古窈窕如水仙的身姿,终于想明白了。 ……画本子里,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一想到这,不由又有些惋惜,这位公子也没留下个姓名住址。 长的这么飘逸出尘,可惜了。 小跑两步追上阿古,问道:“大姐姐,他怎么不留个住址就走了?” 阿古顿住脚,看向远处的身影。 当然是图谋的更多,更大。 * 傍晚时分,弯弯的月牙刚爬上柳梢头,于歆如约而至,两人坐上马车去街上看热闹玩耍。 司家灭了楼兰,震慑了西域,边疆一带的边陲小国纷纷俯首称臣,缴岁上供。 如今都城里,常有身着异服的游牧民族出入,现下刚刚归附的婼羌,为了促进两国百姓友好交邦,这次使者来朝,还带来了朝内最有名的舞姬。 今晚,便是这西域边陲一带,最有名的舞姬--绿妖入城之日。 城门口,一早就热闹起来,人满为患,道路两旁,沿街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慕容王朝繁华,百姓生活富足,都城这样的地方,尤为更甚,夜晚不宵禁,日日都有鱼龙舞杂耍等娱乐项目。 这里对女子的约束,也要宽松些,女子面上敷着薄薄的纱巾,也可在街上走动。 街道两旁,铺面林立,廊下悬挂的精巧灯笼,将整个街道照射的犹如白昼,阿古和于歆边走边购置些奇巧玩意,。 忽然,街道上的人群骚动起来,阿古转头,只见人群中央,一辆宝马香车上,石榴红帐顶四周,垂着绯色纱幔飘逸,四个仅着绿色抹胸,纱质透明长裤的女子,光着白嫩的揉夷,纤细的小腿,窈窕立在四个帐角,削薄的肩臂,不堪一握的腰肢,平坦的小腹都露在外面,纤细的手臂上,披帛随着微风晃动。 如此香艳的衣着,却并不让人觉得低俗,相反,像敦煌壁画上的仙女,给人一种纤尘不染,胜似人间的高级禁欲美感。 而香车正中央端坐的女子,一身金黄色纱衣,脸上蒙着流苏,光洁的额头下,细细的柳叶眉隐向鬓角,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翘呈钩状,异域风情的蓝色眼眸,微微流转间,是藏不住的风情韵味。 立在一片绯色,绿色中间,鲜亮的金黄色并没有让人觉得眼挂缭乱,反而像立在天地之间,徜徉在秋风中长熟的麦穗一般,一把牢牢吸住了人的眼球。 所有人的视线,越过四个衣着清凉的少女,牢牢锁定在隐约朦胧的身姿之上。 人们争相拥挤吵嚷喧闹,企图离香车近一些,看的更真实些。 一声声的呼喊如浪潮,沸腾在整条街道。 阿古眯了眯眼,越过人群看去,不愧是风靡西域的头牌舞姬。 人群背后,一双黑色长靴靠近,宽大的手掌快速伸出,一把捂上阿古的口鼻,阿古的瞳孔放大,身子摇晃挣扎起来,可惜来人力气太大,将她拎小鸡一般快速将她扯向黑暗的角落。 瞳孔定格的最后画面,于歆毫无所觉,还摇着臂膀向绿妖呐喊。 而绿妖漂亮的眼眸眯了眯,似乎从挣扎着的阿古身上略过,旋即看向更遥远的夜空。 第54章 三生情殇 狭小的马车里, 锋利的刀子泛着寒光抵在纤细的脖颈,瓷白细腻的肌肤,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划破。 绑匪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 倒三角眼里, 黑色的寒光淬着比刀刃更锋利的寒芒。 阿古淡淡扫了一眼利刃, 平静的和绑匪对视了几秒, 然后淡定的阖上眼眸,靠上车厢臂。 绑匪:…… 瞳孔微微睁大, 捏着刀子的手紧了两分,靠近阿古的脸,试图看出些破绽。 街道上的烛火透过车帘的缝隙投射进来,漂亮的五官柔美平静,瓷白的肌肤上, 细碎的毛孔也如常的排列。 绑匪脑袋退回来,自嘲的摇摇头, “不愧是帝师之女,这胆量,一般闺阁女真是望尘莫及。” 阿古掀了掀唇角,清脆的声音穿过幽暗的空气飘过来, “你也不愧是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 明知越狱之事顺利的近乎诡异,而前方出城之路又关卡重重,不惧天下儒生的愤怒,冒着绞死之型, 劫持帝师之女, 企图出关,也算是勇气可嘉了。” 闻言, 面前的绑匪身子僵了僵,更加戒备的束着耳朵,听着车窗外的动静。 事情果然诡异,连一个闺阁女子都看出来了。 今日酉时正,狱卒送上晚膳时分,那门锁的钥匙明晃晃的挂在腰间,一身的酒味。 大理寺重型监狱,当值公差公然喝酒。 对自由的渴望,让他明知不对劲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偷了钥匙。 轻轻开了门锁,乘着狱卒不备,一掌披昏了他,互换了衣服,把人锁进监牢就这么混出来了。 而京畿卫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自己这么重要的人贩丢了,没有封锁城门,没有宵禁,还有这样喧闹的集体性活动。 “于暖……”随着于歆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叫,一股强烈霸道的凛冽之气忽然朝马车袭来,车厢轰然炸裂开。 绑匪手提着阿古的肩膀,利刃重又抵上她的脖颈,飞上空中。 绑匪还未来得及喘息,迎面一把银剑带着强劲的内里朝门面砍来,绑匪躲避不及,反手把阿古扯到剑下做挡箭牌。 来人却是虚晃一枪,侧了剑,绕过阿古向他的手臂砍去。 电光火石间,绑匪不甘的撒了手,阿古腰肢被来人揽尽怀中。 阿古和绑匪身体相错的瞬间,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一道劲道的力气输入,坚硬的利刃转回方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瞬间刺进来人胸前。 还是上午那身玄色的墨袍,锋利的冰刃刺入**,深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旋即,毫无迟疑的凝聚内里全力接住阿古,从利刃中挣脱,抱着怀中人急速下落。 夜风徐徐吹起,两人衣袂翻飞,最终以一个完美的姿势,两人落地。 男子放开阿古,不顾胸口汩汩流血的剑伤,驭着内里,再次如离铉的剑,飞致绑匪面前和他打斗交缠。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人,是--战神司玉朗。 千万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到天空,梗着脖子看两人从地上缠斗到空中,兵戎相见见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有胆小的女子,原地双手合十,替战神祈祷。 于歆在阿古落地的瞬间,苍白着小脸走进,左看看右看看,直把全身上下都检查过,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把注意力放回空中焦灼颤斗的两人身上。 司玉朗手中的银剑犹如狂风过境,快而准,直刺之时剑气霸道,回旋之时收的漂亮,飞速旋转的剑花让人眼花缭乱,每一招每一势都带着刁钻的角度直指绑匪命门。 抓捕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原本是一件血腥暴力的事情,但因为司玉朗高超的武功,剑姿飘逸,剑花样式纷繁,又兼顾力量和美感,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规避。 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场战斗。 不过几个回合之下,绑匪的身上已经有十几道伤口,直至最后,剑尖抵上咽喉才罢手。 很快有京畿卫将绑匪锁上绑走,司玉朗收回剑,在千万人的注视下,牵着一匹马来到阿古面前,轻轻问,“吓着没?” 阿古愣了楞,旋即摇头说:“没有。” 他拍了拍马背,“上马,我送你回去。” 声音不大,但常年征战沙场的气势不怒自威,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威严。 四周无数双灼热的眼睛看向阿古,有艳羡,有嫉妒,有高兴,有渴望……。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古点了点头,迈了两步,利落的翻身上马,宽大的石榴红裙摆在空中扬起一圈弧度。 围观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司玉朗牵着马儿缰绳,缓缓往前走,石丽红裙摆逶迤坠地,在昏黄的灯光映射下,闪着红色的光泽。 上玄月弯在不远处的天空。 于歆开心的一蹦一跳跟在身后。 两旁的人群,欢呼着看两人一马缓缓往前。 勇猛的战神,配上满腹才华的帝师之女,很是登对。 昨日里,帝师婉拒司家的提亲,不少人暗暗替他们惋惜,不想今日确是峰回路转。 战神为了救于暖,胸腔中了一刀,抓捕了绑匪之后,不顾伤痛,亲自把人送回府上……多么的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人群之外,华丽的香车宝马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眯了眯,随后放下纱幔,继续往前驶去。 到了于府,阿古下马,看着司玉朗胸前的伤口,绣眉微蹙,屈膝行了一礼,开口说:“司公子,府上有府医,进来处理下伤口吧。” 虽然受了伤,司玉朗仍如一刻劲松般矗立,身子绷的笔直。 闻言,冰雕一般的脸扯出一丝笑意,“于姑娘是在关心在下?” 这话,着实有些轻浮,偏他脸上的神色端的是谦谦君子,只眼中漾着星星般的光亮和希冀,生生把这份轻浮演便成一种绯色暧昧。 这样的温柔,明晃晃的挂在清俊的眉宇之间,任哪个女子也受不了。 莹白的小脸羞赧的半垂下,淡淡的柳叶眉下烟视媚,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萦绕着桃花香。 他忽然迈出一步,浓郁的男子气息近在鼻尖,心口咕咚提起来,快跳到嗓子眼。 “于姑娘可是在关心在下?” 他忽的垂下脑袋,好看的眼睛对上面前人儿的眼睛,再一次逼问。 阿古眼波流转,羞恼的瞥了司玉朗一眼,脸红的像熟透的樱桃,用手中帕子遮上嫣红的唇,扭捏的欲语还休。 他耐心的定定看着她。 被逼的不知所措时,他忽然笑着后退一步,轻轻说一句,“明日我来提亲。” 话音落下,阿古错愕的抬起头,司玉朗利落的翻身上马,眨了下眼,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于歆见人走了,开心的跑过来,却见阿古脸上淡淡,没有一丝波动。 于歆:? 第二日,司玉朗不顾剑伤,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门求取。 隔着薄薄的屏风,阿古问他,“你为什么想娶我?” 许久,司玉朗的声音才传来,“司家如今这个位置上,集一身无上荣耀,却也树大招风,不说是战战兢兢,也称得上如履薄冰,实不相瞒,我最初想娶你,是因为想给司家多一个保障。” 他顿了顿,眼睛微咪,视线越过朦胧的屏风,似乎把屏风后的人儿看透了。 唇角漾起一抹美好的弧度,像回忆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昨日连着见了你两次,我才知道,上天待我不薄,最适合做我妻子的人,刚好也是我心中最钟意的人。” “暖暖,”有些生硬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叫出来,竟是带了无尽的旖旎柔情。 “我心悦你,我想和你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褪去战神的光芒,我其实也是个普通的人,有最平凡的愿望,需要一个烟火气缭绕的,温馨简单的家。” “好,”阿古轻轻说,“你要记得自己和我说过的话。” “我会永远记得自己对你的承诺。”他轻轻说。 似在向阿古承诺,也像是对自己承诺。 两人的婚事定下。 * 转眼一个月过去,司玉朗胸前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明日便是纳吉。 一早,于暖又准时收到了司玉朗差人送来的香薷饮和香酥苹果,这是都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的招牌,每日只限量供应,特别难买。 司玉朗每日里都早起,亲自去排半个时辰的队购买,全京都的闺秀暗搓搓羡慕死了于暖。 阿古纤细的手指捏起一个苹果酥,漫不经心的把玩观看,并不吃。 于歆眼睛滴溜溜的盯着香酥苹果,说:“大姐夫可真是太体贴了,大姐姐你好幸福。” 闻言,阿古勾了勾唇角,放下点心,和以往一样,将香酥苹果和香薷饮推到于歆面前,“你吃吧。” 于歆有些心虚,司玉朗每日排队买的点心都进了她的肚子,这次,吞了吞口水,眼一闭心一横把东西推回她面前,大义凛然的说:“大姐姐,我刚刚用过早膳,肚皮都快撑坏了,大姐夫一片真心,还是你你自己吃吧。” 阿古笑了笑,脊背朝后弯了弯,看向身边的圆脸丫鬟娇杏,“三小姐不吃,你拿下去吃吧。” 话音还未落下,于歆跳起来把碟子端在怀里护着,“大姐姐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待会再吃。” 话还未说完,拿起苹果酥大大咬了一口,嘴巴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 阿古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 这晚,都城近来最火爆的婼羌歌舞坊里人满为患。 让都城男人为之疯狂的绿妖,今日挂牌,将在众宾客中挑选入幕之宾,都城所有的贵公子全都惊动了。 司玉朗看着案几上摞的高高的邀帖,苦笑一声,笑声隐没在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一下,古代男人逛青楼是一件很雅致的事……至少才子们是这么以为的。 也是权贵们很重要的社交场合。 据说青楼的祖师爷是春秋名相管仲,大约是公元前七世纪吧,管仲首创了青楼--目的是为国家增加收入,缓解社会矛盾。 剧透一下,大家知道这是个爽文,不会让阿古和绿妖共侍一夫的。 第55章 三生情殇 歌舞坊内, 宾客们已经酒过三巡,舞台上,婼羌少女换了一茬又一茬, 吊足了宾客的胃口, 在所有人的千呼万唤中, 绿妖终于登场。 纤细光洁的手臂抓着飞舞的彩带, 如一只凌空展翅的蝶,从空中轻盈落下, 圆润的臀,修长光洁的腿急速旋转,带起飘曳的黄色轻纱裙带如一柄打开的伞面,上体半|裸,只着黄色抹|胸, 横空而飞,姿态优美, 天花旋转飞落,云气漂流。 