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山河变》 那时明月光 著 第1章 楔子一:漫漫黄沙,大风起兮 疾风呼啸,席卷大地,天灰蒙蒙的,映照着这片大地,也是灰蒙蒙的,凌厉的劲风夹揉着石子粒,在荒芜的土地上滚过,漫天的黄雾使人根本辨不清身前五尺之地,这里是南城,是大衍与西夏交界处的一座小城镇。 一截光秃秃的石碑,裸露半截在深厚的沙土之外,石碑上遒劲的狂草,也被这枯燥无味的黄沙,洗去了铅华,只剩下大大的“昭武”二字,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大衍昭武元年,衍武帝与大夏王于此订立停战合约,以南城为界,互不干扰;大衍昭武十一年,立春,合约被撕毁,仅维持十一年的“友谊”破灭,衍武帝终于还是不甘寂寞,发动对大夏的侵攻战,就是在南城,双方二十万大军汇聚于此,那一战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各抛下六万具枯骨于此,南城也因此变成一座无人的小镇,只有被黄沙深埋的枯骨在地底流泪叹息。 今年是大衍昭武十六年,离那场大战只过去了五年,南城却迎来五年来的第一位客人。 漫天黄沙中,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慢慢从地平线走近,那人影浑身裹在一件粗麻布制成的袍子里,头上戴着宽大的防沙面罩,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裹,人影全身上下,仅有那抱着黑布包裹的一双手露在外面,经受风沙的侵袭,但那人影好似全然不怕,任由细碎的砂砾击打在布满皱纹的大手上。让人奇怪的是,风沙如此凌厉,人影身后的大氅却并没有随风飞舞,而是低垂在人影的身后,仿佛那是一块精铁,一块连狂风也无法吹起的精铁。 人影小心翼翼抱着黑色包裹,径直走入这座几乎要被风沙淹没的小镇,人影走在松软的沙地上,脚并没有深陷其中,相反,人影每走一步,都像在跳一支轻快的舞蹈,轻松、写意,一点都不拘泥,一点也不矫柔做作,人影的每一步就像浮在沙地上,每一步走过沙地,竟留不下一个清晰的鞋印,被风吹过后,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连带着人影也飘忽不定了。 人影并没有走多久,而是就近找了一处被掩埋并不严重的,酒肆,至少原来这里是酒肆。人影轻轻推开门,一股阴冷的寒气从门内扑出,咆哮怒吼着想把人影吞没,人影一抖那像精铁一样的大氅,劲风在瞬间扑灭了寒风的最后抵抗,人影轻轻踱步,小心走入室内。这间酒肆算是比较完整的,至少室内除了那道无病呻吟的寒冷疾风,桌子、椅子一应设施齐全,很难让人想象,那呼啸的劲风没有吹烂这酒肆不堪一击的木窗。 人影寻到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顺势摘下头上的防风面具,露出一张苍老的容颜,银白色的长发散落无章,凸显得老人更是苍白无力,但老人的眼瞳却是格外惹人注目,仿佛老人的眼睛中隐藏着许多东西,就如这漫天的黄沙一般浩瀚,无边无际,数也数不清。 老人用粗糙的袖袍拂尽木桌上的砂砾,才小心把黑色包裹放置在桌子上,老人用颤抖的双手解开包裹上的十字扣,包裹向两边溘然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白胖小子,小家伙被一条黄色的缎布牢牢包裹着,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可爱笑脸,此时,那张可爱的小脸睡得正香呢,两个酒窝清晰浮现在他的嘴角。 见到小家伙并无大碍,老人深深叹了口气,颓然依靠在一张木椅上,就这么过了不一会儿,老人从宽大的袍子中取出一个酒壶,又像变戏法般变出一个酒杯,酒壶中的清冽酒液倒入杯中,精致小巧的酒杯盛着酒液,老人先是闻了闻味道,随后满意点点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老人就这么自饮自酌,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傍晚来临前,黄缎布包裹的孩子醒了,醒来后就是哇哇大哭,老人本来还略带诗意的感触被打断,老人只是皱了皱眉,大手从怀中变出一个奶嘴,放在小家伙嘴边,小家伙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对只会生在女子眉间的柳叶秀眉偏生也生在小家伙眉间,小家伙吸着奶嘴,一对柳叶眉一抖一抖地,老人看着只想发笑,突然感叹道:“小家伙,小小年纪就生的这般漂亮,等长大了不知要羡煞多少怀春少女,嫉妒死多少王侯公子,可惜……”老人突然停顿,也不知在可惜着什么。 吸完奶嘴后,小家伙又沉沉睡去,老人重新为小家伙扎紧缎布,不让他冻到,自己则继续品尝随身挟带的美酒,当窗外的砂砾声也逐渐少了,喧嚣了整整一天的黄风终于难得停歇,周围终于安静下来,但没过多久,一种更加奇特的声音取代了黄沙的地位。 那是窸窸窣窣的,像耗子一样的细碎脚步声,且人数众多,只是他们可能没有老人的强悍控制力,因此就算他们很小心压低自己的脚步声,却依然逃不过老人机敏的耳朵。 就在此时,酒肆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步入酒肆中,环视着酒肆中的一切。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半身盔甲,身躯挺拔,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这不仅可以从他腰间的佩刀看出来,也可以从中年男人那双负在身后的手看出,那双手布满老茧,特别是在虎口处,厚密的茧子高高凸起,显然中年男人是一名使刀的能手。 “原来你真的在这,我还以为是情报有错,传说中的剑圣,易水寒大人,竟然会出现在南城这种边陲荒废的小镇。”中年男人沉声笑道,笑容中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而老人,不,应该是当世的强者之一,剑圣易水寒,顿住了饮酒的手,目光直视中年男人的眼眸,中年男人似乎不愿意和剑圣对视这一眼,仿佛这一眼是非常难熬的一眼,于是中年男人逃避了,他偏过头去。 “想不到你们还是来了,司徒云德,你不在你的洛阳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找老夫作甚,老夫可没有惹你们朝廷的地方,”剑圣易水寒语气一顿,喝了一口酒,“如果真要算的话,那也是十年前了,我把你们大内有数的高手蔡雨泉击杀在洛阳城外,你们不会还把这种陈年旧事揪住不放吧,这可不是你们检察院的风格,”易水寒哈哈大笑,饮尽杯中之酒。 司徒云德脸上不满的情绪在脸上一闪而逝,堆笑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件小事,蔡雨泉死在你的剑下,不过是他学艺不精,你应该知道我所谓何事,”司徒云德手指一指老人身前的包裹,“我是为他来的。” 易水寒沉默,过了许久,他想倒酒,却发觉酒壶中已经没有酒,“既然是为了他,请坐过来吧。” 当世间谁有资格和剑圣易水寒同桌而坐,可能除了倾城山的山主,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资格,司徒云德就算再自视骄横,也不敢坐在剑圣对面,因为当他坐下去的那一刻,他离天下第一快剑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司徒云德还没托大到能在这么短的距离躲过剑圣的全力一击,所以他连忙拒绝。 “我想还是算了,毕竟我只是来谈公务的,吃饭喝酒,剑圣大人如果哪天能来趟洛阳城,云德一定在红鹤楼亲自摆上一桌最贵的筵席恭请先生。”司徒云德双手作揖,微微鞠躬。 易水寒听了微微发笑,摆了摆手,“你不用怕,我们只不过是普通聊聊天,再者说,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洛阳第一刀的美名可不是白叫的吧。” 听了这句话,司徒云德动摇了,自己身为洛阳第一刀,如果连和剑圣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都不敢,这要是传出去,自己以后还如何服众。司徒云德微一思考,抱拳和煦道:“既然如此,云德唐突了。” 司徒云德小心翼翼向着剑圣前的椅子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像用尺子丈量出来般精准,分毫不差,极淡的威势从他挺拔的身躯透出,这是洛阳第一刀的骄傲。 当司徒云德安稳坐在剑圣对面,他才重重吐出胸中的浊气。 “小点声,会惊着孩子的,”易水寒颦眉,小声提醒道。 “这就是……” “是的,”易水寒点了点头,司徒云德脸上的喜悦无法掩饰,易水寒却说了一句浇他一头凉水的话,“孩子在这,可是你拿不走,加上你带来的十五名检察院卫士也拿不走。” 司徒云德面露难色加上一抹愠色,显然被对方瞧不起能力很不高兴,“你怎么知道我拿不走他,这孩子是陛下点名要的,我想凭你一个剑圣还抵挡不住整个王朝的追捕,就算我今日完不成任务,还是会有第二波,第三波的人来追杀你。” “不,”易水寒轻轻摇头,不知是想起什么,还是怎么回事,他的思绪停顿了片刻,“有一个地方,你们进不去,”说着,他的手指向着天上一指。司徒云德先是一楞,旋即从位置上跳起,张口大骂,“你疯了,把他带去那里。” 易水寒点头,“你不懂,这是约定好的,改不了了。” “难道是山主的吩咐么?”司徒云德小心问道。 易水寒又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的主意,山主还不知道。” “或许我们能达成一些协议,一些连山主也不知道的协议,”司徒云德还不死心,继续问道。 “这个大陆上,没有什么能瞒过山主,”易水寒淡淡摇头,只不过这次摇头摇的极其坚定。 “既然如此……”司徒云德的手已经握住腰间的长刀,看向距离自己不过一张桌子距离的老人。 “我给你一息的时间先拔刀,”易水寒轻蔑一笑,在轻蔑的背后,是对自身实力的极大肯定。 司徒云德的手握住刀柄,大手上青筋直暴,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长刀出鞘,寒芒照射在睡得正香的小家伙身上,这道精亮的寒芒直接恍醒了小家伙,小家伙近距离观看着他此时还不理解的一幕。 一个呼吸间,一个呼吸后,剑圣的剑也已出鞘,酒肆内精芒一闪而过,刀断,头断,粘稠的鲜血溅在小家伙脸上,这次小家伙不仅没有哭,看着鲜血他反而咯咯笑了起来,易水寒见了这一幕,脸上的皱纹也笑的堆起来,“真是好孩子,看来你生来就应该去那座山,我的选择没有错,至于这个地方,都杀了吧。” 是日夜,南城酒肆外横尸十五具,皆是断头,鲜血在五年后重新染红了这片无垠的沙漠,至于剑圣易水寒,他要去远方,去寻找那座在大陆上存在无数神话的飘渺神山——倾城山。 第2章 楔子二:那个帝王,那座城 自从大衍太祖皇帝于大陆历七十八年一举消灭大周朝后,历经惠、文、玄、高、孝、宁、任、安、顺、厉、献十一帝,共计两百三十四年。任何一个王朝在经过超过两百年的统治后,都很难再延续王朝的气运。 厉帝在位时,横行霸道,弑杀大臣,多少直言劝谏的言官被厉帝一纸诏书坑杀,更有太阁首辅张冉成上书十二道,劝谏陛下修身养性,甚至不惜用辞官来威胁厉帝,最后的结果是太阁首辅张冉成被扫地出门,流放蛮地终老,最终病死在去往蛮地的途中。至此之后,举朝上下再无一人感直言陛下的不是。 失去了直臣们拼死的劝诫,厉帝的行为更是变本加厉,在洛阳宫城原有的基础上,大兴土木,在短短三年间,修建宫殿十三座,劳民伤财。 厉帝驾崩后,献帝继位。几乎是在献帝继位的同年,各地纷纷爆发反抗的呼声,没有丝毫的征兆,反抗的热潮越发壮大。 大陆历三百零一年,统治大陆达二百二十三年的大衍朝彻底四分五裂,裂出汉、夏、西魏、燮、南晋五朝,六国之间互相杀伐、无有竟时。 大陆历三百一十二年,年仅十六岁的司徒云奉继位,是为武帝,年号昭武。武帝在位时,励精图治,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内,将大衍的威势逐渐挽回,这个已经快要走向末日的帝国,在最后的关头,竟然如回光返照般开始强盛。 大陆历三百二十三年,大衍昭武十一年,武帝撕毁与夏的停战协议,命大衍上将越青玄领十万大军与夏交战于南城,此一役双方不分胜负。 大陆历三百二十八年,大衍昭武十六年,越青玄率三十万大军攻南晋,五个月内连下十余城,是月,南晋国都颍川城破,南晋灭。 谁都没有想到,武帝继位仅仅十六年,便已经消灭了乱世一国,那么在这样的局势下,武帝的兵锋又会指向谁呢? …… …… 大衍的国都洛阳,是大衍的政治与军事中心。就在武帝继位之前,洛阳的百姓人人自危,认为大厦将倾,帝国终将走向覆灭,所以许多衍人开始逃出洛阳,甚至就连朝中重臣也有几位以年老为名,向陛下辞官归家。 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司徒云奉登基,仅仅是用了短短十年的时间,便让一个风雨飘摇的帝国稳定,朝局稳定,战争连战连捷,洛阳的百姓自然就愿意给这个朝廷多一分信任,所以不过十年,洛阳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此时,夜色漆黑如墨,新月如钩,整座洛阳城笼罩在夜幕之下。 在洛阳城的最深处,高大的宫城矗立在前,一队队身着重甲的巡夜卫兵徘徊在宫城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无处不在,守卫着这座矗立了两百五十年的宫城。 洛阳的夜晚凉意有些微重,但是在宫城的露台上,一个孤傲的背影似乎照亮了漆黑的夜,等到走近时我们才发现,照亮夜空的不是那个孤傲的背影,而是跟在他身后的内监,内监的手中捧着一盏烛台,正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个孤傲背影的身后。 那个孤傲的背影一直向前走着,他的步履坚定而坚毅地踩在汉白玉石铺就的露台上,他就这么一直走着,没有去在意身边的其他事物,当一队巡夜的卫士从他身边走过时,他也没有在意。当那个孤傲的背影走到露台的尽头,伸出手抚摸着冰凉刺骨的栏杆时,那个孤傲的身影才发出一声令人委婉的叹息。 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在这一声叹息中,能听出发出叹息的人是有多么地疲惫,多么的无奈。 当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顿时他的面目清晰了不少,那是一个不过中年之态的男人,相貌普通至极,在这个年纪,本应该是男人最如龙似虎的年纪,可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你瞧不见这些多余的东西,你只能从男人的脸上读到饱经沧桑的疲累,仅仅刚过而立之年,男人的发梢间已经能看出些许斑白。 是时代的悲哀,还是这个男人的悲哀。 “想不到呀,想不到呀,最终还是让他给逃了,”男人手抚栏杆,轻声叹息,口中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紧紧跟随在男人身后不远处的内监连忙上前,小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托老奴给陛下带个口信,希望陛下能多为龙体考虑,而不要因为这些琐事劳累了身子。”内监说完,早有四名小太监从旁走出,在四名小太监的手中托着一方宽大的银质托盘,在银质托盘上放置着一件厚实的黄色大氅。 “皇后,至少在这个乱世之中,还有人心疼朕的身子,”在内监的服侍下,大衍武帝司徒云奉穿上那件黄色的大氅,顿时那露台上扰人的寒意微微好转。在穿上大氅后,司徒云奉将头偏过去,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可惜你终究是那个人的女儿,不然朕一定会更加疼爱你吧!” “陛下为何不高兴?”不知道为何,一向谨言慎行的内监今天会突然发问,在平日里内监都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帝王,谨言慎行。而今日,或许是在露台的关系,又或许是在帝王的身边呆的久了,又或许是看着面前那个疲累的帝王,内监或许心生不忍,不忍心面前的帝王再如此劳累。 因为只有离皇帝最近的人才知道,为了这个即将没落的王朝,司徒云奉究竟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为了这个即将没落的王朝,司徒云奉有多少个夜晚是在天启殿中独自度过,当那从前线传来的一封封战报,都要经过司徒云奉的手笔。特别是在近日,随着南晋国灭,司徒云奉要处理的事更是多了,除了安排关于南晋的接手工作,然后便是大衍上将越青玄。 越青玄是同司徒云奉自小一起在宫中长大的玩伴,越青玄其父越元在先帝时便是先帝倚重的武将,所以越家在朝中备受器重。当越远病逝后,越青玄自然而然地世袭了父亲的爵位,然后成为司徒云奉倚重的大将军。但就是这位自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司徒云奉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他已经不止一次接到朝中关于越青玄不好的言论,说越青玄大将军在攻入南晋国都颍川时不动一财一物,虽然屠杀了南晋楚氏皇族满门,但是颍川的百姓还是很支持他的,更是有言论说越青玄想拥兵自立。 对此,司徒云奉皆一笑了之,在第二日的朝会上,他发布圣旨,封越青玄为南晋王,在这段时间内代管南晋,对此,举朝哗然,十分不理解陛下的举动。试想,功勋大将领兵三十万在外,竟不归朝,任是谁都会心生猜忌,但司徒云奉没有,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司徒云德信的过越青玄的为人。 在圣旨发到南晋的第二天,越青玄的奏纸赫然呈上,司徒云奉看过后哈哈大笑,然后命人把越青玄的奏纸传给在朝的列为大人传阅,只见奏纸上清楚写着八个大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此之后,朝中大臣再无一人敢直言越青玄之罪。 现在,在冷清的露台上,司徒云德听到内监的话,嘴角微微咧起,露出一口洁白无瑕的牙齿,然后自嘲笑道:“朕么,朕为什么不开心,朕怎么会开心,身处乱局之中,勉力支撑着这个大厦将倾的帝国,你认为朕怎么能开心地起来,你看看那些朝中的大臣,哪个不是墙头草,只要朕在他们那些老匹夫的眼前露出些微疲态,他们马上就敢勾结其余诸国,里应外合攻破太祖皇帝打下的诺大基业。朕不想大衍亡在朕的手中,十分不想,所以朕只能继续坚持下去,直到把每一个国家都给攻陷下来,看着吧,南晋只是第一个,用不了几年,朕将重新将大衍归于一统。” 内监跪下拜伏,高声道:“愿陛下千秋万代,海内一统。” “哈哈哈,”司徒云奉仰头大笑,旋即蓦然,“可惜了,我那个可怜的胞弟,朕派他去追回南晋遗孤,他竟然被易水寒一剑杀死,难道那个所谓的剑圣,真的那么厉害?” “陛下有所不知,”这时,跪倒在地的内监起身,凑到司徒云奉的耳边悄声道:“那个剑圣易水寒的实力已趋于化境,据老奴所知,好似只有大陆的几个秘境之地的掌门有与其一战之力,陛下忘记帐下的大内侍卫统领蔡雨泉吗,便是被此人一剑杀死在洛阳城外。” 听到此处,司徒云奉嗤笑一声,道:“难道这些大陆上的修行者还有与帝**队较量的本事,只要朕一声令下,只需一万精骑,便可将那易水寒击杀。” “陛下切不可小瞧修行者的威力,譬如在我朝境内的倾城山,便是当年为太祖皇帝立下赫赫功劳,倾城山中的修行者帮助太祖皇帝杀死的敌国将领不计其数,太祖皇帝也是靠着这些修行者才最终成功登上帝位,开辟我大衍百年基业。” “是吗?”司徒云奉疑惑,思索,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既然如此,静儿已经满足岁了,便将静儿送到倾城山中修行吧。” “陛下,静公主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难道陛下舍得让静公主去倾城山吃苦,”内监急道。 “有何不可,”司徒云奉皱眉,“既然静儿是我最宠爱的女儿,那便更需要她学到能保护自己的本事,假若有一天朕不在了,朕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陛下说的这是这么话,陛下正植盛年,怎么说出这样的昏话,”内监又一次跪伏在地,惴惴不安。 “哈哈,”这是司徒云奉第二次笑道,经过这几番谈话,他的心情好了不少,“朕心意已决,你等下将朕的命令传到华晨宫,让她们好好准备一番。” 第3章 楔子三:千里之外有座倾城山 倾城山,坐落于距离洛阳城东北方位千里之外的一座“神山”。 为何说倾城山是神山呢,当年大衍太祖皇帝正是靠着倾城山中的修行者,夺下大衍如今诺大的江山基业,太祖皇帝登基后,亲自提笔上书“万世神山”四字,送与倾城山的山主,于是,倾城山成为了大陆上最神奇的存在。不仅每年有众多的武人不惜倾家荡产,也只是为了进倾城山中一观,瞧一瞧这太祖提名的神山究竟身在何处。 在太祖元年时期,倾城山的风光一时远超大陆上所有的隐秘之地,但随着大衍王朝的势落,倾城山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许多隐秘之地似乎也瞧出了倾城山的局势,纷纷出世,其中最出众的便是密宗、红莲寺,以及最神秘的暗堂。这三大势力在出世的同时,便收到了其余诸国的邀请,邀请三大势力中的长老任国家的客卿。 譬如如今的汉王吕青阳,便花费重金,请得密宗大长老萧谨言坐镇国都宣府,一时之间,汉国成为乱世五国中最强盛的国家。譬如大夏,也请得红莲寺的戒律院首座未然大师,大夏王元昊亲自斋戒五日,恭迎未然大师,并封未然大师为大夏国师。 似乎在时代发展的潮流中,倾城山好似已经成为一个代表过去的代名词,但即使如此,仍然没有任何一方隐秘之地的势力敢小瞧倾城山的实力,因为在倾城山中,还有一位境界实力深不可测的山主。 没有人见到过山主的真面目,亦或者是许多人已经见到了,只不过他们忘记了,人们只知道,在太祖皇帝继位之时,便是山主帮助太祖皇帝登基,如今过去了两百五十年,大衍的皇帝更迭了十一代,而倾城山的山主,依旧是那个山主。 曾经密宗有长老质疑过山主的能力,在他刚说完质疑的话语时,一道冲天的凌厉剑气在天地汇集,将那名密宗的长老席卷在半空中,当他重新落在地上时,已经双目尽瞎,口中的舌头被割去。 当时,密宗宗主就在大殿之上,见此情景,不由心生感慨,吩咐手下将那名质疑山主的长老拖下去治疗,然后才说道:“山主的能力,已不在俗世范畴之内,从今以后,不许任何一人在任何地方直言山主。” 自此之后,天下人皆知,倾城山还有山主,而且山主能通天,千里万里之外杀人如探囊取物,所以,就算大衍王朝已然落寞,但只要倾城山还一直在大衍境内,只要倾城山没有表明态度,任何的国家都不敢轻易攻入大衍的版图。 …… …… 倾城山道旁,有终年环绕的云雾,云雾浓厚,令人分辨不清山中境况,在这两百多年中,已经有许多居住在倾城山附近的村名因为误入倾城山雾,而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因此,所有人对于倾城山都是带着七分敬佩、三分恐惧,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在不经过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倾城山。 而此时,在被浓雾笼罩的倾城山雾中,有一位老人正自顾自地走在山道上。老人裹在一件漆黑的大衣中,怀中抱着一个金黄色的包裹,背后是一具剑龛。老人就这般闲庭信步地走着,仿佛走在自家的后院中,潇洒自然,那能迷惑修行者的山雾在老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层层蒙蒙的水汽,除了能使老人更加觉得清凉之外,没有丝毫作用。 当老人踏过第一千三百一十阶台阶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眼前的蒙蒙浓雾突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仿若人间仙境的地方。 在老人眼前,茂林修竹,层层叠帐,众多身着白衣的倾城山弟子正在练剑的练剑、弹琴地弹琴,一阵琴声、古筝、剑锋嗡鸣的声音交错在一起,使天地元气一阵莫名的搅动,老人感叹,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倾城山中的天地元气依旧是所有隐秘之地最浓郁的。 正在老人感慨的时候,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来到老人面前,老人见到这个年轻人嘴角露出微笑,和年轻人相拥在一起。 相拥过后,年轻人低下头,看着老人怀中的金色包裹,嘴角也是露出和煦的微笑,“您终究是将那个孩子救出来了,剑圣大人。” “是呀,”剑圣自然就是易水寒感叹,旋即问道,“不知山主在不在山中,我此次来有一件事想要和山主商量。” “剑圣大人来得正是时候,不知是不是山主一早就知道大人要来,或许是一些其他的原因。今日一早,昨日还在闭关的山主便出现在紫云阁中,并且吩咐我待大人来后,请大人去紫云阁一叙。” “如此,便劳烦先生了,”易水寒一躬身,表达自己的感谢。 “不敢,”那名青衫年轻人托起易水寒,随后让来一条道路,伸手道:“大人请随我来。” 紫云阁在倾城山的顶峰,是倾城山中天地元气最是浓郁的地方,也是山主每一次闭关的必选之地。 易水寒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紫云阁,也不是第一次觐见山主,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格外忐忑,他小心打来金色的包裹,露出怀中的小家伙,此时,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天地元气的舒适,舒服地睡着了,小嘴还不时嘟着,很是可爱。 见此情景,易水寒的老脸上皱纹堆起,他伸出手动动小家伙粉嘟嘟的笑脸,小家伙噘了噘,然后在易水寒的怀中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青衫年轻人感受到了易水寒的动作,回头笑道,看向易水寒怀中的婴孩,道,“想必这就是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了。” “是的,”易水寒轻叹,“不过他并不可怜,只是可惜。” “哦,何惜之有?”青衫年轻人饶有兴致问道。 易水寒再次低头,看着小家伙,叹息道:“可惜他不该出生在帝王家,可惜他不该年不满月便背负全族的使命,可惜他在我手中,我却不能亲自教习他。” “听大人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可惜了,”青衫年轻人打量了小家伙一眼,扭头继续带路。 唉,易水寒看着前方不远处杨柳依依,清风徐来,那处古朴典雅的屋顶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大人,此处便是紫云阁,请大人自行进去,我先退下了。”青衫年轻人躬身说完,已经消失在易水寒的眼中,仿若一道青烟,仿若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看着近在眼前的紫云阁,易水寒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登上一步,一步踩在石头的石阶上,然后是另一只脚,直到他来到紫云阁的红木大门前,易水寒刚欲伸出手轻启门扉,红木的大门无风自动,露出紫云阁的景象。 紫云阁虽说是阁,其实不过一层,且在这一层中什么多余的摆设都没有,只有在阁中的两个蒲团铺在干净的地面上。而此时,其中的一个蒲团上正做着一人,那人盘膝而坐,面容清秀,双目紧闭,当易水寒走进阁中的瞬间,那双紧闭的双目开启,只一眼,阁中的气息莫名地开始晃动,就连易水寒也是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不过这个威武霸道的气势稍纵即逝,那双眼的主人看见易水寒,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然后那人一指面前那个空着的蒲团,示意易水寒坐下。 易水寒得到示意,连忙坐下,然后将怀中的包裹解下,将孩童抱在怀中。 那人看了一眼易水寒怀中的孩童,终于开口说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是的,山主。” “可有名姓?” “这孩子出生还不满一月,自然没有名姓。”易水寒恭敬答道。 “既然如此,我给他取一个吧!”山主手指指向孩童,似乎是在想着该取什么好名字,过了许久,山主才收回手指,对着易水寒说道:“很难,很难。” “什么很难?”易水寒疑惑。 “不只是取名字,还有这个孩子的未来,都很难,”山主清秀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似乎想不透这个孩子的身上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就连自己也算不到这孩子的未来。 “那应该怎么办?”易水寒问道,看向怀中婴孩,面目中满是慈祥。 看到易水寒的神情,山主露出遗憾的表情,说道:“你从楚氏宫城中救出这个唯一的孩子时,你就应该想到,这个孩子的未来不可能在倾城山中度过。” “这个我自然知道,就算我们不告诉他,但天下有这么多人,总会有人能认出他,告知他真相,”易水寒话语一顿,“可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他最终还是会变成那样的人,所以我来找您,我希望您能收下这个孩子。” 说完,易水寒用炙热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清秀男子,直视着山主。 山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我认识的时间也已经很久了,我自然知道你的脾气,你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倾城山的弟子在年满十六岁时必然要出山游历天下。” “您可以不让他出去的。”易水寒哀求道。 山主听罢坚定地摇头,道:“这是倾城山的规矩,破不得。” 见到山主拒绝,易水寒也顾不上许多,从蒲团上站起,然后向外走去,“既然您没有办法,我便不再强求。” 就在易水寒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时,山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易水寒急忙回头,就像抓住水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山主看着那孩童,促然道:“为其改命。” “您可以吗?” 山主飒然,道:“我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知道,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我也是十分心疼这个小家伙的。而且,就算我能为其改命,但我无法预测他的未来,所以自然无法保证他以后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自然,当然。”易水寒哈哈大笑。 山主从易水寒怀中接过孩童,然后说道:“既然你的未来连我也算不出来,那么便叫炎凉吧,希望世态如何炎凉,你也能依旧保持一颗火热的心。” “如此,那便麻烦山主了。”将孩子交到山主手上,易水寒长舒一口气,然后拱手作揖道。 “不碍事,只要你能每年来陪我喝上几杯酒就行了。”山主爽朗大笑 …… …… 大陆历三百二十八年,楚氏遗孤楚炎凉拜在倾城山门下,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在不过三天之后,大衍武帝遣使者送自己最疼爱的司徒静公主入倾城山门下修行,举国哗然,不理解陛下为何有此之举。 两个婴孩来到倾城山,即将开始他们不平凡的人生,而在此时,大陆的局势也是越来越不稳。 汉王吕青阳着手南下,对大衍虎视眈眈,大夏在经过昭武十一年的战斗后,也已经基本恢复了实力,而西魏和燮也在默默的发展着自身的国力,企图在乱世中分一杯羹。 天下风云诡谲变化,风从龙,云从虎,究竟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第4章 :此去经年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又一个十六年,在这又一个十六中,大陆上发生的战争不在少数。 先是大衍武帝将最疼爱的静公主送往倾城山,接着改年号为天启;汉王吕青阳数次进犯大衍边境,均没有取得丰盛的战果;夏王元昊仗着自己地处荒原辽阔之地,数次派遣精骑骚扰大衍边境,武帝对这些夏人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至于燮,自从前几年蛮人开始发展自己的力量,燮一直受制于蛮人的战争之中,无暇顾忌天下的角逐;最后,西魏魏宪公冉青山似乎隐隐有向大衍投靠的趋势。 天启十六年,大陆的局势再一次水深火热,大衍与大汉的军队交战于天火原,只不过这一次,大衍的军队终于占据上风,靠着越青玄奔袭上千里的三万援军,大汉终于在乱世中吃到了王朝的第一场败仗,吕青阳的不败金身也终于被司徒云奉和越青玄的联手击得粉碎。 在大陆互相杀伐之时,倾城山一直飘然物外,静静的观看着各方势力的厮杀。 在倾城山的层层竹影深处,凌厉的破空声呼啸而过,在林中的翠竹上划出一道道整齐的痕迹,没有过多久,那被划出痕迹的翠竹发出不甘心的呻吟倒下,压在最近的另一片竹子上,溅起尘土飞扬。 “炎凉哥哥,你的箭法真是越来越好了呢,估计用不了多少时日,你就能超越老师了,”淡淡的恬淡话语从竹海中传来,一个身着粉色轻纱的少女从竹海的深处走出。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美人儿,少女的皮肤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少女甜美的笑脸上,她伸出纤细的手臂,伸向前方,但是在少女的面前什么也没有,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少女的纤纤玉影凭空消失,就这么突兀地消失在竹海中,没有一丝痕迹能察觉到她曾经出现在这里。 “好了,静儿别闹了,”一个男声从竹海中响起,男声不温不火,像极了一位翩翩有礼的书生所发出的声音,紧随着男声,一个少年从竹海中走出。 少年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皮甲,内里只穿着一件青衣,最令人惊异的是少年的容貌,那是一副令女人见了都会为之动容的美妙面孔,恐怕世间所有人的文人雅士也找不到任何词句来形容少年的美艳。 而正是这个长相美艳的少年行走于竹海之间,少年的手中握着一张最普通不过的黄杨木长弓,在他的背上是一个装着十余支长箭的兜筐。 “炎凉哥哥要找到我才算数,”银铃般的娇笑回响竹海,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自记事起,少女都会和自己在竹海中玩这个游戏,而每一次胜利的都会是自己。 少年张弓搭箭,用青木竹制成的竹箭如圆月般搭在自己的指尖,只有等你凑近来看,你才能发现少年的手掌布满老茧,特别是在食指和大拇指的交汇处更是老茧最为厚实的部位,这一点证明少年确实是一位使弓的能手。少年屏气凝神,用心感受竹海间的元气波动,在这一刻,风在低鸣,竹叶在飘洒,尘土在飞扬,少年的眼中爆射出精芒,然后对准一个方向一箭射出。 竹箭射出的刹那,仿若这个空间都在颤抖,那箭就像一颗流星,快速划过不远的距离,直指自己的目标。 “砰,”一声轻响,竹箭射在虚空中,元气一阵剧烈的波动,之前突兀消失的那名少女从波动之中跳出,手紧紧拍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胸脯,然后用怨念的眼光看向少年,不满道:“炎凉哥哥真是的,每一次都这么快发现人家,下次不和你玩游戏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年的眼中满是疼爱,只见少年走到少女面前,伸手抚摸着少女柔软细腻的长发,缓声道:“每次你都是这样说,可哪一次你有罢休过。” “我不管,”少女跺着脚,撒娇道,“总而言之,炎凉哥哥一定要让我赢一次我才会善罢甘休的。”看着后者的娇美神态,少年笑了笑,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我还要去看老师,你来吗?” “当然来呀,北惊风老师可是我在山中最佩服的老师了,”听了少年的话,少女的目光中满是希翼。 “那就走吧,别让老师久等了。”少年亲昵抚摸着少女微微有些肉肉的脸颊,微笑着。 竹海中的少年少女自然就是十六年前,送入倾城山中的楚炎凉,以及大衍武帝最疼爱的司徒静公主。在倾城山修炼的十六年中,两人虽然修行的功法不同,老师也不同,但两人还是产生了非一般的友谊。 虽然司徒静的年纪要比楚炎凉大一岁,但总是喜欢以妹妹的身份自居,而楚炎凉也喜欢这种照顾妹妹的感觉。 极淡的情愫在不知不觉间产生,十六岁,多么美好的年纪,能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最对的人,难道不正是老天给予的最大礼物吗? …… …… 走出倾城山后山的竹海,来到倾城山的正殿,见过各位师兄师弟,草草吃过今天早上供应的早膳,几乎没有任何停留,楚炎凉拉着司徒静来到自己的老师北惊风的住处。 北惊风是倾城山众多老师中武学功力极其深厚的一位,所以在楚炎凉六岁那年,在被确定不能修炼秘术的同时,北惊风成为了他的老师。 是的,楚炎凉不知道为何不能修炼秘术,这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人们都知道,不会秘术的修行者,和大陆上最普通的武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楚炎凉选择了倾城山中同样不修行秘术的北惊风为师,然后开启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成长之路。 记得楚炎凉曾经问过自己的老师,明明可以修炼秘术,可为何不肯修炼秘术。 那时,北惊风只是用他漆黑如墨的眸看着楚炎凉,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既然我能依靠武成为这个大陆的强者,能成为倾城山的老师,那我为何还要费劲心思去学习那劳什子的秘术,记住,不是好的功法适合对的人,而是对的人适合好的修习方法。” 从此之后,楚炎凉一心一意跟随着老师修行,磨练**,磨练箭技。 但楚炎凉并不单单只会使箭,他还会使剑。在他的休息的房中,一直有一柄剑安静地躺在剑龛中,楚炎凉只是知道盒中有一柄剑,而这柄剑是山主交给他的,说是这是一位友人赠予自己的武器,并且还再三嘱咐自己,在没有下山之前,不得触碰这柄剑,这使得楚炎凉十分不解,赠与自己剑,却不允许使用,这是什么说法。 不过山主说的话,就是对的,这是全天下的共识,所以楚炎凉也从未开启过剑龛,更没有见过剑的模样。 穿过一栋栋木质的小房子,来到最深的那一处,便是北惊风的修炼之处。 轻启门扉,发觉房门却是虚掩着的,楚炎凉很轻松地推开房门,见到一个魁梧的背影。 “老师,”楚炎凉躬身,恭敬说道。 “北惊风叔叔,”这是司徒静的声音,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原来静儿也来了,”见到不只是楚炎凉独自前来,魁梧的背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是的,炎凉哥哥说你找他有事,所以我跟过来看看,”司徒静雀跃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北惊风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然后示意两人随意坐下,“既然你也来了,正好你也仔细听一听,这件事和你们都有关系。” “老师在单独面对我时可从来没笑过,”见到北惊风笑了笑,楚炎凉苦着脸,俊美的脸上写满不满。 “你这臭小子,”北惊风一个暴栗打在楚炎凉的脑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楚炎凉也痛苦的捂着脑袋,口中发出哀嚎。 “北惊风叔叔就知道欺负人,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炎凉哥哥一般见识,真是羞人,”见到自己的爱郞被老师教训了,司徒静连忙帮着楚炎凉按摩被北惊风击打的脑门,同时瘪嘴道。 北惊风气急,却又不好说些什么,“你小子皮糙肉厚的,哪会这么容易就被我打疼,如果他真有这么容易吃痛,这十六年也就白过了。” “哪有老师说的这么严重,”楚炎凉笑着推开司徒静关心的小手,然后盘膝坐下,“今天要不是静儿在这里,我也不会在此时说这番话的。” “你小子……”北惊风欲言又止。 “好了,该说正事了,”北惊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都应该知道,倾城山所有进山的弟子,在年满十六岁的时候都要出山游历天下,本来静儿去年便要出山,都是她死皮赖脸,说非要和你一起接受试炼,在加上有众多老师为她求情,山主才勉为其难,准许她今年同你一起出山试炼。” 听到老师说着静儿的事,楚炎凉看向司徒静,司徒静也看向楚炎凉,两个人四目相对,爱情的火花在生根发芽。 “咳,”北惊风一声咳嗽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只听北惊风接着说,“今年,就是你们试炼的时候了。” “那么老师,我们试炼的内容是什么?”楚炎凉问道。 “我此时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北惊风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自信。 第5章 :自东而来的辕车 当楚炎凉和司徒静还在北惊风的草庐中询问着十六岁的试炼是什么的时候,一架辕车沿着倾城山后山的山道缓缓驶入山中。 这是一队多达百人的车队,护卫的甲士身上的铠甲呼啦啦地作响,整齐的脚步踏在倾城山的山道上。在辕车的红木车顶,一枚月牙的旌旗随风飘扬,那是西魏的冉家家徽,此时正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别样的光彩。 在车队的最前列,一名高大的骑士在趋着高大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骑士身着和甲士不同的轻铁铠甲,铠甲胸口的月牙纹饰散发出孤冷的光芒,骑士脸上高傲的笑脸收起,因为眼前是倾城山,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在倾城山的地界摆谱。 骑士名为凌无双,是魏宪公冉青山坐下的禁卫统领,平时只要负责明州宫城的守卫工作。自宪公于五日前出发前往大衍洛阳面圣后,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宪公派遣凌无双大统领,领一支百人的卫队,前往倾城山,拥世子归国承国,在宪公不在国内的几日,管理西魏的各项事宜。 凌无双摘下头上的铁盔,捧在怀中,然后抬头,静静地看着高大的倾城山山门,胸中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他挥手,示意部下在此等候,而他自己,则是下马,将马交到甲士手中,向着倾城山的深处走去。 倾城山一直都有许多繁琐的规矩,但就是这些繁琐的规矩,大陆上没有任何人敢去触犯。首先,倾城山是天下敬仰的神山,天下武者对这座神山趋之若鹜;其次,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承认自己已经拥有和倾城山正面抗衡的实力。 当实力足够保障自身时,也就不用太在意旁人的眼光了。 当凌无双步入倾城山之时,早有倾城山的弟子在一旁等候,那弟子也不和凌无双多说什么,只是埋头领着凌无双走过一尊尊亭台楼阁,走过一块块练武的场地,直到来到一位青衫年轻人的面前。 弟子对着青衫年轻人躬身,青衫年轻人挥挥手,示意那弟子可以离开了,随后那弟子才安然离开。 见此情景,凌无双自然知道面前的青衫年轻人可能是山中的权势者,甚至可能是那传说中的山主。 于是,凌无双低头,双手抱拳,恭敬说道:“在下是西魏禁军统领凌无双,今次是来接我西魏冉成世子承国,还望先生允许。” 青衫年轻人只是嘴角微笑,对着凌无双一侧身,温和说道:“原来是凌统领,在下倾城山副山主苏程程,有些事情统领还是和在下去殿中说吧。” 凌无双微一皱眉,但听闻对方的名号,接待自己的竟然是倾城山中的副山主,心中也就释然,于是他一拱手,道:“先生,请。” “凌统领,请,”苏程程一摆手,带着凌无双进了身后的这座大殿。 进了大殿,分主次坐下,看着大殿中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凌无双瞪大了双眼,这大殿中的随便一件东西流落到大陆上,都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凌统领在看什么?”苏程程的目光直视着凌无双。 凌无双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失态,于是他轻咳一声,正襟危坐,沉声道:“先生有没有想过,您这大殿中的宝物无论是哪一件都是无价的,而这些珍贵的宝物如今却像破烂一般随意弃之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难道先生不觉得可惜。” 苏程程听罢,轻笑一声,不屑道:“统领应该知道,物以稀为贵,当稀有的东西多到你每天都可以看见,也就不稀奇了,更何况是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先生这句话说的好,”凌无双竖起大拇指,“就像这天下一般,人多地少,自然人们纷纷争相逐鹿,如果每个人都能拥有满足自己胃口的土地,天下是否就不用发生战争了?” 苏程程摇了摇头,露出遗憾的神情,“统领此言差矣,人的**是无止境的,当他们得知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人拥有和他们一样多的土地时,他们才不会管自己够不够满足,他们只会想着如何去占领更多的土地罢了。” “确实如此,”听了苏程程的一番话,凌无双低着头,大手不自禁地抚摸着胸口的月牙西魏家徽,苏程程注意到这一点,于是他说道:“统领此行是为了冉成吧。” 凌无双听了点头,苏程程大手在空中微微张开,一道青色的气流顺着他的手掌旋转,然后成为漩涡,直到这个漩涡越来越大,苏程程一扬手,那道青色气流组成的漩涡托掌而去,划过凌无双的眼角,飞出了大殿。 “先生,您这是?”凌无双不解。 苏程程早已闭上双眼,静静道:“别急,过一会儿就来。” 没过多久,一只雪白的靴子踏进大殿,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站在大殿门口,看见眼前的副山主,毕恭毕敬说道:“副山主,听闻你有事找我。” “世子,”凌无双惊喜,早已站起,走向冉成。 “你是?”冉成似乎有些疑惑,待到过了一会,凌无双站在他身前,他才似乎想起,“凌统领,你怎么来了?” “世子有所不知,主上五日前已经入洛阳面圣,如今西魏朝廷不可一日无君,于是主上在临走前嘱咐我来倾城山接您回去承国。”凌无双惊喜说道。 “承国,”原本一脸平静的少年的脸上开始剧烈变化,那是一种惊喜,又是一种诧异,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不过少年很快收敛起自己的表情,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映在了苏程程的眼中。 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苏程程轻声叹息,然后起身,走到冉成身边,对他说道:“冉成,你自幼便来到倾城山中,每一年只回去一次,如今既然你父王不在朝中,那么你便回去吧,待你父王从洛阳归还,你再回来便可。” “是,”冉成对着苏程程恭敬回道。 “凌统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自然有你西魏的车队,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道统领能否答应。” “既然是先生说的,凌某答应便是,”凌无双爽快应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程程面露微笑,“凌统领应该知道,凡是山中弟子在年满十六岁之时,都将出山游历,这次山中又有两个年满十六的弟子,不知可否跟随凌统领一齐上路,也好让他们见见世面。” “先生真是说笑了,倾城山中的弟子都是天子骄子,凌某还有什么说不敢的,不过是跟随车队一起上路罢了,先生放心,凌某一定会照顾他们的安全。” “如此甚好,”苏程程笑道。 “先生,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世子承国乃是大事,不知你那弟子什么时候能到,我们也好尽快上路。”凌无双说道。 “统领莫急,他们马上便至。” …… …… 北惊风的草庐中,北惊风的左手突然微微一颤,一道青色的光芒浮现在他的手掌上,然后青色的光芒在他的手掌上幻化出一行小字。 北惊风见了小字,嘴角翘起,然后一拍面前楚炎凉的肩膀,道:“小子,跟我去静心殿,你们的试炼来了,静儿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说完,北惊风起身,楚炎凉拉上不明所以的司徒静,紧紧跟在北惊风的身后。 “老师,这个试炼任务是什么呀?” “就是呀,北惊风叔叔,我和炎凉哥哥的试炼究竟是什么呀?” 还走在山道上,楚炎凉和司徒静的疑问就一直萦绕北惊风的耳畔,他黝黑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耐烦,“我的两位小祖宗,等你们到了,见了副山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们现在问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好吧,”司徒静噘了噘可爱的小嘴,“不说就不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能和炎凉哥哥一起执行就行了。” 司徒静将身子靠在楚炎凉的身旁,北惊风见了,一抹遗憾在眼角一闪而过。 来到静心殿前,北惊风先一步迈入,见了山主,“北惊风见过山主,已将楚炎凉和司徒静带到。” “恩,”等了许久的苏程程终于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宛若金童玉女般的两个人,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就坐吧。” 凌无双就坐在苏程程的右手边,当北惊风一行人迈入大殿的一刹那,他就认出了司徒静公主。于是他连忙起身,恭敬道:“在下西魏禁军统领凌无双,见过静公主殿下。” “见过静公主殿下,”在苏程程左手边的冉成也是起身,恭迎静公主的到来。 在大陆之上,虽说大衍余威减弱,但毕竟还是天下间唯一的皇室正统,所以静公主的身份也是十分尊贵的。 “哦。我知道你,你叫冉成是吧,好像是西魏的世子,”司徒静指了指冉成,有转过头看向凌无双,说道:“你又说你是西魏的统领,难道是来接你们世子回家的,”司徒静说完,又靠在楚炎凉的手臂上。 “回公主陛下,在下确实是来迎接冉成世子归国承国的,”凌无双低着头,但其实他一直在注意场间的形势,司徒静公主的出现是他意料之外的,那么司徒静身边的年轻男子又是谁,看他和司徒静公主亲昵的模样,难道是司徒静公主的喜欢之人。 “炎凉,静儿,凌统领来皆冉成世子归国,那么你们的试炼便是跟随凌统领出去走一趟,如果你们顺利回来,那你们的试炼就算结束了,你们也就正式成为倾城山的一员了。” “先生,就这么简单,”司徒静叫道,似乎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苏程程笑道,然后扭头看向不发一言的楚炎凉,“炎凉,这次下山,我准许你带着那柄剑,不过不到关键的时刻还是不许用,知道吗。” “知道了,谨遵先生口令,”楚炎凉躬身。 “如此便好,你和静儿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凌统领就要出发了。” “是,”楚炎凉带着司徒静转身离去,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冉成见到司徒静后,眼中的火苗。 第6章 :此去出山,游历天下 通常一般来说,倾城山作为天下修行者云集众多的势力之一,自然在大陆有许多国家会将自家的世子、公主送往倾城山中,研习秘术或者武技,而为了不让这些在大陆上互为仇敌的王国世子在一进山就彼此仇恨,倾城山中是不允许弟子之间交流背景的。 冉成此人,楚炎凉是知道的,比自己进山早三年,平日里不是到处晃悠就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没人的地方发呆,就算倾城山为每一位弟子都安排了老师,但冉成通常也是不会去上课的。 而直到今天,当楚炎凉得知对方的身份,他才终于明白对方是西魏世子,来倾城山学习不过是为了堵住朝中那些大臣言官的臭嘴,省的他们老是在宪公身边说三道四。 当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冉成的眼光时,楚炎凉注意到了,而且他十分清楚这种眼神代表着什么。于是在带着司徒静离去的刹那间,他不引人注意地瞪了冉成一眼,冉成见到这位貌似和静公主关系很好的年轻人瞪自己,也是一愣,旋即飒然笑道:“炎凉兄似乎对我很有成见?” “何以见得?”苏程程似乎很感兴趣。 “没什么,都是小孩子的玩笑罢了,”这时,北惊风出来打圆场,不过他黝黑健硕的身板似乎他才是应该令人警惕的人物。 “炎凉,你先带静儿过去,这里有老师来摆平,”北惊风对着楚炎凉说道。楚炎凉点了点头,带着司徒静离去了。 “冉成,你之前说炎凉似乎对你有意见,是怎么回事?”苏程程问道。 “回先生,您应该知道我在山中的作为,而炎凉师弟一直又是那个上进的代表,他看不惯我是在正常不过了。” “是吗?”苏程程扭过头,瞧着北惊风,北惊风被这一瞪吓得一个机灵,连忙道:“正是如此。” “哈哈哈,”苏程程哈哈大笑,“年轻人,有些小摩擦是好事,这样才能促进你们的竞争性。” “先生说的是,”北惊风答道,同时在心中叹道,差点让这小子吓死了。 …… …… 离了静心殿,终于不用再被殿中大人物的气场压制,司徒静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柔软的身子吊在楚炎凉的身后,楚炎凉甚至能感受到背部的那团柔软,脸颊微微一红。 司徒静见楚炎凉脸红,不禁调笑道:“炎凉哥哥,你怎么脸红了?” “明知故问,”楚炎凉把司徒静顺势背在身后,先前走去。正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倒影洒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令人温暖,小道旁,被扫地整整齐齐的落叶堆在一旁,楚炎凉定睛看去,只见在小道的不远处,正有一个老妪手中持着一杆扫帚,正小心缓慢的扫着山道上的落叶。老妪的每一下都是那般的轻柔却又那般迅速,但地上的落叶没有一片因为老妪的动作而随意散落,落叶只是很乖巧地散开,滑落在道路的两旁,不过一会儿,山道已经几乎要被打扫干净了。 “倾城山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连一个扫地的老妪竟然也是修行者,”看着老妪,楚炎凉下意识感叹道。 “那是自然,”被楚炎凉背在身后的司徒静探出小脑袋,搭在楚炎凉的肩头,细声细语道:“倾城山可是自太祖建立大衍以来就一直存在的神秘之地,当年太祖皇帝也是靠着倾城山的帮助最终才能一统天下。现如今,虽然父皇极力挽回大衍的危局,且在十六年前攻灭了南晋,消灭干净了南晋皇族,但还是有汉和大夏处在大衍的左右,环伺其间,但是,只要倾城山还在大衍境内,还没有表明态度,那么就没有一个国家敢于侵犯大衍的境地。” “难道同为神秘之地的密宗以及域外的红莲寺也不行吗?”楚炎凉走过斑驳的地砖,低头问道。 “当然不行了,”司徒静嘟着粉嘟嘟的小嘴,煞是可爱,她的嘴凑近楚炎凉的耳,弄得楚炎凉耳根痒痒的。 “我听我的老师说过,当年倾城山的山主曾和密宗的宗主有过一场较量。” “是吗,”楚炎凉惊喜,“那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山主赢了,”司徒静不屑,似乎密宗的宗主在她眼中不过如此,“听闻山主连手都没动,只是一个眼神,一声大喝,那密宗的宗主就被吹了几个跟头,从此再也不敢出现在大衍境内。” “一个眼神,一声大喝,”楚炎凉向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山主的通天大能呢? “好了,快去取东西吧,别让老师和先生等急了,”司徒静从楚炎凉的后背跳下,对着楚炎凉摆出一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去收拾下山的东西了。 看着司徒静越来越远的身影,楚炎凉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想起自己连武道的巅峰都没有达到,又何谈能达到山主他老人家那般高深莫测的境界。 楚炎凉一拳挥出,带出一串劲风,“唉,人生呀!” 回到自己在山中居住的地方,也是同老师一样的草庐,楚炎凉不用带什么东西,不过几件换洗的衣物。他找出一个青蓝色的包布条,将几件衣物随意地塞进里面,然后他的目光被桌上的那柄颀长的剑龛吸引。 楚炎凉走进剑龛,小心地用手抚摸的那仿若玉质的剑龛,触手可及处一片冰凉,楚炎凉知道盒中有剑,却不知是什么剑,不过从感受上来看,此剑定非凡品。 楚炎凉将剑龛负在身后,又不知从何处找了条麻绳将剑龛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后他又取上自己的黄杨木长弓和长弓旁的箭筒。待一切准备就绪,楚炎凉心中满是惆怅,他看向屋外,这片大陆上,又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呢? …… ……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楚炎凉和司徒静又来到了静心殿中,看着整装待发的楚炎凉,北惊风老怀大慰,虽然不止一次见到楚炎凉戎装的样子,但今次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见,虽说只是大陆游历,但谁知道楚炎凉愿意在大陆上呆多久。 司徒静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带,只是手中捧着一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锦盒,锦盒造型精致,且上面篆刻着龙纹,一看便非凡物。 “静儿,这是什么?”北惊风好奇问道。 “不告诉你,”司徒静撇撇嘴,别过头去,引得场中人好笑。 “好,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么,凌统领,”苏程程对着凌无双一拱手,“那便有劳统领了。” “在下定不辱使命,”凌无双回礼道,对着冉成点了点头,带头向外走去。 冉成紧紧跟在凌无双的身后,在他经过楚炎凉的时候,撇了眼楚炎凉,露出不屑的神情。 “炎凉呀,这把剑一定要小心使用,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打开剑龛,”看到楚炎凉身后背负的剑龛,苏程程提醒道。 “炎凉知道。” “先生,那柄剑到底是什么剑,是不是大陆上十分有名的剑呀!”司徒静像个好奇宝宝,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问道。 “你这丫头,”苏程程指着司徒静笑道,“你们快走吧,凌统领已经出门了,再不走都赶不上了。” “哦,”见先生并不回答自己的提问,司徒静又不开心了。 “切莫记住,当你拔出这把剑的时候,就是你们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苏程程语重心长道。 一路跟随着凌无双,来到倾城山山门,楚炎凉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倾城山门,然后登上了为世子冉成准备的辕车,当辕车的珠帘闭上的一刻,楚炎凉知道,新的征途又即将开始了。 …… …… 洛阳皇都,层层宫门。 内监将大殿各处的铜烛点亮,司徒云奉直到这时才知道,又是一天过去了。他伸手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禁轻抚着酸痛的额头,心道,“这个天下,为何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 此时的司徒云奉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刚到而立之年的皇帝,如今的他虽说不过四八之数,但经年累加的繁重事物确实令他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变得更加病重。 厚重的额头纹和几乎已经布满鬓角的白发无时无刻不再昭示着一个既定的事实,大衍武帝司徒云奉,已经不再年轻。 正这么想着,内监的声音穿过层层围帘,传到司徒云奉的耳中,“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司徒云奉放下手中刚刚批阅完毕的奏折,轻声说道:“知道了,今日还有什么事吗?” “西魏宪公还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哦,”司徒云奉默默点点头,算来今天就应该是宪公朝圣的最后一天,明日,归魏的马车就将踏上归家的路了。 西魏宪公冉青山小心恭敬地静静站在原地,等待这片大陆真正的王。 “宪公真是久等了,”司徒云奉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上,传入冉青山的耳中。 “不敢,”冉青山躬身,跪伏在地。 看着跪伏在地的冉青山,坐在龙椅上的司徒云奉在心底放肆的大笑,但表面上他还需要借故安抚对方几句。 “宪公,不知道朕几日前和你说的那件事……”司徒云奉欲言又止,而冉青山早已明白陛下指的是那件事。 “陛下放心,臣下虽为一国之君,但还是知道,这个天下究竟是谁说的算的。” “如此就好,”司徒云奉抚掌,“既然如此……”司徒云奉一摊手,早有内监托着一方精致的银质托盘奉到冉青山的眼前,而托盘上摆着一张布帛。 “这是逐郡、天水、龙镇等五城的地图,希望宪公能够笑纳,从今日起,他们便可以纳入你西魏的版图。” “这……”看着眼前的五城地图,冉青山是又惊又喜,于是他将头埋地更低了,“多谢陛下,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司徒云奉开怀大笑,指着冉青山说道:“宪公,你这话已经有人在十六年前便说过了。” “臣下知道,是越青玄越将军,臣下自然不可能与越将军比肩,但希望陛下知道臣下的诚意。” “宪公的诚意,朕是知道的,既然这几国之中,只有宪公愿意与朕结为同盟,但朕至少要让其他的国家,尤其是那汉和大夏,好叫他们瞧瞧,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泱泱大国。”司徒云奉握紧拳头,肃然道。 “这是自然,”从内监手中接过那张细腻的布帛,冉青山握着布帛的双手都在颤抖,脑中犹记在来大衍朝圣的前一晚,汉王吕青阳写给自己的一封密信。在信中,吕青阳在信纸上描绘的美妙远景。 “待到那时……”在信中吕青阳写道,而比起那些看不见的那时,显然还是手中亲手握着的五座城池更有说服力。 “好了,既然宪公已经明白朕的意思,那便早日回去歇息吧,时日已经不早,明日宪公还要早归呢。” “谢陛下体恤臣下,臣下告退,”冉青山手中捧着布帛,恭敬着倒退着出殿。 “总有一天,”端坐在龙椅上的司徒云奉面色肃然,“我要让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第7章 :自山林中崛起的武人 已经穿越倾城山的范围,经过大朝城,再往前走不了多远就即将进入西魏的国境。 离开倾城山已经三天了,凌无双骑着高大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辕车的围帘被掀起,一个少年静悄悄地坐在驾车的车夫身旁,不时地问着一些关于大陆上的趣闻轶事,甚至有时候,那个少年也会在队中,询问大陆上武人的状况,他们聊天的内容有时会传到凌无双的耳中。 凌无双看向那个名叫楚炎凉的少年,心中满是赞叹,赞叹对方的睿智和好学,而自家的世子的表现却着实让凌无双失望。。 离开倾城山已经三天了,冉成整日呆在马车中,甚至连用膳的时候也是在辕车中度过的,连静公主在用膳时也会走出辕车与护卫的甲士一起吃饭,相较于这一点,凌无双只能将叹息深深埋在心底,同时感叹,将西魏交到这样的世子手中,真的会是好的结果吗? “凌统领,我们马上就要到大明州了吧,听说大明州是西魏的首府,一定非常好玩吧,”司徒静的欢呼从辕车中传出,传到凌无双的耳中。 “回公主殿下,我们离大明州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我们会在阑珊城短暂休整,阑珊城一直是我朝论繁华程度仅次于大明州的城市,相信不会令公主殿下失望的,”凌无双骑在马上,勒慢马头,与辕车的速度保持一致。 “炎凉哥哥,等到了阑珊城,你一定要陪我好好逛逛,在山中早就被憋死了,”司徒静只瞥了一眼凌无双,转头向着楚炎凉说道。 楚炎凉尴尬地点点头,算作回应。 “公主殿下,只是一个小小的阑珊城有何可逛的,”这时,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司徒静的身边响起,那是冉成。 辕车外的凌无双眉头微皱,暗道世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公主殿下说话岂是我们能够反驳的。 冉成转头看向司徒静,目光炙热,“静公主,我马上便要承国,成为万人之上的储君,只要你点头,愿意下嫁给我,我愿意将阑珊城直接封赐给你,如何?” 司徒静听了不屑,并没有欣喜,反而极为厌恶地瞪了一眼冉成,说道:“冉成,谁稀罕你们西魏的那几座破城,我大衍荣光耀世,依旧是天下绝对的主宰,而我又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只要我和父皇一说,这天下的城池还不是任我挑选,是吧,炎凉哥哥。” 说完,司徒静来到辕车外面,将身子依靠在楚炎凉的身边,靠着心爱之人的体温,司徒静感觉很温暖、很贴心。 楚炎凉轻轻点头,大手揽着司徒静的香肩。 辕车中的冉成却是妒火中烧,心中暗道,楚炎凉你这小子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介布衣,凭什么能拥有静公主。于是冉成从辕车的车厢中站起,正准备找楚炎凉好好理论一番,凌无双一声轻咳,打断了他的动作,“静公主,时日已经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要选一个地方,好安营扎寨。” “好呀,凌统领,”司徒静高兴地应下,然后拉着楚炎凉向着一边走去。 凌无双向着身后的百人队伍发下命令,行进了一天的队伍终于缓缓停歇,早就有甲士取出帐篷,又有一群甲士开始堆砌灶台准备生火做饭。 待看到楚炎凉和静公主走远了,凌无双才凑近到辕车旁,细声说道:“世子为何在辕车中说些惹公主不悦的话?” “凌统领,连你也来对我说教吗?”冉成掀起辕车的围帘,露出一样怨恨的脸。 “属下不敢,”凌统领低头,然后继续说道:“属下只是不希望世子和静公主将关系闹僵,毕竟宪公已经同意和大衍结盟,如今世子如此行事,恐怕不妥。” “不妥,”冉成嗤笑,手指指向楚炎凉和静公主离去的方向,“你看那楚炎凉,不过是一介布衣,如何配的上静公主,只有我这个西魏未来的储君才有这个资格,凌统领,等到父王从洛阳回来,我要向大衍的皇帝提亲。” “一切听世子吩咐,”凌无双一拱手,转身离开,心中叹息。 …… …… 离开了车队的范围,林子中只剩下司徒静和楚炎凉,只有在这个时候,司徒静才会不顾及旁人的眼光,赖在楚炎凉的身上。 此时,司徒静就欢呼雀跃地趴在楚炎凉的背上,脸上带着笑脸,楚炎凉也早已习惯了司徒静和他玩笑打闹。 “炎凉哥哥,还在为冉成的话生气吗?”司徒静突然问道。 “生气,”楚炎凉疑惑,“我为什么会生气?” “好呀,冉成都那样说了,你竟然一点都不生气,我不开心了,”见到楚炎凉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司徒静撅着嘴道。 “好了,我当然生气了,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楚炎凉低着头,“他说的确实是对的,他是西魏的世子,将来一定是西魏的皇帝,而我,不过是倾城山中的一名学生,一介布衣,如果以后冉成真的说动皇帝将你嫁给他,难不成我还能杀进洛阳城逼皇帝反悔不成。” 见了楚炎凉落寞的表情,司徒静沉默良久,才拍拍楚炎凉的肩膀安慰道:“如果父皇真的把我下嫁给冉成,那我就逃婚。” “逃婚?”楚炎凉吓了一跳。 “对,逃婚,”司徒静咧着嘴笑道,就像一只顽皮的小猫,正筹谋着伟大的计划,“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就事先在洛阳城外等着我,等我逃出来后,我们就浪迹天涯,天下这么大,总会有让我们容身的地方,不是吗?”说完,司徒静安静地将脑袋靠在楚炎凉的肩膀上,嘴角露出甜甜的笑。 楚炎凉抓紧了司徒静的手臂,如果一个女人为了你能做到这一步,她一定是十分爱你的吧。 “不会的,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如果皇帝真的将你下嫁到西魏,下嫁给冉成,我一定会在你驶向西魏的道路上将你救出。” “恩,我相信你,”司徒静轻轻恩了一声,星光闪耀,岁月静好。 微风吹动山林,细密的落叶随着风声发出呼呼的嘈杂声,楚炎凉背着司徒静回到营地之中,此时,早有蒸腾的热气自大锅中升起,司徒静从楚炎凉的背后跳下,闻着香气的她凑近大锅,看着大锅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口水大动。 “凌统领,今天的晚饭是什么呀!” 凌无双微笑着,也走到大锅旁,说道:“回公主殿下,这是猪肉和我西魏一种独特的野菜放在一起烹煮,亦是我西魏行军打仗最常见,也是最美味的一道美食。” “真是太棒了,”司徒静站在一旁感叹,早就有甲士端着一碗恭敬递到司徒静手边,司徒静接过,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然后感叹道:“凌统领,真是太好喝了,猪肉入口即化,野菜也有一种独特的味道,这比我在皇宫中吃过的一些菜还好吃。” “是吗,”听见静公主夸赞美食,凌无双脸上乐开了花,“既然好吃,公主殿下就多吃些。” 凌无双说完,也给自己添上一碗,然后吩咐手下甲士,将世子的晚膳送到辕车去。 楚炎凉坐在篝火旁,端着一碗汤细细品尝,说道:“味道确实不错,比我自己弄得那些野味好吃多了。” “多谢,”凌无双对楚炎凉是很有好感的,不仅是因为对方出生倾城山,同样是对方作为车队中的一员,时常会帮助自己手下的甲士,有时会帮助他们收拾晚膳的残骸,有时又会帮助他们一起扎营。对于这样的人,凌无双从来都是十分愿意亲近的。 “凌统领,不知你对于营地周围的布防如何?”用过晚膳,楚炎凉突然没头没脑问道。 凌无双虽然疑惑,但还是说道:“和平日里一样,在四面都有甲士防卫,怎么了,你发现了一些什么?” “没什么,”楚炎凉摆摆手,“只是我刚刚在四周看了一会,发觉这四周到处都是擎天的树木,如果有什么歹人藏在其中,还真是不好防备。” 凌无双听罢笑道,摇头说道:“马上就要到我西魏国境,哪里会有什么劫道的歹人,就算那歹人来了,这里有甲士上百人,难道凌某还会惧怕那区区歹人。” “我只是奉劝凌统领还是小心为好,毕竟马上就要到西魏境内,甲士们可能会出现倦怠的心理,如果我是敌人,今晚就是最好袭击的机会。” 望着楚炎凉不像撒谎的眼神,凌无双收起笑意,他认真点头,沉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去将今夜的布防重新安置一下。” “劳烦凌统领了,”楚炎凉对着凌无双一抱拳。 “岂敢,岂敢,炎凉先去休息吧,晚上由我看着呢。” 在回帐篷的路上,司徒静拦住楚炎凉,低声问道:“炎凉哥哥,你和凌统领说些什么呢,那么神秘?” “没什么,”楚炎凉只是笑笑,接着对司徒静说道:“今天晚上无论你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为什么?”司徒静不满。 楚炎凉揉了揉司徒静的秀发,“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好吧,”司徒静撅着嘴,不满道。 …… …… 西魏的帐篷使用鹿皮制作的,十分坚韧且十分耐寒,楚炎凉躺在帐篷里,鼻中总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楚炎凉知道,那是鹿皮帐篷上的异味。 帐篷外十分安静,就像从倾城山出发后的三天一样,今晚也是沉寂的。楚炎凉将头埋在被子中,希望今夜真的能平安度过。 在深深的期待中,他浅浅睡去。 楚炎凉并没有沉睡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帐篷被谁用力地拍打着,本身就是合衣而睡的楚炎凉一个机灵从被子中翻出,刚一钻出帐篷,就看到了凌无双焦急的一张脸。 “出什么事了?”楚炎凉问道。 凌无双还没有答话,不远处的山林就清楚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距离营地不远处的山林深处,走出了十几名身着夜行衣的黑影,在黑影的前列还有几名浑身****的壮汉,但见其中一名壮汉举起地上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因为楚炎凉的视力实在是很好,他甚至能看清壮汉憋得通红的脸庞以及浑身暴起的青筋。 壮汉举起巨石,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顶帐篷抛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都随着这一声而颤动,那顶帐篷顿时被巨石砸的凹陷,在帐篷底下,一堆猩红的肉沫飞溅而出,辨不清骨头和血肉。 “敌袭,敌袭,”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从营地的四面八方传来,早就有数十名甲士抽出腰间的弯刀,摆好阵势,护住营地中央的辕车。 更多的甲士则是冲向那些壮汉和黑影,与他们厮杀在一起,场面极度地混乱。 “凌统领,这些是什么人?” 凌无双此时早已面无血色,当看到壮汉投掷出千斤巨石时,他紧握着腰刀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他面如死灰看向楚炎凉,嘴唇颤抖道:“是武人,大陆上的武人。” 第8章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一箭之间 众所周知,大陆上除了高贵的修行者之外就是武人,所谓武,刚直坚硬曰武,克定祸乱曰武,他们拥有强大的肉身力量,军中也是武人最常见的地方。但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武人在大陆上的地位并不是很高,他们不像修行者那样,哪怕是最低级的修行者,也可以直接在朝中任职,担任五品以上的大员,而武人,只能在军中摸爬滚打,一步步往上升,稍有不慎,在一场战争中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楚炎凉看着自山林中突然袭向营地的那些武人,看着那些赤身**的壮汉举起脚边的一块块巨石,然后砸向向着那边冲去的西魏甲士。 每一块巨石砸出,都能砸倒三四名甲士,被砸倒的甲士顿时就会丧失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地上,捂着受伤的部位哀嚎。多达百人的甲士竟然被区区几名武人唬住,一时间竟是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山林间的十几道黑影见状,也明白了对方可能是怕了己方的攻势,然后其中一名首领模样的人抽出腰间的长剑,其余十几人见到首领取出武器,也抽出腰间的长剑,十余柄长剑同时出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月光映照在十几柄长剑的剑身照射出银白色的反光,将漆黑的夜色染上一抹银白。 “杀光他们,”首领嘟哝一声,顿时,十余道黑影扑射而出,冲向面前的西魏甲士。 当那十余道黑影和甲士混战厮杀在一起时,楚炎凉看的真切,西魏的上百甲士根本不是这些黑影的对手,仅仅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有十几名甲士捂着咽喉倒下,鲜血像止不住的泉水般喷溅在泥土地上,将黝黑的土地染成暗红色。甲士的长刀砍在一名黑影的身体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加之声,甲士锋利的长刀只不过砍破了黑影的衣服,竟然连皮肤也无法割破,更别提击杀对方。 这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呐喊、哀嚎、鲜血喷出体外的细密声响,这一切的一切都映在楚炎凉早已经越发冰冷的眸中。 他紧握着早已六神无主的凌无双的手,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凌无双,“凌统领,请马上组织所有人退守到辕车的范围附近,并马上发送求救信号,不然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看着楚炎凉坚定的眼神,凌无双似乎缓和了些,作为西魏宫城的禁军统领,他很快调整心态,向着楚炎凉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世子所待的辕车,组织剩余的甲士排开防御阵势,抵御黑影的突击。 楚炎凉见状,连忙回到帐篷内,拿起枕边的黄杨木长弓,箭壶中还剩十五支箭,楚炎凉微抿着嘴唇,将箭壶背在身后。最后,他看了眼仿若玉质的剑龛,想起先生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打算使用它。 当楚炎凉装备齐整来到营外时,西魏所有的甲士全部聚集在辕车的四周,小心警惕着前方的黑影,凌无双站在队伍的正中,不时挥手示意甲士防御所有可能突破的缺口。 楚炎凉赞赏地点头,凌无双作为禁军统领,虽然武功不高,但军事素养还是非常不错的,依靠凌无双排开的这个阵势,想必他们一定可以支撑到西魏的援兵赶到,毕竟这里离西魏的边境已经不远了。 凌无双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十余道黑影,不知何时,之前举起巨石的壮汉已不知踪影,凌无双心头微寒,可能那些壮汉不过是起到威慑对手的作用,真正用来击杀敌人的还是这些形如鬼魅的黑影。 凌无双站在阵中,大喝一声,“龟甲阵。” 他话音刚落,甲士跟随着他的口令开始变幻阵型,之前还仅仅是围成一圈的甲士,开始有条理的将身穿重甲的卫士排在阵外,重甲士手中持着长达三尺的长枪,枪头寒光凌凌,泛出点点杀气。手持腰刀的甲士则更多的守护在辕车的四周,形成第二道方位。 楚炎凉注意到,在辕车的最内层,有十名身披软甲的卫士,他们不似周围的甲士那般抽出武器,摆开阵势,那十人只是将手轻轻搭在武器的握柄上,随时都能将武器出鞘。 在车队中,楚炎凉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是很深,直到此时,他竟然有些想不起车队中什么时候多出这十人的。 十余名黑影站在大阵的面前,每个人手中的长剑都在滴着鲜血,在他们的脚下,已经有二十三名西魏军人将生命留在了这里。 场间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凝固,谁都没有率先动手,两边只是互相看着,一阵晚风吹过场间,血腥气沁入每个人的鼻腔,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 凌无双才是场中最紧张的那个人,他的腰刀已经出鞘,只是他握着刀的手虽然没有颤抖,但是冷汗已经布满了他的手掌。虽说自己是禁军统领,但像现在这样的战斗,他却是第一次经历,毕竟谁会傻到在西魏宫城中闹事呢。 楚炎凉一直埋伏在两队人马的身后,隐藏,一直是楚炎凉最拿手的本事,战场之上千军万马,稍不留神就会被捅黑刀、中冷箭,在拜在北惊风座下的第一天,北惊风便教会了他许多道理,其中最有用的就是这一条:两军对垒时,切近千万不可逞英雄,因为英雄的下场都是悲剧的,既然不能做英雄,那还是做一个小人比较好,起码小人能活命。 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楚炎凉看出些苗头来,似乎两方都在等着谁来,西魏这边自然不用多说,等到西魏的镇关铁骑杀到,这场战斗也就结束了,那么黑影呢,他们在等谁来? 楚炎凉的疑问很快便得到解决,山林间的树叶突然沙沙作响,明明没有风在喧嚣,可那树叶确是明明白白的无风自动,随后,庞大的天地元气由远及近,一柄古朴的长剑划破夜空,竟然在擎天的树林间生生开出一条能容纳三人通过的通道。 当天地元气在空气中响应的时候,楚炎凉心道一声不妙,竟然有修行者在此出现,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了一个西魏的世子,竟然不惜下如此血本。 在楚炎凉思索间,那柄长剑已经来到两方阵前,然后那柄席卷着周围天地元气的长剑在空中兀自旋转,直到一双大手将长剑紧紧握在手中,那柄长剑才停止了旋转。 那是一双很稳定的大手,至少楚炎凉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如果那双大手不稳定的话,他是握不住那柄剑的。 握住剑的那人是一个男子,面貌不过刚过而立,身上穿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青衣,古朴而庄严,最神奇的是他的眼睛,就和这漆黑的夜一般浩瀚。男子看向西魏的防护大阵,凌无双看着对方的双目,仿佛自己的咽喉都在紧缩,呼吸不了空气。 “西魏的世子就在那那驾辕车里?”那男子向着身后的黑影轻轻问道。 之前那群黑影的首领连忙走到男子的身旁,点头道:“是的。” “那还等什么,”男子说道,青衣无风自摆,刚沉寂不到一息的天地元气再一次令人窒息,男子手中握着长剑,剑锋直指前方中心的那架辕车,冷冷说道:“杀了他。” 男子说完,身影在瞬间跨过两方之间的三十米距离,然后直接面对龟甲阵最前列的重甲长枪兵。 “拦住他,”凌无双喝出的声音都在抖栗,甚至有些破碎,在见识武者之后,对方的阵中竟然还有一位大修行者,一滴滴的冷汗自凌无双的额角滑落,他没有丝毫信心拦住一名大修行者,然后他向后看去,却看不见楚炎凉的踪影。 重甲长枪兵见到修行者来到自己身前,虽然心中万分恐惧,但作为西魏军人的觉悟,他们还是举起手中的长枪,向着男子的身躯捅去。 “真是不自量力,”男子冷哼,手中长剑向着前方用力挥下,一道凌厉的剑气瞬间击破重甲士的长枪,将他们胸口的重甲划烂,在男子正前方的重甲士甚至捂着自己的肚腔,因为大量的鲜血混合着内脏正在往外流出。 “啊,”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重甲士开始向后溃逃,而溃逃的后果就是使得本就拥挤的大阵变得更加拥挤。 凌无双站在阵中大喊大叫,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活下去的愿望显然比在阵前拦住那个魔鬼一样的男子更好一些。 没过一会儿,龟甲阵土崩瓦解,凌无双在斩杀两名先后溃逃的重甲士后满面无奈,自己此次护卫世子的甲士毕竟不是禁军,但凌无双还是低估了队伍溃退的速度,短短不过五息时间,所有拦在阵前的重甲士全部逃散,然后被早已等在一旁的黑影屠戮殆尽。 漫天的血雾充斥着这一片不大的树林,仿佛修罗地狱一般。 凌无双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不可怕了,在见识过死亡之后,他反而镇定下来,手中的腰刀直指着面前的男子。 见到对方统领的长刀指着自己,男子不怒反笑,一抖长剑,将剑锋上的血渍抖尽,嘴角微微咧起,笑道:“有趣。”男子话音刚落,人影已经消失,凌无双大惊急忙架刀横档在身前,几乎是在他把长刀抬起的刹那,一柄长剑已经出现在眼前,凌无双甚至能看见男子轻蔑的笑意。 “铛”一声响,凌无双的双手顿时发麻,后退几步,暗道自己竟然架不住对手的一击。 青衣男子一击击退凌无双,长剑乘势跟进,凌无双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心中暗道,吾命休矣。 十余声长刀出鞘的声音在青衣男子长剑跟进的瞬间响起,五把长刀准确无误地拦在长剑的必经之路上,五把长刀相撞在长剑上,这一次,男子手中的长剑终于开始颤抖,不知是抵不住五把长刀的威胁还是一些什么原因,青衣男子在长剑颤抖的刹那开始飞退,但他刚刚向后退开半步,另五把长刀出现在他的身后,分别以三个角度袭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不愧是修行者,竟然能在五把长刀砍中自己身躯的瞬间,原本后退的身子硬生生止住,大脚向着地上狠狠一剁,竟然从五把长刀的上方掠过,在青衣男子飞起的时候,长剑又一次如灵蛇般吞吐,在其中一名甲士的手臂上划下一道血淋淋,那名被长剑伤到的甲士的手臂立时炸断。 那名手臂炸断的甲士在受伤的一瞬间被其余两名使长刀的甲士拖到辕车旁,其余九人在辕车前摆开阵势,长刀直指青衣男子。 在这一回合,西魏的甲士竟然凭着血肉之躯,阻止了一名修行者的截杀。 看着辕车前的九人,青衣男子突然笑了,“不错,有趣。” 青衣男子举起手中的长剑,再一次扑出,只不过这次他的速度更快,就像山林中的鬼魅,像寒芒,人眼甚至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这一次,守护在辕车前的九名甲士也是额头冷汗直冒,但他们还是握紧手中的长刀,向着敌人。 长剑突入刀阵中,青衣男子登时陷入九人的围攻之中,九人并没有高兴太久,随着一声断裂的声响传来,随着一名甲士的捂着咽喉倒地,所有人都知道,刀阵被破不过旦夕。 “啊,”不知又是谁发出一声痛呼,然后捂着断裂的大腿倒地,青衣男子在刀阵中予取予求,普通人和修行者终究是存在巨大的差距的。 又是两息,又有三名甲士倒在血泊之中,仅剩的四名甲士退开,直视着青衣男子,在他们眼中,青衣男子无疑是索命的恶魔。 “死就死吧,兄弟们要为我报仇呀!”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仅剩的四人中,一人冲出,冲向青衣男子,竟然意图用血肉之躯困住对方。 “不自量力,”青衣男子一剑挥出,那名冲出的甲士顿时被整齐砍为两断,浓厚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穿过令人作呕的血雾,又是两名甲士冲出,冲向青衣男子,青衣男子一剑挥出,仅仅杀死一人,另一名甲士紧紧抱住青衣男子,口中大喊着:“快动手。” 最后的一名持刀甲士冲出,脸色沉静如水,手中的长刀高举过头顶,向着被困的青衣男子的头顶看下去。 青衣男子一咬嘴唇,庞大的天地元气再次开始咆哮,直接将紧紧抱住自己的甲士震成肉沫,但最后一名甲士的攻击也已近在眼前。 “喝,”青衣男子大喝,一个旋身,甲士的长刀只是看看划破青衣男子的手臂,然后便被青衣男子的长剑割喉,不甘地倒下。 “可恶,竟然被普通人伤到,”青衣男子看着手臂上的血痕,面露鄙夷。 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九具尸体,最后一名断臂的甲士还想挣扎着起身,青衣男子一剑挥出,将其砍作两半。 青衣男子走近没有一个人防卫的辕车,长剑直指,然后一剑挥出。 “嗖,”破空声划破夜空,在充满血腥的夜发出刺耳的鸣叫,青衣男子警觉,只觉得长剑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这在这些普通人身上是体现不出的。 青衣男子果断抽身,还剑负在身后,目光冷冷地看着地上。 那是一支断为两半的竹箭,就是这么一根小小的竹箭,击退了青衣男子的攻势。 在天空之下,与大地之上,一箭自莫名的地方射出,击退大修行者。 第9章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 漆黑的夜幕之下,楚炎凉一直埋伏在大阵之后,静静地看着青衣修行者一点点屠杀十名护卫的西魏甲士。 楚炎凉的心清冽如水,虽说是第一次见识如此血腥的杀戮场面,但他在倾城山的日子里,他的脑海中不止一次地重复演算着像这一类的场景,以防当自己面对同样的境况时,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当那名青衣男子的长剑逼近辕车,逼近辕车内的冉成时,楚炎凉终于清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他张弓搭箭,竹箭绷地笔直,不知何时就会断裂,从自己三岁时开始习箭,习练弓术长达十三年之久,靠着这弓术迈入武人的行列,甚至连北惊风都对楚炎凉的弓术自愧弗如。 当这么一支箭蓄势待发时,连天地都是在颤抖的,更可况只是一个小小的修行者。 楚炎凉的眼紧紧盯着那名青衣男子,在楚炎凉的眼中,青衣男子的身影在半空中是那样的缓慢,楚炎凉甚至能听见青衣男子的呼吸,锐利的剑锋撕裂空气的沙沙声,在这一刻,楚炎凉与天地融为一体,然后一箭脱手而出。 那箭如疾风般迅捷。 那箭如流星般璀璨。 那箭如死神的镰刀,准备收割青衣男子的性命。 “嗖,”破空之声又在耳际,那只竹箭已经撞击在青衣男子的剑锋之上,竹箭跨越两人之间的五十丈距离,狠狠撞击在长剑的锐利处。 青衣男子飞身后退,目光冷冷地看着地面上断成两截的一支竹箭,一言不发。 场中在短时间内又一次沉寂,只不过这次沉寂的人是那名青衣男子,因为夜色实在过于朦胧,饶是青衣男子身为修行者,当时他的心思都在面前的辕车之中,根本想不到在辕车之后的地方,会有人突施冷箭,且从竹箭射过来的角度和力度看来,袭击自己的家伙一定也是修行者无疑,最不济也是名武人。 看着辕车后一片巨大的开阔地,青衣男子沉默,负于身后的长剑低垂落下。青衣男子十分清楚,对方的求救信号已经发出,过不了多久,西魏边境的戍边铁骑就会赶到,到时候等西魏军中的修行者出现,自己将全无胜算。 青衣男子不准备有丝毫保留,短暂沉寂的天地元气再一次暴躁起来,包裹住青衣男子的周身,然后青衣男子又一次冲向辕车。这一次,青衣男子十分有自信,就算对方实力对么惊人,仅凭一支竹箭还是破不开自己的护体元气的。 青衣男子是如此认为的,但是他错漏了一件事,他的对手,来自于倾城山。 楚炎凉看到青衣男子的身周布满防护的元气,嘴角微微一笑,又从背上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竹箭,然后瞄准被天地元气紧紧包裹的青衣男子。 “嗖,”又是一箭射出,竹箭撞击在青衣男子的护体元气上,青衣男子嘴角勾起冷笑,看着撞击在元气上高速旋转的竹箭,心道这次看你还现不现身,想靠着一支箭便破除自己的元气,简直是痴人说梦。 下一秒,青衣男子的冷笑和不屑顿时如冰雪般消融,那支撞击在元气上高速旋转的竹箭竟然一点点地开始突破元气,竹箭的箭尖通红,发出刺耳的噪音,青衣男子大手连续摆动,口中尖叫道:“这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又是三支竹箭从远端飞来,三支竹箭呈品字型,目标直指青衣男子。 看着袭来的三支竹箭,青衣男子真的害怕了,身为修行者,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如今面对未知的敌人,青衣男子早已心生退意。但他转而想起嘱咐自己的那个人,心中的寒意在快速蔓延。 比起被那人得知任务失败然后被折磨生不如死,死在这里显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青衣男子一念及此,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青衣男子低喝一声,全身的青衣竟然开始渗出鲜血,反观青衣男子的面庞,七窍皆开始向外流着鲜血,青筋暴起,狰狞可怖。 楚炎凉一惊,心中道着不妙,对手竟然愿意透支自己的生命,来在短时间内获得更大的实力。 “喝,”青衣男子大手一挥,还在削减元气护罩的四支竹箭在空中直接爆裂,化作漫天竹屑。 “出来呀,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青衣男子对着辕车后的星空喝道,这一声中掺杂了元气,竟然能使人耳膜刺痛,不过这对楚炎凉来说不算什么。 楚炎凉小心地变幻着位置,一名好弓手就是不能被敌人抓住自己的方位,当弓手被敌人找到位置的时候,就是弓手的死期。 听着青衣男子的咆哮,楚炎凉心中暗笑道,谁会啥傻乎乎的在这个时候出去送死。 那个傻乎乎的家伙很快就出现了,不知何时,凌无双手中握着长刀走到辕车前,拦住青衣男子的去路,目光坚定地看向青衣男子,口中说道:“有我在这里,不许你靠近辕车、靠近世子一步。” 不知是他英勇的行为感动了那些西魏甲士,不时又有十几名甲士同凌无双一起,拦在辕车前。 楚炎凉见了心底暗骂,凌无双这货,需要他胆大的时候他胆小如鼠,如今不需要他逞英雄,他却自己傻乎乎跑出来送死。 “就凭你们,”青衣男子此时浑身浴血,孤冷的目光中满是不屑,他一步踏出,已经欺近甲士的身前。 “就凭你们,”青衣男子又是一声说出,一剑如惊雷般激射而出,长长的剑芒横向斩向拦在辕车前的甲士。 仅仅是一剑,十名甲士捂着自己只剩下的半截身子痛呼倒地,内脏喷吐倾泻一地,凌无双的脸煞白,面对着如浴血恶魔的青衣男子,手中紧握的长刀开始颤抖。 青衣男子看着面色煞白的凌无双目光中闪过一抹冷酷,手中的长剑已经平直举起。 凌无双此时根本没有丝毫还手的动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举起手中长剑,然后下一秒将自己杀死,就像之前他做的一样。 长剑呼啸,疾风甚至吹得凌无双的脸颊生疼,要死了吗,凌无双心中生出无限的悲伤。 过了一息、两息,凌无双发觉自己还有知觉,于是他鼓起勇气抬起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楚炎凉无疑比凌无双看的更清楚,在青衣男子的青锋即将取下凌无双的首级之时,一名身披白袍的老人拦在青衣男子和凌无双之间,老人手中的一柄长剑架住青衣男子的青锋,两个人顿时相持不下。 老人架住青衣男子的长剑之后,也不见他用多大的力,青衣男子的长剑抛飞,然后老人一脚狠狠踢在青衣男子的胸口,青衣男子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狠狠砸在地上。 “哪里来的狗东西,也敢袭击我西魏的世子,”老人的长剑直指倒在地上的青衣男子,伸手一捋胡须,一派仙风道骨。 青衣男子捂着心口,挣扎着起身,此时的青衣男子异常狼狈,浑身血污,唯一的一柄长剑也已经脱手而出。 “敢问前辈师门出处?”青衣男子一拱手,向着老人说道。 老人听罢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直指青衣男子,“告诉你也无妨,吾乃密宗大长老座下门人,领西魏边境左路军修行者公孙温行。” “原来是公孙先生,”青衣男子惨笑道,“想不到我还是慢了,还是等到西魏军中的修行者赶到,如果不是那五支竹箭的话,你们的世子早就已经死了。” “竹箭?”公孙温行皱了皱眉头,旋即看到了脚下断裂成两断的一支竹箭,以及散布在断裂竹箭周围的竹屑。 “回禀大人,这五箭乃倾城山门人所射,”凌无双见到西魏军中的修行者已到,那么边境铁骑定然已经不远。 “哦,倾城山?”公孙温行疑惑。 青衣男子确是又一次惨笑,道:“原来那人是倾城山来人,什么时候倾城山的人也只知道做着些藏头露尾,射冷箭的本事了,真是可笑。” 见到青衣男子嚣张的大笑,公孙温行怒道:“倾城山门人的行为,还轮不到你这个刺客来评头论足。” “对,我就是一名刺客,”青衣男子说道,“但我首先还是一名修行者。” “你的长剑已经掉落,而且身负重伤,你拿什么本事和我争斗?” “拿什么,就拿这个,”青衣男子一把抓过身边的黑影首领,然后一口咬在首领的咽喉处,鲜血如泉涌般涌向青衣男子的口中。首领大力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在一名修行者的钳制下,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名首领只剩下皮包骨的身躯轰然倒地,而青衣男子却是面色红润,仿佛正处在巅峰状态。 “你竟然,你竟然会这般邪恶的秘术,简直就是在和这个世界作对,难道你就不怕天劫的惩罚吗?”见到青衣男子如恶鬼将一人吸食干净,公孙温行的脸色一连几变。 “邪恶的秘术,呵呵,”青衣男子看着眼前的公孙温行,笑道:“只要是能用来杀人的法子,那么何必去管正邪。” “今天,我便要替天行道,”公孙温行一扬长剑,已然向着青衣男子冲去。 “来的正好,”青衣男子看着充满力量的这副身躯,看着向自己袭来的白袍老人,一抹嘴角残余的血污,邪笑道:“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第10章 :三剑困之,一箭杀之 场间的局势在瞬息间变化,青衣男子放弃手中的长剑,浑厚的力量自胸腹间升腾。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青衣男子从来不曾体会到的感觉,他看着迎面而来的公孙温行老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他一拳而出,迎向老人直刺而来的长剑,淡淡的红芒弥漫在他的拳头上,红芒充斥着血腥气,妖冶而鬼魅。 “喝,”青衣男子的拳头撞击在老人的长剑上,长剑竟然割裂不开青衣男子的拳头。 公孙温行面色一连几变,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手中长剑轻抖,抖出几朵绚烂的剑花,长剑顺势刺向青衣男子的咽喉。 青衣男子却是一点都没想过躲避,老人的长剑刺在青衣男子的咽喉上,剑尖印在青衣男子的咽喉不得寸进,在刹那间,青衣男子的肉身强度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怎么可能?”公孙温行惊叫。 “事实便是如此,”青衣男子冷笑,单手死死握紧老人的剑身,无论公孙温行如何挣扎,那双大手依然紧紧钳制着老人手中的这柄剑。 青衣男子知道,对面的老人的本命物一定是自己手中的长剑,握紧这柄剑,自己已然胜利了一半。 公孙温行自然早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伎俩,每一个修行者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物,或是长剑,或是长刀,亦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命是手中的长剑,”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公孙温行面露惊色。 “嘿嘿,”青衣男子邪邪一笑,又是一抹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修行者的本命物无外乎就是那些东西,十之**便是自己战斗之物,我不过是赌了一把,堵你的本命物就是这手里的长剑,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本命物就是手中的长剑。” “可恶,”公孙温行飞起一脚踹在青衣男子的胸口,所触之感完全像是踢中一块铁板,反震之力令公孙温行脚板阵痛。 “修行者都是极力避免和对手近身,而你竟然傻乎乎地向我冲来,可见你的境界造化也并不是很高,之前能重伤我不过是乘人之危罢了,”青衣男子说完,一拳打在老人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公孙温行口吐鲜血,鲜血中混杂着些许碎块,那是破碎的内脏。老人的鲜血喷吐在青衣男子身上的青衣上,顿时又染上一块血污。 青衣男子双眉微皱,握紧老人长剑的手开始发力,竟是想徒手握断长剑。 公孙温行的面色开始涨的通红,他能清楚察觉到,自己手中本命长剑在呻吟,和自己的联系开始缓慢减弱。 一声破空声袭来,又是一支竹箭自莫名漆黑的夜中袭来,这一次青衣男子没有闪躲,而是准备硬接这一箭,同时借此时机看破那名倾城山门人的踪影。 “噗,”一声闷响,青衣男子低头看着自己左胸,连老人本命长剑都无法刺破的皮肤,竟然被这一箭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深可见骨。 “你到底是谁,”青衣男子癫狂将老人甩开,向着辕车后那片开阔的密林中冲去,左胸的沁出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幕。 公孙温行见青衣男子终于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握住本命长剑,然后咬破舌尖,将舌尖的精血小心涂抹在本命长剑上,长剑似乎听见了主人的呼应,开始轻微颤抖,那是雀跃的欢呼,那是杀戮之始。 “去,”公孙温行老人将长剑抛出,长剑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稳稳地停在半空,青衣男子似有所感,回身望去,见到悬浮于空中的长剑。 “哈哈,御剑术,看来你的境界也不低,刚才为何不用,看不起我吗?”青衣男子喝道。 公孙温行没有理会青衣男子的答话,手中指诀连续晃动,长剑在空中分出三把,冷冽剑锋直指青衣男子。 “哈哈,来吧,”青衣男子不进反退,毅然决然冲向三把长剑。 三把长剑听见主人的回应,开始在空中缓缓旋转,然后越转越快,四散飞出,包裹向青衣男子。 那剑翩若惊鸿。 那剑迅如闪电。 那剑悲鸣赞叹。 青衣男子的拳头轰向空中的其中一柄长剑,长剑只是轻微晃动,继续配合着其余两柄剑对青衣男子展开着围攻。 “啊,”青衣男子暴喝浑身上下皆被红芒缠绕,就如一尊浴血的杀神,在三柄长剑组成的剑阵中辗转腾挪,不时会有鲜血纷飞以及长剑的哀鸣发出。 公孙温行站在剑阵外,勉力支撑着剑阵,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显然他也支持不了太久。 这是一场真正的持久战,唯有意志力坚强的一方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才能继续活下去。 人人都以为,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一定都是潇洒飘逸,翩若惊鸿,实则不然。修行者过招,如果不是两方实力相差巨大,几乎必然血溅三尺,这也是大陆上修行者越来越少的原因,大陆上每一场杀伐,每一次争斗,都将伴随着无数修行者的死去。 