脖饰项链,面带流苏纱巾,随着轻盈的舞姿, 摇晃出叮当脆响, 狭长的眼眸微微流转间,是道不尽的风情韵味,看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司玉朗微咪着眼, 漫不经心端起酒杯细品, 四周的所有世家公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上的人, 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光滑的小巧的玉足,迈着轻盈的舞步,一步步走下舞台,腕间飘逸的轻盈披帛拂过一路男子的脸庞,随后逗留在司玉朗的小几前。 妖娆诱惑的舞姿,挑逗在他的脸上,司玉朗如一只禁欲念经打坐的和尚,冰雕的五官未有一丝变幻,波澜不惊的品着酒。 一旁的看客倒是血脉喷张,艳羡的盯着司玉朗和扭动的腰肢。 司玉朗的冷淡并没有影响到绿妖的热情,近乎半裸的身姿蜻蜓点水般撩在司玉朗健硕的身上许久,腰鼓,芦笙如急速坠落的雨点,铿锵惹在心上,激起喷张血脉,荡气回肠。 一曲终了,绿妖忽而一个旋转,落在一旁江国公之子江柏怀中,娇软的身姿落地那一刻,流苏面纱落地,倾城的娇媚脸庞,一览无遗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司玉朗眼皮跳了跳。 这突变的画面,所有人都惊住,既是因为这张颠倒众生的脸,也是因为花落江柏。 说道江国公江府,虽也是公猴九卿世家,且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但其实背地里,都城望族对江家颇为不齿,因他祖上开始,便是以玩弄权术著称,世袭了三代公爵之位,没对慕容王朝有任何实质建树,全靠谄媚皇帝,获得超然地位。 按司家泼天的军功,早该晋封公猴,奈何江国公一次次从中作梗,这次的晋封之事,最终恐怕也是不了了之。 如今边疆已平,战事已歇,司家这次若是不能再上一阶,恐怕再也上不去了。 江柏更是大脑一片空白,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劲霸的身影快速略过,怀中便空荡荡起来。 抬头,司玉朗已经揽着绿妖往内院雅间走去。 江柏怒从心头起,豁的起身,拔剑朝司玉朗后背砍去。 只是利剑出鞘瞬间,走在前面的人,仿佛后背长了眼睛,如一道闪电在面前闪过,随后,他原本拔出的利剑已经重回剑鞘,于此同时,原本束发的玉弁已经断裂,长发如从肩背处断裂零散了一地。 江柏嘴巴还未来得及闭上,冷汗从头顶如汗珠落下。 眼里有浓烈的不甘,最终又迈不出脚步。 一旁的世家公子看的眼都直了。 其中一道身着黑袍的男子勾起了唇角,笑容阴鸷冷然。 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的人,地位却比不上个弄权的小人,谁能甘心? * 窗牖外,一轮圆月挂在天边。 和歌舞坊婼羌习俗的宴客厅不同,这内院雅间竟是照着都城的装潢布置的。 黄花梨屏风山水悠然鸟羽恣意,石雕摆件,青瓷花瓶无一不精致。 熏香笼内,鹅梨帐中香打着旋飘出丝丝缕缕的香气,小火炉上,描金铫子汩汩冒着热气。 司玉朗骨节匀称的手,拎起铫子,滚烫的热水浇上青花瓷茶盏,拿起笑镊子倒了热水,捏上几片茶叶,细细洗茶,点茶。 墨剑的眉骨,深邃幽暗的眼眸低垂,专注的冲茶,十分有耐心。 绿妖鸦羽似的眼睫眨了眨,嫣红的薄唇亲启,“公子把我从江世子那抢过来,只是为了与我品茗?” 司玉朗慵懒的端起一杯冲好的茶放在绿妖面前,掀了掀眼皮,“分明是姑娘先向本将军求救,如今却倒打一耙,这算是过河拆桥?” 江柏连着一个月来,日日在歌舞坊捧场,谁都看出来他对绿妖的志在必得。 偏他这人心胸狭隘阴险狡诈,是东宫太子的心腹,其父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帝父子两被他家包圆了,便是皇亲国戚,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便是司玉朗的父亲,也一直对他们父子礼让三分。 绿妖缓缓起身,半跪到司玉朗腿边,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手臂摇晃,某处柔软若有似无的蹭着绷直的大腿,眼眸里漾着无限风情,放柔了声音问:“那将军又为何我救我呢?” 司玉朗忽的起身,在屋子里观看起陈设来,随后拿起凭几上一方上好的螭纹端砚,答非所问的轻轻问了句,“绿妖姑娘终年生活在西域,对我们中原文化了解的倒是透彻,说起来,婼羌也不过归顺我朝两月而已。” 砚台这东西,便是本朝懂这方面收藏的人也不多。 话音落下许久,皱了皱眉,转头,眼神顿住。 绿妖的身上那清凉的衣服已经褪至脚踝,极致玲珑诱惑的身姿一览无遗,光滑的脚从地上的衣裙拔|出来,迈着轻碎步,一步步来到司玉朗面前。 “将军,”她娇娇弱弱的拖了个儿音,纤细的手指摸上娇蕊一样的脸庞,“我这张脸绝世倾城,迷得倒天下男人,”手指顺着琼鼻,嫣红的唇,修长的脖颈滑到某处饱|满柔软上打着圈,“身姿曼妙,肌肤光滑,如此香艳的场景,将军不觉得应该做点美妙的事,才对得起这春风浩荡的夜晚?” 踮起脚尖,在司玉朗光洁的耳垂边说:“将军若是有什么疑惑,大可明日把我拉去慎刑司细细查问,难不成我这细皮嫩肉海经得起那狠厉的鞭笞不成?何苦辜负这美妙的夜晚?” 人间最极致饿诱惑,挑战着司玉朗的神经。 雕塑般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唇角勾起。 见状,绿妖唇角漾起弧度,然而,还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眼前一片模糊,软软倒在司玉朗怀中。 他手指一弹,息了灯将人抱上床榻,盖上锦被,然后如一只轻盈的雁飞出窗外。 一片静谧黑暗中,绿妖眼再度睁开,飞致窗边,只来得及看到司玉朗一片衣角,眯了眯眼,看向更遥远的夜空。 战神,我们来日方长! “飞鸽传书至西域,查一查绿妖的身份。”黑暗中,司玉朗背手站立,吩咐暗卫。 暗卫得了命令,眨眼之间便隐没在黑暗中。 司玉朗翻身上马,如一只猛虎穿梭在暗夜中,须臾便到了于府。 一道暗影转瞬之间穿过窗牖。 “谁?”阿古撩开纱账,警惕的扫向闺房中。 “别怕,是我。”司玉朗背对床围轻声说,“你先穿上衣服。” 阿古放下纱账,快速穿好衣服。 司玉朗拥着阿古出了于府,来到一座画舫。 画舫飘在都城的护城河澜水湾上,此时,江面起了薄雾,整个澜水湾朦胧梦幻如仙境。 画舫昏黄的灯笼静谧在染染薄雾中。 “怎么想起来带我来画舫了?”阿古凝腮,透过舷窗边赏烟波浩渺边问。 司玉朗停下手中剥葡萄的手,抬头打趣道,“明日纳吉,怕你跑了,故而来看着你。” 阿古噗嗤一笑,转头看向司玉朗,笑说:“如果我真跑了你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追你啊。”他说。 “那如果是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呢?” 司玉朗珉了珉唇,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傻问题,半晌说:“当然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你呀。” 剥了皮的葡萄,在灯光下泛着青色水光,他递到阿古唇边。 丁香小舌添了添嫣红的唇,想了想,端起小几上的小碟,司玉朗顿了顿,随后把剥好的葡萄放在小碟上,状似无意的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明日若是有些风言风语,不必理会。” 阿古拿着银叉的手顿了顿,关怀的看向他问:“如今都城的局势已经这般的紧张了吗?” 司玉朗回了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不过是些蝼蚁之辈搞些小动作罢了。” “哦。”阿古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柔顺娴静。 昏黄的灯光在莹白的小脸上渡上一层光晕,秀美的五官更加柔和,嫣红的唇像山涧垂挂的樱桃,惹在人心上。 不同于绿妖成熟的风韵,还稍有些青涩,属于女性独有的诱人风景被衣服完全遮住,和刚刚的波澜不惊不同,司玉朗却觉得有些燥热。 喉头滚了滚,宽大的手掌忍不住靠近。 刚要握住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的手忽然抬起来,聊起耳边碎发。 司玉朗眼神顿了顿,无声收回来,收了心思。 静谧的画舫里,昏黄的灯光下,两人静静赏着澜水湾夜景,偶尔凝眸对视谈一些小趣闻,直到阿古忍不住打起呵欠,司玉朗才起身送她回府邸底。 临走之际,瞥了眼小蝶上剥好的葡萄,颗颗圆润,晶莹剔透。堆的像小山一般,一口未动,偶有几颗被银质小叉戳的破碎成两半。 眉头微皱,旋即恢复如常。 * 纳吉,六礼程序之三,男方将占卜所得吉兆,可以合婚的消息,并一对活雁,送至女方家中的礼仪。 俗称送定。 清早,司康和司玉朗听着占卜结果脸色铁青,下下签--大凶。 占卜吉凶之人是司康亲自请的国庙高僧--了然大师。 须臾,司玉朗率先向门外开口,“管家,上上签,备好马车定礼,去于府。” 司康眼神顿了顿,随后看向了然大师。 大师手中佛珠一颗颗如常在手中转动,像寺庙上高座,岿然不动的神像。 第56章 三生情殇 一夜之间, 战神司玉朗好和江国公府世子,为一婼羌舞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消息传遍了都城。 早朝, 江国公授意几个文臣参奏司玉朗目无法纪, 以下犯上, 该小惩大诫。 按礼, 司玉朗不过是从二品,的确是没有江世子的品阶高, 但江柏本人还没有继承国公爷的位置,说以下犯上,到底有些牵强,况人战神刚立下不世之功回来。 青楼打架这点小事拿来说,未免太不够看。 对此, 皇帝一笑置之,甚至说起司康和司玉朗, 语气上都亲昵满意了许多。 有些精明的大臣一琢磨就明白了,以往司玉朗父子两,跟着模范标兵似的,品行俱佳, 谁也说不出个不是, 百姓中的威望又那么高。 皇帝这是巴不得他有些缺点呢。 有缺点才有弱点。 而这传闻的主角司玉朗,今日休沐,亲自带着丰厚定礼上门定亲,给足了于府面子。 介于帝师于霖的超然地位, 长女一个订婚仪式, 不少权贵亲自上门庆祝,幸好于府主母一早便有所准备, 席面排场安排的井井有条。 外院男宾会客厅,司玉朗越过众人视线落在门口处,江柏揽着绿妖的腰肢走进府邸,绿妖不时对他娇笑。 司玉朗眼眸微咪,手掌握成拳又松开,旋即移开视线,转头在小厮耳边吩咐了一句什么,小厮得了命令退下,司玉朗神色如常和人交流。 待江柏靠近府中一些,更多人关注到,微妙的看向司玉朗。 昨晚江柏被司玉朗震慑住,今日又高调的带绿妖来他的岳丈家。 这是来恶心他呢,话说,这江柏这招也是够毒,来者是客,况以帝师的心胸,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只能忍着恶心,把这只苍蝇吞下。 绿妖来了于府的事,很快传到了内院,众多未出阁的闺秀看向于暖的眼神变了,有几个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一众女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频频看向于暖。 阿古神色如常,仍然有礼有节的和各位世家女眷应酬,不出丝毫差错,世家主母不由暗暗点头,不愧是帝师之女,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沉的住气,不由有些羡慕司府的眼光,挑到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未来持家必是能手。 只是苦了一旁的于歆,今日那香喷喷的香酥苹果和香薷饮吃的都没滋味,此时小脸绷的紧紧的,手里的帕子绞的不成型,若非知晓事情轻重,不能惹出笑话,只怕此时已经带人去把那绿妖揍一顿。 比起女眷们只能沉闷的聊天逛园子,前院的男宾席就热闹多了,有投壶射箭,有舞姬优美的舞蹈。 草绿色婼羌少女纱裙,将绿妖窈窕玲珑的身姿完美的凸显出来,今日也没有带面纱,只是静静坐在江柏身后一隅,男宾客们也无法忽视她绝色的容颜,颇有些同情的看向司玉朗。 刚和于暖定亲,这样的绝色佳人,春宵一度之后,又不好立即纳回府中做侍妾,眼看她流连在烟花之地,供别的男子享乐。 于府的舞姬跳了几只舞后,江柏高喊着没滋味,提议让绿妖献舞。 绿妖美眸流转,随意的瞥了一眼司玉朗,两人目光相撞后各自收回视线。 在坐的宾客纷纷出声附和,家主席位上的于霖,尽显大师风范,自是不好驳宾客的面子。 绿妖起身,大方的献上一支优美的舞蹈,博得了所有人的喝彩。 江柏脸上都是得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在宾客意犹未尽,希望绿妖再舞一曲时,司玉朗之前派出去的小厮拿着一卷画筒到司玉朗手中。 司玉朗拿起画卷,走到于霖面前,“岳父大人,承蒙您厚爱,愿将爱女下家于我,小婿铭感五内,愿献上家传《洛神赋图》,撩表内心之谢意,愿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话音落下,所有宾客震惊了,一下子把绿妖的事抛到了脑后。 《洛神赋图》可是传世名画,司家祖传了多少代,司康的命根子,居然就这样送给于霖了? 见惯了世面,一向淡定超然的于霖也怔着了,对世家大族来说,这样祖传的绝世名画,那是比姓名还重要的东西。 心念转换间,之前那点微妙的不舒服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被一片赤诚的感动。 于霖小心翼翼打开洛神赋图,所有宾客站到画前,赞不绝口的欣赏名画。 江柏脸色铁青,怨毒的看向司玉朗。 绿妖揪起一小缕头发,满目慵懒的拿在手中把玩。 酒过三巡,席面上的人都吃的差不多,宾客三三两两的结队,有的逛园子,有的投壶娱乐,有的吟诗作画。 内院园子一角,两个闺秀甩开下人,坐在一起咬耳朵。 “你说这司玉朗到底钟不钟意于暖?又是日日亲自去买点心,又是《洛神赋》图,偏又在昨日去撩那舞姬,还大打出手,纳吉的日子里弄的都城里风言风语,这不是打于暖的脸吗?”一圆脸女子道。 “这你还不明白吗?他看重的是于暖的身份,帝师得天下儒生推崇,于暖又才名在外,如果不是司玉朗横差这一杠,于暖可是要入主东宫做太子妃的,司家虽然手握重兵,但到底没有侯爵之位傍身,况如今战士已歇,皇上定会逐渐卸司家兵权,想帝师把女儿心甘情愿嫁给他,当然得付出代价。”女子话锋一转,咋舌惋惜一声: “可惜啊,成业才名败也才名,于暖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一言一行都严守着规矩,这样的女子适合取来做正妻当门面,但凡男人,谁又会喜欢个这么没有情绪的女子?” “所以,争风吃醋是真的,送祖传宝图是迫于无奈。”另一个女子分析道。 圆脸女子摇头惋惜道,“空有正妻之位,不得丈夫欢心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呀?” 隔着一堵院墙恰好把一切听在耳里的司玉朗抬眼看了看院墙,如墨的眸子,掩在斑驳的树影里晦暗不明。 “将军万福。” 司玉朗转头,是绿妖,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绿妖恍若味觉出他的厌恶,忽的迈近一步,手指抚上他略弯曲的眉骨,“将军,忧思伤身,还请放宽心。” 司玉朗宽大的手掌忽的捏上她的脖颈, “别跟我玩这种把戏,信不信我杀了你?” 若不是她跟着江柏过来,事情何至于此?脸上表情森冷,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脖颈折断。 绿妖不慌不忙,手指淡然的覆上他的手指,“我绿妖不过一介舞姬,”勾起红唇笑了笑,“将军想杀随时可以动手。” “你以为我不敢吗?”捏着手臂的手紧了两分。 “能死在仰慕之人手上,我心甘情愿。”绿妖扬了个漂亮的笑容,像绽放的牡丹一般绚烂,缓缓闭上美眸。 淡定的像只是要闭眼睡觉一般。 “我对嫁战神没兴趣。” 堆的小山似的葡萄,清早于霖的质问。 明知自己和绿妖没什么,却一个字也不曾向于霖解释过。 司玉朗收了收心神,忽然觉得没意思,手指松了松。 “将军是这世间的真英雄,”绿妖睁开眼眸,满脸心疼的看向他,“我们若羌人最崇拜勇猛之人,你在战场出生入死护卫了整个国家,在这都城里,却处处受人掣肘,我真为将军感到心疼。” “你一再想破坏我和于家的婚姻,是何居心?”司玉朗扫了绿妖一眼。 常年征站沙场,让他极有气势,这简简单单的一眼,满含杀气,其实比刚刚捏着脖子更危险。 “将军误会了,我只是真心为将军感到不值,并无意要破坏你和于姑娘的婚约。” “我们婼羌和你们中原女子不同,喜欢就坦坦荡荡说出来,及时行乐,曾有幸见过将军战场雄姿,你是这世上最勇猛有血性的男子,我真心爱慕将军。” “哦?”司玉朗咦了一声,“我害的你的国家归降我朝,每年缴岁上工,你却要仰慕我这个仇人?” “楼兰暴虐,以往,我婼羌每年上缴的岁贡是如今的五倍之多,百姓深受楼兰的奴役,如今楼兰被灭,我满婼羌有今日的好日子,全赖将军,我怎能不感激将军呢?” 绿妖灼灼看向司玉朗,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爱慕崇拜。 司玉朗眼眸眯了眯,修长的指背荡在她光滑的脸颊,有些玩味。 绿妖一眨不眨,定定看向他。 * 于府书房内。 于霖放下墨笔,看了看自己描绘的《洛神赋》,又看了看原作,有些自嘲的摇摇头,随后小心翼翼卷上真迹放进画筒。 抬头,是于暖。 “暖暖来了?”于霖对着女儿笑。 阿古笑着行了一礼,“父亲,你在做什么?” 于霖有些不舍的摸着画筒,“我准备让管家把《洛神赋》送回司府,这画太珍贵,”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可不能真收。” 阿古将画筒从于霖手中拿过来,打开,重新把画取出来挂到墙上,边说:“司家娶我,得了天大的好处,父亲怎么能说无功不受禄呢?” 踩着于家的脸面试探皇帝的底线,当然该有所付出。 阿古浓密的眼睫眨了眨,“传世名画,不收白不收。” 于霖:…… 第57章 三生情殇 月亮被乌云遮住, 深邃的夜空如浓重的墨汁般漆黑暗淡。 阿古看着幽暗的夜空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愈发诡异,压制仙法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她几乎与凡人无异, 好在这俱身体有习武天赋, 练了凡人武功速成心法, 现在也是个一流高手。 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离揭开真相的时间不远了。 耳朵动了动, 隐约有飞鸽震动传来,驱动内力,如一只飞燕越过树梢飞上天空,瞬间将飞鸽抓到手中,完美落地。 把飞鸽脚上的信换了, 又重新放回天空。 飞鸽扑腾着翅膀,不到一息时间, 落在司玉朗案几上。 快速拆下信,打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一些,绿妖的身份居然没有问题。 司家在战场上能战无不胜, 准确的情报网占据很重要的原因, 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 白日里的场景浮现在脑中,心里某些地方在松动融化。 忽然管家来报,三皇子来访。 三皇子慕容屿,是司康的妹妹司婉所出, 司婉位列四妃之一。 皇帝和太子之所以如此忌惮司家, 三皇子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怕司家费了太子, 扶持慕容屿上位,外戚专权。 为了避嫌,慕容屿并不敢和司康亲近,直接进入司家府邸的事,更是少之又少。 “快请进来,顺便去祠堂把父亲请出来。” 说到司康,司玉朗脸上闪过一片愧疚,父亲把这幅画看的比命根子都重,他又如何舍得? 当年,司家祖上曾经蒙难,在最穷困的时候也未曾舍得将《洛神赋图》拿出来贩卖,如今手握重权,却被迫送人,司康觉得对不起祖上,已经跪在祠堂请罪半天了。 江柏这么做,明显是不想自己和于家顺利定亲,让于霖心里怨上自己,这桩婚事必须成。 按他对于霖的了解,此人不是个贪心的,事后应该会把画送回来才是。 瞥了眼屋子一角的莲花漏受水型计时器,心下有些肉疼。 这个时辰都没有送回来,那就是不还了。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 原本以为三皇子漏液而来是有急事,不曾想,却只是来恭贺自己定亲事宜,司玉朗心中感动。 无奈三皇子身份敏感,并不能久留,三人在书房交谈了小半个时辰,司玉朗便起身送他回亲王府邸。 时值盛夏,澜水湾上,画舫游船林立,管弦丝乐之声环绕在江面。 司玉朗骑着马和三皇子行走在江边,无意之中,瞥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在半推半就在一个男人怀中向船舱走去。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抬眼看了看远处。 三皇子府邸只剩半柱香的距离。 转头,略有歉意的开口说: “子回(三皇子慕容屿表字),我忽然有急事,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慕容屿瞥了眼江上画舫,随后笑了笑,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打马而去。 三皇子离开,司玉朗从马上一跃而起,飞进船舱内。 江柏堪堪撕下绿妖衣裙一角,涨红了眼扑向娇躯,忽然后脖颈挨了一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绿妖看见来人,娇笑两声,撑着床榻抬起上半身,半靠在床头,上半身黄色纱衣被撕扯的半敞开,露出极致的诱惑,灼灼看向司玉朗。 像是一种邀请。 今晚并没有月光,此时漆黑的舷窗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 司玉朗顺手把江柏扔到外面,坐在床沿,看向她,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探究打量。 和都城那些老牌贵族整日贪图享乐不同,司家教养十分严格,克制这些堕落的欲望,追求极致的权利,家族昌盛,对狎妓这样的有违洁身自好的的事情并不瞧得上,对舞姬更没有好感。 像于暖那样的名门闺秀,高贵的出生谈吐,洁净的身子,伴著名声和权利才是自己的追求。 “如果我不来,你真打算委身于他?” “我不过一低贱舞姬,若战神大人不怜惜,可不得随人揉捏?” 绿妖靠近司玉朗,拿起他的手放在锁骨一路往下,嫣红的唇凑近他的唇,吐气如兰,“不知道战神大人在床上,是不是也那般勇猛无敌呢?” 这撩人的话如一团沸腾的火,从皮肤直接滚烫进五脏六腑,灼热的呼吸相互喷在脸上,体内血液在叫嚣涌动,小腹一片燥热。 视线焦距终于落在她身上,从昨晚到现在,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从五官像下一寸寸游走到白嫩的玉足,不可否认,她从脸蛋到身姿,每一处都长的很完美。 此刻这样玲珑有致的呈在面前,美眸里漾着的情|欲,活像一只妖精,勾人命的妖精。 被逼到脸红了也说不出简单的“关心”,总是与自己保持足够的距离,似有似无避开的手。 的确是少了一分情趣。 罢了,只是个舞姬罢了。 天下男人都无需忍着的事,自己没道理要忍着。 他粗暴躁的把人摁倒,像一头暴虐的野兽,狠狠蹂躏觅来的食物,画舫在清凌凌的澜水湾上飘荡摇晃,一阵阵惹人羞臊的声音从飘荡在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 动物对危险的气息有一种本能的直觉。 奔跑在夜色中的马儿忽然停下,扬起一人高前蹄,马头仰在空中嘶鸣一声。 慕容屿锐利的眼神扫向四周,忽的一道道冒着寒光的刀剑齐刷刷朝他看来。 他一个后仰贴着马背滚下,腰间玉笛迅速扯下,划破浓重的夜色,带着凛冽寒气劈向刀剑。 慕容屿身姿灵敏如狡兔,稳稳穿梭在众多杀招之中毫发无伤,手中玉笛挥出如虹剑势,上好的玉笛和刀剑相撞击,迸发出刺人心跳的声音。 两方正打的难分伯仲间,忽然,从天儿降一红衣女子加入战局,手中一柄长剑耍的行云流水,招式利落,角度刁钻,身姿如轻盈的燕,穿梭在杀手之间,手起剑落之间,杀手们一剑封喉。 慕容屿唇角一勾,原本只使了三分的内力此时不再隐藏,使出全力杀招,迅速杀掉横在两人中间的杀手,护在她的后方,两人背靠背其并肩作战。 很快,杀手便被全部击毙。 最后一个杀手倒下,慕容屿掏出一块绢帕擦拭玉笛,其实他的出手收手都很快,玉笛并未沾到一丝血迹,但他还是一寸寸将玉笛擦拭一新。 将玉笛重新放回腰间,定定看向阿古,开口问,“姑娘既救了在下,请留下姓名,容在下送上谢仪,聊表感激之情。” 一身浮云暗纹月白锦袍束出胸膛精状厚实的曲线,双腿修长,头束金弁,腰间玉笛如流水晃动闪着翠绿光泽。 清俊完美的脸部轮廓没有一丝瑕疵,比腰间翠绿的玉笛还抓人眼球。 表面看,端的是儒雅亲和,眉宇间却隐有龙章凤姿。 此刻,嘴角挂着柔和的笑,阿古却有种,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掌握一切的感觉。 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很淡,阿古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这样的人,前一世为何会轻易死在这样一场暗杀下? 阿古掀了掀眼皮,上前一步,定定和他对视,答非所问的问了句。“你对那张宝座,你可有兴趣?” 空气忽然变的冷凝威压。 忽然,慕容屿手掌快速朝阿古肩部袭去。 阿古出手还击,慕容屿却虚晃一枪,一个侧步,接下阿古脸上面纱。 阿古脸色冷了两分,:“我好心救你,难不成你还怀疑我和这杀手是一伙的,故意试探你?” 慕容屿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手中面纱, “姑娘不觉得这样说话自在多了?” 漾起淡然的笑,解释道,“见到于姑娘这一刻,我完全相信,于姑娘和这杀手不是一伙的。” 他还认识自己! 轻易被揭穿身份,自己便处于被动地位,阿古有些气闷,唇角勾了勾,“传闻三皇子是个富贵闲散人儿,只知品茶音律享乐,实际上却是武功一流,思维缜密,传闻还真是不实!” “彼此彼此吧,”慕容屿咋舌,“传闻帝师之女于暖,标准的名门闺秀,金枝玉叶般娇弱,实际上却是个一流高手,本皇子也很意外。” 说完,又迈进一步,将面纱双手奉在阿古面前,话锋一转,“是本皇子唐突了,还请于姑娘别见怪。” 阿古猩红色眼眸动了动,抬手,拿起自己的面纱,圆润的指尖不经意坲过他宽大柔软的掌心,一股酥麻如电流般闪过一丝微痒,面上却丝毫不显。 “哦?”阿古轻轻疑了一声,“三皇子为何确定我不是和那帮杀手是一伙的?” “如果于姑娘真是和太子一伙的,此刻,你应该是太子妃才是。” 慕容屿话音堪堪落下,忽然,手快速抽出腰间玉笛,射向远处。 一窥探消息的探子喉头喷出一股血腥,应声倒地。 阿古转头看去,随后迈进尸体蹲下查看--是司家密探。 司家再慕容王朝的消息网十分秘籍,按慕容屿遇刺时间来算,情报网的确也该察觉到了,一息之后,这消息就该传到司玉朗手上,放下绿妖赶来这里。 阿古抬头,重新打量慕容屿。 他杀了自己舅舅家的密探。 “你为何要杀他?” “于小姐冒着风险来救我,我自该拼尽全力守护你的秘密。” 慕容屿静静站着,任由阿古打量,漆黑的眼眸和阿古相撞。 * 晨光被薄云拉到天际线上,浓重的夜色褪去,淡淡的薄雾飘在天地间。 绿妖在床上特别勾人,昨晚初尝人事,司玉朗咂摸出极乐体验,一时撒不开嘴,奋战到天明。 眼见着快到上朝时辰,他有些懊恼自己放纵的太过,但身心上的愉悦骗不了自己。 刚下榻,绿妖娇娇弱弱的又缠上来,脸上淡淡的疲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绝美。 “别闹,”司玉朗的声音是自己都没有认识到的柔情,“等我下了朝再来看你,你先跟小厮去别院安置。” 绿妖扣扣子的手指顿住,抬头看了一眼司玉朗,随后垂下,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轻轻说:“也是,我一介舞姬,不过是个玩意,的确是不配进太尉府的。” 司玉朗眉头微皱,一夜的柔情尚存,难得的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和于暖的婚事还在三书六礼阶段,不能不顾她的脸面婚前纳妾,等成婚之后自会纳你。” 半晌,在司玉朗以为她不会吱声的时候,她忽然轻轻“嗯。”了一声,一直垂着的脑袋微微点了下。 司玉朗才有些满意。 待衣服穿戴好,见她头仍垂着,手捏上她的下巴抬起,才发现她眼里凝着泪,隐忍着才没落,贝齿轻轻咬着红唇。 像一朵被风雨打了的娇艳牡丹,惹人疼惜。 “觉得委屈?”司玉朗问。 绿妖摇摇头,“我只是低贱的舞姬,一早就清楚,自己只能做外室贱妾,只是真的面对,一时有些难受。” 她眨巴着眼睛把眼泪逼回去,继续说:“将军不必为难,我一会就好了。” 这幅模样,比落了泪还叫人心疼。 司玉朗叹了口气,“罢了,以舞姬的身份入司府,待于暖进府以后纳做贵妾,可行?” 