场间声势浩大,公孙温行老人体力开始渐渐不支,剑阵旋转的速度开始减缓,青衣男子嚣张的大笑从剑阵中传来,“公孙温行,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噗,”又是一口精血从公孙温行老人的嘴里吐出,随着这一口鲜血的吐出,剑阵崩溃,长剑合而为一,掉落在地,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青衣男子的身影开始浮现,只见青衣男子浑身青衣破碎,仅剩一些布条缠在身上,露出在布条外面的部分满是细密的伤口。青衣男子的发髻散乱,胡乱地披散在脸颊上,在两名修行者的较量中,青衣男子惨胜。 “哈哈,什么御剑术,不过如此,”青衣男子步履蹒跚向着半跪在地吐血的公孙温行老人走去,青衣男子每走一步,都会在土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 “哼,你也别得意,我西魏的戍边铁骑马上便会赶到,到时候你也走不了,”公孙温行老人挣扎着起身,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青衣男子。 “至少我可以在他们来之前杀死你们的世子,”青衣男子缓慢走着,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 “噗,”青衣男子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竹箭,竹箭的尾羽还在颤抖,昭示着这一箭是多么地遒劲有力。 青衣男子的心口处一片艳红,青衣男子紧握着箭杆,一闭眼一咬牙,竟然将竹箭从伤口处硬生生拔出,竹箭的箭头处还带出青衣男子的一块血肉。 青衣男子转过头,看向依旧如开始就那般漆黑的夜,惨然笑道:“好一个倾城山门人。”说完,青衣男子的身躯轰然倒下。 所有人都看着场间这诡异的一幕,公孙温行的嘴角几次勾起又缓和下去,哭笑不得,一名大修行者竟然被身后射来的一支冷箭射死,传到大陆上都会成为笑话。 公孙温行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然后冷眼瞧着还残余的十余道黑影,凌无双则重新组织甲士回到辕车前组成大阵。 这时,大地突然颤抖,颤抖由远及近,骑士的怒喝和战马的嘶吼传入所有人的耳际,凌无双面色大喜,是西魏的戍边铁骑赶来了。 “怎么,你们还想如何?”公孙温行老人一抖剑身,剑锋直指前方的十余道黑影。 黑影见势不妙,十几人一阵交头接耳,所有黑影看了眼面前的公孙温行以及他身后的数十甲士,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首领以及青衣男子的尸体,终于开始向后逃窜,没过多久,十余道黑影消失无踪。 凌无双还欲追击,却被公孙温行拦住,“铁骑既然已经赶到,凌统领还是清点死伤,安抚士卒比较重要。” 凌无双点点头,开始吩咐幸存下来的甲士清点伤亡,将战死的战士就地掩埋。 黑夜中楚炎凉从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走出,走到公孙温行的面前。 公孙温行见了他,见了他手中的黄杨木长弓,嘴角微微一笑,“就是你一直在他的身后施放冷箭吧。” “楚炎凉见过公孙大人,”楚炎凉拱手道。 “好,不愧是倾城山的门人,”公孙温行欣慰笑道,旋即想到,“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凌统领的车队中。” “炎凉今年正好年满十六,所以跟着凌统领出来游历天下,”楚炎凉说道。 “原来如此,”公孙温行捋了捋胡须。 “炎凉哥哥,外面怎么这么吵呀,”司徒静揉着朦胧的睡眼从帐篷中走出,直到她稍微清醒些,看清大营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不由吓了一跳。 “这位是……”公孙温行一愣,问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受伤了,”司徒静见到公孙温行,惊讶道。 “这是司徒静,也是同我一道从倾城山中出来游历的”楚炎凉解释道。 “竟然是司徒静公主,老朽真是糊涂,”见了司徒静,公孙温行连忙伏身。司徒静刚从睡梦中清醒,然后一个满身血污的老人就向她行大礼,吓得她连忙躲在楚炎凉身后。 “西魏戍边北路军统领周文轩救驾来迟,还请世子恕罪,”就在此时,黑云一般的西魏戍边铁骑奔近眼前,为首一名身披重甲的男子翻身下马,单膝跪在辕车外。 冉成的脑袋从辕车的围帘后探出,看到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顿时舒了一口气。 “周统领,敌人都已经退去了吗?” 周文轩环视场间一眼,然后沉声说道:“回世子,贼人已经退去了。” “如此便好,你分出一支骑兵队先暂时护送车队,其余事宜你和凌统领商量一下,”冉成扫了一眼周文轩后,又缩进辕车里。 “公孙先生,你怎么伤成这样,”见到世子安然无恙,周文轩走到公孙温行的身边。 “老胳膊老腿了,连御剑术都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公孙温行苦笑一声,随即将楚炎凉拉到自己身前,“你要多感谢这位小兄弟,小兄弟是从倾城山出来游历的,这一次要不是他,世子和老朽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多谢公子,文轩代西魏将士谢公子出手相助。”周文轩向着楚炎凉拱手,楚炎凉回了一礼。 “这位是……”周文轩谢过之后,看向楚炎凉身后的美丽女孩。 “这位是大衍武帝最疼爱的司徒静公主,”公孙温行说道。 “原来是静公主,文轩怠慢了,”周文轩又向着司徒静赔罪道。 司徒静一撇嘴,没有理会对方,而是靠着楚炎凉的肩膀,眯着眼睛,显得十分舒服。 第11章 :风中、雨中,一个戴面具的人 此次周文轩带领的铁骑多达五百骑,其中的三百骑由骑兵队的副统领先带队返回西魏边境,周文轩自领余下两百骑跟随着这只队伍返回大明州,以防在路上再出现像今晚一样的袭击事件。 公孙温行老人在周文轩的搀扶下向着一旁的一处营地走去,早已有随行的医疗官接过周文轩搀扶的老人,将各种疗伤的药剂涂抹在老人受伤的部位。 周文轩看着面前的楚炎凉,楚炎凉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位西魏戍边统领。 周文轩卸下头盔,露出满头不羁的长发,对着少年伸出手,楚炎凉连忙握住那支大手,只觉得对方的大手和自己的一模一样,都是布满老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听公孙先生说,你来自倾城山?”看着面前容貌俊美的少年,周文轩的嘴角露出微笑。 “是的,”楚炎凉回道,很简短的回答。 “想当年,我也曾去倾城山求过学,可惜我资质愚笨,注定和倾城山无缘,”周文轩笑道,然后仰头看着漫天星海,“如果我当初便拜在倾城山门下,说不定我就是你的师兄了。” “是吗,”楚炎凉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此次出山是游历天下的么,听说这是倾城山的规矩?”周文轩问道。 楚炎凉点了点头,同样仰望着漫天星海,夜晚是那般的沉寂,除了耳畔不时传来几声甲士的吆喝,以及搬动尸体的声音之外,这一方世界还是很安逸的。 “曾经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想亲眼看看外面这真实的世界,可老师每次都和我说,世界很残酷,大陆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罪恶的,都是沾满鲜血的,我一直不相信,就算是多么沾满鲜血的土地,我也是十分愿意踏上的,直到今天,我明白了老师的真正意思……” 看着满地疮痍,周文轩看着面色悲沉的楚炎凉,心中一阵绞痛,似乎是不愿意这刚刚年满十六的少年,第一次踏上大陆,就见到如此丑陋恶心的一幕。 周文轩走上前,刚欲拍拍少年的肩膀,以做安慰。 楚炎凉突然笑了,毫无征兆地笑了,楚炎凉明亮似雪的瞳孔中满是炙热,周文轩吓了一跳,这种炙热瞳孔他只在大陆上少数几人身上看到,而拥有这种炙热瞳孔的人物,哪个不是大陆上的名将。 “其实我还是喜欢这种感觉的,”楚炎凉说道,“这种被鲜血浸泡的感觉,就好像只有如此,我才算真实存在,真实活着。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最后一支竹箭射进那名修行者的心窝时,我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感觉我的双手在轻微颤抖,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就好像……” 楚炎凉话语一顿,然后用那双炙热的瞳孔直视着周文轩,“就好像,我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周文轩听了一愣,旋即释然,他的大手重重拍在楚炎凉的肩头,然后低头微笑道:“那是因为,你已经适应了这个残酷的大陆,习惯了这份杀人的感觉。” “周统领,难道习惯杀人的感觉也是好事吗?”楚炎凉不解问道。 周文轩点头,旋即面色肃然,“自己杀人,总比被别人杀掉好,这个大陆就是这样,道义与仁德已经被狗吃光了,唯有握紧手中的长剑才能让敌人臣服于自己,不是吗?” “谢谢你,”楚炎凉突然说道。 “谢我什么?”周文轩摸着后脑勺不解。 楚炎凉看着身边算是教会他大陆生存法则的第一个人,真诚说道:“谢谢你教会我这些东西,让我不至于为这些会困扰我的事情困扰。” “呵呵,”周文轩笑道,原来他笑起来口中一样也是有一排洁白的牙齿的。 …… …… 告别了周文轩,楚炎凉背着司徒静向着休息的大帐走去,之前一直在楚炎凉背上眯着眼睛的司徒静睁开狡黠的双眼,然后紧盯着楚炎凉。 楚炎凉被她盯得面色又是一红,尴尬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司徒静摇摇头,,从楚炎凉的背上滑下,落到他的身前,小手托着精致的下巴,认真说道:“炎凉哥哥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我这不是还和前几天一样么?”楚炎凉一摊手,表示很无辜。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司徒静继续说道,“在倾城山中,炎凉哥哥一直是温文尔雅的,谁知道你一出山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见了那么多的死人也不害怕,要是换做是我,一定不行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楚炎凉尴尬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听见那个奇怪的声音,我也就不害怕了。” “哦,”司徒静翘着小手,思索着。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楚炎凉宠溺地拍了拍司徒静的脑袋。 “知道了,那炎凉哥哥也早点休息喔,”司徒静安静地享受完楚炎凉的轻抚,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残余司徒静的发香,旋即那只手掌握紧成拳,他需要力量,更强大的力量。 …… …… 重新回到之前的帐篷,见到玉质的剑龛依旧静悄悄的躺在自己枕旁,楚炎凉轻轻一笑,然后合衣睡入被中。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凡的。 不知不觉,楚炎凉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天空是血红色的,空气是一种不透明的灰质,楚炎凉漫步在青石台阶上,看着身边陌生的一切。 这里好像是一座城,一座诡异的城。楚炎凉抬起头,看着巨大的城楼上,巨大的篆书雕刻在城楼之上,楚炎凉走近才清楚看见,那是两个写着颍川的古篆字,楚炎凉心底一惊,颍川,南晋。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终于迈步走进了这座城,楚炎凉茫然四顾,街道上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城两旁的商铺都是大门紧闭着,不时有几只乌鸦从颍川城的上空飞过,发出哀伤的悲鸣。 这是一座无人的城。 这是一座死城。 就在楚炎凉还在疑惑这诺大的颍川城怎么可能一个人都见不到时,在一个街道的拐角映出一个人的背影,楚炎凉大喜,连忙上前,然后一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徐徐转过头来,吓了楚炎凉一跳,因为那人是没有脸的。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幕,楚炎凉退开那人半步,上下打量那人,发现那人只不过是站在那里,并不准备做什么,于是楚炎凉松了一口气。 “你看这天,多么的血腥,多么的压抑,”就在此时,那人空无一物的脸庞上生长出一张嘴,轻声说道。 楚炎凉又是向后一跳,复又抬头看着头顶这片愈发浓郁的血红色天空,自从他进城后,头顶的血红色似乎越发浓郁了。 “是要变天了,不是吗?”那人突然转过头看着楚炎凉,然后从原本是眼睛的位置流下两行血泪。 楚炎凉觉得自己做的这个梦绝对是噩梦,如果不是噩梦,那一定是自己眼花出现幻觉。 于是他一闭眼一睁眼,那个人影就这么突兀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时,血红色的天空开始咆哮,巨大的闪电划破夜空,不过那闪电都是血红色的,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开始降临在血一般的城市。楚炎凉站在街道上,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身体,他举起双手,那双手上却已经沾满鲜血。 不知何时,他的浑身已经沾满鲜血。 “啊,”楚炎凉在怒吼、在咆哮,他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口闷的发慌,一股极浓郁的悲伤在他心中蔓延,他想哭,却欲哭无泪。 “轰,”一声惊雷惊醒了犹自悲伤的楚炎凉,他又一次抬眼望去,发觉自己早已不在颍川城中,在他的面前是排列整齐的数十万大军,他回身,发觉在自己的身后也是数十万的大军陈列。 浓重而压抑的气氛笼罩住楚炎凉,楚炎凉正在疑惑时,他面前的大军阵中冲出一将,那员将领浑身穿着金甲,就连面上也带着黄金的面具,金甲将领手中持着一柄锋利的长枪,直逼楚炎凉。 不知为何,看着那名金甲将领向着自己冲来,楚炎凉心底生出一种熟悉的错觉,仿佛自己似乎认识那名金甲将领。 一个愣神间,楚炎凉直感到自己的胸腔一阵刺痛,当他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被捅穿在金甲将领的长枪上。 鲜血在纷飞,楚炎凉感到呼吸越来越艰难,意识越来越模糊,疼痛感自胸口传来,楚炎凉双手紧紧握住长枪,然后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金甲将领,那股熟悉的感觉更加沉重了。 “咦,”金甲将领黄金面具后的嘴唇发出一身轻咦,看着被自己捅穿的少年显然心中充满疑问。 “你到底是谁,”楚炎凉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咆哮。 回应他的是金甲将领的腰刀,金甲将领果断抽出腹间的腰刀,然后对着楚炎凉一个干脆利落地斩首。 没有多少人这辈子有机会看着自己人首分离,楚炎凉是那个幸运儿,可他不渴望这份幸运。 他的头颅因为战马高速的冲刺速度而高高飞起,他的头颅飞在半空中,环视着这片容纳近五十万人的战场,也几乎是他人首分离的同时,两边的战士不约而同地发起冲锋。 战马与战马撞击在一起,骑士与骑士撞击在一起,然后倒地,长枪、长戈划破、捅穿一名名士兵的胸膛,仅仅一轮冲击,无数战士跌落在马下,不是被敌人的长矛刺穿,就是被己方的战马踩碎身躯。 这是修罗战场,是地狱。 楚炎凉的头颅在半空中还在飘荡着,随着他的头颅重重的砸在地上,这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战争也已经结束。 尸山血海堆积,楚炎凉不过是众多尸体的一员,在场间一座最高的尸体堆上,金甲将领高举起手中的战旗,然后伸手摘下黄金面具。 然后,没有然后。 楚炎凉没有看清金甲将领的真实面貌便从睡梦中清醒,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清新的空气仿佛令他像重新拥有第二次生命。 梦中那些莫名的场景究竟预示着什么呢,楚炎凉用手抚着青筋不断跳动的额头,过了良久,这种感觉才好受了些。 黄杨木长弓还在手边,玉质剑龛也安稳静默,颤动的只是楚炎凉而已。 第12章 :篝火旁,那个天大的笑话 “山主,让这两个孩子就这么下山真的好吗?” 倾城山,紫云阁内,苏程程依旧穿着那身亘古不变的青衣,手中捧着一碗刚烧开的茶,兀自品尝着。 在他的面前,倾城山的山主端坐在他的对面,一碗冒着热气的茶置在他的面前,但是山主看都没看一眼。 “山主不喝茶吗,快凉了。”苏程程喝尽自己杯中的茶,然后问道。 山主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将自己身前的茶碗推到苏程程的手边,说道:“我不渴,这碗茶你喝就好。” 苏程程听罢,也不客气,拿起山主的茶碗一饮而尽,也不管新泡出的茶多么地滚烫。 “程程呀,你在倾城山中呆了多少年了?”山主突然问道。 “回山主,不多不少,已经整整一百年了。”苏程程恭敬回答道。 “是么,原来已经一百年过去了,”山主抬头,透过紫云阁的窗棂看向窗外的梧桐,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入秋了。 “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呀,记得当年你还是个屁大点的小子,竟然能独自从汉境走到这里来,为师也很是佩服你的毅力,尽管你的资质十分差劲,但为师还是勉为其难收下了你。” “承蒙山主照拂,程程才能拥有今日的一切,”苏程程俯身,向着山主行大礼。 “炎凉那孩子和你很像,”山主说道。 “只是,”山主慧如星辰的双眼睁开,“他还不知道他背负的究竟什么,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是太沉重了。” “是吗?”苏程程疑惑。 “大陆上有一种人,他们生来平凡,却不甘心于平凡,无论处在何时何地,他们总会握紧手中的武器,将这个世界捅个通透,我想,炎凉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吧。”苏程程极平淡的话语令山主一愣,旋即山主捧腹大笑,“不错,不错,天性如此,天性如此!” 秋风吹落梧桐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树叶掉落在紫云阁前的青石阶上,一把强有力扫帚将落叶扫到道边,老妪透过紫云阁的窗棂,看见山主,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浮现嘴角。 …… ……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楚炎凉已经从帐篷中走出,背上自己的黄杨木长弓和玉质剑龛,向着车队中心的辕车走去。 冉成少见地从辕车中探出身子,和公孙温行老人说着一些什么,等到楚炎凉走近,冉成又很快板起面孔,重新钻回辕车中,徒留下公孙温行老人尴尬地和楚炎凉打着招呼。 “先生起的这么早吗,车队还需要一些时间才会上路呢?”楚炎凉慢步走到老人的身边,发觉老人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有一些淤青裸露在皮肤表面。 公孙温行笑了笑,将身子靠在辕车前沿,“习惯了,在军中的时候,每天都要起这么早。” “是吗?”楚炎凉淡淡一笑,靠着老人的身子坐下,看着一位位甲士从营帐中走出,然后将帐篷仔细收好,早有军需官开始着手准备早饭。 看着营地炊烟袅袅,极浓郁的食物香气清晰映入他的鼻腔,楚炎凉抬头看着头顶这片明亮的天空,不由得想起昨夜的那个诡异、恐怖的梦。 “拿去,饿了吧,”一个声音打断了楚炎凉的臆想,楚炎凉抬眼看去,原来是凌无双。 凌无双的手中托着两碗肉汤,一碗递到公孙温行老人的手中,另一碗递到楚炎凉的面前。 “谢过凌统领,”楚炎凉小心接过那碗肉汤,肉汤有些微烫,楚炎凉用嘴轻轻吹了几下,然后递到嘴边浅浅喝了一口。 “恩,很好喝呢,肉的香气十分浓郁,口感很好,”楚炎凉喝了一口赞叹道。 “是吗,”听到楚炎凉的赞叹,凌无双脸上的笑容更盛,“不够的话你和军需官说,应该还是有剩余的。” “好呀,你们在吃好吃的,竟然不叫我。”司徒静从一边钻出来,看着三人气呼呼的说道。 “原来是静公主,”凌无双躬身,“在下着实不敢打捞公主殿下,所以……”凌无双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楚炎凉见状连忙打着圆场,“好了,凌统领又不是故意的,我这碗你拿去喝,这下满意了吧。” 说着,楚炎凉将自己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肉汤递到司徒静手上,司徒静接过开始大口大口喝起来,一边喝还一边说着,“还是炎凉哥哥对我最好,你们都是坏人。” 一句话令众人莞尔,哭笑不得。 “想不到公主殿下果真是性情中人,老夫佩服,”公孙温行笑道。 “谁要你佩服,哼,”司徒静喝完肉汤后,将装着肉汤的碗甩到凌无双的手中,然后充满希翼对着楚炎凉问道:“炎凉哥哥,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楚炎凉满面无奈,对着公孙温行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而公孙温行露出一个我是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令楚炎凉羞红了脸。 …… …… 车队在行进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间,明日已经可以抵达阑珊城,那座西魏仅次与国都大明州的城市。在进入西魏境内后,一行人再也没有遇见过那晚的袭击事件,这得益于周文轩统领率领的两百西魏精骑,以及车队中的修行者,公孙温行老人。 当晚,燃燃升起的篝火映红了楚炎凉线条分明的俊美脸庞,看着篝火中干燥的枯木在火焰的炙烤下一根根崩断,发出清脆的噼啪响声。 在答应了明日进城后要陪着司徒静逛街后,楚炎凉终于摆脱了黏了他一天的司徒静,难得有清闲的功夫,能静静坐在这里,思考着一些自己还不懂的事情,不知不觉,温暖的感觉袭上心头,真是暖和地让人昏昏欲睡。 “在想什么呢?”楚炎凉睁开双眼,看见公孙温行老人一抖白袍,坐在楚炎凉的身边。 “没有什么。”楚炎凉微微向一边挪了一点位置,好让老人坐的更舒服一些。 “还说没有,你脸上都写满了你很烦恼四个字了,”公孙温行微笑道,就像长辈在看着疼爱的晚辈。 楚炎凉呼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先生,你应该知道的,不知为什么,我从出生时就修炼不了任何秘术,于是我选择了北惊风做我的老师,北惊风老师的确是很出色的老师,即便他也是不修炼秘术的,但他的实力也应该能在倾城山排进前十了吧。” “北惊风么,那个倾城山的黑衣武士,不仅衣服是黑色的,就连肤色也是漆黑的那个。” “先生认识我的老师?”楚炎凉惊喜问道。 “谈不上什么认识,”公孙温行摆摆手,不在乎说道:“在这个大陆生活了这么久,一些成名已久的人物我还是知道的,你们倾城山,除了那位深不可测的山主外,其余的教习都曾经在大陆上掀起过无数经典的传说。” “那么老师的传说又是怎样的呢?”楚炎凉问道。 公孙温行抚手,眼中似有无限的向往,“你的老师北惊风呀,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黑衣武士北惊风,成名时间或许是倾城山众多教习最晚的,但他确实是能力最强悍的人之一。 北惊风成名于大衍厉帝时期,当年,乱世的形势刚刚形成,所有武人、修行者都想找到对的主人侍奉,好在乱世中功成名就。 所谓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已经不重要了,北惊风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大陆上,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不知他师承何处。 当他一踏入大陆时,整个大陆仿佛都在颤抖,他不修习秘术,仅仅靠着一个人,一杆黑铁长枪,竟然连续战胜当时在大陆风头最盛的密宗长老十一人,最后还是密宗的宗主出面。两人就在密宗的太宗阁中战斗,没有人清楚两人战斗的结果,只知道北惊风从太宗阁出来后,就上了倾城山,成为倾城山一名普通的教习。 “然后呢?”楚炎凉问道。 “然后,”公孙温行嗤笑一声,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你们倾城山的山主亲赴密宗,一个眼神、一声大喝就把密宗的宗主吹了一个趔趄。” “哈哈,”楚炎凉莞尔,“看来山主大人真的是很护短呢!” “山主的故事还有许多,今天就不一一说给你听了,”公孙温行说道。 “先生,你能帮我看下我的身体吗,难道我真的无法修行秘术。” 看着楚炎凉哀求的眼神,公孙温行无奈答道:“既然连倾城山中的教习已经确认过了,我再看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我就是不死心,”楚炎凉咬紧嘴唇,“我不甘心,我在老师的教导下修行武技,成为一名武者,但是在修行者的眼中,我根本碰不到他们的身躯就会被长剑斩杀不是吗。打从我记事的这十多年来,老师虽然一直劝导我,但我还是想修习秘术,成为一名修行者,毕竟那样就能拥有更多的力量,不是吗?” 看着楚炎凉倔强的侧脸,篝火映在他的脸上全是哀伤,此时的他,哪里是那个一箭惊天地的倾城山门人,根本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毕竟还是孩子呀,”公孙温行的心底闪过这么一段话,他的心也软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为你看一次,”公孙温行笑道。 “真的!”楚炎凉惊喜。 “好了,把手伸出来。” 楚炎凉将手递到公孙温行的面前,公孙温行的大手握住楚炎凉的手腕,时间一分一秒过着,篝火将干燥的枯木烧的噼啪作响。 过了许久,老人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楚炎凉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先生,怎么样?” 公孙温行叹息一声,然后道出那个自楚炎凉出生后听过无数遍的言论,“不行,你的经脉诸窍不通,修行不了秘术。” “我就知道,”楚炎凉低下头颅,不让公孙温行老人看清此时自己脸上的沮丧表情,“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笑话呀!” 篝火中仅剩的一截枯木也断了。 第13章 :你是不自知的天才 “不行,你的经脉诸窍不通,修行不了秘术,”公孙温行老人说的这句话,楚炎凉在倾城山不知听多少人听过,甚至连倾城山的副山主苏程程也说过同样的话语,但他就是不相信,不相信上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如果一名武者无法修行秘术,那么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这个大陆最强大的修行者,楚炎凉十分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每天不厌其烦地问着山里的每个人,可得到的结果如出一撤。 北惊风曾经拍着他的后背说过,就算他无法修行秘术,也会将他培养成大陆上最出色的武者。 楚炎凉试着去相信北惊风老师的话,可无法修行秘术一直是他心底的一块心病,哪怕他的弓术已经臻与化境,可以与大陆上任何一名武人正面交锋。 或许这就是一种残缺的美,副山主是这么和他说的。 当时年仅七岁的楚炎凉看着自己已经开始弥漫茧子的双手,看向苏程程,“先生,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苏程程只是抚摸着楚炎凉的小脑袋,然后说道:“炎凉呀,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它在给予了你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收回一些东西,你明白吗?” 楚炎凉摇晃着疑惑的小脑袋。 苏程程见了楚炎凉疑惑的可爱表情,微微一笑,“想当年呀,我在老师的眼里可是连废材都不如,直到我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将武技打磨到连老师都无可挑剔的程度,老师才认可我,让我担任了倾城山的副山主。” “五十年?”楚炎凉张开惊讶的小嘴。 “是呀,五十年,”苏程程望着头顶的天空,眼角流露出怀念的痕迹,“五十年对你来说太过遥远,而且我相信,用不了五十年,你一定能成为大陆上的强者。” “是吗,先生?” “是的,我相信。”苏程程看着楚炎凉清澈见底的瞳孔,坚定说道。 …… …… “我就知道,”楚炎凉将头埋在膝盖间,“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笑话,”看着眼前的篝火因为最后一根枯木的折断而使火焰开始减小。 看着这样的楚炎凉,公孙温行面露戚色,他十分了解这种心情,在军中,他见识最多的就是那些不能修炼的武人,因为苦于无法修炼,他们只能在战场中厮杀去换取军功,靠着斩杀他国无法修炼的武人来换取荣誉,这同样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公孙温行温暖的大手覆盖上楚炎凉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希望这样来使少年好受一些。 “炎凉呀,你也不用难过,就算你不能修炼秘术,在我眼中,你也是一名强大的武者,那天要不是你的那几箭,恐怕我早就死了呢,哪里还有机会坐在篝火边陪着你聊天,”公孙温行老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意。 楚炎凉将头从膝盖间抽离,看着老人慈祥的目光,说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公孙温行老人淡淡一笑,大手揉搓着楚炎凉的脑袋,仰头望着这方美丽绚烂的星空,“你抬头看看,这方星空是多么地绚丽,是多么的梦幻,人活在世,不如意的总有十之**,如果每件事你都要去操心的话,岂不是要被累死。所以呀,老头子给你一个忠告,活在这个乱世之中,一定要保持一颗善良的本心,但同时也不能让其他人伤害到自己,明白吗?” “明白了,”楚炎凉似懂非懂点点头,抬头仰望着头顶的这方星空,想起那个迷幻的梦,他猛然摇头,发觉头顶的星空并没有变幻颜色,依旧在头顶上安静地悬浮,一直在那,从未改变过。 “明白就好,”公孙温行老人从篝火边站起,拍干净白袍上的草屑子,看着楚炎凉依旧蹲在篝火边向着心思,眉头微皱。 “炎凉呀,如果让你用弓箭的话,你最多可以准确射中多少步开外的敌人?”公孙温行突然说道。 楚炎凉也是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但他还是说道:“如果是在白天,平原开阔地带应该可以射中五百步之内的敌人,山林地带就不清楚了;夜晚的话,就像那天晚上,应该也可以保持在两百五十步左右。” 公孙温行听了心中一惊,五百步,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达到得了,就连军中出了名的神射手也只能保证白天准确射中两百步的敌人,夜晚更不用多说,越过了一百步的范畴,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 公孙温行看向楚炎凉,继续说道:“炎凉呀,如果你的敌人一直处于移动状态你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用三箭合击箭法,从三个方位锁定那人的全部可能移动方向,然后一箭封喉,如果那人是武道强者,我也只好使出成功率不怎么高的五箭合击了,”楚炎凉嘟着小嘴苦恼道。 五箭合击,一次性射出五箭吗,公孙温行又是一惊,然后想到少年双手上厚重的老茧,旋即释然,从出生起就干这么一件事,如果还不能成功,那只能感叹老天无眼了。 看向还在低着头苦思对敌策略的楚炎凉,公孙温行的嘴角挂上一抹微笑,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呢,原来你才是那个不自知的天才呢。 …… …… 幽暗的空间中,刻画着各种神秘符号的铭纸出现在这个幽暗空间的各处,淡淡的青铜锈味令人的鼻腔微微发痒。这是一座完全由青铜铸成的宫殿,冰冷的烛光映照着整座青铜宫殿更显得诡异,因为那烛火竟然是散发着幽蓝的光。 青铜大殿上,一个人影端坐在同样是由青铜铸造的王座上,那个人影的面貌被寂静悠长的阴影遮住大半部分,只有那双幽冷的眸透在光线可及之处,散发出无时无刻的威严。 此时,那双幽冷的眸正冷冷地注视着阶下的十余道黑影,那十余道黑影正是此前袭击西魏车队的十几人。 “真是一群废物,连几个西魏的甲士也摆不平,亏我还调派了一名修行者配合你们的行动,难道暗堂就是养着一群你们这样的废物,”青铜王座上的人影一甩袖袍,带出一串劲风。 “请国主息怒,虽然这一次的行动失败了,但是大体的计划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还有针对西魏世子的方法,至于宪公的车队也已经在归国的道路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国主就能收到有利的消息了,”其中一名黑影说道。 “能如此便好,”青铜王座上的人影托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那人问道:“你们是怎么失败的,难道一群武人加上一名大修行者也不能成功吗?” “在对方的车阵中不知为何,竟然藏着一名倾城山的门下弟子,就是那名倾城山的弟子挡住了大修行者的几轮攻势,才会让西魏的援军赶到,将大修行者斩杀。” “竟然是倾城山,难道倾城山改变态度了吗?”王座上的人影思索。 过了半晌,人影才冷冰冰说道:“既然事已至此,烦请你们几位禀明你们堂主,请他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再让我看到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阶下十余名黑影皆是浑身颤抖,他们知道,对方真的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将暗堂彻底铲除。 “好了,你们退下吧,”王座上的人影挥手,示意十几人退下。 待得十几名暗堂的刺客退下后,人影随意瘫倒在青铜王座上,烛火轻轻晃动,露出那人诡异的笑脸。 “倾城山么!”人影说道,“如果没有山主的话,不,山主迟早有一天会死去,等到那时,我必然将权倾天下。” 人影从王座上站起,双手张开,仿佛拥抱的是这个充满诱惑的大陆。 烛火剧烈的晃动,直到全部熄灭。 第14章 :黄昏下,阑珊城 夕阳西下,那抹沉重的闪耀似乎结束一天的任务,逐渐在云层的掩盖下在地上留下一片晕黄色。 晕黄色的光彩照耀在疲惫了一天的洛阳百姓身上,照耀在洛阳的每一条街道上,照耀在洛阳的宫城上。 御书房内,司徒云奉坐在案前,身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司徒云奉左手捧着一封奏折,右手捏着一支顶级青田石笔杆的毛笔,略微看了几眼后,在那封奏折上写上几个大字。 “陛下,这封是越青玄将军刚刚递上的奏折,”一名内监手中恭敬捧着一封被一条丝绸小心缠绕着的金黄色奏折,将其呈递到司徒云奉面前。 “越青玄那个老小子,在晋地待了十六年了,朕不是已经封他为晋王了么,有什么事情自己拿主意就好,上什么劳什子的奏折,耗费朕的心神,”司徒云奉嘴上虽然骂咧咧,但还是接过内监手中的那封金黄色奏折,解开上面缠绕的精致丝绸。 “竟然是这种事情,”司徒云奉皱着眉头,看着奏折内的内容,“晋地边境地区又出现了燮国的侦察队,独孤圣那条老狗又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燮境周围那么多的蛮族他不去清理,来南晋边界做什么?” 司徒云奉捂着有些苦恼的额头,天启十六年以来,天下局势似乎难得形成了一个鼎力的局面,自南晋被灭,楚氏皇族满门被杀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越青玄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就连一向威蛮霸道的汉王吕青阳也是难得安静下来,许是他已经在皇帝手中败过一仗的缘故,大汉竟然在十六年间没有在大陆上闹出过太大的乱子。 十六年来,司徒云奉接到的奏折更多是对于大衍的治理,而非这些战乱之事,今次接到越青玄的战报,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 原来大陆已经平静了十六年之久了,司徒云奉低语说道,已经泛起皱纹的眼角闪过一抹狠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在十六年前,那个一手覆灭南晋的帝王,他还没有老到容许他国肆意侵犯自己的领地,至少在自己还在世的时候不行。 “既然独孤圣如此,朕便给他一个惊喜,让他们记起在这片大陆上,谁才是真正的那个主宰,”司徒云奉大手一挥,在奏折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准”字。 “好了,你派遣驿站的快马,一定要在三日内将这封奏折送到越青玄的手上,”司徒云奉将手里的奏折递到内监手中。 “诺,”内监小心恭敬结果皇帝手中的奏折,俯身告退。 “这个天下,还有三个国家呀,”司徒云奉放下手中的汉白玉毛笔,揉搓着微微发胀的额头。 “陛下,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一双纤纤玉手抚上司徒云奉发胀的额头,一席凤袍映入司徒云奉的眼中。 “原来是皇后来了,”看着眼前的美人,司徒云奉嘴角微微一翘,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臣妾也是刚到,见到陛下在批阅奏折不敢近前,只有在陛下休息的片刻,臣妾才能上前,”皇后坐到司徒云奉的身边,玉手轻轻一招,早有宫女将早已准备好的晚膳递到内监的手里,然后内监将晚膳摆在司徒云奉和皇后面前的案上。 “皇后用过晚膳了吗,如果没有就和朕一起吃吧,”看着皇后的姣好容颜,司徒云奉笑道。 “不了,臣妾已经用过晚膳了,”皇后低着头,然后轻声说道:“先前臣妾进来的时候,似乎听到陛下提起燮王独孤圣的名字,难道燮国又有什么动静了吗?” “独孤圣那个老匹夫,明明在他的边境处还有七十二蛮族不时骚扰他的边境,还想着在我大衍的国土范围分一杯羹,”司徒云奉说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如果他像西魏宪公那般臣服于朕,朕可能还会准许他的小伎俩。”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皇后问道。 “今日皇后怎么对国事感兴趣了,”司徒云奉疑惑。 “没什么,”皇后嫣然一笑,“只不过臣妾是想替陛下分担一些杂事罢了,陛下近些年来每晚都批阅奏折到子时,就算陛下不为了臣妾考虑,也要对龙体考虑。” “还是你心疼朕,”司徒云奉笑了笑,继续说道:“越青玄希望我准许他调派南晋的兵力镇压燮境,朕已经应允了,给独孤圣那个老匹夫一点教训,也好教他长长记性,让他明白,这个天下朕还是有些能耐的。” “既然陛下已经有决议了,臣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陛下能记得,在深宫中,还有臣妾在记挂着陛下就够了,”皇后香唇轻启,淡淡说着。 “知道了,皇后先退下吧,朕用过晚膳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诺,臣妾告退,”领着四名宫女,皇后宽大的凤袍拖在汉白玉的石面上,早有两名宫女小心托着皇后的后摆。 “唉,”司徒云奉轻声叹息,说道:“朕知道你是爱着朕的,可你毕竟是那个人的女儿,只能恨生不逢时吧,”司徒云奉抬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御书房,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 ……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湛蓝的天空,雄鹰的翅膀宽阔而有力,飞快地低飞掠过开始充满寒意的土地。树影,飘洒在笔直的官道上,画过溪水、画过戈壁滩,最后停留在阑珊城的上空。 面前已经是阑珊城了,楚炎凉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这座宽阔的城池,心中震撼。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围在城门口,想近一点欣赏大衍公主的容颜,一队队西魏的甲士整齐排列在官道两旁,将闲杂人等拦在身后。 “公主殿下,已经到阑珊城了,”凌无双勒紧束缚马头的缰绳,微笑对着辕车中的司徒静说道。 “此次我们会在阑珊城中停留一日,用以补充路途中消耗的物资,而在这段时间,公主殿下大可在阑珊成中随意逛逛,”凌无双说道,“对了,公主殿下,您别看时节已经入秋了,其实阑珊城中一直还有几株极罕见的桃树,听说一年四季都开着桃花。” “凌统领是说笑的吧,哪有一年四季开花的桃树,”司徒静将脑袋从辕车中探出来,看着凌无双脸上写满鄙夷。 “凌统领所说确实如此,”一旁,骑在高大骏马上的周文轩接过话道,“因为阑珊城是离西魏边疆最近的一座大城市,因而每次在下来阑珊城休息时都会到阑珊城赏桃花,而阑珊城一年四季开着的桃花也逐渐成为大陆上一个神奇的秘密。” “是吗,”司徒静的眼睛亮了起来,连忙搂住半睡半醒的楚炎凉,“炎凉哥哥,你听见了吗,等会陪我逛完街后,你还要陪我去赏桃花。” “好好好,”楚炎凉无奈点头,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自从跟公孙温行老人在篝火旁探讨过一番关于秘术修行的问题,得到一个不出所料的结果后,楚炎凉对自己武技的练习更加刻苦了。 在明白自己无法修行后,唯有像副山主那般,将自身武技打磨到无可挑剔的地步,才算成功,才算在大陆上获得立足之地。 司徒静见到楚炎凉这一副迷茫的表情,脸上顿时写满了不满,看向辕车一侧的公孙温行老人,“都是你这个老头,不知道和炎凉哥哥说了什么,炎凉哥哥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陪我了。” 公孙温行老人面露尴尬,心中暗道你们小两口几天晚上没有待在一起,怪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好了,静儿,”楚炎凉拍拍司徒静的脑袋,温和说道:“这几个晚上没有陪你都是我的不对,今天我就陪你在阑珊城中玩一天。” “真的吗,炎凉哥哥?” “当然是真的,”楚炎凉点头。 …… …… 等到进入阑珊城,然后在城中专门接待皇族的驿馆安顿下来,司徒静就迫不及待地拉上楚炎凉,在阑珊城的大街上逛了起来。 司徒静已经很久没有到过不逊于洛阳的大城市,在倾城山中,她每年都会回去一次,见见自己的父王母后,只是在洛阳城呆一晚,第二天就会再次乘上驶向倾城山的辕车。 穿行在阑珊城的大街小巷中,司徒静拉着楚炎凉走过一间间店铺,一个个地摊,小贩们似乎也意识到眼前的客人身份不凡,立刻拿出最好的货物,任凭司徒静挑选。这时,楚炎凉就会安静站在她身后,时不时提出自己对于货物的意见。 这种感觉很好,楚炎凉心道,看着笑靥如花的司徒静,楚炎凉打心底里高兴。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踏上这片大陆,触摸这片大陆,第一次一起走进一座崭新的城市,楚炎凉看着逐渐昏黄的天空,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呀! “炎凉哥哥,你看这个怎么样,”司徒静的手中拿着一枚造型别致的发簪,对着楚炎凉笑道。 楚炎凉一眼就分辨出她手中捏着的发簪不过是最普通的便宜货,但他还是笑着说道:“很好呀,你戴上肯定很好看的。” 说着,楚炎凉握紧司徒静的小手,从她的手中接过那枚造型别致的发簪,亲手将它别在司徒静的发间,在楚炎凉凑近的瞬间,司徒静都能闻到楚炎凉身上浓郁的气息,感受到他鼻尖呼出的热气,顿时涨红了俏脸。 戴上发簪后,楚炎凉后退几步,然后微微点头,小贩也适时取出一面铜镜递送到司徒静眼前。 “我就说吧,很好看吧!” “恩,”司徒静红着脸,低着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一翘,“是的,真的很好看呀!” 第15章 :那一年,我把桃花为你摘一支 不知不觉间,夜色四敛、浓重的漆黑缓缓笼罩上阑珊城,星月朦胧。已经在街头逛了许久的楚炎凉拉紧司徒静的小手,对她说道:“静儿,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我还没有逛够呀,”司徒静嘟着小嘴,不满说道。 “那就明日再来吧,我问过凌统领了,明日午时用过午膳后,车队才会出发,”楚炎凉将少女微微凌乱的发梢细心整理,少女柔顺的秀发划过楚炎凉的指尖,痒痒的,令两个人都不由一震。 司徒静羞红了俏脸,将头埋在楚炎凉的怀里,街道边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饭的小商小贩见到场间的两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楚炎凉的宽厚大手落在司徒静的肩头,看着愈发黯淡的天空,看着不远处一座离他们不远的二层小楼,微微凝神。 “怎么了,炎凉哥哥?”从楚炎凉的怀抱不情愿地挣扎出来,司徒静问道。 “没什么,”楚炎凉的眉毛拧了一下,再次看向二层小楼时,那种感觉已经消影无踪。 “可能是我看错了,”楚炎凉拉上司徒静,向着驿馆的方向走去。 远处,二层小楼的屋脊之上,两个黑衣人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的离去。 “倾城山的人果然拥有敏锐的感知力,哪怕仅仅是个连秘术也无法修炼的废物,”其中一名黑衣人说道,话音尖锐刺耳,显然使用了某种特殊的秘术改变了声线。 “是呀,我们已经使用的秘术将自己全身包裹,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另一名黑衣人说道。 “堂主已经将执行这次任务的人手全部调派成了暗堂中的菁英,这次一定会万无一失的。”那名黑衣人继续说道。 “堂主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不就是一个武者么?”先前第一个出声的黑衣人不屑说道。 “千万不要小瞧那人,据资料所阐述的,他的实力在武者中也属于顶级,你应该清楚顶级武者拥有的能力是不下于修行者的。” “就像越青玄那样么?”黑衣人嘿嘿笑道。 “你看看他,很明显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真是一个悲哀的行尸走肉呀!” 晚风吹过,屋脊上已经空无一人。 …… …… 阑珊城,驿馆。 柔顺的月光下,少年手中握着一柄从公孙温行老人处借来的一柄钢剑,少年的手腕一抖,钢剑闪烁着极强烈的光芒蓬勃而出,在公孙温行老人面前不时晃动。 “好好好,”周文轩从廊下走出,拍着手称赞道。 “真是想不到,炎凉兄不仅弓术惊人,这剑术也有如今的造化,真是英雄出少年,”周文轩走到楚炎凉的身前,感叹道。 “呵呵,老夫也是想不到,炎凉小兄弟还有这等使剑的能耐,倾城山果然是天下造化之地,才能教出小兄弟这等无双的武人。” “无双?你们在叫我?”凌无双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这片不大不小的后院中。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真是不知道你怎么当上禁军统领的,”周文轩打趣道。 “去你的,”凌无双重重一锤周文轩的胸口,不满道:“那是宪公赏识在下,一眼就瞧出我的不凡来。” 看着这些仅仅认识没几天的人在一起斗嘴,楚炎凉莞尔,将钢剑收起,然后递还到公孙温行老人手中。 “真不知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司徒静蹲在一边,手托着下巴,气呼呼说道。 公孙温行老人嘴角一翘,说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如果没有我们这些武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又能有谁来保护这一座座城市,谁来保护这些安居乐业的百姓?” “生于乱世,身不由己,我真恨自己不早一百年出生,那样至少还能有一个安稳的归宿,”周文轩狠狠说道。 “炎凉哥哥,这个世界真的是这样的吗,老师不是说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吗?”司徒静从地上站起,凑到楚炎凉身边。 “那是对某些人来说,”楚炎凉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对我们这些生来就是不平凡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不过是帝王将相尔虞我诈的棋盘、战场罢了,像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棋盘上的小小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掌控棋盘的那双大手丢弃。” 场间众人霎时沉默下来,显然楚炎凉说的话是对的。 “好了,别管什么棋盘还是棋子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对了,”凌无双拍着手,将众人惊醒。 “是呀,活着才是最好的,今晚我请客,大家不醉不休,”周文轩喝道,重新将众人的热情调动。 楚炎凉一直低头沉默,谁都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 …… 夜彻底漆黑了下来,漫天的星斗散发出微弱的光亮,少女站在桃树下,眺望着墨色的远山,仿佛入定一般。 “静儿,你是在想家么?”一双大手悄然搭在司徒静的肩膀上,司徒静没有回头,而是紧紧抓紧那只坚定的大手,回答道:“是的,我在想家。” “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楚炎凉将司徒静柔软的身子揽入怀里,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等我们结束在西魏的任务,我们就去一趟洛阳,到时候你可要带我到那里好好玩玩。” “恩,”司徒静轻轻嗯了一声,在楚炎凉的怀中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炎凉哥哥,你会离开我吗?”司徒静回过身子,星辰一般浩瀚的眸看着楚炎凉。 “小傻瓜,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楚炎凉刮着司徒静的鼻尖,忍不住笑了。 “可是我一直有种预感,”司徒静凝望着远处的远山,“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似乎不久后的某一天,你就会永远的离开我。” “不会的,”楚炎凉揽紧司徒静,“等结束这次的任务,我就去洛阳,向皇帝提亲,皇帝应该会同意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像是梦一样。” “梦很好,”楚炎凉从头顶的桃树上摘下一朵桃花,将它别在司徒静的发梢间,“我们也会很好。”楚炎凉喃喃说道,梦呓一般。 第16章 :酒馆论天下 夜明星稀,乌鹊南飞,洛阳城早早陷入沉睡之中,唯独城南的一家酒馆兀自点亮着烛火,显得十分突兀。 酒馆之中,古色古香的黄木家具摆满了这间酒馆,酒馆早已打烊,只是不知道店老板为何还点着烛火。 “叮,”一声清脆的声响自酒馆的深处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披黑色虬龙纹饰的男子坐在酒馆最深处的一张黄木桌上,桌上摆着一壶洛阳最负盛名的醉三仙,这壶醉三仙就算是在洛阳最有名的酒楼红鹤楼也是极为少见,可如今,就是在这么一处小小的酒馆,酒桌上赫然摆着这么一瓶醉三仙。 黄木桌上当然不止摆着这么一瓶醉三仙,还有几碟花生、卤牛肉,虬龙黑袍男子举起手中的筷子,不时敲击在面前的清瓷碗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回荡整个酒馆。 “叹白头,叹白头,一曲英魂断,二曲梦离殇,三曲山河碎,四曲轻浮华,吾本生在帝王家,叹白头,叹白头,为何生在帝王家?”男子一边敲击着黄木桌上的清瓷碗,口中说着含混不清的诗词,一边将手边的酒杯端起,然后将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喀拉”一声脆响,酒馆的大门被打开,一名身着轻甲的男子从外走入,一眼就瞧见了酒馆最里处的那人,于是男子迈着矫健的步伐,丝毫不乱的向着那名饮酒的男子走去。 “哗啦”一声,轻甲上的甲片互相碰撞,轻甲男子端坐在那人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实在想不到,司徒云秦公子会邀请末将到这种地方见面,怎么不在你的深宫呢?”轻甲将军打趣问道。 那名叫司徒云秦的男人放下手里的酒杯,而是举起酒壶为来人倒满了一杯醉三仙。 “原来你和我的名字是一样的,不是吗,司徒破将军,”司徒云秦的目光凛冽如刀,深邃而透露出无时无刻的自信。 司徒破被这一眼神盯着脊背生寒,就像被一只狡诈的狐狸盯上。 “太祖时期,先祖因为有功,因而被赐名司徒,”司徒破喝了一口司徒云秦为他斟满的酒,“真是好酒,莫不是那红鹤楼中都千金难买的醉三仙。” 司徒云秦漫不经心点点头,突然问道:“听说了吗,越青玄领大军压逼燮境,独孤圣那条老狗被吓得上蹿下跳,又是赔了五万两黄金才解决了这件事。” “这件事末将略有耳闻,听说是独孤圣先动的手,派人在南晋的边境烧杀抢掠,皇帝此举并没有做错什么,”司徒破赞许说道,看着面前男人越来越难看的嘴脸,不由觉得好笑,于是他继续说道:“大衍的实力好像越来越如太祖时期一般鼎盛了呢?” 司徒破的话音刚落,就听闻酒杯摔碎的声音,原来不知何时,那只一直摆在司徒云秦手边的酒杯掉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 “住口,”司徒云秦怒骂道,拍案而起,目光中似乎要喷出火焰,将面前这个一脸嗤笑的男人烧成灰烬。 司徒破连忙摆手,示意对方止住怒气,“好好,既然公子不愉快,那末将便收回之前说的话。” “听闻公子久居深宫,不知对这天下大势又了解多少?”司徒破没有任何征兆,突然问道。 “哼,”司徒云秦不屑冷哼,重新从一边堆放整齐的众多瓷杯中抽出一支,为自己斟满。 “天下大势,西北有你大汉,汉王自不用多说,雄韬伟略,满腹经纶,当为一代雄主,北有大夏环伺其间,且有红莲寺在暗中支持,西魏已经臣服与大衍的残势,宪公冉青山不过草包一个,南晋越青玄不过是皇帝的走狗,也不足为俱,至于燮公独孤圣,”司徒云秦话语突然一顿,“他还是先把七十二蛮族解决再来谈争天下的事情吧。” “佩服,实在是佩服,”司徒破鼓着掌说道,“想不到公子久居深宫,竟然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末将自愧不如。” “知道这些有何用,我依然是个王侯,这天下与我又有何干系。”司徒云秦复又举起杯中酒,仰起头喝尽。 “嘿嘿,”司徒破的嘴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也不知他在笑什么,他凑近司徒云秦,压底声音小声说道:“末将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满足公子的愿望的。” “愿望,”司徒云秦迷茫,旋即想到了一些什么,瞳孔睁得大大的,“你的意思是……” “没错,只要公子同意,自有汉王为您将大道铺平,您自然平步青云,再也不用一个人在这间偏僻的酒馆喝着闷酒了。” “汉王真有这么大的权势?”司徒云秦不信,汉王就算有滔天的能力,也不可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储君归属。 “这您就放心吧,只要您一个口令,末将这就赶回宣府城,将公子的口信禀报汉王,”司徒破嘿嘿一笑。 司徒云秦的喉结不时颤动,本来只是相约这名同姓之人喝上一杯小酒,谁知道对方竟然带来这么冲击的消息。司徒云秦低垂着头,仔细地思考着,他不清楚自己该不该相信对方的话,如果这只是一个圈套,那么自己将永无回头路。 “公子难道想永远在这洛阳城中当着一名普通至极的王侯吗?”司徒破极富诱惑力的声音传到司徒云秦耳中,司徒云秦红着眼睛抬起头,目光中满是贪婪。 看到这种眼神出现在司徒云秦身上,司徒破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从很多人身上见过这种眼神,这种对权利、对金钱的贪婪**。 “我,我当然不甘心,”司徒云秦一拳锤在黄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震动,他红着眼睛,眼神中充满渴望,充满不甘,“我不甘心,不甘心只能一辈子屈居于那个人的脚下,明明只比我早出生三天,为何他才是皇帝,我只能一无所有。” “是呀,”司徒破魔鬼般的声音响起,他凑到司徒云秦的耳畔,柔声说道:“不甘心对吧,那么就答应汉王的计划,你能得到你想拥有的一切。” “好,我答应你们,”司徒云秦沉声道,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但是让我知道汉王是骗我的话……” “没有这种可能,”司徒破微微一笑,眉宇间满是自信,“因为汉王是无所不能的。” “好吧,”司徒云秦瘫倒在椅子上,似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我信你一次,希望汉王真的可以完成我的愿望。” “会的,”司徒破从酒桌上站起,整了整身上的轻甲,回身笑道,“公子静候消息便可,至于汉王的行动何时开始,到时公子自然会知道的。” 当司徒破走后,酒馆又一次沉寂下来,司徒云秦看着桌上的那瓶醉三仙,呢喃自语,“青云上,青云上,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剑斩断英雄泪,鲜血染红君王殿,枯骨埋葬是深渊,青云上,青云上,帝王本是凡身,九泉之下永恒。” 司徒云秦红着眼眶,像一匹孤狼。 第17章 :房梁上的“猫” 阑珊城的第二日,因为已经临近西魏国都大明州后,周文轩统领以及公孙温行老人领着两百名西魏戍边铁骑告别了楚炎凉一行人,踏上返回西魏边境的路程。 在驿馆的大门前,楚炎凉看着那个连告别都来不及的身影,微微感到一抹悲伤,对于这些将士们来说,守卫祖国才是自己的本分,在国家的荣耀下,一切个人的情感都是应该舍弃的东西。 离别的时刻,公孙温行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犹在门旁守候的楚炎凉,露出一个慈祥的笑脸。那笑脸中包含许多的东西,有刚刚认识的依依不舍,也包含着老人对少年的喜爱,但这些,楚炎凉再也看不到了,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会什么时候来到西魏,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么多有血有肉的汉子了。 “好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没必要这么难过,”凌无双不知何时出现在楚炎凉的身后,抚着他的后背说道。 手边的这个少年,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没有见惯太多离别的场面,也是自然。凌无双摇了摇头,在心底叹息。 “周统领走后,我们收拾一下也该上路了,毕竟今日午时也就该到大明州了。”凌无双说道。 楚炎凉淡淡点头,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学会这些东西,才不会让自己的心触动太深。 在经过简单地准备后,车队又一次踏上了前往大明州的官道,楚炎凉还是和往日一样,趴在辕车的前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才刚到午时,一座比阑珊城更加雄伟的高大城墙矗立在楚炎凉的面前,楚炎凉抬眼看去,原来西魏的国都,大明州已经到了。 在大明州城门前,西魏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整齐地站在城门前,恭迎着他们的世子,以及大衍的静公主殿下。 “恭迎世子归国,恭迎静公主,”在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的身前,一名身着黑底云纹袍的年轻男子低垂着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架辕车。 “皇兄辛苦了,”冉成从辕车中走下,早有侍从为他换上漆黑的皇袍,威态毕露,原来这接驾之人是冉成的亲哥哥冉炎。 “世子说笑了,能为世子接驾,是臣莫大的荣幸,”冉炎听了弟弟的话,将头埋得更低了,显得越发谦恭。 “想必世子和公主殿下这十几日也是十分劳累了,请先前往宫内简单梳洗,之后请移步正和宫,自有接风筵席。” …… …… “公主,请上座,”司徒静恢复大衍公主的身份,便成为在场之中最为尊贵的存在。楚炎凉就像被人冷落的小丑坐在堂下,看着司徒静满身的珠玉和翩然的缕衣,他才发觉这个平日里和自己嬉笑打闹,不时会撒娇的姑娘,此刻竟然离自己如此遥远。 “世子也请上座,”站在大堂中央的冉炎说道。 他话音刚落,冉成穿着宽大的黑底绣着金色虬龙的袍子,缓步走了进来,他先是对着司徒静长长一揖,然后才端坐在属于自己的御座上,俯视着堂下的西魏大臣们,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直到父王回来的日子,西魏就暂时就给我冉成了。” “君上,”冉成的哥哥在他的身后跪伏,接着堂上的所有重臣都跪拜在地。 “君上,”他们齐声长呼。 “权利,”楚炎凉冷眼看着面前这一幕,这两字开始不知不觉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接风的筵席一直从午时开到傍晚,就在西魏的君臣们为了世子承国的消息而欢呼不已时,在西魏皇宫后花园一处假山群中,谁都不知道,就在假山群之中,有一处秘密的通道。 “他终于回来了,”冉炎将手撑在案上,“他终于回来了,”他重复着这句话,掩饰不止脸上兴奋的神色。 “听说,公子的父王从十余天前就从洛阳出发了,”秘密小屋内的黑衣人兀自坐在榻上。 “父王?”冉炎在听到这两个字后,脸色阴晴不定,“从他废长立幼的那天起,他已经不是我的父王了,你告诉我,我有哪一点比不过冉成。” “世人皆知,公子的母亲乃是庶出,”黑衣人嘴角微微翘起,淡淡说道。 “母亲,”冉炎的脸色骤然一变,想起那个在冷宫中凄惨死去的母亲。 “公子的父亲已经拒绝了和汉王的合作,而答应了皇帝的条件,”黑衣人起身。 “那么你来是为了……”冉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我来,就是代表汉王传达,如果我们能帮助公主登上君位,公子能否与汉王合力争夺天下?” “天下?”冉炎的眼睛骤然亮起,“你们都安排好了么?” “公子完全可以放心。” “好,”冉炎拔出腰间的佩剑,用力将几案的一角斩落,“我以我母亲的名义起誓,必不背弃盟约。” “我要将我失去的全部亲手夺回来。” …… …… 筵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带着一天的疲惫,楚炎凉早早找了个借口从筵席的会场走出。身处大明州的宫城之中,你才能体会到那种皇室的威严。 楚炎凉抬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的宫殿楼宇近在眼前,压地人心悸,让人喘不过气来。 “被关在这里面,真的很好吗,”楚炎凉呢喃自语,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说给谁听。 “炎凉,不在里面呆着,跑这外面来做什么?” 楚炎凉侧身望去,竟然是凌无双统领。 “凌统领才是,难道回都的第一天,就要工作么?”楚炎凉咧嘴一笑。 “可不是呢,”凌无双露出一个郁闷的神情,和楚炎凉并肩坐在一起,听着身后正和宫内的喧哗,倾听着正和宫外的幽静,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呆在倾城山中,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的,这十几天来,我真的见识到太多太多,我不喜欢的东西。凌统领,我问你,难道你不觉得这宫墙之内的氛围压抑地可怕吗?” “没有办法呀,”凌无双叹了口气,面上满是疲累,“宫墙之中是大臣与大臣之间的尔虞我诈,边境之外,又是国家与国家的互相杀伐,生在这个乱世,这是不可避免的,唯有习惯这一切的人才能在乱世中杀出一片自己的世界。” “可能是吧,这些老师都没有和我说过呢!” 看着楚炎凉那张稚嫩且俊美的脸庞,凌无双突然问道:“炎凉,你是喜欢静公主吗?” 楚炎凉听了,脸上顿时染上一大片红晕,“凌统领怎么知道的。” “哈哈,你小子,”凌统领大笑着,大手一拍楚炎凉的后背,“我又不是瞎子,静公主对你好不好,我又不是瞧不出来。我也是过来人了,看得出来,静公主对你是真心的,所以你也不能辜负她。” “可是,静儿是一国的公主殿下,我不过一介布衣。”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差距,”凌无双认真说道,“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独一无二的存在,既然喜欢一个人,那就不要轻易放弃。” “恩,”楚炎凉重重点头,再一次看向这重重宫墙。 天下之人本是孤独的,但是在人海茫茫中,有一个爱你和你爱的人,这无疑是最大的幸福。 …… …… 夜,漆黑而且寂寥,幽冷地月色洒在大明州的宫墙上,谱写一首凄美的离殇。 刺客的脚步轻快地掠过一座座宫殿屋顶,在宫顶之上如履平地,最后,那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在一处别致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刺客伏下身子,掏出随身携带匕首,轻轻在瓦片上揭起一块,伸手小心捏起被揭开的瓦片,刺客俯下身子,向着屋中窥去。 大衍司徒静公主已经熟睡,正安静地睡在一张宽大的华贵大床上,在大床的四周,几盏火炉正兀自燃烧着,映照着室内红彤彤的。因为这些火炉的缘故,司徒静身上穿的并不是很多,仅仅穿着一件细腻轻柔的浣沙。 趁着巡夜的卫兵离开院落的空隙,刺客的身形嗖地一声,身影如银翼般轻舒,犹如一片轻若无物的羽毛,自屋顶上悄然而下,轻巧地落在廊檐下。 刺客的手中银光一闪,又是那把精巧的匕首,悄悄从门的缝隙处溜了进去,门闩颓然滑落,而刺客的身影也已经在大门豁然洞开的瞬间,一个闪身进了屋内,在差之毫厘之间,接住那块即将砸在地上的门闩。 “呼,”刺客的头上布满冷汗,重新将那块门闩小心放置回原来的位置。 当刺客走到床前,见了大床之上的司徒静,不禁在心底感叹:是个少有的美人呵。 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在司徒静的面上一扫,月光下,熟睡的司徒静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令刺客的心猛的一跳。 “还是赶快行动吧,”刺客收起心中的杂念,从腰间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复又取出一方雪白色的手帕,瓷瓶中流出淡蓝色的液体,瞬间,整个雪白色的手帕被浸成了淡蓝色。 刺客伸出手,将手帕慢慢地靠近司徒静的鼻息,最后猛的一捂,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一个挣扎都没有发出,司徒静便失去了直觉。 见自己一击得手,刺客利落地将被子一扯,包裹住司徒静柔软的身体,抗在肩上。刺客两步踱到门前,从门缝里窥探门外的动静。见门外静悄悄的,似乎巡夜的卫兵还没有回来,刺客闪出身子,一个提纵,已然翻到了房顶之上。 就在刺客还在得意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将大衍公主从院落中盗出的时候,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令刺客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包括他即将离去的步伐。 “我劝你最好把她放下来,”楚炎凉不知何时站在了刺客的身前,冷冷说道。在他的手中,黄杨木长弓已经被拉了个满月,一支锋利的竹箭搭在手间,箭锋直指那名刺客。 刺客慢慢向后退了两步,却感到来自少年更大的威胁,看着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刺客没来由感到心悸。他已经在资料上看过少年的资料,对方可是连修行者,都可以一箭射死的狠历人物。 刺客的嘴唇微微发干,眼角不自觉的活泛,想要在当前局势下找到一条顺利突出的道路,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无论怎么想,总感觉少年的箭锋,在所有的角度,锁定着自己的逃跑路线。 “静儿,”楚炎凉长弓上的长箭威势越发凌厉,他知道不能在拖下去了,他的眼底闪过杀意,武者的血液在沸腾,“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就在这个时候,没来由的,刺客的身形突然开始出现变化,就连月光也逐渐变得朦胧起来,刺客的身影开始淡去,接着开始分裂,突然从刺客的身躯冲出好多道和刺客一模一样的身影,向着四面八方奔去。 “混蛋,”楚炎凉低吼一声,一箭而出。 一阵疾风吹过屋脊,刺客的身影烟消云散,不见踪迹。楚炎凉低垂着头,向着刺客刚才落脚的位置走去,此时,在那个位置,一篷血花犹自绽放。 楚炎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 刺客的脚步明显减缓了许多,刚才那个使箭的少年还真是厉害,不愧是倾城山出来的武者,竟然能在自己秘术发动的一瞬间,射中自己的本尊,而且还是那般迅捷,大腿上的疼痛感开始蔓延至全身,令刺客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明显是为了怕伤到自己扛着的人,才没有射击自己的要害部位,不过,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宫楼,还好自己要去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夜间即便循着血迹追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完成的事,一道身影飞快地起落,然后落在刺客最后一次停留时间,最长久的地方。 楚炎凉俯身,用手指轻轻揉搓那抹粘稠的血液,然后一抬头,看着不远处漆黑的夜幕中,一道飘忽的影子已经开始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原来是去那里了,”楚炎凉微微笑道,将黄杨木长弓背在身后,身影一闪,消失在这月光之下。 第18章 :困局,杀阵 亭台楼榭间的花草树木,分致错落,生出万千姿态,借着银白色月光的照耀,在地上透出斑驳的影子。宽敞开阔的院落中,十几名带刀的侍卫来回巡视在院中,廊檐之下,一排精致的窗棂灯火通明。楚炎凉将身体小心藏匿在树木的阴影之中,从进入这里开始,血迹便断了。 楚炎凉看着越发微凉的月色,心中一横,然后闪身出去,大胆地从侍卫的眼前闪过,鬼魅一般,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楚炎凉的脚尖轻轻点在廊檐的柱子之上,接着便消失在廊檐的穹顶之上。 楚炎凉待廊下的侍卫经过之后,以脚背勾住穹顶之上的梁柱,倒挂住身体,然后从门的缝隙之间向着内里窥伺起来。 透过那细微的门缝,楚炎凉眯紧双目,看着屋内灯火通明,却还是无法确认刺客的踪迹,于是他索性直接从梁柱上翻落,稳稳地落在地上,好似完全没有将周围的侍卫,放在眼里。 “什么人,”侍卫这时才警觉过来,可是已经晚了,来人已经一脚踹开了正堂的大门。 离着近的十几名侍卫抽出腰间的佩刀,十几柄,明晃晃的长刀直逼楚炎凉而来。 楚炎凉看都没看这十几名持刀的侍卫,而是看向屋内,正手捧着一册竹简观看的冉成。 冉成也是不可思议,微微抬头,他看着屋外,脸色不是很好,口中好不容易才说出来人的姓名,“楚炎凉?” 楚炎凉也是不敢相信,难道那名指使刺客绑出司徒静的,竟然是西魏的世子,冉成,在倾城山互相同为师兄弟的冉成。 “发生了什么事,”铠甲呼呼作响,凌无双从外走进来,看见自己的手下将世子的宫阙团团围住,不禁叫了起来。 “凌统领,有刺客,”一名侍卫对着他喊道。 “冉成,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还不叫他们退下,”楚炎凉暴喝一声,周围的侍卫都不由得一震,就连凌无双也是一震,不明白楚炎凉为了什么事情而发怒。 “退下,”冉成捂着疲惫的身子,挥手示意。 “炎凉,怎么会是你?”凌无双上前一步,不解问道。 “这个,你就要问你们的世子了?”楚炎凉的大手一指屋中的冉成。 “世子?”凌无双不明所以,看向冉成。冉成不为所动,表情依旧冷漠,他抬头看了眼楚炎凉,发觉对方也在盯着自己。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冉成放下手中竹简,从位置上起身,“但我十分清楚,私闯世子府邸的下场,是什么?” “哼,你还想狡辩,”楚炎凉冷哼一声,怒目直视着冉成,“难道不是你派遣刺客,绑走了静公主吗?” “混账,”冉成听楚炎凉说完,大怒道,“楚炎凉,你夜闯我的寝宫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诬陷我绑走公主殿下?” “凌统领,替我送客,我不想再看见这个无耻的小人,”冉成一挥袖袍,凌无双为难地走到楚炎凉身旁,向着他使了一个颜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楚炎凉的瞳孔很快阴沉下来,他知道,这里是西魏的境地,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已经不是自己在倾城山中的师兄,对方现在已经是一国的世子,是将来要继承西魏的储君。 “有没有,让我一搜便知,”楚炎凉向前迈出一步说道。 “大胆,”冉成说道,“我的寝宫,岂是你这种一介布衣说搜便能搜的。” “你说什么?”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楚炎凉身上的变化,刚才好像还很鲁莽的他,镇定下来,极淡的杀气在他的身周环绕,冷冷的语气,令冉成不禁抬起头来,正视这个他一直瞧不起的人。 “你本来就是,”冉成侧过身子,不再看楚炎凉。 “炎凉,有话好好说,”凌无双想叫住他,可是楚炎凉已经不再理会任何人,径直地向寝宫的内室走去。 “炎凉,”凌无双拦在楚炎凉的身前,希望他停下前进的脚步。 “闪开,”不掺杂一丝情感的眼神盯着凌无双的瞳孔,令凌无双还想说出口的话,不由一窒。看着楚炎凉从自己身旁走过,令他的心猛然一凛,不由后退一步。 “让他过去,反正我也没有绑架公主殿下,”冉成依旧坐在原地,没好气道。 …… …… “冉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坐在檀木椅子上焦急等待的冉成猛的弹了起来,却看见楚炎凉怀中抱着一人,不是司徒静,又是何人? “什么?”冉成好像显得极为震惊,转过身看向凌无双,“这不可能。” “世子,”凌无双更是不敢相信。 “凌统领,你们到底是怎么巡逻的?”冉成大喝,“公主殿下是怎么到我房里来的?” “末将不知,”凌无双单膝跪地,面容上多了一份苦涩。 “啊……”一声惨叫自屋顶之上响起,把屋中不知如何收场的景象打乱,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刺客自房梁上,一头栽下,正掉到屋外侍卫的包围圈之中,冉成终于按捺不住,走向屋外。 “刚才这个人是突然从空中掉下来的,”一旁的侍卫向着冉成说道。 “这个人就是绑走公主殿下的刺客,刚才进入这间屋子,想必就是为了将公主殿下,放在世子的床上吧,”楚炎凉的冷嘲热讽自冉成的身后传来。 “世子,救我,”刺客的手无力张开,向着冉成呼唤道。 楚炎凉诧异的听着这句话,抬起头,看到冉成已经惊恐的神情。 “你说什么?”冉成狠狠拨开众人,走到刺客身旁,一把拉下蒙在他脸上的黒巾。 那是一张陌生而普通的脸,双眼祈求般看着冉成。 “世子,”刺客睁开朦胧的眼睛,嘴角的血迹已经变得乌黑,“救我……” “救你,我为什么要救你?”冉成出手扼住刺客的喉咙。 “今天,不是世子让我……”刺客的话一下子断掉,双眼猛的一凸,冉成的手却加大力气。 “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可是他认识你,”众人一听此话,纷纷扭头,却看见楚炎凉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柄长刀,刀锋直指冉成。 “哈哈哈,”冉成一甩手,丢开刺客的尸体,“你不相信我?” “炎凉,放下你的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凌无双的头都快要炸了,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从天上掉下一名刺客,却和世子勾上了关系。 “放下你的刀,”数十名侍卫抽出长刀,迫近楚炎凉的身子。 “好,好,好,”冉成突然抚掌大笑,“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我做的,你又能拿我怎样,这里是西魏,不是倾城山,你怎么能如此和我说话?” “凌统领,将他围起来,就地格杀。”冉成扭曲着面目,愤怒说道。 “世子,”情势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明白,为什么世子会突然承认这件事情。 “我要你的命,”凌无双还在思索的瞬间,其他的侍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却看见一人一刀已经腾起,向着冉成直直冲去。 “保护世子,”凌无双大喝一声,随即抽出了腰间佩刀,向着楚炎凉迎去。 原来楚炎凉用什么武器都是这么威势毕露,在凌无双接近长刀的刹那,他忽然有一种错觉,觉得不能和这一击正面冲突。一时的闪念,错开身子,长刀贴着他的胸甲平滑而过,只是这一刀的强度实在超出他的预料,一阵刀风刮擦着他胸前的铠甲鳞片,呼呼作响。 凌无双蓦然一惊,他低估了这一刀的速度,而此时,楚炎凉和长刀已经突破了凌无双的防守,依旧向着冉成一击而出。 冉成本以为凌无双会缓和楚炎凉的攻击,而且自己身前布满侍卫,可是他刚这么想,银白色的刀锋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闪开,”楚炎凉暴喝一声,一刀刺穿一名侍卫的小腹,挡在冉成身前的那名侍卫,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会在宫城之中杀人。 冉成见侍卫被杀,连忙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刀,借着死去侍卫的尸体掩杀过去。等到楚炎凉看清冉成时,刀尖已经近在眼前,他急忙侧头,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刚才的愤怒令他完全忘记,对方是和他一起在倾城山学艺的同门。 楚炎凉躲过这一刀,还想迅速还击时,已经被众多侍卫团团围住。 “世子,你没事吧,”凌无双回过神来,跑到冉成身边。 “没事,这个人太疯狂了,”冉成透过侍卫手持长刀的间隙,看着楚炎凉被压缩地越来越小的空间。 “啊,”楚炎凉突然暴喝一声,又是一刀砍断一名侍卫的手臂,那只断臂的手还握着长刀。 楚炎凉一看被侍卫保护地严严实实的冉成,知道今天必然无法如愿,再见到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如果一直耗下去,死的只有自己。 于是他长刀突出,不为杀人,只为开道,几步杀到寝宫的大床上。楚炎凉抱起被包裹在被子中的司徒静,又是一刀挥出,吓得那些侍卫一个后撤,为楚炎凉空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楚炎凉一蹬地面,向他来时一样,掠上房顶,踏着月色不见了。 第19章 :血染 看着满地鲜血直流的宫室,冉成重新跌坐进那张檀木椅上,眼角只有空洞的疑惑。凌无双统领充满担忧地,看了一眼世子,已经开始吩咐手下侍卫,将死去的侍卫尸体收拾干净。 “世子没事吧,”凌无双循声望去,却见冉炎已经带着众多甲士向着这边而来。还在院落之外,他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凌无双很是疑惑,楚炎凉刚刚离去,世子的哥哥就带人来了。 “没事,劳烦皇兄担心了,”冉成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在西魏宫城中,他素来不喜欢这位皇兄。 “是什么人,胆敢在我大明州宫城中,袭击我西魏的世子,”冉炎回头,对着凌无双质问道。 “是……”凌无双刚欲回答,冉成连忙接到,“我说了没事,那便没事,天色已经不早了,皇兄先去歇息吧,这件事情,我明日自会解决。” “既然世子要歇息,那哥哥扶你进去吧,”冉炎的身子突然上前,伸手攥着冉成的衣袖,冉成厌烦地摆摆手,却突然感到腰身下一阵刺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进了自己的小腹,鲜血开始一点点,从他身着的黑色虬龙袍中渗出。 “你,”冉成感到呼吸越来越艰难,他的眼前越来越黑,神智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中的,是哥哥冉炎的冷笑。 “世子,”刚才参与搏杀的人都震惊了,凌无双刚想冲上前去,将冉炎一把扯开,冉炎带来的众多甲士将他死死拦在圈外。 此时凌无双也顾不上避讳,大手直指冉炎,愤慨骂道:“你竟然谋逆,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在他身后的宫殿侍卫们重新握紧手中的长刀,却发觉,冉炎带来的甲士同样也是将手中紧握的长枪,对准了在场的侍卫们。 “你们……”看着场间情形,凌无双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的眸彻底阴沉下来,盯着将长枪指向他的甲士喝道:“难道你们都想谋逆不成?” 冉炎背对着所有人,只见他轻轻将冉成的身子放平,然后抽出一块方巾,不停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将匕首上的血迹拭净。他没有去理会任何人,而是独自蹲下身子,轻轻伸手在冉成死不瞑目的眼睛上一抹,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好兄弟,你就安心地去吧,西魏,就交给我了。” 可惜的是,冉成再也听不见了。 冉炎又突然转过身子,看着凌无双,看着所有的长刀侍卫。 “你们都看见了,世子是被那个倾城山来的武人杀死的,”他高声对着所有人喊道。 院落中静悄悄的,所有人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冉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慢慢踱步到凌无双的身前,“凌统领,你说呢?” “卑鄙无耻,”凌无双破口大骂。 “如果你们都同意我说的话,就放下手中的长刀,”冉炎说完,却仍未有人按照他说的去做,“我的话你们挺清楚没有?” 过了许久,终于在侍卫队中颤巍巍走出一人,将手中的长刀放下,他旁边的一个侍卫见状突然冲出,手中的刀猛地在那人背后一砍,“章小二,你忘记了凌统领的教诲了吗,”那个名叫章小二的人听到话的时候,已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弟兄们,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他举起刀振臂一呼,可惜很快就被冉炎的长枪甲士围上,五杆黝黑的枪头笔直贯穿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上戳出五个血洞。随后,那五杆枪头一起使劲,将他的尸体举了起来,鲜血顺着长枪往地上流淌。 凌无双已经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你们都看到了,”冉炎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 冉炎再一次扫视众人,这一次有不少持刀侍卫站了出来,杀戮,总是能起到震慑作用。 “叛贼,”凌无双对着走过他身边的人们说道。 “凌统领,我很欣赏你,所以我决定多给你一次机会,”冉炎似笑非笑,鼠目中射出一道寒冷精芒。 “呸,白日做梦,”凌无双向地面上唾了一口浓痰,不屑道。 “好,很好,”冉炎抚掌笑道,旋即目光一冷,“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你们谁都无法活着走出去。” “来人,将他们杀干净了,”冉炎不屑挥手,仿佛杀得不过是几只鸡罢了。 “啊,”凌无双奋力抽出腰间的佩刀,看着面前的众多长枪甲士,扭头对着身后已经不多的侍卫喊道,“兄弟们,跟我击杀面前的****。” “时刻听候统领差遣,”身后不足十人的侍卫齐声高喊,一股悲壮的情绪在场间弥漫。 凌无双手握长刀,已然先一步冲出,他的实力没有楚炎凉那般强悍,但他是西魏禁军统领,是世子的统领,世子已然身死,那个谋害世子的贼人却还在嚣张的看着他,凌无双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凌无双一步踏出,其余侍卫紧跟着他的步伐,向着密集的枪阵冲去,他们挥舞的长刀,用自己的胸膛抵御长枪。 在接近枪阵的瞬间,凌无双的靠着自己的血气,架开两柄拦在身前的长枪甲士,一刀突出,冉炎已经近在眼前,他握着刀的手,却迟滞在半空。 凌无双低下头,一柄长枪已经撕裂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上开了一道口子,在他的后背露出带血的獠牙。 凌无双的口中吐出鲜血,一个晃神间,他发觉自己的侍卫们,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噗”又是一柄长枪刺入凌无双的心口,这一次,凌无双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冉炎见凌无双浑身浴血,走到他的面前,轻声叹息道:“凌统领,你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呢,可惜,可惜了。” “呸,”凌无双吐出一口血水,正中冉炎的侧脸。 “好,很好,”冉炎重新掏出方巾,将脸上的血污擦净,“将他给我杀了。” 随着冉炎一声令下,又是十柄枪头贯穿了凌无双的身躯,将这个尽责尽忠的统领杀死。 “很好,”看着凌无双的尸身软塌塌地倒在地上,冉炎癫狂大笑,他的笑声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大殿回荡 …… …… “炎凉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司徒静在迷糊中睁开眼睛,却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和眼前飞快倒退的建筑。她突然觉得有点冷,才发觉自己身上只穿着睡觉时的单薄贴身小衣,身体像个粽子被包裹在被子里。 “啊,这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楚炎凉回过头,面对着司徒静微微笑道。 “炎凉哥哥,你怎么浑身都是血呀!” “还不是为了你,”楚炎凉回过头,重新赶路。 “为了我,”司徒静不解,然后看向着急赶路的楚炎凉,将头轻轻埋在他的后背,很温暖、很舒服。 楚炎凉感受到司徒静的动静,嘴角微微一翘,手上不自觉用力,将司徒静搂的更紧了。 回到自己休息的小院,楚炎凉一进屋就将司徒静放下,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 看着忙上忙下的楚炎凉,司徒静更加疑惑了,“炎凉哥哥,究竟是怎么了?” 楚炎凉摆了摆手,一边将长弓和箭筒背在身上,一便说道:“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对了,我的匣子,”司徒静惊呼。 “是这个吗,”楚炎凉从身后抽出一方精致的木匣子,正是司徒静从倾城山带出来的那个,司徒静连忙接过,抱在怀里。 “那你至少要喝一杯水吧,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司徒静从一边的桌上,倒了一杯水,端到楚炎凉的面前。 楚炎凉的手刚触碰的杯子,目光一窒,说道:“恐怕没有时间了。” “什么没有时间了,”司徒静刚说完,也感觉了地面的波动。 此刻,杯中的水开始剧烈的摇晃,甚至从杯子中溅了出来,剧烈的震动,顺着墙壁,在整个屋子蔓延。 “他们来了,”楚炎凉的手收拢成拳头,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了那柄玉质的剑龛。 第20章 :长剑 西魏的重装步兵——虎贲,天下闻名。 沉重的铸着铁刺的靴子整齐划一踏在地上,仿佛隆重的鼓点,有条不紊,杀气滔天。这群从西魏年轻人中选择出来的,最强壮步兵,即使身上穿着三十多斤的铁甲,行进起来依然从容不迫。除却远战用的长戈,每一名虎贲的腰间,皆配备着一把弧形颀长的弯刀,这便是西魏最有名的血刃军刀,因为在每一把军刀的侧面,长长的血槽像狰狞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人扑来。 “你们离开这里,”骄傲的统领轻轻抚摸着鼻梁,指着守卫庭院的侍从说道,“接下来,这里由我们虎贲接手。” 他们移动的时候仿若雷霆,此刻静止后,却如山岳般沉默。只有风吹过铠甲和兵器之间的呼呼声。高大的宫墙夹道之下,虎贲瞬间布满庭院大门的两侧,排成整齐的四行。 唐重手中握着骏马的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正对着庭院的大门,想想自己即将面对的人,是传说中的倾城山武士,不禁有些激动。 “我乃西魏虎贲统领,唐重,”他骄傲的声音传入庭院之中,“是你杀了我们西魏的世子,快出来受死吧。” “什么?”司徒静掩嘴惊呼,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炎凉,“你杀了冉成?” “不可能?”楚炎凉看着司徒静,目光平静如水,“我去找冉成是为了救你,并没有杀他。” 看着楚炎凉平静的目光,司徒静没有理由不相信面前的楚炎凉,于是她说道:“我相信你。” 楚炎凉听罢,点了点头,已经伸手将剑龛上的玉盒缓慢推开,露出盒中的一柄细刃的长剑。楚炎凉伸出手紧紧握住长剑,看着这光洁如雪的剑身,而在长剑的一侧,刻着极小的三个字。 “零落雪,”楚炎凉轻声读道,旋即笑道:“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长剑似有所感,一声剑鸣,欢呼雀跃。 …… …… “杀人者死,”唐重的眉毛拧成一团,“虎贲得令。” “喝,”重步兵们大声地叫起来,声音塞满狭窄的道路,向上膨胀。 “冲进去,杀死犯人,为世子报仇,”唐重拔出腰间的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列在夹道中的虎贲将长戈两两相交,铁器摩擦发出嗤嗤的声音,令人发寒,攻击的前奏,仿若盛大的仪式。 唐重一挥手,队列中走出三个重甲士兵,抬着一把七尺有余的大铁锤,唐重号称西魏第一力士,所使用的兵器果然非同凡响。他还刀入鞘,略微欠身,单手伸出,握在铁锤的长柄中部,毫不费力地将铁锤拎起,另一只手抬起马缰,骏马轻轻向前走了两步,踏上台阶,庭院朱红色的大门,近在唐重眼前。 唐重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他大喝一声,刚才握锤的手向前一划,另一只手紧跟着握住锤柄的部分,铁锤的锤头在空中抡起一个小半个弧,便可听见呼呼的破空之声,他将双臂的力量全部倾泻出来,猛的向大门的中心砸去。 虎贲的士兵们眼睛睁大,只等大门破碎的一刻,他们便一拥而上。 可是唐重的铁锤离大门还有一尺的时候,那门竟然自己裂开了。尖利的剑锋先是在门上凿开一个洞,接着猛的回旋,轰隆一声,那道门被惨烈地肢解。伴随着纷纷落下的木屑,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俊朗的少年,手持着一柄如雪的长剑,向着自己袭来。 唐重心头一凛,已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兵器,重锤的气势不歇,向着门框之上砸去,持剑的少年突然出剑,以剑尖在锤头上轻轻一磕,再沿着锤面一滑,铁锤的劲力已被卸去大半。唐重只感到自己手中一轻,眼前一花,那剑尖轻轻往上一挑,铁锤已然脱离双手,越过自己的头顶,在空中划过一道距离,砰的一声,对面的墙壁凹陷了大半,锤头砸出一个平整的大坑,嵌在里面,过去了一会儿,凹陷的周围才开始出现向四周扩展的裂纹。 因为角度的关系,虎贲的士兵们只看到唐重向前一突,却看不到楚炎凉的动作,所以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光都集中在那飞起来的铁锤之上。接着虎贲们开始移动脚步,想看看那个一招之间将西魏第一力士的兵器,挑飞的人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唐重却感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就连他胯下的骏马也不由得向后一退。 楚炎凉一击得手后,剑锋向着唐重直扑过去,唐重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柄纤细的剑锋。 此时,唐重的手中已经没有兵器可以阻挡这一剑,他慌忙之间想提起马身阻挡,可是自己的手指刚动,剑锋近在眼前。 “噗,”可以听见利器穿过血肉、骨头的声音,虎贲的士兵们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看见唐重被一剑刺穿,他的背后出现了半截长剑的剑身,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唐重的身体颓然倒下,他双眼圆睁,嘴巴略微张开,喷出猩红的血液,在他的身下,鲜血已经将地面染成暗红。 “统领死了,”虎贲的士兵中有人惊叫起来,接着更大的喧哗声响起。 门中的少年终于进入所有虎贲的眼中,少年的胸腔剧烈的起伏,手中长剑、身上的袖袍均沾染上腥臭的鲜血,那是唐重的鲜血。 一个俏丽的倩影从门旁闪出,来到少年的身边,看着唐重的尸身,将头埋在少年的怀里,不忍直视。 “静儿,我会带你杀出去的,”楚炎凉的口中吐出热气,吐在司徒静的耳旁。 “恩,”司徒静的身子逐渐平稳,身边的少年,是她最后的依靠。 “不要乱,”站在最前面的虎贲千夫长高声喊道,他招手,令两边的虎贲安静下来,“否则唐统领不是白死了么?” 虎贲的士兵们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听到他的话,已经散乱的队形开始慢慢恢复,一层层围拢,想要组织起他们拿手的进攻。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大陆上最优秀的武人,而楚炎凉也不准备给对方,重新组织进攻的机会。 第21章 :突围 楚炎凉抱着司徒静的身影飘飞,在虎贲还在整理队伍的时候,落在刚才唐重留下的马匹之上,打马向着虎贲阵中冲去,他的手中银光一闪,零落雪自夜色中闪耀。 “拦住他们,”千夫长一声令下,在其周围的虎贲将楚炎凉围在阵中,他们举起手中的长戈,将矛头对准马上的楚炎凉。 楚炎凉眼底精芒一闪而逝,翻身从马上顺下,站到最前方的虎贲的身前,司徒静的手徒劳的伸着,似图抓住那道模糊的身影。 来到阵前,面对着身前的虎贲,楚炎凉伸出舌头,将嘴唇旁的鲜血舐净,零落雪平直举在身前,与身体呈一个直角,剑锋直指身前的虎贲。 不知为何,天下战无不胜的虎贲,居然在少年的长剑前退缩着。 “前进,”千夫长一声怒吼,终究纪律战胜了恐惧,虎贲在千夫长的指引下,向着拦在面前的少年缓缓推进。 楚炎凉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尖角之上,横过剑身,拦住冲过来的虎贲,接着使劲一推,竟然将三人一排的虎贲推开,接着他的长剑横扫,已将那一排人扫倒在地。 可是后面的士兵的脚步并没有停止,他们从不畏惧死亡,只鄙夷懦夫,对他们而言,能死在倾城山武者的手中,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哼,”楚炎凉冷哼一声,一个闪身,已然冲入虎贲阵中,不时可以看见阵中,那道雪白的身影上下翻腾,雪白混合着虎贲士兵的倒地,喷溅出鲜血,溅到少年的全身,而少年依然不知疲倦地杀戮下去,楚炎凉在阵中巧妙地躲避着虎贲向他捅来的长戈,相反,当他躲避一支长戈后,必然有一名虎贲倒地。 “啊,”一声惊呼自楚炎凉的身后传来,楚炎凉抬眼看去,不知何时,大约有五名虎贲绕开自己的防御,向着司徒静的方向袭去,引得司徒静一阵惊呼。 楚炎凉的眼底泛起冷厉,全身用劲,在一名虎贲的肩膀上一踏,整个人靠着这一蹬的力度,整个人在空中急速升起,然后,所有虎贲见到了极不可思议的一幕。 楚炎凉人在半空,零落雪不知何时被他抛到了更高的天空,乘着这一个空隙,楚炎凉取出了背上一直背着的黄杨木长弓,五只竹箭已经搭上了长弓。就在虎贲的长戈想要攻击司徒静的时候,五道破风的声音响起,在这么多兵器的碰撞之声中脱颖而出,然后,那五名司徒静旁边的虎贲,捂着已经被射穿的颅骨的头颅倒下。五箭一口气射出,楚炎凉的身子也终于落到了地上,落到地上的他反手一握,零落雪已经落在手里,他一个反手向着前方一划,又是一名虎贲捂着受伤的胸口流血倒地。 短短十息不到,虎贲已经倒下十三具。 千夫长的嘴已经惊讶到合不拢的程度,看着场中杀神一般的少年,他在虎贲军的这么多年,在战场上,从未见过这么强悍的武者。 “你们顶住,别让他们逃出去,”千夫长身先士卒,与身前的少年不住地交锋,向自己周围的虎贲们大喊道。 可惜,虎贲们并没有力气去理会千夫长的指示,少年的长剑就像索命的恶魔,在一片铁甲之中仍然能立于不败之地,且还时不时地抽空击杀一名虎贲。 楚炎凉一挥长剑,划破一名虎贲的脸,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早已被自己搅乱的阵型,内心一喜,自己的攻击已经越来越纵深,虎贲已经没有办法填补死伤的空缺,而后面的虎贲因为夹道狭窄的缘故,根本到不了前方,这层防御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薄弱,可能一捅就破。 一念及此,楚炎凉也不准备继续杀下去了,只见他一剑荡开身前的五柄长戈,回撤半步,长弓再一次平举,伸手摸向箭壶,一把抓起七只竹箭,扣住白羽,张弓,瞄准。 在他身前的虎贲一见少年举起长弓,攻势不由一缓,他们早已见识过少年百步穿杨的技法,如今箭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嗡,”一声脆响,那是弓弦弹晃的剧烈抖浮,七只长箭射向面前的虎贲,楚炎凉面前的虎贲们顿时倒下一大片,只不过这一次虎贲们并没有立马死去,有四支竹箭射在四名虎贲的心口和手臂,只有三名虎贲被射穿头颅死去。 楚炎凉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一次射出七只竹箭,对他自己也是一种不小的负荷,不过他想要造成的局面已经出现了,四名虎贲受伤倒在地上,对其身后的虎贲造成不小的障碍。 “静儿,走,”楚炎凉回身大喊道,司徒静已经驾着骏马跑向楚炎凉,在经过的一瞬间,楚炎凉一个华丽的翻身上马,冲出了虎贲的包围圈。 “混蛋,”千夫长的肩膀上插着一支竹箭,几乎没有机动性的虎贲已经无力去追赶少年,只留下堆在夹道上的流淌的鲜血,破碎的铠甲,七零八落的兵器以及二十余具尸体。 虎贲自征战大陆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惨重失败。 “嗤啦,”千夫长恶狠狠地看着敌人远去的背影,以手握住箭杆,猛的一拉,锋利的箭头上,赫然带着几丝血肉。 …… …… 唐重的尸体已经彻底冰冷,老人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掌,仔细抚摸过唐重的脸庞。 大殿之上,冉炎斜着眼睛,看着老人,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诡谲,“唐老将军,请节哀!” “唐重是我的儿子,”老人立起身子,表情猛地冷若冰霜,“我最了解我这个儿子,他为人骄横,迟早会死在战场上。” “唐老将军,您言重了,”冉炎走了过来,带着安抚说道。 “我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老人的声音突然高亢,“他们现在在哪儿?” “根据刚才令箭所指示的方向,应该往城东去了,现在估计快到城门处了,”冉炎娓娓说道。 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抱拳,沉声道:“给老臣两百精骑,老臣愿提贼人之头来见。” “老将军愿意出山?”冉炎大喜过望,因为面前的老人——唐玄,是西魏第一名将。 “对手是倾城山的武者么?”唐玄在心底默默说道。 …… …… “冉成,”四面而立的烛火闪烁着,“这个国家,终于在掌握我的手中了,”冉炎的嘴角上翘,一个笑浮现出来。 可惜冉成听不见也看不到了,他现在正直直地躺在棺木之中,失去所有的痛苦悲伤快乐。 “你们好好守着,”冉炎挥手对着守灵的宦官说道,斜眼又看了一眼冉成的样子,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无论生死,他都始终不能释怀,是谁夺走自己的父爱,是谁让自己只能居住在阴暗的角落,卑微苟且地活着,难道仅仅因为他的母亲比自己的母亲受宠吗? “命运,”冉炎嘲笑想着这个词,背景逐渐消失。 冉炎的袖袍一挥,似乎抖落了所有的东西,室内的烛火猛的一颤,让刚才还在打呵欠的宦官一寒。 第22章 :追兵 大明州城外,一马平川。 “这里是什么地方?”司徒静看看四周,她根本没有想到,刚出大明州不过十里处,景色就与先前截然不同起来,眼前的山色醉人,树木葱茏,让人不能不想起倾城山来。 楚炎凉没有说话,他打着马向前走了几步,长剑拨开路边一人之高的杂草,只听见“嗤啦”一声刺耳的声响,剑尖显然划在了石头之上,放眼望去,刚才的划痕清晰可见,只是石碑上的字迹更加显眼:落凤山。 “落凤山,”司徒静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好的一座山,为什么要叫做落凤山,难道这山中真的有凤凰栖息吗?” “当然是没有的,”楚炎凉摇着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羊皮纸上面,赫然是大明州周边的地形图,而在地图的边沿处,清楚显示着周边地形的注解。而这张地图,还是楚炎凉之前,向凌无双要来的纪念品,想不到此时可以排上这么巨大的用场。 看着地图,楚炎凉说道:“这座山之所以叫落凤山,除了那个一直在西魏境内流传的,关于凤凰的神话,其次就是这里的山势,就像一只凤凰匍匐在地,所以叫做落凤山。” “原来如此,难道那个关于凤凰的神话,真的存在吗?”司徒静回头看向楚炎凉。 楚炎凉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逐渐凋零的落叶,随口说道:“或许吧,如果这份地图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还有一条向东的小路。”说着,楚炎凉拉着司徒静的小手下马,而他则牵着马,向着山上走去。 …… …… “将军,这里就是落凤山了,”唐玄身边的骑兵拍马赶到他的身边,恭敬道。 “我当然知道这里就是落凤山,”唐玄看着不远处的高山,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倾城山的贼子一定会在落凤山之上,走吧!”唐玄一拉缰绳,其坐下的军马打了个响鼻,喷出“呼哧”的热气。 “战斗呵……”大风在山脚之下席卷而来,吹起老人多年的叹息,随后,叹息的声音被风带走,一掠数里,如果岁月的痕迹,一去不复返。 …… …… “没想到这里还有路呢。”司徒静不禁感叹道。 “是呀,”楚炎凉说道。 “炎凉哥哥,冉成真的是你杀得吗?”沉默片刻,司徒静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实在想不明白,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扑朔迷离了,在大明州仅仅呆了一天不到,他们前几个时辰还是西魏的坐上宾,如今却在西魏的追兵中提心吊胆。 “冷了吧,”楚炎凉低着头,没有回答司徒静的问题,不知是刻意逃避,还是因为什么。 司徒静摇着头,但楚炎凉还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她的身上。 “我只知道,暗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而我们不过都是对方手中的棋子,包括马上就要到来的追杀。” “可是……” “小心,”楚炎凉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零落雪一挥而过,打向那袭来的白羽箭,从紧张的环境中刚刚解脱的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才一下山就会遭到袭击。箭网从三个方向一股脑儿地将他们罩在其中,不过楚炎凉的反应远在常人之上,大变之下,兵器很快在手,格挡这些飞来的箭支。 只见楚炎凉手起剑落,将司徒静和自己身边的箭挡开,然后迅速将司徒静拉下马来,侧过马,挡住他们的身形。 “看来我们得杀出去了,”楚炎凉回头看了一眼缩在他背后的司徒静,笑道,那和煦的微笑,顿时令司徒静安心不已。 可是他话音刚落,骑兵队交叉过来,意图将司徒静和楚炎凉分割开来,西魏虽不主修骑兵,但即使这样,两百人的轻骑冲起阵来,力量也令人不可小视。 “混蛋,”楚炎凉的长剑一摆,试图在刀丛中杀开一条道路,却没想到这样棘手,只有退回到司徒静身边,牢牢护住她。他的大手向着背上的箭壶摸去,才想起来,自己的竹箭已经在突围的时候,用完了。 “炎凉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司徒静紧紧抓着楚炎凉的衣角,看着面前的百余名西魏精骑,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怯懦。 “没事的,有我在,”楚炎凉回身拍拍司徒静的肩,短短六个字,那是楚炎凉的承诺,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对方就不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伤害的司徒静。 “倾城山的贼子,”上百精骑之中,一个老迈身影映入楚炎凉的眼帘,唐玄拍打着胯下的军马,向着楚炎凉缓步走来。 “你是何人?”楚炎凉喝道,从对方的身上,自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这又是为什么? “哈哈,我是何人?”唐玄好似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竟然在阵前,肆无忌惮地大笑。 “我是何人,”唐玄伸手入袖,在袖袍中的一件东西上小心摩搓,“你应该是倾城山中的小辈,故而不识得我。” 说着,唐玄缓慢摘下头上的头盔,露出斑白的发丝,珍重地掏出袖中的紫金兜銮,戴起来。 “原来你也曾是倾城山门人,”楚炎凉认得那个紫金兜銮,因为那个兜銮,自己老师北惊风的头上也戴着,北惊风说过,凡是有资格带上紫金兜銮的倾城山门人,都是大陆上有数的强者,至少曾经是。 “可我更是西魏的上将军,”唐玄开始向马身上的斩马刀摸去。 “是吗,”一股凌厉的杀气自楚炎凉的身周升腾,向着周围弥散,楚炎凉的右手握住零落雪,左手握拳,重重敲击着心口,那是倾城山的礼节,“请了。” 此时,楚炎凉知道,一切在背后放冷箭的伎俩,已经没有丝毫用处,此时此刻,唯有堂堂正正一较高下。 “来吧,”唐玄提起沉重的斩马刀,遥指面前的楚炎凉,他那布满老茧的手轻微颤抖,多少年了,自己还能等到血液沸腾的时候。 此时,周遭的一切肃穆下来,唐玄的身后,两百名骑兵安静地坐在马上,静静观看着场中人的动作,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两个人的战斗。 此时,没有同门的情谊,有的只是,最惨烈的厮杀。 第23章 :修罗 楚炎凉直视着面前的老人,老人也在打量着楚炎凉,老人想知道,少年的能耐究竟是什么。 一阵秋风吹过周遭的树叶,带起一丝凉意,在秋风拂过的刹那间,楚炎凉终于动了。 零落雪一剑而出,漫天的白影笼罩住场中的两人,漫天剑光,如星辰般璀璨,唐玄定睛看去,手中挥舞起宽重的斩马刀,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向着少年的头顶劈去。 “喝,”一声暴喝自唐玄的口中响起,斩马刀自上而下,劈头盖脸而来,楚炎凉并不打算和对方硬拼这一记,而是一个巧妙地迂回,自老人的身侧滑过,零落雪一击而出,刺向老人的咽喉。 唐玄心底一惊,想不到对方小小年纪,武技已然达到这种程度,不知是哪位倾城山的教习教的。 唐玄心惊,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懈怠,行云流水一般,收回下劈的斩马刀,将大刀横举在当中。只听见“叮”的一声轻响,楚炎凉的长剑刺中的不过是大刀的刀杆,隐藏在刀杆后的唐玄冷笑,顺势横斩。 楚炎凉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历,竟然丝毫不躲闪对方斩来的这一刀,迎着大刀,向着唐玄刺去,这是同归于尽之法,楚炎凉是在赌,赌唐玄将自己的命看的比自己更重要。 很显然,楚炎凉的这一招奏效了,唐玄果然收回刀势,开始防御楚炎凉的进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而此时,楚炎凉回身轻点,落回到之前自己站立的地方。 第一回合,两方平局。 “小子,你很不错,在山中,这些东西是谁教给你的?”唐玄将斩马刀斜跨在身后,立马说道。 楚炎凉也毫不避讳,说道:“我的老师是北惊风。” “北惊风么,难怪……”唐玄在马上沉吟,自己呢喃自语道:“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你小小年纪拥有这般灵巧的武技,确实不算什么。” “山主还好吗?”唐玄突然说道。 “当然……”楚炎凉话还没说完,唐玄已经驱马疾驰而来,一骑绝尘。 “混蛋,”楚炎凉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唐玄的冲势,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司徒静,他不允许司徒静受到任何伤害。 “铛,”长剑和斩马刀相错与空中,楚炎凉紧紧握住零落雪,生生顶住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两个人的武器交错在一起,两个人近距离看着彼此清晰的面庞,斩马刀和零落雪碰撞着,产生炙热的火星。 “你很年轻呀!”唐玄感叹道,似乎在感叹时光逝去,自己已经即将,要退出这个绚丽的舞台了。 “你很老呀,”楚炎凉反击道,只不过顶着老人的攻势,他显得十分吃力,毕竟年岁的经验摆在那里,对方毕竟曾经是,倾城山的武者。 “喝,”唐玄的大刀不时又下压几寸,几乎已经贴近楚炎凉的肩胛,随时可以突破他的防御,砍下他一条胳膊。 楚炎凉的脸色憋得通红,完全没有突围虎贲时的飘逸、潇洒,在和高手对决时,他果然还是处于绝对下风的。 “呀,”楚炎凉仰头大叫,零落雪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愤怒,本就雪白的剑身,变得更加晶莹洁白,唐玄轻咦一声,似乎不明白架住自己大刀的长剑,发生了什么。 极淡的天地元气竟然开始在零落雪上汇集,渐渐的,零落雪光芒大放。 “什么,这竟然是把密武,”唐玄大叫着,手上的力道不由减缓些许。 楚炎凉不知道什么是密武,但他清楚感受到长剑上,传来的滔天杀气,仿佛只要他挥一挥手,便有无数人头落地。 “滚开,”楚炎凉一挥长剑,竟然在斩马刀的刀刃处开了一道细密的缝隙,唐玄显然承受不住这一击,身躯向后疾退。楚炎凉一击得手,连忙持剑跟进。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密武,那可是连密宗长老都没有的东西,”唐玄一边叫骂着,一边向后飞退,可惜,他后退的速度,终究不如楚炎凉跟进的速度。 不过几步,楚炎凉冲到唐玄的身前,一剑横向挥出,唐玄忙举起手中的斩马刀,当长剑落下的瞬间,斩马刀的刀刃应声折断,而长剑,也划破唐玄胸前的盔甲,划出一道血槽。 “将军受伤了。” “保护将军。” 在两人身后,一直呆在圈外观战的两百西魏精骑们,见势不妙,连忙冲出,杀向楚炎凉。 楚炎凉见唐玄已经被部下牢牢保护起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回身,拉着司徒静上马,向着身后逃去。 少年并没有逃离多远的距离,已经有几十名骑兵追上了他的背影,骑士们挥舞手中的弯刀,向着马背上的人砍去。 楚炎凉见状,只能再次抽出零落雪,向离得近的骑兵还击。 在密林之中,不像对付虎贲,那样的巷战,这里是开阔地带,是最有利于骑兵展开的地形。 骑兵们如同斩不断的流水,且进退自如,一旦楚炎凉的攻势凌厉的时候,他们便迅速地撤去,而一旦有空隙,他们就会让楚炎凉陷入苦苦的防守之中。 “啊,”司徒静尖叫一声,臂膀处被刚才前来掠袭的骑兵弯刀割伤,流出血来。 “静儿,”楚炎凉关切地捂住她的伤口。 “炎凉哥哥,我们……”本就虚弱的司徒静身体越来越软,“能出去吗?” “能的,”楚炎凉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是相信我的。” 楚炎凉说完,竟然停下马身,猛的扭过头,策马而立。 “来呀!”这是司徒静第一次看到楚炎凉发怒时的样子,他用手摘下头上的发簪,飘逸的长发无风自动,突然猛地一下张开来,他伸手打落一员骑兵,零落雪割开那名骑兵的咽喉,鲜血如玫瑰般娇艳。 参加过那次战斗活下来的人,永远都会记得那个癫狂的影子。 “是修罗呀!”有人回忆道。 那个癫狂的修罗,长剑所向之处,无所不靡,每一次和骑兵的弯刀相碰撞,总是骑兵的弯刀折断。他每一次挥斩,都有人堕下马来,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一刀三段的情况:头断、刀断、马身断。 “给我杀了那人,”刚才被楚炎凉砍伤的百夫长,挣开旁人的扶持,面目狰狞地喊道。 马队出现一个小小的分流,开始包围楚炎凉,可惜那个时候,楚炎凉咬了咬牙,将零落雪横在腰间,双脚一点马镫,抱着司徒静,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平转,外围的人就看见最里面的骑士开始掉落,他们看见了那个人,他的头发已经不是漆黑的了,而是血一样的鲜红。 “走,”楚炎凉抢下一名骑兵的马,从骑士们的包围中冲出。 …… …… 狂奔,追兵一刻也没有停止,虽然他们杀出了重围,但确是以满身的伤痕换来的,在楚炎凉的左手臂和小腿上,几道狰狞的血槽,正向外喷涌着鲜血,溅红他的衣衫。而即便如此,西魏上将军唐玄带领的骑兵,并没有停下追赶的脚步。 “炎凉哥哥,”端坐在马上的少女呼唤起身后搂住自己的少年的名字,可以感觉到少年在耳边沉重的呼吸声,那垂在她肩膀上的发梢,在她的衣服上刷下丝丝的红色。 楚炎凉没有回她的话,少女不知道,耗尽精力的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 “有箭,”楚炎凉强打起精神,后面的骑兵,只要和自己的距离拉近,就开始放箭。 “可恶,他们真是没完没了,”楚炎凉手握长剑,拨开几支向着他们射来的长箭。 “静儿,你怕吗?”楚炎凉突然低头问道。 “我不怕,”司徒静没有丝毫地犹豫,脱口而出,“只要炎凉哥哥,还陪在我的身边,我就不怕。” “好,”楚炎凉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一抖缰绳,骏马向着前方卖力地奔跑。 密林在左右快速地被抛离在身后,司徒静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及少年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面前竟然出现一片巨大的戈壁,骏马载着两人,在戈壁上奋力的奔跑着。 “这里是……”司徒静掩嘴轻呼。 “我看了地图,穿过落凤山,就是这片巨大的戈壁滩,而这里,是西魏和汉的边界处,所以他们不会追过来。” “将军,我们还追不追,”身旁的副将勒住马缰绳,扭过头问唐玄。 唐玄正驻马而立,在茫茫的黄土面前,凝望远方,他伸出手,喝令住身后骚动的骑兵,淡淡开口,“前面就是荒芜戈壁么?” “是的,”副将回答道,“也是我朝与汉的交界处。” 唐玄仰起头,湛蓝的天,视线往前铺移,再远处,天地一线之间,看不见丝毫的生气。 “派人在这附近巡逻,再命令天风城出兵封锁天风峡,如果一个月未见生人,方可撤防,他们杀了世子,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是,”副将勒转马头,对身后的骑兵大叫一声,“随我来。” “真是……”唐玄抚摸着胸口的剑伤,仿佛对着一望无际的戈壁说了些什么,可惜浓烈的风起了,很快将那些话语吹散开来,支离破碎。 第24章 :凉州城,高台上的推演 大夏国,一直位于整个大陆的最北面,靠近终年荒芜的冰冻之地,因此,这里生活的人们,都采取游牧的方式,艰难存活在这片土地上。 作为大夏的国都,凉州城反而靠近中原地区,距离大衍的边界不过十日的路程。当初大夏王元昊执意将国都选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能奇袭大衍的国都,同时也是为了摆脱游牧民族这个孤独的名字,对于大夏王元昊来说,他们是高贵的皇族,而不应该是四处游荡、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 凉州城内,才仅仅刚到九月中的气节,凉州城的气候,已经比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寒冷许多。 在凉州城的中心城区,一座百丈高台伫立在凉州城的中央,显得极其突兀,因为这座高台,比大夏的宫城还要雄伟而璀璨,在高台之下,甚至还有一个小队的大夏卫士,守护着这座高台。当有大夏的百姓路过高台时,他们会停下自己疾驰的脚步,虔诚地对着高台深深鞠躬。 因为这里是天下三大神秘之地,红莲寺戒律院首座未然大师,讲经颂佛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对这座高台,发表自己的不满,即便是大夏王元昊也不可以。 此时,在高逾百丈的露台上,有两个男人坐在不过十平米见方的小小露台上,其中一人,穿着崭新的绸缎袖袍,在其宽大的袖袍上,一只火凤凰跃然其上;另一人,身着红黄夹杂的佛袍,整个人如佛祖一般圣洁。 而在两人之间,一副棋盘摆在其间,数十枚黑白棋子构成一副棋阵。 那身穿绸缎袖袍的男子手中捏着一枚黑子,迟迟不肯落子,而是看向对面的老僧,忽而笑道:“未然大师,想必您已经听说了,西魏发生的那件大事。” 坐在男子对面的未然大师眯着眼睛,又好似他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看向男子,嘴唇轻启,道:“元庆王爷,您不再您的府邸里呆着,来老衲这清汤寡水之地,可不是为了下这么一盘棋吧。” “哈哈哈,”元庆听罢,哈哈大笑,终于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世人皆说,未然大师已然修成活佛之身,境界修为已经超越那倾城山的山主,更是拥有推演未来的能力,不知是否属实呢?” 未然大师恬淡地摆摆手,淡然说道:“山主的修为深不可测,又岂是老衲可以比较的,至于王爷说的那件事,老衲确实有所耳闻。” “倾城山这一代,出山游历天下的弟子,杀死了西魏未来的储君,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大事。老衲活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知道倾城山培养出来的人,都是什么德行,此事必有隐情。” 元庆嘿嘿一笑,忽而道:“大师,该您下棋了。” 未然大师捏起一枚白棋,紧贴着刚才元庆下的那枚黑子旁边,然后又如坐定一般。 “隐情不隐情,我确实了解不多,但我知道,西魏已经发下通缉令,一定要捉住那倾城山的贼人,让山主瞧瞧,他倾城山的门人,都是些什么样子的人。” 未然大师冷哼一声,“那关我大夏何事?” 秋风吹起冷风,元庆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袖袍,轻声说道:“大师应该知道,西魏宪公冉青山已经投靠了大衍皇帝,天下的局势已经沉默良久,今次西魏世子被杀,还是被倾城山的门人所杀,天下之人会如何去想,天下之人会如何看待倾城山?” “他们会认为,倾城山已经摆明了态度,支持大衍,”未然淡淡开口,却一语成谶。 “没错,”元庆一拍大腿,“自当年大衍太祖建立大衍以来,倾城山便再也没有与大衍朝局产生任何交集,而如今,人们知道倾城山门人杀了西魏世子,他们一定会认为那是山主为了摆明态度,而下的一手好棋。” “那又如何,倾城山摆不摆明态度,对当下的局势没有任何影响。” “大师此言差矣,”元庆放下黑子,那温润的青田石制成的棋子,放置在和田玉制成的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您还记得,当初倾城山帮助太祖皇帝建国时,发生了什么事吗?”元庆面色带着讥笑,看着面色开始变化的未然大师。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未然大师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一次轮到他迟迟没有放下手中的白子,“那真是一场噩梦呵。” “当年,大陆又哪里仅仅只剩下这红莲寺、密宗、暗堂这几个神秘之地,那时候,天下各门派不下数百,神秘之地也有双十之数,诸子百家,争相鼎鸣。可谁都抵挡不住山主的威势,都抵挡不住山主的一柄剑。”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我还只是红莲寺中的一个扫地小僧,突然有一日,我的师傅将我抱起,藏在寺中的地窖里,当我从地窖中爬出来的时候,只有满地的尸体和血水,当我走出红莲寺,我才知道,原来大陆数百门派,竟然被山主三日杀尽,就连神秘之地,也只剩下密宗和红莲寺还活着一些人,就连暗堂,都是那场杀戮中,残存下来的人组建的。” 未然大师的双手突然忍不住颤抖,似乎又回忆起了那段血腥的岁月。 “倾城山,就是一个受诅咒的地方,亏得天下武人、修行者,还将那处可怖的地方,奉若神明。” “大师明白了吧,如果倾城山已经表明态度,那么谁也无法肯定,倾城山的山主会不会再来一次血洗江湖。”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未然大师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正是,我想让未然大师为我大夏推演一番,看看这天下,将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元庆低着头,恭敬说道。 未然大师沉默片刻,溘然叹息,“也罢,也罢,老衲本就时日无多,只要是为了不让山主再一次血洗,付出一些寿命窥探天机,也不是不可。” 说完,未然大师伸手,在白棋的竹篓中抓了一把棋子,放在手心,嘴里呢喃自语,不知在念着什么。 半晌之后,未然大师一张大手,洁白的棋子落在和田玉的棋盘上。棋子一共五粒,呈三正两反落在棋盘上。 未然大师紧紧盯着那五枚棋子,久久不语,他轻轻一抖佛袍,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将黑色棋子小心拨到一旁,顿时,一股庞杂的天地元气自五枚棋子中散发,而未然大师的面色也苍白些许。 “大师,怎么样?”看着棋盘上仅剩的五枚白棋,元庆焦急问道。 未然大师用手抚平自己的胸口,再一看棋盘,骇然发现那两枚翻转的白棋已经碎成粉末。 “夜幕遮蔽,天煞孤星,和那天的一样,”未然大师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姿态,他的双眼圆睁,仿佛看见即将到来的可怕事物。 “天煞孤星,大师是什么意思?”元庆问道。 未然大师喘着粗气,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自己一个人自语道:“已经不远了,那个血腥的夜晚,将在不远的时候到来。” “大师的意思是,山主会再一次血洗江湖,”元庆不置可否。 “不,比那更严重,”未然大师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说道:“等到那时,就不是山主了,而是整片天空,到时,它将降下雷霆的怒火。” 第25章 :红莲寺,一朵火红的莲花 清晨的暮鼓在山林中回荡,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位于大夏凉州城一百余里的茂密山林中,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庙耸立其间,赫然正是大陆神秘之地的红莲寺。 此时,正有几名小僧挑着晨时的露水,走过五百级的青石阶,向着红莲寺的寺门走去。 在这间宽大的寺庙的最后方,正是寺内住持讲经传教的地方。 在这个被十六根红木柱子牢牢支撑的庙堂之中,红莲寺的住持,在大陆上都极富有盛名的枯融大师,正宝相庄严地端坐在正对着大门的蒲团上。在大师的面前,黄木鱼置在身前,大师的手中握着一根角锤,正一下下地敲击在木鱼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大师的身后,金身的不动明王恭敬地放在佛龛上,仿佛大师已经与佛像融为一体。 在佛堂前,有一方不大的池塘,池塘中夏季的莲花已经开始慢慢枯萎,不时有几片莲瓣散落在水面,映射出别样的悲伤。 一片火红的身影从池塘旁走过,炙热的气息自天地间弥散,池水在一瞬间沸腾,那些即将枯萎的莲花,仿佛也要挣扎着活过来。 枯融大师敲击木鱼的手停了下来,看向门外,那个如红莲般的女子。 “红颜呀,你终于肯来了?”看着面前容貌近乎完美的女子,枯融大师笑道。 那名叫红颜的女子踏进门内,在枯融大师的对面坐下,身上一席红袍犹自拖在身后,也不管这地面有没有打扫干净。 “师傅,我是接到未然师叔的信件,才匆忙回来的,你可不要认为我愿意待在这里,”红颜的秀眉微微翘起,凝视着面前的老僧,话语中完全没有丝毫对大师的恭敬。 “这个我自然知道,”枯融大师点点头,接着说道:“你未然师叔已经和我说了,天煞孤星的事情。” “师傅,这个世上真的有天煞孤星吗?”红颜身子前倾,几乎凑到枯融大师的身前。 “你还是和原来一样,毛毛躁躁的,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修心么,”枯融大师的眉眼间流露出对于女子的溺爱,“虽说你的修为在大陆年轻一辈中,已经罕有对手,但修心才是修行的主要,只有你的心稳固了,境界修为才能稳固。” “我知道了,”红颜面上露出不耐,显然是听得多了。 枯融大师叹息一声,面对自己的爱徒,也不好说些什么。 红颜是枯融大师在十六年前,在红莲寺的山门口捡来的。枯融大师清楚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夜,自己正在佛堂间打坐,可哪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心一直静不下来,总有思绪繁杂,正当他准备就寝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丝微弱的啼哭之声,那个声音非常细小,不仔细去听几乎辨不清是雨声还是什么声音。 枯融大师听清了,于是徒步来到寺门前,小心打开寺门,就看见了一个被红菱包裹的女婴。枯融大师抱起女婴,奇怪的是,当枯融大师抱起女婴的刹那,女婴也止住了啼哭,而是看着枯融大师,发出一声清脆的嬉笑。 “看来你与我有缘,”枯融大师说道,刚准备将女婴抱回寺庙,却听见一声清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枯融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枚铜牌,枯融大师弯腰捡起铜牌,发觉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铜牌上似乎刻着一个字,但不知为何,那个字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似乎有人刻意将那个字划去。 枯融大师没有多想,将女婴抱回红莲寺,并为其取名红颜,因为女婴真的很漂亮呀。 十六年转瞬即逝,而红颜也长成大姑娘了,不过,在红颜十二岁的时候,为了红莲寺的名声,枯融大师不得不将红颜放到寺庙后的一间茅草屋子中居住,对此,红颜十分不满,从此再也没有回过红莲寺中。 今日,是她离开红莲寺四年后,第一次回来。 “红颜呀,这次你未然师叔用自身寿命,推演天机,得到了如此可怕的结果,我也是没有料到的,”枯融大师话语一顿,接着说道:“不过,既然这是天机,那么我们唯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师傅,天煞孤星应该是一个人吧,将那人杀了不就好了,”红颜满不在乎说道。 “对,确实如此,而且这个人大有来头,”枯融大师说道。 “难道是某个神秘之地的门人。” 枯融大师点点头,苦涩笑道,“不错,那人确切说,是倾城山的门人。” “倾城山,”红颜掩嘴轻呼,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杀死西魏世子的那个,倾城山门人。” 枯融大师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说法,“这些都是你未然师叔告诉我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师傅,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个倾城山的门人,就是天煞孤星,那就让我亲自去杀了他,”红颜的眼中充满杀意。 枯融大师一叹,双手合十,呢喃道:“红颜,出家之人切莫动杀念,那是大忌。” “可是我又不是出家人,您忘了,您在四年前已经将我逐出红莲寺了,”红颜的嘴角满是嘲弄。 “你应该知道,红莲寺是天下三大神秘之地,你未然师叔更是大夏国当朝国师,要是让他人知道,我红莲寺内竟然有女弟子,岂不是要让天下之人看笑话。” “那是他们,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师傅你着相了,”红颜巧笑嫣然,话语却字字诛心。 “阿弥陀佛,”枯融大师感叹一声,继续说道:“红颜,就是因为你的秉性,为师可是太清楚了。从小你就展现出高人一等的修行天赋,所以你总是这般骄横自大,如果为师让你去大陆上游历,你说不定只能跌地爬都爬不起来。” “谁说的,这个大陆上,年轻一辈哪里是我的对手,就算是那倾城山中的教习,我也有一战的勇气,所以,师傅您也别考虑了,那个天煞孤星,我去帮您杀了他,这样未然师叔也就安心了。” 红颜说着,已经从蒲团上起身,向着佛堂门外走去,一席红袍自然跟随在她的身后,飘舞。 “唉,”枯融大师长叹,也不伸手阻止,看着那抹火红地像莲花一样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去吧,去大陆上闯荡吧,站的越高摔的越狠,红颜,你从来没有和寺庙之外的人接触,你根本不了解这个大陆,我只希望在你受伤的时候,你还记得回来。”枯融大师望着眼前的那放池塘,入定一般。 第26章 :荒芜地行走 狂风依旧在耳边呼啸,漫天的风沙在风中跳起愉快的舞蹈,锁住行人的脚步,将楚炎凉他们牢牢困住,发丝之间,衣服的缝隙处,耳朵里、鼻息间全部都是风沙的痕迹。 风暴已经持续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看着眼前漫无目的的黄色土地,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骑在马上,甚至连最倔强的军马都开始委顿,发出低切的嘶鸣,即便是像楚炎凉这样,倾城山的武者,也开始怀疑,他们选择进入荒芜戈壁,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楚炎凉甚至能感受到,胯下的马在四肢打颤,可是当时,他们再也没有别的去处。 唐玄的骑兵补给充足,一路追杀,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 看着怀中已经虚脱的司徒静,楚炎凉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喝水了,也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死在戈壁之中。 突然,司徒静再也支持不住了,顺着马脊颓然滑落,重重跌在土地上,沿着一个不小的斜坡面滚落。楚炎凉急忙跳下马来,艰难地迈开步伐,一把将司徒静的身躯抓住,揽在怀中。 “静儿,”楚炎凉伸手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司徒静的嘴巴已经干裂,张开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不再是那么灵巧,越来越黯淡。 “静儿,”楚炎凉再次大叫起来,却发觉并没有什么用。 可恶,楚炎凉在心底骂道,看着头顶炽热的烈阳,炙烤着大地。 “静儿,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的,我们走,”楚炎凉将司徒静的娇躯扛在肩上,他的脊梁挺的笔直。 阳光依旧,炽烈耀眼。 …… …… 在倾城山的藏书楼中,楚炎凉最偏爱的便是游记一类的书籍,但即便翻遍藏书楼的每一本书,问及最博学的倾城山教习,对荒芜戈壁的描述也不过寥寥几笔。 在行进的第三天夜里,楚炎凉杀死了那匹驮着他们逃离追杀的军马,用掉了身上最后一个火折子。楚炎凉看向四周,好像只要他们移动,周围的一切都会跟随着他们,一起移动,仿佛没有尽头,无穷无尽。 楚炎凉缓慢地移动身子,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开始沉陷。现在他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能立马死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戈壁上,那样就没有任何的烦恼和苦闷了,那样,至少比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晒成人干好。 司徒静完全是被楚炎凉搀扶着前进的,楚炎凉低下头,看到司徒静迷茫的眼神,仿佛在问着一个问题,“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楚炎凉抱住她的头,“我们还没有走出戈壁,还没有回到倾城山中,我还没有向你的父皇提亲,我们不会死的。” 风和沙如此有耐心地陪伴在他们左右,一点点蚕食他们的体力,楚炎凉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看着怀中的司徒静,又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就像一顶圆形的帐篷,笼罩在黄色死寂的戈壁上空。 “你后悔么?”楚炎凉突然问道。 “呵呵,炎凉哥哥说什么傻话呢,”司徒静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完美侧脸,“静儿在见到炎凉哥哥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炎凉哥哥去哪里,做什么事情,只要我能陪伴在身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是吗,”楚炎凉呢喃道。 蓦然低头,发觉司徒静又一次在他的怀中沉睡,失去知觉。 楚炎凉深深叹息一声,将司徒静背在身后,那一刻,他虚弱的身影似乎高大起来,恍惚之间,楚炎凉似乎顿悟了一些东西。 在这个大陆上,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 …… 稀薄的夜色渐渐开始笼罩大地,第五夜的时候,楚炎凉已经身处荒芜戈壁的腹地。白色的月,在清亮透彻的空气中显得明朗皎洁。 巨大的线形土丘又开始活动,仿佛一条蜿蜒的巨龙,不安地扭动着身躯。一只蜥蜴自土丘之下探出脑袋,沿着夜风吹来的腥气爬行。 细碎的脚步慢慢靠近,蜥蜴迅速将身子再次埋了起来。 楚炎凉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他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司徒静,都绝对熬不到明天,看着蜥蜴逃跑的身影,楚炎凉都想将这个小小的土丘掀起,将那只蜥蜴生吞活剥了。 这里怎么会有蜥蜴呢?楚炎凉的脑中还能思考。 只见他顺着不远处看去,一头死去的骆驼映入他的眼帘,楚炎凉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那头骆驼的躯体。 “还没有完全冷却呢,”楚炎凉干渴的嘴唇艰难说道。 “这么说附近有人了?”司徒静吊在楚炎凉的后背,气若游丝。 “当然有了,”楚炎凉用脚点了点土地,司徒静看到,在他们的脚下,一连串杂乱的脚印在地上,如花一般绽放,一直延伸到前方一个巨大的土丘,在月光下,那巨大的土丘显得是那么耀眼。 “这是什么,”无论是楚炎凉还是司徒静,也从来没有见过,面前的东西。在沿着脚印翻过那座巨大的土丘之后,那样东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两个人呆在那里,仿佛本来就存在于戈壁中的石头,一任风沙侵蚀多年。 仿佛是行走在戈壁中的怪兽,深深刻进戈壁之中,戈壁在它的出现之后被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浓稠的黑暗,另一部分是辉煌如死亡的光芒。数千匹骏马如蝼蚁般匍匐在它的脚下,通过蜿蜒的缆绳牵引着它前进,数十丈高的大旗伫立在那之上,这是一座能够移动的堡垒。 楚炎凉和司徒静的嘴角张开,似是看见神迹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一列轻骑兵突然横在他们的眼前,巨大的惊喜裹着伤痛和劳累一瞬间发作,居然让司徒静直接昏迷过去,楚炎凉还想再挣扎几下,只觉得眼皮仿若千斤,拖着他的身躯倒下。 能在荒芜戈壁中,再一次见到人的踪迹,喜悦莫大于斯。 第27章 :赌斗 即便睁开眼睛,也只有茫茫不可辨别的黑,即使眼睛已经睁开了很长时间了,却还是只有深邃的侵略似的暗。 那黑暗仿佛不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的。它伸出触手,慢慢地把你拥在怀中。 楚炎凉伸出手,抚摸到一排冰凉的铁栅栏,他的手顺着其中的一根向上蜿蜒,良久也能达到它的顶端,四面是铁栅栏,一个囚笼,它高大却狭窄。楚炎凉的心沉静下来,他盘腿坐在地上,仿佛陷入了冥思。 昏黄的亮点在黑暗中挣扎着升腾起来,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弱小可怜,却轻易地敲碎着黑暗。 楚炎凉抬起眼睛,栅栏将光整齐的分开,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层次,那盏灯放在栅栏的前面,掌灯的人和他一样盘腿坐着。 “你是谁?”楚炎凉觉得虚弱不堪,但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我是这个笼子的主人,”那人将连隐匿在光的触手不能达到的地方,只能看见他身上的衣服柔软地逶迤,显然是极好的材质。 “哦,”楚炎凉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然后又是沉默。 “唉……”那人似乎经不起这样宁静的考验,叹息一声,说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将你关起来吗?” 楚炎凉把眼睛睁开,看向那人,问道:“为什么?” “哈哈哈哈,”那个人笑了起来,“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东西是不是你的?”他说话的时候,银白色的长剑握在他的手中,一圈银亮的光芒顿时照亮了一方小小的世界,将天与地分离开来。 “我认得这把剑,”那个人伸手在零落雪上抚摸起来,仿佛抚摸少女的肌肤一般爱惜温柔。突然,他的声音徒然增高,变得激动,“在很多年前,我就见过它和它的主人。” “那又如何?”楚炎凉冷冷说道,他的眼睛眯起,将目光都聚集在那把长剑上。 “唉,”那个人突然站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叫万三千。” “万三千,万三千,”楚炎凉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又抬头看看那人,似乎在某本传记中记载着这么一个名字。 然后,他想了起来。 万三千始终不过是一介布衣,名声却已经冠绝天下。据说他的富有,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关于万三千的来历,有很多种说法,不过都是虚妄的,历史总是躲在无限接近真相的背后。在大衍昭武元年的时候,那个叫万三千的人,驾着一辆马车,自西而来,带着一车皮货,开始书写自己的传奇。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楚炎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不知道富不可攀的万三千先生,为何要囚禁我这一介武者。” “你不是普通的武者,你是倾城山的门人,”万三千昂着头,“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幻想过成为一名武者,可是这个理想,却最终消逝了,”他的语调低沉嘶哑,仿佛已经沉湎于过往的岁月,不愿再抽出身子来。 “理想,”这个字眼扣住了楚炎凉的心口,让他也不禁深陷其中。 良久,万三千才再次开口,“我的卫队救下了你们。” “那座堡垒是你的?”楚炎凉这时才想起,那座在戈壁中神迹一般的堡垒。 “是的,而你们现在所处的是这荒芜戈壁中唯一的绿洲,也是我的杰作,德拉米亚。” “德拉米亚?” “不错,她是一个绿洲,是我一手建立的绿洲,你不必奇怪她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很久之前,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可我一直记得她,”万三千说着。 “那么……”楚炎凉看着那个影子,欲言又止。 “这个地方应该是戈壁走私的枢纽,没有她,通道根本不可能畅通。” 楚炎凉惊讶,“原来那个关于戈壁之路的传说并不是假的。” “是的,”万三千低下头来,“这里是我一生的心血之一,而现在,有人要从我的手中夺走她,”他的语气又低了下来,仿佛这个地方的一切已经和那个女人,那个曾经的女人折叠在一起,无法分割。 “我明白了,”楚炎凉站起身来,“可是我想先见见和我一起来的人,我想知道她好不好?” “你答应了?‘万三千喜悦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拍起手来,然后灯火突然炽烈起来,一时间刺得楚炎凉的眼睛微微刺痛。四根巨大的墨玉石柱撑起高大的穹顶,宽阔的屋子,那里的灯火少说也有上百盏之多,每一盏中都有一根碧玉蜡烛,却还不足以照亮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万三千就立于眼前,传说中的人物,此刻不过是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人,他的发缕整齐,灰黑色的绸衣,随意披在身上。隔在他和楚炎凉之间的铁栅栏和黑暗一起消失了,他的身后是一面近乎透明的祖母绿屏风制成的隔间,透过屏风,可以依稀分辨出里面的人,此时,在那里,只躺着一个人,司徒静。 “她很好,”万三千长身而立,儒雅的气度令人不禁为之折服,“不过现在你还不能见她,”他的话娓娓道来,却像命令一般不庸置疑。 可是楚炎凉的腰确实笔直的,尽管经过无数的饥饿疲累,“好了,现在告诉我一切吧。” 经过几场浴血的争斗,他已经拥有了倾城山武者该具备的心智。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吧,”万三千说着,十几名素衣的少女已经端着银质的托盘,缓缓向着大厅的中央走来。 …… …… “这个世界,有人追逐权势,有人追逐女人,可我追求的是财富。我年轻的时候曾为之孜孜不倦,终于在我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拥有别人难以得到的金钱。年轻的时候不懂得什么,以为得到了无上的财富之后,就会得到所有的东西。可是有什么用呢,我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你明白我除了空虚寂寞什么都没有的感受么,你明白人生再无追求的痛苦么?”万三千拢住双手,支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榻上,喃喃说着。 没有等楚炎凉答话,他便继续说道:“那时候,我突然迷上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赌。普通的赌已经不在我的眼界之内,我开始赌人的命,我以为能够操纵人的生命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我豢养了无数的死士,开始和大陆上所有有名的商人比试,而赌注就是德拉米亚,我的生命之火,而我,从来没有输过,”他的话突然停顿下来,因为他看见楚炎凉的手紧握起来。 “你错了,”楚炎凉的牙齿纠结在一起,“操纵人的生命,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是的,”万三千怏怏地叹了口气,“我错了,可是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和我赌,但是最后却没有人能经得起诱惑,因为谁得到了这里,谁就拥有整个走私的通道。” “你们商人都是喜欢冒险么?”楚炎凉的语气略带着嘲讽。 “是呀,如履薄冰的冒险呀,”万三千说道:,“我一直认为自己不会输,可是,现在我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敌人,那些输给我的人联合起来,不知从哪找来了人,居然把我手下的死士都杀光了。” “哦?不过天下之大,本就有很多武道的强者。” “是的,可是我的那些死士,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这次却溃散得不成样子。” “那些人很强么?” “不知道,”万三千摇了摇头,随即眼中掠起恐惧的神色,“只是,那些人好像天生就是用来杀人的。” “莫非……”楚炎凉陷入沉思,说到杀人,只怕大陆之间只有那些人吧。 “好在我遇到了先生,”万三千的眼中又腾起一丝希望来,“德拉米亚是我最后的生命,失去她,我便死了,所以,请先生……”他突然从榻上起身,然后走到楚炎凉的面前,突然跪了下来,双手将那柄银白色的长剑举过头顶,恭敬奉到楚炎凉的眼前。 楚炎凉接过长剑,端详了很久,然后郑重将它负在身后。 突然,楚炎凉的气势变了,变得连阅人无数的万三千也不得不仰视起来,那一刻,倾城山的门人,那遥远到不可企及的传说,顷刻降临在万三千的眼前。 …… …… 两座三丈高的阁楼拔地而起,中间用高一丈有余的青冈石筑成的高墙连接,脚下依然是细软的黄土地。 已进入这个空间,就可以嗅到腥臭的血气。楚炎凉回过头来,看到端坐在阁楼上的万三千正用双手擎着一只三耳鼎杯,对着他一饮而尽。对面的阁楼上坐着五个面色肃然的中年人,他们应该就是万三千所言的对手了,中间的那个紫衣人,冷冷地看着立在那里的楚炎凉。 “万三千,”紫衣人应该是那些人的牵头人,他大声喝道:“你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还赌什么?” “这是我最后一名死士,也是我最得意的,”万三千面不改色,“说好七日为期,只要七日内我还有人出战,就没有输。” “今日便是第七日。” “不错,如若今日我还不能取胜,这个地方就归你们了,”万三千一挥手,猛地站了起来。 “好,”那名紫衣人也站了起来,“你还在等什么?”他的声音消弭的瞬间,对面阁楼下的半圆大门裂开一道缝隙,一个金面人缓缓走了出来。 金色的面具上用阴文勾勒出细长的眉眼和一个诡谲的微笑,然后别无其他。他穿着褐色的衣服,背着手慢慢踱进了这个斗室,然后他也看见了楚炎凉,笔直的剑锋,笔直的人。 “我要加钱,”金面人突然转过身面对紫衣人。 紫衣人显然没有想到金面人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为什么?之前不是谈好了吗?” “之前我不知道对手是谁?”金面人说,“现在我知道了。” “好,你要加多少?” 金面人伸出三个指头,紫衣人和旁边的四个人对了对眼色,然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好,三万金就三万金。” 金面人满意点点头,他转过身来,看着楚炎凉,突然说道:“我认得你手里的长剑,不过当时,握着剑的人并不是你。” “你应该是暗堂的人,我在书上见过这个面具,”楚炎凉叹了口气,他的手握住银白色的剑柄。 “呵呵,”金面人没来由的笑,阴冷地笑,“我知道你是倾城山的门人,所以,”金面人说着,伸手往腰间一捋,一杆枪居然出现在他的手中,“我会拼尽全力。” “这把枪很有趣,是龙枪么?”传说中可曲可直的龙枪,已经毫无踌躇地暴露在楚炎凉的眼前。 “我明白,你也是十分优秀的武者,那些杀人的手法,对你是不管用的,这是我修炼多年的兵器,”金面人抚着黑色的枪身,傲然而立。 “什么是龙枪?”万三千皱了皱眉毛,问了问旁边的侍从的武士。 “那是传说中的枪,刚烈起来雷击不断,柔韧起来绕指缠柔,几日前,从未见他亮过这件兵器,”武士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万三千闻言,却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而他却把手中的杯子捏的更紧了。 楚炎凉抬起头,刚才有一片云彩驻足在他的头顶,而这时候,那片云彩已经不知所踪。 “来吧,”零落雪抖起细密的石粒,簌簌地落在两个人之间,人们的呼吸停滞下来,那一柄长剑和诡异莫测的龙枪,已经开始厮杀起来。 金面人的龙枪就像是一场埋伏好的阴谋,穷极楚炎凉的一生,也难遇到这样的对手。在他的枪劲极烈之时,龙枪却似难以捉摸的微风,始终跟不上它的踪影。而一旦楚炎凉劲力松懈,龙枪却又似暴烈的太阳,它压住你,让你片刻不能喘气。两个人的影子就在土地上不住地变换着方位,兵器相交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啊,”楚炎凉大吼一声,单手握住长剑对着金面人闪去的方向,猛的一刺。这一刺挟着万钧的力道,疾如电牙鳞现的一瞬,金面人的身体眼见就要被剑刃的部分刺中。避无可避之下,金面人猛的将龙枪往自己身上一贴,然后硬硬接下这雷霆的一击。等到剑身挨住金面人的时候,那龙枪突然像蛇一样缠在剑刃之上,令楚炎凉的剑势不由一滞。金面人的出手却也不慢,他迅速的扭动着龙枪,双手各执着一端,将剑刃牢牢卡住。 “糟了,”楼上的武士暗暗说了一句,却已入了万三千的耳中。 “那可是倾城山的武者呀!” 零落雪被龙枪牢牢钳制,金面人手下一动,沿着龙枪打成的结在剑刃上滑动起来,他的手持着龙枪枪刃的部分,已经顺着剑身摸索过来。 楚炎凉依旧未动,他将另一只手握在剑身之上。 “啊,”伴随着这个声音,雷霆在现,他继续将手中的长剑挥舞起来,以自己的身子为轴开始旋转。金面人本来已经靠近了被制的楚炎凉,却因为离心之力飞了出去。 楚炎凉的身下出现一个四尺长的大圈,他立在中心,长剑直指飞出很远的金面人。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面具上的笑变得诡异起来,他手中的长枪砰地一声绷的笔直,然后人枪合一,又扑了上来。 这是纯粹兵器的较量,金面人绚烂的枪法一击翩然,带着几朵枪花,而楚炎凉的剑法朴实,每一击,都只能看到一条银白色的影子在他手中伸缩晃动。 “第七十一招了,”阁楼上的武士慢慢地数着,等到他数到七十二的时候,金面人枪法一变,手腕一抖,龙枪再次变得柔韧无比,等楚炎凉的长剑刺来的时候,它已经再次缠绕在上面。 “愚蠢呀!”金面人摇了摇头。 “是么?”楚炎凉轻蔑地笑着,他的手腕一抖,剑身带上了回旋的力道,等金面人想跟着那回旋之力变换身法的时候,落雪悄无声息突破了龙枪的禁锢,四尺的剑身已经实实在在地突兀在他眼前。 “赢了,”万三千长长的舒了口气,抚掌大笑,楚炎凉抬起头来,慢慢将金面人的尸体从剑身上卸了下来。 第28章 :戈壁中的红影 玲珑精巧的玉樽装着淡红色的蜜饯酒,那红色真切自然,映着通明的灯火,仿佛可以盛下屋中所有的景色。那些异族的女人,皮肤如雪般的白皙,柔软的纱巾仿佛就是为了那曼妙舞姿而设,它们随着身子的摆动而盈盈漂拂。 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忘记,他们现在所处的却是荒芜戈壁的腹地。即便是倾城山的门人,楚炎凉也是感叹这里的一切,不由为之动容。楚炎凉看着身边的司徒静,她新奇地向四周看着,那里的一盏灯,一扇屏风,一件吊饰都让她惊喜不已。 “这些俗物怕是污了先生的眼睛,”万三千凑上前去,眯起眼睛说道。 楚炎凉笑了笑,只是拿起玉樽放在唇边。 “先生的恩情无以言谢,”万三千站起身来,略略摆了摆手,驱散那些歌舞伎,“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十箱黄金和十箱玉石,可是我知道,那些东西,在先生眼中不过是污秽的东西罢了,”万三千长身而拜,深深的一揖。 “所以这次,我准备了这个,拿上来。” 楚炎凉抬了抬眼睛,黑色的镂花檀木架弥漫出清幽的香气,用这样名贵的木材做成的架子上,不过放着一支普通至极的黑漆骨胎弓。 楚炎凉的眼睛终于从酒杯上移至弓箭上,那漆黑的弓朴实无华,却仿佛牵动他的心一般,隐约之间,仿佛可以感觉到弓弦在微微的颤动,那个旋律带动着他的手指,也开始奇妙地动了起来。 楚炎凉怔了许久,才喃喃道:“莫非,这是追……” “不错,这就是追月弓,”万三千骄傲地说。 “传说它是上古的勇士用来屠龙的弓箭,到了最后,连月亮也可以射下来,”楚炎凉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在倾城山藏书阁的传纪中,他曾有幸见到这把弓的名字。 他缓缓走到那把弓的面前,禁不住地抚摸起来,那已经风干的黑漆骨头上,仿佛还留有上古勇士的热血,铮铮然咆哮,竟使他的手指感到灼灼的热。 “不错,”万三千点点头,“昔日他们用了三百二十一天才挑选出最合适的龙骨,然后又用了八百天,才将龙骨泡软加以锻炼,这样一过,已经是十多年了。” “我平身的爱好就是收集这些东西,”万三千的神情一下子落寞起来,“可惜我终生未曾涉及武道,留在我身边也只是徒增惆怅,我知道,先生对财帛不会动心,但无往不利的兵器,应该不会拒绝,”他说完,紧紧地盯住楚炎凉。 楚炎凉仿佛还沉浸在那遥远的传说中,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幽幽地说道:“我确实很难拒绝。” 夜再次恬静下来,堡垒周围栽下的密集胡杨木,树干高大而坚固,足以将一般的风沙拒绝在外。 楚炎凉看着侧榻上熟睡的司徒静,安详宁静的神情让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微笑。 楚炎凉躺在鹅绒的被褥里,小侍女从一旁走过来,替他将露在外面的小手放进去,然后,就坐在床边,就如他现在看着司徒静一般看着他。 转眼间,已经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躺在床上的楚炎凉,并没有睡着,而是抬起头,看着高大漆黑的穹顶,心里默念着:力量,他还需要更强的力量。 他站起身,慢慢将门闩拨开,然后走了出去。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淡淡的影子被新月勾住,成为一缕孤独在德拉米亚中晃动起来。 这个堡垒很小,建筑也很低矮。 楚炎凉慢慢地移动着步子,熟睡中的堡垒,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少年的步伐。 “站住,”等他走到那个建筑的时候,被守门的卫士拦住。 “请你通报,”楚炎凉说道,“我想求见万三千先生。” 万三千的住处却是异常的简陋,只是一张木质的方榻,榻前有一个小几,几旁的宫灯刚刚被侍女点燃。只是在另一边,有高大的书架,楚炎凉走过去,那些书一层挨着一层,密密麻麻让他眼花缭乱,仔细看来却不是经史之类的东西,而是明码标注的账簿。 “我本来已经睡了,”万三千披着灰色的大氅,恭敬坐在楚炎凉的对面。 “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楚炎凉坐到万三千的对面,突然问道。 万三千的嘴角挂上一抹微笑,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说道:“先生很不一样,和我遇见的很多人都不一样,特别是当先生认真起来的时候,连我也不禁为之折服。” “呵呵,”楚炎凉苦笑,“可惜,认真有什么用?” “和先生一起来的,应该是大衍静公主殿下吧,那么先生便是前一段时间,杀了西魏世子的人咯。” “我没有杀冉成,我是被陷害的。”楚炎凉的眼神冷厉,紧紧盯着万三千。 “这个我自然知道,也相信先生,那么,先生此番前来又是为何?” “如果我说,我需要更大的力量你会相信么,”楚炎凉别过头去,不愿意让对方见到自己躲闪的眼神。 这句话真是可笑呀,拥有倾城山,这处天下武者奉若神明之地作为背景,楚炎凉还会说出这般愚蠢的话。 “我当然相信,”万三千的话令楚炎凉一窒。 “人活在世,总是需要有不断的追求,我相信先生是这样的人,”万三千突然凑到楚炎凉的面前,两人之间不过咫尺。 “从先生战斗的时候就能看出,先生是个不甘寂寞之人呀!” “那么,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一切呢?”楚炎凉问道。 万三千听罢,从大氅中取出一枚镀金的令牌,交到楚炎凉的手中,在令牌的中央,一个细小的“万”字,跃然其上。 “这是我的家徽,有一天先生需要什么,拿着它来找我就行了,我会给先生想要的。” 许多年后,万三千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答应地这么爽快,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倾城山门人,万三千总有一种错觉,少年身上仿佛有某种神奇的魔力,令人忍不住相信他说的每句话。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万三千依然能记起那张脸,那张脸上写满坚定倔强和骄傲,就仿佛他当年一样 …… …… 第二日清晨,楚炎凉便拉着司徒静向万三千告别,因为他们还是被通缉的人。 万三千的脸上闪过许多不舍,待将足够能走出戈壁的饮食和用水给少年和少女备齐后,万三千更是亲自到堡垒门口,为两人送行。 “先生,此去向着那个方向走就能走出戈壁了,”万三千指着一个方向,然后将一份戈壁的地图,交到楚炎凉的手中,楚炎凉低头初略扫了一眼,地图的内容十分详实,各种咨询应有尽有。 “多谢了,”楚炎凉帮着司徒静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来。 “以后先生在大陆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定要记住,德拉米亚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万三千拱手。 “恩,”楚炎凉淡淡恩了声,一扯缰绳,向着远方无边无际的戈壁走去。 看着少年少女的背影,万三千笑了笑,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一个传奇的书写。 …… …… 在戈壁中已经前行了三天了,看了看手里的地图,楚炎凉十分确信,再有两日的路程,他们就可以走出这片魔鬼一般的戈壁。 司徒静的手中撑着一把遮阳的大伞,将他们笼罩在一方小小的阴影之中,这把遮阳伞,同样也是万三千的馈赠。 “炎凉哥哥,我们马上就可以走出沙漠了吧,”司徒静回头,露出满脸笑意。 “是呀,”楚炎凉也是笑道,同时看了眼背上的零落雪和追月弓,想不到穿越一次荒芜戈壁,还有这般境遇。 “炎凉哥哥,你说西魏的士兵还在追杀我们吗?”司徒静担忧问道。 楚炎凉皱了皱眉头,“这个还真是不好说。”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地平线,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在这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上,竟然有一抹鲜红一闪而过。 楚炎凉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天煞孤星,你还真是慢呀,我都等了你一天了,”一抹火红的身影突然拦在楚炎凉的身前。 那是一个容貌完美的女人,楚炎凉的吃惊不仅仅是因为女人的突然出现,更是因为对方的容貌。 “喂,你是什么人,干什么拦住我们的去路,”见到一个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司徒静顿时不满道。 “我是谁,”红衣女子巧笑嫣然,旋即狂暴的天地元气在她的身周聚集,滔天的杀气自她的身周弥漫。 “我是来取你们性命的人。” 第29章 :无法逾越的差距 时间在刹那间静止,风沙在刹那间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弥漫红衣女子身周的滔天杀气。 楚炎凉从马身上翻下,站到红衣女子的对面,两人相距不过五尺。 “你究竟是何人?”楚炎凉问道。 红衣女子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看着楚炎凉的表情不似玩笑,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说道:“你竟然连我也不识得,你真的是倾城山门人吗?” “难道我必须要认识你吗?”楚炎凉反问道,面露讥色,“而且,我是不是倾城山门人,关你何事?” “好一个关我何事,”红衣女子笑道,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楚炎凉,“我确实不想管你这些破事,但为了这个大陆,我不得不杀死你。” 楚炎凉听罢,嗤之以鼻。 “真是……”楚炎凉气急,“看你的模样,想必也是神秘之地的人,就是不知你归属何派?是红莲寺还是密宗。” “哼,”红衣女子冷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会死了,我是红莲寺枯融大师坐下首徒,红颜,怕了吧。” 楚炎凉听着少女的语气,再反观少女的神态,明显就是第一次出山,和自己当初一样,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一丝了解,再加上对方有红莲寺作为自己的靠山,故而如此有恃无恐。 “原来你就是红颜,”司徒静的声音从楚炎凉身后传来。 楚炎凉回头,问道:“静儿,你认识她。” 司徒静从马上滑下,与楚炎凉并肩而立,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完美的女人,“本来是不认识的,不过她刚才自己说了,于是我便认识了。” “为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楚炎凉疑惑。 “红颜,修炼界年轻一辈的翘楚,在同等境界中,已经没有对手,据外界盛传,她的实力,已经足够与倾城山的教习一战,不是吗?” “原来还有明白人,”红颜嫣然一笑。 “我只是十分好奇,你不在红莲寺老实呆着,跑到荒芜戈壁来做什么?”司徒静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为了杀死天煞孤星,”红颜面上露出不耐,已经不愿意多费口舌。 “天煞孤星,那是什么?”楚炎凉问道。 “当天煞孤星现世的时候,大陆便会动荡,上天的愤怒将会降临人间,将每一个人间的生灵全部抹杀,所以我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红颜的玉手指着楚炎凉,淡淡道:“而你,就是天煞孤星。” “我?”楚炎凉伸手指着自己,旋即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你搞错了吧,我怎么可能会是天煞孤星呢?” “绝对没有错,”红颜低着头,皱着眉,“是未然大师用舍弃寿命的方式推演,你,就是那个搅动大陆的人。” “未然大师,莫不是那个大夏的国师,”司徒静掩嘴轻呼。 “没错,是我未然师叔亲自推演,绝对不会有错。” “我想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楚炎凉一摊手,“首先,我只不过是个连秘术都无法修行的武者,其次,我们现在还在被西魏的士兵追杀,最后,你说我是天煞孤星,请拿出证据,不然……” “不然怎样,”红颜的嘴角已经勾起,那弥漫的杀气又一次扩大,无数细密的砂砾甚至悬浮在她的身旁。 “不然……”楚炎凉低着头,突然一推司徒静,追月弓已经握在手中,一根铁箭已经搭在长弓之上,“我只好杀了你。” “杀我,”红颜娇笑,“这个笑话,比你上一个更好笑。” 红颜冷着脸,看向楚炎凉,嘴角闪过一丝嘲讽,“我让你射一箭,让你看看,你我之间的差距究竟是多么巨大,那是你无法逾越的。” “静儿,退开了,”楚炎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 “可是……”司徒静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炎凉的下一句话噎了回去。 “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这个什么红颜,我一个人解决。” “哦,”司徒静低着头,像一只受气的小兔子,只能听从楚炎凉的命令,退开到安全距离。 “真是好大的口气,”红颜怒极反笑,“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倾城山门人,究竟有几分本事。” 场间的气氛突然沉谧下来,这是狂风暴雨出现的前兆。 弯弓搭箭,楚炎凉的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他又变回了那个一箭射杀修行者的楚炎凉,又变回了那个究极的武者。 红颜似乎也感受到了楚炎凉的变化,一抖身上的红菱,宽大的红袍在她的身后无风自动,绚烂繁华。 楚炎凉的全部心神都放在红颜身上,他的精神高度集中,集中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周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砂砾,他都感受得清清楚楚,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嗡,”追月弓的弓弦震颤,发出震慑的龙吟,而那支离弦之箭,轻松穿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瞬息之间,便已经出现在红颜的面前。 红颜面色大变,感知力强大的她,已经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弓箭上,所挟带的杀意。于是她的娇躯连忙后退,企图创造一个缓冲地带,可是,长箭的速度终究太快。 “砰,”长箭崩断的声音传来,在千钧一发之间,红颜一抖手中那条红菱,迎着箭势而去,几乎是在瞬间,红菱和长箭一起炸裂,而红颜更是被反冲之力,逼得倒退四五步才停下,在黄土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拖痕。 红颜站定,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已经发生了改变,看着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这真的是一名不会秘术的武者,该拥有的能力吗? “噗,”红颜吐出一口鲜血,却是刚刚被那支超脱的箭,震出的内伤。 楚炎凉见到对方吐出鲜血,相反,他的脸上没有喜悦,他十分清楚,刚才那一箭之所以能够见效,是因为对手的疏忽大意。 可现在,看着吐血的红颜,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用袖袍擦净嘴角的鲜血,红颜蓦然抬起头来,只不过,在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生气。 “你真的,惹怒我了,”红颜说道,在这份平静之下,楚炎凉知道,对方作为一名修行者,终于要使出全部的实力了。 红颜说完,双脚一蹬地面,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出现在楚炎凉的身前,然后一掌印在楚炎凉的心口,根本看不清她的身法,楚炎凉就像一支断了线的风筝,向后抛飞了十几米,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炎凉哥哥,”徒静惊呼,眼角已经一片朦胧。 “不要过来,”楚炎凉用尽全身力气叫喊道,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要不是对手刻意减缓了力道,刚才那一掌可以直接将自己拍死。 看着向着自己走来的红影,他终于知道,自己离修行者的差距是多少。 那是不可逾越的一段距离,如天堑一般。 第30章 :楚氏绝户之地 直到自己被红颜一掌拍飞,楚炎凉才真切感觉到,原来自己与这个大陆上,顶尖的修行者的差距,是如此巨大。 哪怕曾不止一次欺骗自己,有无数倾城山的教习安慰自己,甚至连苏程程也说过,不出十年,自己将凌驾于修行者之上。可是,那些都是未曾出现的未来,楚炎凉要的是现在。 他的右手紧紧捂住胸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侵蚀着他的神经,他抬着头,仰视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红颜,那红袍是那般耀眼,就和他口中吐出的鲜血一般耀眼。 “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居高临下的成就感,”看着红颜的那张俏脸,楚炎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零落雪已经握在手中。他用零落雪撑在地上,因为不如此的话,他觉得自己根本站不住。 红颜嫣然一笑,看着楚炎凉的狼狈样子,不屑道:“原来这就是倾城山的门人,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倾城山也不过如此,看来神秘之地的排名,你们是时候要排在红莲寺后面了。” “呸,”楚炎凉将口中的血沫吐干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零落雪已经挥舞,阵阵白芒闪烁,将楚炎凉和红颜笼罩。 红颜只是向着旁边微微侧身,已经闪过了楚炎凉的一击,面容又一次阴冷下来,“虽然你是天煞孤星,而且我还必须要杀死你,但我突然发现,杀死这样的你,根本没有任何满足感,只不过脏了我的手罢了。” “呵呵,是吗,”楚炎凉喘着粗气,“在你们修行者的眼中,武者就和蝼蚁一般,根本不值得你们动手,可是你们也要知道,蝼蚁也有蝼蚁的尊严呀。武者之所以成为武者,那是因为他们无法修行秘术,难道他们就甘心这样吗,难道武者应该成为战场上的炮灰死去吗?” 楚炎凉大声吼道,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懑。司徒静担忧的看着这样的楚炎凉,从他们从倾城山出来的,游历天下的时候,司徒静越发觉得,炎凉哥哥已经和脑海中的不一样了。 红颜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很快消失。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瞧不起武者,所以,我会成全你的,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红颜说完,倩影又一次飘飞,依旧是那目不能极的速度,依旧是那般的刚烈霸道,红颜一蹬地面,石屑翻飞,竟把地面踏出一个深坑。 “炎凉哥哥!”司徒静终于顾不得在一旁等待,而是冲上前来,手中指诀连点,一道由元气组成的护壁拦在红颜的面前。 “原来静公主也是修行者,可惜,这还不够。” 红颜冷哼一声,已经一掌击出,正中护壁,护壁在红颜接触的瞬间,剧烈的颤抖,然后瞬间破碎,连一息也支撑不了。 司徒静嘴中吐出鲜血,向着一旁倒去。 “静儿,”楚炎凉惊呼。 “你还有时间关心别人,”红颜已经来到楚炎凉的身前,楚炎凉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的馨香。 “可恶,”楚炎凉大叫,手中的零落雪如白雪般盛开,光芒大作,身周的气温刹那间下降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楚炎凉握着通体雪白的长剑,身周无数雪白的花瓣漂浮在他的身旁,红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见,楚炎凉的瞳孔已经变为雪白,不带一丝生气的雪白。 那妖冶的瞳孔,令红颜没来由心惊。 “你以为拥有密武,我就会放弃杀你吗,痴心妄想,”红颜双手一招,四周的砂砾尽数浮起,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阴云密布,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在红颜的身后炸响,仿佛方圆百里的天地元气都汇集到这里。 红颜的身躯慢慢悬浮在半空中,盯着楚炎凉,心没有一丝颤动。 “去死吧,”随着红颜的娇喝出来,天地元气突然猛的一窒,就像时间在刹那间暂停,可楚炎凉只感到自己呼吸,也随着天地元气的停滞而停滞,然后,就如同末日一般。“轰隆”一声巨响,所有的天地元气轰然爆炸。 巨大的烟雾升腾而起,就算距离上百里仍然可以清楚看见。 “那是什么?”德拉米亚的堡垒内,万三千看着远处的擎天烟雾问道,刚才他明确感觉到,整个德拉米亚在这声爆炸中颤栗。 “恐怕是有大修行者降临荒芜戈壁了,”在他身旁的武士两颊留下冷汗,面色煞白。 突然,万三千看着那个方向惊觉,“那个方向难道不是先生离开的方位么?” “好像是的,”武士说道,抹尽额角的冷汗,为那位倾城山的先生默哀。 爆炸的中心,红颜的身躯剧烈的抖颤,即便是她,在动用了如此之多的天地元气后,依然感到些许疲惫。 在她的面前,一个直径达五百丈的深坑出现,乱石堆砌在其上,将天煞孤星彻底埋葬,当然,还有司徒静。 “这下看你还死不死,”红颜笑道,露出满意的微笑。 在如此巨大的爆炸中,红颜不相信楚炎凉能够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红颜低头,捡起脚下破碎的红菱,只见她用手轻轻一抹,那破碎的红菱,又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那抹红影终于消失在戈壁之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创口,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 …… 一望无际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炎凉慢慢从昏迷中转醒,与他所想的不一样,原本他会以为自己被乱石掩埋,可事实并不是如此,在深坑之下,竟然有一个天然的巨大坑洞,而楚炎凉,就身处这个巨大的地底坑洞之中。 靠着敏感的直觉,楚炎凉已经发现了司徒静,小心移动到她的身边,然后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觉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楚炎凉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巨大的疲劳感再次袭来,伤势和精神的高度紧张令他昏迷了过去。 又不知昏迷了多久,楚炎凉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发觉司徒静也已经醒来,正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楚炎凉一移动身子,司徒静便醒了过来,问道:“炎凉哥哥,我们不会已经死了吧,难道地狱就是这个样子。”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没有死,现在好像在一个巨大的地底坑洞里。”楚炎凉靠着石壁,恢复本就不多的体力。 “红颜那个丑女人,还想杀死炎凉哥哥,等我们出去后,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父皇,让他出兵把红莲寺灭了。” “呵呵,”楚炎凉笑道,听着司徒静的话语,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这里地底的空间的十分巨大,但楚炎凉不知道这里距离地面有多深的距离,在坑洞的不远处,楚炎凉发现了一具早已粉碎的马尸,毫无疑问,这就是载着他们走出戈壁的那匹马,如今竟然死在这里。 楚炎凉来到那具血腥的马尸边,竟然发现那些饮水和食物还有一些残余,可以足够他和司徒静食用两天。 可两天之后呢,难道自己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坑洞中,活活饿死吗。 “静儿,这些食物够我们吃两天,”楚炎凉说道。 “是吗,”司徒静低着头,也不知是担心,还是什么。 “要不我们走走吧,”见了司徒静的模样,楚炎凉提醒道,“这里这么大,一定有出去的路的。” “恩,”司徒静轻轻恩了一声,拉起楚炎凉的手。 楚炎凉微一思忖,既然这个地底有这么大的深坑,那么一定是人为建造的,一定会有出口。 楚炎凉闭上双眼,感受周围的气息,突然他蓦然睁开双眼,因为他感受到了一丝些微的气流,顺着岩壁前进。 楚炎凉拉着司徒静的玉手,跟随着那抹气流的方向,沿着岩壁开始行走。 没有走多久,在他们的脚下,枯槁的岩壁已经被整齐的花岗岩所替代,楚炎凉很清楚这种东西,明显是人为的痕迹。 又向前走了大约五百米的路程,他们的脚下已经布满石砖,两旁甚至还有已经熄灭的篝火。 楚炎凉从墙壁上取下一支篝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火焰瞬间驱散了黑暗,将两人带到另外一个世界。 “呀,”司徒静突然一跳,“地上怎么这么多的尸骨。” 楚炎凉也向着地上看去,果然,在狭窄的甬道地面上,突然出现无数的干枯的尸骨,数量十分巨大,怕不下数百具之多。 楚炎凉看着地上的那些头骨,那一个个空洞的双眼,仿佛在临死前都是恐惧的。 是谁杀死了他们呢? 带着这些疑问,楚炎凉拉着司徒静继续向着甬道的更深处探索。 向前走了两百步,一丝光亮透过缝隙,照射进甬道内,楚炎凉抬头看去,前面应该就是甬道的尽头了。 而在甬道的地面上,楚炎凉发现,越接近那间透着光亮的地方,地上的尸骨就越多,当他们已经穿过甬道,来到那间透着光亮的地方时,地面上的尸骨已经没过楚炎凉的脚背了。 在那唯一散发光亮的房间中,楚炎凉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司徒静更是掩嘴,不忍直视。 那唯一发出光亮的,是一座石碑,而在石碑之下,是多达数万具的尸骨,将整个房间铺满,整个房间如修罗战场一般。 楚炎凉不知道这里当初发生了什么,加上甬道内的尸骨,整个地下坑洞中,怕是尸骨不下五万具之多。 “那是什么?”司徒静伸出小手,指着石碑道。 楚炎凉这时才看向那个发光的石碑,石碑上布满刀痕,以及一行飘逸的楷书,楚炎凉走近石碑,只见上面刻着巨大的几个字:楚氏绝户之地,越青玄。 第31章 :等死的大修行者 楚氏绝户之地,越青玄。 看着这几个大字刻在那块发光的石碑上,莫名的伤感胸口中弥漫,楚炎凉不知道这是为何,他的心却是揪成一团。 他放开握着司徒静的手,一步步向着那块石碑走去,越接近石碑,那种不安的杂乱情绪越发深重。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枯骨,在石碑之下,一具已经断为两半的枯骨,腰腹连接处,被十分整齐地划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可见将他杀死的人,定然是修行者中的高手。 楚炎凉环视四周,发觉所有的枯骨都是如此,没有一具完好的尸骨。 楚炎凉伸出手摩挲着那块石碑,他的手弥漫过一道道的刀痕,即便经过许多年的时光,石碑上的刀痕依然散发出逼人的杀气,令楚炎凉的手掌都刺得疼痛。 “炎凉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司徒静看到楚炎凉已经来到了石碑的身侧,连忙跟上。 “我也不知道,”楚炎凉低语道,又一次瞧了一眼石碑,盯着那个落款的名字。 “越青玄,”楚炎凉是从牙缝中吐出这三个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着三个字,他仿佛又梦到了那血色中的颍川,似乎冥冥之中,这一切都和他脱不开关系。 “叮当”一声,惊醒了犹自沉醉的楚炎凉,吓了司徒静一跳。 “什么东西?”司徒静已经跳到楚炎凉的身后,小心看着面前发生的事物。 地上深厚的枯骨被从中剥开,似乎有某种未知的东西,正在从尸骨中挣脱出来,其间夹杂着一丝金铁碰撞的声音,令人不明所以。 楚炎凉紧紧盯着那个地方,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当那东西从枯骨之下完全挣扎出来的时候,楚炎凉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一个很老很老的人。 那个年老的人,从枯骨之下探出足以遮盖面庞的苍老白发,一张蜡黄的脸,仿佛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老人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地单衣,大部分的皮肤都裸露在外面,几根粗大的铁链穿过老人的四肢,将老人牢牢钉在地面上,而被铁链钉穿的皮肤,已经完全腐烂,血肉翻起,只有无生气的苍白。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楚炎凉问道,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过了许久,老人才缓缓抬起头,透过老人散乱的长发,看清老人的真面目,那一张蜡黄的脸,被头发掩盖的部分,竟然是完全腐烂的。 见到这么一张一半正常,一半腐烂的脸,司徒静差点吐了出来,楚炎凉也是强忍住内心的不适,见老人并不打算做什么,也无法做什么,他的警惕性稍稍降低了些。 “我是谁?”老人突然说道,声音像骨头摩擦一般刺耳,老人看向楚炎凉和他身后的司徒静,然后又扭过头,看向那座发光的石碑,脸上平和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 “我是谁,我是南晋护国国师南宫,”老人突然喝道,喝完之后,胸腔剧烈的抖浮,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难道您就是十六年前,传说已经身兼南晋国师,红莲寺弥天院首座、密宗副宗主的南宫大师,”楚炎凉惊呼出声,无法相信,曾经的那个修行界的天才,沦落为面前的这个丑陋老人。 “想不到世间还有人记得老夫,”南宫摇了摇头,重新审视着楚炎凉。 …… …… 南宫不是复姓,而是他姓南名宫。 南宫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世家大族,因为是独子的关系,在他的前十六年的生涯中,南宫和一般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差别,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女人。 他是在青楼中遇见那名女子的,仅仅是第一眼,他已经深深爱上了她,无法自拔,可是因为她是青楼女子,南宫的父母一直反对这桩姻缘,而且还暗中为南宫安排了另一门婚事,对方是朝中一位尚书的闺女。 当南宫知道自己的父母,暗中为自己安排了婚事之后,南宫彻底癫狂了,在他大婚的那个夜晚,他逃出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而是来到那座青楼,想要接那名他爱慕的女子离开。 可是,事实是残酷的,那名女子竟然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南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心灰意冷的南宫在凌晨回到了自己家中,而这个时候,他与一具走肉没有分别。 最后,他无奈接受了父母为自己安排的婚姻,和那名尚书的女儿生活在一起,随着年月的增长,他发觉自己逐渐爱上了尚书的女儿,且自己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欣喜若狂的南宫,顿时忘记了那名曾经拒绝自己的青楼女子,而是专心准备做一个好父亲。 命运似乎和他开了无数个玩笑,当妻子生产的时候,却因为难产,不仅孩子没有保住,妻子也因为大出血而离开了人世。 直到这一刻,南宫看着躺在床上咽气的妻子,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他亲手安葬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在她的坟旁静静的站着,这一站就是七天,在着七天里,他水米未进,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当第七天时,他终于移动了自己的脚步,他蓦然抬头,只是一眼,坟旁的梨花树瞬间开花,没有丝毫征兆。 之后,他离开了家族,远赴倾城山,在倾城山中呆了七年后,终于准备出山游历天下。在游历天下的过程中,南宫见识到许多自己过去,不曾见过的东西。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解决当地百姓的疑难问题,甚至在当地讲经,宣扬自己的理念。 在两年后,他受到了红莲寺住持枯融大师的邀请,请他到红莲寺。与自己一道宣扬佛法,南宫答应了。 在红莲寺的天王殿中,南宫和枯融大师一坐就是十九天,十九天后,天王殿大门打开,枯融大师当即封南宫,为红莲寺弥天院首座。 此后五年,他又接到密宗宗主的邀请,请求他担任密宗副宗主一职,南宫远赴密宗,成为密宗的副宗主。 年仅三十岁的南宫,已经是修行者中的翘楚,身兼三大神秘之地的绝学,已然是天下众多武者、修行者羡慕、仰慕的对象。 大衍昭武十六年,已经四十六岁的南宫大师,受到南晋楚氏皇族的款待,成为了南晋的护国国师,可是同年三月,越青玄领三十万大军讨伐南晋,仅仅不过一个月,南晋的国都颍川城破,南宫大师也不知所踪,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所有人都认为南宫大师作为南晋的护国国师,已经在与越青玄大军的战斗中战死,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底坑洞中,楚炎凉竟然还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世人皆说,您已经在越青玄大军攻破颍川的时候,身死了,”楚炎凉问道。 “呵呵,”南宫艰难笑道,“我倒是想死,可惜,有人不想让我这么轻易的死去。” 南宫一扯手上的铁链,又是一阵叮当作响。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么,这里是楚氏皇族最后的藏匿点,可惜,最后还是被越青玄发现了,”南宫摇着头叹息,“不仅如此,他还将我锁在了这里,让我在这里等死,一辈子只能看着他的所作所为而悔恨死去。” 第32章 :不为人知的真相 “你们一定不知道,我在这个鬼地方,已经独自生活了十六年,”南宫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十六年说话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今天来得多。 “当初,我奉旨,带领楚氏的残余皇族,以及护送我们的三万南晋甲士,分别在不同时段,从宫城不同的地下通道离开颍川,然后逃到了这里,在此期间,仍然有从那场屠杀中活下来的皇族,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地下深坑,然后在这里居住了下来。” “那么,越青玄是如何知道你们的去向的呢?”楚炎凉问道,如果这是一次十分隐蔽的行动,那么,越青玄理应是不知道的。 南宫听罢,叹息一声,“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的,就是叛徒。” “可能是宫城之中有人泄密,又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在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三个月,越青玄就率领大衍的军队,将这里团团包围,又上演了一次和颍川一模一样的大屠杀,将所有人都杀戮殆尽,除了我……” 南宫枯瘦的手用力捏紧,已经没有多少血肉的手,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过了许久,南宫才缓过神来,看向面前的两位年轻人,露出疑惑的神情,“按理来说,这个地方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你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楚炎凉听罢,苦笑一声,转过头看了眼司徒静,无奈道:“回前辈,我们也是一言难尽。”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我也不逼你们说出来,”南宫摇头,长发再一次将自己丑陋的面容遮住。 “小兄弟,还不知道你们的名讳?” “在下楚炎凉,师承倾城山,这位是……”楚炎凉手指着司徒静,略微停顿了一息,才说道:“这位是舍妹,楚静。” “原来你们姓楚呀!”南宫低沉着嗓音,看向面前的少年和少女,目光闪烁,似乎想着一些什么。 “前辈,不知您是否知道,如何才能走出这个地底深坑呢?”楚炎凉拱手问道。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看到我身后的那个狭窄的缝隙吗,顺着这里走出去,就能到清风峡,再走十五里,就是天风城,到时,你们就可以返回倾城山了。” “真的吗,炎凉哥哥,我们可以出去了,”司徒静兴奋地大叫。 “静儿,注意一点,”楚炎凉干咳一声,司徒静才及时反应过来,南宫前辈还在面前,似乎不该表现的这么高兴。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南宫似乎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前辈,那我们就先走了,”楚炎凉向着南宫拱手,已经拉起司徒静的手,向着老人身后的缝隙走去。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南宫的声音在楚炎凉耳旁炸响,犹如晴天霹雳。 “前辈,您说什么,我的身世,你认识我的父母吗?”楚炎凉来到南宫面前,看着老人枯槁空洞的双眼。 南宫的嘴角微翘,笑着说道:“倾城山门人,十六岁,又姓楚,你觉得你会是谁?” 老人的目光从未像此时一般炙热。 “您是说,我是……”楚炎凉已经无法相信。 “没错,你就是南晋皇族的遗世子,那个楚氏皇族,唯一活下来的人。” “这不可能,”楚炎凉看着满地枯骨,看着石碑上的古朴字迹,满脸俱是惊骇,就连司徒静也是满脸震撼地看向南宫。 “为什么不可能,”南宫一抬头,“我认得你身后的那柄剑,当年正是我,将你交给了这柄剑的主人,然后将你委托至倾城山中抚养。” “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位教习和我说过这种事情,就连先生也是,”楚炎凉浑身颤抖。扭头看向司徒静,如果南宫老人的话都是真的,那么静儿的父皇,就是下令杀死自己满门的罪人。 “不,炎凉哥哥,不是这样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人,”司徒静苍白地辩解道。 “父皇?你不是说她是你妹妹吗?” “你这个臭老头,休想骗我的炎凉哥哥,我是司徒静,不是什么楚静?” “司徒,难道你是大衍司徒皇族的人,”南宫先是惊讶,然后是彻底的癫狂,“炎凉,你瞧见了吗,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灭族仇人,你难道不想为了整个楚氏皇族报仇吗?” “我,我不知道,”楚炎凉抱着头,懊恼的蹲在地上,此时,他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迷茫,令他无所适从。 “炎凉呀,你知道,为什么当初,皇帝只针对南晋动手吗?”南宫问道。 “为什么?” “那是因为一段没有任何根据的谣言……” “大衍昭武十六年,有神石自天外飞来,降落在南晋颍川的城郊,据闻,神石上刻着一句话,‘楚氏者,可得天下’,我也是因为这传言,去了南晋,我与你的父王,也就是晋王见面之后,畅谈五夜,觉得晋王此人确实是难得的帝王之才,于是我留在了颍川,成为了南晋的护国国师。” “可谁能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一句,没有任何根据的谣传,皇帝竟然会派遣三十万大军,进攻南晋,南晋也随之付之一炬,化为焦土。” “当年,在满是火光之中的颍川宫城,晋王将你交到了我的手中,委托我,将你带出去,因为我的目标太过显眼,于是我找到了我的一位挚友,剑圣易水寒,将你带出去,带往倾城山。” “您的意思是,这柄剑,是剑圣易水寒大人的,”楚炎凉将背上的零落雪握在手中,说道。 “不错,易水寒显然也是十分喜欢你,才会将最喜爱的佩剑留给你,”南宫的脸上露出慈祥的表情,但是配合着那张脸,确是格外狰狞。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和你见到的一样,越青玄找到了这里,将所有人杀尽,”南宫说完,看向楚炎凉,“而你,就是复兴楚氏皇族,复兴南晋,最后的希望。” “我竟然是南晋遗孤,我竟然是南晋遗孤,”楚炎凉一遍遍的呢喃自语,“难怪我每一次向先生询问我的身世时,先生总是会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竟然是因为这个。” “不错,现在你应该清楚了吧,”南宫的身体剧烈的抖颤,艰难的伸起手,指着他身后的司徒静说道:“这就是你的仇人,你将她杀死,然后将我从这里解救出去,我一定有办法让你登临帝位,君临天下。” 楚炎凉转过身,用复杂的眼光看向司徒静。 司徒静显然也是被老人说的故事惊呆了,待看到楚炎凉的眼神,她才惊慌道:“炎凉哥哥,你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吧,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楚炎凉痛苦地抱着脑袋。 “别傻了,孩子,你真的是南晋的皇族,你是不是在见到石碑的一刹那,有一种从心底萌发的抵触感,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你就把你的一滴血,滴在那块石碑上,那块石碑被浸满了楚氏皇族的鲜血,如果你的鲜血,和石碑产生呼应的话,你就应该明白,我没有骗你。” 听完南宫的话,楚炎凉竟然真的走到石碑面前,看着石碑上的大字,看着越青玄的名字,楚炎凉咬开自己的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在石碑上。 几乎是在血液接触石碑的一瞬间,原本发光的石碑顿时光芒黯淡,一声低沉的咆哮自石碑中发出,在这片不大的空间中,发出一声凄凉的叹息。 一幅幅画面映入楚炎凉的脑海中,那满地的鲜血,人们的惨叫和哭泣,他甚至看见了越青玄,那个一脸冷俊的男人,手中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刀,不动声色地杀死每一个面前的人。 当画面停止的时候,两行清泪自楚炎凉的眼角滑落,他知道,南宫说的话是对的,自己确实是楚氏皇族的遗孤。 楚炎凉看着司徒静,面上写满了复杂。 第33章 :成魔 “你是谁,为什么你的眼睛这么漂亮?” “我是楚炎凉,你又是谁?” “我是大衍的司徒静公主,怎么样,怕了吧。” “为什么你不害怕我,我可是皇帝的女儿?” “我为什么要怕你,人和人在这座山中,都是平等的。” 这是楚炎凉和司徒静,在倾城山中,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因为这番十分孩子气的谈话,令司徒静彻底迷恋上了他,一直到现在。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就是那个一直爱着你的人,你却不得不背叛她。 楚炎凉此时就是如此,脑海中一直回忆着石碑上,不时回闪过的画面,想起那些杀戮和泪水,他觉得心很痛,就算是被红颜一掌打飞,都没有此时此刻的痛,来的强烈。 他的手慢慢顺着石碑粗糙的纹理颓然滑落,然后扭头看向司徒静,发现后者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朦胧水汽。 “南宫前辈,这石碑上的事都是真的吗?”楚炎凉看向南宫。 南宫叹息一声,“即便你不愿意承认,发生过的依旧是真实存在的,看看你脚下的枯骨,他们当年,正是被越青玄亲手杀死,在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你曾经的亲人,你明白吗?” “我,我不知道,”楚炎凉看向司徒静,面上写满复杂的情绪,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面前的这个可人儿,不是承诺过,要守护她一生一世的吗? “炎凉哥哥,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不是吗?”司徒静的眼角已经泛起泪光,当最心爱的人,和自己反目成仇时,一切的海誓山盟,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炎凉,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呀,杀死这个女人,”南宫丑陋的脸庞上,写满狰狞,他浑身剧烈的抖动,震得铁链叮当作响。 楚炎凉的手握紧背上的零落雪,然后将其缓缓抽出,银白色的剑芒一闪而逝,将这个昏暗的暗室照地雪白。 “不,不会的,炎凉哥哥,你醒一醒,别被这个臭老头哄骗,”见到楚炎凉一步步紧逼,司徒静真的慌了,开始不住地向墙角处退去。 零落雪的剑锋直指着面前的司徒静,不过咫尺的距离,只要楚炎凉稍微向前一刺,一条鲜活的生命,将就此消逝。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只要你杀死面前的这个女人,然后将我救出来,我就能帮助你复国,重新成为大陆上的霸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南宫蛊惑的话语炸响在楚炎凉耳际,像诱惑人类出卖灵魂的恶魔。 楚炎凉机械般地点点头,零落雪已经贴近司徒静的咽喉,望着楚炎凉冰冷刺骨的眼眸,司徒静的眼神中只有绝望。 “轰隆”一声巨响,那是山石破碎的强烈轰鸣之声,整个暗室都随着这一声,而颤动,随后,一个火红的身影,来到了暗室之中。 “楚炎凉,难道你的心智这般脆弱,竟然会被一个这么简单的结界束缚,”红影不屑说道,然后看向暗室正中心的南宫。 “什么,结界,”楚炎凉的心神随着这一声,而平静下来,看了眼司徒静,又看了眼手中的零落雪,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转过头去,看见那个火红的身影,惊讶说道:“红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火红的身影正是红颜,不知为何,她再次出现在了这里,还破开了层层山石,进入了这个暗室。 “那个石碑上,有这个老头的一个结界,只要触碰石碑的人,心中有着奇怪的念想,都会成为结界施放者的傀儡,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供其使唤。”红颜不屑道。 “是这样的吗,南宫前辈?”楚炎凉惊骇看着南宫,只见南宫的脸上满是阴郁,显然是被红颜戳穿了伎俩。 “你究竟是谁?”南宫咆哮吼道,本来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只差一点,就可以获得一具活生生的**,可惜全被面前的女人破坏了。 “呵呵,我是谁,你不配知道,我平身最讨厌你们这些歪门邪道的修行者,明明拥有巨大的潜能,却还去修行一些邪恶的秘术,真是可耻。” “我可耻,我可耻,”南宫癫狂大笑,然后一抖被铁链穿过的四肢,让红颜看到,“你觉得,像我这般可怜的人,也会可耻,我只不过是把一个真相告诉给他,有何可耻?” “我听师傅说过,十六年前,大衍派上将军越青玄,领三十万大军伐南晋,不过短短三个月,南晋国灭,南晋楚氏皇族一百一十三人,已经被越青玄大将军尽数屠尽,而你,南宫前辈,已经在颍川城破时,独自一人逃出了颍川,难道不是吗?”红颜的嘴角挂满讥讽,看着面前可怜的老人,眼中满是不屑。 南宫的眼神几次闪烁不定,显然红颜说的话,是正确的。 “是这样的吗,南宫前辈,当年您身为南晋国师,却在颍川被屠城的时候,独自一人逃离,您不是应该在与大衍军队的战斗中,身死的吗?” “就他,”红颜哑然,“难道你的教习,没和你说过任何南宫的事迹吗,那可真是十分的‘光辉灿烂’呀!” “没有,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红颜扭过头,再看南宫,发现他的头已经深埋在膝间,“世人皆说,南宫大师之所以成为一名出色,甚至独一无二的修行者,是因为他自小而来的遭遇,在他人生的十六岁那年,他爱上了一名青楼女子,在他向那名青楼女子表露爱意被拒绝时,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楚炎凉摇头,面露疑惑。 红颜的脸上写满了恶心,“是他,亲手杀死了那名青楼女子,并且将她的尸体残忍的分尸,然后抛弃在一处陌生的湖水里,不是吗,南宫大师。” “还有,他的妻子难产,大出血而死,你以为他的妻子为何会大出血而死,那是因为,他有一日喝醉了酒,脾气本就火爆的他,和他心爱的妻子发生争执,失手将他妻子撞倒,他的妻子才会早产,然后大出血而死。” “他在倾城山的七年间,不学无术,却因为天赋过人,尽管没有怎么学习,依然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修行者。