绿妖在这京都的名气太大,经过前晚的事,谁都知道,绿妖入府不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的舞姬,但有了这一层欲盖弥彰的说辞,到底也全了于暖的脸面。 于暖自幼学着规矩礼仪,想来大度容人这样的宗妇必备品质还是有的。 应该会体谅自己。 “真的?”绿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扬起来,很意外的样子。 崇拜爱慕的看向司玉朗, 司玉朗不自觉弯了弯唇角,点了点头。 绿妖惊喜的笑出来,扑进他的怀里噌了又噌。 司玉朗上朝之前,吩咐管家从库里拿些上好的首饰送去于府。 绿妖进司府的消息传到于府,于歆气的把香薷饮和香酥苹果随手丢给了小狗。 小狗扑上去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舔又丢下跑开。 于歆小脸气的绷起来,嘭的打开司府送来的首饰盒,眼睛看也不看,随意拿出来,念着旁边丫鬟的名字。 “秋菊,这簪子赏你了。” “紫嫣,这耳坠赏你了。” “珍珠,这镯子赏你了。” …… 阿古:…… 那根簪子是上好的岫玉,耳坠是稀有的红宝石,镯子更是玉质最好的翡翠。 这一箱加起来,少说值上万两! 几个丫鬟把赏赐放在掌心,眼睛都笑弯了,自己就是攒十辈子,也买不起这么好的首饰呀。 阿古扶额:这傻丫头,不知道首饰是可以卖了换钱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女一和女二一起合力送这个世界男主下火葬场。 我加把劲,想在国庆假期结束之前把结局写完。 第58章 三生情殇 这日早朝, 原本迟迟没有下来的论功行赏的圣旨忽然下来了。 司康晋封为忠义候,司玉朗封世子之位,同时擢升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 司玉朗笑着接了圣旨。 夜晚, 皇帝亲自赏了宫宴, 司康和司玉朗一时风光无限。 带司玉朗回到司府, 已是夜深, 满身酒气,绿妖一早备好了醒酒汤, 他小口珉着,绿妖给他按摩额头缓解头痛。 随后又亲自侍候他沐浴,水温是他惯用的温度,柔弱无骨的手擦拭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司玉朗眼眸微咪, 绿妖今日着一身水芙色翠烟衫,月白色收腰托底罗裙, 外罩天青色水薄烟纱,这是中原女子的装扮,配上她异域风情的五官,有一种别样的美。 她善变, 有很多面, 衣服发饰每日不重样,妆容也是日日变换,浓郁浅淡,成熟风韵青涩天真, 她都能驾驭。 在床上的时候轻浮疯狂, 伺候自己又精心贤惠,喜好拿捏的十分稳妥, 和自己说话时又很懂分寸,蛮不讲理时又如孩童一般幼稚可爱,每日里都能带给自己惊喜。 司玉朗并没意识到,他从最原始的情|欲,上升到探究绿妖这个人。 他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摩挲,“这些事自有丫鬟可以做,为何要亲自上手?” 绿妖手中动作停下,静静看向司玉朗,“妾喜欢做这些,并不觉得累,比起以往在歌舞坊里跳舞供人娱乐,且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将军生来尊贵,是不会知道,像我们这样卑贱的人,能一直侍候自己爱慕的人,有一个家意味着什么。” 绿妖说的很慢,像一边思考一边说的,眼角眉梢嘴角,都挂着满足欣慰的笑。 司玉朗心下微动,“怎么会入歌舞坊的?” “家里穷,活不下去了呗,”绿妖竖起两根手指,“二两银子被我父亲卖进去的。刚开始,我不愿意学这些去了男人,妈妈就想着法子折磨我,不给我吃饭喝水,柳条抽我,我饿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体特别沉重,五脏六腑抽的痉挛,身上又火辣辣的疼,特别难受……” 大约是又想到了那段悲惨的饿时光,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身子瑟瑟发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惊惧里挣脱不出来。 司玉朗心下不忍,起身将人揽尽怀中,在她耳边呢喃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绿妖紧紧抱他,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渐渐平静下来,回到现实,似乎又更依赖他。 丁香小舌伸出来,一寸寸舔舐他修长的脖颈呢喃,“将军,你永远不抛弃我好不好?”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轻轻回应,“好。” 浴室内一片春光荡漾,娇|喘夹杂着水浪,婉如一阵阵莺啼。 * 已经连着生了几日气的于歆,这日拉着阿古逛夜市散心。 七夕将至,原本热闹的夜市如今更是愈发喧闹。 两人穿梭在闹市中,赏街边一些奇巧小玩意,忽然,灯笼摊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入了阿古的眼。 阿古指挥老板取下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阿古伸手接,一只纤细的手却忽然越过阿古的手取过了灯笼。 “这是我大姐姐先看好的。”于歆瞪着眼睛看向抢自己灯笼的女子。 上次绿妖是以舞姬身份入的于府,并未进后院,于歆并没有认出她,但这兔子灯明明是于暖看好的,她却这样抢走,本能的对她没有好感。 阿古一眼认出绿妖的这双眼睛,淡淡瞥了她一眼。 又是魂魄不明! 这世界更复杂了。 随后扫向她身旁的司玉朗。 司玉朗眼皮一跳,心下微沉。自己真是脑子昏了,不该答应绿妖带她出来。 绿妖看了眼阿古,转头看向司玉朗,“将军,我从未见过这么精致可爱的灯笼,”她嘟着唇,小嘴巴鼓的像个小孩,娇娇道,“我想要。” 话到嘴边,司玉朗又咽了回去,转头看向阿古,“我们借一步说话。” 阿古点头,跟在他身后,往一旁幽静的小巷走去。 这般当众撒娇,连迟钝的于歆都猜到她的身份,小手握成了拳,她想要别人的灯笼,却越过灯笼摊主,和大姐姐,转头找司玉朗要。 真是太讨厌了。 豁的迈进一步,走到绿妖面前,噌的又抢回灯笼,冷声说:“这是我大姐姐先看着的,你怎么能直接抢走?你不知道什么是教养吗?” 绿妖太知道如何激怒一个人,脸上没有半分恼怒,唇角扬起足够气死人的笑容,靠近于歆耳边道:“我不禁要抢你姐姐的东西,我还要抢她的相公,她的妻位,于三小姐养在深闺,大概没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于家家教甚言,于歆从未听过如此蝼蛄的话,气的眼珠子瞪的如铜铃,脸上热辣辣的红。 绿妖唇角弯起一丝得逞的笑意,继续拱火道:“于三小姐养在深闺怕是不知,风水轮流转,名门闺秀成了下堂妻,贱籍侍妾扶摇直上成正室的也大有人在,不知道于大小姐将来是哪般?” 满腹怒火冲上天灵盖,于歆来不及思量,用足了力气抬手就是一巴掌,绿妖白嫩的皮肤上,霎时五道红红的指印。 绿妖的眼眸里,立刻迷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如一只被人揉捏过的花朵,楚楚可怜。 “你别多想,她只是我司府的舞姬而已,我明日休沐,我们一起游香山好吗?” 司玉朗正低声和阿古解释,忽然,一道响亮的耳光声传来,转头就见绿妖手捂在脸上,而于歆的脸上是还未来得及收的愤怒。 司玉朗赶忙走过来,绿妖哭着扑腾到他怀中。 “你怎么打人?”他瞪向于歆。 常年征战沙场,生死关头磨炼出来的眼神,带着一股子凶狠犀利。 于歆从小被娇宠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凌厉的瞪视,脸刷的白了。 阿古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看向司玉朗,“我妹妹打个舞姬还需要理由吗?” 司玉朗一噎,低头,绿妖白嫩的脸上,五道红红的指印触目惊心,心下有些不喜。 他近日来夜夜和绿妖缠绵,已经做不到像初见时那般对她冷心冷情,此刻心中疼惜,没忍住开口说: “舞姬也是人,不好随意苛待责罚,岳父一向民胞物与,悲天悯人,于三姑娘即将及笄,也该好好学学府上规矩,传承府上优良品德,不好这般娇纵蛮狠。” “你……”于歆有心想辩解,但绿妖那种话以她无异于是污言秽语,实在说不出口,气闷的憋不出话。 “我妹妹一向善解人意,宽宏大量,不知绿妖姑娘做了什么事,把我这小白兔一般的妹妹逼红了眼,连于家的体面都顾不上要当众揍你?” 阿古虽然指责的是绿妖,却看向司玉朗。 司玉朗脸色一白,喉头被哽住。 阿古继续道:“说起来,司将军久经杀场,见惯了刀枪剑戟,没想连舞姬挨了一巴掌这种小事,也要亲自护在怀中怜惜,真是好热的心肠。” 司玉朗的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白! 话音落下,阿古转身带着于歆离开。 带到了马车上,于歆豁的哭了。 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对不去大姐姐,都怪我不好,如今你和他还未成亲就闹不愉快,以后可怎么办呀?我给你惹麻烦了……” 于歆不傻,这会已经反应过来,绿妖就是要挑拨司玉朗厌恶于暖,两人感情不和,她才有机可乘,脑子里都是于暖将来被夫君厌弃,小心翼翼度日的画面。 一个不得丈夫欢心的主母,这日子该多难过啊1 心里愈发愧疚,哭的岂不成声,自己真是太蠢了。 被无端欺负,如今却只记挂着自己的处境,阿古无奈,拿帕子给她细细擦眼泪,哄道,“歆歆别怕,你忘了,我是帝师之女,有仗势欺人的资本啊。” 闻言,于歆楞了楞。 阿古笑起来,“放心,我娘家后台这么硬,司玉朗不敢宠妾灭妻,不然,你以为那绿妖至今也没名没分?” 于歆眨了眨眼睛,对呀,还有大伯呢!大伯那么厉害,才不会让人欺负自己女儿。 “放心,刚刚司玉朗还约我明日里去游香山呢。” 于歆见事情有转机,擦干眼泪,催促车夫快点回俯,琢磨着明日给阿古打扮的美一些,缓和他和司玉朗的关系。 * 司玉朗看着阿古潇洒而去的背影十分生气。 这就是所谓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当众拆丈夫的台,还真是好教养! 司府的下人见司玉朗脸色不善,打起十二分精神办差,连走路呼吸都放的极轻,深怕惹了他不快,被发卖出去。 司玉朗完全没意识到,一向喜行不怒于色的自己,今日破功气了一晚上,连带着折腾绿妖的时候都下了狠劲。 绿妖不敢拒绝,咬牙默默受着,待天亮,嗓子已经哑了,身上都是淤青,某处红肿不堪,火辣辣的疼,腿直打颤。 司玉朗折腾了一夜,刚疲累的躺下,小厮来报,上次密探被杀的事情有了眉目,司康要他去书房商讨。 司家的密探探天下大事,每一个密探都是花费重金从小培养的,他们轻功卓绝,虽然只是被杀了一个,但也是一种重要的信号,兹事体大,司玉朗赶只得起身。 和阿古约定的事,就这般被抛到了脑后。 * 清早,于歆指挥着小丫鬟,将箱笼里所有衣服翻出来,一件件对比,最终挑了一件最满意的衣服让阿古穿上。 又在发型妆容上特疼半天,阿古终于解脱,乘上马车往香山而去。 夏花荼蘼落尽,初秋漫山金黄落叶,火红的枫叶飒飒。 山腰凉亭下,镶金铫子在暖炉上冒着袅袅炊烟,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茶点。 距离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司玉朗却迟迟未出现,两个丫鬟焦急的频频往山下张望。 不知何时,天边的湛蓝白云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乌云,中间渗出一丝天青色。 “小姐,”一个饿呀换开口说:“怕是要起雨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急。”阿古小口啜着茶水,淡说,眼眸微咪,视线越过火红色的枫叶扫向天际。 话音落下,天空一声轰鸣,淅淅沥沥的雨落下,细细密密打在长亭芭蕉,潺潺脆响。 一丝怅然凄楚不由自主浮在心尖。 闭眼,上一世,原身欢欢喜喜而来,抱着臂膀枯坐在这雨中枯等了他一日,身心俱凉而归的场景浮现。 漆黑狭小的院子里,抱着臂膀垂着眼泪从天黑等到天亮,从天亮盼着天黑的无数个日夜,每一场希冀都落空,一颗真心被摔到尘埃里。 那些伤痛像一片汪洋,阿古溺在其中不得挣脱,空气越来越稀薄,那些难过透过鼻孔耳朵没进身体,她整个人都要被吞噬。 此刻,她似乎不在是旁观的看客,那些难过,哀伤,寂寞实实在在的充斥着每一寸肌肤血肉。 眼皮却越发沉重,脑子里闪过的画面越来越真实,疲倦无力,孤独寂寥越来越浓,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玩偶,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不好! 阿古用仅剩的一丝意识权利咬破舌尖,极具的疼痛传来,喉头一股腥甜喷薄而出,沉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缝。 朦朦胧胧间,仿佛是慕容屿的脸,下一秒,两眼一黑,整个人栽倒。 “小姐。” “小姐。” 细密的血腥如雨点落在慕容屿月白的锦袍上,触目惊心,两个小丫鬟下的六神无主,本能的喊出声。 慕容屿迅速将阿古抱起往山下飞去。 两个小丫鬟更急了,跟着慕容屿的暗卫急忙出来亮出身份,嘱咐她们一番。 阿古的身上灼热滚烫的下人,慕容屿驱动内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别院,号脉之后快速配了一副药,小厮十分有眼色的快速拿下去煎。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阿古的脸色已经潮红的像煮熟的虾,唇上干裂起了皮,一阵阵的胡乱呓语。 他紧紧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额头,手不停在她脑袋上安抚,嘴巴靠在她测呢喃,“我在,阿古我在,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好了……” 泪水从他的眼眶流出,一颗颗顺着脸颊流下,隐在阿古衣服上。 曾经的过往一幕幕闪在脑子里。 “快了,这一切快结束了,你要撑过去……” 他似是和阿古说,也似是和自己说。 小厮把药碗端上来,慕容屿用勺子咬到阿古嘴边,喂进去又顺着嘴角流出来。 端起药碗喝到嘴里,覆上阿古的唇。 干涸的嘴角动了动,微微张开,他用舌头抵开一些才把药喂进去。 药全部喂下,慕容屿重新把阿古抱在怀里,一直到她身上的灼热一点点褪去,放进锦被中,坐在床头,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紧紧凝视着她。 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到阿古幽幽转醒。 “醒了?”慕容屿柔声说。 阿古眼神渐渐清明,视线焦距落在他身上,窗牖在他身后,天青色烟雨渐弱,如一副泼墨山水画。 他嘴角的笑淡淡的,却比那副天地山水更令人动容。 阿古眼眸流转微动,这是哪里?自己怎么在这? 眉头微皱。 似乎是看出了阿古的疑惑,他解释道:“这是我的别院,刚好在香山遇见你,你生病了,所以带你过来。” “哦。” 天色渐晚,阿古挣扎着起身要回于府。 慕容屿知道她的确不好在耽搁,看着阿古喝了一碗药,又细细嘱咐一番,一直送阿古的马车到了于府门口才打马离开。 阿古皓腕掀开车帘,慕容屿一人一马,渐渐靠近天边。 她脑中飘出一行字,断肠人在天涯。 知道他的声影消失不见,放下车帘,吩咐两个丫鬟,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然后下车。 第59章 三生情殇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于歆每日里看着阿古喝苦苦的药汁,美其名曰是为了将养身体。 夜晚,慕容屿又日日从窗牖翻进闺帷, 看着她喝养生中药。 阿古日日垂着枕头抗议, 却被两人无视。 这样的苦日子, 一直持续到司玉朗休沐, 按着流程上于府那征。 会客厅里,和于霖夫妻聊了半天也不见于暖出来, 以为她还是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 这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心下有些不喜,面上却不显,开口问,“岳父,暖暖在哪, 怎么不出来?” 于霖和夫人对视一眼,掩嘴笑了笑, 只当司玉朗是迫不及待想见女儿,笑说:“上次和你游香山之后着了寒,这都喝了一个月药了,还未痊愈, 现下在闺房里休息。” 游香山? 司玉朗脑子一懵, 然后想起来自己那日说的话。 心下微沉,人坐不住了,和于霖告辞便起身往内远去。 路上,他从小厮哪里打探到, 于暖那日确实去了香山, 而且直到傍晚才归。 也就是说,她才香山空等了自己一天, 回来却并没有告诉别人,自己根本没去。 心头涌上愧疚。 闺阁里,阿古正捧着一本书躺在贵妃榻上,木芙蓉开在她身后的圆窗,清风微微浮动她如墨的秀发,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她羊脂玉般乳白的脸颊,石榴红裙摆如一柄打开的伞面,闪着流动的红色光泽。 明明是慵懒的缱绻姿势,却掩不住沉矜落玉般恶的矜贵气质,而这份高贵,是风尘出生的绿妖打马也拍不上的。 司玉朗喉头微动,有些不忍破坏这样一副美人闲座图。 “生病好些了吗?”他开口问。 听见声音,阿古放下手中书下榻,“你来了?” 脸上漾起恰到好处的笑,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 “别下来,”司玉朗快速走到塌边,将她小脚按回塌上,“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阿古顺势继续靠回引枕。 丫鬟上好了茶点,十分有眼色的褪下去。 想了想,司玉朗率先开口,“抱歉,上次忽然有紧急公务,害你枯等了一天,是我不好,谢谢你替我在岳父大人面前兜着。” “无妨,”阿古手指在茶盖边缘画圈,漫不经心说道,“你我既有婚约,便是夫妻一体,若是因这点小事累的你被父亲责骂,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司玉朗心下微动,有些愧疚的移开视线,不敢对上阿古纯澈的眸子。 见一旁有围棋,扯开话题说:“听闻你琴棋书画俱佳,不如我们来下盘棋吧。” “好。” 棋局如战局,变幻莫测,风云诡谲,司玉朗特别善棋,奈何棋无对手,常常只能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下。原本并不对一个深闺的闺秀抱有多高的期待,十颗棋子落下之后,他收了轻视之心,意外的看了阿古一眼。 阿古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任由他打量。 一局之后,从没输过棋的司玉朗输了一子。 他虽然输了一子,却十分开心,找到一种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爽快。 窝在这小小的都城搅弄风云,并不是他所好,比起这权利斗争的都城中心,他更喜欢天宽地阔的西北战场,而这盘惊险万分的棋局博弈,让他有种回到战场的热血澎湃。 两人一直下到午饭时辰,司玉朗才意犹未尽的撂下棋子。 一向风光齐月的司玉朗脸不红心不跳的赖在阿古的闺阁和她一起用午膳,于霖不是守礼到迂腐之人,巴不得女婿和女儿感情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司玉朗竟亲自给阿古布菜,关怀备至。 所有人都发现,两人之间比起之前的生疏客气,此时亲近了许多,相谈甚欢。 阿古的身体还没有彻底痊愈,将养的药还在喝,司玉朗十分有耐心的一勺勺喂阿古。 饭后,又十分体贴的让阿古去午休,自己在她的案几上看她的书画手稿。 他大半的时间都用在钻研战术和骑术,其他并不擅长,也不钟爱,然而惊奇的发现,于暖的画风十分对他的胃口。 他从灵魂深处对于暖来了兴致,以至于迅速把和绿妖的鱼水之欢忘在脑后,每日里下了朝便朝于府跑,既沉迷在棋局,也沉迷在人,很多时候干脆宿在于府外院。 这般,绿妖连着半个月都没见上司玉朗一眼。 这日傍晚,绿妖带着奴婢早早守在司玉朗办公的幕府。 那到熟悉的玄色墨袍身影一出来,如一只小鸟飞进树林一般,欢喜的扑进他怀中。 “将军,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司玉朗原本正和身后的下属讨论着公务,忽然被从门旁出来的绿妖撞个满怀,懵了朦,眉头微皱,扫了一眼四周,一旁的下属促狭的笑了笑,颔了一首无声告退。 幕府门前,不少下朝的同僚都主意到这一幕,不远处于还有拿着笏版的于霖,他办公的翰林院恰好实在自己上值的幕府旁边。 “胡闹。” 司玉朗闪过薄怒,也没在意绿妖说的什么好消息,把人从怀里推出来斥责。 “先不说你大庭广众这般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在说你这舞姬身份,这么做不是当众打未来主母脸吗?” “我有……”话还未出口,绿妖脸唰的变白,唇角笑意凝住,眼泪无声往下流。 “将军可是对我厌弃了?” 于霖已经主意到这边,皱眉朝这边过来。 司玉朗没了耐性,又呵斥起来,“是我把你骄纵坏了,纵的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不分场合,回俯面壁思过去。” 拉起玄色墨袍下摆,脚步叮咚下了台阶往于霖走去,两人一道去了于府。 这晚,再和阿古下棋时有些心神不宁,早早回了司府才知,下午绿妖不舒服,府中大夫诊出来有喜了,出了府门之后再也没回过来。 傍晚时分自己对绿妖的斥责在耳边回响,那泫然哭泣的小脸,,几乎站立不住的娇软身姿,是难过到极致的样子。 绿妖在都城举目无亲,想来也只能使回歌舞坊,于是打马往歌舞坊而去。 绿妖身边的小丫鬟是从歌舞坊带出来的,司玉朗到了歌舞坊内院便看见了她。 小丫鬟替自己主子委屈,一股脑,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姑娘已经有十来天不曾好好吃过饭,得知自己又了身孕,十分开心,在幕府门口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就是想第一时间告诉将军……哭的眼睛都肿了……晚膳没有用……” 绿妖的房门紧紧闭着,隐约还有抽泣声。 司玉朗站在门前,心情复杂。 中原人讲究嫡庶,别说他和于暖现在没有成亲,便是成亲了,她也不能再主母之前生下孩子。 半晌,抬起手轻轻扣门,“绿妖,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过了很久,门枝呀一声开了,绿妖的小脸半垂着,双目红肿明显,有些恹恹的,不太精神,时刻要随风倒下一般。 他手抚上她的脸颊,不自觉放柔了解释说,“事情我都知晓了,是我误会你了,”又牵起她的手说,“饿坏了吧,我带你去用膳。” 只字未提孩子的事,没有任何喜悦,这柔情更多的像是愧疚。 “将军没打算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是吗?” 绿妖抬起头看向他,眼光灼灼的,含着一些期许。 这目光太纯粹烫人,司玉朗有些心虚的避开,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开口说:“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绿妖整个身子踉跄了一下,眼睛里透着浓浓的哀伤和难过。 司玉朗把她扶稳,她眼泪扑漱漱往下流,哽咽着说:“妾明白了,我明日便去府医那讨药。” 饶是铁石心肠,此时也有些不忍,司玉朗有些暗恼,这府医该罚,避子汤都没用。 绿妖似乎努力隐忍,小声抽起,眼泪却越流越凶,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司玉朗心里愧疚,注意力被分走。 忽然,一道利剑快速像他后背心口处射来。 生死瞬间磨练出来的对危险的感知让他在最后一刻感觉到。 下一秒,身子被推开,剑羽射进绿妖胸前处。 司玉朗迅速将人揽住,上半身靠在墙壁,然后飞速往刺客射箭的藏匿处飞去,却已经是人去楼空。 司府府医摸了摸山羊胡,收了诊脉的手,起身向司玉朗复命,“启禀将军,这剑羽上涂了楼兰剧毒,是白色曼陀罗,唯有西域的天山雪莲方可解。” 司玉朗心下微沉,两月前婼羌降朝曾上贡过两只,一只在皇宫,一只在东宫,这药虽说世间难得,却也不是不可得,只是需要时间,而绿妖--明显等不得。 “既然无药可救,那便不救了。” 听见来人声音,司玉朗转身行礼,“父亲。” 司康点点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绿妖。 他对这个舞姬并没有好感,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一直在造成自家和于府的隔阂。 司玉朗从小到大从没扭过他的意,却在这联姻关头把她带进府,他明白,儿子定然是真的喜欢,所以才一忍再忍。 这么巧合,竟然需要贡品救命,未免太可疑,东宫和自己一直是面和心不和,防范着自己,太子是不会给的,他怕儿子做出傻事去东宫偷药。 “那便依父亲的意思吧,”司玉朗对府医说:“下去吧。” 府医退下,司康对儿子满意的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身负着继承司家的重任,为父真怕你做出冲动的事,你这样董事,为父很高兴。” “父亲放心,孩儿分的清轻重,”对司康弯了一腰,“孩儿去吩咐管家,把她厚葬了吧。” “好,你去吧。” 见儿子没有冲动,依旧淡定沉稳,司康也没了待下去的必要,又瞥了眼床上躺着的女子。 胸前被剑羽穿透,雪颊莹白如光洁的月,唇色呈妖异的红,不像中毒濒死之人,像开在雪地里的妖艳血红莲,有种噬魂夺魄的妖异美感。 这毒当真怪异! 司康皱了皱眉,转身出了房间,脚步迈出房间的那一刻,忽然,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玉朗……”厉声喊了好几声。 漆黑深邃的夜空只有风声扑肃。 吩府中找遍了,也不见司玉朗。 司康的心,如石头沉进深海,眼皮突突直跳。 东宫宝库里,司玉朗如入无人之境轻易的潜入,找到天山雪莲揣进怀中。 隐在宝库门口,狭长的眼眸锐利如黑夜中的莺,捕捉四周的危险气息。 在一排巡逻士兵走过之后,踏出脚快速往外跑。 阿古紧了紧手中长剑,一个飞升从屋顶飞升而下直扑司玉朗面门。 司玉朗一个侧翻险险避过,手中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阿古砍去。 阿古手中长剑挥出与之相撞。 隐藏在太子府的暗兵也而迅速出动,加入战局。 司玉朗不愧是战神,太子府的士兵还近不了他的身便被斩于剑下,一道凌厉的剑气可以同时斩杀数人,好在他们一早准备充足,以人流战术来消耗司玉朗的战力。 阿古也只能做到和他颤斗。 忽然,又一蒙面黑衣人带着凌厉剑气朝司玉朗袭去。 阿古没有犹豫,立刻和最后加入战局的黑衣人默契合作,一起攻击司玉朗。 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乒乓声,司玉朗撑着几十个回和之后,终于落败。 几十柄刀剑霎时抵上他的脖颈。 黑衣人驱动内里,揽着阿古越上天空。 阿古回头看了一眼,司玉朗脸上面罩已经被侍卫摘下,月光在司玉朗的雪颊上渡上一层银白的光。 他漆黑的眸子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眯眼瞧着自己。 两人落入东宫院墙外的千里马上绝尘而去,东宫的侍卫被远远甩在身后。 两人到了安全地带,阿古幽幽说:“别装了,面纱摘下来吧。” 慕容屿摘下面罩,清俊的眸子静静看向阿古。 阿古转头,四目相对,两人鼻翼几乎贴到一起。 “司玉朗可是你的后盾,你为何要让他落尽太子手中?”阿古问。 慕容屿把阿古的手握在掌心,削薄红润的唇靠近她小巧的耳垂,呢喃开口,“因为你想,所以我送他去。” 第60章 三生情殇 忠义候世子, 当朝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漏液闯太子府,这等惊天消息瞬间引爆在都城各个权贵府邸。 尚书房的灯连夜亮起,几名内阁大臣和皇帝在里面密探了一夜。 司玉朗连夜被下天牢。 快到天明上朝时分, 幽暗的天牢里, 一声绯色朝服缓缓进入。 司玉朗稳稳端坐如一颗劲松在塌上打坐歇息, 一身华贵的玄色墨袍和腐臭破旧的监牢格格不入。 “玉朗。”司康开口唤到。 司玉朗双眼睁开, 下榻,长袍撩起一抹弧度跪下, “父亲,儿不孝,连累了父亲,连累了家族。” 司康定定看着他,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从小便是自己亲自教导的, 各方面都极为出色。 如今神仙囹圄也没有丢了司家的气节,很不错。 