七年后,他从倾城山中走出,游历天下,每到一处地方,他都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等到他施完暴行,就用结界蛊惑那些愚蠢的人,让他们不仅对他感恩戴德,还为他出书立传。” “那他是如何成为红莲寺弥天院的首座,和密宗的副宗主呢?” “这个,我听我师傅说过,当年他之所以让南宫担任弥天院首座,其一是因为,南宫的修为确实是十分强横的,这一点,连我师傅枯融大师,都是不得不佩服,其次一点,师傅是看中了他的才气,没有去管世俗的眼光,所以才放下身段,让他担任弥天院的首座,至于,密宗,估计也是如此吧。” “南宫前辈,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楚炎凉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这个老人已经颓然地靠在一角,沉默不语,显然是认同了红颜所说的话。 “不错,她说的都是对的,”南宫的语气低沉,“我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可是我不服,凭什么好人都让枯融,让山主,让密宗当了,我只能默默地成为那个被驱离,被逃避的坏人,天下不是乱世吗,成王败寇,只要是对我有利的,那么就是对我有帮助的,不是吗?” 南宫说完,嘴角浮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四散飘舞,地面上的枯骨已经消失了踪迹,只剩下以一块石碑,独自三散发着幽光。 “不好,他要成魔了,”红颜惊叫,飞退几尺。 第34章 :卑微的抵抗 南宫的嘴角翘起一抹寒冷的笑意,淡淡的天地元气自他的身体向外四溢,钉穿他四肢的铁链叮当晃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崩断。 南宫身上苍老的面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萌发出新的血肉,他那一半丑陋的皮肤,也被彻底遮掩。原本瘦弱,没有任何血色的身体,渐渐开始鼓胀,肌肉像小山一半隆起,很快涨破他身上穿的那件单衣。 “这是怎么回事?”楚炎凉一只手握紧零落雪,另一手将司徒静牢牢护在身后,看着面前的老人,突然如回光返照般强盛起来,那空气中的威压,令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是成魔,”红颜的娇躯飞退,离南宫几尺的距离,红袍中一道道符纸飞出,散落在南宫身前三尺之地,形成一个圆弧,将南宫困在其中。 “成魔,是邪恶秘术的一种,施术者可以借由透支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在短时间内,获得前所未有的能力,依我看,南宫作为十几年的大修行者,能换取的能力,一定非同寻常,不过好在,他已经没有多少生命力,可以供其挥霍了。”红颜飘然落在楚炎凉的身侧,向他解释道。 楚炎凉这时才想起,那个在西魏边境袭击冉成的,那名青衣修行者,也是在最后关头,使用了这么一招。 “你们以为,用这些破烂符纸,就可以困住我吗,”南宫的面容已经完好如初,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和苍老有任何关系的字眼,他的面孔宛若二十岁的少年,白净细腻,只不过,无时无刻的杀意,提醒着众人,他是多么的恐怖。 “哼,这些符纸,可是师傅亲自交到我手中的,能够镇压邪魔,净化污秽,”红颜冷哼一声,看着符纸阵中的南宫。 “是吗,那是你们还不知道,我此时的修为,距离我的巅峰,也是所差无几的,枯融竟然将这些东西交给你,简直是可笑。”南宫话音刚落,微一用劲,钉穿他四肢的铁链应声崩断,紧接着,南宫伸出手,在接触到符纸的瞬间,那些可以诛杀邪魔的符纸,竟然开始剧烈的燃烧,没过多久,围住他一圈的符纸,已经燃烧过半。 “怎么会这样,”红颜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没有什么不敢相信的,这就是我的修为,我等了十六年,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么一个契机,等我把你们通通杀死,吸食你们的血肉后,我将重获新生,”南宫癫狂仰头大笑,仿佛面前的三人,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别做梦了,”待得符纸燃烧到最后一张的时候,红颜飘出,悬浮在空中,阵阵红芒缠绕在她的的身周,暗室的墙壁开始颤抖,一块块小石子自墙壁上剥落,然后掉落在地上。 “有趣,十六年了,终于可以再次见到红莲寺的绝学了,”南宫笑道,正视着面前的红颜。 “炎凉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司徒静紧紧抓着楚炎凉的衣服后摆,焦急问道。 “我也不知道,”楚炎凉捏着零落雪的手越发用劲,甚至连手中的骨节都在咯咯作响,面前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自己能做什么呢? 对了,楚炎凉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从身后取下了追月弓。 红颜已经一掌甩出,一道天地元气凝结成的手印直逼南宫,这是红莲寺的大浮屠手印,可以驱散一切邪魔歪道。 “大浮屠手印,有趣,”南宫微微笑道,“可惜火候还不够,比你师傅差远了,”南宫言毕,仅仅伸出一指,点在大浮屠手印上,刺眼的金光自接触的瞬间亮起,比烈阳还要刺眼,令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 当金光消散之时,楚炎凉睁开双眼,看见红颜倒在地上,口中喷出鲜血,而南宫,已经挣脱了符纸的束缚,冷眼看着场中的三人。 “怎么会这样,”红颜不解说,“明明大浮屠手印,最适合对付你这样入魔的人呀。” “难道你忘了吗,我曾经是红莲寺弥天院的首座,对于大浮屠手印,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你用它来对付我,这是愚蠢之极。” 看着南宫一步步逼近红颜,楚炎凉终于站了出来。 “怎么,你也想和我作对,”南宫回头,瞪了楚炎凉一眼,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已经令楚炎凉心中压抑,无法动弹。 “楚炎凉,你带着司徒静先走,我来拖住这个怪物,”红颜已经从地上爬起,只是那张完美的脸,已经不满血污。 “真是好感动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南宫狞笑着,一拳轰击在红颜的肩膀上,红颜侧身躲过,南宫的这一拳,轰击在暗室的墙壁上,砸出一个深坑。 “楚炎凉,快走,如果我死了,就去红莲寺,找我的师傅,将这里的一切告诉他,”红颜躲开南宫的一击后,重新聚起本就不多的元气,向着南宫扑去。 “不自量力,”南宫冷冷说道,一手舞出,直接穿透红颜所布置的元气,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红颜被他一手掐住,呼吸不畅,只能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南宫。 “哈哈,我就喜欢这种眼神,充满着怨恨和不甘,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缓缓消散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浑身颤抖的满足感,哈哈哈哈,”南宫说完,手中的力气不由更加大了。 “嗡,”弓弦震动一声,一支铁箭直接盯着南宫抓着红颜的手臂上,铁箭直接钉穿了南宫的手臂,丝丝血雾在空气中飞溅,有些甚至溅到了红颜的脸上。 南宫扭过头,只见楚炎凉并没有离开,手中的追月长弓,弓弦还在抖动,在他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炎凉呀,连你也要对抗我吗?”南宫放下手中的红颜,向着楚炎凉走去,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像魔鬼向你索命。 红颜挣扎着起身,想要阻止南宫前进的脚步,可是她刚一站起,娇躯就止不住颤栗,站立不稳。 看到南宫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那滔天的杀气,令楚炎凉心惊。南宫是他自出山起,见过的修为最强横的修行者,在面对这种人的时候,楚炎凉想不出更有效的办法。 “滚,”仅仅只是一挥手,楚炎凉只感到一股巨力,击打在自己身上,抛飞出去,撞击在墙上,将石墙撞榻大半。 “咳,”将血沫吐在地上,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内脏的碎片,楚炎凉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别欺负我的炎凉哥哥,”说着,一道劲风自楚炎凉身旁刮起,袭向南宫的后背,不知何时,司徒静竟然跑了出来。 南宫很随意地当下司徒静的偷袭,然后静静的看向她,“都是因为你,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住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楚炎凉从地上弹起,扑向南宫,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前进一步。 南宫感觉到了背部的阻力,左手一拳打在楚炎凉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楚炎凉又一次像断线风筝般飞出,这一次,他撞击在那块石碑上,然后落在地上。 “不,不要伤害她,”精神意思恍惚之间,似乎有某种奇特的东西钻进了他的体内。 所有人都没有瞧见,那块发光的石碑,所有的光华,自楚炎凉撞上石碑之后,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35章 :石碑上的残念 “当你看见这一段字的时候,说明那个尘封的秘密即将破笼而出,有缘人,一定不能让被封印的老人逃出,那将给这片大陆,带来额外的灾难。” 几乎是在楚炎凉即将昏迷的刹那,这么一行字浮现在脑海之中,令他的大脑蓦然清醒,即便他满身伤痕,他也艰难地撑着身子。 而看到楚炎凉依然还能站得起来,南宫怒了,从未有人,能在自己手中展现倔强这种独特的品质。 “去死,”南宫怒吼着,已经来到楚炎凉的身前,极强烈的威压,令楚炎凉呼吸都是十分艰难。他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只能等待对方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砰,”南宫的攻击并没有落到身上,楚炎凉小心睁开眼睛,只见南宫惊讶的表情浮现在眼前,石碑突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封锁住南宫的拳意,令其不得寸进,南宫带着狰狞的表情,眼中写满惊骇。 “越青玄,已经十六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南宫一扯石碑,石碑竟然被连根拔起,然后被他甩在一旁,而那个莫名的拉扯力,也放开了南宫。 “南宫,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话语自楚炎凉口中说出,平淡地不夹杂一丝生气。 “你……”看着面前突然气息改变的楚炎凉,南宫后退一步,嘴唇都打着哆嗦,“你不是楚炎凉,你是谁,难道……” “不错,我是越青玄,或者说,是那块石碑上留下的一缕残念,”楚炎凉继续说道,一步步走进南宫,猎人和猎物的立场互换,这次轮到南宫节节败退。 “亦或者说,我的任务,就是在这一时刻,结束你的生命的,”楚炎凉最后一句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内。 仅仅不过一息,南宫的身体已经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当然,这还不是结束,几乎是在南宫撞击墙壁准备掉下来的时候,楚炎凉已经来到南宫的身前,一拳又一拳锤击着南宫的身体,那个可怜的身影,一直挂在墙壁上,没有下来过。 就这样过了十息的时间,楚炎凉挥出了六十四拳,才终于停歇,南宫的身子也终于从墙壁上,掉了下来,颓然落在地上,,如血人一般,只有进的气。 楚炎凉揉了揉手腕,嘴角一翘,“可惜这具身体的主人,诸窍不通,没有修行秘术,不然,就是那六十四拳,已经足够取下你的狗命。” 楚炎凉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南宫,冰冷的目光像看着一条即将死去的,狗。 “咳,”自南宫的嘴中喷出大量的鲜血,甚至浸湿了他身下的地砖,将地砖染成暗红色。 “越青玄,你果然不愧是武道的最高大成者,竟然能算到十六年后,我还有破坏封印的可能,真是佩服,佩服,”南宫惨然地看着那张十六年前,给自己带来噩梦的脸,不,因为那张脸是楚炎凉的,所以他只能感受到,楚炎凉身体,透出的越青玄的气息。 “南宫,当年你要不是自是甚大,我还真难找到你藏身的这个地方,可惜,天不遂人愿,你终究将死在我的手中,”楚炎凉已经从地上捡起一直没有使用的零落雪,将长剑架在南宫的脖子上。 “可惜,真是可惜呀,竟然还是死在你的手中,”南宫喟叹,语气中满是不甘和悲凉。 “越青玄,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的下场将比我还不如。”南宫说完,楚炎凉已经收起剑落,一剑刺穿南宫的咽喉。 血液像喷泉一般涌出,浓厚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在这处,不大的暗室中。 南宫无助地无助咽喉,可是没有任何作用,他的身体在咽喉被割开的时候,开始变回最初的模样,最后,一具枯瘦的尸体,永远倒在了暗室之中。 楚炎凉看了眼面前的尸体,又转头看了眼司徒静和红颜,说道:“不许将这里,你们见到的事情,泄露出去,知道吗?” 红颜和司徒静连忙点头。 楚炎凉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这具身体,嘴角带笑,口中喃喃道:我打南宫那六十四拳,可不单单是为了打残他,想必你也无法修行许多年了,我便成全你的这个心愿。 说完这句话,楚炎凉的身子颓然倒在地上,那抹越青玄的残念,化作一道青光,融进楚炎凉的身体之中,无踪无息。 “炎凉哥哥,”司徒静见楚炎凉倒地,急忙跑到楚炎凉的身旁,将他扶起,待发现楚炎凉只不过是昏死过去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红颜颤抖着直起身子,看向两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好了,南宫也死了,我也该回红莲寺了,”红颜捂着受伤的胸口,缓缓说道。 “那你,不杀炎凉哥哥了,”司徒静说完,不安地缩了缩脑袋,吐了吐舌头。 红颜莞尔一笑,看向倒在司徒静怀里的那张俊秀的脸庞,想起,当南宫准备对司徒静出手时,那个暴起的身影,死死抱住南宫,不让他伤害司徒静的那个身影,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仿佛令昏暗的暗室也明媚起来。 “不了,这么弱的天煞孤星,也没有什么好杀的,谅他也闹不出什么乱子,就让他安静地活下去吧。” “谢谢你,”司徒静由衷的感谢,红颜的不杀之恩。 红颜摆了摆手,“走了,以后,就不知道何时还能遇见了。” “等炎凉哥哥痊愈后,我会带着重礼,亲赴红莲寺的,”司徒静站起身子,对着红颜做了一揖。 “免了,静公主,您对我行大礼,我可受不起,”红颜笑道,看着面前的这对人儿,内心由衷的喜悦,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见那个能豁出性命,保护自己的人呢。 当红颜走后,司徒静重新看着怀里的楚炎凉,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南宫的尸体就在她的眼前,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甘心如此轻易的死去。 难道南宫之前说的,都不过是欺骗炎凉哥哥的吗,司徒静想道,可是,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像作假,难道炎凉哥哥真的是南晋的皇族,而父皇,真是他灭族仇人吗? 司徒静不知道,此时,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拥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倾听着他还在跳动的心跳,这样就足够了。 第36章 :元气,自四方归来也 当楚炎凉醒过来的时候,只瞧见司徒静已经抱着他,沉沉睡去,他想要从司徒静的怀里钻出来,同时不吵醒她,却发现了另外一件,十分玄妙的事情。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一丝淡淡的气流萦绕在手指间,尽管十分微弱,可能一吹就散,可那天地元气,却是真实存在的。 楚炎凉抬眼望去,南宫的尸体就在眼前,那块石碑撞击在暗室的一角,已经崩坏了一角,那原本表面极盛的光芒,完全内敛,和一块普通的石碑一般无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炎凉从地上站起,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经络血管俱收眼底,清晰可见。楚炎凉摇了摇脑袋,仅仅看了这么一眼,他就感到自己大脑十分的肿胀,显然无法保持这种状态很久。 “难道,这就是,天地元气!”楚炎凉的话语里充满了惊喜,这份惊喜甚至超过了他对于南宫死去的疑惑。 十六年了,从出生起,便被所有的倾城山教习认为,他是一个不会修行的废材,即便他在武道的天赋多么的惊人,可从教习们的脸上,楚炎凉见到最多的,还是对他的无法修行,表示深深的遗憾。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楚炎凉闭上双眼,静静感触身边的事物。 他能感受到身边司徒静的缓慢呼吸,和一蹦一蹦的心跳,甚至能听见她的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在暗室的四周,他甚至能感知到墙壁缝隙中,一些小虫子爬过一块块石壁,然后整齐地离去。 这简直就是和做梦一样,楚炎凉睁开双眼,重新审视着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时的修为境界,在一瞬间,达到了普通修行者修炼十年的境界,甚至能达到只有大修行者,才能达到的内视境界,虽然只是一小会,但也值得他去惊喜。 “从今以后,我楚炎凉,终于也是一名修行者了,”楚炎凉的喜悦无以言表。 “炎凉哥哥,你醒了,”司徒静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才一抬头,就见到楚炎凉站在她的身前,大声地欢呼。 “炎凉哥哥,你怎么,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静儿,我终于成功了,我可以修行了,”楚炎凉转过身子,用清澈的眼神看向司徒静。 “真的吗,炎凉哥哥,”司徒静高兴地回应道,看着楚炎凉的双眼,知道他没有欺骗自己,激动地跳进楚炎凉的怀里。 “真是太好了,炎凉哥哥,你再也不会被教习们看不起了,”司徒静甚至表现地比楚炎凉还要高兴,因为只有她最了解,每当教习们夸赞他武道修为多么出色的时候,楚炎凉脸上强颜的欢笑,掩盖了多少的心酸。 只有当两人独处的时候,司徒静才能聆听到楚炎凉的真心,听他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那不能修行的痛苦。 不过,这份痛苦,已经成为过去。 “我终于成为了一名修行者,”楚炎凉的手掌握成拳头,为了这么一天,他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兴奋过后,司徒静才回过神来,问道:“炎凉哥哥,你怎么会突然能够,感悟天地元气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楚炎凉摸着后脑勺,尴尬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可以感知到周围的许多东西,甚至能听见自己体内的心跳,和血液流淌的声音,这在以前,都是前所未有的。” “哦,”司徒静的一根手指放在脸旁,思索道,“看来炎凉哥哥,在不知不觉间,获得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机遇呢,才刚刚感悟天地元气,就已经能达到内视的境界,确实很厉害呀!” “哦,内视境界很厉害么,难道你不行?” 司徒静听罢,吐了吐舌头,脸上娇羞道:“这个,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很多时候都会失败,罢了。” “唉,”楚炎凉叹了口气,手掌拍在司徒静的脑门上,“在山中不好好学习,成天就知道嬉笑打闹,现在好了吧,连我一个修行初学者,都快超过你了。” “什么呀,炎凉哥哥还差得远的,”司徒静不满地撅起小嘴。 见司徒静又耍小性子,楚炎凉连忙赔罪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在修行这条道路上,还得有你为我指路呢!” “知道就好,”听到楚炎凉这样说,司徒静的脸上重新绽放笑脸。 “对了,你知道南宫是怎么死的吗?”嬉闹过后,楚炎凉才问道 见到地上仍然睁开眼睛,已经断了气的南宫,然后又看向楚炎凉,惴惴不安说道:“好像是越青玄将军的一缕残念,附身到了你的身上,借你的手,将南宫杀死了。” “我,”楚炎凉惊讶道,“竟然是越青玄的一缕残念,仅仅是一缕残念,就有如此强横的能力吗?” “那是自然,”司徒静仰着脖子,骄傲说道:“越青玄将军可是我父皇的好朋友,而且已经被父皇封为晋王,虽然他不会修炼秘术,但在所有修行者的眼中,越青玄将军的存在,已经足够能威胁到修行者,当初他攻破南晋颍川时,更是在颍川城前,独自对战三名南晋的大修行者,并且将那三名大修行者,全部击杀,可谓是大衍的军神。” “越青玄,南晋,”楚炎凉低头沉思,看着墙角那块已经黯淡的石碑,南宫说的究竟有几分可信,自己究竟是不是南晋的楚氏皇族,如果是,那么越青玄为什么还会救自己,甚至,连自己这一身奇妙的修为,都是他的手段,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炎凉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楚炎凉摆手,旋即问道:“红颜呢?” “难道炎凉哥哥,喜欢那个女人,所以才问她?” “当然不是,”楚炎凉尴尬摇头,“只不过,她帮助了我们,我只想确定她的安危而已。” “唉,好吧,”司徒静叹气,“反正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在南宫死后,红颜姑娘已经返回红莲寺了,她也说了,她已经不打算杀你了。” “已经走了么,”楚炎凉低头,脑海中全是那个火红的身影。 司徒静看出楚炎凉有些不对头,娇嗔道:“炎凉哥哥,你不会真喜欢上那个女人吧。” “当然不会,我们还是先出去,离开这片戈壁比较好,”楚炎凉适时转移话题,已经向着那处出口走去。 “好吧,就原谅你这一次,”司徒静跟在楚炎凉身后,不满说道。 当两人重新回到地表的时候,戈壁的夜晚,又一次降临。 站在茫茫的戈壁之上,楚炎凉的感触,比在暗室中强烈了十倍。 天空的风,在轻微的震颤,脚踩在土地上,窸窣作响,天地万物,仿佛在谱写一出华丽的颂歌。 原来这就是,天地元气。 “炎凉哥哥,你怎么了,”见楚炎凉呆呆地站在原地,司徒静问道。 楚炎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伸出双手,在他伸出双手的一刹那,天地元气如同听见了远古的呼唤,纷纷躁动起来,那种感觉,就仿佛见到失散已久的亲人。 “这,这是……”司徒静掩嘴惊呼,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只见戈壁之上,所有的元气汇集在楚炎凉的身周,缠绕在他的双手之间,形成一个个气旋,气旋在欢呼雀跃,更有无数的元气,犹自呼啸着向着这里奔来。 这还不是全部,在楚炎凉的头顶,一个足有五丈高的漩涡悬浮在他的头顶,像一尊风暴的巨人,俯视着脚下卑微的人儿。 而楚炎凉全然不惧,反而,他的脸上的笑容,如花儿般灿烂。 第37章 :浓厚的雨幕,残酷的杀意 元气,自天地四方归来,像是感受到莫名的奇妙感召,纷纷聚集在楚炎凉的身周,围绕着他,开心地盘旋。 在楚炎凉的头顶,高达五丈的,完全由天地元气聚集的暴栗风暴,俨然就是一个巨人,俯视着脚下的人。可是在楚炎凉的眼中,站在巨人的脚下,他感觉不到害怕,因为他感受得到,风暴对于自己的亲昵。 司徒静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看着楚炎凉,就像在看着一个怪物。这种能力,是对天地元气何等的凝聚力,仅仅是挥一挥手,便有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赶来,围绕在修行者的身边,这在修行界,都是前所未有的。 楚炎凉再一摆手,那些围绕他身旁的元气随之散去,位于他头顶的元气巨人也随之弥散,回归到天地之间。 “炎凉哥哥,你知道你刚才做到了什么吗?”司徒静惊讶说道。 “什么,这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事吗?”楚炎凉脸上平静道。 “平常,”司徒静跳了起来,大声抒发自己的不满,“如果这都叫很平常的话,那么天下大多的修行者,都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炎凉哥哥,你不过是挥挥手,便能令天地的元气附着在自己身边,这在修行者之间是很不可思议的。举个例子,修行者就像雇主,天地元气就像雇员,只有雇主以自身经脉中的气海作为基础,借由付出一些自身的元气作为代价,才能够得到天地元气的感召,而炎凉哥哥你,已经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可以直接呼唤元气,难道炎凉哥哥还觉得自己,是平常的吗?” 看着司徒静嘟着嘴的表情,楚炎凉似乎明白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拥有了远超一般修行者的体质和能力。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内心欢呼雀跃,现在已经确定自己能够修行了,剩下的,就是学习秘术,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正在楚炎凉还沉浸在对于能够修行,喜悦的时候,地面忽如其来的震动,不过抖动的幅度并不是很大,来人最多不过三人。 没过多久,地平线上奔来一支马队,马队为首一人,肩扛一杆大旗,大旗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万”字,令楚炎凉知道,来人是万三千派来的。 待马队来到近前,为首一人穿着防风沙的皮衣,面上还戴着口罩,当那人从马上下来,一把摘下面颊上的口罩,露出一张沧桑的脸。 来人一下马,便对着楚炎凉和司徒静拱手,说道:“我家主人让我们几人,来查探先生是否出事了,如今见到先生完好,我们也安心了,我家主人让我们几人护送先生出去,希望先生可以允许。” “万三千真是有心了,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也不客气了,”楚炎凉说完,早有其余两人,为楚炎凉和司徒静拉来两匹骏马。 待两人上马后,马队为首的那人,从怀中抽出一枚信号弹,对着夜中中发射,信号弹越升越高,攀升到最高处时,一朵湛蓝的光彩绽放,方圆百里都能够瞧见。 “先生莫怪,这是小的们通知我家主人的信号弹,让我家主人知道先生,并无大碍,”马队为首之人对着楚炎凉俯首,然后一扯马缰,驱赶着骏马,向着荒芜戈壁的边界走去。 楚炎凉和司徒静相视一眼,一驱骏马,跟上这只马队。 在他们的身后,乱石嶙峋,以后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随着这漫天的风沙,被逐渐掩埋,直至,被所有人忘记。 …… …… 大汉,宣府城。 墨色的云夹杂着轰隆的惊雷,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碗口粗细的闪电不时在云层间吐出明艳的獠牙。此时,汉王吕青阳,这个被天下公认为,最有能力取得天下的君王,站在高大的廊檐下,大风将他的衣袍吹得噼啪作响。 “国主,进去吧,要下雨了,”一旁的内监说道。 吕青阳的眼神却飘忽在天际之上,他的眼神变化莫测,仿佛想要去追逐那闪动的电牙。 “刚刚得到的消息,司徒将军已经回来了,”内监轻声说道,似乎怕惊扰到面前的帝王。 “混账,”吕青阳闻言面色一沉,“为何不早说?” “微臣是怕……”内监的话还未说完,吕青阳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径直向着内殿走去,“快,你去给我传司徒破。” 司徒破的脸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颜色,跪拜在地上,吕青阳急忙地走下殿,亲自扶他起来,“司徒卿家,此行辛苦了。” “为国主分忧,岂敢有辛苦二字?”司徒破供着手,再次跪拜。 “行了,你我之间,就不必有这么繁琐的礼数了,”吕青阳摆摆手,“说说你带回来的消息吧。” “天佑国主,能够取得天下,司徒云秦已经没有犹豫地应承了下来,对于国主提出的条件,也没有拒绝,”司徒破喜悦的说道。 “是么?”吕青阳的神色反而宁静下来,“这个愚蠢的人,为了自己虚无的**,居然会答应下来,看来真的如你所说,天佑我吕青阳呀!” “西魏的冉炎,也依照国主的安排,暂时夺得了西魏的君主之位,只是,尚有从洛阳归国的宪公冉青山,国主要如何交代?”司徒破神色忧虑地说道。 “司徒卿家不必担心,上次的朝见,皇帝多留了冉青山十多天,表面是君臣叙旧,实则是为了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以五座城池的代价,让冉青山那个老滑头取消了和我们的同盟。不过好在很多年以前,我就觉得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而找到被他罢黜的大儿子冉炎,如果我没有猜错,冉青山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里了,”吕青阳说着,随手在御案的地图上画下了一个圆。 “清风峡,那里我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后事。” “国主圣明,”司徒破闻言,长身下拜。 “有了西魏的帮助,我才敢有席卷天下的雄心呀!”吕青阳抚着自己斑白的头发,“这个天下,为何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摆到我的面前,”他呢喃说着,“这逝去的三十二年,真像是一场梦呀!” 吕青阳的声音很低,司徒破只感受到那喟然的语气有些哀怨,而殿外稀稀落落,雨点已自重重的天外,砸落下来,悄无声息。 “呵,真是残酷呵,”司徒破低沉着头,看向地图上,标注着清风峡的地方,等待那里的,将是另一场,血雨腥风。 第38章 :血腥的炼狱 “好了,出去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穿过清风峡,再经过天风城,就离倾城山不远了,”领着楚炎凉和司徒静从戈壁中走出来的,那名马队首领说道,用手向着远处的地平线做了一个手势。 经过数个昼夜的交替,他们已经走到了荒芜戈壁的边缘,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淡淡的几抹绿色,点缀在荒原之上。 “请给万先生,带去我们的谢意,”楚炎凉坐在马上,行了一个礼。 “先生一路走好,”马队首领还了一个礼,“我得回去,向我家主人复命了。” “我们也走吧,”目送着马队首领远去的背影,楚炎凉对着身边的司徒静说道,自己已经一扯缰绳,向着远处那浩瀚的荒原前行。 在他们的面前,宽阔的峡谷,就像被天神剖为两半,呈现他们的眼前。 “炎凉哥哥,前面就是清风峡了吧?”司徒静靠在楚炎凉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 “是的,等我们走出这里,再经过天风城,我们就可以回到倾城山了,等我们回到山里,西魏的追兵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了。” “恩,”司徒静小声轻哼一声。 …… …… 漫长的车队在轻骑的掩护之下,缓慢地向前行进,那长约一丈的西魏月牙家徽大旗,在风中张扬地滚动,如欺起伏的白浪。 战车上的战士荷着连环的铁链重甲,甲片结合的部位由于长时间的行进,而未曾上油保养,摩擦起来已经变得生涩。甲士双眼昏黄,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清风峡一如既往地张开着庞大且漆黑的入口。 “前面就是清风峡么?”宽大的车辕,用上好的沉香木,包上精挑细选打造的金箔,每一个铆钉的间距都遵循着严格的规律,苍然的华盖又透出朴实的上古之风,西魏宪公冉青山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 “正是,”护驾的御卫队长朗声说道。 “哦,”冉青山淡淡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他慵懒地躺在方榻之上,一个十几岁的宫女正在为他梳理花白的头发,那谄媚的内监则跪在他的脚边,帮他捶着腿。 “已经有好多年了,”冉青山想了想,“我已经没有见到成儿了。” “奴算过了,已经整整五年了,”内监恭敬回道。 “恩,五年了,不知道他现在长的什么样,那个时候,他才不过十七**岁,整天就喜欢赖在宫里,不愿意出去。” “是呀是呀,世子的样子,奴也记得十分清楚呢,想必现在一定更加高大、英俊,人也更像君上这般英武了,”内监的口齿伶俐起来。 “五年呀,”冉青山没有理会他,也许吕青阳说的对,蔓草枯槁,人生又能有多少个五年呢,”他的思绪波动起来,在帝都,他拒绝了和吕青阳合作来对抗皇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错。不过吕青阳叹息的神情,和那孤单的背影,一直都在自己脑海中驻留,那个影子深刻坚固,经久未能散去。 那时候,吕青阳站在那里,揭开沉重的帷幕,露出苍苍的白发,“我等不下去了,我已经老了。” “是的,我们都老了,”冉青山闭上眼睛,那句话在脑海微微颤动。 两边的峭壁包裹住清风峡的身躯,将北川平原酷烈的阳光挡在它的身外。怪石参天嶙峋,小道崎岖难行,自然造化,鬼斧之功。清风峡入口足有十丈之阔,等行至深处,却越发狭窄,最窄的地方仅能容纳两匹马并驾齐驱,抬头仰望,也只能看见一线的天空。 北川高原,风沙横行。在峡谷其间,风沙却很少,只有烈风穿行,发出尖利的呼啸,在人的耳边叫嚣,回旋,仿佛不能有片刻的宁静。等你越往里走越会觉得此地的凶险的时候,眼前却又豁然开朗,宽阔明亮起来,峡谷的出口一展数里,连地势也猛地一低,视野极度的开阔。这里,便是中原进入北川平原,最快捷的通道。 苍鹰扇动笔直宽阔的羽翼在山谷中一掠而过,卫士们对这样的景象并不陌生,他们有的人已经数十次地穿梭于这里,毕竟这里已经是西魏的土地,之前他们已经派遣出先锋队,命令阑珊城的郡守在峡谷十里的地方,列队迎接,那里将会有数不清的美酒和食物,来洗去他们一路的尘埃。 “等等,”前方的骑兵手一招,队伍停了下来,士兵们警觉地操起手中的武器,护驾的御卫队长一马当先,越过众人,“怎么回事?” 骑兵们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着前方,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那群黑衣人像是蓦然出现的幽灵,突然出现在那里。他们蒙着黑色的方巾,一字排开,将前进的道路堵塞住。 “怎么停下来了?”冉青山狐疑着,却听到外面铁骑摩擦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西魏弯刀出鞘的声音。 “别锤了,”冉青山一脚踢开那个内监,“出去看看。” “保护君上。” 黑衣人已经向着这边压迫而来,等再近一点才看清他们并不止一排,而居然有上百人之多。御卫队长大喝一声,腰刀蹭地一声利落出鞘,队列迅速地整合缩小,后面的人开始加快通过山口的速度,数列战车集结在国主的车辕附近,将它包裹在中间。 “君上,”内监慌张地钻进车子里,“前方好像有人堵住了我们的去处。” “混账,”冉青山一甩袖袍,愤怒站起,“是什么人,如此嚣张?” 此次出行,冉青山带的兵马并不多,因为进入洛阳之前,便有皇帝的卫队护送,而归时也由他们一路送至边境,一入北川,便通知阑珊城的兵马接手。此时不过区区七百人的御卫,却是西魏少有的一支骑兵队,可惜他们遇错了人。 第一排的黑衣人在战马近身之前便飞掠而起,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流畅的杀人手法,他们的手法简洁地像是一场屠宰,第一排的士兵只看到黑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便能听见喉咙处喷血的声音,黑衣人们很快冲入骑兵的阵列,然后就是可怕的反噬。 “噗,”的一声响,长矛钻进黑衣人的身体,马上的骑兵面色一凛,使劲想要拔出矛身,却感到矛身一滞,他能感受到黑衣人蒙面下的可怕狞笑,黑衣人一只手握住那已经嵌进他身子的矛身,另一只手的刀光一闪,斩断了骑士的手腕。骑士惨叫着仰面跌落,黑衣人却很快被冲上前的骑兵围住,一顿猛扎,蒙蒙的血雾遮住了人们的眼睛。 御卫队长砍倒一个靠近的黑衣人,看到自己的士兵越来越少。 “向后退,退到后面最宽阔的地方去,”他大声叫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兵穿过杀伐的人群,冲到他的面前。 “队长,后面,后面也有……”他的话没有说完,一支矛头从他的胸口乍然浮现在御卫队长的眼前,三棱的凹槽带着汹涌的血气贯穿而过,矛身因为身体的阻力停了下来,而鲜血却因为长矛的速度,脱离矛身洒了御卫队长一身。 “妈的,”他扬起刀,毅然向黑衣人冲去。 “君上快走……”一只带血的手趴在车辕上,然后慢慢地滑落。 “君上,这是阴谋呀,”内监舞者爪子叫着,“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废物,”冉青山沉静地听着四周绵绵的杀戮之声,然后再次把内监踢到了车外。 “君上,不要抛弃我……”那个声音尖利地惨叫,最后渐渐变小,被淹没到听不见。旁边的小宫女咬着手指蹲在一角,冉青山斜着眼睛看了看她,冷哼了一声,正襟危坐,整了整自己衣服,将佩剑解开,放在面前。 手臂被马蹄残酷的践踏,本来还在挣扎的黑衣人“啊”地叫了起来,然后又很快被长矛狠狠地钉在了地上。黑衣人的死伤也不少,但是代价值得,御卫的骑兵们已经被杀得所剩无几,队形开始向国主的车辕靠拢。 “君上,快走,我们,我们已经……”御卫队长靠在车子的旁边,黑衣人们斩杀了最后一名士兵,靠拢过来,在阴影下冷冷地注视着他。 为首的黑衣人站出来,扬起手中带血的刃,遮在冉青山面前的绣着金丝的淡雅门帘,霎时间殷红点点,为首黑衣人向前踏了一步,伸出手欲去掀开门帘。 “住手,”冉青山看到了那团影子,断然喝道,“你们是为寡人而来?” “是的,”黑衣人垂下手拜道。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冉青山慢慢抽出身前的长剑。 “恕在下不能相告,”黑衣人客气说道。 “恩,你们退开,寡人自有寡人的死法。” “是,”黑衣人再拜,却没有一丝退开的意思。 枯瘦的手在精干的剑身上一抚而过,冷冷的寒锋静谧如斯,冉青山回过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你在害怕么?” 小宫女点点头。 “怕什么?”冉青山面色一寒,“能和寡人一起死,岂非是你的荣幸?”说着,冉青山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声音爽朗而疯狂,在山谷中徘徊着,徜徉着。 …… …… “这次我们的代价不小,整个组织的人都出动了,”高岗之上,静立着两个墨色的影子。 “比起我们能得到的,这点代价不算什么,”另一个人说道,眼睛飘向那个血腥的炼狱。 “你说,我们会被历史记住么?” “不知道,”那个影子想了想,“我只关心现在能抓住的,历史吗?就留给那些愿意被记住的人吧!” 第39章 :动荡局势 “把我们人的尸体都带走,”山谷中为首的黑衣人扫视众人,命令道。紧接着,黑衣人开始散开,他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灰布尸袋,在众多的尸体中寻找自己的同伴。 “行动要快,”为首的人说着,看向对面山谷的入口方向。 远处,马蹄的声音细碎地响了起来,楚炎凉驾着骏马在山谷间飞驰,在他们身后不过几里的方位,一支西魏的骑兵紧随其后。 “唐玄果然是唐玄,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是紧追不舍,”楚炎凉叹息着。 大风挟带着浓烈的血气的味道,钻进楚炎凉和司徒静的鼻息,就连马儿也显得乖张起来。司徒静不住地用水袖抵在鼻子前,想要阻挡那让自己作呕的味道,却发现是徒劳无功的。 尸体和兵器杂乱无章地铺陈开来,破裂的甲片散落在地上,还未凝结的血在地上汇聚流动,上面漂浮着黄色的尘土。如果前进,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寻觅到尸体间的空隙,到最后那空隙也不再剩下,它们密密麻麻疯狂的堵塞在那儿。 这是楚炎凉从未见过的死亡,就算是被西魏的骑兵追杀的时候,他也未曾见过此时此刻,这多达上百人的死亡。 “什么人?”正在收集尸体的黑衣人抬起头。 “是西魏的人,”楚炎凉咽了一口口水,“这些黑衣人又是谁?”旋即,楚炎凉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些如鬼魅一般,在进入西魏境内,袭击冉成的那些黑衣人们。 “撤,”为首的黑衣人说道,那些黑衣人便向不同的方向散去。 “留下来,”楚炎凉大叫一声,纵身而起,扑向那个发出口令的黑衣人,他的身子如一溜青烟。黑衣人见状,回身出刀,楚炎凉的长剑一拨挡住那一击,却不料黑衣人那一刀用的却是回旋之力,一刀过后身子已经在几丈开外。 “是个高手呀,”楚炎凉目送着那个黑影远去,无奈叹息道。 “炎凉哥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徒静怯怯的声音传来。 楚炎凉没有答话,只是在尸体的空隙间,向着中间那个显赫的车辕走去,华丽的内饰陪衬着高贵的死亡,老者面色已经开始发黑,腹中却还插着一把匕首,在他的旁边,却是一个小姑娘,脖子还在涓涓地冒血。 “是宪公,”楚炎凉大惊之下,急忙钻进车子,扶起那个老者。 老者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断绝,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少年。 “宪公,”楚炎凉叫道。 “你是……”冉青山气若游丝。 “我是倾城山的人。” “成儿还好么?” “他很好,”楚炎凉没有毫不犹豫地说出。 “那就好,”冉青山的身子一抖,“可惜,你们惊扰了寡人的安息……”他的手触向那把插在腰间的匕首,可是只行到途中,就颓然地落下。 “炎凉哥哥,我们快走,”司徒静驾着马,“西魏的骑兵快追上来了。” 楚炎凉低身慢慢地走出来,在车辕前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翻身上马。 没过多久,山谷在片刻的宁静后,再一次颤抖起来,一支五百人的西魏精骑,出现在这里,发现了这里的一切,也发现了楚炎凉他们离去的背影。 “君上,”骑兵队的副将军跪伏在地,所有的西魏骑兵皆下马,单膝跪倒在冉青山已经慢慢失去体温的尸体前。 沉默过后,副将军发令道,“留下五十人守在这里,另派一支小队,火速赶往大明州,向冉炎世子禀报这里的消息,其余人,和我继续追,我们一定要让那些倾城山的贼子,知道我们西魏,并不是好欺负的。” “是,”骑士们领命,余下的四百多人上马,向着楚炎凉离去的方向,绝尘而去。 …… …… 西魏,大明州。 “什么?”年轻的代国主惊讶地站起身来,旋即又猛地陷落下去,若不是一旁的宦官搀扶着,他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 “老国主被倾城山的贼人刺杀了,”地上跪着的锦衣者哭泣着。 “什么?” “这,这……”朝臣们不知所措起来,年迈的言官眼前一黑倒了过去,有人更是不顾礼仪跑过去和那个带来消息的人,仔细确认。 “是真的么?” 冉炎伏在案上,仿佛由于沉重的打击而不能自拔,可是谁也不能看到,那张脸上浮现的却是癫狂的笑,“吕青阳,你真的做到了,”他喃喃自语着。 “世子珍重,”朝臣们跪拜下来,齐身拜曰。 “这可如何是好?”冉炎抬起头来,脸上又重新换上凄然的神色。 “首先,还是请世子上书皇帝,正式继位,”堂下说话的人是冉炎以前的老师,当朝太傅。 “住口,王弟和父王的大仇未报,怎可现在谈及此事?”冉炎正色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呀,”太傅抬起头,“眼下是我西魏多事之秋,天下动荡,诸侯环伺,唯有先正其名,在图其他。” “可是,难道我们要向倾城山复仇吗,倾城山还有山主呀!”冉炎咬着牙齿,为难说道。 “就算有山主又能如何,已经许多年过去了,山主已经老了,只要我们纠集所有我西魏境内的修行者,加上我西魏的数十万大军,还愁倾城山不灭。” “好,那我就听老师的,倾城山,”年轻的国主咬着牙,“我马上上书皇帝,然后发兵,荡平倾城山。” 大衍天启十六年,西魏宪公冉青山崩,其长子冉炎继位,是为魏洹公。几日之后,洹公起十万兵马,加上无数西魏修行者,直逼倾城山。那个无数天下武者向往的传奇之地,终于还是在阴森诡诈的环境之下,摇摇欲坠。 而楚炎凉呢,依旧在西魏骑兵的追杀下,在山林中艰难地逃窜,他们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也无暇去顾忌外界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唯有先活下去,才有呼吸的资格。 “可恶,”楚炎凉回过头,侧身躲开一柄飞剑的斜砍,那柄飞剑砍下一大片的树木枝叶后,紧接着,又是另一柄,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楚炎凉看着前方,眼前的森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在西魏此次的追杀部队中,西魏已经动用了修行者了,对楚炎凉他们进行围剿,意图十分明确,就是要将他被彻底杀死,为世子,为刚刚死去的老国主,血债血偿。 第40章 :零落雪,血漫天 “抓住那名倾城山的贼人,别让他跑了,”骑兵队长沉声怒吼,手中的西魏弯刀早已出鞘,在烈阳的炙烤下,那条狰狞的血槽显得异常刺眼。 在西魏的骑兵队前,共有五名身披白袍的人,其中四人都是年轻人,两男两女,只有一名是一位老人,那唯一的老人端坐在奔驰的马背上,虎目直视着前方不远处,那个疾驰的背影。 周围的树木一阵沙沙作响,老人一招手,一柄青釭剑握在手中,剑身上散发出点点星芒。 “易凡老先生,如何?”骑兵队长问道。 那叫易凡的老修行者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自己并没有成功。 “看来我们确实小瞧了对手,”易凡老人从马身上站起,不论骏马如何颠簸,他的身形如山般稳定,从未移动过。 “放箭,”骑兵队长向着身后的士兵喊道,所有的士兵取下自己背上的弓弩,搭放在手臂前,最前排的骑士已经蓄势待发。 “放,”骑兵队长一声令下,漫天的长箭顿时冲向楚炎凉,却只见司徒静回身一挥手,一道光幕将所有射来的长箭,阻挡在外,发出叮当的声响。 “对方也有修行者吗?”易凡老人双眼眯成一条缝,眼中精芒闪烁,对着身边的的四名徒弟点了点头,那四人顿时从马身上飞掠而起,落在周围高大擎天的树干上,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这一次,为了抓住这倾城山的两名贼人,先生真是辛苦了,”骑兵队长还在马上,拱手谢道。 “不碍事,”易凡老人摆摆手,“同样都是为国效力,只要能抓住那两人,老夫也好对先王有个交代。” “谁能想到,那两个贼人竟然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刺杀一国君主,就算是山主,这次想必也护不住他们。”骑兵队长冷冷一笑。 “山主么,”易凡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冲淡。 “喝,”易凡老人一扯缰绳,加快马儿的脚力,加速向着楚炎凉的背影追去。 …… …… 周围都是擎天的树木,令人辨不清方向,身后就是滚滚的尘土,那是西魏的追兵。楚炎凉咬着牙,用一只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司徒静,另一只手狠命地拉扯着缰绳,就连马儿也是痛苦地嘶鸣,不过楚炎凉没有一丝心软,他们需要活下去。 “炎凉哥哥,他们要追到什么时候?”司徒静微微抬头,看向楚炎凉那张被汗水浸湿的脸庞。从清风峡到这里,他们已经整整逃了一个时辰了。 “不知道,”楚炎凉嘴中喘着粗气,“追着我们的已经不仅仅是西魏的骑兵了,从刚才那柄飞剑的攻势来看,对方至少还有一位能御剑的大修行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胯下的马还可以保持这样的速度,奔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们只能和对方正面冲突了。” “是吗?”一声冷笑自周围的树丛中传来,楚炎凉心里一惊,急忙从背上抽出零落雪,然后将它拦在自己和司徒静的身前。 几乎是在他抽出零落雪的刹那间,敌人的攻击已经来到了面前,那是一名男子,年纪不过二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手中持着一柄和易凡老人一模一样的青釭剑,对着楚炎凉的长剑上,砍去。 “当”一身脆响,火星四溅,楚炎凉用力震开对手的这一击,而那名男子擦着楚炎凉而去,落到了另一边的树丛里。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机,在那名男子伏击失败的瞬间,又是两人一左一右冲出,目标直指马上的楚炎凉。 “可恶,”楚炎凉大喝一声,对手从一左一右同时夹击,自己没有丝毫办法阻挡,再加上自己怀中的司徒静,楚炎凉没有把握拦住对手的攻击。 “炎凉哥哥,我帮你拦住一人,你先专心对付另一个,”怀里司徒静的声音传来,不待楚炎凉细想,司徒静双手一招,周围的树丛一阵抖栗,无数草木飞叶如涓涓细流一般,来到司徒静的手中,接着,司徒静一掌拍出,那股花草组成的细流冲向一名袭来的修行者。 四五条细流从各个方向,袭向那名修行者,令那人好一阵手忙脚乱。 而另一边,楚炎凉可以专心对付面前的修行者,零落雪握在手中,元气在体内沸腾,然后缓缓注入零落雪中,在经过了无数天后,零落雪终于又一次大放光芒。 暴风雪在零落雪闪动光芒的时候,骤然出现,将楚炎凉身前四尺之地团团围住,而那名扑出的修行者,顿时落入零落雪的凌厉攻势之中。 “啊,”那名被暴风雪困住的修行者发出凄惨的叫声,雪花夹杂着鲜血向外迸溅,楚炎凉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对于取自己性命的家伙,楚炎凉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没过多久,当暴风雪终于缓缓化为乌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残躯落在地上,令人恶心,血雾在不宽的林道内弥散,引来地上的蚂蚁,争相蚕食。 其余的三名修行者同伴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更是忍住心口的恶心感,早已吓破了胆子。 “炎凉哥哥,我要撑不住了,”司徒静依旧在与那名修行者纠缠,那原本的细流,也只剩下丝丝联系在一起。 楚炎凉没有言语,已然从马身上飞出,扑向那名被司徒静缠住的修行者,那名修行者见了同伴的惨状,根本没有恋战的念头,只想赶快离开这个煞神。 可是楚炎凉不会让他如愿。 早在还是武者时,楚炎凉就已经拥有可以正面对抗修行者的能力,如今,有天地元气作为附庸,成为一名修行者,楚炎凉更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些跟随西魏骑兵追杀的修行者,不过刚刚从山中出来,对世事还不是十分明了,在门派中一贯作威作福惯了,本以为有师傅跟随,不过是个极简单的任务,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如此的凶神恶煞。 “啊,”那名修行者几乎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竟然背对着楚炎凉逃窜。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楚炎凉举起手里的零落雪,对着那人的后心就是一刺,长剑贯穿了那人的心口,在他的胸前露出半截剑尖。 一剑杀敌之后,楚炎凉一抖剑身,将那人的尸体从剑身上褪下,手中一甩,甩干净长剑上的鲜血,飘然落回到马身上,继续向着前方跑去。 当后面的西魏骑兵大队赶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易凡老人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目光中冒出愤怒的火苗。 “果然还是小瞧你了,倾城山的门人,”老人一甩袖袍,青釭剑踏在脚下,如流星快速消失在骑兵队长的眼中,刮地周围的树林呼呼作响。 第41章 :与修行者的第一战 周围的景色在眼前飞速的倒退,在击退四名修行者的合击之后,楚炎凉也是微露疲态。 低头凝视着背上的零落雪,自从知道这是剑圣易水寒曾经的佩剑之后,楚炎凉就越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真的是南晋楚氏遗族吗,真的是易水寒从颍川将自己救出,然后带到倾城山中吗? 楚炎凉摇晃着脑袋,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抛到脑后,他低头望着怀中的司徒静,此时,少女在想着什么呢? “炎凉哥哥,他们还在追我们吗?”司徒静突然问道。 “是的,”楚炎凉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还空无一人的身后,随即叹息一声。 “大胆贼人,竟敢杀我弟子,”突然,漫天的落叶纷纷扬扬,空气中一阵阵的气旋冲向楚炎凉,楚炎凉连忙抱着司徒静从马身上腾起。几乎是在气旋击中骏马的刹那间,那匹载着他们跑了一个时辰的马,顿时化作一滩肉泥,尸骨无存。 轻轻落到地上,楚炎凉将司徒静放下,然后看着面前的白袍老人。 老人的单手握着一柄青釭剑,炯炯的虎目带着滔天的怒火直视着楚炎凉,老人只是站在那里,一种扑面而来的气息,令楚炎凉窒息。 这又是一名,大修行者呀! “好你个小子,不愧是倾城山的门人,竟然能在刹那击杀我的两名弟子,倾城山不愧是倾城山,”老人淡淡说道,只是连楚炎凉都已经听出,老人话语中的愤怒。 楚炎凉并不打算多说什么,解释只会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于是他示意司徒静令自己远些,然后抽出零落雪,零落雪雪白的剑刃直指面前的老人。 “倾城山,楚炎凉,”楚炎凉口中说道。 老人的嘴唇轻蔑地咧起,不屑说道:“竟然妄想和我一战,不过是一名武者,不过,今天我给你这个机会,”老人说完,一挥袖袍,青釭剑悬浮在身前,守护在老人手边。 “牢牢抓紧这一点可怜的时间吧,再过一会儿,西魏的骑兵就会感到,到时候,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老人说着。 “多谢提醒,”楚炎凉已经感受到老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自信,于是他点了点头,横剑在前,向着老人扑去。 这是楚炎凉第一次和一名大修行者,正面抗衡,也是他拥有元气后,第一次的交锋。 “来的好,”楚炎凉的身子还在半空中,老人低喝一声,大脚一抖,袖袍无风自动,那柄悬浮在身前的青釭剑呼啸而出。大地在颤抖,山林在咆哮,楚炎凉只感到扑面而来的震动。 那是天地都为之抖动的色彩,青釭剑贴着地面****而出,楚炎凉甚至能看见沿着剑锋滑行的轨迹,地面出现一小块的裂痕,似乎无法承受青釭剑的锋芒。 那是令人赞叹的一剑,宛如天外流星,划过一道璀璨的轨迹,然后,出现在楚炎凉的眼前。 见到如此的一剑,楚炎凉心中清楚,唯有直面对手,才不至于丢掉先手,于是他选择以退为进,迎着青釭剑,向着老人冲去。 “真是不知好歹,”老人双手一收,青釭剑的剑锋猛的向上升起,刺向楚炎凉的小腹,角度极其刁钻。 楚炎凉已经预料到老人必有后招,所以早有准备。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修行者战斗了,那个在进入西魏边境时,遇上的那名青衣修行者,是楚炎凉下山后,遇见的第一个敌人。虽然成功射杀了那名修行者,但毕竟没有正面较量过。 今日,楚炎凉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楚炎凉的双脚在一旁的树干上一踏,身子硬生生改变了移动的角度,那柄袭来的青釭剑擦着他的大腿而去,在他的大腿上开了一道小口。 楚炎凉咬着牙,但毕竟是躲过了这一击。 “太天真了,”老人的嘴角微微一笑,双手分开,那柄擦过楚炎凉的青釭剑调转过头,一分化三,三柄凌厉的剑锋指向楚炎凉,令楚炎凉头皮发麻。 楚炎凉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了修行者还会这一手,当初遇见的公孙温行老人,就是用了这一手御剑的手段,才能困住那名青衣修行者,让自己完成击杀,而此时,那个被剑阵困住的人,变成自己的时候,楚炎凉才真正明白修行者的可怕之处。 一柄青釭剑紧追在楚炎凉的身后,一柄长剑回到老人的手中。 “去,”老人嘴中呢喃,吐出一个口令,三柄青釭剑接受到老人的指令,欢呼雀跃的跳出,朝着楚炎凉冲去。 “可恶,”楚炎凉握紧零落雪,指节都捏到发白,低头沉身,静静低语,似乎是对着零落雪说着,窃窃私语。 “如果你真的是剑圣的佩剑话,让我看到奇迹吧。” “啊,”楚炎凉一跃而起,祭出自己的零落雪,一式横扫,倾泻而出。那个时候,古朴锋利的零落雪在楚炎凉的手中,被发挥到淋漓尽致,雪白的光芒从零落雪银亮的剑刃之处,开始扩散,一时间,长剑的影子乱舞起来,飘忽不定,楚炎凉手里的零落雪仿佛不再是一柄长剑,而是千百柄长剑。 那每一柄长剑都不是虚幻,而是实实在在的杀招。 老人也见到了对方的这一式,目露惊讶,仅仅是在瞬间,少年已经突破了自己的三柄青釭剑,组成的防线,即便自己的长剑已经在少年身上,划出十余道血痕,可少年看都没看一眼,在他的眼瞳中,倒映在黑色眼珠的只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就是面前的老人。 “啊,”老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长剑,已经染血的少年,以及逐渐被血雾染红浸湿的白袍。 “这怎么可能……”老人的身躯挣扎着,如糟糠般颤抖,一只手握在剑锋上,零落雪锋利的剑刃,将老人的手掌划破。 老人将身子褪出长剑,看向胸口的那个血洞,终于颓然倒在了地上。 “你真是太大意了,明明知道自己是修行者,竟然连一名武者都没有在身边保护你,看来你还没有强大到那种程度吧,”楚炎凉吐出口中的血沫,长剑指向地上苟延残喘的老人。 在他的身上,伤口并不比老人少,只不过相比于老人致命的创伤,自己身上连小伤都不如。 “呵呵,我确实大意了,”老人惨然笑道,“不过你也不要得意,西魏的追兵马上就要赶到,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好过多少。” “是吗,”楚炎凉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至少,我没有死在你的前面,所以……” 楚炎凉长剑扫过老人的咽喉,划出一道致命的血痕,老人痛苦捂着喉咙,却止不住像泉水一样喷出的鲜血。 没过多久,老人的身躯终于不再颤抖,静静地躺在地上,悄无声息。 直到这时,楚炎凉才瘫倒在地上,身上十余道伤口令他的眼前开始模糊,鲜血几乎染红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炎凉哥哥,”司徒静慌忙跑到楚炎凉跟前,查看他的伤势。 “我没事,”楚炎凉用长剑撑在地上,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眼前的娇美容颜,又说了一句,“我没事的。” “炎凉哥哥,每一次都要把自己陷入这种局面,真是太笨了,”司徒静的眼角划过两行清泪,为楚炎凉哭泣。 “静儿,别哭了,”伸手将少女眼角的泪拭净,“敌人的骑兵马上就要赶到,我们要快点跑才对。” “恩,”司徒静小心扶起楚炎凉的身子,任凭血水染红自己的衣袍,第一次感到,楚炎凉的身躯是这么沉重,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压在自己身上,可司徒静只是红着眼眶,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这份重量。 马匹的嘶鸣传来,四百名西魏的骑兵冲入这片茂盛的树丛中。 “放箭,”骑兵队长大声喝道。 已经逐渐失去意思的楚炎凉,在骑兵队出现的时候,突然从司徒静的身边暴起,袭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骑兵,一掌将那名骑兵拍下马,然后一扯缰绳,向着前方跑去。 司徒静极为配合地伸手向后一招,无数道细流冲向那些骑兵们,将他们纷纷从马上撞落,引得骑兵队一阵骚乱。 “安静,安静,”骑兵队长几次喝道,才止住而来队伍的骚乱,等他在看时,对方已经失去了踪影。 “可恶,”骑兵队长一拍马背,从马身上顺下,这时,他才看到了老人的尸体倒在脚边。 “连易凡先生也……”骑兵队长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林影,艰难地摇了摇头,沉声叹道,“不愧是倾城山的门人呀!” …… …… 一匹孤单的马驮着两个人的身躯,在寂寞的山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司徒静慢慢地有了知觉,眼前开始清晰。 “炎凉哥哥,”司徒静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向身后,挂在她身上的楚炎凉。 “扑通,”司徒静移动的刹那,司徒静感到那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猛地消失,楚炎凉栽在了地上。 “啊,”她尖叫一声,跳下马来,吃力地扶起那个冰冷的身体,那个时候,她才看到,少年的背上插着四支羽箭,其中一只已经折断,连血迹也开始发乌。 “炎凉哥哥,”司徒静摇摇他,是那个时候么,楚炎凉为她挡下了所有妄图伤害她的羽箭。司徒静的声音在山道上回旋,只有回声在应和着她。 司徒静的眼中温热起来,那是眼泪,少女开始咽泣,她无助地抬起头,四下薄烟青翠,空气中弥漫湿润的味道,淡淡的乌云四合而来,开始下起淅沥的小雨。 第42章 :一个人的孤单 疼痛如同含苞的小花朵绽放般猛烈,醒转成为不可避免的、成为痛苦的源泉。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声,四下的景色开始在楚炎凉的眼前汇集。 开始是一些灰蒙蒙的颜色,接着才复杂起来,那时候,雨已经停止了,但是寒气却更加锐利。 楚炎凉伸手,摸了摸盖在身上的鹅黄色纱衣,软软的,有淡淡的香气。楚炎凉最后的记忆,是在司徒静身上停止的,那么司徒静呢? 楚炎凉环下四顾,马儿在啃嚼着鲜嫩的草,在马儿的脚下,司徒静以自己的胳膊为枕头,居然睡着了。 楚炎凉轻轻一动,像是怕吵醒她,但他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忘记了那些箭。肌肉与箭身生涩的摩擦着,让楚炎凉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伤势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但他从未受过如此狠历的伤害。 一共有四支箭挖开了他的身体,深浅不一,好在没有伤到要害部位,有三支已经撕裂了他的胸膛,在胸前露出狰狞的平滑的箭头,大面积的出血将他的衣襟全部染红,血液也已经凝固,变成乌黑的颜色,另一支则停滞在身体之中,相比另外三支,这支才是最难处理的。 “哎……”楚炎凉发出一个声音,但很快气腔被阻隔,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他看着自己脚边,有些许的石子散落,楚炎凉弹弹腿,将其中的一块往司徒静的身边踢去,无奈发力已经不如往常一样自如,如此三次,才击中了司徒静的小腿,但显然,司徒静睡得很熟,到第四颗石子的时候,司徒静才迷糊地动了一下。 “哎……”楚炎凉再次使劲叫道,吸引过司徒静的目光,刚刚睡醒的她显然有些寒冷,兀自抱了一下身体,咬着嘴巴转过身来,然后她看到了浴血的楚炎凉。于是她急忙站了起来跑到这边蹲下,扶住少年的身体。 “炎凉哥哥,你……” “我没事,”楚炎凉硬哼出几句话来,“你帮我,帮我把背上的箭处理掉。” 司徒静迟疑了一下,把头一偏,看着背后的那四支排列不规则的箭杆,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可是……” “恩?”楚炎凉转过头,亲昵笑道,“没关系,不要害怕。” “哦,”司徒静应声道,楚炎凉接着说道:“你按照我的指示,先把靠左的三支箭的箭杆砍断,”说完,他顺手递给司徒静一把刀,那是在阑珊城赠别时,周文轩统领送给他的礼物,锋利无比。 “你使劲砍下去就是了,”楚炎凉说着,闭上了眼睛,平视着前方。 “好,”司徒静还是踌躇地说着。 “不要犹豫呀,笨丫头,”楚炎凉扭过头,对着司徒静报以鼓励的微笑,当面对如此鲜血淋漓的场面时,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有些心悸。 “是呀,你还在犹豫什么?”司徒静在心中对自己说道,高高扬起自己的手。 这新雨后的空山,乍一下宁静了好多。 …… …… “噗,”伴随着细小的声音,第三支箭的残留部分连带着一些细碎的肉沫,从楚炎凉的身体里掉落,涓涓的血汇成一条涓流,顺着衣服的褶皱流下。 处理了三支箭,司徒静的动作已经很熟练,她把从楚炎凉身上扯下的布条,飞快地裹在伤口之上。布条上,早已经浸满楚炎凉随身挟带的药粉,那是楚炎凉从山中带来的药,对疗伤很有帮助。 楚炎凉的眉毛皱了一下,暗暗闷哼一声,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在司徒静眼中,已经是那么的惊心动魄,甚至连脚边的,那些带血的箭杆都不忍心看上一眼。 “还有右边的一支箭,”楚炎凉的声音较之刚才虚弱了不少,“你帮我把它拔出来。” “什么?”司徒静惊叫,然后看着那支嵌入楚炎凉皮肉中的长箭。 “把它拔出来,”楚炎凉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炎凉哥哥,你会……”司徒静看着因为疼痛不断抖动的楚炎凉,说不出话来。 “箭头停在身体里,不能再按照刚才的处理方法,”楚炎凉惨淡地笑了一下,“你把它拔出来,虽然会很疼,可是总比死掉要好许多。” “我不,”司徒静缩了一下身体,她见过箭矢的头部是什么样的,带着凶狠的倒钩,如果硬要拔出来的话,伤口会比现在的要扩大很多倍,那样的疼痛,不是一个平常人可以忍受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楚炎凉扭过头来,因为额上布满汗珠的缘故,前额的几缕长发紧贴在皮肤上,“你不要为我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可以扛住的。” “对不起,”司徒静跪下身子来,以手捂面,“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为了我……” “静儿,不怪你,”楚炎凉微笑道,“即便射向你的,不是那些骑兵的弓箭,而是大修行者的长剑,只要是指向你的,我都会毫无犹豫地为你挡下来。” “可是……” “不要多说什么,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吗,就这样死在你的面前,”楚炎凉的话音突然升高,口吻突然严厉起来,他知道,唯有这样,司徒静才会为他拔出箭杆。 “好,我不怕,我不想看着炎凉哥哥死去,”司徒静的心坚定下来,她抹了抹眼泪,站起来,伸手握住了露在脊背之外的箭身。楚炎凉感受到从手上传来的力量,开始放松自己的肌肉,将脚边的匕首拾起,咬在口中。 “呃……”一大块带血的腐肉被钩落而下,伤口成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楚炎凉伸长脖子,使劲往后仰,希望找到身体的感觉,可是那剧烈的痛,从伤口处的神经溯源而上,传达到大脑。那一刻,脑中成为一片空白,接着,眼前也是一片空白。 在司徒静的手由于惊呆依旧保持着持着箭矢的时候,楚炎凉又昏了过去。 这庞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司徒静一人。 第43章 :下一站,是天风城 骑兵队长招了招手,身后混乱的马蹄声变得细碎起来。 “队长,我们为何……”后面的骑兵打马上前,不解地问道。 骑兵队长没有说话,翻身下马。战靴踏在地面之上,湿软的地面,被烙下一个深深的痕。 “脚印断了,”骑兵队长喃喃低语,脚印的周围显然用了什么东西打扫了一遍,只是在翻新的泥土中依稀可以寻找到血迹的样子。骑兵队长将沾染血迹的泥土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随即展颜。 “愚蠢,”骑兵队长站起身,将手中的泥土捏碎,“敌人就在附近。”他转过身,对马上的骑士们说道,宽阔的大道之上,挤满了西魏的轻骑。 年轻的骑士们暴戾地举起手中的弯刀,高呼起来,“找到他们,杀了他们。” “令,”骑兵队长高声叫道,压住喊杀的声音,“二十人分成一个小队,在附近搜寻,无论谁发现了敌人的踪迹,立即发出讯号。” “是,”骑士们的声音整齐,将路边林中的安卧的鸟儿们惊起一片。 …… …… “我们必须走,”楚炎凉艰难地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追兵很快就会追过来的。” “可是你身上有伤呀,”司徒静蹲下身来扶住他,“炎凉哥哥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的,我已经把我们的足迹都清理掉了。” “哦,”楚炎凉沉默下来,第一次发现,司徒静还有如此心细如丝的一面,这出乎他的意料,他想了想,“可是血迹是清理不掉的呀,”他说,“他们一旦嗅到了新鲜的血迹,肯定会知道我们就在这附近的。” “是么?”司徒静失望地反问,当她清理的时候,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了一番,可是在别人眼中,漏洞却不堪推敲。 “没事的,”楚炎凉安慰了她一下,“这里很大,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来,即使来了,我也会保护你的,”说完,他抓起身边的零落雪,想要握紧,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气。 炎凉哥哥,你的伤很重呀。司徒静在心中默默地念,她站起来,走出石块形成的阴影,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块长满杂草被大树包围的小空地,她将双手分开,又合在一起,开结起秘术的手印。 “一直都是靠着炎凉哥哥的,今天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拯救自己,”司徒静闭上了眼睛。 空气不安地开始躁动起来,细微的光晕从司徒静的身体里出发,渐渐向周围扩散,它们漫过她周围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株嫩草,像纤细的水纹一般轻柔,最后来到楚炎凉的面前,楚炎凉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伸出手指,想要触摸它们。然而,它们却轻而易举地穿过他的身体,就连涟漪也没有泛开一个,就这么穿透过去,最后伸向仿佛是无尽的远处。 那时候,太阳开始在云层间浮现凸出的影子,薄纱般的光线,司徒静沐浴在其中,一时间,圣洁地无法言喻。 …… …… 骑兵队长丢弃掉自己的战马,树木缜密而无序,纵然有多么高明的骑术,想要行走其间也是枉然的。 搜索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十分仔细,每一处看起来能够躲藏的草丛、坑地都不会被放过。盔甲之上已经沾满了林间的露水,脚下的靴子也已经被泥泞困得沉重不堪。 骑兵队长抹了抹眼睛上的汗水,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拿出手中的弯刀将挡在面前的草尖砍去。 “刷,”的一声。骑兵队长的手突然停住了,在目测离自己不过数十尺的前方,山崖上突出的一块崖石下面,出现了两个熟睡的人,一匹低头啃嚼青草的马。 骑兵队长的手一招,迅速低下身来,身后的十余名士兵也低下头来,向着骑兵队长的方向靠拢。 “倾城山的门人,也不过如此吧,”骑兵队长轻蔑地哼了哼,做出一个展开的手势,命令士兵们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去。 他们的动作轻微如鼠,每走一步都在注意观察那两个人的动作。 “令箭,”骑兵队长的手一招,身旁的士兵掏出背在身后的机弩,对准天空,扳动机括。就在同时,天空中令箭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从不同的地点,密密匝匝地同时响了起来。 “混蛋,”骑兵队长疑惑地把头转向周围,林密树高,他一扭头,拿起弯刀顺势一掷,弯刀准确地穿过那个男孩子的身体,扎在泥土之中。 骑兵队长一楞,急忙上前,伸出手向旁边的女孩子的身体探去,他的手就像弯刀一样,顺利地穿过了女孩子的身体。 骑兵队长颓然地起身,看着身边疑惑的士兵,叹然道:“是秘术呀,” 而在这诺大的林子之间,还有许多等着援兵到来的西魏的士兵,他们看着天空中蜂拥的令箭,不明所以。 而那个时候,两个人、一匹马已经开始在西魏的官道上飞驰了起来。 …… …… 当天风城的轮廓在夜色的掩映下,开始出现在楚炎凉和司徒静的眼中。一路上,他们再未遇到西魏的兵马的追杀,可是真正的考验是在通过天风城之后,那里是连接通往倾城山的唯一出路。 “把马丢掉,我们歇息一下,明早混入城中,”楚炎凉从马背上接下疲惫的司徒静,一掌拍在马身上,那马儿嘶鸣一声,扬着马蹄消失在夜色之下。 “炎凉哥哥,我们要怎么通过天风城呀,”司徒静有些悲伤,想起这几天的遭遇,不由低沉着头,将头埋在膝间。 楚炎凉身上的伤势已经几乎痊愈,一是因为倾城山的伤药确实有效,另一点却是因为,获得可以修行的权利后,他的身体已经不同以往。身体强度几乎是之前的一倍有余,甚至更强,在能感受到天地元气之后,楚炎凉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有一股气流在自己的身体中乱窜,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过了良久,楚炎凉才缓缓开口,看着眼前被夜色笼罩的天风城,说道:“我们可以去找耶律才则,那个天风城真正的主人。” 第44章 :灵魂的归途 “是的,如果你们是在十天之前来的话,”耶律才则看着楚炎凉的眼睛,“我,我还是这里的主人,可是现在,一切都很难说了。” “难道仅仅十天就能改变很多事情吗?”司徒静疑惑地说道。 “是的,小姑娘,只有短短十天,”耶律才则来回踱着步子,宽大的厅堂,却也仿佛罩不住那宽大的身躯,“有时候,哪怕是一天,也会发生许多的事情。” 耶律才则长叹一声,“比如半个月之前,你们还是西魏的贵宾,半个月后的今天,你们却因为杀了他们的世子,而遭到追杀。” “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杀他,”楚炎凉冷冷地说道。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耶律才则摆摆手,“西魏的人说是你杀的,你杀没杀,都不重要了,就像我们这些大辽的族人,我们会不会蚕食西魏的土地,这都不重要。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强者的天下,他们要你死,那个时候,命运就脆弱地如同这只瓷器,”他随手在桌上一撩,那只产自锦州的青瓷,就这么轻易的碎了。 哐当的声音,瓷器的碎片在地上滚动开来,迅速地来到司徒静的脚下,让她不得不退开一步。 “他们……”楚炎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断了下来。 “那些西魏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们借助南蛮十三族的联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边城重新纳入到他们的麾下了,”耶律才则说道,“仅仅不过一个月,我大辽族和南蛮十三族的战斗不下十余场,死伤超过三千人,看来,天风城,真的没有我们大辽族的立足之地了。” “愚蠢,”楚炎凉的口中吐出这个字眼,“难道他们不明白,一旦你们灭亡了,他们也会随之溃散。” “哈哈哈,”耶律才则笑了起来,“这个乱世,像小兄弟一般清醒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们可以选择离开的,”楚炎凉的眉毛拧了起来。 “离开!”耶律才则的表情猛地变得狰狞起来,“我们大辽族人一直都在选择离开,可是到最后,我们才明白,天下之大,却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到现在,我们连故土都没有,你能明白,没有根的人,是多么痛苦么?” “为什么?”司徒静问。 “因为,我们大辽族人,天生就喜欢杀戮和战斗,”他又开始叹息,“天生不受驯服。” “我想帮你们,”楚炎凉局促说道,“可是……” “我明白,”耶律才则摆摆手,“很多年以前,我们就明白燮国不是我们的久居之地,所以东迁出一支人马来到西魏,希望能开扩出新的地域,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现在西去前往倾城山的路已经被封锁了,我现在能掌控的只有西归的路,在那里,我们的族人,正在返回燮国,你们只有从那里,再准备绕道倾城山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司徒静咬着嘴唇,有些悲伤。 “我要等到最后一名族人离开才能走,”耶律才则坐了下来。 “或许,那个时候你就走不了了,”楚炎凉冷冷地说。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耶律才则的神色凄然,“你不明白我和这个城市的感情,这么多年来,我的血肉已经融在了这里面,即使离开,也不过是一个无用的躯壳罢了。” “我明白了,”楚炎凉叹了一口气,“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也许……”耶律才则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锤子……” 身形高大的锤子,是耶律才则最信赖的侍卫。他刚一走进来,就连外面的阳光也淡去不少。他没有说话,只是单膝跪在墨色的石板上。 “锤子,”耶律才则走了过去,走到锤子身边,轻声说道:“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吧,带着这两位客人,离开这个地方,去到燮国,我们的故乡。” 锤子还是没有说话,他的头低下去,埋入一片蒙蒙的黑暗之中。 “难道你没有听清我说的话么?”耶律才则怒吼起来。 “主人,”锤子抬起眼睛的时候,居然布满了血红的丝,他在努力地控制,使自己不要流下泪来。 “锤子,你记住,”耶律才则背着手,眼光飘向远处,“男人是没有眼泪的。” 男人是没有眼泪的。楚炎凉的心跳了起来,很久以前,自己的老师也对自己这样说过。 “是,”锤子闷声说道,然后拿起耶律才则的手,放在胸口,那是大辽武士告别的礼节。 “你们走吧,”说完这句话,耶律才则背过身去,从楚炎凉的眼睛望过去,他的背影巍巍如山岳。 …… …… 那是一种庞大空旷的寂静,充斥着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很久以前,自己曾经来过这座城市,那个时候,这里的喧嚣还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可现在,只有残败枯死的建筑矗立在那儿,沉默不语。人们行色匆匆,如他们初来这里一样,木制的车子,轧过纵横的道路,嘎嘣清脆的响声窜进耳朵里,他们终于开始无奈的离去。 锤子带着四五个人,将楚炎凉和司徒静夹在中间,警惕地向前移动。 “用不着这么紧张吧,”司徒静小声地说,好像是怕破坏了这样的气氛。 “这是必须的,”锤子没有回头,“南蛮十三族的人最喜欢做的便是突袭,天风城现在是这个样子,全部都是拜他们所赐。” 司徒静向四周看了看,“你们的实力不是在他们之上么?” 听到这句话,锤子突然停了下来,“是的,如果若论骁勇善战,我们大辽族人绝对不输于任何人,可是在他们的背后,有西魏人的支持,他们是活生生的军队呀。” “这个乱世,”楚炎凉抬起头,看向天空,一展千里的蓝色高远恬静,“难道就容不下勇敢的灵魂么?” 天空沉默,只有徘徊的风在低绵的呜咽。 天风城的轮廓渐渐地被抛到了身后,锤子勒转马头,和身后的几个骑士一起,默然静立在隆起的小岗之上。 空气干燥而透亮,无数热血结成了城市表面的痂,成为隐匿的无法揭开的伤痕,这个曾经像海绵般吸进他们回忆的城市,可能穷极他们一生也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翻身下马,面向着城市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 司徒静坐在马上,默不作声,呆呆地看着他们,又看看楚炎凉。 楚炎凉的眼睛却飘向了远处,城门之下,一列黑色的轻骑赫然映入眼中。 “他们追来了,”楚炎凉淡淡说着,狠狠地将背上的零落雪拔出。 “我们走,”锤子显然也感受到了马蹄的声音,他们大喝一声,猛的一勒缰绳,,马儿被拉得立了起来,一声悲切的嘶鸣,扯裂这个安然的黄昏。 第45章 :大辽族的生存之道 篝火映红了司徒静的脸,锤子拿着木棍伸进火堆之下拨撩,那火势更旺了。开始还有几个人围坐在篝火之前,最后那几个人忍不住去睡了。楚炎凉走到黑暗之下,在那由树木包围而成的空地之上,开始修习自己的剑术,无双的剑术,本就是日夜不间断的练习,才能取得的成就。 司徒静也想睡,可是睡不着。她看着楚炎凉,看着楚炎凉就在她的身前,舞动着那柄无数次拯救他们的利剑,而锤子就像是一根木头,端坐在那儿,看着轻摇的火苗,一直在发呆。 “唉,你倒是说句话呀,”司徒静歪着头看了看锤子。 锤子木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她,又把头埋下去了。 “真恼人呀,”司徒静摇了摇头,觉得实在是无趣,“你们大辽人难道都是这样吗?”司徒静问着她一直都在想的问题。 “那我也问你,”锤子终于开了口,“你是大衍的公主,为什么却要和这些人在一起呢?” “为什么?”司徒静看着不时在眼前晃动的楚炎凉,嘴角挂着一丝甜蜜。当自己第一次在倾城山中见到楚炎凉的时候,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的命运连接在了一起,当司徒静见到楚炎凉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管如何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我不知道,”司徒静垂下头来,抚弄着自己的衣角,“或许是皇宫太无聊了吧。” “你仅仅是因为无聊,”锤子的脸色变得悲哀起来,火光下那张本应该年轻许多的脸,变得沧桑而不可辨认,“我们却是为了生存呀!” 司徒静沉默下来,锤子也沉默下来,夜风无声地穿梭在林子中间,火苗依旧在不停的挣扎着,只有楚炎凉的长剑划破空气,嗤嗤作响。 …… …… 面前的山色愈发葱茏,脸面的山峦,仿佛画师笔下洗练的意境。 “真美呵,”司徒静的眼睛贪婪地转动着,生怕不能饱揽所有的景色。 “呵呵,在皇宫看不到吧?”锤子开朗地笑起来。 “我们还在西魏境内吗?”楚炎凉打马问道。 “翻过前面的墨梅山,便是燮国了,”锤子说着,“阿奇,你去打些水来,”他吩咐着随行的那个最沉默的大个子。 阿奇已经去了很长的时间了,林中依旧没有什么动静。锤子焦急地拍拍头,然后翻身下马,“我去看看。” 这时候,幽闭的林间突然躁动起来,一片飞鸟被惊得四散飞起,不远处的草丛被扒开,阿奇的身子现出来。他惊慌地将手中的水囊猛的一掷,“快走,是西魏的追兵。”说完这句话,他扑倒在地上,这才看见他的背上胡乱地插着几支羽箭。 “阿奇,”锤子咬着牙大吼了一声,拾起地上的水囊,急忙翻身上马,“走。” 林间的声音更大了,隆隆的声音仿佛杂乱的鼓点,敲击着地面。一名骑兵突然从林中跃了出来,看着正准备离去的楚炎凉他们,大声喝道:“在这里。” 他大声的叫着,同时张开了手中的弓,对准其中一个也背着弓的小个子射去,只是那个人比他的速度更快,他在前进的马身上双脚勾住马镫,仰面向后躺在马身上,在奔跑中射出一箭。 那支箭突兀迅捷,好像已经在那里等了骑士很长时间,轻骑的盔甲单薄到被那支箭轻易穿透。大队的人马很快越过草丛,来到骑士的尸体面前。 “混蛋,”为首的将军不满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刚死的年轻的脸依旧栩栩如生。 “将军,”他身旁的人,打马上前,“前面就是墨梅山了,过了那座山,我们便不能追击了。” “传令给前面的哨卡,一定要堵住他们,”将军注视着前面散乱的马蹄印,“另外告诉他们,去的人有六个。” “如果我也死了,”树木在锤子的眼中掠过,“你们一定要挖出我的眼睛,把它带回到大辽去,很多年了,我很想再看到我的故乡,”他的话随着潺潺流动风声,传进人们的耳中,冰冷入骨。 …… …… “前面就是最后一道关卡了,”锤子伏下身子,对旁边的楚炎凉说。 远远地看过去,那不过区区百米的桥,就如悬挂在飘渺的云端之上——或者说是漂浮更加贴切,因为它看起来,更像是一艘船。 山谷上蒸腾的雾气不住地往上窜,笼罩着那横绝于天堑之上的木桥,它一定很古老了,但也很牢固,在肆虐的山风中蔚然不动。 桥的两端各有一栋高高的青瓦制的悬楼立在那里,一面绣着西魏的大旗,随着风飘动起来,另一端却是被燮军把守之地。 楚炎凉眼睛捎扫过去,几名西魏的士兵正靠在桥的这端嬉笑聊天,“只有这一条路么?” “不,但别的路都要多花半个月的时间,”锤子扭过头,“你愿意么?” 楚炎凉沉默了半晌,看了看旁边的司徒静。她咬着嘴唇趴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远处。 “不要害怕,”楚炎凉拍了拍司徒静的肩膀,“等会你就躲在我的后面,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司徒静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把头靠在楚炎凉的身边。 “从来没有想过呀,我们要靠着这样的方式回去,”司徒静低喃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楚炎凉苦笑一声,转过头,看向锤子,担忧问道:“可是,对面还有燮国的士兵呀。” “那里的伍长我认识,这也就是主人遣我的原因,只要过了桥,一切都好说了。” “既然如此,我们杀过去吧,”楚炎凉说着,眼睛却看在那些西魏的士兵身上,手中的零落雪已经暗合着他的杀气攒动起来。 “跟着我,”他对司徒静说着,这时候,他的语气不再轻柔,而是严厉的命令,因为接下来,他将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司徒静。 而司徒静也是平静地点头,看着面前的那座如天堑一般的长桥。 第46章 :破关 “老李呀,你媳妇咋这么久没给你回信呢,不是在外面养了汉子吧?”小章嘻嘻地对着那个略微年长一点的士兵说道。 “去你娘的,你媳妇才偷汉子呢!”老李撇撇嘴,“你别说,你一提,我还怪想得慌的。” “别吵了,”悬楼上的伍长的头冒了出来,“上面刚刚来信,说有人会闯关,大家都看紧一点,”说着,悬楼上咚咚作响,几个睡眼惺忪的士兵拿着长戈,向着楼下跑来。 “这他娘的又是什么事呀,总叫人不安生,”老李骂了一句,眼睛看着那延伸而去的小路,接着他就感到,那铺张的杀气顺着道路弥漫了过来,那一骑在他眼睑张合的一瞬蓦然地出现,等他想要叫出声的时候,一支箭踏破空山的宁静,扎进他的喉咙。 血是腥咸的,他扔掉手中的长戈,想伸手去拔掉那堵住他的气管的木杆,手还没有触碰到,就已经歪斜到一边。 “啊……”小章当兵不过数月,第一次见到死人,吓得后退一步。那几个刚下楼的老兵慌乱地走过来,一面关掉悬楼上的门,一面紧张地看着那俯冲而来的几个骑手。 为首的是楚炎凉,他紧紧地将司徒静揽在怀中,身形箕张,好像一只鹰直直地向着那些士兵掩杀过去。锤子他们几人跟在他的身后,亮出了手中的武器。 悬楼上的伍长慌乱地看着那越行越近的年轻人,口中大声的叫唤着,“站住。” 已经十分接近了,楼下有数十名士兵等待着那一骑的到来,等到大约还有五尺远的时候,随着楚炎凉手腕一动,那山风好像停止了呜咽,灿烂的光芒绽开在零落雪的剑身之上,它在空中画过一个银色的弧,伴随着轻微的炸响,一个半月的气旋自零落雪之中喷吐而出。 那个气旋一掠五尺,割裂开空气,然后撞击在那些长戈之上,那用熟练精铁炼成的长戈被轻易弹开,然后是啪嘣脆裂的声音。 铁片开始在空中飞舞,不过是须臾之间,那些士兵手中就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棍子,士兵们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几骑已经实实在在地奔到了眼前。 “呼,”长剑轻描淡写架在小章的脖子旁,只要他轻轻地一划,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将告别人世间,别的士兵已经呆立在那里。 这个面色冷峻的少年,怀里揽着明眸善目的少女,那少女忽闪着眼睛,可怜地看着他,少年的脸上却是青森的杀气,“开门,”他的声音冷淡。 锤子他们赶了过来,遥遥地用兵器指着那几个士兵,小章吞了口口水,眼睛使劲地往上翻动,手掌也竖了起来,指着上面。 长剑暂时离开了他的脖子,向上抬了起来,指向那站在悬楼上的伍长。 楚炎凉坐在马身之上,而那悬楼却并不是甚高,伍长拔出腰刀,顺着剑锋看过去,少年的面色冷然,冰凉的汗水已经顺着伍长的脊背向椎骨滑去。 “开门,”少年重复着这两个字。 “混蛋,放跑了他们,大家都是死,”伍长摇着手中的刀,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利爪之下的士兵。 远处的烈马开始嘶鸣,细密的马蹄声惊醒了所有的人们,锤子回过身,远处西魏的轻骑正蔓延而来。 “他们来了,”锤子急切地说道。 “哈哈哈,”伍长在楼上晃动着刀,“兄弟们别怕,我们的援兵……”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零落雪脱离了楚炎凉的手,洞穿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顺着剑身滑了下来,血珠滚动滴落在司徒静的眼前。 司徒静害怕地闭上眼睛,楚炎凉从伍长身上抽出长剑,将伍长的身躯重重甩在地上。 “找钥匙,”楚炎凉说着,锤子旁边的人已经走过去,翻动起来。 西魏的轻骑更近了,散乱的箭雨已经先一步抵达。楚炎凉调转马身,晃动着手中的兵器,不住地格挡,有些箭越过他的身子,射在了他身后的士兵身上。 “跑呀,”不知是谁先叫出声来,那几个人没命地向轻骑来的方向跑去。 “找到了,”锤子举起手中的钥匙,飞快地跑到门边开始开门。 “逃亡者,杀,”一马当先的将军看着那些奔来的数个士兵,厉声喝道,挥着手中的弯刀俯身砍去,那些人的尸体很快便被骑兵的马蹄淹没。 “这些人……”司徒静的眼睛被楚炎凉蒙上了,杀戮并不是值得欣赏的事情。悬楼的门终于开了,楚炎凉调转马头,随着锤子穿过那扇门。两侧空山碧水,极目千里。 “他们追来了,”剩下的人却下马,用身子抵住厚重的木门,“你们快走。” “你们……”锤子勒住马,想要说些什么。 一个小个子摇了摇头,“什么也别说了,走吧。” 锤子还是木然地立在那里。 “难道你忘记主人的嘱托了吗?”那个人大声地呵斥着锤子,铁质的枪头已经穿透木门,暴露在他的脸庞。 “走吧,”锤子颓然地鞭策身下的马。 “可是……”楚炎凉依旧不忍,“我们是一起的。” “走呀,”锤子也叫了起来,他伸出手挥着鞭子去打楚炎凉的马。司徒静歪着头,风声在耳,在前进的道路上,她越过楚炎凉的身子,看到那几个人死命地抵住门,那门已经被扎了很多窟窿。有一个人已经被枪扎穿了胸膛,却还是靠在门上。他的眼睛看着远去的两匹马,眼神平静地如一泓秋水。那湾水里,映着远山、映着夕阳、映着远处他的家乡。 族人驱骏马兮,快意哉。 长刀杀外敌兮,血流长。 回头忘故乡兮,悲惆怅。 闭目溘青冢兮,徒流觞。 悠长的辽歌在山谷间回荡,绵长的细语在司徒静的耳边响了起来,她听见锤子口中喃喃的念着,那只有几个人发出的吟唱,却是她这一生听过的,最响亮的呼啸。一滴细小的水珠迎面砸在她的脸上,碎裂,流到了她的唇边。 那是眼泪呀,司徒静看着前面奔跑的锤子,伸手抹了一下。从转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未回过头,只是在那个夜里,她看见锤子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桥的彼端。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立着,仿佛镌刻着史篇的石碑,就那样过去了一夜,直到眼里凝成霜一样哀伤的颜色。 第47章 :尸舞之术 马蹄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踏在碧绿的厚实青苔上,整个马儿连同他们身上的人都显得轻飘起来。两边的树木形成巨大的屏障,这些枝叶繁茂的乔木,地上的空间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们。那些胡乱分叉的触手相互侵占交织着,仿佛有着几世纠缠不清的宿愿。 即使在外面是郎朗的日光,进入到森林却恍如隔世,只有点滴如细弦的光,像箭一样从树伞的顶端倾泻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司徒静转动着脑袋。 “夜光森林,”锤子说,“穿过这个森林,就能到达我们的地方了。” “不能从这里直接穿越向倾城山的方向么?”楚炎凉手中的长剑高高竖起,剑锋呼啦啦地扫过大片大片的叶子。 “你可以试试,”锤子撇着嘴巴,“这个森林布满瘴气、迷宫、毒虫,任何一样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那这里为什么叫夜光森立呢?”司徒静接着问,“哪有什么夜光呀。” “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锤子突然神秘地笑起来,“那时候,我也和你一样问我的父亲,他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好嘛好嘛,你们都喜欢卖关子,”司徒静觉得不高兴了,就打着马儿向前奔去。这是她惯用的伎俩,若是在以前,每到这个时候,楚炎凉总会追上来拉住她的手,可是等她走了半天,没听到后面有马蹄的声音。她失望地转过头,却只看到一个鬼脸,长尾猴将一只尾巴倒吊在路上的树枝上,瞪着大眼睛和司徒静四目相对。 “啊……”伴着那声尖叫,猴子迅速地卷起尾巴,在树杈上几个起落,消失在树丛之中。 “怎么了?”楚炎凉和锤子已经赶了过来,却只看到司徒静歪在马身之上,居然已经没吓昏了过去。 …… …… 耳边涓涓的水声之外,还有在鼻息间流动的炙烤的浮香,司徒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温暖的火堆旁边。身上搭着楚炎凉的外衣,而他正和锤子烤着什么东西,火光腾腾而起,映红了少年的脸。 她坐起来,微微地缩了缩身子。黑乎乎的烤鱼就伸到了她的面前,楚炎凉站在那儿,“你醒了?” “恩,”司徒静怯生生地接过烤鱼。 “别怕,很好吃的,”说话的时候,可以看见楚炎凉的嘴边还有一抹黑色,司徒静嘿嘿地笑起来,用手去撕扯鱼肉。 “公主,你快过来看,”锤子站在远处的溪水边冲他们大叫起来。 司徒静拿着烤鱼兴奋跑过去,她知道锤子一定又是看到什么美妙的景色了。 那的确是的,溪水的两岸上,点点的淡绿色的萤火虫点缀在森林之间,翩翩地飞舞,像是流动的星辰。那些光芒闪闪灭灭,司徒静一时间呆住了,那是她一辈子也不曾见到过的景色。 她轻轻地吐着气,生怕惊扰了面前那些小虫的安然,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浮动的微弱的光,可是等她的手握紧再松开,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夜光森林,”锤子伸手后任凭一只小虫停在他的手上,“这里是它们的故乡。” “太美了,”司徒静探过头,注视着那只小虫子。 “那么,”楚炎凉在那里挥着手中的剑,指向远处,“那又能称做什么?” 顺着他的手的方向,溪水的上游,一个明亮的火团缓缓地移动过来,将周围的景色照地阴森异常。 “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聚在一起?”司徒静不解地问锤子。锤子摇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光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炎凉撇开他们,独自向前迈动着步子。光团也在向他慢慢地接近,脚下的地面湿滑,但他的脚步很稳健。 等到还有四五丈的样子,楚炎凉神一凛,突然将手中的零落雪刺出。“噗”的一声,是长剑刺进身体里的声音,那些带着光的虫子被惊动,开始四散飞开。也许少许的虫子还在留恋那具**,贴在**的伤口之上,伤口已经化为脓血,上面开始滋生蛆虫,那个人的面目在莹光的衬托下,变成死寂一样的恐怖。 “是阿松,”站在远处的锤子失色道,那个人不正是在悬桥之上,替他们挡住西魏的那个小个子弓箭手么?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不是,”剑身已经深深地陷落里面,那个人的脸连抖动都没有抖动一下,他的面颊上裂开了一个大洞,上面爬满了荧色的虫子。远远地看过去,一片磷磷的光。 “他死了,”楚炎凉将零落雪刺得更深,却仍不能阻止那个人的前进。 “阿松,”锤子发起狂来,抄起手中的刀,向楚炎凉的方向跑去。但他却被司徒静拦住了,司徒静的手死死地拉住他,“别去呀,是尸舞之术。” “尸舞之术?”锤子停下来攒喘着气,森林里面又飘开两团巨大的发光体,他们一左一右地落在司徒静和锤子的两侧。 “是秘术呀,”司徒静害怕地闭上眼睛,紧紧地靠着锤子,“我老师和我说过,他们的身上会散发特有的香气呀。” 那些荧光慢慢开始散去,,两具昔日战友的尸体立在眼前。 “混账,”锤子护住司徒静,挥着刀向其中一边砍去,可是当他看见那个空洞无一物的眼神,和那满身的窟窿之后,刀却凝在半空之中,而那个尸体却毫无半刻的怜悯,刚才迟缓的动作转眼消失,比起一个活人来得更迅捷。 白色的刀光闪过,司徒静伸出手拉过锤子,可是刀锋之利还是割开了锤子结实的肌肉。 血滴答滴答地落下,很快被泥土吸收了。疼痛让锤子清醒过来,他一把推开司徒静,自己开始在两具尸体间游移。 “破,”楚炎凉的手腕一错,剑身飞快地旋转起来。长剑在半空中剧烈的划着半圆,在面前那个活死人的肚皮上,挖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那两具和锤子颤抖的尸体,配合的极其严谨,仿佛仍然活着一般,锤子已经感到很吃力了,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变得多了起来。 司徒静闭上眼睛,开始在密林中寻找那些操纵秘术的人的下落,却没有发现和锤子打斗的尸体中,撤开一个,提着刀向她奔了过来,秘术师显然已经清楚她的目的。 “小心,”可是锤子却无暇分身,昔日的伙伴复活之后,实力居然远在他之上。 等司徒静睁开眼睛,已经看到了雪白的刀骤然落下,娇艳的大衍公主眼看就要凋谢,那柄长剑却凭空出现,从侧面穿过尸体的腹部,残余的力量拖拽着一直到把它钉在树上才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司徒静被赶来的楚炎凉揽在怀中。 “它又来了,”她哭着看见那具尸体艰难地摆脱着零落雪的束缚,生生地将身体从剑身上拔出来,长剑还刮着它的内脏。 “不许哭,”楚炎凉摆过头瞪着她,“快些找出他们的位置,我来护住你。” “嗯嗯,”司徒静使劲地点着头,坐了下来发动秘术的结界。 “啊!”锤子发出一声惨叫,眼睁睁地看着刀身穿过他的身体,他的嘴巴张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具行尸,“是我呀。” “锤子,”楚炎凉长剑一荡,将那具尸体震开,上去扶住锤子的身子。 “我们大辽族人最尊重族人的死尸,所以我才没下重手,”锤子的手紧紧地抓住楚炎凉的衣服,“这些人居然敢亵渎我们的灵魂,楚兄弟,你一定要为我雪耻,”说完,他将手中的一个圆形的徽记塞在楚炎凉的手中。 “我以为我能活着回到我的故乡,”他的眼睛慢慢地下垂,“那里就是我故乡的方向呵,”他的手沉重地拾起,指向溪流的远处,“请你挖出我的眼睛,带它们回去看一眼我的家乡……”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手猛然地掉落下来。 “我答应你,”楚炎凉握住锤子的手,掏出了锤子腰间的匕首。 那个时候,结界已经开始发动,隐形的力量在空间中较量,那两具尸体正处在结界的交汇的地方。他们一时被秘术师操纵持刀而立,一时又在司徒静的力量下摆脱控制,此消彼长谁也不肯屈服。 “有两个人呀,”司徒静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就在对面溪流的大石头后,快呀……” 楚炎凉没有说话,神色是司徒静从未见过的冰冷,那种仿佛是被触到也会冻结的冰冷。 他将锤子的眼珠仔细地收藏在革靴之中,“我要你的命。” 楚炎凉单手握剑,身形一跃而上,穿越过结界的屏障,剑身在溪水中略略一点,带着轻微的水花,然后他高高地蹿起,手中的长剑也反转回旋轮舞。 “喝,”楚炎凉大喝一声,零落雪的剑身上亮出银白色的光芒,那光芒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盛。剑身自他的背后而起,画出一个巨大的弧,重浊的力量落在巨大的岩石之上,那岩石崩然而裂,向两边溃散。而隐匿在石头后的两名秘术师圆挣着眼睛,看着那决然的少年,一线殷红自头顶一直开到了下颚。 压力弥散,司徒静歪斜着身子倒了下去,那时候,她看到零落雪开始浸染入水,清澈的水流无声地冲刷着那斑斑的血迹。 那天晚上,司徒静才看到那个自己一直依靠的少年,也有脆弱的一面,他跪倒在溪水的中央,呆呆地注视着锤子的尸体,空洞的眼眶再也投射不了天空的影子了。 第48章 :一族的勇气 “你在害怕吗?”楚炎凉看着坐在马上一言不发的司徒静。 “没有,”司徒静否认着。 “你的确是在害怕,”楚炎凉说着,安慰地看向低着头的司徒静,沉声说道,“这只是这个天下残酷的一面,以后你会看见更多……” “炎凉哥哥,这个世界……”司徒静蓦然抬起头,看向楚炎凉说道:“真的只有这些东西吗?” “当然不是了,”楚炎凉嘴角微笑,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除了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有许多需要去守护的呀!” 林间的小路安静下来,前面豁然的明亮,昭示着森林的出口已经很近了。 …… …… “这的确是我们的徽记,”年迈的长者翻转着手中的狼头标记,“欢迎你,我们的客人,”他将手斜置在胸前,行了一个礼。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楚炎凉摆摆手,“我的朋友临死前有个要求,”他伸出手掏出革囊,长者身边大辽的年轻人,眼神立刻聚在他的手上,然后他们都惊讶了。 那个年轻人掏出来的居然是两颗眼珠,“他请求将他的眼睛葬在大辽的土地上。” “伊犁,”长者神色庄重,将楚炎凉手中的眼珠握在手中,“满足我们族人这个神圣的要求吧!” 唤作伊犁的年轻人跪倒在地,双手接过,然后转身出了青色的牙帐。牙帐门口站着几个好奇的女孩子,她们皮肤黝黑,随便地将粗布活着兽制的皮服裹在身上。她们的眼睛直直地落在司徒静身上。 “那个女孩子是谁呀?” “不知道,她的衣服可真漂亮,和上回俘虏回来的那些女奴隶一样漂亮呢。” “是呀是呀。” “我倒觉得那个年轻人挺好看的,”她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那样的形容听在司徒静的耳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呢,总之她脸红了。 “哈哈,族人们不懂得什么礼仪,还请姑娘不要见怪,”长者呵呵地笑起来。 牙帐外突然响起了沉重的号角声,接着是隆隆的喧哗,那些围在门口的少女们也急急地跑开去。 “怎么回事?”楚炎凉问道。 老人伸出手,示意他不要紧张。牙帐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铁塔一样的影子,他****着上身,腰间别着一把阔刃刀,身后背着木制的长矛,像一辆战车一样碾进牙帐。 “扎古雷,发生了什么事?” 铁塔般的汉子扫了一眼楚炎凉和司徒静,然后才从背后掏出一个滴血的包袱,一下子扔到了老者的面前,“我杀了燮军招降的使者。” “啊,”那个血淋淋的人头,突然的出现吓了司徒静一跳。 扎古雷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却看见那个年轻人正在瞪着自己,“你看什么?” “这是我的客人,”老者呵斥他,低下头看着那个头颅,“我让你好好招待他,你却杀了他。” “此人好生无理,居然说酋长在他们燮王面前就如一只爬虫,不堪一击,扎古雷实在忍不了,就杀了他,”扎古雷居然显得有些委屈。 “也罢也罢,”老者摇着头叹息着,“孤独家本来就没打算放过我们,这下这一战更是无可避免了。” …… …… 本来已经准备离去,可楚炎凉临时决定多留一天。这下子司徒静可就不高兴了,现在不仅不能早一点回到倾城山,还要对付那些在青帐内嚣张的蚊虫。 大辽人聚居在夜光森林外的狼獒山之下,世代都靠打猎和采集为生,山脚下遍布着他们搭建的青帐,之所以舍弃木制的房子,据说是因为每到七月,这里便有洪水之灾,那个时候,整个大辽族人就会收起他们的青帐,向狼獒山的高处迁移,等到洪水一过再回到山下。这样的周而复始,难怪像耶律才则那样的人会选择离开,重新开拓疆域。 “啪,”司徒静狠狠地将手拍在嫩藕般的手臂上,回首看着那个刚才还和自己聊得起劲的大辽族少女,现在已经沉沉睡去,她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这些讨厌的东西。 “唉,有时候皮厚也有好处呀,”司徒静沾沾自喜地安慰自己,然后将自己的身子全部藏在毛毡之下,甚至连头也埋了进去,不过她很快又钻了出来,毛毡上散发着恼人的味道。她狠狠地将毛毡在空中抖动着,坐在床边,然后又站了起来,撩开青帐的一角,却看见旁边的青帐里,楚炎凉也撩开一角,探出头正对着她笑。 “笑什么呢,”司徒静钻了出来。 “笑你也睡不着呀,”楚炎凉挠着头。周围很安静,除了远处的巡逻和哨兵,四下再无一人,只有林立的青帐环绕着他们。 “这些就是野蛮人嘛,”司徒静还在不听地挠着她的胳膊。 “你们怎么还不睡觉?”楚炎凉身后的青帐钻出一个结实的年轻人,却是白天接过那眼睛的伊犁。 “睡不着呢,”楚炎凉无奈地耸着肩。 “恩,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否则我还可以带你去打毛狼的,”伊犁好像对楚炎凉很有好感。 “呵呵,我十岁的时候就杀过狼了。” “哦?不可能吧,我都是十五岁的时候才敢去杀的,”伊犁有些不敢相信。 “啊,”司徒静打着呵欠,“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大大杀杀,真没意思。” “哈哈哈哈,”年轻的人们在司徒静重新钻进青帐后大笑起来。 大地之上,远山之巅,云层的最深处,月亮于三万重天之上倾泻着冰冷清幽的光芒。一座座彼此孤单却影壑相连的青帐,在白色光芒的沐浴下,显得圣洁无比。 “要打仗了呀,”年轻的人们坐在远处的小山上。 “你怎么知道?”伊犁很奇怪地问。 “你们杀了燮的使者,”楚炎凉看着伊犁,月光下。那个年轻人眉清目秀,高耸的鼻梁阴影下,是紧薄的嘴唇。 “是啊,”伊犁抿着嘴巴,“这么多年了,人们以为平静了,可是酋长说燮国要图天下,首先就要开辟出远赴中原的路,而我们这些异族人,就正好在这个路之上,燮国的部队就在二十里外的天苍岭下。” “你们不是已经向燮国表示臣服了么?” “恩,虽然很多人不服气,但他们人多又有铁制的兵器,”伊犁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楚炎凉的零落雪,“但我们大辽族人不惧怕战斗,从不惧怕,”他重复着自己的话语,想用自己苍白的语句让这个外乡人,相信他们的勇敢。 “你们的确是的,”楚炎凉的坦诚令伊犁很是高兴,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我知道你也是的,我们天生就是战士,我看到你带着那两颗眼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是么?”楚炎凉淡然而窘迫的一笑,“可惜我连我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我不也是?我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伊犁无奈低垂着头。 “你可以的,”楚炎凉一把将伊犁提起来,“你可以的,”他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了一团火。 第49章 :刺杀 天苍岭,燮军大营。 文着双头狼的青面盔,即使放在几案上,依旧透露出雄赳赳的杀气。闻沧海懒懒地躺在帅椅上,笑吟吟地看着营帐中不安地走动着的副将吴桐。 “稍安勿躁,”作为一代名将,闻沧海和他的名字却并未在大陆上传开去,燮国数十年来一直沉静于西南,未曾染指中原,就算是前一段时间,出兵骚扰南晋边境,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闻沧海少年成名,然而这么多年却从未和别国的名将交过手,所以他的名字未有传世,直到他去世很多年后,当燮国的火云战旗燃烧整片大陆的时候,他的名字才被全天下的人知晓。而那个时候,闻沧海已经躺在了玉棺之中,只有那屹立在石冢外的雕刻,木然对着世人的凭吊和瞻仰。 “大辽人果然是野蛮,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难道他们不知道吗?”吴桐极为不满地说道。 “我本来就是让他去送死的,”闻沧海淡淡地说。 “什么,大将军,这是为什么?” “你以为我真的是再来招抚的么?”闻沧海的面色突然冷峻下来,“燮王手谕,务必灭绝大辽一族。” “这究竟是为何?我们这么多年来和他们交战,难道将军不知道他们的勇武?如若能为我们所用……” “愚蠢呀,吴将军,”闻沧海摇了摇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狼的故事么?他们怎么可能被我们驯服,燮王志在天下,岂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辽族?燮王要的是安定,要的是这些人在我们向中原进军的时候,不会给我们带来额外的麻烦。” “末将愚钝。” “这里有大大小小二十一个部落,其中以大辽族最强最骁勇,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唯大辽马首是瞻,以前我们征伐他们,他们便合起来和我们作对。现在我们只说征伐大辽,使他族不敢妄动,一旦大辽灭族,那些人自然会十分忌惮,再也不敢造次了。” “这招敲山震虎,本就是要拿大辽族开刀的,”闻沧海娓娓而语,将触目惊心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叙述过去。 “呵,”闻沧海有些惋惜,“这么多年和大辽人交战,我还真为他们感到可惜呢。” “要怪,就怪这个无情的乱世吧,”闻沧海闭上眼睛,“命令三军连夜做饭,明天一早大军开拔狼獒山。” 月下树梢的时候,黑衣蒙面人趴伏在草丛中,露水的气息已经很重了,打湿了蒙面人的衣衫。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燮军的营帐一览无遗,正方形的营盘盘踞在那个平坦的山谷之下,错落的营帐星罗棋布,像是布置在棋盘上的棋子。中军的大帐一眼便可以看见,它矗立在那里,透出威严的光,将整个大营都笼罩在其下。 几溜火把时不时地穿梭在营帐的空隙之间,黑衣人就一直在那儿看着,算清楚那些火光交错行进的时间和之间的盲点。然后他开始行动了。 他的身形暴长而起,接着是一道青烟般的魅影,他绕过守卫严密的辕门,在营外的护沟上轻轻地一点,便轻易地窜上了那些木排的栅栏。 贴着厚实的幔布,可以听见军士浑浊的酣睡声。蒙面人的身法像陀螺一样旋转移动,每过一处全都恰好是两列巡逻兵都没有顾到的地方。 武将借着灯火查阅手中的书卷,现在已是三更的天气,可是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困。风轻轻地卷起帐口的帘子,它猛然地飘起,然后又无声的落下。 武将疑惑地抬起头,四下又安静下来,他使劲地张开身体想撑开一个懒腰,可是等他的身体想要再缩回去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搁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转过头,蒙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惊愕着,不敢相信,“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风,”蒙面人吐出一个字,“别出声,要不然我会割开你的喉咙。” “你想做什么?”武将扭过头保持着张开的身体。 “退兵,”蒙面人说,“用你的命来换。” “他的命是换不来的,”帐口的帘子突然又被卷了起来,闻沧海傲然地站在门口,他的身后闪出两列士兵,手持着弓箭对准黑衣人。 蒙面人低着头,看了看匕首下的人,又看看闻沧海,“你才是主帅?” “你不笨嘛,”闻沧海呵呵笑道,“辽人素来凶猛,我怎么会想不到他们会不会来杀我呢?但是你又不笨,你不明白,即使杀了我,我的士兵也是不会退去的么?” “我不是辽人,”蒙面人冷冷地说,即使面对着强弓冷箭,他也没有丝毫的惊慌。 “哦?”闻沧海疑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而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凭……”闻沧海的手刚刚摊开,那个黑衣人就猛地动了,他捏住那个被制的武将的肩胛。就那么猛地一掷,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等那些弓兵再去寻找黑衣人的影子的时候,对面的账面已经破开一个大洞,只有呼呼往里灌的夜风。 “追,”身后的副将冷哼一声。 “不用了,”闻沧海扶住那个惊魂未定的武将,“以他的身手,你们追也是徒劳。” “这个人我还真是喜欢呢,”闻沧海望着那个狭长的风口,喃喃地细语。 …… …… “炎凉哥哥,你去哪里了?”司徒静站在青帐外,看着一身黑衣的楚炎凉满脸的疲累,“我做噩梦醒了,本来想过来找……” “我们等会儿就走吧,”楚炎凉喘息着打断她的话,“我本来想帮帮他们的,可惜我还是太幼稚了,”他看着熟睡的伊犁,静静地呆立在那里。 “这些人居然不辞而别,没礼貌的家伙呀,”大早上,伊犁起身的时候,只看到短凳上那把镶着绿松石的短匕,楚炎凉和司徒静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咆哮着望着远方,白云悠悠之下,那条路一直延伸到视野不能及的地方,伊犁郁郁地站在那里,惆怅地低下了头。 第50章 :最后能做的一些事 “走呀,”远山之上,两匹深棕色的马正在啃嚼着早春最鲜嫩的青草,司徒静看着楚炎凉将马头调转,向山下停了下来,不满地说。 楚炎凉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地看着,他眼神里的颜色复杂、变幻迷离,他转过头看着司徒静,那是司徒静从来没有看过的荒凉之色。 直到过去很久,她才明白那么年轻的眼睛里面,为什么会有那种颜色。 山下,闻沧海端坐在帐中,轻拈着胡须看着阵中的变化。辽族虽说勇猛,却始终不懂得阵法的奥妙,这次他摆出的是“羸巍”之阵,便是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 “变阵,”等大多数的辽人开始陷入阵中的时候,闻沧海大手一挥,掌旗官别着一面小旗飞身上马,向着阵中奔去。 两方人马开始冲击的时候,显然是辽人占了上风。他们****着身体,脸上涂满鲜血,远不像燮军那样笨重,他们的人聚在一起,形成铁锥的形状,深深向燮军的腹地插了进去。 燮军的长矛在开始的时候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辽人在那密集的矛头下倒伏一片,不过踏着那些尸体,近身之后就开始对燮军进行杀戮了。他们手里的刀不过是这么多年来缴获的战利品,不过还是一样可以割开燮军的喉咙、胳膊或者大腿。 “勇士们,给我杀呀,”扎古雷一马当先,他单手握住那根长矛,一刀向那个燮兵的肚子上扎去。血箭喷在他的脸上热乎乎的,他没有去管那个趴在地上打滚的燮兵,因为这个人很快被后来的人砍得血肉模糊,他狂啸着就像一只狼,在人群中尽情的撕咬。 远处的青甲小将显然看到了扎古雷他们,他单骑轻袭,砍倒一名辽人后,向扎古雷奔了过去。 “将军,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用骑兵,那样我们的死伤可能会少一点。” “吴桐呀,我何尝不明白呢?不过我就是要用辽人最自傲的步兵战法,击败他们,让那些别的族的人看看,我们并不是仗着马壮弓强,我们燮人一样是能打仗的汉子,”闻沧海猛然站起来,向远处的阵中看去,“你的儿子很是勇猛呀!” “哦?”吴桐站起来,远远地看过去,青甲的马上将军挥着手中的花枪点点杀招,已经逼的扎古雷无处可躲。扎古雷大喝一声丢弃掉手中的长刀,一把夺过刺来的枪身,瞬间,战斗变成了纯粹的角力。 人潮汹涌着碰撞在一起,燮军张开的两翼开始回收合拢,辽人的人马本想一捅到底,但很快受到来自两边的压力,他们的人数本就处于劣势,但好在单兵的能力很强。一个大辽的士兵掀翻了一名燮兵,但很快却不得不面对侧面刺来的长矛。 有些人失去了他们的兵器,他们扑上去和敌人扭打在一起,最后连嘴巴都用上了。 …… …… “你去吧,”司徒静突然认真说道。 “恩?”楚炎凉扭过头来。 “我知道,炎凉哥哥想和他们一起战斗吧,”司徒静看着山下交战的人群,燮军的青甲如青色的波浪般,一浪接过一浪,慢慢地吞没着辽人。 “不……我……”楚炎凉犹豫着。 “为了锤子他们,我会为炎凉哥哥祈祷的,”司徒静说着念动了祈文,白色的光圈一隐而没,包围住楚炎凉的身躯。 “你等着我,”楚炎凉看了看司徒静,终于没有再说话,然后他扭过头,黑色的瞳孔瞬间被浓烈而锋利的杀气所笼罩,零落雪高高地举过头顶,和楚炎凉的身子合在一起,成为插入苍穹的利刃,在初升的日光下,射出摄人的光芒。 那一骑,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气焰,从山顶之上,挟着风雷之势,冲向山下的阵中。 “喝呀,”那一身仿佛来自遥远深邃的长空,猛然在每个人的耳边爆裂开来,一时间压过所有的杀伐之声,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扭过了头。 然后,那个其后在燮国流传了很多年的传说,在这一霎那诞生了,那个传说只有一句话:那一刻,我们都沐浴在战神的光芒之下。 那个黑袍的年轻人,乘着金色的光芒,仿佛从天而降,自山顶一马而下,像是迸裂的山洪,将要席卷一切,年轻人就是这样独自俯冲下来,却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 “挡我者死,”楚炎凉大喝一声,零落雪一扫将马前的燮兵猛的荡开,零落雪在他的手中变成一线光芒,随着他将潮水一样的燮兵切开。他扫荡着所有阻挡他的东西,兵器,人,尸体。最后,他到了那个青甲的小将面前,那才是他想要的。 “你……”小将看着那个天神一样的年轻人,愣了片刻才将手中的长枪一抖,猛地向他刺去。 “死吧,”楚炎凉大喝着,零落雪咆哮着从他的手中笔直地钻了出来,那根枪像玩具般被脆弱地荡开好远,那时的零落雪宛如天华,盛开的光芒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剑锋已经在小将疑惑的眼神中,击碎并穿透他的护心镜,三尺的青锋兀自暴露在他的背后。楚炎凉伸出双手握住了剑身,猛的将小将的身体挑了起来,被零落雪挑起的尸体,在燮军的众目睽睽之下,无力地挂在了苍白的天空之上。 “啊,”燮兵们恐惧着,突然在那个年轻人周围的三尺之内退开。 年轻人瞪着漆黑的眼睛,挑着尸体扫视着众人。 罄盘的声音响了起来,燮军终于开始鸣金收兵。 年轻人长出了一口气,将小将的尸体扔给燮兵,然后策马在残留的辽人的注视下,再次向山洞冲去。 “我的儿,”吴桐的眼前一黑。 “真是一员猛将呀,”闻沧海拍案而起,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称赞道。 “那是楚炎凉呀,”伊犁望着那一人一骑,在山道上急切地奔走,他匆匆地来,便如他匆匆地去,世人只能在远处凭望着他的背影。 伊犁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即使那个影子消失了很长时间。那天一直到日薄西山,他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 …… “炎凉哥哥,你这样做就有用么?他们还是无法摆脱覆灭的命运。”司徒静认真问道。 那天晚上,他们停了下来,露宿在月光之下,楚炎凉的嘴里含着一根青草,呆呆地看着寥落的星辰。 “我不知道,”他说,“我那个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也许我能帮助他们,于是我就做了,”他的语气诚恳,就像未经世事的孩子。 “你真是一个傻子,”司徒静摇摇头,“一个勇敢的傻子。” 是月,燮灭辽,自此燮国东北侧大小三十族皆面南而拜,无复作乱者。 第51章 :倾城山的可怕,山主的可怕 倾城山下二十里,西魏的十万大军已经将这座曾经的神山,包围地水泄不通。而在倾城山之上,那些前来学艺的各国王公贵胄的子弟们,早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倾城山,返回各自的祖国。 没有任何人怀疑,倾城山不会被西魏的大军覆灭掉,哪怕山中还有山主的存在。 而大衍皇族,对于此事并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是很平静地作为一名旁观者,静候西魏大军攻打倾城山,攻打这座两百年前,帮助大衍太祖皇帝开国的倾城山。 …… …… “赢将军,你对这次出征有什么想法?”年轻的将军俏皮地在头上插了一根白色的羽毛,扭过头问向旁边的赢连横。 “我能有什么看法,”赢连横冷冷地说,“若不是唐老将军再三推辞,这个事情哪里轮的到我?” “是呀,我也不明白唐老将军为什么要如此?”年轻的将军阴阳怪气地问着,让赢连横心中生厌。 新主继位,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树立自己的势力,这次征讨倾城山,冉炎表面上还是在使用原唐派的将领,比如赢连横,但也在自己的身边安排了年轻的军官,就像旁边的这个颜渊。 他们这些人已经远远不像他们当年一样,凭着赫赫的战功、满身的伤疤才可以换来今日的地位,他们沉湎于声色之中,谈论起来口若悬河,不知道真打起来仗来,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这次若能荡平倾城山,将军和我必然名垂青史,”颜渊得意地说着。 “谁知道呢?”赢连横不动声色,“我们虽说有十万大军,可面对的全部都是万人敌的修行者,如果不是他们杀了世子,我万万不想和他们为敌……” “可是,”赢连横的话语一顿,“这一仗是志在必得呀,这么多年了,就让我们西魏的弯刀来震慑一下这个天下吧,”他说着,看了看身后甲士排成的长龙。 身后的士兵穿着玄黄色的孔武鳞片重甲,只有西魏的锻造技术,才能锻造出这样无双的甲胄。重达三十多斤,使得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铠甲毕剥摩擦,声音滞涩,长弓腋肘,腰刀在腰,旌旗遮蔽了天空,在风中猎猎而响。 有那么一刻,时间仿佛停顿了下来,大地亘古以来的安静,在这玄黄色的冲刷之下震颤。 …… …… 营帐刚刚扎好的时候,两个黑衣人的影子蓦然出现在辕门之外,就像两个鬼魅的影子,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你们带来了什么消息?”赢连横看着这个样貌普通的修行者,客气问道。 坐在上首的修行者脸色平静,“告诉我让你们退兵的方法。” “没有办法,”坐在修行者对面的颜渊插话道。 “即便我们交出你们认为的凶手,你们也不退兵么?”下首的修行者接着开口。 “如果能交出他们当然更好,毕竟没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们也不想冒犯你们,还是在山主还在山中的时候,”赢连横的态度十分谦慎。 “这里面也许有很多的误会,”下首的修行者说道,“再者说,那些人里面,有一个是大衍的公主……” “大衍的公主就可以残杀我们西魏的世子么?”颜渊打断他的话。 “如果他们真的是凶手,我们绝对不会袒护他们的,”上首的修行者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颜渊,“你们带来这么多人,让那些王公子第们离开倾城山,山主十分的恼怒。” “那些人走了也就走了,反正你们马上就要覆灭了,”颜渊冷冷笑道,话语中全是讥讽,完全没有理会赢连横的脸色。 沉默,两名修行者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冷哼的颜渊。过了良久,其中的一人才开口说,“阁下请注意自己的语气,不要在战前引起双方的不愉快。” “荒谬,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颜渊扭过头,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架势。 “你离我不过三尺,而他,”上首的修行者指了指赢连横,“离我有一丈之遥,你是他的部将吧。” “是又怎么样?”颜渊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在这个距离内,我可以轻易杀死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人,”他淡淡地说,“我可以让你很轻松地成为一具尸体,那样你就不会再说出这些胡话了。” “大胆,”颜渊的手按在佩剑之上,却很快被另一只手按住了,赢连横沉稳地站在他的旁边,“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给我时间,想出一个稳妥的方法。” “那我们告辞了,”两个人站了起来,默默地退了出去,其中一人抬着眼睛,生生地白了颜渊一眼。 “呼……”赢连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了看不服气的颜渊,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将军,你为什么这么怕他们?”颜渊满不在乎地说。 赢连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果能早生三十年,哪怕是二十年也好,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忌惮他们了。” …… …… 大夏国,红莲寺。 飘摇的风吹起那些挂在门廊一角的经幡,显得格外的神圣、肃穆。 在红莲寺讲经院中,枯融大师十几年如一日地敲着手里的木鱼,而在他的身旁,一席红袍的红颜正在摸弄着明台上供奉的不动明王神像,甚至将一些烧完的沉香粉末,洒在不动明王神像的身上,充满了不敬。 “红颜,”枯融大师的紧闭的眼角,浮现出一丝不满。 红颜吐了吐舌头,连忙将手中的粉末拍干净,然后毕恭毕敬地坐在枯融大师身边的蒲团上。 枯融大师放下手中的木鱼,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明媚的人儿,那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红颜呀,你终究还是没有杀了他。” “那个人那么弱小,怎么可能会是天煞孤星呢?”红颜撇着嘴,嘟囔道。 “唉,”枯融大师叹了一口气,“既然这就是命运,那么唯有继续遵守下去,希望你未然师叔不会被你气死。” “未然师叔才不会那么小气,听说夏王最近祭祀祖先,估计他是没有时间来兴师问罪了。” “你呀,”枯融大师笑道。 “对了,师傅,听说西魏派遣十万大军征伐倾城山,您觉得能成功吗?”红颜突然问道。 “真的开始了呢,”枯融大师双手合十,握住手中的念珠串,一颗一颗地捻动,“世人皆不知道山主的恐怖,即便山主已经很老了,可只要他还活着,他便是擎天一般的存在。” “师傅,山主真的那么厉害吗?”红颜问道。 “不是说了么,两百年前,山主一人就覆灭了几乎所有的神秘之地,别说是十万大军,即便是十万修行者,在山主面前,也如蝼蚁一般。” “真的?”红颜惊讶地张开小嘴。 “自然是真的,”枯融大师的嘴中念起超度亡魂的往生咒,当然不是为了倾城山,而是为了那些倾城山山下的十万西魏士兵。 第52章 :要战,那便战吧 雨如同银灰色黏濡的蛛丝,斜斜地自天空垂落下来,结成一张诺大的网,网住整个倾城山的景色。网底的绿色带着那种侵入似的气势,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的铺陈。建筑在绿色的包围中显出忧郁的底色,接受着洗礼。 屋子里面光线稀少,一袭青衫、面上不夹一丝表情的苏程程,仿佛已经坐在石台上很久了,稀薄的光从他的头顶笔直地打了下来,在他的脸上和衣服的褶皱形成明暗不定的影子。 在他的面前跪坐着十几个默然的影子,围成一个大圈。 过了许久,待最后一丝雨滴击打在屋檐的一角上时,苏程程才蓦然抬头,环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十几个影子。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仪事了吧?”苏程程笑了笑,“山下便是西魏人的十万大军,各位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吧。” 苏程程说完,在座的十几人还是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们都是愿意留在这里的教习,也是愿意和倾城山共存亡的战士,我十分钦佩各位,即便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是在这里,各位不必藏着掖着,将实话说出来就可。” 苏程程说着,突然看向圈中的一角,眼角晃起微不可查的光芒,“你说呢,北惊风。” 依旧是一身漆黑的长袍,身材高大的北惊风恭敬的向着苏程程深鞠一躬,然后说道:“山主的意思自然就是我等的意思,山主如果战,我们绝不会逃避。” “那么山主不战呢?”苏程程的脸色阴沉下来,再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见平日里的儒雅。 北惊风吓了一跳,将头埋得更低,因为他深切地了解,面前的青衫书生一般打扮的苏程程,可不像其表面上的那般谦恭。 “先生,即便山主不战,我们也会豁出自己的性命,保护倾城山的荣耀。” “是吗?”苏程程问道,不过确是问向在场的众人。 众人听得苏程程发问,急忙道是。 “霍封,山中还有多少人?” “禀先生,山中所有教习还余两百人,”在苏程程的下首,一名中年男人说道。 “两百人,我们拦得住那些人么?”另一人说道。 “两百人难道就不是人么?”霍封抬起头说,“很久之前,我们的前辈们是从二十个人开始的。” “霍封,你说的不错,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就算我们是修行者,可是山下是十万西魏的大军呀,就算是你一个人,你能对付多少,光是几千人就足够把你活活耗死,”另一名年老修行者说道。 议论的声音交织着碰撞着,氛围慢慢地和谐统一起来,但是在最后的时刻,人人都表达出战斗的意愿。 “如果没有异议,我们就选择护卫倾城山吧,”苏程程站了起来,“我们绝对不能容忍,前辈的荣耀在我们的手中失去,同意的人请举起你们的右手。” 人们纷纷举起右手。 “好,”向来沉敛的苏程程猛地高声起来,“让石碑来篆刻我们的名字吧。” “让石碑来篆刻我们的名字,”人们站了起来,声音开始在屋中盘旋,萦绕回荡。 …… …… 倾城山深处,紫云阁中。 苏程程端坐在蒲团上,在他的对面,坐着那位让全天下人都关注的山主,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山主的态度,即便是大衍皇族,之所以保持着观望态度,也是因为,倾城山还有山主。 山主的眼睛闭着,鼻中嗅着面前紫檀香炉中飘出的渺渺青烟。 “山主,已经确定了,战,”苏程程恭敬说道。 “我已经猜到了,”山主淡淡开口,双手合拢,“炎凉那孩子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当初收下他的时候,我便已经猜到,他不仅会为他自己,也会为他身边的所有人带来灾祸。” “即便如此,山主还是收下了他,不是吗?”苏程程微微笑道,伸手拿起香炉旁的茶壶,对着自己的茶杯中倒着清茶。 “我以为我已经为他改变了气运,可我昨夜掐指一算,似乎有一股奇怪的东西阻隔住了我的推演,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山主的眼睛豁然睁开,露出一对比星辰还要浩瀚的眼眸。 “哦?”苏程程讶异,“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能阻隔山主您的神通?” “程程呀,天下之大,我并不是无敌的存在,”山主轻轻叹道,继而用手朝上指了指,“只要我们还在这片天空之下,我们便是有极限的,而我的极限,已经不远了。” “山主,怎么会?”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溅得四分五裂,苏程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竟然从山主口中听到这番话。 “不要惊讶,是人就会死去,我不过是活的时间长了些罢了,”山主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此事。 “山主,那炎凉的事情……”苏程程欲言又止。 “这个你尽管放心,等他回来,我会帮助他的,天道有天道的法子,我也有我的,前一阵子,红莲寺的未然,竟然能推算出炎凉是天煞孤星,真是可笑,看来这一百年的修行,他是完全没有进步呀!” “难道炎凉不是天煞孤星吗?”苏程程问道。 山主听了,呵呵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说道:“亦幻亦真,谁又能猜的透呢,就算是我,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 “听说红莲寺的那个小妮子终于出世了,是真的吗?”山主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不错,红莲寺枯融大师的首徒红颜,已经在前一段时间,接手了红莲寺的一应事务。” “哈哈哈,枯融那个老秃驴,竟然收了一个女弟子,真是笑死我了,亏他两百年前,还和我说什么出家人应该怎样怎样,现在还不是落入套子中,真是可笑,”山主笑的前仰后合。 “虽说如此,可是红颜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翘楚,”苏程程说道。 “狗屁翘楚,不过是从小就被灌顶,并且使用了大量的天财地宝,如果这样还造就不出一个天才,枯融老秃驴就可以随便找个水缸撞死,”山主不屑。 苏程程轻轻咳嗽一声,这时才想起自己来找山主,并不是来说这些的。 “山主,虽然大家已经做了决议,但您的态度才是大家希望看见的?”苏程程躬身问道。 山主听罢,略微沉默,看向窗外的梧桐,目光中似乎回到了百年前,他帮助大衍太祖皇帝建立的丰功伟业。 只是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像这梧桐的落叶一般,随风飘散。 过了晌久,山主才扭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苏程程,正色说道:“你派人传令给山下的西魏军统领,既然他要战,那便战吧!” 苏程程眼神明亮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世人已经忘记了倾城山的荣光,也已经忘记了,我的荣光,”山主那如星辰般浩瀚的目光,在这一刻,几欲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那个沉寂了两百多年的身影,即将再一次,站上历史的舞台。 第53章 :洛阳城,漆黑如墨的夜 “他们拒绝了,”赢连横无奈地说,“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将军有什么打算?”颜渊看着来回走动的赢连横。泰然自若地说。 “拂晓之时,我派出了三队斥候打探上山的路,可惜直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赢连横说道。 马蹄的声音在营中的主道上,清晰地响了起来,赢连横猛地回转头,那个轻装的斥候首领几乎是从马上滚落到帐中的。 “情况怎么样?”赢连横折回帅案前,急迫地问道。 斥候的首领遥遥头,“我们在山中转了一个上午,可惜始终无法找到上山之路,只是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果然是这样么,”赢连横摆摆手示意那个斥候,“唐老将军临行之前就告诉我,倾城山下密林中有十里玄阵,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十里玄阵么?”颜渊点着头,“以树为阵,却始终的死的。” “话虽如此,没有路难道我们要砍倒所有的树木么?”赢连横质问道。 “那倒不用,君上临行前,要我在关键时刻向将军保举一些人,说这些人可能会给我们很大的帮助,”颜渊神秘地说。 “哦?君上如此高深莫测,那些人在哪里?”赢连横站起身走到营帐的门口,“快带我去见他们。” “我已经来了,”声音突然在赢连横的耳边响起,让他着实吓了一跳,他侧过头才看到,在自己的旁边已经立了一个人,那个人披着丝袍,孔雀绿的绸子松散地套在身上,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的玉带,白面微髯,正在看着他。 “你是谁?”赢连横退后一步,按剑而立。 “你不必管我是谁,”来人举止傲慢,他背着手踱着方步,“你只管知道,我是来指引你上山的就行了。” “将军,这位是……”颜渊正要介绍他,却被来人伸手制止了,“在下的名字不足挂齿。” “那你怎么会知道上山的路,莫非你来自倾城山?”赢连横瞪着眼睛盯住他。 “哈哈哈……”来人的笑声仿佛来自空旷的原野,“如果不是出了一些变故,我的确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可惜,我走了另一条路,我们的人已经先一步混上了山,沿途留下了标记,只有我们认识的标记。” “哦,先生有如此神通?” “哈哈哈,神通说不上,只是很早以前我们就在为此事谋划了。” “那先生准备何时动身?” “两天以后吧,惑星升中天,正是杀人的好日子,”他说着,人影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渐行渐淡了。 …… …… 漆黑之夜,帝都,洛阳。 静谧的城市,散落着无数灰色的房屋,众星拱月地围绕在皇城的周围,那些寥落的建筑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衬托皇城的恢弘威仪。它们簇拥着,形成洛阳现在的这个样子,一个巨型的堡垒。 在这个夜色如墨,将月也遮掩的夜晚,星辰的光芒无法描绘出皇城庞大的轮廓,只有那细密的光线从窗棂中透射出来,连缀成一片笼罩着宫殿的光明。 北巨阙门,洛阳的宫殿严格缜密,坐北朝南,宫城就坐落在皇城的最北面,占地千余丈方,是平日皇帝休息和后宫的所在地。因为巨阙门的安危直接关乎皇帝,所以这里自古就驻守重兵。 穿过幽远的宫门,在主干道的两旁边,修筑着两个巨大绵长的回廊,那里长期驻扎着三千禁卫。在回廊的包裹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广场,在广场的南面,便是凝阴阁。 隔过巨阙门两条街的距离,蛰伏的甲士像一条巨蟒,塞满了整个巷子。他们排成四排静立,甚至连大气也未曾喘息,他们压低声响,默默地等待一次爆发。 黑甲的将军矗立在黑色中,只露出一双精亮的眸子,精光流转之间,旁边的小巷突然闪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王爷,”影子的速度相当迅捷,他单膝跪在青石板上,“四下已经安排妥当,合围之势已成。” “哦,”黑甲的将军压抑住内心的喜悦。 “好,众人听令,”他用低沉的声音发话,“随我攻入长明宫,得司徒云奉人头者,赏万金,封万户侯,”说完,他翻身上马,长剑清啸而出,雪亮的剑身在黑色中,仿若一盏明灯。 乱世的序章就在那把剑下,被慢慢地割开了。 …… …… 夜色更加浓密了,巨阙高大的宫门中,一骑突出,身后紧紧地跟着两列禁卫。紧凑的步调配合地恰到好处,铁靴顿地的声音哒哒作响,在拱形的门下鱼贯而出。 “石将军,”骑士翻身下马,行到当值的卫士头领面前,“时辰已到,是换班的时间了。” 中年的将军按剑立在那里,动也未动,好似没有听到骑士的声音。 “石将军,”骑士重复着。 “嘘,”石姓的将军将手放在唇边,“你听……” 宽阔的街道上,一开始只能听见长风贯穿的呼呼声,再仔细聆听的时候,细碎的脚步声和铁片撞击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包围,袭向他们的耳廓。 “这是……”骑士扫视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来了,”石将军张开握住的剑鞘,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扬,身后兵器的声音响开一片。禁卫手持着长枪,整齐地向前踏出一步,对着石将军手指所看到的地方。 那一骑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黑甲骑士的身影也渐渐得明朗,他端坐在漆黑的马身上,头盔上现出硕大的弯月形状,面前的胸甲上,是一朵妖冶的金色牡丹花阳纹。 金色牡丹花,正是大衍司徒氏的徽记。 “是我,”来人淡淡地说着,竟然是宁安王司徒云秦。 司徒云秦者,大衍武帝司徒云奉之胞弟也。昔日司徒云奉登基,司徒云秦被封地于北地宁安等数十城。 宁安是大衍北方的重镇,自古以来就以地势险要著称,凭借着天山山脉的地形北拒大汉。天山山脉绵延数千里,隔断了大汉这么多年来逐鹿中原的野心。 汉王吕青阳继位以来,一直想要得到宁安城,一旦占据此城,便可以以此为源,觊觎中原。 司徒云秦素有野心,在封地屯兵自重,不久被手下一名中书舍人告发与吕青阳有勾结。武帝怒,不日削其封地,召回洛阳,保留其封号和爵位。 自此之后,司徒云秦终日沉湎于酒色,暗地里却从未停止过对帝位的争夺。按照正史记载,他一直自诩自己为天之骄子,是比司徒云奉更适合重振司徒威名的人选,所或缺的只是他比司徒云奉晚出生三天。 “三天,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了,”后来的大衍元帝司徒云秦这样对他的史官说道。 而这个时候,还是宁安王的司徒云秦,就坐在马上,默然地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中郎将。 “啊,原来是宁安王,”虽然对司徒云秦的束甲整装颇为疑惑,但起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皇帝已经歇息了,不知道宁安王……”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司徒云秦没有等石将军把话说完,“过了今晚,我便是皇帝了。” 他的话掺杂着贵族的骄傲,伴着那清幽的剑光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银白色的剑光如无可驳逆的咒语,顺利地没进石将军的咽喉,接着在石将军身后的禁卫还在错愕的时候,司徒云秦的身后腾起难以计数的火把,火把下是几千张杀意浓烈的脸。 “这是造反,”另一个中郎将惊恐地往后退去,“快关上城门。” 禁卫们开始行动起来,一个卫士转过身,飞快地跑动着,径直来到凝阴阁广场的中央,“有人造反了……” 他的声音沛然有力,响彻这个如墨的夜空。 第54章 :帝都流血夜 重重的宫闱之下。 “什么声音?”伏在木犀案上的司徒云奉猛然惊醒,旁边的内监急忙躬身过来,“许是北门有什么事端吧。” “哦?”司徒云奉站了起来,铜鼎中的檀香钻进鼻子,司徒云奉侧起耳朵听起来。 “殿外西门禁军都尉求见,”慌张的小太监猛地冲了进来。 “真是混账,不知道陛下要休息吗?”内监呵斥道。 “出大事了,”年轻的都尉没等到传见,就不顾阻拦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陛下,皇城的西面遭到大批人马的突袭,南门已经失守了。” “恩?”司徒云奉抬起头,“这怎么可能,洛阳城中除了常年守备禁军外,何来可以撼动皇城的部队?” “这些臣不知,但据北门的回报,为首者是宁安王。” “云秦么?”司徒云奉自言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放弃。” “陛下,事态紧急,请皇上移驾,”年轻的都尉叩首拜道。 “慌什么?”司徒云奉长袖一摆,自御案上取下一块白玉,“你速持兵符,去禁卫统领闫阔海那里调兵来救。” “陛下,还是由臣保护您暂时离开吧。” “我不走,”司徒云奉转过身,面壁而立,“昔日,顺皇帝在位时,也曾有夺门之变,慌忙出走,结果身死于乱军之中,朕不愿意做那样的皇帝。” “臣就算身中万刀,也必保陛下的安危,”都尉几乎哭着向司徒云奉明志。 “这四门之中,以北门兵力最为雄厚,拿朕的盔甲来,朕要亲自督战,杀退那些乱臣贼子,”司徒云奉说着,摘下了墙上的宝剑。 “陛下,”都尉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恳求道。 “朕意已决,”司徒云奉转过身,面色凝重地走下殿来,“你快去吧。” 他扶起年轻的都尉,那是一张生机勃勃的脸庞,司徒云奉伸出手按在年轻人的手上,“朕的身家性命,此刻全在爱卿身上了。” …… …… 巨阙门内的校武场,厮杀片刻都没有停息,三千禁卫一开始还想排成整齐的战阵,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不过是徒劳。因为司徒云秦带来的居然也有三千之众。 开始还是势均力敌的较量,甚至禁卫还要略占上风,毕竟是皇帝直属的卫队,并非浪得虚名。 五百弓手分成三组轮番地向涌进门中的甲士射击,刚刚冲进门的甲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漫天的箭雨倾泻而下。三棱的箭头摩擦着空气,凶狠地钻进他们的胸膛眼睛大腿。 一个甲士的脖颈的大动脉被射穿,想要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捂着流血的脖子转过身,却很快被人推倒践踏。 茫茫的黑色中,等到三番箭毕,甲士的冲击已经迫在眉睫,端着未带任何修饰的长矛,禁卫们开始冲锋。所有的甲士都手持尺许的铁剑,金属不断地撞击,甲士的手腕翻飞格开枪头,想要进行近身的攻击。 但他们的攻击只是徒劳,并很快被第一排的禁卫后面的士兵,从缝隙中伸出的长枪扎死,枪头顺畅地穿过薄薄的盔甲,带出炫目的血花。 “给我把他们逼出去,”北门的都尉持枪而立,在队伍的中间发令。 禁卫们开始牢牢抱成一团,结成五层的方阵,长枪透过人群的缝隙暴露在外,分上中下三路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上千根尺长的枪头在火光之下,被镀上一层鎏金的光芒,整个战阵就像一个巨大的刺猬,让人无从下手。第一排的人死去,很快会被第二排的人补上,司徒云秦的甲士很快伏尸一片。 “云甲车何在?”司徒云秦暴喝一声,身后的城门突然被数个甲士推出三辆云甲车。这本是用来攻城的车子,已经改装,在原来的挡板上装上了横七纵五的枪头。 甲士们推着车子,开始向枪阵中冲过去,禁卫的长枪有的刺在挡板之上,有的却和板上的长枪相交,只有第一排的人知道苦楚,他们的长枪被阻挡,不得不随着冲击之力向后退去,也有人放弃长枪,却很快被挡板上紧密的獠牙,扎出满身的血洞。 长枪的阵列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甲士们顺着那个口子狠狠地插了进去,向禁卫们展开攻击。近身的攻击却是持剑的甲士的优势所在,剑身划过枪杆砍向双手,残缺的肢体开始堆积。 局势开始扭转,杀戮却从未停止。 “顶住呀,”都尉大喝着,长枪一摆,刺死身边袭上来的一名甲士,禁卫开始向凝阴阁的方向退却。 司徒云秦扭过头,却看见身后洞开的城门一骑破关,带着汹汹的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宁安王安好,”马上的骑士抱拳而立,“汉王账下平荡将军张乾率领五百骑,特来助阵。” “好,”司徒云秦仰天长笑起来,“汉王果不负我。” 等到那五百的骑兵投入战团,禁卫彻底溃败,骑兵配合着甲士,大开大合地掩杀。 “将军,我们退入凝阴阁吧,”一个禁卫用哀求的语气询问道。 “混账,”都尉狠狠瞪了他一眼,“凝阴阁是最后的防线,不到万不得已,怎可轻易退却,就算死,也要死在阁外。” “可是我们……”他的声音被冲阵的骑士打断,他就地一滚,向骑士的马腹刺去,都尉接着长枪直击,将骑士挑落马下。 合围之势已成,剩余的禁卫龟缩在凝阴阁的楼下,面对着虎视眈眈的黑衣甲士。 “现在归顺的人,还可以免去一死,否则诛连三族,”司徒云秦立在黑衣甲士的后面,冷冷地发话。 “逆贼,”随着那不可遏制的怒吼,压制住所有的喧嚣,天地仿佛静止了,只剩下那一支白翎的羽箭踏破虚空。那个时候,月亮正从云彩的后面露出头来,清光毕现,恰到好处地给那支箭,镀上银色的光芒。 那支穿越黑甲的羽箭,自数十丈高的凝阴阁上急掠而下。 “啊,”血花舞动着优美的身姿,黑甲的骑士长叫一声,跌落马下。 “死了。” “贼首死了。” 禁卫们回过头,向高阁上望去。 一轮弯月高悬于阁楼之上,亦是勾月牡丹花。金甲的司徒云奉手持长弓,凛凛地立在城头。那一刻,司徒云奉的身影巍然如山岳,让所有人不得不仰视起来。 “是皇帝呀。” “皇帝亲自来督战了。” 司徒云秦在众人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咬着牙扶住被射中的肩膀,看着司徒云奉的方向。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永远在我之上?他这样想着。 “司徒云奉,”他对着高处喝道,“我们来决一生死。” “我答应你,”司徒云奉的声音飘落下来,“众军得令,我已遣人至禁军大营,不出片刻,便可让逆贼授首。” “保护皇帝,”都尉振臂而呼,“赌上我们禁卫的名誉。” “皇帝万岁。” “天佑皇帝,”呼啸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禁卫的气势在皇帝光芒的掩盖下,如长虹贯日。 “我要司徒云奉的人头,”司徒云秦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对着自己手下的甲士喊道。 “给王爷司徒云奉的人头,”黑衣甲士们挣脱束缚自己的轻薄甲衣,裸露出自己结实的胸膛。 那如野兽般涌动的啸声,最后就连那厚重的高大宫墙再也压迫不住,任由它们逾越,向皇城的四面八方铺展开来。 它们纠结着、重合着,笔直地冲向九霄之外,将滚滚的乌云排挤震散。最后,月光一览无遗。 第55章 :火中,新的时代 重剑自下而上,古朴无华地穿过士兵的甲胄,可以听见剑尖顿在云白玉上叮的一声,血流开始在士兵的身下流淌。 吕青阳一提手,拔出带血的锋刃,耳边的啸声已经越来越明朗了。 “皇帝不愧是皇帝呀,”他侧过头对身旁的司徒云秦说道,“居然亲自登上了凝阴阁。” “汉王此言,是在言明那里便是皇帝的死地么?”司徒云秦站在廊檐下,笑着问。 “哈哈哈,司徒卿家,”吕青阳抚摸着重盔下花白的胡须,“你速带人马去迎击闫阔海的禁军,记得,只需要拖延时间即可,只要皇帝身死,是没有人再会做无谓的反抗的。” “哦?闫阔海也会是那样的人?” “乱世之下,人人自危呀,”吕青阳叹息,“你快去吧,等会若见到凝阴阁的方向火起,便可退兵了。” …… …… 战斗还在焦灼着,生死变得不那么重要,已经身中三剑的都尉刺倒一员甲士,咬住牙挺立着。 “给我杀了他,”司徒云秦遥遥地指着,在其身旁的副将一提马身,身下的马儿长鸣一声,在厮杀的人群中急速而过,片刻杀到了那名都尉的面前,长刀一挥。 刀枪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副将并没有收刀,借着回弹的力道再次重重地剁下。 都尉的手臂开始发麻,等到第三次相交的时候,他突然倒过身子,丢过成为累赘的长枪,飞身扑到收刀不及的副将身上。他们跌落马下,在血流中碾压着。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就连司徒云秦也没有想到,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禁卫的反击,是这样的猛烈。 “拿剑来,”阁楼上的司徒云奉不顾内监的反对,执意要下楼和司徒云秦一战。 “陛下,”内监紧紧的抱住司徒云奉的腿,拖住他不让他挪动半步。 “司徒云奉,”那个熟悉的声音乍然插了进来,吕青阳率领着大汉的莽荒铁骑,不知何时立在了楼下。 “吕青阳,果然是你,”司徒云奉踢开内监,双手按在城垛之上,兀自不停地战抖。 莽荒骑的出现让战斗的胜败顷刻间明朗。大陆第一重骑很快成为最后的禁卫的噩梦。一名骑兵扬起马蹄,重重地踏在倒在地上的禁卫身上,他歪过头,还想往皇帝的方向投去一撇。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我的人潜伏进洛阳,为的就是今晚的一战,”吕青阳的话扫去了司徒云奉的疑惑,却带来了更深刻更寒冷的绝望。 “你果然才是司徒家最大的敌人,”司徒云奉垂首而曰。 “还有,你要等的禁军也不必等了,”吕青阳继续将绝望扩大,“寡人的莽荒骑已经去截击他们了,如果他们能来的话,皇帝恐怕也不会在了,你,自尽吧。” “好好好好好,”司徒云奉点着头,一连说了五声好,“司徒云秦,你听着,”司徒云奉伸手指着自己的胞弟,“如果我司徒氏江山毁在你的手中,朕的魂魄会让你夜不能寐。” “皇兄,你就安心地去吧,”司徒云秦冷冷地笑道。 司徒云奉慢慢地摘下勾月牡丹花金盔,交给身边的内监。 “你们都下去吧,”司徒云奉对着身边的卫士说道。 “陛下,”几十个卫士跪了下来。 司徒云奉摆出最后的威严,“这是圣意,难道你们要违抗吗?” 等到那十几个卫士散去,却看见那个内监孤单地跪在了那里。 “老奴不走,”他擦拭着眼角的浊泪,“老奴愿意陪着皇帝,”他说着,将身子盘成一团,卑微地靠在皇帝的脚边,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呵,”司徒云奉抬起头看向天边,月色已褪,夜空中只有那颗无名的星辰,身单影只地挂立在那,清冷地对着他,就如他现在一般,这诺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朕很累了,”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天下,就交给你们吧,”他蔑然地看着楼下的人们,他们已经开始把尸体堆积在城楼的下沿,浇上松油。 “如果不是生在乱世,我们也许不会是敌人,”吕青阳看着冲天的火势,司徒云奉傲然地站立在那里,乱世之下的风云际会,在火光的掩映下,画上了最后的符号。 “静儿,父皇不能再照顾你了,还有,月如,“司徒云奉的眼角突然柔和起来,他最后想到的人,却是自己的皇后和女儿。 “不,陛下,”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高楼时,一骑自外围奔来,马上一袭轻纱,脸上带着泪痕,竟然是皇后娘娘。 “月如,”吕青阳轻轻叹道。 “父皇,求您了,放过陛下吧,”皇后跪倒在吕青阳的面前,恳求自己的父亲放过自己的丈夫。 而这个时候,火焰已经升腾起来。 “父亲,”看着火焰越烧越旺,而那个站在高层的影子,已经逐渐被浓烟和冲天的火势阻挡,越来越模糊。 “月如呀,你不懂,这是乱世,父皇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吕青阳说道,“今天过后,你和我回去,回宣府,那里才是你的家。” 皇后抬起头,清秀的脸紧盯着吕青阳,可是看见的只有一抹决绝的狠历。 “不,这里才是我的家,从你二十五年前将我下嫁给那个男人的时候,您就应该清楚,女儿已经长大了,女儿也有所爱的人的,既然您要杀死他,女儿也只好和他一同赴死。” “混账,”吕青阳一掌甩在皇后的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看着女儿倔强的神情,和自己通红的手掌,吕青阳愣了,这还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儿么。 皇后用力甩开吕青阳的钳制,义无反顾向着凝阴阁的方向跑去,即便那里已经燃起熊熊的大火。 “月如……”吕青阳的手无力的伸着,那是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直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火海之中。 “汉王请节哀,”司徒云秦来到吕青阳身后,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可恶,司徒云奉那个小子,竟然连月如也……”吕青阳愤怒,且十分愤怒。 吕青阳抬头,看着那座高阁开始摇摇欲坠。 大陆历三百四十四年,武帝崩。后,元帝立,谥号天顺。 元帝对这一段的历史讳莫如深,一月杀史官百余人。但历史终归是历史,元帝最后放弃了,只是在大衍行将就木的时刻,有人看见元帝时常在宫中,对着武帝的灵位许久,然后发出一声悠远落寞,令人骨冷的叹息。 第56章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 两天以后,倾城山。 北惊风的身影重如山岳,“我察看过了,西魏的营盘炊烟升腾,想是在埋锅造饭,恐怕今晚就是决战的时间了。” “哦?”苏程程沉吟片刻,“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了突破玄阵的方法了么?” “不管怎样,这一战已经避无可避了,”北惊风看着面前的苏程程,可在对方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担心的神色。 “先生难道不担心吗?”北惊风问道。 “担心什么?”苏程程明知故问道。 “自然是倾城山的未来。”北惊风不满说道。 苏程程听罢,只是轻笑,背过身去,看着山下连成一片的巨大营盘,即便是隔着二十里,他仿佛都能听见西魏大军即将开拔的声音。 “你要记住,”苏程程扭过头,直视着北惊风,“这座山中,是有山主存在的。” 北惊风一愣,旋即低伏着身子,单膝跪倒在苏程程的面前,低声道:“是。” “这个天下呵,”苏程程的嘴角微露笑意,忽而抬头,山顶就是紫云阁所在,亦是山主所在,“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 …… 当最后一名骑兵跨上战马,已经骑在马上的赢连横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绵延不下数里的队伍。 “终于要开始了,”赢连横轻轻叹道,要不是为了君上的命令,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攻击这座大山的,毕竟,进入这座大山中求学,也曾是他的梦想,而如今,他将亲手毁灭自己的梦想。 “将军在想些什么?”颜渊策马来到赢连横的身侧,得意笑道,仿佛倾城山已经是囊中之物。 “没什么,”赢连横将脑中繁杂的思绪抖落,马蹄踏在细腻的泥土地上,身边就是遮天蔽日的繁茂植物。 靠着那名神秘人的指点,他们终于不是在树林中绕路,而是越来越逼近那座大山。赢连横不时停下胯下的骏马,然后看着队伍前列,那个走在队伍最前端的神秘男子,那名神秘男子似乎感受到了赢连横的目光,回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阴郁的微笑。 那个微笑令赢连横没来由地浑身冷颤,仅仅不过是一个眼神,已经令他无法动弹。 究竟是谁呀?赢连横心中想着。 赢连横招招手,将颜渊叫到自己身旁,低声问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呀?” “这个……”颜渊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我也是不知道。” “莫不是哪个神秘之地的人物?”赢连横揣测着。 “将军不要再想着这些东西了,倾城山已经到了。”颜渊这时说道。 赢连横抬起头,那些擎天的树木已经逐渐消失了它们的身影,蜿蜒崎岖的山道,缭绕的云雾已经近在眼前。 倾城山呀,赢连横感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梦想,今日之后,就将化作一片焦土。 “上山,”赢连横高声喝道,在其身后的十万将士发出震天的咆哮,向着倾城山的山顶冲去,今日,他们将创造历史。 …… …… “山主,西魏的士兵已经上山了,约莫不过一个时辰,就将登上山顶,”苏程程的话语响彻在山主耳边。 “叫北惊风、霍封他们准备好,已经许多年没有战斗过了,记得上一次动手还是三十年前,就是为了北惊风的事情,还要我亲赴密宗,真是累死我了。”山主抱怨道,可是话语间完全听不出抱怨的语气。 “山主说笑了,”苏程程说道。 “山上收拾好了吧?” “回山主,都已经收拾好了,已经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送到了紫云阁下的仓库里,就算他们再怎么胡来,想必损失也不会太大。” “唉,”山主叹息一声,“西魏这一闹,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们一个个地离开倾城山,这学费供奉一下子又要少了一大半,”山主睁开眼,一脸肉痛的表情。如果让外人看到此时的山主,怕是会惊讶到五体投地,什么时候,倾城山的山主会为了一些小钱而伤心不已。 苏程程似乎已经早已习惯,拜伏道:“等到此仗胜了,程程会帮助您,将那些西魏的士兵全部扣押,将他们身上的东西全部压榨出来,抵作军费。” “对,就应该这样,让他们明白,进攻倾城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山主哈哈大笑,眼露精芒,完全没有以往云淡风轻,闲云野鹤的气派。 “既然如此,山主打算什么时候登场呢?”苏程程问道。 “这个,”山主思索着,“你们先上吧,等到你们顶不住了,我再出来,将他们全部揍趴下。” “是,”苏程程倒退着,准备出紫云阁,准备一干事宜。 “程程呀,”山主突然叫住苏程程。 “山主还有什么吩咐吗?”苏程程恭敬答道。 “我相信你,相信你能够带领他们,抵挡住西魏的大军,”山主没来由突然说道,双眼直勾勾盯着苏程程,如星辰一般。 “我会的,”苏程程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唉,”看着苏程程的背影,山主感叹一声,也不知他在感叹些什么。 …… …… 倾城山山顶。 谁都不知道,原来在倾城山的山顶上,竟然有这么大一片的旷野,西魏的十万大军全部排列开来,竟然都不显拥挤。 赢连横站在队伍的前面,紧盯着眼前不过一丈距离的两百人。 那两百人全部统一穿着黑袍,所有人笼罩在宽大的黑袍底下,令人看不清真面容,只有在两百人的最前端,才有一名穿着青衫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在下西魏大将军赢连横,奉君上懿旨,讨伐倾城山,”赢连横高声喊道,他的声音在幽静的山顶上悠远徘徊,回声在山顶中飘荡。 “在下倾城山副山主,苏程程,”青衫布衣男子轻声说道,可是传出来的声音却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令人耳根生疼。 赢连横大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听着,在他的身边,一直嬉皮笑脸的颜渊,在听见对方的声音之后,更是直接从马身上跌落,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赢连横苦笑,看向颜渊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惧怕他们了吧,即便我们拥有十万大军。” 颜渊苦涩地点点头,将往日里对于倾城山的轻蔑,全部吞进肚子里。 “苏先生,赢某此次前来,是为了……” “赢将军不必多说什么,既然要战,那便战吧,我倾城山不惧怕任何势力,这就是倾城山的荣耀,”苏程程大声喝道,在他身后的两百名黑衣跟着他的大喝一声,那个声音,竟然令脚下的石屑轻微颤抖,就连天地都开始臣服。 赢连横见对方的态度如此坚决,也不打算多说什么,看着身后的十万西魏甲士,在他们的脸上,赢连横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不要害怕,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他们也是会流血,是会死的,跟着我,杀光他们,你们就是历史的缔造者。”赢连横说着,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十万西魏甲士似乎缓解了对方的压迫,终于开始迈动脚步,向着前方的两百人冲去。 重甲士们咆哮着,沉重的铁靴踏在地上,整个山顶都在震颤。 “冲呀,为了倾城山的荣耀,”苏程程单手握拳,放置于胸前,一把阔剑凭空出现在手中,指着面前冲来西魏甲士们。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他身后的两百黑衣们齐声喝道,单手握拳放置于胸口,其后,一道道光芒从每一个人身上绽放出来,让倾城山的山顶比白天还要明亮。 几乎是在瞬间,已经有半数黑衣划破夜空,他们的脚下踏着他们的本命武器,而另一半,在北惊风为首的带领下,徒步冲向对手。他们每一步踩下,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战斗呵,”赢连横仰头长啸,看着不断逼近的黑衣修行者,在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对对手的恐惧,身上的血液已经沸腾,他战意盎然。 “终于开始了,”身处紫云阁的山主看向阁下的战斗,轻轻说道。言毕。他终于从蒲团上起身,转而走紫云阁的深处,那是一间密室。 只有几盏枯灯点缀的密室中,只有一方小台,小台上面放着一个不大的剑龛。 山主小心启开剑龛,龛内是一柄毫无生机的短剑,其上满是灰尘,显得十分破旧。 “好久没有使用你了,老朋友,”当山主的手触碰到短剑的瞬间,无数道光华自短剑的剑身上散发,令人无法直视。 那柄短剑竟然在兴奋,竟然有情绪。 “来吧,”山主握住短剑的剑柄,随后用力一划,将剑龛划为两断。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山主说着,一甩袖袍,向着紫云阁外走去。 第57章 :登场 颀长的手在阔剑上一抹,苏程程将剑平平地挥了出去,青色的剑芒一长,已经削掉了冲过来的士兵的头颅。他转过身,开始还凝聚在一起的修行者们,现在已经在十万人的冲击下分散开来。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每一名修行者都被团团的士兵围住,刚刚杀完身边的所有敌人,却马上陷入更大的包围圈中。远处已经有人体力不支,被长戈划得支离破碎。 青芒再起,阔剑震退紧逼上来的敌人,然后他的身子飘起,越过众人的头顶,直直地向远处的一座阁楼掠去。剑身在楼基上一点,支持最后一次的腾跃。 苏程程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阔剑,火光下,流光开始浮动,剑身像是一盏泽被苍生的明灯,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那盏灯的召唤下,黑衣的修行者们开始将围住自己的人群撕裂开来,向苏程程的位置再一次地聚拢。 一支长戈划破北惊风的脊背,可是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他抛开那些追赶过来的人,径直向那个方向奔去。最后,直到所有的人都汇聚在那里,结成牢牢的一团。 士兵们将长戈刷刷地对准他们。 虽然修行者的实力确实凌驾于普通士兵之上,但也禁不起这般的消耗,十万对两百,每个人几乎要面对百倍于自己敌人。仅仅是一轮冲锋,黑衣修行者的死伤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十余人,而对面的西魏重甲死伤更是达到千余人。 “你们这些人,非要杀光我们么?”苏程程高声地问。 “那就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吧,”苏程程挥起阔剑咆哮起来,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苏程程,身披的青衫剧烈地晃动,血迹溅散在上面,火一样的颜色在夜风中扬起。 “给我杀光他们,”颜渊站在人群中,振臂而呼。 “杀!杀!杀!”士兵们跟着叫了起来。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北惊风大喝着,声音传进所有修行者的耳畔。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修行者们随着他开始咆哮,将手中的武器指向天空。 咆哮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隆重,整整百人的声音却将对面数万人的声势,硬生生压了下去,让整个倾城山的大地开始震动起来,最后化作一只巨龙,挣脱开所有的束缚,向天空直直地冲腾。 冲锋的士兵在这无可匹敌的吼声中惴惴不安起来,颜渊砍倒退却的士兵稳住军心,他本以为杀光这些末路下的修行者,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 而现在,他们重新地汇聚起来,当年帮助大衍太祖皇帝开国,一统天下的那些修行者,穿越百年的距离,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你们在等什么?”北惊风手中的长枪一横,遥指魏军。 骑士的马匹后退一步,那淡淡的话语让人心悸。 “好吧,”颀长的手从腰间拔出阔剑,那久违的四尺青芒,猛地在苏程程的手中暴涨,“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修行之术吧。” “来吧!”凝聚的黑衣修行者们开始呼啸,最后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战士的血液重新热烈起来。 万人的战阵,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冲散,那个战团仿若野兽,在人群中来回激荡撕咬。 西魏军素来引以为豪的重甲士,此刻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枯朽,那些平日里的训练,在此时毫无用处。 只见北惊风长枪一撩一拨,已经将身前的重甲士兵的身体贯穿,银白色的枪头狰狞地绽放在后面的士兵眼前。 退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在他的身后,还有蜂拥而上的人群,尸体被枪头拖拽,一掷而出,将人群砸开一个大口子。 惨叫的声音接踵而至,屠戮在刚刚开始,数百支长戈不分先后的围绕在修行者的左右,仿佛不想漏过任何一个空隙。可惜,这些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倾城山修行者。 霍封伸手一切,将面前的长戈悉数揽入怀中,伸手一搓,甲士不由地在回旋力下松开了手,在发愣的间隙,霍封手中的长刀一错,他们的头颅开始做最后的分离。 赢连横疑惧地看着传奇的延续,“给我将他们分开,。” 怒吼的声音将支离破碎的战阵重新结合起来,他们不顾一切地向中间挤压,人越来越多,冲击的巨力使修行者们不得不分散开。 人们践踏过死者的尸体,前赴后继,不顾一切。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北惊风又一次大喝着。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这次是苏程程率先喊道,仅存的修行者们仰头怒吼着,似是要将满腔的怒火,倾泻在面前的士兵身上。 “杀呀,”很多年之后,那些活着的人们,再也不愿去回顾当年的战斗。 苏程程脚下一点,轻轻的蹿了起来,越过林立的长戈,只是阔剑一挥,已经将赢连横身边的小将砍为两断,等他回过身来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隐没,惊愕之间,影子又蹿了起来。 “啊,”赢连横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向马下翻去,一道青芒贴着他的头发昂让而过。 “给我杀光他们,”赢连横再次翻身上马。 穷尽了倾城山上所有人的力量,那十万人马组成的人潮却还是越来越汹涌。 修行者们开始陆续倒下,他们的脸庞浸满鲜血,磕在地上,兜銮从他们的头上掉落,滚在苏程程的脚边,他慢慢的拾起它,在手中抚摸起来,铭文已经模糊,难道倾城山的荣耀,要在自己的手中断绝吗? “杀呀,”苏程程再次举起手中阔剑。 他们动了起来,带着雷霆一样的威力,将挤压他们的魏军推开,发起最后一次的冲锋。 “倾城山的荣耀么?”烈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望着眼前奋战的不过数十道身影,赢连横喃喃地咀嚼着那几个悲伤的自言。 “可惜呀,”赢连横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苏程程的位置,在他的身前,已经伏尸百具。 “来人,给我杀死倾城山的副山主,”赢连横大声喝道,在其身后的一千西魏重甲士开始移动起来,向着苏程程的方位靠拢。 苏程程显然也看见了即将袭来的重甲士,他环顾四下,在起身边的只有北惊风和霍封两人,其余的修行者他看不见了,间或能在一个战阵中看见一个翻腾的身影,但是随后,那个逐渐升腾的身影,就被无尽甲士的长戈刺穿在地上。 “难道已经结束了么?”苏程程感叹,握着阔剑的手都在轻微颤抖,鲜血顺着阔剑的剑身流淌下来,他从未杀过这么多的人。 “先生,怎么办?”北惊风越过重重人群,杀出一条血路,汇集到苏程程的身边。 苏程程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坚持住,”苏程程蓦然抬头,山顶的紫云阁依然挺立,“至少也要将紫云阁保下来。” “是,”北惊风挑翻一名即将接近的西魏士兵,继续奋战着。 “将军,我们的死伤已经过万人了,”一名斥候提马来报。 赢连横的眼角轻微抽搐,望向已经为数不多的黑衣修行者,他的大手一挥,“继续,将最后一名修行者杀死。” “啊,”苏程程捂着手上的手臂,上面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可恶,已经结束了吗?”苏程程的面前已经完全被西魏的甲士围住,在他的身边,已经剩下不到十人。 “倾城山百年的基业呀,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霍封惨然叫道。 “闭嘴,”苏程程怒喝一句,盯着眼前的甲士,瞳孔中满是仇恨的火焰。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战!”苏程程扬着脖子,摘下头上的兜銮,仍凭长发披肩,状若疯癫。 “拼了,为了倾城山的荣耀,”不到十人的呐喊,是一种别样的悲壮,是视死如归的骄傲。 “杀了他们,”赢连横的手无情地挥下,他已经预感到了,战斗或许已经结束了。 “赢将军,战斗才刚刚开始呢,”一直没有说话的神秘男子终于开口,对着赢连横说道。 “您在说什么呢,倾城山的修行者们已经快要死光了?” “不,他们还有一个人,”神秘男子摇了摇头,随后大手一指天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时,突然明亮了些许,一道道流光的异彩向着这边开始蔓延。 “这,这是……”赢连横的鬓角滑下一滴冷汗,“山主来了。” “不错,”神秘男子笑道,“山主终于忍耐不住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倾城山上所有人都发觉了头顶的异变,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 苏程程瘫倒在地上,看着头顶的七彩流光,笑骂一声,“您终于舍得登场了。” 天空开始咆哮,一朵朵漆黑如墨的乌云荫蔽了整块天空,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结界,将倾城山完全笼罩在内,一道道闪电从天空笔直地劈下,照亮了所有人的脸,照在西魏士兵们的脸上,全是苍白。 “尔等凡人,大闹我倾城山,杀我倾城山门人,其罪,该死,”山主的话语回荡在天地之间,随后,一个模糊的人影浮现在半空中,那个人影带着披靡天下的气势,俯视着所有人。 “那就是山主,”赢连横惊讶道,看着天空中,那个如同神一般的男人。 “是的,那就是山主,”神秘男子邪邪一笑,心中暗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这威武霸道的气势,还是没有改变呢! 第58章 :向天借势 “尔等凡人,大闹我倾城山,杀我倾城山门人,其罪,该死,”山主的身影漂浮在倾城山的天空中,只是一个人,却如同遮天蔽日一般,仿佛整座倾城山都被他的身影,所覆盖。 “山主。” “竟然是倾城山的山主,”西魏的甲士们喧哗着,战团逐渐开始不稳固。 这个大陆上,没有人不知道山主的传说,世人对山主一直保有敬畏,可在此时,这些凡夫俗子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不可能不惊惧。 “可恶,”赢连横显然也瞧出了部队的状态,他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那个身影,内心也是惊恐万分。部队的死伤已经接近两万人,他不知道山主打算怎么对付他们,但他十分清楚,山主是有能力灭杀他们的。 难道在这个时候要撤退吗?赢连横心中想着。 “给我杀了山主,为世子报仇,”颜渊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在这个突然寂静的战场显得特别突兀。 赢连横扭过头去,看向妄图安稳军心的颜渊,不可置信,这句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颜渊不过是君上,想要提拔的亲信罢了,这次让他跟随自己出征,不过是为了积累战功,好为以后的青云大道铺路,这也是很多权贵子弟喜欢做的事情。 赢连横看着持剑在前,剑锋直指着山主的颜渊,他的口中发出震天的咆哮,一道道闪电映出他的脸庞,那是多么坚毅的一张脸,即便那张脸是那样的年轻。 “赢将军,不管是为了西魏,还是为了世子,我们都要战斗下去,”咆哮过后,颜渊看向赢连横,无奈说道。 “我已经明白,您为什么忌惮这群修行者了,即便他们不过百人,”颜渊看着战团前倒下的两万余西魏甲士的尸体,他们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不是被劈成两半,就是致命处被利器捅穿。 “但是,即便如此,完成君上的命令,这才是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将军,请进军吧,”颜渊双手抱拳,拱手道,态度诚恳且悲戚。 赢连横一愣,旋即微微一笑,粗糙的大手拍了拍颜渊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欣慰,“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真是聒噪,”悬浮于天空的山主轻轻冷哼,身形急速飞奔,划破天际,瞬息来到西魏大军的阵前。 山主轻轻抬起手,露出袖袍中一柄轻巧的短剑,短剑流光溢彩,似乎在雀跃兴奋,当山主将它指向西魏甲士的时候,那把剑的剑身突然变得通红,仿佛要燃烧一般。 “去,”山主低喝一声,那把燃烧的短剑飞离他的手中,脱开他的掌控,转瞬间越过身前的甲士,直逼颜渊而去。 “噗,”根本不给人一丝反应的时间,赢连横只感觉手心中一片湿黏,在他的脸上满是腥臭的气味。他震惊地看着颜渊,那个上一刻,还突然给予自己勇气的年轻人,如今在他的身旁,只有半个身子还落在马身上,他的上半身整齐地顺着短剑的轨迹,抛飞出去,妖冶的血液在空中飞散。 在他的腹部,一个整齐的创口正昭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脏器挂在身外,十分血腥。赢连横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然后看向阵前的山主,目光中出现了难以言状的恐惧。 “你,你是魔鬼……”悲惨的叫声响彻山谷,令所有人都能够听见,赢连横指着阵前的山主,已经从马上不由自主地跌落下来,当他的双脚挨到地面的时候,颜渊的另一半尸身才落到地上,将土地给染成深褐色。 西魏的甲士更是开始缓缓地后退,山主向前一步,他们便向后退十步,在紫云阁下,因为山主的出现,竟敢空出了一片足够容纳百人的空隙。 山主回身看了眼瘫倒在地上的苏程程,以及其他的修行者。 “程程,你辛苦了,”山主说道,嘴角挂着苏程程从未见过的笑脸。 泪水不禁的在眼眶中打转,苏程程努力的压抑着,这是他进山一百年来,山主第一次为自己的表现,表示赞扬。 “是,都是山主教导有方,这都是山主的功劳,”苏程程单膝跪地,跪倒在山主的身前,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此时此刻,他哭的像一个孩子。 山主轻轻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带着其余人先退往紫云阁,接下来,我来解决他们。” “可是……”苏程程还想说什么。 “快去,”山主低喝,“这是命令。” “是,”苏程程极不情愿地转过身,吩咐还能行动的北惊风和霍封等人,将受伤的修行者全部撤往紫云阁。 当他们陆陆续续走开的时候,苏程程最后看了一眼山主,看了一眼山主的背影。那是何等震撼的场面,即便只有一个人,面对汪洋般的大军,可山主的背影重如山岳。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苏程程在山主的身后大声喊道,希望山主能够听见,在他身后的修行者们也是齐声喊道,那个萦绕倾城山两百年的荣耀,回荡开来,仿佛它从来就没有消散。 “呵呵,”山主咧嘴一笑,身上的血液似乎也沸腾起来,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山主举起燃烧的短剑,直指向天,紫金的兜銮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然后恭敬地戴在头上。 “来吧,”山主大声咆哮道,身形已然冲出,冲进西魏的甲士堆中,他所过之处,俱是甲士的哀嚎和一大片血腥的溢出。 “给我杀了那个人,谁能杀死山主,君上赏万斤,直接封侯爵,”赢连横的双眼睁得通红,他重新上马,拔出剑鞘中的长剑,直指山主。 “骑兵队,跟上我的脚步,”赢连横喊道,在他身后的两千骑兵亲卫队,忙不迭地紧跟住主将前进的方向。 骑兵队前进的速度不是重甲士可以比拟的,几乎不到十几息的时间,两千骑兵队已经和山主正面相遇。 “真是有趣,竟然还有自己冲上来送死的,”山主哈哈大笑,身子在空中腾起,飞跃拦在他身前的西魏重甲士,一跃来到了赢连横的身前。 “就算你是倾城山的山主,我也不允许你伤害我们的将士,”赢连横怒吼一句,一剑下劈,一往无前。 “照你这么说,你们杀害我倾城山门人,就是对的咯,”山主的眼中寒芒一闪,短剑已经轻松架住赢连横的一击。 赢连横话语一滞,知道对方说的是正确的,这个乱世,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有的只有我站着,你倒下的绝对话语权,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言对错。 “不管什么对与错,这是君上下达给我的命令,即使付出我的这条性命,我也要拼死完成。” 山主的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短剑已经突破了赢连横的防守,直刺对方胸口,“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人,打着一些自以为正确的理由,就可以毫无理由地伤害他人。” “去死吧,”山主手中一划,赢连横只感到一团炙热的火焰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向着马身一侧扑倒,在刹那间躲过了山主的这一击。可他胯下的那匹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短剑横扫的一霎,马身开始剧烈的燃烧,仅仅一息不到,那匹战马只剩下了灰烬,被夜风吹飞。 看着自己的战马在瞬间被烧成灰烬,赢连横的头皮一阵发麻,看着眼前高大如山岳的男人,心中暗叹,“这就是山主的实力么?” “保护将军,”赢连横身后的骑兵队,眼见主将与对方一个照面,便跌落下马,急忙挡在赢连横的身前,保护他。 “死,”只是一个字符的念出,那些挡在赢连横身前的骑士们,顿时像那匹战马一样,莫名地开始燃烧。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赢连横无力的挥着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部下,一个个地化作一捧灰烬。 山主解决掉这些骑兵后,一眼平望过去,眼前依旧是茫茫的人海。 “还有这么多呀,一次性解决吧,”山主话音刚落,已经再一次地升上倾城山的天空,就像他来时那样。 只见山主将短剑高举过头顶,那把短剑竟然从他的手中促然消失,一道道的光芒从山主的手中,奔向天空的怀抱。 一个由乌云组成的漩涡徘徊在他的头顶,山主的手依旧保持着握着剑的姿态,不一会儿,乌云开始向着他的手心冲去,天地元气齐集倾城山,声势之大,就连千百里之外都能看清。 大陆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工作,向着那个方向望去,眼中满是骇然。 “山主终于出手了么,”大汉国师萧谨言望着那个千里之外的地方,满是感慨,那一团团的漩涡,仿若能够吞噬人的灵魂,令人心神摇曳。 萧谨言放下手里的茶杯,大手一招,一只元气凝成的纸鹤浮现出来,那只由元气凝聚的纸鹤,在他的手中活灵活现,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去吧,将这里的消息带到宗主的身边,”萧谨言对着纸鹤说道,神奇的是,那只纸鹤竟然亲昵地点了点头,之后才带着流苏向着窗外飞去。 “阿弥陀佛,”红莲寺的枯融大师口中念着佛号,手中不听地摆动着念珠。 “师傅,那就是山主的实力吗?”红颜遥望着很远处,那团庞大的元气漩涡,内心骇然。 “是的,”枯融大师低声说道,“这就是山主的实力,即便过了百年,他的境界也依然没有减低,真是……” 枯融大师没有说完,而是叹息一声。 “山主,”红颜嘴中喃喃自语,旋即想到了楚炎凉,心中暗道,难道你的老师是山主吗? 这一天,所有人都瞧见了倾城山的变化,所有大衍的百姓面朝着倾城山的方向,匍匐在地,面露虔诚,为倾城山祈祷,为山主祈祷,因为对他们来说,倾城山是大衍的神山。 两百多年前,是山主帮助当年的大衍太祖皇帝立国,如今两百多年过去,他们依然将希望寄托在山主身上。 第59章 :故人 山主的身影随着乌云的弥漫,逐渐看不清了,所有的西魏士兵们,仰望着头顶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有少许胆小懦弱的士兵,竟然抛下了手中的兵器,恐惧地跪在地上。 赢连横眼睁睁地盯着头顶的漩涡越来越大,直到足以达到可以将他们吞噬的地步,骑士们胯下的战马,身躯不住地抖颤,将一些骑术不好的骑士抖落马下,而那些受惊的战马,冲开一层层的阻隔,发疯似地向着山下跑去。 紫云阁内,照顾好手上的修行者后,苏程程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个身影,眼中炙热,满是崇拜之情。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山主的威严依旧凌驾于众生之上,这是倾城山的幸事。 山主的手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天地元气仿佛听见了山主的号召,纷纷聚集在山主的手中,没过多久,一柄乌黑的由元气凝集的长剑汇聚在山主手中。 那柄长剑长有数丈,剑身上刻有精细的纹饰,如叶片的脉络一般清晰可见,此时,正有一条条元气,像溪流一般,顺着那一条条脉络爬满剑身。 而在长剑之下,是山主握着它的手,那双手没有一丝颤抖,冷冷的目光紧盯着脚下的西魏甲士,仿佛看着的是一群蝼蚁。 “回撤,”赢连横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了,连忙命令士兵们快速撤退,可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十万人的战场上是细微的,只有在他身边的几百人听见了他的叫喊声,他们想要撤退,可在他们的四周,却又更多的甲士,他们只是茫然地看着如神的山主。 “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听我的命令,快撤退,”赢连横急道,早有一名侍从牵过一匹战马,赢连横跨步上马,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队伍已经被拥堵到不能移动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自己先前领着两千骑兵队来到阵前,如今竟然已经不能后退,重甲士成为了阻挡他们撤退的负担。 “可恶呀,”赢连横再一次仰着头,他看见,山主也在盯着自己。 “凡人,就让你们瞧瞧,天的威力,”山主话毕,大手一挥,其手中的丈许长剑笔直向着前方,狠狠地劈了下去。 “轰,”倾城山都在这一劈中颤抖,山石剧烈的抖颤,掉落在地上,漫天的尘土飞扬,弥漫整个战场。 赢连横觉得大脑中一阵轰鸣,天地好像都颠倒过来,他的脸上沾满了黄土,显得特别狼狈。 他挣扎地站了起来,只记得在山主攻击的一瞬间,自己被部下压在身下,牢牢地护住。 他推了推身边的护卫,只能看到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原来他们已经死去。 当夜风吹散开漫天的灰尘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赢连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脚边。就在离自己脚边不过几寸的地方,大地被整齐地分为两半,而西魏的军队也被整齐地划分为两半。 一条长有数丈,深不可见底的沟壑蓦然出现,深渊一般侵吞掉近半数的西魏士兵。赢连横回身望去,自己的部队已经剩余不到三万人,山主仅仅一击,就令他们损失惨重。 这是山主之威,山主一剑之威。 赢连横的额头上布满冷汗,再看向山主时,目光已经由惊惧变成了畏惧。这已经不是世俗之人能够掌握的力量,这是天威。 “山主威武,”与之相对的声音从紫云阁传来,虽然山主这一劈险些直接将倾城山一劈两半,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修行者们的欢呼。 此时的赢连横已经没有半点战斗的心思,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是他脑中最后的想法,和他想法一样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西魏仅存的三万甲士,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条深渊一般的沟壑,停顿半晌后,他们发出震天的凄凉呐喊,也不管主将有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他们发疯似的向山下逃去,丢盔弃甲,只为了比其他人跑得快一点。 赢连横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士兵四处逃窜,眼中全是迷茫。 “想逃,”山主的声音自天际传下来,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他们逃跑的脚步,相反,他们跑的更快了。 一个呼吸间,山主的手又一次举起,没有人会怀疑,山主这一击就将灭杀所有人。 “已经失败了么?”赢连横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双布满血腥的手,上面有倾城山门人的血,也有颜渊的。 “哈哈哈哈,”他突然癫狂大笑,大笑地看着山主,“来吧,杀了我,让我解脱这一切吧。” “如你所愿,”山主低沉一句,长剑又一次劈下。 这一剑划过空气,甚至连空气都在哀鸣,发出刺耳的鸣叫。 “来吧!”赢连横已经彻底疯癫,他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宽大剑芒朝着自己而来,他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抱歉君上,抱歉颜渊,我无法完成你们的使命了,”赢连横闭上双眼,等待着山主的最后一击。 可是他等了许久,那道炙热的剑芒也没有来到他的身前,收割他的生命。 “喂,小子,你睁开眼看看,死亡还没有到来呢,”一个声音说道,令赢连横睁开眼睛,不知何时,那个一直随军出征的神秘男子来到他的身前,只不过是单手,就将山主划出的剑芒,握在手心里。 “砰,”只见那人也没有使多大的劲,竟然生生将剑芒握碎,而剑芒只是在那人的脚前,留下一条不深的痕迹。 “咦,”山主似乎疑惑,竟然能有人挡住自己的攻势。 “山主,好久不见了,”那个人突然高声道,目光直视着山主。 山主定睛看去,哑然失笑,身影随之降落到地面,和那个人遥遥而立。 “是呀,好久不见了,这都几百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还活着,”山主的眼中微露精芒,直视着眼前的男人,“不是吗,轩辕,密宗的开宗祖师。” “你都没有死,我怎么舍得死呢!”轩辕微微一笑,而在他身后的赢连横已经彻底惊呆,看着身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两百年前,密宗的开宗祖师。 “山底的十里玄阵肯定是你破的吧!” “不过是雕虫小技,当初你破我密宗护宗大阵的时候,击杀我密宗三千门人的时候,可是比这个要难多了,”轩辕的脸色阴沉下来。 “原来你还记得,真是记仇,我都快忘记了,”山主漫不经心地说着,“怎么,这次是来找我复仇的。” “复仇谈不上,”轩辕怒极反笑,“只是来将你夺走的,要回来罢了。” 第60章 :落叶随心,飘风随行 两百多年前,轩辕是密宗的开宗祖师,风光盛极一时,甚至隐隐为数百神秘之地之首的味道,可是,他很不凑巧地遇见了山主。 两百多年前,为了帮助大衍太祖皇帝,铲除大陆上的神秘之地,山主花了三天的时间,踏遍所有的神秘之地,灭杀了大陆上九成的门派,只余得密宗、红莲寺这两方底蕴深厚的势力,得以存留下来。 正是在两百多年前,轩辕第一次见到了那时的山主,那时的山主仅仅持着一柄短剑,轻而易举地便轰破密宗的护宗大阵,仅仅是几个呼吸间,自己的上千密宗弟子顿时身陨,就连自己,也不过在山主面前勉力支撑了五息,便被拍飞。 虽然山主最后并没有对密宗赶尽杀绝,但轩辕依然在此日之后,将密宗的宗主之位,传给了继承人,而自己则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最后不知所踪。 谁能想到,轩辕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内。 “你认为你会有机会,去夺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吗?”山主笑吟吟地看向轩辕,那是山主的绝对自信。 轩辕低垂着头,冷冷地盯着山主,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山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经过了两百年的磨练,我自信能够伤到你,而不是和百年前一样,连你的衣角都触摸不到。” “哦,是吗,”山主笑道,“让我瞧瞧你的道行,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我会让你见识见识的,”轩辕说完,后退半步,走到赢连横身边,低声说道:“你带着你的士兵赶紧退下去,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能够搀和的战斗了。” 赢连横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即便过去了许多年了,轩辕的传说也不止一次出现在评书和传说里,但向此时这样亲眼看见书中的大人物,赢连横的内心还是不可遏制的欣喜。 “是,”赢连横微微躬身,最后看了一眼传说中的大人物后,招呼着仅剩的西魏甲士,向着倾城山的山脚下撤去。 “我说过让你们走了吗,”山主嗔怒,袖袍一挥,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包裹住倾城山的山顶。当西魏的甲士来到屏障的边缘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根本走不出去,那道屏障如天堑一般,阻挡住他们撤退的道路,即便他们能清楚看清眼前下山的道路,可是他们迈不出那一步。 “山主,真的要这么绝情吗,他们只是普通人,”轩辕看着山主的神通,不满说道。 山主不予理睬,不屑道:“他们上山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今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出山。” “是吗?”轩辕哈哈大笑,“好好好,你果然还是百年前的那个山主,还是那个几乎灭亡我密宗的山主,还是这么睚眦必报的山主。” 轩辕说完,身上的青袍已经无风自动,那一直围绕在山主身旁的天地元气,似乎感受到了天地间的另一种感召,纷纷不安扭动起来。 山主抬头看去,原来那个召唤的源泉就是面前的男人。 “不错,竟然可以撼动我的元气,看来你确实进步了,”山主微笑道,也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 “来,”轩辕没有答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感召着全部聚集在山主身周的元气。 终于,在山主身边的元气经过了无奈的挣扎,向着另一个召唤体而去,它们缠绕在轩辕的身周,将四处的空间完全封锁。 “去,”轩辕低喃一句,那些本围绕在他身旁的元气四散而出,奔向山顶的每一棵树木,旋即将树木上的树叶卷起,没有多久,一阵漫天的树海向着轩辕疾驰而来。 它们在轩辕身前形成一个圆形的护盾,但是大部分的树海则是在轩辕身前五尺之地,快速的旋转,将他牢牢包裹在里面,而令人奇怪的是,每一片树叶竟然都在发出刺耳的鸣叫,那是一种只有在兵器碰撞时才会发出的声响。 而此时,那一片片的树叶在空气中循环碰撞,有树叶刮擦过地面,竟然在地上带起一道道清晰的划痕。 这里的每一片树叶都是一柄锋利的兵器,触之必死。 “真是神奇的攻法,竟然连我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攻法,”山主惊叹道,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是我在这两百年间,自行感悟的攻法,我将他命名为‘随行’,希望它将无时无刻跟随我,助我战胜所有阻挡在我身前的敌人,自然,也包括山主你。” “是吗,”山主咧嘴一笑,“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挑战我的权威了,轩辕,你是第一个。” “来吧,”随着轩辕大手一挥,他们身形已经飘飞出去,在他经过之地,皆会在地上留下一圈不规则的痕迹,那都是树叶刮擦地面出现的迹象。那些树叶带着嗡鸣声,随着轩辕一个口诀,依然飞了出去,直逼山主而去。 “来的好,”山主握紧手中的元气长剑,将一片片向自己袭来的树叶击飞,可是当他击飞几片之后,面前依然是茫茫的一片。 “真是没完没了,”山主低喝一句,身体四周散发出威压,逼迫一些距离自己近的叶片无法近身,然后,他的身影迎着轩辕而去。 “山主,来吧,来做个了断吧,”轩辕眼见山主逼近,并不十分惊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对他来说,为了今天的这一战,他已经准备了太长的岁月,今日如果不分个胜负,不管是他,还是山主来说,都是十分遗憾的。 “哈哈,”山主也是大笑起来,能在有生之年,还能遇见势均力敌的对手,这是每一个修行者都乐意见到的。山主已经在巅峰站了许长时间了,高手寂寞,他也已经寂寞很久了。 山主手持着长剑,突入被层层严密包裹的阵中,一连串的精芒从那些叶片的缝隙处渗透出来,令人看不清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砰然的清脆响声,那些围绕在轩辕身旁的无尽叶片的粉碎,看到嘴角吐血的轩辕一连急退十五步后,才停止的身形,以及仅仅身上衣衫破碎几块的山主,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交锋还是山主胜了。 轩辕吐出一口鲜血,他远远比山主更狼狈,身上的青袍已经有多出撕裂,甚至隐约可以看见血迹从皮肤表层渗出,而那些一直围绕着他的树海,也全部颓然飘散在的地上,在地上堆起厚厚的积叶。 而山主明显看起来正常许多,依旧单手持着剑,依旧是那般不可一世的目光。 “可恶,哪怕是我努力了两百年,也依旧不是你的对手吗?”轩辕看着几乎毫发无伤的山主,苦涩说道。 “不,”山主突然说道,摆摆手,看了看自己有些残缺的袖袍,已经被割裂成条状,“至少你可以触摸到我的衣角了。” 第61章 :引劫 轩辕看着山主仅仅被割裂的衣角,只觉得心中憋闷,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衣襟,向后连退数步,才艰难站稳。 “如果这就是你全部的能耐话,你可以去死了,”山主毫不犹豫,一掌拍向轩辕的脑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轩辕必死无疑。 “呵呵,”轩辕举起一只手,和山主对下这一掌,不过整个人再次被击飞,双腿在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拖痕。 “山主,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轩辕突然说道,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山主。 “我怎会知道?”山主不屑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是不死不灭的,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了,你还是保持着两百年前的形态,而我,只能依靠服食天财地宝才能活到今天,虽然修行境界上了一个层级,可依然不是你的对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山主不耐烦说道。 “你应该早就到了渡劫的修为境界了吧,”轩辕惨笑一声,一丝血沫浮现在他的嘴角,显得是那样的狰狞。 “嗯?”山主的瞳孔骤然收缩,似乎轩辕说出了他的心思。 “看来我说对了,”看到山主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化,轩辕自然将这个变化尽收眼底。 “你其实早在百年前,你的修为就应该已经达到能引动天劫的程度,可直到今天,天劫依然没有降临在你头上,这只能说明你使用了某种方法,强行压抑了自己的气息,让上天感应不到,”轩辕看着山主。 “可是你知道吗,修行者能够修行秘术,本身就是逆天的事情,而你竟然还如此托大,强行压住自己的气息,恐怕当你的天劫降临的时候,你的劫会比寻常修行者强烈许多倍吧。” “你,你想做什么,”山主伸出手,一咬牙,已经下了杀心,不当轩辕说下去了。 “怎么,想尽快杀了我吗,”轩辕哈哈大笑道,手指着山主,又指了指天,“今天,我就为你做这个引子,我来为你引劫。” “可恶,去死,”山主冲了出去,身影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 可是这个速度还是不够,当山主来到轩辕身旁的时候,轩辕已经张开双手,全身散发出的气息是那般浓郁,甚至可以在空气中凝聚成实体。 轩辕释放出自身气息的一瞬间,一个比山主召唤出的元气漩涡更大的漩涡,降临到了倾城山的山顶,一股股灭世的威压甚至令普通的士兵直接昏迷过去,令战马口吐白沫,就连赢连横也是勉力支撑才不至于昏迷。 空间蓦然塌陷,一个无形的黑洞浮现在轩辕的头顶,将山顶上的一些树木和建筑向着天空吸去。 苏程程大惊,“快,还能动弹的和我结阵,不然我们全都要死在天劫下。” 北惊风和霍封显然也看见了头顶的异变,连忙来到苏程程的身旁。 三人的背部靠在一起,呈三角状结阵。 “你们把元气过渡到我的体内,由我来触发紫云阁的大阵,”苏程程急促说道,手中不停地结着许多人看不懂的手势。 “是,”北惊风和霍封对视一眼,纷纷调集体内本就不多的元气,可能是苏程程的关系,两人身上的元气竟然从两人身上的毛孔中溢散出来,悬浮在空气中,然后被苏程程吸进身体。 因为吸收了元气的缘故,苏程程的脸色好了许多,而北惊风和霍封一头冷汗,面色苍白。 “对不起了,这个阵法会损耗大量的元气,可能会损害到你们的修为,但这是为了保住倾城山,”苏程程见两人脸色异常苍白,一边结印一边解释道。 “我们知道,先生尽管以倾城山为重,我们的性命不算什么,”北惊风和霍封紧咬牙关,一字一句说道。 “多谢了,”苏程程说完,开始全心聚集大阵。 “喝,”只见苏程程大喝一声,位于倾城山之巅的紫云阁,开始绽放出妖异的光芒,那个妖异的光芒以紫云阁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但光芒并没有扩散多远,只不过刚好将倾城山的山顶的这座孤峰完全包裹。 当光芒绽开的刹那间,北惊风和霍封完全昏迷过去,倒在苏程程的脚边。苏程程看了一眼他们,嘴角一翘,暗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哈哈,山主不愧是山主,竟然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竟然在山顶还有你布置的大阵防护,”看到山顶的紫云阁放出光芒,轩辕早就想到那是防护大阵。 “可惜呀,本来不想那个大阵发挥作用的,”山主低沉着头,浩瀚如星辰的眼睛直视着轩辕。 在那双眼睛里,轩辕看见了许多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有惋惜,可是最多的,还是那双眼睛毫不掩饰的杀意,那份杀意是对自己抒发的。 “怎么,现在还想杀我么,”轩辕得意的笑道,直视着山主的眼睛,“过不了多久,你和我就会一起在天劫中死去,灰飞烟灭,能和山主死在一起,真是最好的结局呢!” “我想你搞错了一些事情,”山主突然说道。 “哦,什么事?”轩辕疑惑。 “你跟随着西魏的大军上山,估计早就是蓄谋已久的,而这一刻才是你真正等待的,引动天劫,让我和你一起死。” “难道不是吗?” “所以我说你搞错了一些事,”山主抬起头看着头顶不断聚集的乌云,在乌云的表层,一圈圈的闪电泛起涟漪,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我是山主,我是不会死的,就算死,我也不会和你一起死。” “是吗?”轩辕咧嘴笑,看着头顶,那个乌云突然分裂,裂成两个,竟然在这个天劫旁形成第二个天劫,而那个天劫的声势是第一个的十倍大小。 “看到了吗,那个就是你的天劫,是我的十倍大小,就算你是山主,也是不可能抵抗天威的,”轩辕癫狂笑道,仿佛已经看见了山主的死去。 “等你死后,倾城山将彻底崩塌,而密宗,将成为天下第一大宗。”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山主冷冷看向轩辕。 “这是自然,虽然我已经放弃了密宗宗主之位很多年了,可既然是我开创了密宗,我就有责任将它发扬光大。” “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山主摇了摇头,再次看向轩辕时,眼瞳中满是可怜。 “我不要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才不应该是被可怜的那个人,你抬头看看,看看那个即将要你性命的天劫,我才是胜利者。”轩辕咆哮道。 “不,我们都是错误的,天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看待一件事的态度。我错,错在当年不该将天下神秘之地屠戮殆尽,致使你活到今天的执念;你错,确是因为你想为密宗做最后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难道不是吗?” 轩辕听完山主的话,低沉下头,低喃道:“或许你是对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当轩辕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道闪电笔直地朝着他的身躯扑了下来,仅仅是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轩辕消失在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而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丈余的深坑,将地面完全灼烧,散出恶心的臭味。 “原来这就是你的命运,”看着被天劫轰杀的轩辕,山主呢喃自语。 他仰着头,一道比轩辕更大的天劫,正在他的头顶蓄势待发。 第62章 :乱世的大幕即将开启 修行者修行秘术,本就是逆天之举,而山主确实如轩辕所说,早在两百年前,他已经到了能够引来天劫的境界了。 山主不想这么早渡劫,他还想留在凡尘间,只为了能够惬意潇洒,谁知道渡完劫之后是什么样的世界呢,万一没有人间那般快乐,这天劫不是白渡了,山主是这样想的。 可是此时此刻,当山主抬起头,看着那个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笼罩住他的头顶的时候,山主长长的叹息,“想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既然你来了,那就渡劫吧,”山主朝着天空大声呼喊,仿佛是说给天听的。他肆意的大笑,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敞开胸怀,静静等待着天劫的降临,至于是天劫将他轰灭,还是山主成功渡劫,这都取决于山主的实力了。 苏程程支撑着山顶大阵,一边抽空看了眼紫云阁前的山主,那个背影依然是那般挺拔,就和收他为徒的那天一样。 时间没有在山主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即便此刻天劫在上,山主依然面不改色。 “轰隆”一声巨响,那是来自天空的咆哮,上天是不会允许一个凡人,来挑战天的权威的。即使这个男人是人世间的第一修行者。 “来吧!”山主大笑,竟然从地上飞起,向着天劫飞去。 几乎所有有记载的渡劫者,都是站在地上度过的,不仅是因为修行者本身对大地的亲切感,也是因为天劫在降临到地上时,那一段在普通人眼里看似很短,实则在修行者眼中很长的下降距离,正是这段距离,足够渡劫的修行者做很多事了。 可现在,山主不退反进,竟然向着天劫冲去。 “轰隆,”天空又是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在惊疑竟然有人这般藐视天威。 一道比之前粗十倍的闪电由上而下,劈向山主。 山主挥一挥手,竟然轻松将那道闪电挥散。 就在山主挥散第一道闪电的一瞬间,第二道闪电降临,这一道闪电比第一道更加迅疾。这一次,山主抽出许久没有使用的短剑,向着闪电劈去,那道闪电竟然被山主一劈两半。 “哈哈,你还有什么招式,都使出来吧,”山主肆意大笑。 天空突然沉寂,似乎在为了更大的威势做出最后的努力,天竟然被一个凡人这样的嘲讽,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轰,”没有给山主任何反应的时间,五道闪电从天空滑落,这一次山主的身影被闪电吞没,然后撞击到地面上,在地上炸出一个数十丈的深坑。 倾城山山顶的土地几乎被这一击夷为平地,一道道天劫的余波冲击向紫云阁,撞击在光幕上,苏程程口中吐出一口血,勉为其难阻挡下了这一击。 紫云阁的光幕挡下了天劫,而另一边,西魏的残余三万甲士可就没有这么好运,几乎是在天劫降临地面的刹那,所有的西魏甲士消散,就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即便是赢连横,也仅仅是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然后便和其余人一样,人间蒸发。 天劫之威,灭杀一切凡人。 灭杀完这么多人后,那个一直与天作对的身影久久没有出现,而天劫也终于心满意足地开始消散,倾城山重新显露出天空原本的色彩,再看此时的倾城山,除了紫云阁大阵守护的范围,其余之地,一切尽成焦土。 待天劫的青烟散去后,苏程程散开大阵,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有那么一愣神的功夫,他真的认为他和那些西魏的士兵一样,要在天劫的轰击中灰飞烟灭。 “山主,”苏程程突然喊道,连忙向着山主的方向跑去。 苏程程挥散那些青烟,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洞内空无一物,没有山主的身影。 “山主,”苏程程的眼角滑下眼泪,难道山主已经在天劫的惩罚下,形神俱灭了吗? “程程呀,你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我是那么容易死的吗?”一个声音在苏程程的背后响起,拍着他的肩膀,苏程程连忙回头,看见了一个全身漆黑的影子。 “你是,山主?”苏程程不确定问道,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没有一处是白的,整个人,像被雷劈过一样。 山主的那双眼睛还是明亮的,那明亮的眼眸瞥了苏程程一眼,“我就是山主,如假包换的山主。” “真是太好了,山主没有事,”苏程程紧紧抱住面前的身影,也不嫌弃山主身上的黑灰全沾染在自己的青衫上。 山主的手轻轻抚摸着苏程程的脑袋,微微笑道,“想要我的命,可不是这么容易拿的。” “山主,”苏程程环顾四下,除了峰顶的紫云阁,其余地方已经看不下去了,“可是,这些地方怎么办呀?” “没事,”山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换在意,“等到时间一到,这些树木植被都会重新长出来的,至于那些损毁的建筑物,等那些贵族子弟回来后,将他们的学费全部翻倍,顺便再征收些损失费,我看他们到底交不交。” “是,”苏程程甜甜一笑,仿佛他还是那个刚刚进山的孩子。 一抹初晨的朝阳照射在仅存的倾城山修行者们身上,暖洋洋的,原来已经到早晨了。 …… …… 大衍,洛阳。 “什么,”听到来人的禀告,刚刚继位的司徒云秦从龙榻上一弹而起。 “倾城山竟然没有被灭亡?而且山主还好好地活着,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司徒云秦沉思着。 “而且……”闫阔海为难说着。他已经由洛阳城禁军统领,一跃成为了帝国的大将军。 “而且什么,说给朕听。” “汉王吕青阳想要宁安以及陇上以外的所有城池,西魏洹公冉炎也想要紧靠西魏的七座城池,”闫阔海艰难答道。 “什么,真是反了天了,吕青阳就算了,竟然连一个刚刚继位的冉炎,也开口要朕的七座城池,他凭什么?” 司徒云秦继位以来,大开杀戒,已经将那些反对他的大臣们,纷纷屠戮殆尽,而闫阔海却果然如吕青阳所预料的那般,归顺了他,避免了一场巨大的冲突。所以,司徒云秦登基,第一个提拔的就是他。 “这可如何是好,朕给的难道还不够么?”司徒云秦愤然道。 “陛下不得不给呀,”闫阔海抬首。 “混账,那陇上距离洛阳不过一百余里,给了他,洛阳岂不危矣。” “臣下在各国的细作打探,夏、燮、南晋三国打算密谋起兵对付陛下,此刻如果不答应吕青阳他们的要求,恐怕到时他们不会出兵维护陛下,”闫阔海说着,看向皇帝的脸色。 “这些人始终不服朕么,”闻言,司徒云秦寂寂地站在那,“有一天,难道他们要洛阳,朕也要双手奉上么?” 闫阔海再次低下头,不敢言语。 “难道朕错了么?”司徒云秦无力地委顿下去,“朕也是司徒氏的宗祠,也想要重振我大衍的河山呀!” …… …… 南晋,颍川。 细腻的雨丝不紧不慢地敲打在淡蓝色的花片上,那株脆弱的生命在风雨中挣扎着摇摆。 一个红眼睛的少女站在屋檐下,伸出手,任凭雨点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墨衣人蓦然出现在廊檐的一角,反剪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少女的剪影。 “越将军,”少女抬起头,隔着雨帘,遥遥地望着他。 越青玄笑了一下,他逐渐发现,只有在这个少女的面前,他才能那样释怀的笑。 “小晶,”越青玄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到少女的身边。 “皇帝死了么?”小晶平静地说着,红色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纷扰的雨线。 “恩,”越青玄的目光从小晶的头顶滑过,“你的演算果然十分准确。” 小晶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地翘起。 “世人的命运不过是推演下的一副卦象,想来不知是悲哀还是……”他的话停了下来。 “是无可奈何吧,”小晶转过身子,面对着越青玄。 “也许吧,”他说着,小晶已经完全长大了,屈指这样算来,自他统领大衍的三十万大军灭南晋的时候,然后被武帝封为南晋王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十二年了,而就是在四年前,他遇到了小晶。 世人无不想知晓自己的命数,那个时候,他本想去求见隐居的大智者虚鬼先生,门开的刹那,却只有那个小女孩拿着棕叶的扫把,呆呆地看着他。 “你是要卜卦么?”在他略略失望的时候,那个声音响了起来,“也许,我可以的。” 冥冥中,这也是命数么? “将军打算如何呢?”小晶的话语将他从渺远的思绪中剥离出来。 “皇帝虽说志大才疏,却终究没有什么过错,”越青玄仰天叹息,“吕青阳杀了皇帝,无非是要和那些反对他的诸侯一战,他自以为有压制诸侯们的武力,那,就给他想要的一战吧。” “又要打仗了么?”小晶问。 “是呀,”越青玄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不打仗,我还真觉得寂寞呢。” 第63章 :恩怨 此刻正是大陆南部最好的季节,刚刚由炎热的夏季转淡为清凉的秋季,这是所有人都乐意看见的事。 从燮国东部的边城云州到大衍的都府,七十年前,这条路还深藏在宏泰山的腹地,而宏泰山也因为高绝入云而著名。 那条路如台阶般层层拔高,越往上去,几乎成为垂直的锋面,这条险绝的道路,不知埋下了多少人的迷途,摔死了饿死的尸骨,但这却永远止不住商旅的脚步。 在往年的岁月中,他们雇佣大量的山民,将大衍檀州的檀香木运到燮国,再将燮国的瓷碗漆器运到大衍,那些都是贵族们喜爱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吝惜钱财的。 道路的艰难让商业的成本增加,为了一劳永逸,由两国最为豪阔的两个巨贾带头,共有三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商贩参与,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和几万人夫前后的开掘,花费的金子据说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其后,终于顺着宏泰山的山势开拓了一条盘山的路和索道。 人一旦上山,便将货物顺着索道让它自行滑落到山脚,因此,当你在奇骏的山路上行走的话,还可以看到络绎不绝的大小货箱,自上而下飞驰的情景,久而久之,这也成为宏泰山的一景。 那间客栈立在宏泰的峰顶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它贴在危耸的悬崖之上,身后便是渺渺茫茫的云海。 这间客栈没有招牌,只有两个硕大的貔貅的獠牙,交叉地挂在门楣之上,乳白色的牙齿已经有微醺的黄,原本锐利的牙齿也变得钝平不堪,看来已经有很久的年月了。 客栈并不是很大,只是用原木制的栅栏随意围成的一个小院,从二楼的屋脊上伸出几根竹片,上面覆盖着灰白色的油毛毡,搭成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下面有七八张桌子,几个脚力打扮的人正坐在棚子下,端着粗瓷的碗喝着麦稞酒。 楚炎凉带着司徒静走进来的时候,西边烟尘骤起,正有一队人马向这边赶来。 司徒静走进栅栏的时候,那些客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虽然是穿着普通的质料和款式的衣服,但是大衍公主与生俱来的,那令人窒息的美和气质,依旧让他们目眩神迷。 若不是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神色俊朗,手持兵器的年轻人,他们一定会上前来搭讪。 楚炎凉狠狠剐了他们一眼,倒是司徒静一点也不在乎那些贪婪的目光,大摇大摆地走着。 “唉,客官请坐,”店小二麻利地用搭肩将凳子和桌子掸了一下,招呼着他们在棚子下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里面不是也可以做么?”司徒静向里面看了看。 “哎呀,真是不巧,里面刚刚给人包了,”店小二说话的时候,门后面突然闪出两个银衣锦袍带刀的年轻人,傲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哼,”司徒静悻悻地坐了下来,看了看楚炎凉,他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炎凉哥哥,刚才的索道还真是过瘾呀!” “过瘾么,”楚炎凉微微一笑,“把你绑在上面丢下去,你就不会觉得过瘾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绑我,”司徒静的鼻子皱了一下“最好还是把炎凉哥哥绑了,扔下去才对。” 于是楚炎凉只好闭嘴,和司徒静斗嘴,从来就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张牙舞爪的仆役踢开一张凳子,簇拥着一袭白衣胜雪的年轻人和一个披着斗篷的瘦小身躯,向着屋里走去。 年轻人的脸色苍白,是典型的那种深居幽宫的贵族的颜色,他的眼睛斜斜的瞟了一眼司徒静,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碰上了楚炎凉的眼睛。 一双充满敌意的野兽一般的眼睛。 店小二显得很忙,匆匆上完茶水之后,就跑到正堂伺候那些大人物去了,这让司徒静觉得相当不满意。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衍的公主自己斟着茶。 “我好饿呀,炎凉哥哥去点菜吧,”司徒静托着下巴,可怜巴巴地看着楚炎凉。 已经招呼了几声店小二,可是只听见几声“来了来了”,却不见半点影踪。 没有办法,楚炎凉气恼地在木桌上砸了一下,站起来向着正堂走去。 “天下是不会再平静了,武皇帝刚刚被杀,倾城山差点也被夷为平地,恐怕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吧,”苍老羸弱的声音在楚炎凉刚踏上台阶的时候,便带来了两个让他不能相信的消息。 门边上两个锦衣的家奴,警惕地看着拿着兵器的楚炎凉,那个年轻人看都没看他们,径直闯了进去。 “喂,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楚炎凉心里开始焦虑,完全顾不上礼仪。 “混账东西,安敢如此和我家公子说话?”屋里只有那个年轻的公子,和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坐在那里,刚才踢翻板凳的家奴向前一进,指着楚炎凉说。 “朋友,”年轻的公子摆摆手,示意家奴退下“你想知道什么消息呢?” “皇帝和倾城山的,”楚炎凉晃动着手中的零落雪,让家奴们很是紧张。 “刚才你已经听见了,”年轻的公子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自重吧。” “真的么?”千万个线头在楚炎凉的心中纷繁地纠缠着,他颓然地垂下手,想起很多事,很多人来。 “怎么这么慢?”那个女孩子飘然走进屋子,腰间的环佩撞击着,叮当作响,她看到楚炎凉站在那里,和从前不大一样,仿佛他所有的精神和意志,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怎么了?”女孩子走过去,扭过头看了看人群中那个高雅的白衣公子,他颔首对着自己微笑。 楚炎凉没有说话,自从认识他开始,司徒静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过。 “我记得这个声音,”披着灰色斗篷的人突然站起来,面向司徒静,在屋檐的阴影下是一张老迈的脸,横沟纵横,从他扭头的那一刻,那双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司徒静腰间的环佩。 “我记得这个声音,”他浑浊的喘息道,鬼魅一样的枯瘦身影在空气中一隐而没,接着突然出现在了司徒静的面前。 “啊,”司徒静吓了一跳,腰间的两只玉环佩,已经握在老人的手中,仅凭着几根淡红的丝绳在抗拒着老人的牵扯。 “你干什么?”司徒静想要去拨开老人的手,但却反而被那只手抓住,他用的劲很大,司徒静已经感到疼了。 那两只环佩只是简单的形状,玉色温润,除了上面一些辨别不清的铭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老人紧紧的攥着它,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仿佛想要将它捏的粉碎。 刹那间,那些灰色的回忆被唤醒。 “告诉我,”老者将脸向司徒静的脸庞凑去,“你和姜问雁是什么关系?” “陆大师,”年轻的公子不明所以,只是听见姜问雁的名字,又看着司徒静,觉得她有些可怜。 “公子不必插手,”老者背对着他,“这是我门派中的事。” “她是我的师傅,”司徒静毫不犹豫地说。 “放开她,”楚炎凉伸出手,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老人而手下留情,他的手在老人的脉门一切,在老人手略微一松的情况下,迅速地将司徒静揽了过来。 温热的气息在司徒静的鼻息游弋,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像这样被他揽在怀里了。 “哈哈哈,嘿嘿,”老人的肩膀耸动起来,奇怪地笑起来,他的声音突高突低,敲打着他们的耳膜,让人难以适应,“这么说,你也是秘术的继承者了?” “我们走,”楚炎凉不想再理会他,拉起司徒静向门边走去。 老人的身体一闪,显然是极其高明的身法,挡在了门边,屋外的光漫过他的斗篷照射进来,他做了一个手势,司徒静认得,那是秘术开始结印的起手势。 “凡是和姜问雁有关系的人,都要死,”他说完这句话,秘术已经发动了。 周围的空气在祈文声中开始雾化成水,然后再凝结成冰。 第64章 :要像风一样自由 “是冰霜之术呀,”司徒静想起姜问雁的教诲,这个老人可能是她遇见的秘术最为高深的人了,居然在转眼之间完成了转化。 “管他什么术,”楚炎凉毫不在意说道,手底下却不敢大意,冰气迫肤而寒,他双手一拉,将零落雪最大限度地展开,双腿微微一沉,剑锋缓慢沉重但蓄满力量,他轻轻地呼吸着,在那次呼吸中,完成那必杀的一刺。 零落雪带着低沉的咆哮自他的手中钻出,破空的杀意在空气中荡漾,把那些刚才还凶巴巴的家奴逼退一步。近了,零落雪离老者的咽喉还有一尺的时候,老人的眼睛突然一张,双手一转,交错而握。 随着那一握,那些在空气中旋舞的冰屑,开始从四面八方向老人的脸前凝结,它们聚集的速度是那样的快,很快在老人的面前形成一快一尺方圆的透明冰盾,将零落雪的剑锋冻结其中。 纹丝不动,剑锋深陷在虚空之中,进退维谷。而寒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们顺着剑身开始蔓延,很快已经越过整个剑身,开始包裹向楚炎凉的手。零落雪安静地横在空中,仿佛即将被冰封的龙。 这样下去,不出片刻,整个零落雪就会被冻住。 “喝呀,”楚炎凉扭动着身子,左脚踏在地上,竟将青石踏碎,借着身体的扭曲,他的手猛地一捋。 零刺,在零距离没有发力空间的情况下,完成的一击。 老人抬起头,轻咦了一声,那几乎是不能再大的力量,随着零刺一现,光平如鉴的冰之护盾,于剑锋处开始出现一丝裂痕,那个裂痕随即扩大。 “咯咯,”裂痕越来越多,直到零落雪完全破坏那冰屑凝结的力场。 哗啦,零落雪终于挣脱束缚,像脱缰的野马,在纷纷扬扬落下的冰幕中,锲而不舍地再取老人的咽喉。如此快的速度,令老人根本无法结印,于是他将身子一侧。 那一侧已经足够了,楚炎凉一把揽过司徒静,一个鱼跃,已经落在院中。 “陆大师,”年轻的公子凑上前来,陆大师老迈的脸上泛出青紫色,刚才那一击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人不说话,推开年轻公子的手,提袍追出门去。 “上马,”楚炎凉急切地向栅栏外的马跑去。 那一粒冰尘居然后发而至,在空气中拉扯出一个接一个的气晕,就在楚炎凉的手刚碰到马身的时候,透明的冰尘毫无征兆地从那匹马的左耳进入。它再也没有出来,只是从马地右耳冲出一片血雾,那匹马发出一个轻微的颤抖,向地面倒去。 接着,楚炎凉把脸一侧,有一粒冰尘贴着他的鼻尖画过,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冰尘再至。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上马,刚才还想结印的司徒静只有随着楚炎凉东躲西藏。 “走,”楚炎凉放弃骑马的打算,拉起司徒静开始奔跑。 “哼,”老人冷哼一声,骤地一窜,骑上了栅栏外的一匹马,他的身法虽快,却不适合长途的追赶。 “呼呼,”司徒静喘息着,身体愈发沉重,马蹄的声音如影随形,还有那趋在他们脚步之后的冰尘。她的身子猛地一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楚炎凉扛在了肩上,就像他平时背着追月弓一样。 “啊,”司徒静尖叫着,一粒冰尘在她刚落脚的地上,轰然碎裂。 “好险,”司徒静擦着头上细密的汗珠。 “可恶,还真是紧追不舍呀,”楚炎凉咬紧牙关,根本没有回头的时间。 双腿的速度始终及不上训练有素的马匹,马啼声越来越真切,慢慢的进入到攻击的范围,老人一手牵住缰绳,居然用单手结印。 “小心,”脸贴在楚炎凉背后的司徒静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老人手中的冰芒盛开,宛如莲花。 到了,人工修缮的下山之路一展数里,如一条缎带将宏泰山清郁的山色一分为二。 “抱紧我,”楚炎凉将司徒静放了下来,又迅速握着她的手,然后扣在自己的身上。 “哇,炎凉哥哥,你要干什么?”司徒静完全身不由己,她看着楚炎凉将零落雪一横,平放在那供货物使用的索道上。 “你不是说,过索道很过瘾么?”他用双手把持住零落雪作为支点的两侧。 “疯了,炎凉哥哥疯了,”司徒静已经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楚炎凉的脚已经在地上蹬了一下。 “抱紧我哦,”他说着。 “留下吧,”与此同时,冰芒已经凝成,在楚炎凉开始下滑的同时,冰芒从老人的手中脱离,带着无法比拟的速度,拖曳着惨白色冰冷的尾哨,向楚炎凉的背后砸去。 砰,只是毫厘之间,冰芒击打在数十根精铁合围的缆绳上。 迸裂,缆绳只是微微地波动一下,数以千计的冰芒刺破云幕,如同利箭般向周围绽放。拨云见日,金色的眼光倾盆而下,照射在那飞散的冰尘上,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色的、锐利的光芒。 司徒静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样盛大的光芒,在那样妖艳的一片绚丽中,剑身开始在缆绳上滑动,有风在耳,发丝飘舞,衣玦猎猎作响,老人的光芒还有宏泰山顶被统统抛到脑后,最后连那追赶他们的冰尘,也化为了乌有。 “啊……”司徒静尖声的大叫着,风将她的声音揉碎,成为不真切的音调,那不是害怕的喊叫,是兴奋。双腿悬空在起伏的山岚上,开始的时候,视线还可以和山脊平齐,可以听见那些正在上山的人们的艳羡的声音,最后,那抹绿和那些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成为淡蓝色天空中一个模糊的背景。 “这是飞呀,”司徒静紧紧抱住楚炎凉,他像木偶一样吊在苍穹之下。 “喜欢么?”楚炎凉大声的喊着。 “恩,”司徒静使劲地点着头。 碧空如洗。 司徒静闭上眼睛,开始享受那如一生一样漫长,却又短暂的飞翔。 第65章 :屋顶 进入你眼中成像的,应该是一幅画,画风柔媚,下笔遒劲。起先是绿色白色黑色的颜色杂糅在一起,用大写意的手法泼洒在天地之间。 在行将来到云州的时候,深入大衍的腹地,画风却陡然一转,仿佛是用细致的紫毫勾勒的精微工笔画,一转一折,井然别致。 大衍多山,一路上你可以看见一座座建立在丛山之间的城市,或者说山生长在城市里面,他们沿着山势开辟道路,遇到无法征服的,便在山坡之间架设吊桥。在那些小块的木板上行进,脚底便是千百尺的空荡。 从城基抬起头看向天空,你会看见笼罩的那一张网,由吊桥和绳索构成的网。这样的城市,想起来是多么地惊心动魄,但越往大衍的腹地前行,规规矩矩的城市也就越多,比如大衍的国都洛阳,它就坐落在一块来之不易的平原上,格局严整地包裹在高大的城墙之中。 楚炎凉和司徒静到达的时候,太阳的颜色已经如蛋清中的黄一样浑浊,暮色下的云州,在通过山峦抵达的光线下昏昏欲睡。 “炎凉哥哥,我们是去倾城山么?”司徒静问道。 “恩恩,”楚炎凉点点头,便策马继续行进。 “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司徒静惊喜说道,不由得把楚炎凉抱得更紧了。 “是呀,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楚炎凉看了眼越发浓厚的天幕,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 …… 当他们进入云州城后,楚炎凉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铜制的铃铛和一根丝绳,他把绳子绑在司徒静的床头,绳子的另一边,在他的床边。 现在并不是旅行的好季节,因此他们轻易找到一间舒适整洁的客栈。楚炎凉做这一切的时候,司徒静笑眯眯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柔情,她知道,炎凉哥哥这么做,都是为了她的安危呀。 “有什么事,你就摇铃铛,我会很快过来的,”楚炎凉站在门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司徒静已经将身子倒在床上。 楚炎凉默默的退了出去,然后开始思索到底该如何继续,他想告诉她,告诉她皇帝已经死去的消息。可是这仅仅是“想”而已,他只能隐瞒下去,他不能想象司徒静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什么样子。 那巨大的悲痛是他难以分担的,楚炎凉叹息着,就让这些伤就这么蛰伏下去吧。 闷热的空气滞留住,不再流转,司徒静拨开帷帐,透过窗棂的缝隙,月光活泼的钻了进来。寻觅着光线的影子,她伸出手推开了窗。 那是惨白的光,原来不管身处何方,月光却是一样。 一重重的屋脊构成月光最完美的底色,它们浸泡在月光下的空气上,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银灰色。司徒静回首看看身后的那堵墙,楚炎凉应该已经睡去了,这些日子,他实在是很累了呀,司徒静这样想着,嘴角挂着一丝名为幸福的微笑,在它乡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能豁出性命保护你,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呀! 司徒静就这样愣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窗外的万籁成为不可思议的沉默,银色的巨大的沉默。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弭了,犬吠猫鸣,以及人们在睡眠中的呼吸打鼾声,甚至风画过城市穹顶的声音,最后,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死去了。 但是,那些轻微的碎裂的声响还是钻进了司徒静的耳中,那个声音十分奇特,不类于司徒静听到的任何声音,那个声音纯洁毫无杂质,却如此熟悉,牵引着她的心跳乃至周身的血液。 司徒静本来已经转过身向床边走去,却突然又折转身体,推开窗户,在星辰的暗力作用下,飘渺之息已经发动,将她纤细的身体包裹住,就似一只云雀,轻盈地钻出窗棂的限制,在城市的上空,重重的屋脊之上,朝着那个声音的来处掠行而去。 仿佛几生几世的辗转,素色的月光下,司徒静感觉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她念动咒语敛住气息,停在一处房脊之上。她的脚尖刚触碰到瓦片,就感觉到秘术结界的力量。 这并不让人奇怪,很久之前,那个传授她秘术的人就告诉过她,天下之大,本就有许多秘术师存在其中。 被搅乱的气息波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丝气纹顺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沟壑,向远处流动,最后抵达黑袍人的脚下。 他盘坐在屋脊之上,双手交错再次结印,想知道是谁冲破了结界,可是除了那细微的波动之外再无动静,他重新凝神,却不知道那个时候,司徒静就站在他身后不过咫尺之地。现在在黑袍秘术师的感觉中,她不过是空气中的微尘。 司徒静立在那里,穿越无尽的苍茫,在黑袍秘术师端坐的屋脊之下的那片空地上,看到了那个人。 白衣姜问雁。 她的手指一如从前般,在月色下散发出柔润的光来,只是她的表情变得冰凉彻骨。 “陆琦元,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姜老师,”司徒静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就看到与她跟前的黑袍人成对立之势的方位,却还有两个黑袍人端坐在此。 三人对付一人,这是要将姜问雁彻底灭杀在此。 一个黑袍人站起身,他的身后是一堵墙,在墙面之上,隐约可以看见固定着一个人,一个手脚被分开固定,摆成大字形状的人。 “姜问雁,”黑袍人的声音如洪荒大地的泥土般干涩,“我念在你是姜晨的女儿,你自尽吧。” “如果我死了,你能放过庄佑么?”姜问雁的手垂了下来,锐利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看着墙面之上的那个人。 “不能,”黑袍人冷淡地说着。 “为什么,”姜问雁怒极,“难道杀了我还不能消除你的恨么?” “愚蠢呀,”黑袍人反剪着双手,踱出两步,“我并不恨你,虽然你为了他,”他停下来指着墙上的人,“杀了我的儿子,可是我并不恨你。” “哦?”姜问雁恢复了秘术师的安静。 “你杀了我的儿子,证明他根本配不上你,”黑袍人继续说,“可是你却不该背叛密宗,投奔倾城山,因为你是这一百年来,密宗最具才华的秘术师。” “难道我的才华,连老师也比不上?”姜问雁嘲弄道。 “比不上,”黑袍人沉吟着,“这个男人,毁了我们密宗所有人的希望,所以他也是必须要死的。” “造物还真是弄人呢,”姜问雁自顾自地说着,“是你们错了,你们不该把那么大责任加在我的身上。” “是我们错了么?”黑袍人喃喃地说着,“那么,就让我们来修正这个错误吧。” 第66章 :血月之舞 “来吧,”姜问雁淡淡的说着,却开始暗暗凝结水月之气,然后,被绑在墙上的那个人,在昏迷中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姜问雁诧异地握紧手,不得不放弃凝气的打算。 “别动,”黑袍人竖起一根手指,向前迈出一步,将干枯的脸庞暴露在月光的洗礼之下。那时,惊讶的司徒静咬紧嘴巴,使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来,那张脸却是在宏泰山上追杀自己和楚炎凉的老人。 “你看,”老者伸出手,沿着空地周围的房屋平划出一个圈。 “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三个结界师,已经将结界的范围内所有的气息割断,而这个空地所有的气息都早已被我搜集,并转化为枷锁负在他的身上,你每一次结气,枷锁的束缚就会收紧一分,他也就会更痛苦一分。” “为了我,看来你们也是煞费苦心了,”姜问雁冷哼一声,眼光越过老者,关切地看着墙上的庄佑。 “嘿嘿嘿嘿,”老者干笑着,却伸手开始结印,不断地有气息从庄佑的身上抽离,枷锁开始收缩,庄佑身上的衣服开始被勒紧成褶皱。 “住手,”姜问雁大叫着,“想不到堂堂的密宗大长老陆琦元,也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你们不要伤害他,要杀就杀我吧,”她反剪双手,立在月光之下,摆出束手就擒的姿态。 “很好,”老者点点头,手中的冰尘已经凝结成锥,蓄势待发。那个时候,姜问雁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冰尘的寒气开始在空气中扩散,在月光下映照着发出惨白色的芒。 突然之间,白芒一长,从老者的手中绽放而开,拖拽着耀眼的芒尾,笔直的射向姜问雁。 风声在耳,姜问雁闭上眼睛,直到最后,她始终不愿意去伤害那个叫庄佑的男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 死亡曾经是那么近,一刻也未停下脚步,她感到滴滴的温热溅在脸上,过后是一声娇呼。等她睁开眼睛,司徒静的身躯已经软软地向她身上倒伏。 冰尘在她的肩胛穿过后融化,血花从背后喷薄而出,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司徒静的身影在屋脊上一掠而过,冲破结界师的力量,替姜问雁挡下来致命的袭击。 “静儿,”姜问雁伸手扶住她的躯体。 “姜老师,”司徒静笑了笑,伸出手捂住肩膀,“那个人,便是老师一直思念的人么?” 沉默,然后姜问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是的。” “那是很漫长的思念呵,”司徒静轻轻的说着。 “死亡从未漫长过,”老者打断她们的话,银白色的眉纠结反复如炽的双眼之上,他的手腕一动,又开始结印,然后又是他身后那个男人呻吟的声音。 姜问雁慢慢地放下了司徒静的身躯,站了起来,那一刻,皎银色的月光接近凝结,仿佛亘古以来从未改变。十几年前,那个在密宗门下惊世绝艳的小姑娘重新出现。 老者的眼睛眯了起来,手中印记的速度却变得更快,姜问雁却在弹指的时间轻叱一声,拔地而起,白色的衣玦迎风破开,在空中一掠十步,突然向那些守着结界的结界师发起袭击。 “愚蠢,”老者冷哼一声,捻起手中的一粒冰尘,向空中那个白色的影子****而去。 破空的声音划破静谧,构成挽歌的序曲,血花在月下妖冶地怒放,仿若是星罗棋布的星辰,寥落地散布在结界师的身前。 结界师巍然不动,从始至终双掌交结为印。 姜问雁一击未中,却全然不顾伤口的疼痛,双足在屋檐上一点,原来她的身法也是这样的快,像是蝴蝶般轻盈的姿态,已经弹身折向另一边的结界师,可惜老者的冰尘更快,后发先至地追上了姜问雁的身体。 “老师,”半卧在地上的司徒静伸出手,而姜问雁似乎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她的爱,她的恨,她的所有的所有,仿佛此刻的她已成为一股执拗的怨念,只为了冲破这结界的怨念,即便是在最后的那名结界师的面前,她仍未能逃脱被冰尘穿射的命运。 血花扬舞起来,在月光下成就诡异的美。 白衣上的血液开始扩散,血浴之下的姜问雁却笑了,老者的眉毛皱了起来。 “老师,”司徒静想要说话,却被打断了。 “静儿,”姜问雁扭过头看了看她,“你已经在倾城山学会了大部分的秘术,老师今天晚上就传授你最后的秘术。” 那时候,司徒静的眼睛被映成暗红的颜色,月色裹挟着血流如雨丝淋滴而下,在姜问雁的手腕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两寸的口子。血流在她的脚下逶迤,继而向周围呈线状扩散。 在刚才姜问雁洒下鲜血的地方,血点开始躁动,敲打着砖瓦,空灵若鼓点,它们在等待,等待流动的血和自己汇集起来。 “这是……”记忆在老者的脑中过滤着,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老师,”司徒静叫了起来。 姜问雁并没有理会她,“这便是血月之舞秘术。” “你……”老者终于想来起来,他的身躯剧烈地抖动着,“你居然……闪开。” 他对着那些结界师怒吼起来,可惜已经晚了,血点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温热的血气为它们注入最后的活力,它们一个连接着一个突然爆裂开来。 更加密集细小的血点在空中成为血雾,就在那些结界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血雾已经扑面而来。那是那样庞大范围的攻击,根本避无可避。 炙热的,是血,他们的身体被血点打成筛子一样的形状,瞬间面目全非,老者已经顾不上攻击,转而牵息而动,用冰息凝成的力场护住自己的身体。 姜问雁的身躯颓然而落,随着血液的流转,她的生命开始被带走。 “老师,”司徒静扶住她的身体。 “血月之舞的代价,便是生命呵,”姜问雁的脸色惨白若纸,“静儿,你不要悲伤。” 可是,少女的脸上已经是一片莹光。 “老师,”司徒静伸手,想去止住那流血的伤口。 “没有用了,”姜问雁说道。 “哼,愚蠢,你虽然破了我的结界,可你们却不还是难逃一死么?”老者手中幽光再现。 然后他的面前立起了一个影子,大衍公主的身影看起来羸弱不堪,可从姜问雁的方向看去,那个背影坚不可破,比起那个在倾城山学艺的少女,司徒静已经变了。 那是悲伤和愤怒的力量。 “就凭你么?”老者轻蔑地一笑。 司徒静没有说话,失去结界的束缚,现在可以正常地施术了。咒法的语在脑中默念数遍,印法已经开始生成了。 第67章 :白头 “好,”老者破碎的衣袍迎风一展,“以我数十年的修为,赌上我陆琦元的名誉,”如同在向虚空中迈了一步。 “今日你若接下我的冰戟,我便放过你们。” 少女的眼神如同战士一样燃烧起来。 老者闭上眼睛仰天长啸一声,命运总是这样嘲弄世人么?那样清亮的眼神,却和当年那个背叛密宗的姜问雁一模一样。 “那么,就让我来毁灭它吧,”转念之间,老人的身影一展,凌空而起。 灰蒙蒙的水汽在秘术的作用下,在宽大的水纹袖袍之下聚集,那些密集的水珠如同惊慌的飞虫,相互合拢挤压成为一只戟的形状。没有发出任何警戒的话语,冰戟已经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从老人的手中凛然迸射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司徒静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抵抗的方式,她呆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锐利的气息扑面而来。 “静儿……”姜问雁看着她,叫出声来。 然后,一把同样冰冷的长剑也出现了,那把剑仿佛生长在她的生命之中一样,无处不在。 三尺三寸的零落雪,灿如闪电,从空中俯冲而下,准确地挡在冰戟之前,冰戟的矛头碰在零落雪的剑身之上,化成飞溅的水花,打湿了少女的脸庞。 清亮的水花,从司徒静的脸上滑落,惊魂未定的她,斜眼看见站在房顶上的楚炎凉,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混账,”老者暴躁起来,“又是你,你知道你打扰了秘术师的决斗么?” “我不知道,”楚炎凉从房顶上一纵而下,冰冷的眸子紧紧地盯住老者,“我只知道,你不能伤害她。” “炎凉哥哥,你怎么来了,”司徒静俯身去扶姜问雁,小声地在背后问。 “楚炎凉,”姜问雁想起来了,那个倾城山中,最勤奋的那个少年。 “好,很好,”老者点着头,伸手将斗篷挡得更严了,楚炎凉注意着他的动向,手已经开始握紧零落雪。接着老人的身体如同青烟微冉,转瞬便无迹可寻了。 “他走了,”看到仍然警惕的楚炎凉,司徒静抬头对他说。 “姜老师,”听到老者离去的消息,楚炎凉才如释重负地蹲下来,查看姜问雁的伤势。 “若非受到老师的重创,他们是绝对不会走的,”司徒静看着姜问雁越来越虚弱的样子,禁不住要哭出来。 “不要悲伤,”她的表情却是如水的平静。 “庄佑……”越过司徒静的身躯,可以看见挣脱束缚的庄佑,从墙面之上颓然而落。 “庄佑,”她看了那个身躯一眼,便不再去看,而是把眼睛飘向遥远的天际。 “我就要死了吗,我好想再看到你,可是已经不能够了啊,”她的声音慢慢微弱下去,成为哀伤的旋律。 “老师,”司徒静摇晃着那个冰冷的躯体。 “老师,”她大叫着,然后就是恸哭。 楚炎凉平静地看着,这便是死亡的本色么?那个时候,锤子也是这样的平静呵。 他转过头,看着庄佑倒下的地方,而那个时候,庄佑已经站立在那里。 淡淡的黑色中,分辨不清任何的表情,只是隐隐地感觉到,那悲伤矗立地仿佛山岳一样的巨大。 “问雁,”庄佑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姜问雁的双眼却慢慢地永远溘上了,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上最后一句话,就这样别离了。 他们总是这样无声地错过,一生都是在错过。 …… ……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你,”庄佑将姜问雁的尸身放在马车的车厢中,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说。 “庄先生要去哪里?”楚炎凉轻声地问。 “我也不知道去哪,”他说,“皇帝已经被杀了呀。” “庄先生!”楚炎凉大喝着打断他的话。 错愕的时候,司徒静已经向前一步,抓住庄佑的手腕,“你,你说什么?” “难道你们还不知道么?”庄佑奇怪地看着楚炎凉和司徒静,“皇帝已经被杀了,这个天下,马上就要乱了呵,而我又该何去何从呢?”他喃喃地说着。 司徒静的眼前已经成为了一片空白,身体也慢慢的倒了下去。 “静儿,”楚炎凉扶住她,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 …… 梦中,父亲的身影不时出现在司徒静的眼前晃动着,那么的近,却仿佛又很远,伸出手,却什么也触碰不到。等她醒来的时候,楚炎凉端坐在床边肃然地看着她。 “是的,”没有等她说话,他已经开口了,“我早就知道了,我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司徒静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她。 “我有时候在想,我或许能带着你这样一直走下去,让你永远都不知道,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他兀自说着。 “我现在告诉你,皇帝的确已经自杀了,逼死他的人是司徒云秦。” 司徒静还是不说话,她的眼神涣散,像是在看什么东西,却又像什么也没有去看。 “我保证,”楚炎凉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去安慰她,“即使你的父亲不在了。至少还有我,还有倾城山的教习们。” 楚炎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要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炎凉哥哥,你可以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静,”司徒静翻过身子,侧身面对着里面。 “好,”楚炎凉站起来,向司徒静的背影看了看,然后转身将门关上。他将零落雪和追月弓靠在墙边,自己却缩在零落雪的旁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静然地守在那里。 “这便是悲伤么?”司徒静问着自己,她的心突然空落落的,无依无靠的空荡。 “父亲,”从今天起,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么。 她想哭出来,却发现没有眼泪。 …… …… 第二天,当司徒静推开门,就看见了墙角的楚炎凉。原来还有一个人这样一直在守护着自己。 “喂,炎凉哥哥快醒醒,”她摇醒楚炎凉。 楚炎凉抬起头,然后就楞在那里,成为一块木头。 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表达他的惊讶?一夜之间,盘绕在司徒静头上的青丝已经成为了雪白,那触目惊心的白,让他想起了倾城山最冷冽的寒冬。一夜白发,是什么样的疼痛才能有这样的能量? “你,你没事吧?”楚炎凉不敢多问。 “没事,”司徒静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好悲伤呀。” 楚炎凉静静地看着她,一刹那,他感觉那便是世上最大的悲伤。 笑着的悲伤。 “我们走吧,我们回倾城山,我想去看看北惊风老师,想去看看先生,想去看看山主。” 楚炎凉忽然觉得,之前经历的所有磨难,听到的所有噩耗,都不能像司徒静此刻的表情那样清楚地说明着一件事:这世间的一切,都被命运推动着变化,其势不可回转…… 司徒静和楚炎凉就这么安静地互相望着,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万年,楚炎凉和司徒静同时笑了起来,他们知道,无论未来怎样,都终须去面对。 他们不知道的是,乱世的巨轮,正被少年们缓缓地推动。 第68章 :打算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十万人竟然连两百人镇守的倾城山也攻不下来,你说,你们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年轻的西魏洹公冉炎将案上的酒杯,砸向阶下跪伏的西魏群臣。 太傅更是直接领着群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便惊叹于军队的无能,一便又在感叹山主的可怖,竟然一个人击杀了西魏的十万大军。 这一战可是流传到大陆上,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了山主依旧活着,而且境界实力比起两百年前,没有丝毫变化。而与此同时,所有国家的君主都知道了,西魏的战斗力还敌不过山主,他们自己自然也敌不过山主。 倾城山依旧是天下神秘之地中,最强的势力,无论是密宗还是红莲寺,在两百年后,依然只能屈居其后。 山主依旧是横亘在所有诸侯面前,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那座山比天还高,连天劫都对他无可奈何。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一位朝臣抬起头,看向场上匍匐的的同僚们。 “那又能怎么办,山主没有在天劫中死去,倾城山就依然是不可侵犯的地界,难道你想再让我十万西魏儿郎去倾城山赴死不成,”太傅皱了皱眉头,扭过身子怒斥道。 唐玄老将军是场中唯一能站着的大臣,他听着大臣们的议论,年迈苍老的脸上露出一副本就理所当然的叹息。对于君上派十万西魏大军征讨倾城山,他本就是拒绝的,所有君上只能派遣自己的亲信赢连横以及心腹颜渊为将,可惜,他们全部都将自己的性命留在了倾城山上。 “唐老将军,”冉炎突然说道,看向太傅身侧的唐玄。 “寡人已经知道自己的过错,不知老将军有何对策,来面对这已经出现的局面,”冉炎看着唐玄,面上满是求贤若渴的急迫。 唐玄听罢,轻叹一声,对着冉炎一拱手,沉声说道:“回陛下,为今之计,唯有将我西魏所有的修行者集合起来,训练出一支专属与西魏的修行者队伍,如此,陛下才能拥有与倾城山,与天下抗衡的实力。” “你这说法谈何容易,”立于两班之中的户部尚书说道:“供养一名修行者一年所花费的开销,足够武装一支五百人的重甲队,如果我们拥有自己的修行者组成的队伍,那朝廷的开销又何止是万金。” 唐玄不屑摆摆手,对着冉炎继续说道:“臣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至于陛下是否采纳臣下的意见,全凭陛下掌握。” 唐玄说完,又重新站回到太傅身边,沉默不语。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唐老将军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至于户部尚书,也是十分有理,毕竟武装一只全由修行者组成的队伍,还不是很现实。”冉炎思索道。 “我们西魏不像汉和夏国,他们拥有密宗和红莲寺两大神秘之地的支持,而我们,只能依靠着一些自愿来我西魏任职的修行者,数量上是远远比不上密宗和红莲寺的。修行者这条我们只能暂时搁置,各位爱卿,还有没有更完备的计划。” 冉炎的目光扫视着阶下众人,大殿之上一时之间沉默下来,竟然没有一人发言。 看着这帮朝臣,冉炎的心底越发愤怒,这些酒囊饭袋之徒,竟然就是父王留下的朝中骨干,他们完全发挥不出作用,看来有时间该对朝局进行清洗了,冉炎心中暗道。 “陛下,”太傅清清咳嗽一声,打破了朝堂上的沉默。 “哦,原来是太傅,太傅有何良策。”冉炎惊喜道。 “臣只是想说,陛下前些日子向大衍元帝索要七座城池之事,大衍已经派遣使者会见过微臣,大衍元帝拒绝了陛下提出的要求。” “什么,司徒云秦竟然感瞧不起寡人,寡人向他索要城池是寡人赏赐的天大脸面,既然司徒云秦这般不赏脸,我们也只好对他出兵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四五名大臣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手中持着象牙的斛板,连声说道。 “陛下前段时间差使十万大军征讨倾城山,结果无一人活着回来,如今距离那天过去不过三日,陛下如果贸然妄动刀兵,恐账下将士会有怨言。” “是呀,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这时,就连太傅也说道。 “你们……”冉炎气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己这个皇帝得来的着实没有什么多大的实权。 冉炎看着朝下的大臣为了是否出兵大衍发出激烈的言论,整个朝堂之上如世俗菜场一般,没有秩序,冉炎看着这些文臣,心中无名火起。 “够了,”冉炎拍案而起,怒视着阶下的群臣,群臣们这时才醒悟过来,连忙低伏在地面上,口中细声喊着“陛下息怒。” 冉炎的胸腔剧烈的起伏,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呼,”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重新端坐回龙椅上。 “你们说不打,寡人不打大衍便是,”冉炎瘫倒在龙椅上,从未有过的疲惫袭上心头。 “陛下英明,”冉安说完,阶下又是传来一阵欢呼万岁之声。 唐玄冷眼瞧着这一切,迂腐,他在心中说道。他早已经瞧出了在场众人的想法,谁都想要保全自己的位置,自然谁都不愿意打仗,真是愚蠢。生于这个乱世,不打仗就意味着向他国屈服,没有武力的彰显,他国便会以为你弱小,这群只懂得为自身谋求利益的迂腐酸儒生,实在是令自己看了恶心。 “陛下,我朝可调动人马,除去一应护城的禁卫军,还可以抽调出三十万重甲士,唐某此时就不明白了,大衍朝已经到了气运衰微的命数,唐某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是怕大衍这只苟延残喘的老虎,还是在害怕那远在南晋的越青玄。” 唐玄大声呵斥着,那些大臣都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想到,唐玄会在此时跳出来。 正在他们几欲还击的时候,冉炎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见他拍着手,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大殿之上。 “唐老将军说的好呀,将军所说的,也就是寡人想要说的,”冉炎走下台阶,走到唐玄的身旁,拍了拍唐玄的肩膀,然后环视着场中群臣,“我们西魏还有三十万重甲士,我们不惧怕任何一个国家,既然他们要战的话,寡人给他这一战又何妨。” “陛下……”大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冉炎挥手制止。 “就按唐老将军说的办,如若以后真有国家侵犯西魏的领土,寡人将授予唐老将军全部的指挥权,由唐老将军代替寡人上阵,将那些不服西魏的贼人彻底驱逐出我西魏的国土。” “是,”见到冉炎的态度坚决,所有人都知道,再说下去没有什么好下场,于是他们拜伏下去,齐声支持着冉炎的想法。 “多谢陛下,”唐玄单膝跪地,跪倒在冉炎的脚边。 “唐老将军呀,”冉炎将唐玄扶了起来,眼神炽热的看着他,“今后,西魏的未来,就托付在老将军的手中了。” “是,”唐玄再次跪下,“唐玄,必不辱君命。” 第69章 :质子 已经到了要离开云州的时候了,为了将司徒静那满头三千烦恼丝彻底掩盖起来,楚炎凉很是下了一番心思。 他特意在云州城中,找了最好的手工作坊,为她做了一条流云花纹饰的围巾,围巾十分轻薄,恰恰好能够遮掩住司徒静的白发。 “怎么样,喜欢吗?”他问道,问向手边的司徒静。 司徒静低着头,红着脸,接过了楚炎凉手中递来的丝巾,然后小心地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张俏美的容颜。 “恩,”她静静恩了一声,如虫鸣一般,可听在楚炎凉耳中却如天籁。 他一直不希望司徒静还沉浸在彻骨的悲伤之中,而自己却无法分担她的苦痛,只能看着她一夜白头。 看着这样的司徒静,楚炎凉微微一笑,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仿佛已经忘记了皇帝已经死去。 “喜欢就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只好拿去丢掉了,”楚炎凉顺势要去摘司徒静头上的丝巾,调笑道。 “别呀,”司徒静连忙捂着头上的丝巾,俏脸不满道,生怕楚炎凉抢走她头上的丝巾丢掉。 “好好好,”楚炎凉连连摆手,亲昵地看向司徒静,目光中满是柔情,“既然你喜欢,它便是你的。” “谢谢炎凉哥哥,”司徒静笑道,眼睛如柳叶一般清新亮丽。 “没有什么,你准备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云州,向倾城山的方向进发了。” “恩,”司徒静恩了一声,转过身去房中,收拾东西去了。 “呼,”楚炎凉长吁一口气,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内心莫名的感叹,希望这样的司徒静能一直陪伴着他。 …… …… 约莫走了五天的路程,楚炎凉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距离倾城山下最近的一座城市,豚镇。 这是一座仅能容纳不过十万人的小镇,小镇中人民风淳朴,因为处在倾城山下的原因,小镇中没有人服大衍的兵役,除去日常的城守军之外,便没有其他多余的军队。 而这个城市是楚炎凉最熟悉的一座城市,这里也是他出山游历天下前,唯一到过的地方,看着小镇前熟悉的牌楼,看着那些熟悉的人,看着那些熟悉的事,楚炎凉终于开怀大笑起来。 这一趟游历天下的一系列经过,实在是有惊无险,他们遇见了许多人,也一次次险象环,然后他们都活了起来,将那些要他们性命的家伙留在了黄土之下。 当马蹄踏入豚镇的瞬间,楚炎凉多么想振臂高呼一声,到家了。 “炎凉哥哥,我们快到了吗?”司徒静问道。与楚炎凉不同,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知道这里离倾城山的距离。 “是的,”楚炎凉点点头,“穿过这个小镇,我们就到倾城山了。” “真的吗?”司徒静眼睛亮了起来。 “恩,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去填报肚子要紧。” “是呀,炎凉哥哥要不说的话,我都快忘了,”司徒静揉着干瘪的小肚子,不满说道。 “哈哈哈,”楚炎凉哈哈大笑,旋即一扯缰绳,向着他熟悉的一家饭馆走去。 将马交到饭馆的小厮手中,楚炎凉牵着司徒静走入这家楚炎凉只要每次下山,就会来的饭馆。 “二位客官,要点什么?”小二熟练的将凳子和桌子掸干净,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嬉笑道。 “把你们这招牌的菜色各上一份,”楚炎凉坐在凳子上,对着小二说道。 “好嘞,客官,您稍微坐一下,菜马上就来,”说着,小二又变戏法地为楚炎凉和司徒静翻出两只茶杯,将怀中的铜壶倾泻而下,清亮的茶水瞬时充满两人的茶碗。 楚炎凉提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唇,在接连的战斗过后,能有此时片刻的清闲,是最惬意不过的了。 “炎凉哥哥,好像你对这里很熟悉呀!”司徒静讶异问道。 喝过茶水,楚炎凉才缓缓说道:“以前还没有出山的时候,每一次老师出任务的时候,只要离倾城山不是很远,我就会缠着老师带我出去,而我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 楚炎凉看着空荡荡的茶碗,似乎想到了许多过往的事情,“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才只有十二岁,那时老师正巧在这里出任务,我便一起跟着来了,而在中午的时候,老师带我在这里的饭馆吃了一顿饭,就是在这家饭馆。” “原来是这样呀,”司徒静感叹道,便开始望向屋外了。 原来离那时候,才过去了四年而已呀,楚炎凉喟叹。他望向屋外的风景,青山绿水,一片绿意盎然,不管时间的局势如何变化,这里的人们依然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样很好呀! 没过多久,一共十几盘各色的菜肴摆满了桌子,提起筷子,夹起香喷喷的菜肴,楚炎凉由衷赞叹。 这是自己几个月以来,吃到的最像样的一顿饭。 司徒静也是如此,将头埋在精美的菜肴前,都顾不上看屋外的风景了,也不在意自己的吃相是那般的不雅观。 菜过五味的时候,楚炎凉终于放下了筷子,瘫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摸了摸已经圆滚起来的肚皮,无奈笑道。 “炎凉哥哥,真的好饱呀,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一顿饱饭了,”司徒静也是瘫倒在椅子上,没有丝毫动弹的力气。 看着面前杯盘狼藉,楚炎凉“艰难”地伸出手,招呼小二。 依旧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小二一见楚炎凉招手,连忙来到他的跟前。 “结账,算算多少钱?” “是,”小二这时将楚炎凉这桌的菜品报给账房先生,自有账房先生将菜钱准确算出,等小二回来的时候,笑眯眯道:“客官,一共是十两银子。” “什么,”司徒静瞪大了眼睛,这不过十几道山野菜肴,竟然也要十两银子,这不是黑店吧。 “姑娘有所不知,因为我们小镇地处倾城山之下,端的是一派世外桃源,如今大陆上烽烟四起,能像本镇这般清闲的地方已经不多了,所以,在这些菜钱里面,不仅是菜本身的价值,还有许多的附加价值。”小二娓娓道来,仿佛已经背了许多遍。 “不是……”司徒静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炎凉给拦住了。 “我知道了,这里是饭钱,”说着,楚炎凉从怀中掏出一枚纹银,足有十两,“这些,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二嬉皮笑脸地接过银子。 就在这时,饭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循着喧哗声望去,楚炎凉好似看见了一个年轻人,被另一个大汉打翻在地。 听到喧哗声,小二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厌恶神色。 楚炎凉也注意到了饭馆外的动静,按理来说,在豚镇这么安逸的地方,是不会起什么纠纷的才对。 “小二,那屋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楚炎凉问道。 “回客官,”小二的脸色就像三月的雨,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厌恶的表情,又重新挂上谄媚的笑容。 “您说外面呀,听说是什么燮国押来大衍做人质的质子,这都是那个人自己说的,您说谁会信呀,就算他真的是,燮国的质子又怎么会出现在咱们这个穷乡僻壤。” “质子,”楚炎凉托着下巴,疑惑着。 第70章 :奇怪的人 关于质子的说法,自古有之。 在国与国的战争中,通常胜利的一方会向战败的一方要求,让战败方选一名皇室子弟,送入战胜国中为质子,也就是所谓的阶下囚。 战胜国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其余国家忌惮,实则不然,如果遇上战胜国要求质子,那么战败国通常会在皇室子弟中,选择一名最不受宠幸的那人,送入敌国为人质。 而那名被送入敌国作为人质的质子,如果没有意外,他的余生也将在敌国度过,而且其下场并不会比一名平民好太多。 就像此时,当楚炎凉从店小二的口中,知道门外引发喧哗的,竟然是一名自称燮国的质子引发的,他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 收拾好自己的装备,拉过司徒静,楚炎凉向着饭馆外走去。 才刚走到门口,那阵喧哗声越来越大,在楚炎凉的面前,前来看热闹的同样不在少数,在人们的眼中,楚炎凉看见了许多情绪,有嘲笑、有讥讽,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这就是作为质子的下场,在大衍人民的眼中,质子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艰难地穿过人群,来到圈子的最里面,楚炎凉终于看清了一切。 只见,一名身穿锦袍的年轻人瘫倒在地上,锦袍上绣着只有在帝王家才能出现的精致夔龙纹,只不过在那件锦袍上,十几块补丁破坏了衣服本身的华贵感觉。年轻人苍白的脸上满是被围观注视的红晕,显然极不习惯被这样多的目光注视着。 而在他的面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居高临下的看着,大汉的手中握着一柄切肉的菜刀,正指着年轻人,口中不听念叨着:“小子,想偷我的肉,你也真是大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爷爷我是谁。” “误会,这都是误会呀,”年轻人不停地解释着,不停将身子往后缩着,似乎生怕大汉一个冲动,就将自己杀了。 “麻烦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楚炎凉向身边的围观群众问道。 一名在他身边的老丈瞧了眼楚炎凉的装束,和他身边的司徒静,又见楚炎凉背着长弓和长剑,显然定是习武之人,所有老丈轻轻咳了一声,才说道:“这位少侠有说不知,那名大汉是本镇的张屠户,他的舅舅便是咱们豚镇的镇长,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也没有人能管住他,大家也知道他的秉性,因为都是镇里相亲,他也没有对我们怎么样。” “可是那人就倒霉了,”老丈说着,指了指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是三个月前来到这里的,遇人便说自己的燮国独孤氏的长子,是来咱大衍做人质的,要咱们好生招待他。” “少侠,你应该也知道,凡是在敌国做人质的质子,哪个能有好下场,而那名年轻人竟然当众说出来,活该他不被镇里人待见。他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住在镇里最南面的茅草房里,渴了就喝晨间的露水,饿了就会来镇里,像乞丐一样,挨家挨户地祈求,有时候会遇上好心人,赏赐给他一些吃食,可是随着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搭理他了。” “这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饿昏了脑子,还是怎么样,竟然打起了张屠户的猪肉生意,也是活该他倒霉,偷猪肉的时候还被张屠户抓了个正着,就出现了现在的状况。” 老丈说完,楚炎凉重新看向那名年轻人,眼神眯了起来。 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他终于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如果年轻人真的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么他的手为什么一直放在身后,他的身子崩的笔直,仿佛随时都能暴起出击,而只有在那卖肉的张屠户逼近的时候,楚炎凉瞧见,年轻人的身子竟然在颤抖,楚炎凉十分清楚那是什么,那是一名武者对于自身的下意识反应,只是那名年轻人明显在努力的压抑,不让自己的武学显露出来。 楚炎凉托着下巴,再看向年轻人时已经带着抹不同寻常。 “你小子就是欠揍,啊……”张屠户说着,一脚踢在年轻人的背上,可是嗷嗷大叫的不是年轻人,而是张屠户。 “你小子的背怎么这么硬,膈到老子的脚了,”张屠户说完,双眼微红,已经重新操起了割肉的菜刀,向着年轻人逼近。 “别,你别过来,我要叫人了,”年轻人哆嗦着不时向后退去,本来满是红晕的脸色已经黯淡下来,使得苍白的脸更显病态。 楚炎凉却是看着好笑,他知道,年轻人只是不想和张屠户正面冲突,如果真要打,张屠户恐怕连一个照面都支撑不住。 “炎凉哥哥,你笑什么?”在他旁边的司徒静不解问道,随后指着那名在地上匍匐的年轻人说,“那个人好可怜呀,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不用,”楚炎凉摆摆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有好戏看的。” 张屠户一步步紧逼,年轻人不停的后退,当年轻人退无可退的时候,在他的眼瞳里已经映出了菜刀的倒影。 “你给我去死吧,”张屠户已经举起了菜刀,瞄着年轻人的头顶,准备狠狠劈下去。 “喂喂喂,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大街上不允许聚众的吗,”一队整齐的甲士隔开人群,队伍前列,一名身穿大衍官服的中年人来到圈中,看到了准备行凶的张屠户,以及那名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见了来人,张屠户顿时放下了手里的菜刀,满脸堆笑道,“原来是舅舅来了,今天是您巡逻呀,我要是知道您今天回来,早就准备上好的五花肉孝敬您了。” 楚炎凉看向中年人,原来这人就是豚镇的镇长,自己每一次来都没有见过,想不到竟然在这种场景下见面。 “唉,你呀,”镇长指了指张屠户,一脸头疼,复又指了指年轻人,“我都说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知道你不是什么燮国的世子,只不过是个想上倾城山学艺的可怜人,现在西魏的军队已经退去,你可以上山了,不必赖在我们这,我们这里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镇长说罢,狠狠瞪了一眼张屠户,“你给我马上把摊子收了,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是,”张屠户的笑脸耷拉下来,见镇长转过头去,又狠狠撇了一眼年轻人。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镇长说着,指挥着甲士将人群驱散。 楚炎凉也跟着人群向后散去,他最后看了一眼圈里,那名年轻人已经站了起来,淡定地拍了拍袖袍,转过身不见了。 “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楚炎凉呢喃着。 第71章 :被遗弃者 保持着对那名年轻人的疑问,楚炎凉二话不说地拉上司徒静,在询问了一个小镇居民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处位于豚镇最南边的茅草屋。 在寂静清幽的山林间,一间茅草屋孤零突兀地矗立着,看着是那么显眼,而在茅草屋之中,那名之前被打翻在地的锦袍年轻人,此时正安静地坐在屋中,背对着楚炎凉他们来的方向。 “唉,为什么现在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呢,真是奇怪,”年轻人兀自说着,小心地解下身上那件看似名贵的锦袍,将它轻轻地放在一张完全由茅草堆砌起来的床上,然后只身着单衣的年轻人躺倒在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看着那个背影,楚炎凉只觉得好笑,越发对年轻人的身世感到好奇。 “炎凉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跟着那个人呀?”司徒静问道。 楚炎凉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司徒静安静,再抬头看向茅草屋时,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已经不见。 “原来是你们在跟踪我,究竟居心何为?”不知何时,那名年轻人突然出现在了楚炎凉的身侧,目光正冷冷地看着两人,和镇上的那个懦弱少年判若两人。 楚炎凉扭过身,盯着那人,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对你感到好奇罢了,”楚炎凉说道。 “哦?”那人道了一声,面上依旧带着疑惑,他看了看楚炎凉的穿着,以及他手中握着的长剑,以及背上的长弓。 “你是武人?”那人继续问道。 “不错,而且我是倾城山的武人。”楚炎凉答道。 “倾城山!”在听到倾城山三个字的时候,年轻人的眼睛徒然亮了起来,那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之情,可见年轻人确实对于倾城山,有种莫名的惊喜。 “我怎么相信你们就是倾城山的人?”惊喜过后,年轻人很快冷静下来,疑惑道。 自从来到大衍三个月,还是第一次有倾城山的门人跟踪自己,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我自然有能力证明我是倾城山的门人,那么你呢,难道你真的是燮国独孤氏的皇族?”楚炎凉反问,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人听罢,低叹一声,收起了敌视的眼光,开始转身向着茅草屋走去。 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扭头,对着楚炎凉说道:“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楚炎凉一愣,旋即微笑,“非常愿意。” …… …… 简陋的茅草屋内,三个席地而坐,年轻人坐在楚炎凉和司徒静的面前,似乎想要挣扎着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在好几次的努力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始娓娓说道。 “我叫孤独启,是燮王独孤圣的长子。” “长子,那你不应该是燮国的世子吗?”司徒静插嘴道。 孤独启听罢,露出无奈的神色,悲凉在眼上缓缓浮现,“我确实是燮王的长子,可是我的母亲却是一名宫女,我不过是燮王酒后乱性的产物罢了,几乎在我出生之后没过多久,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宫女母亲,就被后宫那些贵妃们残忍地杀害了,本来她们也要杀了我,可是因为燮王的仁慈,我最终幸免于难。” “就这样,我自小在深宫中长大,所能看见的只有一个服侍我的老太监,然后就是那高高的宫墙。在我人生的前十年,我以为我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因为我是绝对无法继承王位的,这点让其它嫔妃们降低了对我的戒心,于是我开始修炼武技。为了修炼武技,我几乎整日泡在书本的世界中,我也是在书本上,看见了许多关于倾城山的神话的。” 孤独启抬起头,蓦然看向眼前的楚炎凉,那个眼神中包含了太多东西,楚炎凉甚至能够想象,在那处被世人都抛弃的世界内,还有一个少年倔强的独自默默修炼武技。 “你知道么,生在帝王家真的是一种莫大的烦恼,即便我无法继承王位,但仍然是燮国的皇族,前段时间,燮国战败后,他们交出了我,把我送到大衍去当质子,但最可笑的是,就连那些护送我来的燮国禁卫,在把我送到大衍边境后,竟然全部逃跑了,你知道那种无助么?” 独孤启说着,“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流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认识,就这样,在度过了十天这种漂泊的生活,我终于决定不再迷茫,我要去倾城山,我要成为天下间最强大的修行者,我要回到燮国,将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满足。” 独孤启握紧拳头,指甲盖甚至在手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所以你来了这里吗,这个离倾城山最近的小镇?”楚炎凉沉吟片刻,问道。 “是的,”独孤启说,“我来了这里,可是十分不巧的是,我刚到这个小镇的时候,西魏的大军已经开始征伐倾城山了,我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山的,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先在这里居住下来,等到西魏大军被击退后,我才能再次寻找上山的道路。” “难道你就不怕西魏的征伐成功,那样你的梦想就破灭了,”楚炎凉直视着独孤启的双眼,那双清澈的瞳孔,让独孤启低下头来。 “我,我当然想过,万一倾城山沦陷了,我还能依靠什么,”独孤启说道,“可是最后,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因为我始终相信,倾城山是不败的,山主是不败的,那些书本上的神话传说不是骗人的,最后,我果然成功了,神话传说没有骗人。” 独孤启的脸上满是狂热,那是对倾城山的狂热。 “那么,你们真的是倾城山的门人吗?”独孤启突然一把握住楚炎凉的手,目光炽炽的看着他,“你们能让我拜在倾城山门下吗?” “我们确实是倾城山门人,可是……”楚炎凉挠了挠头,“我们并不能决定你是否能够加入倾城山,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你就跟我们走吧。”楚炎凉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向着门外走去,司徒静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不时打量着那个,叫做独孤启的少年。 独孤启一愣后,大喜道:“真的吗,我会跟着你们,只要你们能带我上山,我试过许多次了,可是每一次我都会迷失在茫茫的树林里,最后转悠出来。” 司徒静捂嘴笑道:“你说的是山脚下的十里玄阵吗?” “对对对,”独孤启惊喜道,“看来你们真是倾城山门人,连大阵的名字都清楚。” “好了,”楚炎凉招招手,示意独孤启跟上,“废话就别说了,我们上路吧。” 那个时候,独孤启加入了楚炎凉的队伍,未来的大燮烈王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同伴,属于他们的传奇,已经逐渐开始书写了。 第72章 :归来 已经能够看见倾城山的峰顶的云雾了,那终年的云雾如丝丝绵薄的轻纱,点缀在倾城山之巅,即便是西魏的大军征伐倾城山时,它依然绽放在那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是安静地呆在那个自己熟悉的位置。 楚炎凉牵着司徒静的手,他抬起头看看山顶,那条一千三百一十阶的楼梯,像一道通天的道路,笔直地插在倾城山的山腹之间,从远处看去,就像在山顶斜面,凭空出现一条抖长的梯子。 “我们终于回来了,”楚炎凉放声大叫,高兴大喊道。 司徒静的嘴角微微一笑,也是抬起头,看着那座似曾遥远的山顶,此时,那个山顶,却又近在眼前。 跟在二人身后的独孤启看了看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十里玄阵,在看向身前的两人时,已经完全肯定,他们一定就是倾城山的门人,不然是不能带着他通过玄阵的。 独孤启扬着头,和他们一样,看向目不能及的倾城山山巅,他的血液在沸腾,眼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武道圣地,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近,仿佛挥一挥手就能触摸到一样。 “炎凉兄,难道这里就是天下神秘之地的倾城山吗?”独孤启问道。 “是的,”楚炎凉扭过头,对着他道,“这里就是倾城山,亦是我长大的地方。” “原来楚兄打小就在倾城山长大吗?”独孤启一脸艳羡道,再看向楚炎凉时,目光中已经完全是崇拜。 “是的,我的老师告诉我,我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倾城山对于我,就是天底下唯一的家,是我唯一可以放心安静下来的地方,”楚炎凉由衷感慨道。在大陆上游历了这么久,看的越多,接触的越多,就越知道这个世界的可怕,处处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炎凉看着司徒静,发现司徒静也在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一切言语尽在不言中。 独孤启看了看两人,嘴角一抹古怪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们赶快上山吧。” “好,”楚炎凉点点头,开始迈步踏上了台阶。 …… …… 当最后一阶台阶被双脚走过,楚炎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山顶之上,一大片整齐的空地被分成两半,就像被什么东西切过,,而那些以往熟悉的景色,也已经开始变得满目疮痍。 入眼所及之处,俱是一片悲凉残败之景。 “这,这是……”楚炎凉讶异道。 “看来,这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就是山主的手笔了,”独孤启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那条清晰的沟壑,惊叹说道。 “炎凉哥哥,老师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见了山顶的景象,司徒静担心道。 “不会的,不会的,”楚炎凉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熟悉的住所跑去。那连成一排的木屋,楚炎凉来到北惊风的木屋前,可是里面空无一物,完全没有人活动的迹象,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蜘蛛网。 “不可能的,老师是不会有事的,”楚炎凉的心乱了,脑海中,北惊风的音容笑貌一遍遍回荡在耳畔,那个皮肤黝黑的倔强老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死去。 “炎凉,你们回来了,”一个声音响在楚炎凉的背后,楚炎凉缓缓转过头去,不是北惊风又能是谁。 “老师,我回来了,”楚炎凉呆愣一下,旋即收拾自己的心态,对着北惊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回来了就好呀!”北惊风也是笑道,伸手拍了拍楚炎凉的肩膀,“你看,这肩膀都比下山前厚实了不少呢,看来这番历练,确实有成果呀。” “北惊风老师,还有我呢!”司徒静笑着,从楚炎凉身后蹦了出来。 “静儿,你的头发……”北惊风讶异道。 “老师,你就不要多问了,”楚炎凉说道。 北惊风默然,看来楚炎凉他们这一趟游历,一定遇见了许多凶险的事。 “这位是……”北惊风指着独孤启,问道。 楚炎凉将独孤启推到北惊风的面前,对他说道:“老师,这是我们从山脚带来的学生,他叫独孤启,是燮国独孤氏的长子,因为一些原因,他被带到了大衍,我们是在山脚下的豚镇发现他的,他说他一直像拜入倾城山门下,我们只好把他带上山来了。” 楚炎凉话毕,独孤启站了出来,向着北惊风一拱手,恭敬说道:“见过先生,晚辈确实是对倾城山的武学仰慕已久,只是不知,如果拜入倾城山,晚辈需要准备什么。” “不,从今以后你就是倾城山的门人了,”北惊风摆摆手,“对于热爱武学的人,我们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只要你愿意来,间或有恒心有毅力者,倾城山的来者不拒的。” “真的吗?”独孤启惊喜道,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 “好了,既然你已经是倾城山门人了,有些规矩你也应该知道,”北惊风正色道。 “是。” “首先其一,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山巅紫云阁范围;其二。在山中时,所有人的身份都是一样的,没有王公贵族之分,只有武者与修行者之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得随意打听山主的消息,明白了吗?” “是,晚辈一定谨记在心,不敢忘记,”独孤启说着,拜伏在地。 北惊风受了他这一拜后,楚炎凉将他扶起。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楚炎凉微笑道。 “是呀,独孤启见过师兄。”独孤启对着楚炎凉一拜。 “还有师姐呢!”司徒静插画道,引得众人一阵好笑。 “是是是,独孤启见过师姐,”笑罢,独孤启又对着司徒静长长作了一揖。 欢笑过后,楚炎凉突然对着北惊风长拜。北惊风后退半步,疑惑道:“炎凉,你这是为何?” “回老师,这次出山,收获最大的便是这个,请老师检验。” 楚炎凉说完,伸出右手,在他的手掌心上,一团小小的元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气旋,不停的在他的掌心盘旋。 “这是……”北惊风再看向楚炎凉的眼中早已满是欢喜,“这是天地元气。” “不错,老师,这正是天地元气,我已经可以修行秘术了,”楚炎凉笑道。 “真是太好了,如果让山主知道,他一定会更开心的,”北惊风自顾自说着,然后一把拉上楚炎凉,“走,我们现在去紫云阁,我想,山主知道你能修炼后,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山主?”楚炎凉不解道。 “是的,山主,”北惊风回头对着楚炎凉说道:“难道,你不想见见山主吗?” “ 第73章 :身世 山主对于楚炎凉来说,一直都是一种神秘的存在,虽然从小生活在倾城山中,但楚炎凉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山主的真面目。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只能在书本和人们的口口相传中了解,山主的那些过往,为人津津乐道的辉煌事迹。可是那些东西,只不过是飘渺的过去,那是楚炎凉没有经历过,没有接触过的年代,对于现在楚炎凉来说,只有现在的,才是触手可及的。 “老师,您要带我去见山主吗?”楚炎凉惊喜道。 “恩,”北惊风恩了一声,笑着说道,“山主说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要见见你。” “北惊风老师,那我呢!”司徒静说道,满脸希翼。 “这个……,”北惊风语塞,用宽大的手掌挠了挠脑袋,黝黑的脸庞显现出一抹尴尬,“倒是没有,山主只要召见炎凉。” “哼,”司徒静扭过头去,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 “是呀,炎凉哥哥才是天赋异禀的那个,我们就算不能见到山主也没有什么,反正山主就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司徒静说着,已经拉着一脸茫然的独孤启向着另一边走去,“炎凉哥哥,你先跟着北惊风老师去见山主吧,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的,独孤启师弟就交给我,我会帮你照顾他的。” “好的,”楚炎凉点了点头,“你可要照顾好独孤启,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他,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怎么会呢,”司徒静不满道,一边看向独孤启道:“我是不会欺负你的,是吧。” “是是是,”独孤启忙不迭的点头,生怕一个慢了,师姐又不开心了。在前往倾城山的这一路上,他没少挨司徒静的捉弄,在经过山下的十里玄阵时,就是司徒静让他又是搭帐篷,又是出去打猎,可差点没把他累死,自此以后,他也终于明白,相比于司徒静而言,楚炎凉简直太好相处了。 “你知道就好,等我从山主那回来后,我会去找你的,”楚炎凉又对着司徒静一番话说罢,跟在北惊风的身后,向着山巅的紫云阁走去。 等到楚炎凉的身影走远了,司徒静才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吐了吐舌头,煞是可爱。 “师姐,”独孤启弱弱地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呀?” “做什么?”司徒静的眼角闪过一丝狭促,眼睛滴溜溜的打转,盯着独孤启看了半天,把独孤启都看的浑身发抖的时候,她才说道:“走,我们去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 …… 紧跟在北惊风的身后,楚炎凉埋着头走着,沉默不语,北惊风走在他的身前,虽然没有回头,却感觉地到楚炎凉的身体状态,不禁在心中感叹,感叹这番下山历练,自己这个得意的弟子真的成长了许多,或许这样也是好事,至少证明楚炎凉终于长大了。 倾城山山顶离山巅的紫云阁并不算远,两人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道,很快便来到了紫云阁。 楚炎凉抬眼望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山巅,看着那座平地拔起的高大建筑,又想到山主正居住其中时,楚炎凉心中一阵火热。 “到了,炎凉你自己进去吧,”已经来到紫云阁的正门前,北惊风却突然站住,对着身后的楚炎凉说道。 “老师难道不和我一道进去吗,”楚炎凉微微诧异。 “山主说得很明确,只召见你一个人而已,”北惊风看着楚炎凉,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是,”楚炎凉低头,向着北惊风一拱手,大步迈过他的身旁,推开那扇封闭的阁门,身影逐渐消失不见了。 北惊风看着那扇又重新封闭的阁门,内心感慨:炎凉,你真的长大了,要不了多久,你的成就将远在我之上,老师真的十分欣慰呢! …… …… 双手推开那扇透露着年代气息的木制大门,那扇门只不过是虚掩着的,楚炎凉轻轻一推,那扇门豁然开启,露出阁内的景色。 这是一间很神奇的阁楼,虽说从外表看起来高高在上,可谁能想到,阁内竟然只有一层,根本没有楼梯之类的东西。此时,紫云阁的一层地上,正有一人端坐在蒲团之上,那人一身道袍,清亮如水,他端坐在那里,无时无刻透露出一股虚无缥缈之感,就仿佛他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弟子楚炎凉,见过山主。”楚炎凉自然知道面前此人定然是山主无疑,于是连忙拜道。 山主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令楚炎凉心悸,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呀。如星辰一般浩瀚,如山崩一般震慑,仅仅一眼,就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勇气。这就是山主,倾城山的山主,世间最顶级的修行者,而且没有之一,就连密宗宗主也不是山主一招之敌。 “炎凉,听说你已经可以修行秘术了,是这样吗?”山主的声音不疾不徐,就像一个长辈,在和楚炎凉说着家常话,神态十分亲和。 许是山主亲和的态度起了作用,楚炎凉已经不像最初时那般拘谨,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回山主,是这样的,炎凉下山游历天下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偶然发现可以调动天地元气,”楚炎凉沉声说着,山主仔细听着。 山主听罢,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蒲团,示意楚炎凉坐到自己身边,楚炎凉犹豫一会后,终于还是挪动了步伐,恭敬坐在了山主的身边。 山主点点头,目光直视着楚炎凉,继续说道:“那是何种的奇遇呢,我在十六年前,已经为你算过一卦,按理来说,你这一生都应该是无法修炼的,所以我十分好奇?” 楚炎凉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发生在荒芜戈壁中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中包括南宫,以及地宫中的那块写着楚氏绝户之地的石碑,但是,不知为何,楚炎凉没有说红颜的事情,似乎在他的心底深处,那个有些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虽说她差点杀了他,可是在地宫时,要不是红颜出手,楚炎凉也肯定活不下来。 山主听完楚炎凉的经历,也是沉默不语,半晌后,他才轻轻开口道:“南宫么,我记得这个人,许多年前,他也曾是倾城山的一员,想不到最后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惜呀。” “山主,我有一事,不知到底该不该问?” “哦,但说无妨。” 楚炎凉略微整理思绪,撺掇说道:“山主,南宫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虽然他最终死了,可是我在石碑上的感受十分真切,那种悲伤的感觉是那般真实,我想,如果没有亲身体会是不会拥有的,”楚炎凉定睛看向山主,“山主,难道我真的是楚氏遗孤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阁中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山主是因为在想该如何回答,而楚炎凉,是在等着山主的回答。 第74章 :心如大海 “如果你真的是楚氏遗孤,你会为何,去复仇吗?”阁中的气氛在沉静许久后,山主才淡淡开口说道,不过只是一个问题,已经将楚炎凉难倒。 是呀,如果我真的是楚氏遗孤,难道我该去复仇吗?就算去复仇,我又应该找谁复仇呢? 楚炎凉的大脑快速转动着,自己已经是倾城山的门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是倾城山的门人,就算他真的是楚氏遗孤,是南晋楚氏最后的皇族,可是南晋已经亡国,难道他还应该杀回南晋吗? “山主,我明白了,”思考许久,楚炎凉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而山主只是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少年。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我也不准备多说什么,你能来到倾城山,那便是你的造化,在修行一途,人们最需要的就是造化,可是造化一途,打你自小就有,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努力,如此,方能成就大道。” “是,”楚炎凉听罢拜伏在地,等他抬起头时,他又问道:“山主,何为大道?” 山主微微一笑,楚炎凉有此一问,说明他已经接受了事实,开始走在修行的道路上了。 “世间有大道千万条,所有人都是大道,所有人都自成一道,世间天资聪颖者数不胜数,他们或许领悟道的速度是常人的千百倍,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就像你的师叔苏程程,入我倾城山门一百年,才终究成其大道,大道只是一个代名词罢了,就看你要如何去理解,但是千万大道,终究万变不离其宗,唯有勤勉克己者,才能成就光辉大道。” “山主,那我初次修行,应该如何修炼秘术呢?”楚炎凉问道。 山主抬头,透过阁楼的窗棂,看着遥远的夜空,用手指了指那里。 “你看窗外,那些明月星宿,是否发现了一些什么?” 楚炎凉顺着山主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不过是倾城山最普通不过的夜景,和他呆在山上的这十六年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此次看去,可能是可以修炼的缘故,当楚炎凉抬头仰望夜空的时候,那些天边的闪亮星星,那些被浓厚云幕遮挡住的皎洁月光时,他的心微微触动。 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就好像他是第一次经历夜晚,经历这样的一片星空,那些夜空中的星星,随着楚炎凉的凝视,竟然在星空中缓慢的移动,那种移动十分缓慢,如果不仔细去看,你甚至感受不到它在移动。 “山主,是万物的自然规律吗?”楚炎凉向山主询问道。 山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是,是因为你看见了那些你以往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你才会得出这一番结论,但正是因为如此,你的领悟会显得无比狭隘,难道你已经忘记了,我们究竟是如何获得生命,又是如何获得修行的权利的。” 楚炎凉听罢,沉思片刻,才略带不确定地说:“难道是因为我们本就如此吗,即便我们不去争取,就像人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也终有死去的一天。” “对,”山主终于点头,赞许道:“我们本就是历史长流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就如我,也只不过是强壮一些的微尘,世间凡人更是不用多说,人生匆匆不过数十年,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而过,而人这一生,在短暂的生命内,又能做些什么呢!” 山主说罢,感叹一声,“对于你的修行,我不会亲自去指点你,你要做的,就是明白你为什么修行,为何而修行,是为了这个乱世天下,还是为了要保护你自己所爱的人。” “当然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楚炎凉毫不犹豫说道。 “这个话别说得太早,”山主笑道,“在你修炼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来,把手伸出来。” 楚炎凉已经知道山主是要做什么了,在此前的十六年里,已经有许多人为他测试过,但是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惊人的一致,如今,这个结论终于要被打破了。 楚炎凉将手伸出,山主接过,将手搭在楚炎凉的手腕上。 “在心中调集元气,在心底回想,”山主轻声说道,楚炎凉已经闭上双眼,开始缓慢调集天地元气。 当山主的手搭在楚炎凉手腕上的一瞬间,山主的眼睛豁然开朗。 在他的眼前,一片汪洋的大海出现在眼前,海浪不时的翻涌,山主甚至可以闻见海水的腥咸味道。此时,山主正悬浮在这片大海的上空,他抬眼望去,在天地的地平线上,大海竟然是没有尽头的。 竟然拥有如此的天赋呵,山主在心中暗喜道,想那密宗不世出的年轻天才剑痴,在元气觉醒的时候,所能描绘的,也只不过是一条奔腾的大河罢了,就算是红莲寺的天才少女红颜,也不过是一方清澈的水潭。炎凉呀,炎凉,我还能说些什么好,谁能想到,当你拥有修行的权利后,你拥有的,将超过这世间所有修行者万倍。 