幽幽叹了口气说:“我打算逐你出司家,你可会觉得委屈?” 司玉朗身子僵了僵,这是要放弃自己了! 夜闯东宫这事, 可大可小, 全看如何定罪名。 若是定义为对太子图谋不轨,那便是可以诛杀九族的大罪,若只是定为偷盗,司家时代忠良, 自己这样, 自己的存在也是给司家抹黑。 把自己往严重的结果处理,罪名往最小的揽, 当下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儿子明白父亲的难处,是我行事不周,才被人有机可乘,不委屈。” 一人生死荣辱从来不重要,家族昌盛才是根本! 从小司康便是这么教的,只是此时心里有些悲凉。 司康摸了摸司玉朗的头,转身往监牢外走去, 这日早朝,东宫准备好了掺奏的折子,司康却先发制人,将绿妖的诊断证明呈上,替司玉朗领下偷盗的罪名,并自请缴了自己世子之位,从一品的武职,逐出司家,贬为平民。 而与之相反的,朝中武将却是一片求情的声音,就连文臣,也至少有一半都在求情,司将军只是被美色所迷,不忍心爱姬死于非命,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看着御案上堆的高高的求情折子暗自咬牙!很好,满朝之中,竟四分之三都是司家的人! 这哪是求情,分明是示威!示威!示威! 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你想动司家的根本,不可能! 最终,皇帝以兹事体大,明日再议为由散了朝。 而太子一反常态,主动将西域进贡的天山雪莲送至司府,让绿妖服下。 这一大义举动,得到了朝堂内外所有人的赞誉。 深夜,监牢内,阿古提着食盒缓缓迈步而入。 狱卒客气的打开监牢的锁,阿古正要抬脚迈进,司玉朗出声阻止道:“别进来了,里面阴气潮湿,你大病初愈,不好,有话在外面说吧。” 其实她要说的话,自己大概也能猜到。 如今自己已然是司家弃子,又在婚前为了一个舞姬,不顾体统的去太子府偷药,两人婚事本就还未成,她退婚,谁也说不出什么。 她能来牢里当面说一声已经是很好了。 阿古仍是迈进牢里,将食盒放在粗糙的小几上打开,将精致的小菜摆出来,然后走到司玉朗的身边,破天荒的将手放进他的手中牵起,说:“这天牢阴湿,将军不好好用膳,损了身子,还怎么娶我?” 司玉朗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睁大,“你……” “你还愿意嫁给我?” “出了囹圄,即刻成亲。”她看着他,坚定的说。 他怔怔看着她,心里涌起一片酸胀,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流窜在四肢百骸,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 他为了司家的荣耀,设计了她的感情,为了试探皇帝的底线,让她在定亲的日子里成为京都众闺秀的笑柄,之后更是和舞姬不清不楚的怀上孩子。 如今,亲生父亲都弃了他,他却仍然要嫁给自己,还嫁的这般急。 东宫肯定还有后招,司家又有多少死对头,被逐出司家,自己就是粘板上的鱼肉,她毅然决然的用帝师女婿这个身份,保住他的命。 他注视她良久,把人揽在怀中,郑重说:“好。” * 翌日,皇帝下旨,褫夺了司玉朗的官职,贬为平民。 司玉朗出了监牢,江柏带着一堆狗腿明目张胆赌在门口中央。 司玉朗掀了掀眼皮,冷着脸,往道路旁边走。 小厮拦在他面前,扬高了声音阴阳怪气倒:“哎呦,这谁啊?战神司将军呀,不对,现在是被逐出宗族的平民了,还不快来拜见咱们的世子大人?” 江柏扬着下巴,小人得志的看向司玉朗。 司玉朗手攥紧,骨节捏的咯吱作响。 便是司家未封侯时,江柏这种小人,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他手握重兵,只跪过皇帝父亲,何曾轮得上这种小人。 “还当自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呢?”小厮往他面上唾了一口,“我呸,如今你贱民一个,看到咱世子爷还不快老老实实跪下。” 司玉朗慢慢抬起手,擦掉脸上唾沫,定定看向小厮。 常年生死关头磨砺出的威压气势下,一瞬间空气被凝住,凉爽的秋风忽然变的阴风阵阵,原本趾高气昂的小厮,一瞬间毛骨悚然,怂哒哒的闪烁着视线闭上嘴。 江柏一脚踹开没用的小厮,自己站到司玉朗面前, “姓司的,如今你已经是平民,你给我记好了,我是贵族,以后我站着你坐着,我坐着你跪着,你抢我女人的事还没完呢。” 迈开腿,撩起长袍下摆,嘴角扯起阴鸷的笑,“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只要你今天从我胯|下钻过去,我今日就放过你,否则,你休想离开这里。” “快跪呀。” “你一介贱民,跪我们世子是你的荣幸。” …… 后面的狗腿子一个劲的起哄。 江柏身后的一切背景虚化模糊,得意的笑脸放大数倍映在司玉朗瞳孔。 内里凝聚到手掌,朝江柏面门袭去。 “玉朗。” 千钧一发之际,离江柏面门堪堪只有半寸,一道嘹亮的声音传过来。 司玉朗豁的醒来,手了掌,转头,是于霖。 刚刚被霸道的掌力扫到面门,那一瞬间,江柏毛骨悚然,濒临死亡的滋味太过恐怖,瞬间额头渗出汗。 于霖走到他面前,作揖说:“江世子,玉朗即将成为我女婿,若以往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计较。” 江柏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就着台阶下,:“于大人说笑了,我刚刚是和司将,呵,司公子玩笑呢,别当真。”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江世子,我和玉朗还有事。” 身后的小厮立刻让出一条道。 上了马车,于霖拍了拍司玉朗的肩膀,道:“那种小人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司玉朗点了点头,如今,自己的确不好和对方硬碰硬。 如今忠义候府他是回不去了,司康拨了一栋别院给他,明日和于暖的婚礼也在此处。 司玉朗刚进大门,眼睛四处扫了扫,下人只有几个,但都是精挑细选的一等高手乔装的,隐在暗处的暗卫很多。 惯用的心腹侍卫迎上来行礼。 “公子,绿妖姑娘安置在荷香院。” 司玉朗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迈开步子往荷香院去。 看看接近主卧门口,一阵杯碗落地的碎裂声传来,他加快脚步进去。 绿妖无力的半靠在床上引枕,胸前的中箭部位还缠着绷带,额头上豆大的汗,雪颊苍白,嘴角沾着褐色的汁液,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月白的裙锯,像雪上开出的红梅,刺眼夺目。 在打胎。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说:“怎么这么傻,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应该等养好伤的。” 绿妖苍白的嘴角扯起一抹笑,“妾累的公子闯东宫,心中不安,如今于姑娘这般大度,我自不能再让公子为难,应该的。” 司玉朗珉了珉唇,什么也说不出,握着绿妖的手紧了两分。 她推了推他,“公子快出去吧,产房血腥,不吉利。” “嗯。”司玉朗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看绿妖,起身掀了帘子出去。 他抬头,廊下到处都挂着喜庆的红绸红灯笼,月亮被乌云遮的严严的,天空像泼了浓稠的黑磨,没有一丝光亮,夜风呜呜像谁的哭泣。 身后,绿妖的疼痛呜咽声浅浅的,透过窗牖随风散开。 司玉朗俯身靠在廊下栏杆上,头垂的低低的,烛火透过乌黑的长发投下一片斑驳的暗影在雪颊。 * 阿古慵懒的撑着脑袋躺在床上,看着慕容屿翻窗而入。 嫣红的唇张开,“明日我便要出嫁了,你漏液潜入你表弟的新娘子闺房,似乎不太合适。” 慕容屿:…… 走到床边在阿古脑袋上敲了敲,“你怎么这么皮。” 阿古撇撇嘴。 慕容屿掏出一个黑乎乎的药丸递到她面前,“吃了她。” “这是什么东西?” “止痛的。” 阿古捏着药碗在手中把玩,定定看向慕容屿。 慕容屿坦然的任她打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阿古却什么也没问,放进嘴里吃下。 * 古乐声震天,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挽茹一条长龙在街道上盘旋。 队伍最前面,司玉朗胸带红花骑着白马。 虽然司玉朗的官职不在,但来于府恭贺的权贵依然络绎不绝,十分壮观热闹。 一阵繁琐的流程之后,司玉朗一根红绸顺利的从闺房里牵出了阿古。 看看越过于府正门,心腹忽然来到司玉朗身边,附在他一阵耳边。 绿妖在别院中被楼兰人绑走了,正在往城门口方向逃去。 灭族之仇,若是让绿妖落在楼兰手中,会是怎样的处境,可想而知。 抓住这帮楼兰人,将他和太子的勾当大白于天下,自己便可重回朝堂。 他不能放任这般楼兰人走。 “岳父,抱歉,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待我回来上门给暖暖请罪。” 他是一边往停在门前的马上去一边说的。 阿古朝马上的司玉朗迈了两步,摘下盖头,“司玉朗,你走了就娶不到我了,我们就完了。” 前蹄翘起,马头跃入空中,司玉朗回头,艳丽的凤冠霞帔下,阿古比盛开的玫瑰还耀眼。 是他见过,最美的新娘。 “等我,待我救下绿妖,和她两清,余生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身体如利剑一般飞出去,承诺随风吹散不见。 站在门口观礼的所有宾客眼睛都傻了! 于暖大婚之日被抛弃了! * 不远处,楼兰余孽真架着马车疯狂往北城门冲,飞上马车的府兵很快都被他击杀。 司玉朗一个飞起,带着凌冽剑气看向马车,车厢霎时炸裂开来。 没有绿妖。 什么东西在他脑中忽的串成一条线,不好。 司玉朗调转方向回到马上,疯了一般往回冲。 远远的,南城楼顶上,便看到那抹亮的红色嫁衣。 纤细的脖颈上架着一柄雪亮寒光的刀,她却毫无惧色,漾着温和的笑看着自己。 “司玉朗,被耍的团团转的滋味如何?哈哈哈……” 绿妖疯狂的笑着,原本美丽的脸蛋诡异的扭曲着。 “能死在仰慕之人手上,我心甘情愿。” “我们婼羌人,喜欢就要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二两银子被卖进去的。” 司玉朗也笑了,心中一片悲凉,他以为和楼兰勾结的是太子,没想到温柔貌美的舞姬是那位逃脱的楼兰公主--南宫玲。 可笑自己为了她,一再辜负于暖。 “南宫玲,楼兰已经灭了,你若是敢伤于暖一根头发,我一定将你挫骨扬灰。” “哦,”绿妖笑了笑,“终于查出来我是谁了!可惜啊,对你痴心一片,救你于水火的妻子,如今已经落到我的手中了。” 锋利的利刃朝阿古的脖颈扎近了两分,鲜红的血液立刻染红了刀刃,滴滴答答从高高的城楼落下。 司玉朗的心一揪,“你别动她,我放你走。” “哈哈哈,我放过她,那我的族人呢?我的国家呢?当初你可有放过他们?我的亲人都死光了,我活的生不如死,你以为我对活着还抱着希望吗?”南宫玲声嘶力竭的质问,“我弟弟才两岁,他连话都还说不清,你怎么不放过他?” “那我边关被你们楼兰骚扰的百姓呢?他们就不无辜吗?你要报仇你找我,你放了于暖,我来做你的人质。” “哈哈哈……还真是深情啊,早干嘛去了,你要记得,是你经不住美色的诱惑,夜夜和我缠绵,才给了我机会,是你害死了她,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一辈子活在痛苦悔恨里。” 话音落下,手中利刃插进阿古心脏,一刀剜出,将人抛下城楼,与此同时,自己往城外飞去。 司玉朗的瞳孔放大,心脏骤停,一瞬间,飞上空中接住阿古的“尸体”落到地面。 心口的洞汩汩往外冒着血,他用手试图堵上,整个声音都在发抖。 “暖暖,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婚礼还没有完成呢,我还要娶你呢……我不准你死,你还要给我生一堆孩子呢……”眼泪如决堤的河水流下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怀里人逐渐流失的体温。 阿古虚弱的掀了掀眼皮,努力想扯起一个笑容,撑到一半,手落下,眼睛闭上。 “暖暖……”司玉朗撕心裂肺的喊。 一口鲜血喷出,眼睛一黑,栽倒了。 * “暖暖,”司玉朗忽的从床上跳起来,看见床榻旁的司康,拽着他的臂膀,慌乱的说:“父亲,暖暖呢,我刚刚做了好可怕的梦,”摇摇头,“对,我一定是做梦。” “我要去于府见她。” 一边穿鞋子一边往外走。 “没用了,”司康艰难的开口,“不是梦,她已经下葬了。” 司玉朗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里没有一丝神采,忽然,疯了一般往于家墓地跑。 待看到于暖的幕,无力的跪在墓前恸哭,“暖暖,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丢下你……” 从树下就她,绑匪手里救下她,街上吵架,闺阁下棋,天牢的不离不弃,摘下盖头那一刻的质问,所有画面在他脑子里一幅幅闪过。 如果不是自己沉迷在南宫玲的美貌里,如今,他的生活该多么幸福! 懊悔像涨潮的潮水一寸寸将他淹没,快不能呼吸,心脏被扯的七零八落,一抽抽的疼。 低垂的夜幕轰隆一声巨响,冰冷的夜雨砸下,他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仍然跪在幕前,表情木然,像被抽走了一切思想的木偶,没有一丝变化,只灼灼的盯着墓碑上于暖两个字。 不远处,一片红色的衣角隐在夜雨中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雨停下,黑暗中开出一朵黑色的莲花,莲花上一个妖娆的女子落在司玉朗面前。 她向司玉朗伸出手。 “战神,和我结盟吧,我能让你手刃南宫玲,让于暖起死回生。” 司玉朗冰冷的眼神忽的有了光彩,定定看向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奉上大结局啦,我的第一本文终于要写完了!感慨万千! 一度没有自信,很多次想过要弃坑,能坚持下来,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小可爱们明天记得来看结局,后天会入完结v的。 第61章 三生情殇(大结局) 冬风凛冽萧瑟, 细雨密密落下。 阿古站在一辆马车旁,斜撑着一支油纸伞歪向身后,窈窕的身姿被遮住一半。 “不宜再耽搁, 快走吧。”阿古吩咐车夫。 于歆抓着阿古的手依依不舍, “大姐姐你要保重啊。” 一旁的于霖夫妇眼眶也凝这泪, 憋着没落下。 “我会保重的。” 辚辚车声远去, 阿古目送他们直到天际线尽头。 空中乌云滚滚,黑气弥漫, 魔族的气息越来越重,都城越来越不安稳了。 绣眉蹙了蹙,转身,慕容屿一身月白长袍立在对面,撑着油纸伞, 手肘露出的一段瓷白肌肤欺霜赛雪。 柔柔的看向自己。 两人没有坐马车,并肩撑着伞, 慢悠悠走向别院,时而转头凝视闲话。 雨声潺潺落在伞面,顺着伞檐成一道水帘落下。 回到别苑,下人把饭摆上, 两人临窗用膳, 一旁舷窗外,凉亭静谧在细雨中,淡淡薄雾笼在香山。 慕容屿把下人遣了下去,亲自给阿古布菜, 见她吃的差不多, 盛了一碗七星鱼丸汤放在阿古面前。 阿古小口小口端起来喝。 汤才喝了一半,阿古便开始打哈欠, 随后往桌上倒,慕容屿及时把人揽在怀中。 将人抱在塌上,盖上锦被,坐到床边一寸一寸凝视她,眉眼弯弯的,淡而不寡,像远山含黛,细长的鼻梁恰到好处的挺拔,鼻头小巧圆润,嘴巴小小的,像六月的樱桃一样鲜红,肌肤像瓷白像羊脂玉,温润细化。 虽然只有她本来面目的三分美貌,却还是让人移不开眼。 他贪婪的凝视很久,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深深印下一个吻,呢喃道:“等我回来,一切都结束了。” 起身,转身离去。 闺房一角,鹅梨帐中香打着旋冒出袅袅青烟。 廊下,细雨打在蓝色鸢尾,惹出一片碧绿,鸢尾宛若一只只彩蝶随着衣袍纷飞远去。 * 森严的宫门向两旁缓缓开启。 慕容屿撩起长袍下摆缓缓而入,腰间玉白长笛随着走动闪着幽幽光泽。 金銮殿中央,金色地砖映着他颀长身姿,如劲松挺拔,如玉树俊秀。 一团黑气绕着慕容屿四周暧昧的飘了好几圈,一道刻意放柔了的诡异妖娆女声传来。 “紫薇帝君,好久不见啊。” 黑气像龙卷风一般急速旋转,最后化成一个女子身型--魔族头目冷月。 慕容屿定定看着她,妖娆的身姿却落不尽眼眸,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头。 “你让司玉朗胁迫皇帝下旨,召边疆五十万将士归巢,意图将他们坑杀,制造另一个魔族,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吗?” 冷月坐到龙椅上,以一个十分优雅的姿势靠着扶手撑着额头,咋舌道:“你花费上百万年修为,重塑了这三个世界,又舍了一魂到司玉朗体内,将这着世界设了结节屏蔽了仙法,元神投到慕容屿体内,不就是为了引诱我来吗?帝君是想起我们缠绵的三世情缘了?” 这三个世界,都是阿古和紫薇帝君下凡历情劫时所经历的世界。 早在下凡之初,紫薇帝君一早算出阿古会被辜负,于是托了碧波仙子做了缠丝镯,浮光耳钉给阿古,希望她能避开此劫。 最后,却正是这神器让两人更加曲折。 那时,冷月还是王母坐下的碧月仙子,得知此事,偷换了阿古的东西带在自己的身上下凡投胎,横在他和古之间纠缠,但他不知道的是,那神器是认主人的,沈昭,梁景的气息不对,所以舍得神器也打了折扣,招的云舒成了没有感情,只是听从吩咐的木偶,而岩逸对她更是没有一丝爱意。 “我和你从无半分情谊,”慕容屿冷冷道。“我这般所为只为阿古。” 紫薇帝君知道,被辜负的这三世情劫是古心里的痛,而神仙历劫的世界并不坠入人间轮回,于是到地府收集三世情劫的所有魂魄,又用阿古的发丝注入千年修为,重新制造了沈念,玉罕,于暖的魂魄 。 因为她们的受的伤都是阿古曾经受过的情伤,所以毫不犹豫的携她们的魂魄回人间,重新活一次。 “五百年了,”冷月忽的坐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质问,“难道你还不愿意承认吗?那两世算我作弊,那最后一世怎么说?没有任何神器,明知你我隔着国仇家恨,你不还是放着于暖不顾,宠爱我入骨?” 冷月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往紫薇帝君走近,“帝君,承认吧,你是爱我的,我是高贵的天族后裔,我们才是一对,阿古那只臭虫,根本配不上你。” 阿古原身是王母蟠桃园里,蟠桃树上一只灵虫,一次天界蟠桃大会,被风吹入紫薇帝君的酒盏,紫薇帝君看着团着身子,肉嘟嘟的虫子可爱极了,于是从酒盏捞出放进衣袖,做了自己的灵宠。 两人日夜相伴一千年,谁都离不开谁。 阿古被紫薇帝君的仙体滋养一千年之后,才幻化成人型,美的惊心动魄,紫薇帝君一下子就心动了,两人很快便相爱。 “你还想诓我,”紫薇帝君说:“你知晓,我和阿古日夜相对一千年,彼此最熟悉身上的气息相同,即便到了凡间,本身的气息也会被相互吸引,相互爱慕,于是你换了自己和阿古的魂魄,占了她的身体。原本绿妖才是阿古投胎的凡身,你才是于暖,这一世原本的结局,应该是我和阿古冲破国破家亡的仇恨在一起。” “所以我爱的从来都是阿古。” 紫薇帝君中玉笛对准冷月咽喉一步步逼近,冷月一步步往后退。 “你说你血统高贵,在本帝君看来,你连阿古一只手指头都不如,你很清楚,历完情劫,我便要娶阿古做帝后,于是你在凡间极尽折磨她,就是想让她充满怨愤,堕入魔道,自己取而代之。” “你看着这就是你永远比不上她的地方,她即便受尽了折磨,也不会怨愤不甘牵连无辜,而你,只是得不到帝后之位,便偷走阿古一魂一魄躲到魔界,让她忘记对我的情谊,散去几百万年修为,生生拆散我们一千年,冷月,你知道你这幅嘴脸多让人厌恶吗?” “那是她活该,”冷月嘶声力竭的喊,原本柔美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她不过是一只臭虫,哪里配得上你?帝君,我今天这样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你像爱她那样爱我,我根本不需要做这些。” “我又不是你父母,有什么义务去爱你?”紫薇帝君双眼像冰刀一般射向冷月,“难道你以为这世界是围着你转的不成,你喜欢谁,谁就要把你捧在手心?” “你就应该把我捧在手心,我是天上最漂亮的仙子,有九重天上最高贵的血统,人人尊称我一声碧月仙子,王母都要给我三分情面,我凭什么要输给一只低贱的虫?给她行帝后之礼?就是因为你的偏爱吗?” “我偏不信这个命!我就是要使劲折磨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紫薇帝君手中玉笛夹着内力朝冷月袭去。 玉笛到冷月咽喉两寸处,一柄雪剑剑尖冒着雪亮寒光抵上玉笛,紫薇帝君转头,是司玉朗,此时如一座冰雕,眼眸没有任何温度。 下一秒,雪剑带着凌厉剑气反震向紫薇帝君,紫薇帝君贴着剑锋后翻滚,堪堪避过,落在两丈之外,手指擦了擦脸,低头,是血。 剑气隔空震破了皮肤,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坠入魔道的司玉朗,武功修为又高了十阶。 “帝君,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你化成陈屿时已经丢了一魂,这世为了引我过来,又舍了自己一魄投胎成司玉朗,现下又没有法力傍身,你不过肉胎凡身,还当自己是铁打的呢?” 紫薇帝君染血的手指擦了擦蜜色的唇,冷冷瞥向冷月,“少废话,来吧。” 像猛虎一般朝司玉朗扑去,两人急速在空中飞驰扭打,金銮殿上一时火花色射,尘土翻飞。 几十个回合之后,紫薇帝君手臂又挂了一道彩,微喘着粗气,显然是在强撑。 “我知道你在等结界外的天兵打破结界进来,可是没用的,我来之前可是确定了这结界他们破不了。”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要不要爱我?”冷月手中水晶球垂下,和司玉朗背靠背站立,看向紫薇帝君,咬着牙缝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再去把那只虫挫骨扬灰。” “你死心吧,世上女人死绝了我对你也提不起兴趣,把阿古的魂魄还我。” 紫薇帝君再一次扑上去,激烈的和两人打斗。 司玉朗一个狠厉的招式往紫薇帝君命门而去,忽然,一柄银剑急速飞驰而来,贴着命门和雪剑相撞,发出乒乓刺耳的响声。 “玉朗” 紫薇帝君转头,阿古一身鲜红嫁衣驭内力而来。 冷月宛如看死人一般朝阿古诡异一笑。 “快走,这里危险。”紫薇帝君朝阿古喊。 阿古不理,缓缓朝司玉朗走去,放柔了声音,“玉朗,我是暖暖,你快醒醒啊。” 司玉朗仍然如一尊石雕,漆黑的眼眸像是雕刻的,纹丝不动。 “你就别妄想了,”冷月说:“入了我魔界,他不可能再醒了。” 话毕,手中水晶球朝阿古命门袭来,紫薇帝君玉笛及时拦住,两人又缠斗起来。 阿古走到司玉朗面前,握住他的手,双眸定定看向他,“出了囹圄即可成亲,你说,你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走吧……走吧……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玉朗,你看看我,我是暖暖。” 司玉朗冰冷的眸子渐渐有了焦距,模糊茫然的视线渐渐清明,红色的嫁衣映入眼眸,随后是张脸,那双眼…… “暖,暖”司玉朗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叫出。 正在缠斗的南宫玲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急速喊起来,“她骗你的,于暖已经魂飞魄散了,你不要信她。” 紫薇帝君手中玉笛始终缠住她,让她无法靠近阿古。 司玉朗像是没有听见冷月的话,一直看着阿古,渐渐恢复神智,“暖暖,你是暖暖?” “是我,”阿古指了指和司玉朗缠斗的冷月,“一切都是那个魔族的女人搞的鬼,你去把她杀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好。”司玉朗像个三岁的孩子一般听话,然后朝冷月杀去。 阿古手中长剑一起攻向冷月,三人合力围攻,很快,水晶球被斩断,紫薇帝君的玉笛抵上她的咽喉,同时,司玉朗的银剑,阿古的长剑,都架到她的脖子上。 “不可能,入了魔族的人,怎么会醒?”冷月不甘的质问。 “那是帝君的魂魄,也是我们和你这种人的区别,怎么可能真的因为私欲坠入魔道,听你的命令,将和自己出生入死的边关战士招来屠杀,制造城另一个魔族?”阿古嗤笑。 “你已经输了,冷月,将阿古的魂魄交出来。”紫薇帝君说。 “哈哈哈哈,”冷月仰天嗤笑,“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放回她的魂魄的。” 下一秒,冷月内丹爆裂,身体化作一团浓烈黑气,紫薇帝君没有任何犹豫,身体跃入黑气。 “不要……”阿古撕心裂肺的喊,身子往黑气飞去。 司玉朗死死拽住她。 阿古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团黑气一点点消散。 整个过程很漫长,也许是很快,阿古心一点点往下沉,像十块沉入海底村苏坠落,直到最后一丝黑气散尽,还是不见紫薇帝君的元神。 阿古轰然倒地,脸上的泪一点点往下滴,越来越大, “你混蛋,你回来啊,你都辜负我三世了,你还要辜负我一辈子吗,你个混蛋……” 忽然,一双黑色长靴站在她的面前,阿古楞了楞,抬头,是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紫薇帝君,天空的黑色魔气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身后是他的亲兵。 他翻开掌心,赫然是自己的魂魄,吹了一口仙气,魂魄归位,那些缺失的记忆全部回魂。 九重天天们开启,所有神仙立在两侧行礼。 “恭迎帝君,帝后回天庭。” 阿古傻傻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紫薇帝君拿出帕子替她擦干净眼泪,“阿古,一千年了,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纵然这是一颗仙心,也是肉做的,一千年,真的太久了。 将手掌放在她面前,静静注视着她,“阿古,和我回天宫吧?” 应该跟他回天宫吗? 她看着他,曾经自己只是一条小小的虫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闻着他身上的沉木香,赖在他的衣袖里睡觉。 他的仙体滋养了她一千年,她才幻化成人型,是他给了她生命。 她习惯了赖在他的身边,化成了人型还是舍不得离开他,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人,他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丢了记忆,丢了魂魄是一方面,对那三个世界的情劫,才是最主要的心结,于是他花了那么多心思,上百万年的法力,去重新塑造那三个世界,抚平自己的伤口。 为了拿回自己的魂魄,又用自己的生命做堵住,把自己留在那安全的别院。 阿古眼眸一片湿润,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好,我跟你回去。” 紫薇帝君紧紧牵着她的手,像攥着一件珍宝,“我们回家。” 两人站起来,司玉朗走到阿古面前问:“你不是暖暖?” “真正的于暖已经魂飞魄散了。”阿古说。 闻言,司玉朗浑身一身子一软,跪在阿古和紫薇帝君面前,求道:“你们是神仙,能用我的命换回她的命吗?” “魂飞魄散便是化作这三界的每一滴鲜花雨露,微风白雪,开天辟地以来,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你若想,便试试吧。” 话音落下,紫薇帝君拥着牵着阿古上了九重天。 * 余生,司玉朗翻遍所有上古书籍,制作招魂幡,转经筒,花费一辈子,迎着酷暑寒冬,走遍三界每一个角落,召唤于暖分散的细碎魂魄。 司玉朗舍出自己的魂魄的精髓,换到于暖的魂魄中,于暖重生了,而司玉朗生生世世化作于暖闺阁里的一株海棠树,守在她身旁,冬日里给她带来阳光,夏日里给她一树阴凉,春秋季,给她纯白的一树芳菲。 某个夏日午后,于暖在海棠树下睡着了,一觉醒来,看着海棠树发呆良久。 转头,对一旁的于歆说:“我刚刚做梦了,梦见这可海棠树居然成了一个人。” 于歆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姐姐明日便要嫁人,莫不是将这颗海棠树梦成那周家公子了?” 于暖羞红了脸,“死丫头,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两人在海棠树下嬉笑,你追我赶。 