山主兀自想着,就在他即将退出楚炎凉内心的时候,在大海那遥远的海平面上,一团浓厚的黑云不知何时悄悄凝聚起来,而且没过多久,竟然隐隐有扩大之势,不过五息之后,那团黑云已经占据了半片天空,一条条粗重的闪电笔直劈落在海面上,在海面上砸出一个个丈高的水花。前一秒还风平浪静的海面,顿时波涛汹涌起来,狂风肆虐,海浪怒号,只不过眨眼功夫,一切已经变了模样。 山主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最后惋惜地摇头:这份天赋,终究还是有缺陷的。 当山主退出楚炎凉的内心世界后,搭着楚炎凉手腕的手最后松开,楚炎凉也随之睁开双眼,满脸希翼地瞧着山主。 山主只不过微微一笑,旋即说道:“就算以我的眼光,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是个天才。” “真的吗?”楚炎凉惊讶道,想不到这话竟然是从山主的口中说出。 “是的,”山主哑然,“不过……” “不过什么,”刚刚还惊喜万分的楚炎凉仿佛又被一盆凉水浇息。 “因为你的天赋实在是惊人,寻常的修行方法对你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就算你修行这些功法,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山主平淡地说出这个真相。 “怎么会这样?”楚炎凉耷拉着脸。 “不过你也不必过分担心,”见了楚炎凉的模样,山主莞尔,起身从蒲团上站起,楚炎凉也连忙起身。 “你随我来,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山主说着,已经先一步向紫云阁外走去,在他走至门边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一顿,扭过头对着楚炎凉说道:“我给你看的东西十分玄妙,至于你能领会其中多少精妙,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75章 :天书 紧跟在山主身后,推开那扇红木门,然后走出紫云阁,就看见正守候在门外的北惊风。山主似乎早就知道北惊风在此,所以并不显得如何吃惊,只是微微颔首,北惊风也是连忙低头,对着山主行了一礼。 当楚炎凉路过的时候,北惊风向他投出一个询问的眼神,楚炎凉只是摆摆手,示意老师不必担心。北惊风见了微微松了一口气,对着楚炎凉微微一笑,在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串洁白的牙齿。 “炎凉,你随我来,”山主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楚炎凉赶紧跟上,向着紫云阁的阁后走去。 跟着山主走在青白色的石阶上,楚炎凉心中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觉得今天的这一切都是那般恍然,只不过是历练归来,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山主。 看着眼前的那道清晰的背影,楚炎凉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山主失望。 两人沿着石阶绕过紫云阁,来到紫云阁的后面,在紫云阁的后面竟然也有一片规模庞大的树林。山主带着楚炎凉钻进树林的时候,在树林的边缘,楚炎凉清楚看见在树林的边缘处,有一层层透明的没有任何光彩,你不仔细去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一层薄膜,楚炎凉心中暗想,那或许就是山主设下的结界了,而只有由山主带路,那层结界才不会被触发。 山主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在楚炎凉身前,楚炎凉自然也是不疾不徐地跟着,两人走了没有多久,那片从外围看似庞大的森林,两人竟然很快便走完了。 当树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打在楚炎凉的脸上的时候,楚炎凉还是不能相信。 山主回过头,看着楚炎凉脸上的疑惑神情,顿时笑道:“那不过是种障眼法,我在这里的四周布下了只有我能破解的结界,所以在外人看起来,在紫云阁的后山,似乎还有一片巨大的空间,实则不然,但凡是未经过我允许进入这片地方的人,他们都只会被永远困在其中,除非是我亲自解救他们,他们必然是无法出来的。” 楚炎凉点点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时,他才有时间,去看眼前的一切,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足有数十丈许的神奇半圆形空间,三面全部是由擎天的石壁组成,只有他们所在这一个进来的入口,一条从天而降的瀑布顺着最前段的那块石壁倾泻而下,如银河水带一般,冲刷着世间的一切。除此之外,在三面环绕的石壁上,刻着许多文字和图形,楚炎凉走进,才发现那些图形是一幅幅修炼功法,而图形旁的文字,就是对于那套功法的见解。 山主环视着周围,略微有些感慨,“这处地方,是我这两百年来闭关修炼的场所,三面环绕的石壁上面,由我自创以及我搜刮来到各种功法,以及我对它们的注解,”山主说完,话语一顿,径直走向那条银白色的瀑布。 “不过,我要给你看的不是这些。” 山主说着,蹲下身子,将手靠在地上,只见一个巨大的五芒阵顿时出现,那圣洁的光芒令楚炎凉差点窒息。在山主面前的瀑布似乎听见了山主的召唤,竟然自中间分开,水流开始逐渐变得稀少,没过一会儿,那条狂暴的瀑布已经消失了踪迹,露出在其后面的另一番洞天。 山主收回手,将手负在背后,向着瀑布后的那个天然山洞走去,“走吧。” 楚炎凉惊讶着,今日见到的奇迹已经足够多了,谁又能想到,在那瀑布的后面,竟然也是别有洞天。 紧跟着山主走入这个天然形成的大洞,洞内十分漆黑,不过楚炎凉不知山主是用什么办法,在两人同时踏入山洞的一刹那间,山洞的石壁开始微微发光,刚刚好能让楚炎凉看清脚下的道路。 身边的石壁十分古老,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脚下是湿漉漉的,踩在上面十分难受。 “当年,我之所以选择倾城山作为据点,除了这里的天地元气格外浓郁外,就是因为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山主边走边说,时不时抚摸着手边的石壁。 “进入这个地方,你是否已经感应不到天地元气了。” 听着山主这么一说,楚炎凉才发现,确实如此。不知何时,自己体内那些时时刻刻都在沸腾的天地元气,不明所以地沉寂了下下来,无论他如何呼唤,也是没有丁点的作用。 “这就是这里的神奇之处了,”山主微笑道,“当初我刚发现这里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修为全部消失了,直到我走出这里的时候,那些元气又会自动回来。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一切是这石洞的奥妙,只要是修行者走进来,他们就和寻常武者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里也是藏宝物的好地方。” 山主诡谲一笑,已经来到石洞的尽头。 这是一个十分空洞的空间,整个空间只有中间是一方石台,在石台的上面,摆放着一只卷轴状的东西,此时,那个卷轴状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山主领着楚炎凉走到石台前,走近之后,楚炎凉才确定,那就是一只卷轴,只不过在卷轴的表面,包裹着一层石质的外壳,所以从远处看,还以为那是一个卷轴状的东西。 山主伸出手,将卷轴从石台上拿起,当卷轴脱离石台的时候,那层覆盖在卷轴上的石质外壳,竟然自动开始剥落。山主将那层石质外壳小心去剥除,然后将卷轴的样貌亮了出来。 那张卷轴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表面上什么都没有些,空无一物。 “接着,”山主将卷轴交到楚炎凉的手中,待楚炎凉接过后,山主才撇撇嘴,“这是一卷天书,是我在两百年前偶然得到的,他的年代已经无从考究,可是我知道,这种天书必然不是只有这么一卷。” “天书?”楚炎凉惊讶。 “是的,”山主点点头,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回忆,“在两百多年前,在从前的极西之地,那时候,那里还没有什么大夏国,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戈壁。那时,在那个地方,生活着一个部族,他们自命为战族,就生活在那个地方,过着采集渔猎的生活。” “那时的我已经是修行者中的大能,正巧在各国游历,刚好经过了战族,帮助他们完成了一些事情,于是他们将这卷天书送给我,报答我的恩情。” “就这么简单?” “当然,”山主不耐烦道,“难道你还想如何?” “我还以为山主大人,又要回顾自己的辉煌事迹了呢。”楚炎凉撇嘴说道。 “难道在你们的眼中,我就是那种活在神话和传说中的人物吗?”山主气急。 “难道不是吗?”楚炎凉摸了摸脑袋,“世间所有人,都是从神话与传说中认识山主你的呀!” “这样呀,”山主低头沉思,旋即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看来是时候出去玩玩了,这么整天闷在山中,可不是我的做派。” “山主是要去游历各国吗?”楚炎凉小心问道。 “当然了,不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这片大陆究竟改变了多少呢?”山主仰着头,竟然已经开始思考着以后的事情了。 “山主,那这卷天书……”楚炎凉尴尬的举起手里的天书,在山主的眼前晃了晃。 “哦,”山主这时才回过神来,“这卷天书,你打开它就行了。” “是,”楚炎凉点点头,小心翼翼撕开卷轴的首页,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空白的纸张。 “这是……”楚炎凉正疑惑间,话还没说完,一段金光灿灿的文字直接映在他的脑海里,就好像有人在你眼前给你看色彩十分艳丽的东西一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ó)籥(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这是……”楚炎凉看着脑海中的金色文字,这就是天书。 第76章 :千年前的世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ó)籥(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这段金色的字句在楚炎凉撕开卷轴后,蓦然弹出,映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眼前,能看见的只有这一大段话。 “这是……”楚炎凉惊讶道,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谁能想到,天书竟然真的在眼前铺开,而且还出现这么一大段话。 对于这句话,楚炎凉是知道的。 天地万物是没有丝毫仁慈的,它没有丝毫仁爱之心,而是将世间万物当做刍狗来对待,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就算是圣人和修行者,对待百姓也是如同刍狗一般;天地之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风箱,它空虚而不枯竭,你越是鼓动风就越多,从此,生生不息,直到千秋万代…… 楚炎凉看着眼前不过千字的金文,内心十分震撼,看着那些文字飘荡在眼前,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仿佛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 在那个奇异的世界里,大地上的修行者多如牛毛,他们互相杀伐,残忍地杀死同伴,然后掠夺他们的一切,直到,那片碧蓝的天空,变得和墨水一般深沉,一道道丈许的闪电从天而降,将一位位修行者轰杀,直到大地上再也没有修行者。 世间一位位的修行大能者陨落,最后,只有极少数的人活了下来,而这些少数人,将这次发生的一切记载在了三卷天书之内,代代相传,直到现在。 当楚炎凉看完那些犹在眼前的画面之后,那些金色的文字蓦然全部消失,楚炎凉这时才晃过神来,盯着手中的天书,背后已经布满冷汗。 暗道如果真如天书中所言,在大地万物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上天会降下神雷,将所有修行者击杀殆尽吗? “你看见了什么?”山主的话语传来,将楚炎凉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楚炎凉将手中的天书还回到山主手中,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缓和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说道:“山主,这卷天书除了这一卷之外,应该还有另外两卷。” “哦?”山主惊疑了一声。 “除此之外,”楚炎凉话语一顿,用极其坚定的眼睛看着山主,“我还看见了许多修行者的灭亡,他们都是被天击杀的。” “天么?”山主听罢,淡淡点头,然后背过身去,似乎在思考一些什么。过了半晌,他才转过身来,对着楚炎凉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楚炎凉将天书的内容说给山主后,山主只是沉默不语,他托着下巴,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 “看来那段时期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山主说道,“那个所有修行者都讳莫如深的时期,那个众神陨落的时期。” 在千年之前,天地元气的浓郁程度是现在的修行者所无法想象的,因此,在那个时期,诞生了无数修为通天的修行者,他们可以一个瞬息间便出现在千里之外,能够只凭意念杀人,正因为如此,那个时候的王朝割据,也是现在所无法想象的。 那个时期,大陆比现在还要宽阔一万倍,正是因为众多修行者们互相攻击,他们的攻击导致大陆崩坏,从而四分五裂,最后还留存下来的,就是现在的大陆版图。 当修行者们的修为逐渐到达天地间的极限时,所有人都会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挑战天的权威。 无数的修行者在同一时间冲击天劫,虽然陨落者不再少数,但还是有人能够度过天劫,成为更强大的存在,当这种人出现后,带给大陆的,是更深层的伤害。 他们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留,所有财务美女统统被搜刮干净,无数个王朝被几人轻易击溃,到了最后,大陆上仅仅能有这种度过天劫的修行者,才能够安然存活下来。 当这一部分度过天劫之人的数量,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老天终于降下了没有人能够应付的劫难,就是那些丈许粗的闪电,这些闪电将所有达到修为的修行者击杀,天地之间,甚至出现过一段修行者的真空期。 当所有修行者都被上天轰杀干净后,世间又恢复了以前的环境,人们又开始从零开始修炼,只不过天地元气已经随着上一辈修行者的挥霍,以及天劫的消耗,已经十分稀薄了,至此之后,再也没有能够挑战上天权威的家伙出现了。 山主静静地将这段秘辛讲给楚炎凉,楚炎凉只觉得遍体生寒,他从没想过,头顶上的那方璀璨天空,也是会杀人的。 “天地之间有自然规律,天理循环,只要有人打破这份循环,上天就会降下惩罚,将破坏规则之人轰杀,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山主说道。 “那么山主,难道没有人可以活下来吗?”楚炎凉问道。 “当然有人活下来了,不然这些事迹又是谁记载下来的呢?”山主淡淡开口,同时将卷轴放回到那方石台上,当卷轴被放置在石台上后,那层石质外壳又重新将卷轴封印起来。 “好了,我们出去吧,”山主说罢,已经反剪着手,开始向石洞外走去。 “山主,那你给我看这卷天书又是为了什么呢?”楚炎凉疑惑不解,既然天书上除了这段千年前的秘辛,什么修炼方法也没有,那么山主又为什么要将天书给自己看呢。 山主向外走去的身影顿了一顿,然后扭过头说道:“你都说了,这只是其中一卷天书,除此之外,还有其余两卷,我很像知道那两卷天书上写了些什么,说不定上面记载了如何躲避天劫的方法。”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楚炎凉挠着头问道。 山主的嘴角露出诡谲的微笑,“自然是有关系的,那两卷天书,可是要靠你去寻找呀,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先教会你秘术的修行方法。” 完全不顾及楚炎凉愿意不愿意,山主就已经安排好了楚炎凉的下一个任务。 “快走吧,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山主说完,已经走出了石洞,徒留下楚炎凉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 …… “先生,炎凉回来了,而且他已经可以修行秘术了,”倾城山中的一间草庐内,北惊风恭敬地坐在蒲团上,对着面前的苏程程说道。 “哦,是吗,炎凉已经可以修行了,”苏程程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我不出所料,现在他一定是在山主那里,由山主教授他秘术的修行方法吧。” “正是,”北惊风回道。 “呵呵,实在是想不到呀,山主的推演也会出错,”苏程程的眼睛眯了起来,“看来在他的身上,真是隐藏了许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呢。” “前一段时间,密宗和红莲寺还有诸多小门小派之人,都已经派遣门下年轻弟子,开始前往大陆游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派出我们的年轻一辈。” “当然,”苏程程微微一笑,旋即仰着头,看向紫云阁的方向,“我们倾城山的代表,就交给炎凉吧。” “什么,”北惊风惊讶地站了起来,“炎凉不过才刚刚接触修行一途,如何是其余宗派的对手,先生又不是不知道,作为天下神秘之地的领袖,我们倾城山的代表,是一定会接受到其余门派年轻一辈的挑战的。” “你说的我自然都知道,”苏程程摆摆手,示意北惊风不必激动,“我和你一样,都十分爱惜炎凉这孩子,我让他代表倾城山,自然也是为了他好。想他出山游历天下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的进步已经远远超出在倾城山的这十六年了,他和你我一样,都是要在战斗中才能进步的天才,不是吗?” “可是,先生……”北惊风还想说什么。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待炎凉修行过后,他将成为倾城山的代表,去迎战全天下的年轻天才们,想想是不是很激动呢?”苏程程哈哈大笑,这就是苏程程的狂傲,这就是倾城山的狂傲,仿佛天下的年轻翘楚,也比不过一个刚修行秘术不过几个月的楚炎凉。 第77章 :修行 “天地万物,造化之间,何谓修行,如何才能修行呢?”青山绿水间,楚炎凉和山主就端坐在三块石壁环绕之间,楚炎凉直视着山主的眼眸,发问道。 “修行即是修心,”山主溘然说道,“就像这天地万物生灵一般,都有其自然规律可循,心不正,则修行不正,你要明白,你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需要你去用心思考,然后才能谈修行一途。” 楚炎凉听罢沉思,在内心想着:自己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还是为了能够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不受到伤害,或许两者皆有,也或许两者皆没有。但楚炎凉转念一想,想到在大陆上游历时经历的种种,西魏的追杀,宪公的死去,南宫的阴谋,锤子的惋惜,以及静儿的白发,楚炎凉握紧了拳头,他已经明白了,原来这两者之间是没有矛盾的。 “山主,我明白了,我既想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想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楚炎凉坚定地说道,他的语气,从未像此刻一般坚定,不容许任何人动摇。 山主微微一笑,明白楚炎凉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于是他微微颔首,笑道:“看来你也是个有野心的孩子呢,不过有野心不是坏事。这个乱世中,只有野心家才能活到最后,善良慈悲之人,迟早也只会化作枯骨罢了。” “是,”楚炎凉恭敬点头,他已经明白山主的意思,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之事,如果你还不能做到心在物外,还不能将所谓的仁慈抛去,最后只会落得个被其余修行者击杀的可怜下场。 “你能这么想固然是很好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看下你资质究竟如何,”山主说罢,轻轻挥手,一片树叶飘零在他的手中,静静沉浮下来。 山主将树叶放在楚炎凉的面前,然后轻声说道:“不许用手,只能用你的意念,看看是否可以移动这片树叶。” “是,”楚炎凉说完,将目光全部汇集在眼前的树叶上。 “将所有的思绪汇集在你的脑海,在你的脑海中想着这一件事情,然后使出全身的劲力,移动它。” 楚炎凉听了山主的话,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树叶的影像,可是过了许久,那片在他身前的树叶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我还是急于求成了吗?”山主见罢,轻声叹息,挥一挥手,那片树叶飘然不见了。 楚炎凉涨红了脸,尴尬地挠了挠头,似乎让山主失望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 山主见了,安慰道:“你也不用失望,虽然你的身体内存在着一座天然的元气宝库,只是你现在还无法掌握熟练运用他的方法,想我当年,可是用了足足五天时间,才能够凭借念力,移动死物。” “山主,那我现在该如何去办呢?”楚炎凉问道。 山主微微沉思,忽而说道:“炎凉,你应该知道,修行者是拥有本命物存在的,现在我不求拘束你,你放出你的意识,在这片天地去感悟,总会有一样东西会响应你的呼唤的。” “是,”楚炎凉又闭上双眼,开始静静感受着周遭的一切,感受着瀑布的湍急水流,感受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感受着天地间的一切。 忽然,他的大脑中,某根神经触动了一下,即便只是一瞬间,但楚炎凉却是真切感受到了,于是他努力仔细地回想,然后那个触动越来越大,他仿佛能够听见那个莫名的东西在呼唤他,在一步步地吸引他走过去。 嗡,一阵剑鸣自山谷之外飞来,化作一道白芒,那道白芒径直穿过山主布下的结界,山主的结界对其没有起到一丝阻挠,那道白芒很快落了下来,然后笔直地擦进楚炎凉身前的地面上。 楚炎凉这时才睁开眼睛,面露惊疑,因为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陪他无数次出生入死的零落雪,此时,零落雪的剑身正嗡嗡地颤抖,剑身不时地摇摆,似乎在欢呼雀跃着。 山主也是看见了这处异状,待他看清竟然是零落雪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他喟然呢喃道:“竟然是零落雪,又是出乎我的意料,老朋友,看来这孩子和你真的很有缘呢。” 楚炎凉握住零落雪,被楚炎凉的大手握住后,零落雪终于止住了颤抖,那声剑鸣也蓦然停滞。楚炎凉看着手中的零落雪,看向山主,“山主,那么零落雪难道就是我的本命物吗?” 山主的神思被打断,转头看着零落雪,那柄雪白的长剑,他在很久以前,曾经和他曾经的主人并肩战斗过,心中是说不清的惆怅,道不出的黯然,山主说道:“应该是如此,不然他是不会响应你的呼唤,更不用说从外突破我的结界,然后飞进来。” “真的吗?”楚炎凉惊喜道,他无法移动一片树叶,却可以和零落雪产生某种神奇的联系,这让他很是兴奋。 山主微微笑了笑,说:“既然这柄长剑就是你的本名物,我也可以开始教授你修行了。” 山主从地上起身,挥一挥手,一根树枝出现在他的手中,“我会为你演示一套剑法,这套剑法修炼到最后,便是可以御剑飞行,你要看好了。” “是,”楚炎凉说完,双眼紧紧地盯着山主的身形。 山主的身形开始飞舞起来,在空中不时晃动着,身形飘渺而令人无法捉摸,楚炎凉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发觉自己已经跟不上山主的速度,旋即想到,如果自己要面对这样的敌人,自己根本不是其一招之敌。 山主剑舞到最后,楚炎凉只能听见风刮擦空气的刺耳尖叫,一道道令人恶心的臭气蓦然在半空中产生,楚炎凉捂着鼻子,这时才发现,那竟然是山主的速度达到了极致,竟然将空气都给摩擦点燃。 “怎么样,你是不是十分想学这样的武技呀!但是我告诉,这种寻常的武技,连狗屁都不是,”一个声音炸响在楚炎凉耳畔,山主还在为他展现武技,楚炎凉四下环顾,可是周围没有任何人。 “你是谁?”楚炎凉大声惊叫道。 “我是谁?”那个声音怪笑一声,紧接着,楚炎凉就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的手晃悠悠地从剑鞘中抽出零落雪,雪白的剑身,映出楚炎凉的清俊脸庞。 楚炎凉清楚看见,那个倒映在剑身上的自己的脸庞,分明是在笑着的,那种诡异的笑,自己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你看好了,最顶级的剑法,应该是这样的。”那个声音说罢,已经手持零落雪,向着山主冲去。 “恩!”山主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当他回过身来的时候,楚炎凉已经离自己近在咫尺,楚炎凉的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狞笑,那个笑令山主心寒。 第78章 :魔障 “就让我来教教你,最顶级的剑法,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那个声音在楚炎凉的耳边炸响,随之控制楚炎凉的身体,手中零落雪出鞘,漫天雪影洋洋洒洒,照亮了三面石壁,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山主蓦然回头,刚一回身便发现了攻击而来的楚炎凉,他的手中树枝连连几点,生生弹开零落雪袭来的剑尖。 “何方妖孽,竟敢上我弟子的身,”山主大喝一声,面现怒容。 楚炎凉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山主的大喝而有丝毫停顿,在被山主一击荡开后,那个身躯再一次扑了上来,手中零落雪绽放出千万朵剑花,密密麻麻地袭向山主面门。 “可恶,”因为顾忌,怕伤害到楚炎凉本身,所以山主只能被动防御,一时间,竟然被击得节节败退。 “炎凉,抱守本心,找到控制身体的感觉,”山主又是一声大喝,只能寄希望于楚炎凉,让他自己击退魔障,重新掌握身体。 山主的声音似乎点醒了楚炎凉,他挣扎着开始控制自己的身体,那些攻向山主的攻势不由一滞,那一招一式开始缓慢减速,到了最后,楚炎凉的身体瘫倒在地。 山主长呼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弟子成功了。 楚炎凉瘫倒在地上,胸腔剧烈的起伏,刚刚一瞬间,自己还以为自己不能成功,可是在最后,那个莫名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了,而他也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发生了什么?”山主关切地问道。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楚炎凉喘着粗气,靠着零落雪支撑着身子,他才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像有一个声音直接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我就发现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楚炎凉喘息着说道,对刚才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山主低着头,似乎想起了,之前在为楚炎凉诊断的时候,在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最后浮现在其头顶的雷云风暴。 山主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叹息,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果然还是有缺陷的吗?” “炎凉,你能把你获得修行的事在详细说一遍吗?”山主说道。 楚炎凉微微一愣,但还是将在地宫里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当楚炎凉说道,当他的手触摸在那块写着‘楚氏绝户之地’的石碑时,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真实且血腥的场景,又说道那块石碑的落款是越青玄时,山主顿时释然。 “难怪,怪不得,”山主喃喃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 “山主,怪不得什么?”楚炎凉不解道。 山主重新看向楚炎凉,对他说道:“炎凉,你知道越青玄吗?”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越青玄大将军是武皇帝时期,大陆上最为出名的武者。虽然只是武者,但其一身修为,就算是在一群修行者中,也是翘楚般的存在。十六年前,越青玄大将军亲率三十万大军攻南晋,不过短短三个月,南晋灭,同时武皇帝也封其为南晋王,总理南晋一干事物。” “不错,”山主点点头,“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他曾经也是倾城山的门人,也是从倾城山出去的。” “真的吗?”楚炎凉惊讶道,这种事情,楚炎凉还是第一次知道。 “当初他和你一样,他的体质也是无法修炼的,但他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在倾城山的前五年中,他也是整日修炼武技,直到将武技打磨到化境的程度,之后,他发现了一种可怕的东西。”说到这里,山主的眼眸直视着楚炎凉,将楚炎凉吓了一跳。 “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炎凉,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战之一族吧。”山主问道。 “知道,那卷天书就是战族的一物,那和越青玄又有什么关系?” 山主的眼睛看向远方,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什么,“还在许多年以前,战族一直都是一群神秘的存在,可是随着大衍王朝的打压,在经过几场败仗后,他们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居住地,他们开始向西北迁移,直到所有战族都被那整年的雪山和风暴所掩埋。” “可是不知道越青玄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那时的他不过是和你一样的青年,他听闻在曾经的战族,存在一种能令寻常武人修炼的一种功法,于是在那一天,他都没有向我告辞,便离开的倾城山。他就这么消失了三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去的时候,他竟然从那茫茫的雪山中活着回来了。” 山主说道这里,话语一顿,继而接着说道:“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从雪山回来的他,拥有了修行者也无法匹敌的实力,而且一跃成为了大衍的大将军,成为南晋王,成为了天下所有武者崇拜的对象。” “山主,你说给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楚炎凉不解道。 “你还没明白吗,”山主紧盯着楚炎凉,“越青玄在雪山之地学到的东西,是入魔武技呀,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修行方法,修行者需要拥有极强的肉身才能够修炼,而越青玄恰恰满足这一点。修行入魔武技的修行者,将成为整个天下所有修行者嗤之以鼻的对象。” “可是越青玄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呀?”楚炎凉还是不解。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山主说道:“越青玄一定是用了某种方法,压抑住了体内的魔气,从而隐瞒,你应该是知道的,就算一名武者再是如何强悍,修为也是无法达到越青玄那般程度的。” 楚炎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确实如此。他听说过许多越青玄的事迹,在那些事迹中,他的传奇程度几乎不亚于山主,而山主是修行大能者,越青玄不过是寻常武者,那么他究竟凭什么拥有如此的修为呢。就算是自己的老师北惊风,也是有个限度的。 突然,楚炎凉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真想,如果越青玄真的是修炼入了魔的武者,那么自己呢,那个被石碑附身后的自己呢,是不是已经和越青玄一样,将会成为这样的武者,然后被全天下的修行者唾弃。 楚炎凉越想越是心惊,他想起了之前脑海中,那个能够控制自己行动的声音。 “山主,我是不是已经入魔了?”楚炎凉脸色煞白。 山主面色凝重,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看之前的情况,好像是这样的。” “那有什么办法吗,我不想被天下修行者击杀。” “看来事到如今,只有像越青玄一样,研究出一种能够压抑你体内魔气的方法,唯有如此,才能一劳永逸。” 第79章 :闭关 “事到如今,只有像越青玄一样,寻找到压抑魔气的方法了,”山主的声音传到楚炎凉的耳中,楚炎凉苦着脸,对于向他这样的修行新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 “可是山主,我究竟该怎么做呢?”楚炎凉不解问道。 “我也不知道,”山主一摊手,这个的回答令楚炎凉讶异,谁能想到,山主也会有不知道的东西。 “你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山主撇了撇嘴,“虽然我是倾城山的山主,但我依然只是这方天空下的一个生命罢了,我自然也有不懂的东西,更何况,人活一世,又能学会多少东西呢,我之所以能懂得许多你不知道的,不过是因为我活的的时间,比较长罢了。” 见山主这么说,楚炎凉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瘫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间,十分懊恼。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也不必这样,”山主见了楚炎凉的颓废模样,安慰道:“你和越青玄一样,都是我所见的天才,他当年能够想到,你也一定可以的。” 楚炎凉重新将头抬起,用不确定的目光看向山主,“真的吗?” “这当然是真的,我的话也会有错吗?”山主得意道,旋即大手一招,那卷位于石洞中的天书,化作一道金芒,落在山主的手上。 山主将天书交到楚炎凉的手中,“我将这卷天书留给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多看看天书,虽然你可能看不懂,但它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东西,”山主的表情凝重,他当然不希望一个天才的修行者因为一些问题,而只能一辈子呆在倾城山上。 天才,永远都不应该像温室的花朵,一辈子躲在庇护之下,天才是需要挑战,是需要历练的。只有无穷的战斗,才可以磨练这些所谓的天才,让他们不至于骄纵,不至于过早陨落。 楚炎凉接过山主递来的天书,将天书紧紧捏在手中,他心中十分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山主能将天书交给自己,已经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山主相信自己能够获得隐藏魔气的办法,所以才会这么做。 “是,山主,我会找到方法的。”楚炎凉点着头,坚定说道。 “如此就好,”山主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楚炎凉肩头,在这一刻,楚炎凉有一种错觉,山主的笑容真的是十分温暖呀。 “我会在这里布置结界,只有你将魔气彻底从你体内隐藏的时候,你才能从结界中走出,只有在那时,你才能代表倾城山,和天底下所有神秘之地的年轻修行者们一战。” “山主,您说什么,我要代表倾城山?”楚炎凉不解道。 “你还不知道吗,”山主微微一愣,旋即释然,“我想起来了,这件事是程程前几日和我商议的,说要派你代表我们倾城山,去迎接所有神秘之地,其余天才们的挑战。” “啊,”楚炎凉吓了一跳,他不过只是一名刚刚学会修炼的修行新人,他可能是许多来,修为最弱的倾城山代表吧。 “你不要有压力,你要明白,当你能够真正将魔气隐藏之后,你的实力将会发生质的飞跃,”山主鼓励道。 “可是……” “不要拒绝,这是我同意的事情,”山主板起脸来,正色道:“我相信你,难道你还不相信你自己吗?” 是呀,楚炎凉,你在害怕什么,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过的生活吗,能拥有无数的战斗,磨练自己的意志和武技,这不就是你一直渴望的吗? “是,炎凉一定不会让山主失望的,”楚炎凉右手握拳,放置于胸前,眼神是无比的坚定,“为了倾城山的荣耀。” “为了倾城山的荣耀,”山主也是单手握拳,放置于胸口。他的脸上挂着笑,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当楚炎凉闭关出山后,他的成就将达到何种程度,或许可能自己还要高吧。 …… …… “炎凉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山主也真是的,不知道他拉着炎凉哥哥说些什么,竟然要这么久?”倾城山的演武场上,因为西魏的大军已经退去,倾城山又一次创造了奇迹,那些在大战爆发前离开的各国王公子第们又重新回来,而且这一次,修行的人数更是翻了几番。 “师姐,能得到山主的召见可是修行者莫大的荣誉,哪有像师姐这样唠叨不停地,”独孤启的声音自司徒静身后传来,只见他半蹲着马步,身躯开始在轻微的抖浮着,他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了,哪怕他有作为武者的底子,也经不起这样消耗的。 “师姐,我这还要蹲到什么时候呀,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再蹲下去,我的腿都要废了。” 司徒静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狠狠说道:“你再说,我让你蹲到一个月的马步。” 独孤启听罢,顿时乖乖闭嘴,和司徒静呛嘴可不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在前往倾城山这几日的旅途中,他已经深有体会。 于是,就这样,独孤启安静地蹲着马步,而司徒静只是托着香腮,抬头仰望着星空,脑海中想到了许多,他们在大陆上游历时,也度过了许多和今晚一样的夜晚。 “静儿,独孤启,你们还在这里呀,怎么没回去呢?”北惊风从大道上走过来,见两人还呆在这里,便上前询问道。 “北惊风叔叔,”司徒静惊喜地跳了过去,笑嘻嘻问道:“炎凉哥哥怎么样了,山主还要和他说多久话呀。” “你呀,”北惊风点了点司徒静的额头,调笑道:“我还以为你在训练独孤启,原来是在担心炎凉那小子呀!” “北惊风叔叔说什么呢,”北惊风一席话,令司徒静的脸庞升上两朵红晕,“我才没有呢。” “担心就担心,有什么要狡辩的,”一旁的独孤启撇撇嘴,不屑道。 “你说什么?”司徒静扭过头,怒视着独孤启。 “好了静儿,你一来就欺负独孤启,他可没有惹你,”北惊风摆摆手,为独孤启开脱道。 “山主已经传下消息,炎凉因为要修行的缘故,已经被山主的结界封锁在紫云阁的后山处,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打扰。” “怎么这样,炎凉哥哥一回来就闭关,修炼修炼,成天就知道修炼,真不知道修炼有什么好的,”司徒静嘟着嘴,不满地蹲在演武场的地上。 “静儿,炎凉也在努力呀,他是想拥有更强的力量,来保护你,你可不能落后他太多呀!”北惊风呵呵一笑。 “我不会的,”司徒静跳了起来,“我也是很强的秘术师,只是平时不愿意显露出来罢了。” “你是很强的秘术师,”独孤启露出怀疑的眼神。 “你敢怀疑我,要试试吗?”司徒静顿时不满道。 “不敢,我怎么敢和师姐比试呢?”独孤启嘴上说着不敢,可是那不屑的眼神却是出卖了他。 “好呀,你敢瞧不起我,”说着,司徒静挽起轻纱袖袍,双手已经开始快速的结印。 “静儿,别闹了,这里是在倾城山,”北惊风难得的生气说道,司徒静结印的手顿时慢了下来,耷拉着脑袋,站在北惊风的身边,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炎凉现在在闭关修行,你可不能让他担心呀,”北惊风语重心长道。 “北惊风叔叔,我不会的,”司徒静粉手捏着拳头,“等炎凉哥哥出关的时候,我也会成为一名更加优秀的秘术师的,等到那时,他就不需要时时刻刻保护我了。” “恩,”北惊风抚摸着颔下不多的胡须,看来静儿真的长大了。 “还有我,我也是,”独孤启扬起手,生怕北惊风看不见,“我也要努力修行,努力成为大陆上最出色的武者。” “好,独孤启也是,你们都是倾城山的弟子,你们是倾城山的未来,以后,当你们在大陆上时,你们都要记住,你们代表着倾城山,你们代表着天下最强大的神秘之地,知道吗?” “是,”司徒静和独孤启齐声说道,在月光下起誓,他们将成为大陆上最强的修行者。 第80章 :荒原 大陆极西北之地,漫天的暴雪将这里笼罩,将这里所有的一切埋葬,这里是连大夏的的百姓也不敢轻易来的地方。 一百五十年前,这里原本生活着一群神秘的种族,他们自名为战,终年聚居在此,过着采集渔猎的生活。可是最后,随着战族不满于自身的状况,加上对中原王朝的富庶令其羡慕,神秘的战族做了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们进攻了大衍位于边关的流岚城,烧杀抢掠。当时在位的宁皇帝,听闻消息,龙颜大怒,亲率十五万大衍军队,外加三千修行者组成的庞大队伍,将战族永远地驱逐,将他们的聚居地,赶到了大陆的西北之地,那片终年的不毛之地。 此时,漫天的风雪中,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行走在风雪之中,那足以将人瞬间冻成冰块的风暴,刮在那个人影的身上,可是那个人影只是默默地低头行走着,仿佛那些雪暴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人影全身只是裹着一件附加兜帽的大袍,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对于冰雪的防护。 那个人影自顾自走着,在人影的身后,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可是那个脚印刚刚在雪地中留下,便很快被风雪掩埋,仿佛人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原来已经到荒原了,”那个人影突然说道,声音竟然柔软细腻,随着那个人影将头上的斗篷摘了下来,露出那个人影本来的面貌。那个人影竟然是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年纪还不是很大的少女。 少女并不是完全不怕寒冷的,至少她粉嫩的俏脸,此时被凌厉的劲风吹得通红,就像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在风雪中独自盛开着。 “继续往前走,就能到大夏了,可是那个人并不在大夏呀,听哥哥说,那个人应该在大衍的倾城山才对,”少女自言自语道,所说出的话语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少女将双手捧起,放到唇边,那朵红唇娇艳欲滴,令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少女只是向着掌心不停的哈气,令自己的双手保持它应有的温度。 “嗷呜,”就在少女哈气的时候,一声狼嚎自少女的身后响起,几乎是在狼嚎响起的一瞬间,少女的身形快如闪电,向着一侧掠去,就在她身子移动的刹那,一个雪白的巨大影子,从她的身边一闪而过。 少女紧盯着面前的野兽,这片荒原的主人,雪狼。 在少女面前的这只雪狼极其巨大,平日里,荒原的雪狼体型最多不会超过一米五,可是她面前的这一只,光是体长就足有两米五,体型硕大,体重怕不下两百斤斤。 那匹巨大的雪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细密却精实的獠牙,嘴中呼出的热气,弥漫在它的眼前,它就这么紧盯着面前的少女,全身的毛发竖了起来。 少女见此,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惧怕面前的巨大雪狼。 “想不到我运气真好,第一次来荒原,就能够见到雪狼中的王,”少女嘻嘻笑道,雪狼王似乎感受到了少女语气中的嘲弄,前爪不安地刮擦着地面,仿佛随时都能够进攻,咬断少女的咽喉。 “嗷呜,”雪狼王仰头长嚎一声,在它和少女的身后,不下十只的雪狼,在风雪的隐藏下,将少女包围,整个阵中,只留下这匹孤傲的雪狼王和面前的少女。 “要和我单挑吗,真是十分有趣呀,”少女微微一笑,举起了那双一直隐藏在宽大袍子下的双后,只见那双手上缠满了绷带,将少女的双手包的严严实实。 “哥哥在出来前告诉过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不要和别人动手,但是你又不是人,所以我是可以动手的吧,”少女说完,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雪狼王的鼻腔又是噗呲一声,吐着热气。它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前爪缩在自己的腹部,而它的后腿紧紧地向后绷直着,整个狼身就像一只巨大的弹簧。 少女紧盯着雪狼王的动作,双手交错放在胸前,严阵以待。 “嗷呜,”随着雪狼王最后一声狼嚎,在雪狼王嚎叫的时候,围绕在她们周围的数十只雪狼们,也是齐齐仰头,对着天空嚎叫着。 “来的好,”少女的眼睛眯了起来,紧盯着雪狼王的动作,也不见她做什么,少女只是略微侧身,让出一道出拳的空间。就在雪狼王即将扑倒自己面前的时候,少女终于动了,她的双脚在雪地中重重一踏,竟然将雪地上厚达数尺的积雪生生震散,有此可见少女这一脚的力度。 这还不是全部,少女的身体竟然比雪狼王弹射的速度还要迅速,这是不可想象的,已经扑到少女面前的雪狼王也是一脸诧异,可是这时候想要收住身躯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雪狼王只能借着这股冲力,继续向少女的身体扑去。 “喝,”少女在半空中娇喝一声,身子如陀螺一般在空中旋转起来,恰恰然避开雪狼王致命的一爪,而她的拳头已经浮现在雪狼王最柔软的腹部。 “轰,”仿佛天地都为止震动,地上的积雪因为这一声巨响震颤起来,少女站在离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不过五米的位置,而雪狼王,那足有两百多斤体重的雪狼王,竟然被少女这一拳轻易地锤飞,然后撞击在少女身前足有五十米的地上,在少女面前拖出一条五十米的痕迹。 “嗷呜,”雪狼王挣扎着站起,只不过这一声嚎叫多了些许凄凉的味道,在它的腹部,一个巨大的创口清晰可见,内脏混合着粘稠的血液,令四周的狼群震惊。 “嗷呜,”雪狼王嚎叫完这一声后,终于不甘地倒在了雪地上,徒留下一条五十米,被它鲜血染红的拖痕。 四周的狼群终于开始骚动,它们围绕在雪狼王的身边久久不肯散去,可是它们又不敢接近雪狼王,因为在雪狼王的身前,那个杀神一般的少女还立在那里。 “真是无趣呀,才一拳就死了,看来哥哥说得没错,我果然还是不能轻易和人动手呢,万一把人打死就不好了,”少女重新将双手收拢回大袍子里,就这么迎着漫天的风雪,开始继续向自己要去的地方而去。 直到少女离开了许久,那些狼群才开始向雪狼王的尸体靠近,当他们确信雪狼王已经死去的时候,它们终于饥不择食地扑向雪狼王的尸体,顿时,鲜血、内脏、染血的毛皮齐飞。 乱世之中,人是如此,动物也是如此,没有什么善恶对错,有的只是,谁还活着! 第81章 :剑痴和唐煌 大夏国关塞之外,一名年轻的男人漫步行走在一望无垠的荒野中,男人的面容十分坚毅,仿佛石刻一般,被风沙打磨地棱角分明。男人的身躯虽然不是十分高大,却是十分挺拔,仿佛他只要站在那里,他的背影就如山岳一般。 男人的名字叫做唐煌,这个名字在修行者中的影响力,绝对不会在山主之下,因为如果山主代表着过去最强修行者的话,那么唐煌,就是现在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哪怕是密宗的大剑痴,距离他也是还有稍许差距的。 关于唐煌的师承,在大陆上流传许多的版本,有人说他自学成才,自成一派,如若修行的时日一长,修为境界超越倾城山的山主,也是未尝不可想象的;也有人说,因为他的身影时常出现在关外,终年不进中原,所以也有人说他和越青玄一样,是从神秘战族习得的魔功。可是不管世人怎么说,唐煌依然是当世的最强者之一,哪怕是密宗的宗主也是对其赞叹有佳。 唐煌迈着坚定的步子,向着前方走着。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不知何时,在他的面前,同样有一名年轻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前,距离自己不过一丈,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那名拦住自己去路的男子,身上裹着一件书生青衫,面容清秀,让人忍不住产生亲近之感。男子的怀中环抱着一柄细刃的长剑,长剑的剑鞘古朴而美观,一看就绝非凡物。 一阵卷地的疾风吹过,带起青衫男子的衣袍,而青衫男子只是微微一笑,看向面前的唐煌,也不知他在笑着什么。 唐煌也是看了眼满前的青衫男子,嘴中嘟囔一声,“剑痴,你不在密宗修行,来塞外做什么吗?” 原来,拦在唐煌面前的青衫男子,赫然就是密宗宗主坐下首徒,剑痴。 剑痴听罢,淡淡回道:“天下之大,你可以来,为什么我不能?” 唐煌摆摆手,示意自己说不过对方。见到唐煌在口舌中落败,剑痴的面容上笑意更加明显。 “你听说了吗,倾城山最新一代出山的弟子,听说竟然是个刚刚学会修行的菜鸟,真是不知道倾城山,不知道山主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也做的出来,”剑痴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理会唐煌到底愿不愿意听他说完。 “不过这种事也只有倾城山能做得出来吧,”剑痴略微感叹。 “倾城山派谁都与我无关,我还有正事要做,如果你实在闲的无聊,可以顺便帮助大夏将西北的狼灾解决了。”唐煌说完,已经开始迈动脚步。 “别呀,我难得出来一次,难道唐煌兄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剑痴身形一动,令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速度,就再一次出现在唐煌的面前。 唐煌的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因为剑痴的纠缠,出现了一丝不耐,“你究竟要如何,难不成你想和我打一架,好让世人知道你密宗剑痴的实力。” 剑痴听罢,旋即认真的点点头,“这确实是我的一个心愿,不过我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的。” “那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是来和你打个赌?”剑痴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打赌?赌什么?”唐煌微微一愣,低声问道。 “就赌这个即将出山的倾城山弟子,我们就赌他究竟能不能代表倾城山,击败众多的来访者,怎么样?” “没有兴趣,”唐煌摆摆手,“如果你没有能打动我的东西,我是不会和你赌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剑痴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如果这个赌你赢了,你可以从我众多的收藏中,随意拿走一件,如何?” “就算是你视之如生命的蓝魄丹也可以吗?”唐煌说道。 “这个……”剑痴微露难色,蓝魄丹是一种十分稀有的丹药,服用可以直接获得一个甲子的修为,自己也是因缘巧合之下被宗主授予了一颗,本来自己准备用此丹来度过自己的修行瓶颈,想不到唐煌对自己也是十分了解,只是第一个要求,就已经让自己左右为难。 经过了思想的挣扎,剑痴狠狠一咬牙,对着唐煌说道:“好,只要你能够赢,蓝魄丹给你又何妨?” 听了剑痴的话,唐煌的面色沉静下来,他自然知道蓝魄丹剑痴只有一颗,而且还是用来突破修炼瓶颈的,自己本意是想提出这么一个剑痴绝对无法答应的条件,让剑痴断了这个念头,想不到剑痴竟然答应了,所以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那么如果我赌输了,我需要付出什么?”唐煌知道,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既然剑痴愿意付出像蓝魄丹这样的奇物,自己一定也需要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才行。 果然,在听闻唐煌的话后,剑痴微微一笑,道:“早就听闻你们唐姓两兄妹,虽然身为修行者,可是光是肉身强度,就足以碾压寻常修行者,如果我赢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修炼功法,如何?” 唐煌顿时恍然,原来对方是冲着自己的功法而来的。 “怎么样,你到底赌不赌?”见唐煌还在犹豫,剑痴直接说道。 犹豫挣扎了许久,唐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凝视着剑痴,“好,我赌,我赌那名倾城山的代表弟子,可以成功。” “好,那我就赌他注定失败,”剑痴说道,“真不知道你那里来的自信,不过是一名修行菜鸟,你凭什么相信他。” “是直觉,”唐煌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确,不会出错的。” 剑痴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看你的直觉这次肯定是不灵的了,没有人可以打破自然界的修行规律,即便那个人是个天才,他也终究缺少时间的磨砺。” “也可能是在战斗中成长,就像我一样,”唐煌插嘴道,单手握紧了拳头,那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手臂鼓胀起来,一条条经路脉络在他的手臂上清楚可见。 一辈子身处荒原之中,唐煌所经历的战斗不下数百起,在他被衣服掩盖的后背,一道道可怖的疤痕述说着他的光辉。无数次在生死的边缘和死神擦肩而过,最终,锻炼出了近乎无敌的唐煌。他始终相信大陆上是有一类人的,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有身处生与死的边缘时,才能激发出体内的所有潜力。 “我相信他是这样的人,山主不是傻瓜,绝对不会派门下弟子出来白白送死,你不了解山主,就像密宗宗主不了解山主一样,”唐煌说完,哈哈大笑,徒留下脸色涨的通红的剑痴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世人皆知,密宗宗主也是败在山主手上的呀! 第82章 :南晋遗族 当时间来到三天之后,大夏国于大衍的交界处,宽大且茂密的树林逐渐取代了西北之地的寒冷,路面上已经由冻土转化为泥土,但即便如此,因为隆冬时节将近,空气中的水汽微微泛寒,可是对于西北之地的荒原来说,这一点寒冷,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一个敏捷的身影肆意地穿梭于密林之中,那道身影甚是灵巧,如一只对密林了如指掌的猎豹,在林间随意的纵横。 最后,那道在密林中疾驰的身影慢了下来,落在一方宽大的磐石上,当那个身影将头上斗篷除下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那道人影竟然是在荒原击杀雪狼王的少女。 少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从荒原赶到大夏与大衍交界的这处密林,仅仅只用三天时间,即便是她,也是开始微微喘息。 “才这么一点路就累了,”一个异常严厉的话语,从少女面前的层层树影中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少女的身躯打了一个激灵,似乎十分害怕这个声音的主人。当那个声音的主人挣脱开树影的束缚,然后出现在少女的面前,来者竟然是唐煌。 “哥哥,”少女低下头,等待着唐煌的斥责,在荒原的时候就是如此,每当自己没有完成哥哥的要求,哥哥总是会用各种法子对付自己。 “若若,”唐煌叫着妹妹的名字。 与这个名叫唐若若的少女想法有些冲突的是,唐煌并没有责骂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包含了许多情绪,有疼爱,有怜惜,当然也有严厉。 “这里就是大衍与大夏的交界,再往前走一百多里,就是那座天下间的神山,我的身份不方便和你一同前行,只能陪你到这里,之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是,”唐若若点点头,示意唐煌自己听明白了。 “你是第一次出荒原,对于大陆上的许多东西还不是很了解,哥哥在这里告诉你,虽然我们的修为十分强横,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中原上的强者多如牛毛,你千万不可轻易招惹,找到了那个人,就马上把他带回来,明白了吗?” “知道了,哥哥真是的,这件事又不是第一次说了,说了十六年,早就说烂了,”唐若若撇了撇嘴,不耐道。 “你说什么,”唐煌的脸色一寒,顿时唐若若又恢复了恭顺的模样。 “永远都要记住,我们是南晋的遗孤,越青玄攻破了颍川,灭了南晋,他和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由我们去杀了他,明显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们必须找到少主,并且辅佐他建立全新的王朝,让王朝的荣光,比任何时代都要强大。” “可是哥哥根本不知道少主长什么样子呀,这样如何去找,哥哥只知道他在倾城山,万一情报是错误的,难道我们也要为了那个古板的祖训一直继续下去吗?”唐若若吐了吐舌头,不解道。 “你懂什么,”唐煌狠狠瞪了唐若若一眼,“永远不要忘记是谁给了我们这一身的修为,没有南晋的楚氏一族,我们哪里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即便距离南晋灭亡已经十六年了,我们依然要记住这些。” “至于少主的样貌嘛,”唐煌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少主今年应该是十六岁,这是毋庸置疑的。当初剑圣大人将少主从颍川城中救出的时候,我还只有六岁,我看的清清楚楚。” “哥哥,可是即便这样,就算我们找到所有在倾城山的十六岁男孩,那么谁又是少主呢?” “这个……”唐煌沉默,离那些过往的血色故事,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之久了,即使是唐煌,对于当初的映像也不是很深刻了。 “少主天赋异禀,一定可以轻松找出来的,”万不得已,唐煌只能无奈说道。 “若若,你一定要记住,找到少主,无论如何将他带到荒原来,我们将帮助他完成伟业,明白吗?”这是唐煌今日第二次说一样的话,可见他对于这个未知少主的在乎。 “知道了,”与之相反,唐若若对于找到少主似乎并不上心,只是敷衍的说道。 “你呀,”对着自己的这个妹妹,自己还真是没有一点办法。虽然平时对于她的修炼十分严格,可是在其他的事情上,唐煌一向都是十分让着自己这个妹妹的。自己可以靠着一点威严震慑她,可是一到关键时刻,自己妹妹的这点小心思又开始浮动了。 “哥哥,知道了,”唐若若说完,已经一跃从地上窜上一棵大树,向着大衍最近的城市而去。 “记住,在倾城山找到他,如果没有必要,不许泄露自己的身份,”唐煌对着唐若若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至于唐若若听没听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唉,”唐煌站在原地,轻声地叹息,在心底只希望,唐若若这一行可以顺利。 就在唐若若的身影离去后不过十息的功夫,在唐煌的身后的草丛一阵骚动,三名身穿毛皮的壮汉,单膝跪倒在唐煌的背后,态度十分恭敬。 “大人,队伍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够攻击大夏的流岚城,族长特意派遣我们前来,希望大人能够跟随我们,进攻的队伍中,不能没有大人的身影。”三人中,其中一名体型是另外两人一倍的壮汉说道,话语中满是恳求。 “我知道了,”唐煌只是淡淡说道,头也不回,“你们回去告诉族长,就说我唐煌到时一定会出现,望他宽心,只管专心进攻流岚城就好。” “是,”三人同时说道,但是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看着唐煌的背影,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唐煌问道。 那名体型最高大的那人应声道:“族长还让我们问问大人,大人所承诺给我们的是不是真的,难道我们一族真的可以入主中原吗?” “只要你们族长遵照我们的吩咐去办,他的野心一定可以实现,”唐煌沉声说道,那些难以言状的喜悦出现在他身后三人的身上。 “是,多谢大人对我们的帮助,”三人低头拜道。 这时,唐煌才转过身来,看着拜伏在自己脚前的三人,“我不是在帮助你们,我是在帮助我自己,如果你们真能入主中原,完成你们祖辈都没有完成的伟业,对于我,也是能带来莫大的好处的。” “这就是族长一直所说的,中原人的智慧吗,”那人不解道。 “你姑且可以这么理解吧,”唐煌笑道,随即挥挥手,示意三人尽快回去禀报他们族长。 “我可不是中原人,”唐煌冷笑着,“我只不过是个复仇的人罢了。” 第83章 :进击的战族 谁都不知道,在唐煌生活在荒原的二十二年中,他究竟在荒原干了些什么。 有人说,他是为了借助荒原的极限生存环境,磨练自己的修为;也有人说,他之所以躲在荒原,只因为倾城山的山主,是山主不允许他的身影出现在中原之中。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唐煌之所以从未踏足中原,除了他和山主真的达成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条件,另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唐煌已经成功取得了战族人的信任,并和战族的族长达成了一些互惠互利的条件。 就像此时,在距离大夏流岚城不过五十里的一处平原上,漫山遍野的草棚霸占着这里本就不多的土地,将这处平原完全塞满。在这些草棚的周围,一队队巡逻的战族族人,手中持着锋利的长矛,眼中露出狠历的凶光。 当远处的一行人靠近的时候,那队巡逻的战族人马上面露警惕,露出严峻的神情,待看清来人是前去请得唐煌的三人后,那队巡逻族人才收起警惕之心,对着唐煌微微躬身行礼。 唐煌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在他身前,那名护送他前来的那人,对着巡逻的族人问道:“族长现在在何处?” “回大人,族长大人正在中心营帐处,等待着唐煌大人。” 那名壮汉点点头,然后扭过头对着唐煌说道:“大人,族长就在中心大帐,请随我来。” 唐煌环视着周围战族的营地,点头赞叹,内心微微触动。当他看到战族大营的四周布满明哨,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些暗哨静悄悄的潜伏着,整个大营井然有序的运作时,他还是低估了对于战族的判断,这个神秘的种族,尽管曾经被大衍所击败,但他们的底蕴犹存。 更让唐煌感到惊奇的是,大营的人数虽然不满万人,可是经过他的观察,这里每一名战族的士兵,其实力都相当于大陆上最顶级的武者,你能够想象,这样一支近乎万人,而且全部由武者组成的队伍,将是任何国家的噩梦。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跟随着那名壮汉,唐煌来到了大营最中央的位置,一个明显比周围大出近一倍的帐篷孤独地矗立着。 那名壮汉掀起帐篷的围帘,带着唐煌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唐煌才看清内里的布置。在大帐的中心,放置着一张宽大的木桌,而在木桌之上,一副极其精准地战略地图铺陈其上,唐煌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瞧出,这是大夏与大衍边境处的详细地形图,就连他也不得不感叹,绘制这份地图的人,实在是个天才。因为地图上的各种标识都是用图形画出,就算是不识字的战族人,也是可以一目了然的。 而在大桌的后面,一名老者浑身裹在一件由羊皮制成的大袄之中,老者的右手握着一只骨杖,在骨杖的顶部,一个不知名的动物头骨赫然呈现。 此时,老者正在专心看着桌上的精妙地图,直到壮汉掀开围帘时,老者才及缓慢地抬起头,当他看见壮汉身后,唐煌的身影时,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喜。 “原来是唐煌大人来了,我就说有人进来打扰,部下怎么不会报告呢?”老者哈哈一笑,走到唐煌的身边,亲切地拉着他的手。 “族长,”唐煌身边的壮汉跪在老者的面前,单手抚摸在胸口的位置,“您的吩咐已经完成了,请问还有什么要事交给洛烈去完成,洛烈必然拼死去完成。” “已经足够了,”老者轻轻扶起跪在地上的壮汉洛烈,用满意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先去休息吧,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将出征,将我们祖辈没有完成的功绩完成。” “是,”那名叫洛烈的壮汉恭敬地低着头,然后走出了族长的大帐。 待到洛烈走后,老者重新走回道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接着向唐煌问道:“大人,此处就是大夏的流岚城,我已经召集了族中九成以上的精锐,可以随时将流岚城攻破。” 唐煌看着老者手指的方位,凝神许久,然后才说道:“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人但说无妨。” 唐煌推开老者的手,手指着一个地方,那里是离流岚城不过三十里的漠北城,“流岚城是大夏自建国以来的防御重镇,驻守在此的兵力甚多,如果我们贸然进攻,下场不会比战族的先祖强到哪去。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真的攻下了流岚城,我们必然也是死伤惨重,而且,我们只不过是占了一座小小的流岚城,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们守得住这座城么?” 听了唐煌的话,老者陷入沉思,“那依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进攻漠北城,”唐煌手指指向漠北城,“我们可以将你的族人分为两部,一部人数略少,按原计划进攻流岚城,其余大部进攻漠北城,结果一定可以出其不意。” “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只是,那些进攻流岚城的族人们,怕是回不来了吧?”老者低着头,仔细思考着唐煌提出的建议。 “这就是你去思量的地方,漠北城不似流岚城,其城池坚固,可是因为距离荒原十分接近,因此驻扎的大夏军队人数不满五千人,我们完全可以凭借此城,徐图发展。” “您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就这么让族人去死,我怕族人们心生怨念,”老者还是心有顾虑,作为战族的族长,这些因素确实是他应该想到的,为了一个计划,让上千族人白白送死,这是他做不出来的。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唐煌直视着老者的眼睛,怒声说道:“战之一族已经沉寂了太久,你们一直在荒原中卑微地活着,而他们呢,那些把你们赶出这片大陆的衍人们呢,他们当初有在乎过你们的死活么。已经一百五十年了,多少战族的族人死在了荒原寒冷的环境中,难道你不想为了子孙后代,博得一个安定的未来么。” “我……,”老者一时语塞,那双干枯的大手紧紧攥着地图,内心做着最后的挣扎。 “永远不要忘记,你们曾经生活在这里,如今,你们不过是将曾经属于你们的东西,夺回来罢了,你的族人会理解你的。” “是真的吗,”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漫起朦胧。 “当然是真的,如果能够夺下漠北城,你们的族人,将再也不用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生存,你们可以住进温暖的屋子,可是吃煮熟的食物,他们只会感激你的所作所为。” “大人说的不错,看来我确实是目光短浅了,”老者坚定的目光,令唐煌笑了起来。 老者轻轻拍了拍手,大帐的围帘被掀起,那名叫做洛烈的壮汉走了进来,“族长有什么吩咐?” “你传令下去,将队伍一分为二,你带领三千族人进攻流岚城,其余五千族人,随我进攻漠北城,”老者的话语淡淡说道,在他的眼中,带队进攻流岚城的洛烈,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洛烈虽然不是十分理解,但族长的命令就是铁律,在听完族长的吩咐后,他已经走了出去,将这个命令传给所有的族人们。 “大人,我这么做对吗?”老者说道。 唐煌只是嘴角轻笑,看着老者说道:“任何战争都需要人去牺牲,只要这些牺牲值得,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84章 :流岚城 今日清晨,流岚城的城守郭有志刚刚用过早膳,右手揉搓着还有些略带惺忪的睡眼,从城守府走出来的时候,心中颇感一些不宁静。 郭有志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从昨日用完晚膳后,自己的左眼便一直跳动着,令他一整晚都没有睡个安稳觉,而且直到今天早上,左眼角也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真是见了鬼了,郭有志在心中骂道,想着下午是不是该去看看大夫。 郭有志这般想着,已经顺手转过右手边第一个转弯处,一个高大的黑影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向他迎面撞来,吓了郭有志一跳。 “哎呦,”郭有志有些发福的身躯,被那个身影撞倒在地上,他坐在地上,抚弄着微微有些疼痛的屁股,一边看向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有没有长眼睛呀,连大人我也敢冲撞,”郭有志大声的怒骂道,想着自己还真是不顺,刚出门就能遇到这么一档子事。 “大人,大事不好了,不知为何,荒原的战族开始进攻我们了,如今距离流岚城不过五里路程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将兵临流岚城下,”那个撞倒郭有志的黑影没有理会郭有志的怒骂,而是神情急迫地将郭有志一把拉起来,然后对他说道。 这时,郭有志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自己手下的城守军统领林放,此时,林放正满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你刚刚说什么?”郭有志哈哈大笑一声,不信道。战之一族已经有一百多年不敢踏足中原了,在这个时候自己手下的将领说,战族来攻打流岚城,郭有志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末将没有欺骗大人,末将于今日早晨派出去的三队斥候,如今只有一人回来,而且受伤很重,估计撑多久了。” “什么,”听见林放这样说,郭有志终于明白他并没有说谎,而是战族真的开始准备进攻流岚城了。郭有志能做到流岚城城守的位置,绝对不是无能之人,于是在确信林放所说属实后,他终于说道:“马上调集城中所有的城守军,并且命令所有部将前往城守府开紧急会议。” “是,”林放恭敬回道,领了郭有志命令转身去通知各处部将去了。 郭有志一甩袖袍,转身向城守府走去,嘴中不停地骂骂咧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大早,自己的心绪就如此不宁了。 战族吗,郭有志狠狠说道,一百五十年前,我们能在流岚城击败你们,一百五十年后,一样可以。 …… …… 城守府,仪事大厅中。 流岚城城守郭有志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在他的面前,城守军统领林放站在所有人的身前,在他的身后,七名流岚城部将站在林放的身后,准备听候城守郭有志发言。 眼睛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他自从三年前来流岚城任职后,一向都是将流岚城的一应事物交由自己的亲信林放处理,而今日,他还是第一次面见自己手下这七名部将。 略微整理好自己的言辞后,郭有志轻轻咳嗽一声,然后说道:“诸位,马上我们将要面对战族的进攻,我想在座的各位,与郭某一样,常年生活在荒原附近,理应听过战族的名气和实力,据斥候来报,此时,战族的大军距离流岚城不足五里路程,诸位有什么话要说的。” 那七名部将也是看向郭有志,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上司,与坊间传闻不同,自己的上司似乎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至少在大敌当前,他并没有逃跑,而是选择和他们并肩作战,这对他们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我们没有什么要说的,愿与大人共进退,同生共死,”那七名部将同时说道,单膝跪地,跪伏在郭有志的脚前。 “好好好,”郭有志的胸口似乎被一种异样的情绪点燃,他将那七名部将一一扶起,然后扭过头对林放道:“林放,我们还有多少城守兵。” “禀大人,流岚城中驻守的城守兵共有一万三千人,预备役三万人。” “足够了,”郭有志微微一笑,“靠着流岚城的坚固防御,加上这四万三千人,我有足够的信心将战族永远拦截在流岚城之外,我要向当年守卫流岚城的城守学习,让我们的名字,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属于我们的烙印,诸位,有没有信心!”郭有志高声道,他颤抖的举起双手,那双手之所以颤抖,是因为他的激动。 “是,愿为大人效死命,愿为流岚城而死。”所有人高声说道。 “好,”郭有志应了一声,举起案前的印信,递给林放,“林放,你带领五名部将和这一万三千城守兵守流岚城门,我带两名部将和这三万预备役随时准备救援城门防御。” “是,林放领命,”林放双手接过调兵印信,领着五名部将转身离开城守府,准备和战族决一死战。 当林放等人走后,郭有志看着眼前的另两名部将,说道:“流岚城的安危,全仰仗各位了。” 郭有志说完,已经向着府外走去,他要亲自参加这场战斗,他要亲眼见证,自己打败战族后的场景。 …… …… 距离流岚城不过五里的小道上,洛烈亲自领着三千战族人,向着流岚城的方向而去。 “洛烈,族长这不是成心让我们去送死吗,让我们三千族人去攻流岚城,自己领着大部去打漠北城。流岚城一直都是大夏防御的重点,光凭我们三千人,怎么可能打得下来,”洛烈身后,一个身形几乎比洛烈小一号的战族人说道。 “达卡,不许你这么说族长,族长要求我们去进攻流岚城,即便我们真的将性命丢在那里,也是值得的,”洛烈狠狠扫了那名叫达卡的族人一眼,继续埋着头向前走去。 “是,”被洛烈这么一蹬,达卡顿时不敢说话了。 看着流岚城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洛烈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他看着头顶的太阳,太阳十分的耀眼呀。谁能想到,在荒原的隆冬时节,竟然也会出现难得的一个大晴天,就像是上天授意的一般,仿佛上天都期望战族进攻流岚城,与流岚城一战。 洛烈望着身后的三千族人,微微叹息,他又何尝不知道,族长已经带着唐煌大人,以及余下的五千多族人,向着漠北城进发。他们的作用,不过是为了牵制流岚城的援兵。 一会儿之后,当进攻的号角吹响的时候,他们将没有援兵,他们只能战斗到死,为了战族,为了自身的荣誉。 “族人们,随我冲锋,”洛烈大喝一声,流岚城已经近在眼前,眼力惊人的他,甚至能够看见流岚城城头,一队队整齐的城守军正站在那里,正凝视着即将攻城的他们。一张张长弓已经拉满,就等着战族族人们迫近,然后射出。 面对此情此景,洛烈没有丝毫的恐惧,他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达卡轻声说道,“达卡,你害怕吗?” “当然害怕了,”看着流岚城城头,人数众多的城守军,要说不害怕都是骗人的。 “不要害怕,”洛烈轻声说着,就像在耳边轻哼着一首摇篮曲,“紧跟着我的步伐吧,我将驱散你的恐惧。” 第85章 :进攻!进攻! 当三千战族来到流岚城之下的时候,流岚城城守郭有志看着城下稀稀拉拉的战族人,只觉得上天和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根据他的判断,战族如若想要进攻大夏,兵锋延指腹地,流岚城是他们首要攻击的目标,可此时,城下的三千人像是在嘲笑他的判断一般,令他那张略微发福的脸臊得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郭有志大声朝着林放咆哮道,“你们是怎么查探消息的,竟然连来了多少战族人都没有搞清楚,就将事情报告给我。” 林放此时也是明白自己的失职,竟然没有搞清楚准确的情报,就将情报回报给城守大人。其实,主要还是战族的名头吓住了他,世人皆知战之一族实力异常强大,当他听斥候报告是战族向着流岚城而来时,他根本没有想着要去调查一共来了多少人。 “气死我了,”郭有志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城下的区区三千战族人,根本不足为惧,就算他们真的拥有传说中的能力,可是自己坐拥坚城,手下近五万大军,郭有志十分有信心,战族根本连城头都上不来,便会被自己击败。 可是最让他气恼的是,如果战族兵力只有三千的话,这样的功绩对于大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更别提青史留名了。 “林统领,这里就交给你了,”郭有志说完,已经转过身,准备下城楼了。 “嗖”一声震慑的轻响,就在郭有志转头的刹那间,一支羽箭蓦然插进了他的头部,刚刚还存在的地方,距离他现在不过毫厘之间,要不是这一个扭头的动作,流岚城城守郭有志已经死去。 郭有志看着那支近在眼前的羽箭,那支羽箭的箭杆还在微微的颤抖,仿佛在嘲弄他一般。郭有志的背后霎时布满冷汗,他转身向城楼下看去,只见三千战族的最前端,一名身材魁梧的战族壮汉,单手持着一把巨大的木弓,正对着自己微笑。 “保护大人,”在弓箭射来之后,几名离得近的士兵,手持着大盾护在郭有志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在那声话语刚刚落下,漫天的箭雨自城下射来,顿时流岚城头一片混乱,在混乱中,有数十名士兵外加一名部将,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羽箭狠狠钉在城墙上。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林放躲在士兵的大盾后,在大盾的缝隙处,瞄着城下的战族。明明距离城墙足有数十丈的距离,自下而上地射击,竟然还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一箭竟然能将士兵钉在城墙上。 林放终于不敢轻视面前的战族了,即便他们只有三千人。 郭有志呆呆地躲在城垛后,看着眼前的数十具尸体,其中更有一名部将,正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眼中充满着不甘,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鲜血流到郭有志的脚下,郭有志连忙将身子缩了起来,不让那流淌的鲜血溅到自己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从来没有见过死亡的他,今天终于害怕了,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原来战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豪迈,有的只是一次次在血与火中挣扎,原来,打仗是要死人的。 “大人,请立刻离开城墙范围,”林放来到郭有志身边,对着他说道。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城守大人,嘴中轻轻叹息,又看了眼那已经死去的部将后,将郭有志小心地扶起,吩咐几名亲兵领着郭有志,离开城墙范围后,林放抬起头,看向城墙下的战族。 这里不是仁慈之人可以待着的地方,不久之后,这里将是修罗的战场,来吧,战族,让我瞧瞧,你们还有什么能耐。 …… …… 洛烈手中持着一把巨大的木弓,紧盯着流岚城的动静,当看到那股骚动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后,便立马消散时,他在心底叹息道,看来流岚城不好攻,这场仗不好打呀。 可是他的族人们不懂这些,当见到自己的一轮齐射便射杀了数十名城守军后,他们齐声的欢呼起来,那名一直跟随在洛烈左右的达卡,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 “洛烈,你看见了没有,仅仅一轮齐射,便是那么多夏人的死去,我们真是太厉害了。” 扭回头,看着兴奋的族人们,洛烈的心中只有苦涩,三千人一轮齐射,竟然只射杀了对方数十人,有什么可高兴的。洛烈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所以他也笑道:“是呀,这场仗并不是不能胜利呀。” “洛烈,如果我们能占领流岚城,族长一定会对我们另眼相看吧,”达卡兴奋着对洛烈说道,已经扬起手中的战刀,兴致勃勃,准备一举攻破流岚城。 “是呀,族长一定会十分高兴的,”洛烈将手中的巨大木弓背在背上,早有族人将一柄十分沉重的大朔交到他的手中。 洛烈接过族人递来的大朔,在手中颠了颠,大朔十分顺手,这也是他使用地最好的武器。 “来吧,为了族长,为了战之一族,让我们冲锋,”洛烈将手中的大朔高举过头顶,对着身后的族人们咆哮道,已然第一个向着流岚城的方向冲去。 “吼,”三千战族人发出震天的怒吼,齐齐举起手中的兵器,吹号兵将骨制的号角放至唇边,悲凉而悠长的声音令每个战族人热血沸腾,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刻,哪怕这一战他们全军覆灭,但这是为了战族,哪怕牺牲掉这条性命,也是值得的。 “林统领,他们冲上来了,”一名部将见到迟迟未动的战族,终于向着流岚城冲来时,他对着林放说道。 林放冷眼看着那群冲过来的战族人,心中异常镇定,作为一名在流岚城驻守了十五年的老统领,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来人,”林放大手一挥,“将滚石和热油准备好,放置在城墙边顺手的位置,命令弓箭手做好准备,准备火箭,我们要和他们战斗到底。” “是,”部将领命而去。 看着离流岚城越来越近的战族,林放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这一战终于还是来了,即便敌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一战依然能够载入史册吧,他是这么想的。 当林放已经能够清楚看清,三千战族最前方那名壮汉,大朔上的花纹时,林放大手一挥,站于城墙最前端的弓箭手们,齐齐举起手中的弓箭。弓箭上搭着一支长箭,而在长箭的箭头位置,用棉花沾染着烈酒,然后放到炭火炉中烧烤后,每一支都成为了火箭。 “放,”林放见时机一到,大手一挥,无数火箭顿时遮盖隐蔽了整片天空,密密麻麻。 “啊,”无数的哀嚎声从身边的同伴身上响起,洛烈没有回头,他依然持着大朔,埋头向前突进着。 那些被火箭射中的战族人,自伤口部位,火势顿时蔓延,逐渐弥漫至全身,将一个个战族人团团包裹,将其变作一个火人。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此起彼伏,那些被火箭射中的族人们,只能在煎熬中死去。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不要管他们,”洛烈大声喊叫着,对着所有的族人们喊道,“向流岚城进攻,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吼,”随着洛烈一声怒吼,所有的战族人开始跟随着他的脚步,继续向流岚城突进。 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大陆历三百四十四年,十二月,战族三千人进攻流岚城。这是一段在大夏史中,都被甚少提及的战斗,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曾经有这么一场战斗,记叙着战族曾经的勇武和疯狂。 那一战过后,所有流岚城守卫缄口沉默,莫敢再提起。 第86章 :死战 战族的冲锋依然在继续,他们脚下的战靴踩踏在略微有些泥泞的土地上,将那泥泞的土地踏得飞溅起来。他们齐声地呐喊,只为了同样一个目标,就是眼前的流岚城。 洛烈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墙,胸中一团火苗无端地燃起。顶着漫天的箭雨,我将登上流岚城头,让这天下所有的君主看看,我们战族是不死不灭的。 “射死他们,给我狠很地射,”林放站在城头大声地咆哮道,看着城楼下,一名名战族被火箭射中,然后成为一团巨大的火球,在地上哀嚎翻滚,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战族人,正向着流岚城疯狂地冲来。 洛烈调整呼吸,自己距离流岚城已经十分接近了,他甚至能够看清在城头的那名流岚城护卫的身影。他的双脚在地上略微已调整,整个人拔地而起,近乎十五米的城墙,竟然被他一跃而上,这就是战族人的实力,每一名战族人都是大陆上最顶尖的武者。 “什么,”林放看着那名还在城下的战族壮汉,竟然一跃跳上了流岚城的城墙上时,内心骇然,这是什么样的实力,虽然对方只有三千人,可如果敌人个个都有此等实力,自己如何抵挡。 洛烈登上城头,大朔向着前方狠狠挥舞,将四五名弓箭手砸得脑浆迸裂,城下的战族见到洛烈如此勇武的背影,顿时发出海啸般的呐喊,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格开从城头上射下来的弓箭,他们需要像洛烈一样,马上登上城头,并且支援洛烈的后续进攻。 “可恶,”林放牙齿紧咬,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向着洛烈的方向走去,在这段时间里,那名战族的壮汉,已经击杀了十余名守军了。 “其余人,全力对付城下的战族人,这个人交给我,”林放大声喊道,他的声音落在洛烈的耳中,他的嘴角微微一翘,看向离自己不过咫尺的林放,内心戏谑着。他举起手中的大朔,遥遥指了指林放,那个意思是,你敢上来和我一战么? 林放彻底被激怒了,作为一名资深的城守军统领,面对这样的敌人,明明已经深陷重围,竟然还有心情挑衅自己,如果自己不和他交战,那么城守军的尊严何在,大夏国的尊严何在? “啊,”林放大喝一声,腰刀向着洛烈的身上斜斜地劈了下去,这一刀气势十足,林放有信心,这一击之下,对手一定会撤步横退,避过自己这一击的锋芒,等到那之后,自己便可以乘势进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他终究是低估了洛烈,低估了战族人的实力,一个一步之下就可以跳上城头的战族人,会被这一击击退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果不其然,见到林放这一刀来到自己的侧面,洛烈只不过轻轻将大朔平放,挡在自己和林放之间。林放的腰刀狠狠地劈在大朔的朔杆上,手中传来的力道令林放的呼吸一滞,因为他的刀势就这么突然停顿在半空中,就像你准备了一个万事俱备的想法后,可当你真正实施起来,你却会发现一切并没有向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靠拢。 腰刀横砍在大朔的朔身上,,却不得寸进。林放紧盯着面前这名战族壮汉的表情,可是在那张脸上,他只看见了无比的轻松。 “喝,”洛烈大喝一声,一朔架开了林放的腰刀,随着这一下,林放的脚步被彻底大乱,他的身躯止不住地向后退,内心骇然,原来战族人竟然拥有这般恐怖的实力。 “去死吧,”洛烈见林放立足未稳,此时正是进攻的好时候,于是他一朔平直而出,直取林放的心口。 林放眼睁睁看着大朔的尖头离自己的心口越来越近,他想要翻身避开这一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他看着对方狰狞嗜血的面庞,内心黯然,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扑,”那是朔头穿透人体的身影,林放不可思议看着自己身前,一名部将拦在自己和大朔之间,然后被大朔笔直地洞穿,鲜血喷溅在自己的脸上,黏黏的,十分温热。 那名被大朔穿透的部将还没有死透,他回过头,看着满脸鲜血的林放,最终嘟囔道:“为了流岚城,请一定要活下去。” 洛烈手中举起大朔,将那名部将的尸体挑起,然后随意地丢下,等他再想去击杀林放的时候,早有上百城守军围了上来,将长戈指着面前的壮汉。 “族人们,你们还在等什么,”洛烈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流岚城头,使所有战族人为之振奋,那些还在城下的战族人,除了少数如洛烈一般直接跳上城头,但是大部分的战族人还是得依靠梯子爬上城头。 这是,落石和热油正巧排上了用场。 城守军们将石头一快快往城下丢去,砸在战族人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掉下城头,摔地粉身碎骨。当热油当头浇在战族人的身上后,数十名的战族人浑身颤抖地从攻城的梯子上掉了下去,不过这些都只是少数,大部分的战族人已经爬上了城头,和流岚城的城守军们展开白刃战。 这时,战族人的强悍才真正凸显出来,往往数十名城守军也不是一名战族人的对手,当你好不容易杀死一名战族人后,在你激动喜悦的时候,那名垂死的战族人,又会耗尽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给你狠狠来上一刀,将你杀死。 这是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三千战族人,夹杂着一万三千名城守军,几乎将流岚城的城头占尽,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而在这处不大的空间内,正上演着最残忍,最血腥的恐怖事。 “将他们给我打下去,”被团团保护起来的林放发令道,城守军毕竟还是占据大多数,他们很快在林放的命令下,开始布起大阵。 站在最前方的人举起手中的大盾,而在大盾之后,士兵们举起长戈,划向不过手持短刀的战族们。 战族的族人们只能徒劳地将短刀一次次击打在大盾上,却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而那些从大盾之后,无处不在的长戈,却开始收割着一条条战族人的性命,将他们刺穿在地上。 鲜血在地上汇集,如涓涓细流,残肢在地上到处都是。 这里是修罗的战场。 城守军一点点蚕食战族本就不大的领地,将他们开始往城头迫去。 林放冷眼看着这些战族人们,野蛮人毕竟是野蛮人,恐有一身蛮力,却不懂得战法阵法的应用,此番消耗过去,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轰,”一柄粗大的大朔横空出现,一击洞穿了前排持盾兵厚重的木盾,将那名盾兵的脸轰烂了一半,只留下一张茫然的半边脸庞。 洛烈单手持着大朔,站在战族人的最前方,看着面前的城守军。 “来吧,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我们怎么能够后退,死战,”洛烈手举大朔,大声喊叫道。 “死战,”失去信心的战族人,因为洛烈的出现,士气居然开始剧烈的重新汇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开始重新组织新一轮进攻。 第87章 :不屈地战死 距离流岚城有五十里的方位,一支绵延的部队整齐地行走在大道上,在这支队伍的最前端,战族的族长和唐煌正骑在马上,环视着身后众多的队伍。 “流岚城应该已经开始进攻了吧,”族长眼睛注视着流岚城的方向,眼中满是惆怅,“现在想来,我还是心生不忍呀。” “成大事者,不必在意这些渺小的牺牲,”唐煌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唐煌策马来到族长的身边,和他并列在一起,“这些都是值得的,漠北城已经快到了,战族马上就能离开荒原,来到真正的富庶之地了。” “是呀,”族长感叹道,已经一扯马缰,跟上队伍,“一切都是为了战族的未来,这些牺牲又算的了什么呢?” 族长仰着头,天空万里无云,真是一个好天气呀! …… …… 流岚城城头,战斗还在继续,剩余的战族人依旧要奋战到最后一刻。 城墙上到处都是战族人和城守军的尸体,相比于战族,城守军的死伤更加惨烈,才短短一轮地突击,城守军已经阵亡了一千两百人,而战族不过牺牲了四百人,在所有城守军的面前,依然还有两千多名战族人在他们身前。 “不要害怕,我们还有三万援军,他们打不过我们,”林放的声音在队伍后面传出,稳住了城守军的军心。 林放站在大盾的后面,冷冷地瞧着面前的壮汉,壮汉也在看着他,场面一时间安静地可怕。在大盾兵的后排,一列列的弓箭手们,重新将羽箭上弦,锋利的箭头直指面前的战族,一触即发。 这份沉默并没有保持太多,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还是一些其他的原因,城守军一名弓箭手的长箭蓦然而出,射中一名战族人的咽喉,那名战族人捂着染血的喉咙,痛苦地倒下。 这似乎是一个导火索,几乎在那支羽箭洞穿战族人咽喉的刹那间,洛烈已经动了,他那双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握着朔杆,一个横扫,将面前的几面大盾完全击碎,然后一朔而出,击杀数名城守军,他就像在海浪中翻涌的帆船,英勇无畏地突进。 受到洛烈的感染,剩余的两千多名战族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他们呐喊咆哮着,举起手中的战刀,奋不畏死地冲向城守军,然后逐渐被潮水吞没。 “给我拦住他们,”林放大叫着,伸手挥刀砍翻一名接近他的战族人,然后目光直视着那人群中最耀眼的洛烈。 “给我杀了那个人,我当上表朝廷,封千户长,”林放指着战圈中的洛烈,扯着嗓子嘶吼道。 顿时,数十名眼红的城守军将洛烈团团包围,将长戈对准他,上下挥舞着。 面对这种情况,洛烈并没有退缩,而是迎着长戈而上,他那山岳般的身躯,直接撞开两名城守军的防守,然后大朔高高扬起,将三名城守军懒腰砍翻,仅仅一个回合,洛烈轻松击退击杀五人。 “呼啊,”见到洛烈如战神般的背影,战族人们高声呼喊道,他们迎合着洛烈的攻势,将压力转给了城守军一方。 “可恶,”见到城守军的战线越来越被战族击退,林放狠狠叫了一声,如果没有能将战族拦在城墙上,等到战族人进了流岚城,那些实力趋近与武者的战族人,将更难对付。 “不惜一切,将所有的战族人拦截在城墙范围内,”林放高声喊道,不过他的声音很快被战族的吼叫以及城守军的哀嚎而掩盖。 “啊,”因为战线实在太过后移,几名城守军已经被挤得掉下了城墙,摔成了肉泥。 “不要再退了,给我前进,”在亲手斩杀了数名后撤的城守军后,后撤的步伐暂时被止住,但林放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战败的一定是自己。 “林统领,末将领城守命令,特来增援,”一大队的人马从城墙的另一头而上,人数达到万人,林放抬眼望去,原来是那两名部将领着一万预备役赶到了。 “好,”林放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胜利的火苗,“兄弟们,我们的增援已经来到,还不随我将战族击退。” 许是增援到来的缘故,一直节节败退的城守军仿佛也看见了胜利的希望,他们呐喊着,大盾兵重新拾起大盾,拦在队伍的最前方,那已经溃散的大阵,开始重新集结。 “可恶,”洛烈挥舞着大朔又将一名城守军击飞,死在他手上的城守军已经达到百人,可是城守军的数量却好似无穷无尽,根本杀不完,而自己的族人已经死伤过半,如今只剩下不到千人。 当洛烈看到刚登上城楼的一万流岚城援军后,他是真的绝望了。难道已经结束了么,果然结果是这样的呀,三千人怎么可能攻得下流岚城呢。 “洛烈,”正在洛烈思索的时候,达卡从他身后冲出,一刀架开了一柄袭向他的长戈。 “好小子,有你的,”洛烈看了看身边的达卡,在达卡的身上,布满了鲜血,也不知这些鲜血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嘿嘿,”达卡露出一嘴的白牙,憨厚地笑了笑,与洛烈背靠背防御着。 “洛烈,敌人的援兵又来了呀,我们能活下来吗?”达卡直视着自己面前的敌人,说道。 “不知道,”洛烈低着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死亡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宿吗,可是这种话他说不出来,特别是他看到达卡脸上一直浮现的笑脸时,他只得把这句话重新咽进肚子。 “我们,会赢的,”洛烈沉声说道,说出了这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有时候,人都是需要谎言的。 “是吗?”达卡微微一笑,长刀砍翻一名逼上来的城守军,“别说这些蠢话了,我知道的,我们不过是族长大人的诱饵,或许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呀,可惜我还没有成婚呢,也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 “女人呀,”洛烈沉默,陷入无尽的沉思,“等到了天国,一切都会有的。” “是呀,等上了天国,一切都会有的,”达卡说完,已经离开了洛烈的身旁,向着城守军杀去,洛烈没有阻止那个身影,那个一往无前的身影。 他静静地看着达卡的身影冲入城守军中,掀起一阵骚乱,不过这股骚乱很快就被平息,洛烈看着十几支长戈刺穿达卡的身体,将他狠狠钉在地上。透过人群的缝隙,洛烈甚至能看见达卡脸上的笑容,那个笑容仿佛在说,我将在神圣的天国等你。 等着我吗,我马上就会来陪你们,洛烈在心中想着。在他的面前,战族人已经死亡殆尽,只剩了他一个。 “来战吧,”洛烈大喝一声,粗壮的大手举起大朔,冲入了城守军中,他的身影所到之处便是一边城守军的死亡,他的兵器所触及之处,便是脑浆迸裂,血肉横飞,杀到最后,在他身前五尺之内,竟然无人敢上前。 “呼,”洛烈重重吐出一个浊气,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 “来人,弓箭手准备,”林放一声令下,五百名弓箭手齐齐举起手中长弓,遥指着面前战神一般的壮汉。 洛烈看着面前的弓箭手们,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他的手死死握紧大朔,唯有这样,他的身躯才不会倒下。 洛烈抬起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真是个晴朗的天气呀! “放,”随着林放大手一挥,五百支羽箭齐齐射向那不屈的壮汉。 “结束了,”洛烈在心中最后想道,不禁看向遥远的天空,那里是神圣的天国,在那里,没有战斗,没有饥寒交迫,有的只是人世间最后的美好。 “扑,”那具不屈的身躯瞬间被射成刺猬,只是这样,那个身影依然没有倒下,久久矗立在流岚城的城头,述说着一段最壮烈最悲戚的故事。 林放看到壮汉最后的姿态,伸手卸下了头上的头盔,对着那具依然站立的身躯,致以最深沉的尊敬。 虽然这是敌人,却是一名值得尊敬的敌人,对待这样的人,林放从来不会忘记最起码的礼仪。 