海棠树的树叶随风扑扑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很甜 第62章 番外(有修改) 紫薇天宫内, 阿古临窗而坐,手肘撑着下巴看向圆窗外,猩红色的眼眸暗淡无光, 眉目轻拧。 往生池里, 金莲开的正旺, 隐在奶白色烟雾中间, 仙界的琼楼玉宇比地府好看多了,她此刻却有些想念那奔腾的忘川河水, 落花如玉的八百里曼珠沙华。 紫薇帝君走到宫门口,宫娥正要请安,挥了挥手,遣了她们下去。 神仙的六识敏感,这动作不算轻, 阿古却仍然没有回神。 走进殿内,几上精致的凤冠霞帔在托盘里, 纹丝未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投向凡间的往生池,当初, 他们便是从哪里跃入的凡间, 历了那三世情劫。 廊下的桃花瓣随风落在她发髻,伸出手欲替她摘下,触到她头发的那一刻,阿古豁的转回头, 看到是紫薇帝君, 楞了楞,本能的往后退。 “别动, ”他靠过去,“头上落了一颗桃花,” “我自己来。” 阿古头又往后仰了仰,隔开了两人距离,起身走到梳妆镜前。 紫薇帝君的手落了空,蜜色的唇珉了珉,眉尾挑了挑。 阿古对着镜子把发髻间的桃花摘了下来,转身,见他拧着眉微妙的看着自己。 屋子里好像有跟无形的弦紧绷着。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明日两人便要成亲--自己这是在干嘛! 哄男人顺手拈来的阿古,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低头看着脚尖。 阿古心里闷闷的,一片酸胀。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他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拿命去拼搏,他本也无辜。 可是她做不到全然忘记,忘不了那些窒息的日子,看着他和冷月亲昵的画面。 那些美好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长长的眼睫不自觉笼上一片湿襦,视线变的模糊。 屋子里一时静谧无声。 半晌,紫薇帝君幽幽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看向她。 阿古犹豫良久,把手放进她掌心,紫薇帝君拉着她走到往生池。 阿古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不解的看向紫薇帝君。 “如今再无冷月,你信不信,这次再入凡间,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紫薇帝君说 阿古目光闪了闪,随后又低下头,“算了吧,不必麻烦了,天界还有这么事等着你,我们明日还要成” 话还没说完,紫薇帝君豁的便把她拥在怀里往三生池里跳。 “阿古,这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没有你重要,我不要你怀着委屈嫁给我!”他说。 紫薇帝君心想,他大概永远也忘不掉,她刚刚为渠道有些想哭出来的样子。 阿古被他箍在胸膛,额头抵在他的下巴,只能看到他流畅的下巴线条和喉结滚动,两人急速往凡间坠,耳边是呜呜的风声。 阿古心里,忽的就平静下来,闭上眼,感受他的温度。 * 人间,上元节。 明家嫡出大小姐檀微夜游灯市。 忽的,有一匹受惊的马闯入闹市中,直直往檀微扑去。 一瞬间,檀微全身血液凝固,瞳孔放大,时间被无限拉长,一点点看着马朝自己逼近。 千军一发之际,人们只看见一道墨色身影如灵巧的雁飞过,抱着檀微看看从马蹄下略过,飞到空中。 风声在耳边呜咽,鼻尖传来一阵陌生的鸢尾香,心里某个角落又莫名觉得熟悉。 男子低头,对上一双好看的星眸,眼尾潋滟的流光比天边的星辰更亮。 时间仿佛定格静止,这一眼穿越时光的洪流,有了莫名的,万年情愫。 他心跳漏了漏,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体内乱窜,渗进四肢百骸,他以前从未体验过。 “我们见过吗?”他问。 为什么我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你了呢? 话音落下,两人恰好落地。 檀微噌的从怀中挣扎出来,用团扇遮着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屈膝行了一礼,避开他的问题,说:“多谢公子相救。” “我是严凌。”男子看着隔着团扇的朦胧影子,不禁脱口而出。 七皇子严凌,皇后的小儿子,最得皇帝宠爱。 “参见七皇子。”檀微又屈膝行了一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名” 话还没说完,檀微道:“七皇子,男女有别,小女告退了。” 严凌好像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眼睁睁看着檀微上了马车,马车启动。 忽然,他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姓名。 他豁的拦住马车,走到车窗前,“敢问姑娘,是哪家闺秀,可否告知于我。” 他没有用本皇子自称,而是像平常人一般,用我字。 “宁都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七皇子若是有心,自能查到。”檀微弯起促狭笑意,隔着车帘说:“车夫,启程。” “我一定能找到姑娘的。”他说。 车子缓缓启动,直到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心跟着空落落的。 回到皇宫,严凌缠着皇后举办赏花宴,把宁都所有的闺秀全部都请来。 只有丞相的女儿檀微告病假。 严凌躲在帘子后,把所有的闺秀看了个便,最后用排除法,把目标锁定在明家檀微身上。 于是买通了明府管事,化作小厮,当了三天下人,终于再次见到檀微的身影,他欣喜如狂。 回到皇宫,便求皇帝,把檀微赐给自己做皇子妃。 皇帝本就宠这个儿子,檀微又是宁都有名的才女,家世也配得上,欣然同意。 御书房里,丞相明镕却跪地请皇帝收回圣旨,理由是,自己一早已承诺过宝贝女儿,婚事必须她自己同意,昨日大理寺卿周大人家,昨日遣了媒人上门,女儿颇为有意,已经答应明日相看。 严凌心里被扯的七零八落,光是把她的名字和别的男人扯到一起,就难受的不能呼吸。 仗着皇帝的宠爱,生平第一次用权势压人,当晚就找到周府,一番威胁敲打,生生让周家重新上门推了相看。 而明镕晚间回俯,问了女儿对嫁给七皇子的看法,檀微干脆的说,不嫁! 严凌得知这个消息,再也顾不上君子礼仪,当夜便急切的翻进她的闺房。 檀微弯了弯唇角,掀开纱帘,犹如受惊的小鹿,警惕的开口,“谁?” “别怕,是我。”他背过身,背对床围,檀微可以看到他颀长阔直的背。 他说,“我没有恶意,”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响动声,他耳尖微热,拇指转了转玉扳指,“只是那日对你一见倾心,想来问一问,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 他声音温润平稳,看似平常,若是靠近了会发现,喉结上下滚动,频繁咽着不存在的口水,手指弯曲,手腕胫骨凸起,身体紧绷。 竖着耳朵等着答案。 又怕听到答案。 檀微默了默,“我不想当皇后,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相公。” 皇帝和皇后对严凌的喜爱,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以后很有可能会继承皇位。 话音落下,严凌忽的转身,大步流星走到她床前,急切的说:“这不是问题,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我保证,自己只做一个闲散王爷,一生一世永不纳妾,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可以嫁给我了吗?” 他半蹲在床前,霸道的握住她的手,看向她。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牖,像铺了一层霜在他的脸上,黑色的眼眸漾着灼灼的光亮。 檀微抽回手,绷着笑脸说:“你诚意不够。” 严凌:“……你希望我怎么证明自己的诚意?” 檀微想了想,“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听说蜀道之巅有一支昙婆罗花,世间罕见,只有至真至诚之人才能摘到。” 蜀道远在天山之巅,就算日夜兼程骑马往返,也要三月之久。 “好,我亲自去摘。”严凌没有任何犹豫,张口答应下来。 绷直的身子忽然就松了下来,然而提着的那颗心刚放下,檀微小嘴巴却是又张开: “我听闻,北极之巅洛河有世间珍宝皎珠,光亮胜过琉璃夜明珠,黄河之外,西洋小国,有个火灵山,盛产火浣布,衣服脏了,用火烤一烤便干净如新。扶馀有一种火玉,放在屋子里,冬日里不用烧炭便温暖如春……” 严凌:…… 脸黑了! 这些珍宝皇宫都没有,只是在古籍上有些零星记载,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好说。 她是不想嫁给自己,还是……考验自己? 一颗心高高悬起来,审视了檀微一会,檀微扬着脑袋,一副没这些东西,就别想娶我的样子,看起来有三分调皮,三分泼辣。 但他莫名觉得特别可爱,像亮出自己小爪子的小猫。 “好,我亲自去给你找,但是你要答应我,回来便嫁给我!”他郑重的问。 虽然是问,却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嗯……”檀微托了长长的尾音,像在思考的样子,吊足了严凌的胃口,直到他脸色由白转黑再转青。 等待答案这个过程好像被无限拉长,他的心像弓弦,被拉长到极致。 在快绷的那一刻,檀微忽的调皮一笑,“好吧。” 严凌舒了口气,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她总能这样轻易让自己破功。 月色朦胧,檀微有些嚣张的小脸,灵动的像精灵,他心里痒痒的,像有小猫爪子在挠。 他想,她就是让自己去死,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没人知道,从小身骄肉贵的严凌殿下,是怎么说服皇帝皇后的,第二日便出发了。 顶着冷风烈日,严寒酷暑,在外奔波了一年,幸运的是,真的把这些绝世珠宝凑齐了。 檀微捧着这些珍宝,眼睛亮亮的,看向奔波了一年的严凌娇娇的笑了。 原本一身疲惫的严凌,瞬间散去,心里像开了一朵粉色的花,藤蔓疯长到身上每个角落,他恨不得来个原地成亲。 虽然已经有皇帝赐婚,他还是像平常人家,带着贵重礼品亲自上门,把三书六礼整个过程走了一遍。 到最后一步请期的时候,明镕告诉她,檀微想在家多待两年,婚期定在两年以后。 严凌两眼一黑差点昏倒,半夜又翻进她的闺房,拽着檀微的衣袖,垂下脑袋,十分病弱的靠在她肩头,“微微,我头有点晕。” 檀微:“怎么了?” 严凌:“爱情使人头晕!” 檀微:…… 严凌:“你为什么要还害我?” 檀微:“我害你什么了?” 严凌:“害我喜欢你啊!” 檀微:……这都从哪学的! 严凌府到她耳边:“微微,早点嫁给吧,我想每天睁眼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檀微:“那就一年以后再成亲吧。” 严凌:…… 严凌日日数着鸢尾花瓣,日盼夜盼,终于眼巴巴盼到了结婚。 婚礼的隆重程度世所罕见,直到百年之后都为人津津乐道,当然这是后话。 成婚当日,掀了盖头,赖在洞房里不肯走,连宾客也不陪,只走了个过场,食髓知味的压下檀微洞房。 那猴急劲,被满宁都的权贵偷偷笑话了三个月。 然而他本人并未察觉,因为他下了朝就回亲王府和檀微腻在一起。 一辈子如眼珠子一般护在手心。 记得她每年的生辰,喜好的食物,服侍头面,一有空就去搜罗,回来和檀微献宝。 冬日陪她住在温泉别院,夏日去避暑山庄,春秋两季带檀微游遍天下山水,甚至远渡西洋去别国。 而檀微,私下里却俨然是个辣妻。 婚后几十年,但凡严凌哪日在外面应酬回来的晚了,说话声音大了一个分贝,敢不认真听她唠叨府里和孩子的琐事,她就命下人关门落锁,罚严凌在外过夜。 对此,严凌深有意见,却不敢不从,有一次翻窗而进,檀微当时就收拾了被子回了娘家。 他日日去明家哄,三个月才把人哄回来。 檀微如个孩童,刁蛮了一辈子,严凌被她欺负了一辈子,两人一直幸福到老。 * 重新回到天宫,两人婚礼也没有耽误,宫殿被布置的十分华丽漂亮。 天界所有神仙全部都来参加,办的十分隆重。 虽然在凡间结过了婚,两人还是虔诚,隆重的按所有流程来。 婚房内,两人手臂交叠喝下交杯酒,宫鹅退下,帝君成婚,并没有敢闹洞房。 紫薇帝君坐在床上,灼灼的看向阿古。 阿古精致的小脸像烧红的虾,眼慌乱的垂下。 虽然她经验也算吩咐了,但从来不是自己真正的身体,这会子,心都快蹦出来。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紫薇帝君看着他,语调略闲凉。 “啊?”阿古正沉浸在胡思乱想里,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故意带着记忆下凡,折磨他的事! 这样一打岔,忘记了紧张,掀起眼皮,扬起小脸,理直气壮耍起无赖,“你有意见?” 下巴扬的高高的,美眸瞪的圆圆的,像只小松鼠,像极了那年刚幻化成人型,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可爱模样。 紫薇帝君佯装的脸色忽的就绷不住了,心里一片柔软,吻上她的额头,“这样很好。” 那个总是在蟠桃园里嬉闹,猩红色眼眸盛满阳光的少女,正一点点回温,那些伤痛,太过窒息,永远忘了吧。 做回那个有些刁蛮,有些懵懂,不必事事周全的孟婆。 红色的龙凤烛摇曳,随着清风时而缓时而急。 在他耳边说:“我对你的爱,像天边的月,亘古不变。” 清风扶起一片窗帘,清凌凌的照进屋里,漾起一室旖旎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的小可爱们,给我打评分呀,谢谢,另外接档文《影帝的全职太太开了系统外挂》,《穿越皇后太难追》已经开文,欢迎大家点进专栏收藏,谢谢。 情话部分,来源于百度网络土味情话。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