流岚城攻防战,终于在三个时辰内结束,此次战役,战族三千人全部战死,城守军死伤人数达一万余人。以三千之数,击败万人,他们虽败犹荣。 第88章 :奇袭 “看,那里就是漠北城了,”唐煌指着眼前豁然出现的高大城墙,对身边的战族族长说道。 “据我所知,漠北城的守军不会多于五千人,和我们人数正相当,但我深知,战族的族人个个都能以一当百,所以攻下漠北城不过是时间问题。”唐煌微笑着,仿佛漠北城已经尽在掌中。 年迈的族长看着那座遥远的坚城,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自己族人完全可以攻下漠北城,可是这一战,却是用三千族人的性命换来的。 见到族长沉默,唐煌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拍了拍老族长的肩,对他说道:“为了战族子孙,为了千秋万代,不要犹豫,下令进攻吧。” “唉,”族长最后的叹息逐渐被战族的呐喊所掩埋,他那干枯的手臂遥遥指向那座孤城,“进攻。”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唐煌的开始大笑起来,他看着五千之众的战族人,他们奋不顾身地冲向地平线上的那座孤城,齐声欢呼呐喊。唐煌一扯马缰,跟随着战族人的脚步,向着那漠北城,一骑绝尘。 …… …… “老乔呀,你今天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是不是昨晚又上哪去逍遥快活去了,”一名年轻的士兵拍着身旁老乔的肩膀,大声嘲笑道,引起他们身边的士兵一阵哄笑。 “去你的,”那名叫老乔的中年人,掸开年轻士兵的手,“你才去逍遥快活去了,昨天好不容易有点休息的时间,却被那磨起人来不要命的统领大人,召回去训练了。足足练到傍晚呀,练到我腿肚子都抽筋了,统领大人才大发慈悲,放我们回来,你瞧,一整晚睡了没多久,今个一大早又要出来站岗巡逻,这谁受得了。” 听着老乔的抱怨,那名年轻的士兵笑了笑,“统领大人也是为了你好,甚得你被这城里的馆子掏空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我可不像你,小伙子年轻气盛的,身子硬朗,我已经老了,只想快点服完这最后三年的兵役,我就可以回家了,也不知我那刚出生的小子长得怎样了,不知道是不是高了俊俏了。” “咦,那是什么,”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一名士兵看向漠北城的远处,一阵乌云掀起一团昏黄的浓雾,正向着这边席卷而来。 “扑,”就在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一支羽箭穿过这段不短的距离,穿透了那名发现问题的士兵的头颅,将他单薄的身子向后拖拽了十米,才停顿住。当你再看过去时,那名士兵已经死透了。 在这一箭之后,漫天的箭雨向着漠北城头侵袭而来,顿时数十名守城的士兵被不明不白地射死。 “是敌袭,”老乔拉着年轻士兵躲在城垛的后面,目光中满是惊恐,他透过城垛的缝隙,向着下面看去,从敌人的服装和武器上可以判断出,敌人一定是荒原的战族无疑。 老乔在心中骂道一声晦气,怎么这些该死的战族人会突然出现在漠北城,他们不是应该进军流岚城吗。 可是情况根本不容许他多想,在恍惚间,已经有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领着三千人登上了城楼。 “发生了什么事?”那名中年统领大声喝道,旋即他看见了城下的浩浩荡荡的五千战族人。 “是战族,”中年统领惊叫一声,身子快速地后退,“他们怎么会来漠北城,而且人数还如此之多。” “大人,请下令守城吧,”老乔拉着年轻的士兵,来到中年统领的身边,恭敬说道。 中年统领回身看去,眼睛眯起,“我认得你,你似乎是一名百户长。” “是,在下乔茂山是一名百户,”老乔,不,乔茂山侧过身子,躲过一枚即将射向他的羽箭。 “好,我任命你为我的部将,主持漠北城的守备工作,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漠北城。” “是,”乔茂山应和一声,已经转过身子,看向城下的五千余战族人。 看来我是无法活着回去了,明明还剩下三年呀。 “大家听我号令,弓箭手准备,给我将他们射下去,”乔茂山对着所有人发号施令道,可是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命令。战族袭击漠北城的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他们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战族人,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无法忘记战族人的恐怖。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你们想死,我可不想死,战族人已经出现在我们城下,即将攻上城墙,我们唯有拼死,还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乔茂山说完,已经从一旁取过一张大弓,对着墙下的战族射去。 其余的城守军似乎受到了他的感染,终于不是呆愣着站立,他们纷纷举起长弓,向着城墙下射去。 “真是顽固呀,”见到漠北的城墙上,一支支羽箭向着他们射来,唐煌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他拍打着胯下的骏马,脱离出战族的队伍,一个人孤身向着漠北城冲去。 城墙上的守军似乎也注意到这一异常的举动,他们急忙调转箭头,全部瞄准那个一骑突进的男子。 唐煌在箭雨之中驰骋,在他的控制下,那些漫天的箭雨竟然无法对他造成一丝威胁,等到一轮箭雨过后,唐煌距离城墙不过五尺。 “喝,”唐煌在从马身上站起,并在马背上重重一踏,那匹他胯下的骏马,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直接踏为两断,鲜血喷洒,令人作呕。 “真是轻松,”一个起纵间,唐煌已经来到了漠北城头,所有的士兵惊骇地看着他,眼中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魔王。 “给我杀了他,”乔茂山是众人中唯一面不改色的,他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能够稳住军心才是王道。 城守军们一步步地逼近唐煌,只见唐煌大喝一声,身体已经如炮弹般弹出,他的身子直接撞击人堆中,凡是碰到他的士兵,顿时浑身颤抖,身子剧烈的抖浮,然后整个人开始分解,化作一地的残肢碎片。 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经有上百人惨死在唐煌的手中。 “他是修行者,”经过敌人这么一轮冲击,所有的城守军都已经明了,这名敌人一定是一名修行者,而且是一名实力强大的修行者。 城守军开始不住地后退,而那些城下的战族人们,借着这个时机,他们纷纷爬上城墙。 结束了,乔茂山十分清楚,当那名年轻人出现的时候,实际上战斗已经结束了。 “族长有令,投降者皆可不杀,”唐煌面对着城守军,淡淡说道。 已经有些许士兵产生了动摇,毕竟,谁想死呀,活着难道不好吗。 位于前列的十几名城守军已经抛下了武器,他们低着头,跪伏在唐煌的身前,他们愿意臣服于他。 “我不服,”一个声音从队伍的后面响起,唐煌定睛看去,发现竟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我乔茂山不服,我生是大夏的人,死了也是大夏的鬼,虽然我的官衔很低,你们都不服我,但我至少清楚,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他们是战族,是荒原蛮夷,我们怎么能投降这样的人。” “聒噪,”唐煌一个箭步来到那人的面前,一拳狠狠轰在那人的胸口,乔茂山顿时如断线的风筝,向后抛飞,然后重重砸在城墙,等他的身体掉落在地上的时候,人们发现他已经死了,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深洞,其内脏器清晰可见。 “还有不服者吗,一起站出来,我好一并解决了,”唐煌从一名战族人的手中接过一方手帕,仔细擦拭着自己右手上的鲜血,对于击杀这样的普通人,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片刻沉静过后,终于,所有的城守军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他们全部跪伏在地,跪在唐煌的面前。 唐煌看着面前的一切,张开双手,哈哈大笑。 等着吧,漠北城只是一个,要不了多久,我将入主中原,帮助我的少主,重现曾经的辉煌。 第89章 :一群人的凉州 “已经收到了消息,战族已经攻破了漠北城,即将入主中原,”倾城山,紫云阁内,山主和苏程程对坐着。 “是吗,”山主闭目说道,静静地坐着,也不知他在思索些什么,苏程程也没有打断山主的沉默,而是缄口不言。 过了许久,山主才缓缓说道:“距离当年的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了呀,战族终究还是不甘寂寞,一直都有妄图染指中原的野心,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的野心能否实现?” “大夏是首先收到消息的,夏王元昊对此事十分震怒,发誓要将战族永远地放逐,连荒原这片贫瘠之地,也不准备给他们留着了。” “原来如此,”山主轻轻点头。 “山主,炎凉那孩子……”苏程程小心问道。 山主对他摆了摆手,“那孩子自有他的造化,过分地矫正,只会拖延他的成长。”山主的眼睛豁然睁开,如浩瀚星辰,“那孩子,是我见过资质最绝佳的苗子,这个大陆上,没有人比他适合修行,可惜……”山主仔细地回想着,那片笼罩在海面上的阴云。 “可惜什么?”苏程程问道。 “对了,此番在倾城山待得时间太久了,你去收拾一下,和我出去一趟,”山主没有回答苏程程的问题,而是突然转移话题说道。 “什么,山主要出去游历天下?”苏程程大惊,山主在这个时刻出去,对倾城山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没什么可担心的,北惊风和霍封都是足够优秀的人才,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在倾城山坐镇,不会有事的。”山主淡然道,身子已经站了起来,向着紫云阁外走去。 “人活一辈子,需要多出去走走,多见见这世间的风景,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山主说着,思绪已经神游物外。 “是,”苏程程见山主如此,也知道无论如何,山主都不会改变心意的,索性不如随着山主,“我马上就去准备马车。” “程程呀,这次的车驾不要布置地太好,你上次给我准备的金丝马车,我还真是坐不惯,还是用寻常的马车就行,内里也不要布置,平平淡淡才是真呀!” “是,”苏程程依言退下,去准备山主出行的一干事宜,同时将北惊风和霍封叫道自己身前,将自己的任务交给二人。 “山主要出山游历天下了,”北惊风惊讶道,自从他进山后,这是山主第一次外出。 “是的,”苏程程无奈地摇头,已经牵过一匹黄骠马,那匹黄骠马十分老了,每走一步,它的马鼻子都在往外扑哧扑哧地呼气。 “这是山中的老马,山主十分喜爱,每一次出行都要它拉马车,没有它,山主都不愿意出去了,”苏程程抚摸着黄骠马的发髻,黄骠马在他的抚摸下,打着几个响鼻。 “山主上一次出山那是在五十年前吧,那这匹马……”北惊风哑然,再看向这匹黄骠马时,已经充满了敬佩。 “是的,你们千万不要小瞧它,”苏程程微笑道,“它跟随在山主身边的时间,比我的时间还要久。” “程程,准备好了吗,”山主不耐烦的声音,一飘千丈,传入苏程程的耳中。 “山主在催我了,”苏程程牵起黄骠马,对着北惊风和霍封说道:“倾城山的一应事务,就拜托给两位了。” “定当不辜负先生的期待,”北惊风和霍封连忙拱手,恭敬回答道。 “恩,如此甚好,”苏程程最后点点头,已经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了,徒留下面面相觑的北惊风和霍封。 “你说,”北惊风轻轻碰了碰霍封的肩膀,“山主就这么出去逍遥快活了,把这份苦差事抛到我们身上。” “山主出去游历怎么能是逍遥快活呢,”霍封不满道,旋即嘴角微微一翘,“那是潇洒惬意。” “嘿嘿嘿,”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在紫云阁下,发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诡异笑声。 “山主也是男人,我懂,我都懂的。”北惊风哈哈一笑,已经揽住霍封的肩膀,向着山中的演武场走去。 “走,过去看看那些弟子们操练地怎样了,要是山主回来,见到山中弟子一个个慵懒颓废,我们可就惨了。”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你徒弟楚炎凉似乎被山主关在山后的结界中了,万一他始终走不出来,山主又不在山中,那岂不是惨了。” “不会的,”北惊风咧嘴一笑,“我比你要更了解我这个弟子,他认准的事情,不把这件事情做到完美,他是不会退缩的,修炼武技是一样,修炼秘术也是一样。” 北惊风仰头,看向紫云阁的方向,在那座高高的阁楼之后,那片茂密的森林内,一个少年正盘膝坐在三面环壁的石地上,在他的面前,一卷金光闪闪的天书正摆放在他的面前,独自闪耀着,而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卷天书,似乎是在思考着。 到底要如何才能从这卷天书中,探究出抑制体内魔气的方法呢? “真是想不明白呀,”少年抓耳挠腮,死死盯着面前的天书,欲哭无泪。山主大人,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却出去逍遥快活,这一手,忒不厚道了。 …… …… 大夏国,红莲寺。 今日,红莲寺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因为这位特殊的客人,今日的红莲寺直接于晌午关闭寺门,不允许普通百姓出入,就连红莲寺自身,也只有少数位高权重的长老出现在红莲寺后山的讲经大殿中。 红莲寺住持枯融大师正端坐在大殿中,其余红莲寺长老将他环绕其间,而在所有人的面前,一位身着黑色虬龙袍的中年男人,正座在蒲团上,对着枯融大师微微行礼。 中年男人只不过是坐在那里,自有一股睥睨的霸道之气从其身上摄出,令人莫敢直视。 “我知道陛下所为何事,我想我的师弟已经为陛下出了一个完美的主意,”枯融大师缓缓说道,他的双后一直捻着手中的佛珠,不紧不慢。 “未然大师确实已经为朕出过许多主意,可是每一条都不得朕心,所以朕才亲上红莲寺,希望枯融大师为朕指点迷津。”夏王元昊正视着面前的老僧,态度十分谦恭,因为他清楚,面前的这名老人,是红莲寺的住持,只要他一个命令,自己的王位也就保不住了。 枯融大师听他说罢,淡淡咳嗽一声,大手一挥,示意周围的长老们退去,等到讲经大殿内所有的长老退去后,枯融大师才正视面前的帝王。 枯融大师微微整理了自己的言辞,轻声说道:“陛下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此次战族进攻尚不满万人,可陛下却白白丢掉一个漠北城,而且在流岚城的守军,损失也超过万人。” “不错,”夏王元昊咬牙切齿说道,“自我登基以来,朕从未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如若不能将战族彻底驱逐出荒原,朕担心不久的将来,他们依然会卷土重来,威胁朕的领地。但我深知他们的实力,如果只有我以一国之力去驱逐战族,那么夏国的损失将要达到不可想象的消耗。” “唉,”枯融大师暗叹一声,说道:“既然陛下实在不死心,又不愿意单独讨伐战族,那么贫僧只有一条建议给陛下。” “不知大师有何良策?”元昊惊喜道。 “我以红莲寺的名义,向各国神秘之地发出红莲诏书,召集天下的修行者,齐聚大夏,为陛下将战族彻底驱逐,如此,陛下可不必担心兵力损耗的问题。” “妙呀,大师此计真是妙呀,”元昊抚掌,已经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哈哈大笑道,走到枯融大师的身旁,亲切地握着他的手。 “大师不愧是世间罕有的大智者,我大夏有大师,是我大夏之福。” 枯融大师将手从夏王的手中,抽了出来,双后合十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么贫僧就去准备诏书了,只需要陛下将夏国大印盖在诏书上,这份诏书将会带着陛下所期望的,飞向大陆的各处神秘之地和修炼门派,等到那时,陛下自然不需担心所有的问题。” “多谢大师点拨,”元昊学着枯融的模样,双手合十,然后恭敬地倒退出殿,等他走远后,枯融大师才长舒一口气。 “老师这一招可谓是煞费苦心呀,将天下的修行者召集到大夏,那夏王元昊还傻乎乎地答应了,真是愚蠢。”一直守候在殿后的红颜走出,依旧是一袭红衣,依旧是风华绝代,不可一世。 枯融大师呵呵一笑,闭目养神,“凉州城多好,一个人在凉州城十分惬意,一群人就要乱呀!” 第90章 :结界隔绝着两个世界 大陆历三百四十四年,在这个即将迈入三百四十五年的最后一日,一纸诏书从遥远的北地,传入了中原,令天下王朝和修行者们震惊。 令他们的震惊地,除了这纸诏书是由红莲寺发出来的,更是因为诏书上的内容,夏王元昊竟然邀请天下修行者进入北地,助其驱逐战族。这在所有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夏王竟然征召天下修行者入夏,这简直给了所有人,一个自由出入大夏的借口。 一时间,收到消息的神秘之地和修炼门派纷纷召集门下杰出弟子,收拾行囊,准备进入夏国,虽然这是一场为了驱逐战族而下发的诏书,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从今日起,全天下最优秀的修行者将会齐聚夏国。除了能见到那些神秘之地的杰出翘楚,其余小门小派更是不甘示弱,纷纷派出门下最优秀的弟子,意图和神秘之地一较高下。 当天下修行者蜂拥入夏境时,倾城山依旧是风平浪静,没有因为红莲诏书,掀起一丝波澜。倾城山之所以没有任何波动,除了北惊风和霍封的指示外,更是因为,他们十分清楚,那位应该代表倾城山的少年俊俏,此时还被困在山主布下的结界中,不得出入。 已经过去了三天了,后山没有丝毫动静,楚炎凉依旧静静地呆在后山的结界中,没有丝毫响应。 北惊风暗叹一声,他知道山主的结界不是那么好破的,但红莲诏书已经下发,倾城山作为天下神秘之地之首,如果不派门下弟子前去,似乎也太不给红莲寺面子了,毕竟对方也是难得几个存留下来的百年势力。 “北惊风叔叔,炎凉哥哥还是没有动静吗,”司徒静托着下巴,耷拉着眼皮,不开心地问道。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楚炎凉了,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北惊风听罢,拍了拍司徒静的脑门,“别整天想着你的炎凉哥哥,秘术有没有进步呀,你看人家独孤启,每天都在演武场呆着,如果一对一单挑,他已经完全能和你交战,而且不落下风了。” “就凭他,”司徒静不屑,手中食指轻点,一连串彩色的泡沫在其手中浮现,那些元气汇集在司徒静的手中,不时上下翻飞,左右腾挪,可见司徒静对于天地元气的控制,已经到了极高的程度。 北惊风微微哑然,暗道司徒静在秘术的修行上,竟然有如此天赋,当他看到了孤独启的努力后,以为他就是山中最努力的那个,可是现在看来,司徒静一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刻苦练习着,不然她对秘术的掌握,是不会有这般娴熟的。 “好好好,我们的静儿是最厉害的,”北惊风笑道。 “这还差不多,”司徒静仰起头,可没过多久,她的神情又落寞下来,“炎凉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呀,我还想等他出关,陪我出去玩呢!” “你呀,”北惊风摇摇头,心底也浮现起这个问题。 而那个闭关的少年,此时又才做着什么呢? …… …… 已经三天过去了,楚炎凉就坐在那卷天书的面前,独自静默了三天,这三天中,他水米未进,要不是作为武者的强悍体质,恐怕他早就晕过去了。 楚炎凉将天书握在手中,这三天以来,他不止一次地将天书打开,查看着上面的内容,可是天书上面,每一次的内容都是一样,一直都是那寥寥几千个字,他甚至都已经可以将天书的内容完整地背诵下来,可是这对于他的修行,并没有什么用。 “唉,”楚炎凉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终于瘫倒在地。在他的眼前,一个淡淡地,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的薄膜横亘在自己眼前,那就是山主布下的结界。 在第一天的时候,自己曾经走到那层结界旁,伸出手轻轻触摸,和他预想的一样,那层薄膜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拦在结界以内,即便在结界的外面,就是高大茂密的森林,可是他却触摸不到。 第二天的时候,楚炎凉还以为天书上记载的,或许是某种上古时期的功法,只是他的悟性还没有达到某种层次,所以无法理解。于是当天晚上,楚炎凉开始照着天书上的说法,开始将天地元气汇聚于周身,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差点因为元气暴动,将他的身体撑爆。 第三日,楚炎凉才终于肯去看那三面石壁上,山主留下的修炼感悟。 在这三面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字都是山主用手刻上去的,因为楚炎凉能够感受到,石壁上的气息,和山主身上传来的气息,是一模一样的。 石壁上清楚写着山主这三百多年来的心得体悟,这些东西令楚炎凉对于修行的理解,又上升了一层台阶,让他对于修行这一朦胧却极富有哲理的奇妙东西,又多了层自己的理解。 所谓修行,修行修心都是其包含的东西,在此之上,就是一些更加玄妙的东西,在山主石壁上的记载,似乎这些东西关乎天道,如果能够理解,那么修行者将脱离三界,永远不必受天劫的苦恼。 可是遗憾的是,这种人已经上千年没有出现了,至于千年之前有没有这样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年代太过古老,大陆上根本没有具体的史籍记载。 等到了第三日的傍晚,楚炎凉终于感到头昏脑涨,不吃不喝,而且一直专研这些附带山主气息的石壁,是一件十分耗费心神的事,到最后,楚炎凉终于支撑不住,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望着头顶的天空,楚炎凉这时才想起来,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原来自己又长大了一岁,而且已经可以修行了。一念及此,楚炎凉笑了,因为在这一年,他得到了过去十六年都未曾得到的东西,那份禁锢住自己十六年的魔咒,终于有了打破的希望,只是这份希望还需要自己去争取。 天空之上,漆黑却又带着一丝鬼魅的天空,被结界晕染地飘飘渺渺,令人看不真切。 今天的夜空真亮呀!楚炎凉感叹着。 夜空中,一只飞鸟划过着明亮的夜空,在飞鸟即将接近结界的时候,那只飞鸟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结界,然后向另一端飞去。 楚炎凉蓦然惊醒,心中暗道,山主布下的结界,怎么这只飞鸟能够穿越。 楚炎凉挣扎着起身,来到结界的边缘,将手轻轻覆盖其上,得到的结果和第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是我的思绪错了,楚炎凉心中暗道。山主布下这个结界,并不是将我封锁在这里,而是将我心中的魔封锁,只有当我将魔气彻底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时,我才能够走出去。 一想到这些,楚炎凉终于想明白了,之前他一直认为,这个结界可以将所有人封锁,外面的人进不来,山里的人出不去,现在看来,原来只有自己被封锁了而已。 这个结界隔绝着两个世界,楚炎凉的大脑此时此刻异常的清晰,当他明白如何去做之后,那么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第91章 :石壁上的剑意 楚炎凉在观飞鸟自由出入结界后,他终于明白山主布下这个结界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了? 山主布下的这层结界,其目的不是为了将他困在结界内,而是要将他的心魔彻底困在结界内,如果楚炎凉灭杀不了心魔,那么他将一辈子被山主划下的牢笼中,围困到死。 楚炎凉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于是他再一次翻开天书,妄图从中发现一些自己此前,一直没有发现的秘密。 天书横亘在他的眼前,依旧是那以“天地不仁”的开头,楚炎凉看了又何止百遍,不过这一次与前几日都不同。再看天书时,他心中最深处的一根弦被触动了,这是一种不同以往的感受,他不再像几日前,看天书的一头雾水,这一次,他似乎看懂了。 这种看懂不是字面意思上的看懂,如果光是对于天书的字面意思,楚炎凉是懂得,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天书之所以被称为天书,一定是因为其上面的内容,是没有大机缘打造化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可是这一次,楚炎凉再打开天书的时候,那些前段时间还似懂非懂的文字,在自己的眼前欢快地跳跃,仿佛在惊异于楚炎凉的进步。 楚炎凉这时定睛看去,发现天书的内容竟然改变了,在天地不仁之后,一段全新的文字出现在楚炎凉眼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然天下终归四海,四海升则天地降,天地升则四海沉浮;晨光熹微而夜落,是为天地变化起承转合,自有一番道理。” “自大陆古纪元年,太古有神石降落在大陆,后人观神石而入道,自成修行一脉。然天道终有尽,人力有时穷,纵然修为通天,天依旧覆盖其上,使人莫敢逾越;其后,有神秘战族,成通天彻地之功,以期躲避上天之罚,终,天诛其首,不得善终。” 天书上的这段开篇已经和之前出现了很大的不同,现在摆在楚炎凉面前的,是一段全新的记载,上面记载着在很久之前的古纪年,似乎大陆上的人们是因为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而入道,成为修行者。在过去很多年之后,人们似乎不满足于天的禁锢,而开始纷纷逆天而行,更有战族人创立魔功,期望可以躲避天罚,但是最后,这些人都失败了,纷纷死在上天的惩罚之下,不得善终。 从这上面的记载来看,似乎和山主说的那段千年前的密辛是一模一样的,楚炎凉看着天书上的内容,沉默不语,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那段千年前的时光。 在那个众多顶尖修行者都存在的一个时代,他们却因为和上天的针锋而纷纷陨落,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生为人的悲哀。 我想成为这样的人吗,楚炎凉在心中问着自己。不,我一定不会的,我将成为打破束缚的那个人,我的终点一定不止这么短的路程。 在天书的最后,记载着一小段战族的魔功修炼功法,这是最让楚炎凉惊喜的,想要祛除体内魔气,最需要做的,就是明白魔功的修行原理,如果连这种魔功的修炼方式都不知道,那何谈拔除魔气。 楚炎凉一字一句看下去,看到天书的最后,他终于明白,这份所谓的战族魔功的修行原理。 原来这份魔功的修行方法,并不是如何邪恶,因为这是一份修行的心法。山主曾经对楚炎凉说过,修行方法没有对错,只有修行者自身才有,如果一名修行者本身作恶多端,那么他修炼的就是邪恶法;可如果一名修行者虽然修炼的是为世人唾弃的魔功,可他却用自身修为多行善事,那么,他所修行的魔功也就是不纯粹的魔功了。 修行在人,功法自在心中。 楚炎凉此时才算是稍微明白一丝修行的意义,可是他依然不明白,到底要如何,才能压抑自身的魔气。 他不禁想着,越青玄是如何做到的呢? 时间就在思索中飞快地溜走,转眼已经来到了第四日了,可是楚炎凉依然没有什么头绪,他躺在石地上,头顶上就是刚露出晨光的天空。 今天是大陆历三百四十五年了,也是那位夺位帝王的天顺二年,楚炎凉恍惚间,似乎想起了许多东西。 这些东西包含很多,有凌无双,有公孙温行,有耶律才则,有锤子,有红颜,可是在这众多的脸谱中,一张绝美的面庞出现在楚炎凉的脑海中,那是司徒静,是那个一直爱慕自己,自己也喜爱的女子,她此时一定在山中默默地等待着自己出关吧。 一念及此,楚炎凉的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微笑,他重新从地上做起来,开始继续思索。还没有到真正绝望的时候,他还不能放弃。 一定要想一个办法,将魔气给隐藏起来。 楚炎凉这般想着,突然看向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零落雪,此时,零落雪孤零零地躺在他的脚边,楚炎凉因为这几日想得入神,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如果我无法隐藏魔气,那么是不是可以利用另一种载体,打破魔气的存在,将它定义为另一种东西呢? 楚炎凉想着,一把捡起零落雪,然后将零落雪雪白的剑身从剑鞘中抽出,一阵清亮的剑鸣令楚炎凉心神一凛,顿时令他清醒了不少。 山主的石壁上似乎写到过,楚炎凉急忙站起身来,开始在三面石壁上找寻着山主留下的手记,最后,他终于在一块碗口大的石壁上,找到了这么一段话。 “以修入道者,剑藏于物外,以剑入道者,剑多半藏于心中;剑者,兵器之王也,刚直柔韧是其外质,海纳百川是其巩固之本,故,藏剑者将意藏于心中,于千里之外取人敌首,如探囊取物。” 这是山主的一段对于剑的描述,寥寥数十字,已经将剑的意义清晰道出。可是最让楚炎凉惊喜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可在石壁上的字,竟然隐隐残留着一丝山主写下这些字时的意。 这份剑意对楚炎凉来说十分珍贵,自从获得零落雪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地靠着零落雪,化解了数次危机,可以这么说,零落雪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伙伴,甚至已经超越了对追月弓的依赖程度。 如若能够领悟山主留下的这份剑意,那么他对于修行的理解,一定可以再登上一层台阶。 第92章 :以身为笼,以剑为骨 大衍,洛阳城。 因为新年到来的缘故,整座洛阳城笼罩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只有在今天这样的节日里,人们才不必忧心忡忡,担心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有在今天,人们可以安心地走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放下所有的成见,和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相互诉告着节日的美好。 洛阳城的宫城内,天启大殿也一扫往日的阴霾,元帝司徒云秦端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的大衍群臣,欣赏着面前的歌舞表演,心中实在是庆幸,自己能够走到目前的位置,是如此的艰难,那么自己得到这些享乐的方式,自然也是应得的。 看着阶下群臣把酒尽欢,司徒云秦端起手边的爵鼎,放置唇边,轻轻品尝着鼎中酒液,金黄清冽的美酒入喉,引得司徒云秦一阵惊叹。 今年是自己统治大衍的第二年,自己靠着铁血手腕,谋反武帝,朝中许多大臣对于他的取得帝位不服,于是他让这些不服的大臣们,一个个黯然离开了洛阳,告老还乡,至于这些剩下来的人,都是愿意跟随其左右的心腹,至少司徒云秦是这样认为的。 酒过三巡,宴会也已经来到了尾声。大殿之内,所有的大臣们齐齐站起,面朝着司徒云秦的方位,山呼万岁,令司徒云秦哈哈大笑。 没错,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一刻,为了这一刻,我可以付出所有,哪怕是我的哥哥,也不能阻拦在我的身前。 半个时辰后,大殿上的大臣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司徒云秦还坐在原位安静地欣赏着歌姬们的表演。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独自看着表演。 “陛下,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就寝了,”一名内监走到司徒云秦的身侧,恭敬对他说道。 司徒云秦没有抬头,而是挥挥手,那名内监连忙命令殿下的那些歌姬们退出,蓦然间,整座天启殿,只剩下了司徒云秦和那名内监。 司徒云秦看着大殿内杯盘狼藉,已经有一些小太监,正忙着将大殿上的各处的碗筷收拾后,然后送往后院梳洗。 当大殿上,只有几盏烛火在大殿上摇曳着,一片孤冷凄清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朕,”欢笑过后,司徒云秦冷静下来,看着冷清的大殿,对着内监说道。 那名内监听罢,连忙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陛下富有四海,又有谁会不臣服于陛下呢?” “真的是这样吗?”司徒云秦双眼紧盯着那名内监,直盯地内监遍体生寒,那个目光才从他的身上移开。 “我知道,在这个天下,有许多人不服朕,朕却不能将这些人全部杀了,杀了他们,就没有人为朕做事了,”司徒云秦说着,从龙椅上起身,缓缓向着阶下走去,当他走到大殿的中心,他的脚步蓦然顿住。 “红莲寺已经发布了诏书,令天下修行者齐聚大衍,那么大衍的倾城山呢,他们在干什么,”司徒云秦怒道,“他们是否根本没有将朕放在眼中,是否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陛下息怒,”内监走到司徒云秦的身边,轻声说道:“陛下应该知道,山主出山游历,新一代的倾城山代表许是因为一些什么事,耽搁了也说不定,陛下切不可因为这些小事,和倾城山结怨,毕竟西魏的进攻已经失败了。” “恩,”听完内监的话,司徒云秦默默地点头,“是呀,山主就像一座大山,任谁也翻不过去呀。” …… …… 大衍境内,倾城山,紫云阁后。 楚炎凉观看着山主的刻在石壁上的剑意,这么一看,又是五天过去了,他整个人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一种对于修行的渴望,甚至已经超过了生理上的需求。 已经九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了,楚炎凉却感到自己的身体,从未如此精神过,仿佛那些剑意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 在这五天中,楚炎凉不时拿起零落雪,照着石壁上的字意推演,他不时地拿着零落雪在地上划出一些诡异的图案,有时一个人喃喃自语着,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在外人看来,他们面前的这位少年一定是疯癫了,可是只有修行者可以瞧出,楚炎凉的身体状态,正处于一个绝佳的学习环境,在这份环境中,他已然忘却了外物,专心沉浸于修行这一件事中。 对于隐藏压抑魔气这件事,楚炎凉已经有了自己的感悟。 既然想要其余修行者看不透自身的魔气,那么,就要以自身为牢笼,将那些魔气牢牢地封锁在自己体内,可是只是这样是不够的。如果这样行事,外人固然会看不透自己身上的魔气,可自己也会被魔气侵袭而死,就像那天一样,被魔气直接控制心神,身体不听控制。 楚炎凉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第二次。 在进一步领悟了山主的剑意之后,楚炎凉盘膝坐在地上,他知道,光有牢笼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支撑这个牢笼的支架,将整个牢笼撑起来,将他的修为撑起来。 于是,楚炎凉准备构建这种支架。 根据楚炎凉的理解,和仅有的对于修行的认知,既然他的本命物是零落雪,那么用剑来做自己的骨,是再合适不过的。 楚炎凉再一次调集天地元气,然后再次进入那神奇的内视境界,他在地宫的时候,已经成功内视过一次,所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他的体内,在他的心中之海处,一团漆黑的乌云静静的盘旋在那里,楚炎凉知道,这一定就是魔气了。 那团魔气安静地沉浸在他的心海深处,完全看不出有丝毫暴躁的预兆,但一股淡淡的危机感出现在楚炎凉的心底,他深知,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修为不高,所以魔气的涌动也不是十分频繁,可一旦等到自己修行提升,那么这团魔气将会要了自己的命。 楚炎凉在心底想着山主的剑意,一道道的白芒豁然出现在那团魔气的周边,那些白芒纷纷化作一根根擎天的栏杆,将那团魔气牢牢困锁其内。 那团魔气似乎也感应到了一丝不对劲,终于开始剧烈地起伏,向着周边妄图困住他的剑芒上撞去,在剑骨上发出铮铮的清亮声,可是这仅仅是徒劳。 经过楚炎凉的加持,那些以剑意汇集而成的剑骨,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魔气困居其内,任凭它如何冲撞,这个由零落雪本命剑骨铸造的牢笼,是不会被打破的。 楚炎凉在心中微微一笑,只要将剑骨持续地增强,那么自己将摆脱魔气的威胁。 就在楚炎凉已经认为胜利近在眼前的时候,那团魔气突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对着楚炎凉咆哮。 “小子,你是摆脱不了我的,只要我还存在你的体内,我就是不死必灭的。”那团黑影癫狂大叫着,似乎在不甘地挣扎着。 楚炎凉没有理会那黑影说的话,而是埋头自顾自的巩固剑骨,以身为笼,以剑为骨,楚炎凉有十足的自信,自己将把魔气净化,然后走出山主布下的结界。 第93章 :我自成魔 “你想要什么,权利、金钱,修为,我都可以给你,我有方法让你彻底地隐藏我,同时不会被这大陆上的修行者察觉,怎么样?”那团魔气凝集出的黑影,凝神看着不动如山的楚炎凉,开始用言语劝说,不过好似并没有什么用。 “可恶,”那团黑影怒骂一声,“难道你就不想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吗,这些都是你那个山主给予不了你的。” 楚炎凉双手平放在身前,那些银白色的剑芒越发精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魔气彻底灭杀。不过要彻底将魔气同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困难一些。 无论那些剑骨如何精纯,可是被困于其中的魔气,仍然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就如同跗骨之蛆般,甩也甩不掉。 “没有用的,我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要想将我彻底祛除,除了自杀没有其他的方法,”那团黑影见剑骨铸成的牢笼,对他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后,开始得意地大笑起来。 “是吗,”楚炎凉在心底暗道,“既然我无法将你祛除,那么便由我来成魔,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担心你了。” “什么,”黑影听罢大惊失色,而楚炎凉这时已经手指连点,那团黑影在他的指诀下,缓缓向着他的方向移动,最后落在他的手掌心上。 楚炎凉近距离地看着那团掌心中的魔气,神色微凛,他明白,自己这手是一招险棋,他也不知道将魔气引渡入体后,会发生什么。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楚炎凉打算拼一拼,反正外围有山主布下的结界,就算自己失败了,自己也是走不出结界的,等到山主游历归来,自然会拯救自己。 楚炎凉这般想到,已经举起手,将那团魔气向着自己嘴中丢去,几乎在魔气入嘴的刹那间,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自他的毛孔缝隙中渗出。 楚炎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内视法观察着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他从未掌握的力量,他甚至有信心,在这时候,能够和世间最强大的修行者正面一战。那是一种令人渴望的力量,令人血脉喷张。 当这股兴奋劲一过,楚炎凉才发现一丝不对,这股奇特的力量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那团魔气,自己如果强行占有,恐怕他离成魔也就不远了。 虽然楚炎凉引魔气入体,可这并不证明他想要成为一个,被权利,被**控制的魔头。 于是楚炎凉收敛心神,开始专心炼化这团魔气。 楚炎凉将魔气中的力量,一部分转化到剑骨上,让自己的本命剑帮助自己分担,这一点很快收到了奇效。因为有剑骨的帮助,他终于不必一个人承受那足以令人身子鼓胀的力量,因为有剑骨的帮助,他发现,自己和零落雪的联系越来越深刻,就仿佛零落雪就是他身体中的一部分。 “小子,我知道你的修炼天赋是当世绝佳,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们可以一起叛逃出倾城山,我给你荣华富贵,”那团黑影终于开始惊慌了,他的语气不再如一开始般骄纵,而是多了一丝哀求意味。 “荣华富贵,我自己会去争取,至于叛出倾城山,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从小在倾城山长大,这里有我的朋友、老师,亲人,我有什么理由背叛他们。”楚炎凉平静说道,完全不去理会黑影所说的话。 “可恶,小子你以后不要后悔,倾城山虽然是当世神山,可是在这个大陆上,背叛的事发生的还少吗,等到不久的以后,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被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是最痛彻心扉的。” “不用你多言,给我炼化,”楚炎凉大喝一声,一咬舌尖,一口鲜血喷出。鲜血飞溅在那团黑影上,那团黑影顿时冒起一阵腥臭的黑烟,而就在那口鲜血喷吐在黑影的身上时,黑影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惨叫。 “你,小子,你够狠,我今次算是载了,碰上了你这么个煞神,我一直以为我是恶的根源,可今天看来,你才是那个应该被万人唾骂的存在。” 楚炎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往日里一曾有过的狰狞,“只要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能够好好活着,就算与全世界为敌,那有何妨。” 楚炎凉说完,最后一道魔气已经汇入他的身体和剑骨之中,顿时,整个心海世界,一片宽广。 原来这就是炼化魔气的成果! 楚炎凉从冥想中惊醒,他的眼睛精芒四射,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一柄锐利的宝剑,只要他站在那里,好像都可以伤人,这是他以剑入道的凭证。 “喝,”楚炎凉双指并拢,对着身前的石地上轻轻一划,一道深有寸许的一条弧线蓦然出现,楚炎凉惊喜道,想不到他用手指轻轻一划,竟然都有此等威力,那么自己用上零落雪的话呢? 楚炎凉一把抽出零落雪,对着面前的石壁一剑回去,一条银亮的月牙笔直朝着石壁冲去,然后将石壁整齐地一分为二。 楚炎凉震惊,望着手中的长剑,他的实力比之前上升了数倍不止,可以说,以他目前的修为,已经完全可以和大陆上的青年翘楚一较高下。 “原来这就是修魔的好处,难怪越青玄虽是武人,其实力连修行者都难以招架,现在我算明白了,原来这才是力量,”楚炎凉单手握拳,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出现在每一条经络、血管中。 楚炎凉将零落雪背在身后,向着山主所布下的结界走去,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地走了出来,没有丝毫的滞涩。 楚炎凉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终于成功了,虽然最后的结果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楚炎凉抚摸着心口,那种汹涌澎湃的力量,一直在心中剧烈地起伏。 或许这就是成魔后的后遗症,看来自己还需要多用一些时间,将这些魔气彻底消化,才能灵活运用呢。 楚炎凉这么想着,又重新回到之前的石地前,安心打坐,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隐藏魔气而烦恼,这一次,他需要将魔气完全融入身体内,让自己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 …… …… 大汉,密宗。 隆冬地雪已经消融地差不多了,密宗的宗堂之内,一名年轻的男子,正背对着大门,任由那明媚的日光打在他的身后,模糊了他的身影。 “大师兄,我来了,”一个身影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另一个年轻的人出现在宗堂的门口,恭敬地对着身前的那人行礼。 那名一直背对着大门的年轻男子渐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侧脸,竟然是在荒原和唐煌打赌的密宗第一人,剑痴。 “夜南来了,”剑痴对着身后的那人说道。 “不知道大师兄,将我叫到这里来有何要事?”陈夜南心中疑惑,自己虽然是密宗门下的入门弟子,可是距离剑痴大师兄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的。 “我想让你去和一个人比试。” “什么人?”陈夜南疑惑。 “倾城山游历代表,楚炎凉,我想让你去击败他,如何,”剑痴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那个笑容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令人不自觉去相信那人。 “倾城山代表,让我去击败,”陈夜南大吃一惊,头顶已经留下一滴冷汗,天下谁人不知,从倾城山出来游历天下的代表,哪个又是等闲之辈。记得上一次,倾城山派出代表游历天下,那名代表出山半年,直接挑翻了大陆上近半数的修行门派,以致于到后来,所有门派只要见到那人,纷纷以病告恙,这才躲过了那人的挑战。 “不必担心,我深知那个楚炎凉的修为,不过是个刚刚学会修行的菜鸟,难道你连这样的人也打不过吗?”剑痴深深看了陈夜南一眼,那一眼令陈夜南恐惧。在密宗,除了宗主之外,剑痴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没有可以挑战剑痴的地位,连长老也不行。 大汉国师萧谨言也曾经评价过自己师兄的这名弟子,说其虽是天赋异禀,百年难得,可是心高气傲,长此以往,必然会吃大亏。 面对这样的大师兄,陈夜南怎敢说个不字。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收拾包裹,连夜赶往倾城山,”陈夜南恭顺道,对着剑痴微微行礼。 “恩,”剑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长剑,交到陈夜南的手中,那柄长剑古朴精美,一看便非凡物。 “这柄剑是我的收藏之一,我将他交给你,去击败楚炎凉,记住,如果情况必要,可以将他击杀。” “是,”陈夜南诚惶诚恐接过长剑,倒退而出,当他走出宗堂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楚炎凉,不要怪我,谁叫我和唐煌那个变态打了这个赌,为了不失去我手中的蓝魄丹,我只有让你付出性命了,”剑痴怪笑着,那个笑声,令人感到恐惧。 为了一个赌约,便可以漠视别人的生命,剑痴果然如萧谨言所言般,狂妄自大,可是他有狂妄的本钱,因为他是密宗大剑痴,密宗宗主之下第一人。 第94章 :登山的人,挑战的人 新年很快在人们的欢呼中度过,过完年的人们,依然会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对于他们来说,过新年就像是一种义务,等到这个时节一过,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岗位,管他什么新王登基,或是大陆上一些其他的事,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倾城山峰之巅,长年的积雪开始逐渐融化,露出它本来的面目,一些干枯的草木也纷纷开始长出嫩芽,因为春天马上就要来到。 楚炎凉依然还呆在结界内,不过结界早已失去了对他的束缚,而他之所以还愿意呆在结界中,不过是因为他还要熟悉自己身体内的力量,然后才能灵活运用。 楚炎凉闭目而坐,在他的身前,零落雪安静地待在他的身边。可是令人惊奇的是,零落雪是悬浮在他的身前的,也不见楚炎凉使用了什么手段,那柄长剑就这么安静地悬浮在他的面前。 当楚炎凉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精芒自他的眼中射出,令人莫敢直视,仿佛那双瞳孔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散发出无穷的魅力。 楚炎凉一指挥出,一道比上一次宽一倍的剑痕蓦然出现在地上,楚炎凉微微一笑。他已经完全炼化了体内的魔气,而且外人绝对不会看出来,他的身上兼具魔功,楚炎凉有信心,给山主带来惊喜。 看来是时候出关了,静儿和老师恐怕等久了。楚炎凉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身布衣因为太久没有梳洗的缘故,已经隐隐发臭,就连自己英俊的脸庞上,也长出了些许胡茬。 楚炎凉大步走出了山主布下的结界,仰头看向天空,看来下山之前,还得先去梳洗一番才行呢! …… …… 今日清晨,倾城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那个身穿密宗宗袍的少年出现在倾城山的山道上时,整座大山沸腾了,几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亲赴倾城山,挑战这座神山的尊严。 陈夜南走在山道上,不紧不慢,他的手中握着那柄剑痴大师兄赠给他的古朴长剑,他看着身边的倾城山弟子,对他指指点点,却并不在意。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倾城山游历天下代表,楚炎凉,唯有击败这个人,他才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让剑痴大师兄失望。 当他来到倾城山山顶的时候,已经有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陈夜南的身前,陈夜南定睛看去,他自然认得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在许多年前,这个人被密宗的宗主击败,其后才有山主亲赴密宗,一招击败了他们的宗主。 “见过北惊风先生,在下密宗弟子陈夜南,”陈夜南在北惊风的面前,自然不敢托大,他知道,山主出山游历,倾城山中一应事务,便是交到了北惊风和霍封的手中,如今,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出现在自己身前,陈夜南只得保持态度恭谦。 “我知道你是密宗的入门弟子,我只不过是好奇,你来倾城山的目的究竟是为何?”北惊风淡淡说道。他对于密宗中人没有太多的好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曾经败在密宗宗主的手中,这在他的人生履历上,是唯一的败绩。 “回先生,我奉家师之命,特前来与倾城山这一代的代表,讨教一二,望先生成全,”陈夜南说道。 北惊风眯起眼睛,仔细思考着。看来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呀,大陆上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楚炎凉作为这一代的倾城山代表,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代倾城山的代表,不过是个刚学会修行之术的菜鸟。 “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楚炎凉此时正在闭关中,没有山主的允许,所有人都不得擅自打扰他,”北惊风淡淡说道,只希望对方听到这个消息,可以知难而退,打道回府。 可是楚炎凉低估了对手的决心。 “是吗,”陈夜南听罢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出关好了,”陈夜南说完,竟然就这么在山道上坐下来,而且就坐在山道的正中央。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北惊风还从未见过如此冥顽不灵的人,他的脸色沉默下来,像一块乌铁,沉声怒道。 “倾城山一直都允许天下修行者前来挑战,莫非先生还会将我赶下山去,”陈夜南对着北惊风咧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因为他知道,北惊风不会,也不敢,如果他把自己赶下山去,那么倾城山的名号也就完了。 果不其然,北惊风对于耍无赖的陈夜南也没有办法,他当然知道倾城山的规矩,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好,你就在这里呆着吧,不过山里可不管饭,你可不要饿死了,”北惊风狠狠撂下这句话后,扭头便走。 “我不会的,”陈夜南小声说道,“没有杀死楚炎凉,我是不会走的。” 当越来越多的门人从门舍里走出,他们都看见了坐在地上的陈夜南。 “听说了吗,那个人是密宗的入门弟子,这次上山,是为了挑战楚师兄的,”一个人在人群中说道。 “什么,密宗的入门弟子竟然来挑战楚师兄,难道他们不知道楚师兄刚刚接触修行之道?” “哼,”司徒静从人群中走出来,冷哼一声,远远看着那个背影,“他们当然知道,所以才会亲自登山,给炎凉哥哥,闹个大笑话。” “原来是师姐来了,”人群中人一见司徒静出现,连忙将她围在中心,在这些所谓的王公贵族心中,司徒静毕竟还是大衍朝正统的公主殿下,所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密宗真是无耻,难怪他们服侍的对象是吕青阳,现在看来,真是好狗遇上了好主人呀,”独孤启从人群中挤到司徒静的身旁,对着她露出一个笑脸。 “你说什么?”陈夜南显然听见了众人的议论,他可以无视之前他们说的那些话,可是对于最后一句,彻底点燃了他的杀心。对于密宗弟子来说,他们绝对不允许其他人侮辱师门。 陈夜南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目直视着说出这句话的独孤启,独孤启被他的眼神盯得额上冒出冷汗,不敢和他对视。 “你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吗,”陈夜南的手握在剑柄上,场间的形势一阵紧张,随时都有可能闹出人命。 “既然是登山之人,就好生待着,和这些后辈置气,岂不是是落了身份,”一个巨大的黑影拨开门人,走到陈夜南的身前,遮天蔽日一般。 “是霍封先生。” “原来是霍封先生来了,现在看那个密宗的弟子如何应付。” 陈夜南的脸色极其难看,因为自己绝对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倾城山的待客之道,只懂得辱骂他们的宗派吗?”陈夜南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巨大黑影,微微后退半步。 “如果你要挑战,我允许,如果你要挑事,请先击败我,这里是倾城山,不是密宗,想要在这里撒野,你还不够资格,”那个巨大的黑影,冷冽的目光紧盯着年轻人,腰间的长刀嗡鸣,似乎按捺不住那嗜血的杀意。 第95章 :出关 “如果你要挑战,我允许,如果你要挑事,请先击败我,这里是倾城山,不是密宗,想要在这里撒野,你还不够资格,”霍封的身影就如一尊大山,即便是骄傲如陈夜南,也是绝对不敢去撼动这座大山的。 在那个巨大黑影的冰冷目光中,陈夜南瞧出了许多东西,除去眼睛表面最冷冽的气息,内里蕴含着对他最彻骨的杀意,陈夜南不会怀疑,如果自己稍有什么忤逆的举动,那么,面前的霍封,会毫不犹豫击杀自己。 这是倾城山的骄傲,是每一位倾城山门人的骄傲。 陈夜南小心退开几步,与霍封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恭顺说道:“我怎敢侮辱倾城山的尊严,只不过您门下的弟子,实在是语气不善,故而我想替您教训一下他们。” “倾城山的弟子不需要你去教训,你不是要等人吗,那就在这里好生呆着,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移开半步,我就替你的师傅,好好管教一下他的弟子。”霍封冷冷说道,转身离去,当他看到在他的身后,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弟子时,霍封不由怒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修炼。” “是,”见到霍封发怒,其余弟子连忙做鸟散状,只有司徒静和独孤启还站在原地。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都去修炼去,”霍封走到司徒静的身边,脸上的深寒终于融化。对于司徒静,他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她并不是自己的弟子,但毕竟在山中待了很多年了,这点感情还是有的。 “霍封叔叔,他真要挑战炎凉哥哥吗?”司徒静气嘟嘟道。 “应该是真的吧,”霍封又回头看了一眼重新坐下来的少年,叹息一声。真不知道山主和先生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把楚炎凉往火堆里坑吗。 “霍封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炎凉哥哥只不过是寻常的武者,就算已经能够修行,可这么短的时间,他能有多少进步,等到炎凉哥哥出关,一定不会是那个人的对手。”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既然他已经作为倾城山的代表,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面对这些挑战,现在不过还是个密宗的入门弟子,之后的日子里,一定会有越来越多大陆上的年轻翘楚,来找他一战的。” “真的吗?”司徒静惊叫一声,同时嘟囔道:“山主真是的,怎么会让炎凉哥哥成为代表呢?” “不要去怪罪山主,或许是山主在炎凉身上,看见一些修行的潜质,我们谁都不知道,当炎凉出关后,他的实力会达到何种程度,不是吗?”霍封安慰着身边的少女,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一个修炼不过十天的人,能达到什么境界? “师姐要对楚师兄有信心呀,”独孤启在一旁说道,“楚师兄不仅为人好,在修行上一定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是呀。连独孤启都相信炎凉哥哥,那么我为什么会不相信呢,司徒静在心底说道,然后抬起头,看着山顶紫云阁的方向,她的小手捏成拳头。她相信,炎凉哥哥会再一次,创造奇迹,一定可以的! 那么此时,楚炎凉在做什么呢? …… …… 山顶,紫云阁后的一间小木屋,楚炎凉正泡在一个水缸里,水缸之中冒出蒸腾的热气,令楚炎凉精神一震。 这间小木屋是他偶然在走出密林后发现的,令他惊喜的是,当他因为好奇推开木屋的木门时,竟然发现里面竟然有一缸热水,在一旁的衣架上,一身崭新的衣袍正安静地摆在上面。 这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竟然知道楚炎凉今日一定会出关,才会精心准备这些东西。 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有洗过澡了,所以楚炎凉二话不说,急忙将身上的脏衣服褪去,一个鲤鱼打挺,钻进了冒着热气的水缸中。 “真是舒服,”楚炎凉从水里探出脑袋,惬意说道。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子,他才发现了与以往,不同的变化。 虽然他的身子依然还是那么结实,肌肉线条极为柔和,可楚炎凉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比以前更白皙了,柔软有弹性,可是身体强度却是以往所不能比拟的。 如果说之前,自己的身体不过是一块精铁,坚硬刚直。那么现在,自己就像是一块玉石,温润细腻,同时却又兼顾之前的所有的特点。 楚炎凉思索片刻后终于发现,这就是修炼剑骨的好处,当他将零落雪化为剑骨,支撑其自己的修为和身体架构之后,那些零落雪中的灵气全部融进他的身体里,然后铸造出,现在的这副躯体。 现在的零落雪就是他的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他意念一动,体内的剑骨就会浮现在他的手中,然后化作零落雪,这就是本命物的好处,而且比起大陆上其他修行者的本命物,楚炎凉显然而胜一筹,因为其他修行者是无法做到,将本命物藏在体内的。 正当楚炎凉犹自欣赏自己身体的变化时,木屋的门被蓦然打开,一个持着扫把的老妪从门外走入,当她看到热水缸中的楚炎凉时,不禁一愣,旋即释然,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这个老妪,楚炎凉是认识的,当自己每一次在山道上徘徊的时候,山中总会有一个扫地的老妪,每日将山中道路上的落叶扫到两旁。 “洗完热水澡后,将这身衣服穿了,你放心,是干净的,”老妪没有理会楚炎凉,而是准备向着门外走去。 “多谢先生的照顾,”楚炎凉在水中拱手道,“我只是有个疑问,先生是如何知道我今日出关的?” 楚炎凉疑惑,这确实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老妪没有回身,而是轻轻笑道,“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只不过是每日都来这里,把水缸中的水换成热水,把衣架上的衣服整齐摆好,没有什么稀奇的。” 老妪说完,她的身影已经走出了木屋,徒留下发愣的楚炎凉。 楚炎凉呆愣在水缸中,过了许久才哈哈大笑,口中说道:“真是好一个每日都来,我真是愚蠢,竟然会问这么笨的问题,山主又不是仙人,怎么会算到自己今日出关呢,原来唯有坚持和勤奋,才是无上的真理呀!” 楚炎凉感叹着,他早就知道,这位扫地的老妪应该是位修行者,现在看来,她不仅是一名修行者,一定也是一位大智者。 当楚炎凉从水缸中起身,用毛巾擦拭完身子后,穿上那身为他准备好的衣袍,整个人顿时精神许多,接着,他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一抹,顿时,脸上的胡茬纷纷掉落,那张英俊的面庞又显露出来。 “好了,澡也洗了,衣服也换了,该去告诉老师和静儿,我出关了,”楚炎凉大步走出木屋,向着山下走去,对他来说,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96章 :楚炎凉的本命物 “炎凉哥哥,你终于出关了,”楚炎凉才刚来到山顶平台的议事大殿内,一个娇俏的倩影便向他扑来,楚炎凉一把将那个美丽的身影拦在怀里,然后低着头看向那张秀丽的容颜,嘴角勾起一抹弧线。 “好了,我已经出来了,”楚炎凉拍了拍司徒静的脑袋,轻声说道。 “炎凉哥哥真是的,没有一点征兆就闭关了,你知道人家等的有多辛苦吗?”司徒静撅着小嘴,不满说道。 “是是是,等过几天,我一定带你下山去玩,”楚炎凉微微一笑。 “这还差不多,”听见楚炎凉承诺过几天带她出去玩,许久未出现过的笑颜,终于重新浮现在司徒静的脸上。 “恩哼,”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阔别十天的亲昵,那个发出声音的人,从一旁走出,楚炎凉这时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北惊风。 “炎凉呀,这才刚刚出关,也用不着这样吧,你们才分开十天而已呀,”北惊风看着楚炎凉一脸嬉笑,楚炎凉脸皮薄,顿时闹了哥红脸。 到是司徒静丝毫不觉得尴尬,而是为楚炎凉维护道:“北惊风叔叔,这你就说错了,是我实在太想念炎凉哥哥了,不关炎凉哥哥的事。” “好好好,”北惊风连连摆手,在口舌之争上,倾城山还没有几个人,能赢得过司徒静的。 “对了老师,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玩笑过后,楚炎凉重新审视自己的老师。 北惊风赞许地点点头,赞赏自己的弟子终于懂得审视大事了。 “也没有什么事,红莲寺发布诏书,召集天下修行者齐聚大夏凉州城,在凉州城汇合后,有军队将护送所有的修行者进入荒原,讨伐战族。” “战族,”楚炎凉心底一惊,难道那个传说中的战族终于现世了吗,楚炎凉想着。因为山主的嘱托,楚炎凉知道第二卷天书应该就在战族人的手中,那么自己无论如何是要进一趟荒原的,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时机。 “红莲寺发布诏书,召集天下修行者,那么我是不是也该收拾行囊,立即前往?”楚炎凉问道,已经决定在这几日内收拾好东西,动身去凉州。 “炎凉哥哥真是着急,才刚出关就要离开了,既然炎凉哥哥要去凉州,我也要去,”司徒静不满道。 “不行,”北惊风皱了皱眉头,“炎凉是倾城山的代表,那么他去是应该的,至于静儿,还是待在山中比较合适,毕竟,一旦大规模的战争爆发,炎凉可不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不需要炎凉哥哥保护我的安全,我可以保护自己的,”司徒静不满地瞪了北惊风一样。 “静儿,还是听老师的吧,”楚炎凉打断司徒静的话,冷静地看着她。 “炎凉哥哥,你怎么……”说着说着,司徒静的眼眶中竟然泛起泪花。 楚炎凉一把将司徒静揽入怀里,细声说道:“你也知道,荒原不比其他的地方,那里有大夏的军队,有战族的蛮夷,等天下修行者齐聚后,更别提有多么凶险,我知道你已经拥有自保的能力,但我不想到时在战斗的时候,时时刻刻担忧你的安危,那样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好吧,既然炎凉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去就是了,”司徒静委屈说着,从楚炎凉的怀里挣扎出来,正色看着他,“炎凉哥哥可要保证,一定要早点回来。” “我会的,”楚炎凉点点头,司徒静才终于破涕为笑。 “老师,那我收拾收拾,就准备上路了。”楚炎凉说着,已经准备向大殿外走去。 “别急,”北惊风叫住楚炎凉。 “老师还有事要交代吗?”楚炎凉疑惑道。 “不是的,”北惊风摇摇头,“在你闭关的这段时间,山门来了一位挑战者。” “挑战者?”楚炎凉疑惑,旋即恍然,“难道是来挑战我的吗?” “是的,”北惊风点头,继续说道,“那人是密宗的入门弟子,因为听闻你是这一代倾城山的游历代表,特意前来挑战你,如今他就坐在下山的大道中央,等着你出关,和他一战。” “既然如此,我就去会会那名密宗弟子,”楚炎凉嘴角微微一翘,笑容中说不出的自信。 北惊风这时候才瞧出,楚炎凉身上那神秘的气息,那股气息甚至令他感到一丝畏惧。 “炎凉,你……” “正如老师所预料的那样,在闭关的这十天中,我领悟了一些东西,所以修为境界确实要出乎您的意料,”楚炎凉得意说道。 “原来如此,”北惊风笑道,“我之前还在困扰你将如何面对那名密宗弟子,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炎凉哥哥现在也是修行者了吗?”司徒静问道。 “不错,”楚炎凉对着她微微一笑,“我有自信,能够战胜那名密宗弟子。” 楚炎凉说罢,已经走了出去,他一路向着山道走去,而那名密宗弟子,正安静坐在那里。 …… …… 当楚炎凉出现在山道的瞬间,几乎所有的山中弟子,纷纷从各处跑了出来,将楚炎凉和陈夜南围在圈中。他们都想瞧一瞧,他们的楚师兄,究竟有没有能力,战胜那名密宗入门弟子。 在见到一个俊俏的少年向着自己走来,一直安坐在地的陈夜南从地上起身,然后对着那名年轻少年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楚炎凉?” “不错,我是楚炎凉,倾城山游历天下代表,听说你是密宗的入门弟子,是来挑战我的?”楚炎凉定睛看向那人,战意盎然。 陈夜南自然感受到了楚炎凉身上涌动出的气息,不禁心中一愣,从这股气势可以瞧出,面前的少年,绝对不可能是一名修行不过十天的菜鸟,反而更像是浸淫修行多年的大师。 “在下密宗弟子,陈夜南,请赐教,”陈夜南说完,已经抽出了鞘中长剑,当那柄长剑出鞘的时候,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阵嗡鸣,袅袅之声不绝于耳。 陈夜南知道,剑痴大师兄给自己的情报有误,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需要击败面前的少年,只为了不辜负剑痴大师兄,因为他十分清楚,辜负剑痴的下场。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陈夜南已经准备豁出去一切,只为了一场胜利。 过了片刻,见楚炎凉依然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陈夜南不禁疑惑问道,“你的本命物呢,我不想乘人之危,那样胜之不武。” “我的本命物么,”楚炎凉说罢,嘴角邪邪一笑,“它不正在我的身旁吗?” 楚炎凉话音刚落,在他的身周,一阵阵震天彻底的响声,在倾城山山顶咆哮着,就犹如上千只蜂鸟在你的耳边嘶鸣、怒吼。 阵外的圈中,已经有一些修为低的弟子,因为这声尖叫咆哮,直接捂着耳朵,痛苦倒在地上。 而那声尖叫过后,在楚炎凉的身周,多达百柄的长剑浮现在他的身周,每一柄都挟带着无上的威能,正对着陈夜南,虎视眈眈。 “你说我没有本命物,我就让你看看,我闭关修炼后的成果好了,”楚炎凉咧嘴一笑。 陈夜南骇然,看向对手身前的上百柄长剑,对手的修为再一次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可是剑已出鞘,已经没有退路了。 拼了,陈夜南心中暗道,身影翩然而出,如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第97章 :剑阵 一念之间,楚炎凉身前化剑千百柄,那些长剑正对着陈夜南,虎视眈眈,就如同见到了猎物的嗜血猛兽。 “什么?”北惊风站在圈外,自然见到了楚炎凉的变化,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这名得意弟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自信,因为他有自信的资本,而现在,北惊风也见识到了这种资本,而且被深深震撼了。 他知道,这个天下,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将本命物藏于身内,可是楚炎凉做到了,而且是以一种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 司徒静已经欢呼雀跃,仿佛已经能预见楚炎凉的胜利。 场中之人,陈夜南无疑是最尴尬的那个人,剑痴大师兄对于楚炎凉的错误估计,很可能让他命丧于此。 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陈夜南举起手中长剑,剑锋直指楚炎凉,身形已经翩然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掠影,向着楚炎凉笔直冲去。 楚炎凉眼睁睁看着对手逼到自己面前,却没有任何行动。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对手的身影,那在旁人快如鬼魅的身影,在楚炎凉的眼中,就像在欣赏一帧帧的慢动作。对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映入自己眼中,都可以成像为清晰的动作,令自己看的无比清楚。 楚炎凉深知,这便是炼化魔气后的成果,当他能彻底炼化魔气,并将其化为己用后,对于自身的成长,其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在这刹那间,陈夜南已经突破到楚炎凉近前,虽然他忌惮于楚炎凉那未知的能力,但是为了自己作为密宗弟子的尊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陈夜南攻到楚炎凉身前,那些围绕在楚炎凉身边的千百柄长剑终于动了,它们呼啸着化作一个金属漩涡,席卷上陈夜南,然后将他包裹在里面。在这阵金属漩涡外,只能听见内里叮当作响,和不时向外飞溅的鲜血。 陈夜南无疑是场中最难受的一个人,虽然他早就预料到,楚炎凉的本命物一定有神奇的能力,可是真正被上千柄的长剑包裹,看着自己面前茫茫一片剑海,挡之不尽,战之不绝,令人心神绝望。 可是陈夜南不能放弃,只见他用那柄古朴精致的长剑,格挡开几柄向自己要害射来的长剑,任凭那些不致命的的伤口在自己身上出现,染红他的大袍,即便是这样,他的头脑也是一阵眩晕,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陈夜南心中十分清楚,如果无法突破剑阵,最后失败的一定是自己。 “可恶,”陈夜南一咬牙,猛的一咬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吐在剑身之上,原本只是清冽如水的银白色剑身,霎时变得浴血通红。 “给我开,”陈夜南一剑挥舞击打在剑阵上,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些大剑在碰到陈夜南挥舞的浴血长剑后,纷纷逼退,竟然给他让出了一条足以通过的道路。 “不好,”阵外的北惊风惊叫一声,见到吐出精血的陈夜南,心中暗道一声不妙,看来对方是准备搏命了。 每一位修行者自修炼成后,都会拥有自己浓缩的本命精血,这些精血极为稀少,可谓是用一点就少一点,虽然使用精血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增强自身的修为实力,可是后遗症也是霸道十足的。 吐出精血的修行者,会在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出现修为倒退的情况,更甚者,更是直接丧失修为,成为一名普通人。 陈夜南燃烧自身潜力,吐出本命精血的举动,楚炎凉怎么会没看见,他十分清楚这一举措对自身的伤害,所以打算暂时避其锋芒,等到对方精血燃烧殆尽,到时候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对手便会自动认输。 可是他终究低估了陈夜南的决心。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陈夜南看向那个已经摆出防守姿态的少年,内心凄然一笑。自我入密宗宗门,我便已经成为了密宗的一颗棋子,一颗随意操纵的棋子,他们要我去杀戮,我便只能去杀戮,他们要我去死,我便只能去死。 密宗真的不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么美好,等级深严的制度令多少拥有天赋的弟子残忍死去,当他们的尸骨腐朽的时候,谁都不会为他们哭泣,因为,想要活下去,只有依靠自己才行。 当陈夜南冲出大剑阵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那股迎风而来的血腥味,令大部分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惨烈战斗的弟子几欲作呕。可是这些楚炎凉见过,而且见识太多了,已经多到他麻木,不想回忆。 无论是面对大修行的围追堵截,西魏骑兵的追击,或是帮助大辽族的最后一战,楚炎凉见过了太多的刀山火海,可他全都活下来了,所以再次面对这种场面时,他全然不惧。 此时,楚炎凉的面前已经没有丝毫的仿佛,而陈夜南距离他不过五尺,这在修行者的战斗中,几乎是可以忽略不及的距离。 楚炎凉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对手,看着他冲出大剑阵,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决然,来到自己的面前。 终于已经到了贴身近战的时刻,陈夜南心中惊喜道,对手的身前没有丝毫可供防护的武器,等到自己近身后,对手必死无疑。 没有一丝阻碍的,五尺之距不过瞬息,当陈夜南举起手中长剑,直指向楚炎凉心口的时候,周围的倾城山门人一片惊呼,已经有多数人将头扭转过去,不愿意见到他们的楚师兄,血溅当场。 只有司徒静、独孤启、北惊风等人依然紧盯着场间的局势,他们不相信楚炎凉没有后招,特别是司徒静,只有她最清楚,楚炎凉是经过了多少的艰难和死战,才把她从西魏一路救回来的。 “对不起,我有不得不杀死你的理由,”来到近前,陈夜南终于近距离看着楚炎凉,眼前那张俊俏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对于死亡的动摇,就像他已经直面死亡,许多次了。 正在陈夜南疑惑的时候,少年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那股笑意令自己遍体生寒,难道自己漏算了什么,不可能的,对方已经没有任何防护了,自己只要把手向前轻轻一捅,就可以杀死眼前的少年,获得这场挑战的胜利,然后返回密宗,得到剑痴大师兄的赞扬。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呀,仿佛光明的未来,在等待着自己。 “对不起,即便你有不得不杀死我的理由,你也必须要有能够杀死我的能力才行,”楚炎凉静静从最终吐出这句话,这句话听在陈夜南的耳中,不亚于楚炎凉显露出大剑阵时的震撼。 千百大剑回归,几乎是在一瞬间,它们纷纷归回到楚炎凉手中,然后凝聚出一柄独一无二的长剑。那柄洁白如雪的长剑,此时被楚炎凉握在手中,然后没有任何怜悯,刺入陈夜南的心口,比他的长剑快一息的时间。 “怎么会这样,”陈夜南捂着慢慢被鲜血浸湿的心口位置,他的手按压在那里,可是并没有什么用,鲜血依旧如喷泉一般,向外剧烈的涌出,他看着楚炎凉手中的长剑,终于释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剑化万剑,自然可以万剑归一,我还是太愚蠢了,低估了你的实力,这一战,我败得不冤。”陈夜南说完,已经侧身倒下,气息断绝,鲜血染红了倾城山的山道,就像一朵绚丽的梅花。 楚炎凉看着陈夜南倒下的尸体,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对于这种挑战,自己以后只会遇见更多。 第98章 :大凉州,我来了 陈夜南从小就是一名孤儿,在他六岁那年,要不是一位密宗的长老发现了人堆中的他,发现了他的修行天分,他一定会和所有兵荒马乱中的孤儿一样,在一个深邃静谧的夜晚,凄惨死去,而等到他死去之后,一定没有人记住他长什么模样,也没有会在乎他,而他的尸体,也只会进入野狗的腹中。 所以,进入密宗的陈夜南对密宗的感情是真实的,但是他很快发现,在密宗,外门弟子的生存环境并不比那些流民好多少。外门弟子是密宗最没有地位的一群人,他们可以肆意被入门弟子践踏尊严,并被要求去死。 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在陈夜南十五岁那年,他终于靠着自己的勤奋和隐忍,通过了入门弟子考核,成功成为密宗的入门弟子,并拜在一名长老的手下。天真的陈夜南以为,进入密宗内门,日子应该好过多了吧,可是他又错了。 因为在密宗有大剑痴,那个宗主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在成为入门弟子之后,除了一些食宿修行条件比外门弟子好了许多之外,几乎没有根本上的差别,陈夜南依然活的十分憋屈,每天都要卑躬屈膝地活着,听着众多长老和剑痴大师兄的使唤,同时还要时刻防备和自己一样的入门弟子,防备他们不小心杀死自己,然后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他们夺走。 在这样的环境中,陈夜南一直活到了现在,可是他却死在了楚炎凉的剑下。 陈夜南倒在倾城山的山道上,头顶的天空是那般蔚蓝,自己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灿烂的天空了,或许死亡是一种不错的解脱,陈夜南在生命弥留的最后时刻,这么想着。 他没有父母,也不想去寻找他们,是密宗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权利,而自己的这条性命,也并没有辜负密宗,死而无憾了。 楚炎凉轻轻单膝蹲在陈夜南的尸体旁,看着那个人的嘴角,在最后的时刻勾起一抹微笑,楚炎凉心中苦涩,为陈夜南苦涩,究竟是何种的决心和毅力,才能支撑着他,来到倾城山,只为了杀死自己,或者被自己杀死。 “我会将他的遗体送回密宗的,”北惊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楚炎凉的背后,那双宽阔且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拍在楚炎凉的肩膀上。 “恩,”楚炎凉恩了一声,双手握拳,放置在胸前,即便他是来挑战自己的对手,也要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打湿地面,楚炎凉仰起头,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衫,陈夜南的身下的血水,顺着雨水,向着山道下滑落。 结束了么,楚炎凉怔怔不语,目视着脚下的尸体。 不,没有结束,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老师,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楚炎凉转过身,向着大殿走去。 北惊风隔着厚重的雨幕,直视着那个倔强的背影,那个背影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就算承担多重的重量,那根脊梁也不会被压垮。 北惊风的嘴角露出一丝欣喜,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稚嫩的背影,越发如山岳般沉重了。 …… …… 大殿之中,浑身湿透的楚炎凉站在大殿的正中,在他的面前,北惊风和霍封站在他身前,正微笑地看着他。司徒静和独孤启跟在楚炎凉的身后,特别是独孤启,如果说之前独孤启对于楚炎凉,还只是佩服的话,那么现在,在见识到楚炎凉的实力后,他更加确定,自己跟着这位楚师兄,实在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错,看来山主和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一块上佳的璞玉,”霍封眼中含着笑意,越看楚炎凉越是欢喜。倾城山在许多年后,终于又能出一位绝世的天才,想来无论是山主,还是倾城山中的所有教习们,都是一件喜事。 “先生过奖了,”楚炎凉恭谦道。 “不,”霍封摆摆手,“我确实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在短短十天内,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修行菜鸟,成长为能战胜密宗入门弟子的大修行者,这是我倾城山之福。” “霍封说得对呀,”北惊风附和说道,“我也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的修行天才,既然如此,我更放心让你独自前往凉州。” “是,”楚炎凉单膝跪倒在地,跪在两人的面前,恭敬地对着霍封和北惊风行了一礼,对于楚炎凉来说,是山主,是倾城山给了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 “好了,”北惊风扶起楚炎凉,嬉笑地看着他,“你是我的弟子,我以你为骄傲。” 此时,北惊风那张黝黑的脸庞上,满是对于楚炎凉的赞许,对于能够亲手调教出这么一名出色的弟子,北惊风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此次出山,你要记住,你已经不再是十六岁的年纪,山外自有强手,永远都要谨记低调行事,不要狂妄自大。这个大陆上,到处都充满了险恶,永远不要相信别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如此,方能成为大修行者,才能活着。” “炎凉谨记,”楚炎凉对着霍封作了一揖。 “好了,等雨停后,你就上路吧,不要耽搁了,”北惊风拍拍楚炎凉的后背,那是支持和鼓励。 “炎凉哥哥,你就要走了吗,我舍不得你,”司徒静早已经在第一时间扑进了楚炎凉的怀中。 楚炎凉********在怀,心中也甚是不舍,他双眼看着怀中的少女,说道:“等我回来。” “恩,”司徒静将头埋得更深了。 “还有你,”楚炎凉看向独孤启,“你是独孤家的皇长子,千万不要忘记你的心愿,复兴大燮皇族,要让那些瞧不起的人,重新正视你。” “是,楚师兄,我会努力去完成的,”独孤启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这是他对楚炎凉许下的承诺。 “如此就好,希望我从大夏回来以后,你和静儿都能有长足的进步。” “炎凉哥哥真是的,才刚学会修行,就对人家开始说教了,”司徒静的话令楚炎凉莞尔。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该走了,”北惊风等到楚炎凉和司徒静、独孤启告别后,终于提醒他道。 时间已经不早了,自己才刚刚出关,就要面对全新的挑战,而在修行的道路上,这种挑战是无穷无尽的。 楚炎凉迈起大步,走出大殿,殿外的大雨已经停歇,一道彩虹静静悬挂在天边。 是呀!人生就是譬如朝露,我是倾城山的代表,自然要为了倾城山,付出一切。 楚炎凉大笑着,已经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大凉州,等着我,我来了。 …… …… 大陆历三百四十五年,大衍天顺二年,大陆上所有修行者齐聚大夏国国都,凉州。在凉州城稍作整顿后,他们即将和各国派出的援兵,进军荒原。 终于,那场沉寂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战斗,即将在荒原打响,荒原也即将在一百五十年后,被大陆各国的马蹄踏乱。 第99章 :那一年,那些年 大汉,宣府城。 初春的绿草让这座大陆北方的城市重新焕发生机,天空是不掺杂一丝杂色的蔚蓝,万里如云,碧空如洗。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宫闱的廊檐处,俯瞰着城下的场景,对他来说,他的野心,可不仅仅满足于这小小的宣府城。 “国主,北川王肃受国主诏书而来,此时正在大殿上候着,”内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肃已经来了吗,”吕青阳转过身来,露出满头银丝和脸上一日比一日苍老的容颜,那双曾经无比精明神武的眼瞳,此时已经变得浑浊。 自从洛阳回来以后,他似乎老了许多。 “你去告诉王肃,让他在大殿上候着,我马上便去。”吕青阳一挥袖袍,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竟然感到一毫疲累。 “是,”内监领命下去后,吕青阳看着面前的繁华宣府,内心多有感触。 我已经老了,没有多少时日了,就让我最后孤注一掷吧。 “王卿家,真是让你久等了,”吕青阳走到大殿中,脸上挂着微笑。 大殿前的那名青年男子连忙跪伏,不过很快被吕青阳一把扶起,“你我二人,就不用这些繁杂的礼数了。” “多谢国主,”王肃双手抱拳,对着吕青阳微微躬身。 吕青阳满意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男子,不禁说道:“听说你是我大汉朝中,为数不多的不隶属于密宗的修行者,在军中久负盛名,官职却不过是个前将军。” “国主谬赞了,臣不过是会些修行的方法罢了,和密宗那些大人物是无法比的,”王肃低着头,态度十分恭谦。 “你应该也听闻了红莲寺发布红莲诏书的事情吧?”吕青阳问道。 “臣略有耳闻。” “如果我说,想派你去凉州一趟呢,”吕青阳的嘴角咧起。 “臣怎么敢,就算臣敢,那么密宗的脸面何在,国主不要为难臣下了,”王肃跪倒在地,诚惶诚恐。 “我说你行你就行,”吕青阳的脸色阴沉下来,“密宗势大,近几年甚至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萧谨言那个老狐狸,我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充其量不过是见我汉朝势大,等我死后,密宗自然要反。” “国主这番言语万万不可被国师听见,不然……” “不然什么,”吕青阳狠狠道,然后紧盯着面前的王肃拍着他的肩膀道:“王卿家,此行就拜托了。” 见吕青阳如此,王肃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他弯腰躬身,说道:“臣遵旨,定会完成国主的任务。” “如此就好,就让那些荒原的蛮夷,和天下其余的修行者见识见识,没有密宗的帮助,我大汉朝依然有属于自己的修行者。” …… …… 密宗所处的位置,一直在大汉的最北边,那里是一望无垠的荒漠。 在荒漠和土地相交接的地方,密宗的总部便坐落在此。 剑痴,密宗的大师兄,此时正站在那相交接的地方,他的目光直视着眼前一望无垠的沙漠,眼瞳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我已经知道了你派陈夜南去倾城山的事情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天地间弥散开来,最后落进剑痴的耳中。 “你知道你这次做错了吗?”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但是从话语中听不出对于剑痴的责骂,反而像是在劝说。 “我当然有错,”剑痴说道,“我错在没有料到那个楚炎凉已经修成本命物,才会让他继续活着。” “楚炎凉已经于近日前往大夏凉州,去吧,在那里,你可以重新来过。”那个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剑痴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杀意,“我不会放过他的。” “恩,如此就好,”那个声音赞许道,“对了,听说第二卷天书的下落已经知道了,就在战族的手中,那个楚炎凉这一次深入荒原,山主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他。” “天书么,”剑痴怔怔出神,“我会拿到的,师傅请放心,那些阻挡在我眼前的障碍,都会被我一一清除。” “好,作为我的徒弟,一定要有此等气吞山河的气魄,既然你如此有信心,为师就放心了。” 那个声音说完,已经消散在荒漠之中,消散在剑痴耳中。 剑痴的眼睛遥遥透过荒原,看向大陆的西北方,那里是凉州城的方向,是荒原的方向。 …… …… 大夏,红莲寺,讲经大殿中。 枯融大师安静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口中喃喃作响,念念有词。 “师傅,那些修行者竟然都已经来了,如今大衍派出两万人,汉朝一万人,加上大夏的五万人,那些战族人一定完蛋了。”一身红影从讲经大殿外走入,不是红颜又会是谁。 “永远不要小瞧战族人,”枯融大师放下了手中佛珠,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佛堂前,在不动明王像前,恭敬点上一炷香,然后连拜三下。 “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大衍出动了十万大军,外加三千修行者,最终才把战族彻底放逐到荒原,可是所有人只知道,战族被击退了,那么你知道,当年那一仗,大衍损失了多少人吗?” “多少?”红颜疑惑问道,“当年战族不过两万之数,大衍军队应该是摧枯拉朽的吧。” “呵呵,”枯融大师苦苦一笑,“是八万战士和近半数修行者的枯骨,才终于打败战族,那一场大战之后,大衍的气数也终于耗尽,其后慢慢走向没落。” “什么,战族竟然这么强吗?”红颜惊讶道,不可置信。 “战族的普通士兵,都相当于大陆上最顶尖武者的实力,更不要提其中的修行者,其修为实力根本无法估计,”枯融大师说道,“你作为红莲寺的代表,此次一定是要进荒原的,为师只需要你谨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和战族人发生冲突,那些繁杂的事情,就给军队去解决即可。” “是,”红颜应诺道。 “我们的祖辈,在一百五十年前,曾经击败过战族,那么现在,这些荣耀将装载在你们身上,不要让为师失望。” “红颜知道了,”红颜说完,已经向着殿外走去,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一场不算考验的考验罢了。 第100章 :大衍军中楚先生 “哥哥真是的,竟然在这种时候召我回去,明明眼前就是倾城山了呀,”唐若若看着手中的信笺无可奈何,在她的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正摆在她的面前。 这里正是倾城山下不远处的豚镇,唐若若从边境赶了将近半个月的路程,正准备在这里吃完饭后上山,然后就收到了哥哥唐煌的来信。 “大陆各国组织大军征伐战族那是必然的,哥哥竟然没有料到这一点,真是……”唐若若气愤地举起勺子,从冒着热气的碗里捞出一个馄钝,小心放入口中。 “恩,”唐若若一愣,漂亮的瞳孔惊喜地张开,在重新审视着面前的那碗小小馄钝后,紧接着又捞出一个,囫囵吞枣,仅仅不过几勺子的时间,那碗馄钝已经被她消灭干净了。 “想不到呀,这大衍的食物这般好吃,比在荒原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也难怪那些战族人拼了性命都要入主中原了,毕竟荒原,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中原的富庶呀,”唐若若摸了摸略微吃饱的肚皮,惬意道。 “姑娘应该不是中原人吧,”因为时日尚早的缘故,店中并没有什么人,诺大的食堂里,竟然只有稀稀拉拉包括唐若若在内的几个人,所以店老板并没有什么事做,而是靠在柜台旁,不停地打着哈切。 “你怎么知道,”唐若若诧异,暗道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瞧出自己的身份,难道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现出了破绽。 “因为只有中原之外的人,才会羡慕中原的富庶,”许是唐若若的外表实在是人畜无害,如果不要在意她一身强横的修为实力,光看外表,唐若若俨然就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生。 店老板走到唐若若身边,搬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现在的中原,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过不了多少年,中原是一定要乱的,汉王一直觊觎中原,西魏也在徐图进步,燮已经清理了蛮族的侵袭,野心路人皆知,而大衍已经日薄西山,连唯一的一位圣主都已经被弟弟弑杀,这个天下,怕是要乱呀。” 店老板抬起头,在那个目光所及的地方,是这片天下的神山,“姑娘,如果你是准备上山学武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在一个月前,西魏十万甲士征伐倾城山,虽然最后被山主解决了,可是倾城山的威严已经不似以往了。” “是这样么,”唐若若仔细听着店老板话语中隐藏的信息,“倾城山的势力已经逐渐衰微,那么那个哥哥口中的少主还会在山中吗?” “老胡呀,你就别吹了,明明就是个馄钝摊老板,别和那些酸腐大儒一样,整日就知道关心国家大事,这些东西哪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该议论的,”旁边几个豚镇的住客,显然早就习惯了馄钝店老板老胡的说的这些东西,也并不在意,只是忍不住调笑几句。 “你们又懂什么?”老胡听罢,气胀了脸,“升斗小民怎么了,普通人难道就不能议论国事吗,武帝在位的时候,我们不仅灭了南晋,更是让天下诸侯震服,可是如今新君继位,除了贪图享乐,还知道什么。” 当老胡讲到南晋被灭的时候,唐若若的表情不可遏止的压抑下来,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罢了。 “老胡,你可千万别说胡话,”早就有几个食客冲上前来,一把捂住老胡的嘴,“你这番言语切不可被大人听见,到时候有你好看。” “我才不在乎呢,”老胡哼了一声,“公道自在人心,你说是吗,姑娘?”老胡回过神,却发现那个座位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碗刚吃完的馄钝和几枚铜钱摆在那里。 “真是奇怪了,”老胡摸了摸已经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瓜,脸上一副怅然若思的神情,仿佛最后一个愿意听他长篇大论的人,已经不见了。 …… …… 自大夏发布红莲诏书已经又过去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中,众多修行者在大夏的国都凉州城,短暂休息后,便是跟随着各自的军队一齐上路。 此次讨伐战族,除了大夏自己的五万大军外,大汉和大衍也纷纷派出自己的军队,加入了这场战斗中。三国组成的八万大军,已经开始在大夏于荒原的边境驻扎,随时能够冲击漠北城,打倒战族,让他们连荒原也待不下去。 大夏边境,一望无尽的平原,最适合骑兵突击。而此时,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多达万顶的帐篷,将这里布满,从那些帐篷上插着的勾月牡丹花大旗可以瞧出,这里是大衍军队的营盘。 距离他们从凉州出来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大衍的军队和大夏的军队是最早抵达边境的一群,而大汉的军队依然还在行军之中,毕竟大汉离这里还是有些不少的距离的。 这里是新的一日的早晨,因为靠近荒原的缘故,这里比起中原实在是要寒冷许多,明明只是早春之季,可是许多的士兵已经将冬装穿在了身上,对于这些久居中原的大衍士兵来说,这里的气候实在是太过恶劣了。 和众多忙着准备早餐的士兵不同,在这群人之中,有一名年轻人在营帐中自由地穿梭,那个少年面容俊美,俨然如女人一般,可是又有一股无形的气势,令周围的人莫敢直视。 那个俊美少年的身上,披着一件宽厚的毛皮大氅,少年的脸上挂着笑,不时瞧瞧这个,又看看那边在做什么好吃的吃食。 所有的士兵都不知道少年的姓名,只是知道他人们都叫他楚先生,好像是从朝廷来的什么大人物,所以对少年的态度也是十分恭敬的,加上少年平易近人,态度十分温和,所以许多士兵对他印象也不算坏。 “原来这里就是荒原了,和书中说的一样,荒原真的很冷呀,”少年双手轻轻一拉,将身上的大氅裹紧,手中端着一碗热汤,一口下肚,令人神清气爽,大呼过瘾。 少年正是楚炎凉,自从他从倾城山来到大夏,再从大夏跟随大衍的队伍来到荒原后,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此次大衍军队的指挥,由大衍常年戍边的大将军项千秋担任指挥,项将军常年戍守边关,有十分丰富的指挥经验,这次征伐战族,由他指挥无疑是一件十分正确的决定。 而楚炎凉所在的队伍,只不过是军队的后勤队伍,而大衍的正规部队,已经早在几日前,已经在流岚城的方位驻扎下来。 喝完手中的热汤,楚炎凉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天边似乎也升起了一抹早晨的太阳,令人精神一震。 “请问是楚先生吗,”这时,一个身着一袭紧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楚炎凉的身侧,那个人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小心问道。从他的动作和神态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一定是个精明的探子。 “不错,我就是,”楚炎凉点了点头,微笑道。 “还请大人出示证明,让属下能够相信,”那个探子显然警戒心极重,继续问道。 楚炎凉哑然,旋即从大氅中掏出一块令牌,那块令牌通体漆黑如墨,只是在一面上刻着一座直插如云的高山。这块令牌是自己在临行前,老师北惊风交到自己手中的,说是副山主嘱咐自己一定要交到楚炎凉的手中。 当楚炎凉拿到这块令牌的时候,北惊风还感叹说楚炎凉运气真好,因为这快令牌在山中极为稀少,只有山主和副山主等几个资深教习才有,连自己也没有。如果拿着这快令牌走出去,见之如见山主,楚炎凉这时才明白,苏程程给了自己多大的权利。 当楚炎凉将那块见之如见山主的令牌亮出来,那名探子在仔细检察后,神色终于不再带着怀疑,而是单膝跪地,跪倒在楚炎凉身前。 “庞立北见过楚先生,”那个名叫庞立北的探子神色恭敬。 “不用如此,”楚炎凉笑着将庞立北扶起,然后神色突然一变,“你现在来找我,难道有消息了?” “是的,”庞立北微微一笑,“属下已经打探到了天书的下落。” 第101章 :天书的下落 楚炎凉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带着任务的,而这个任务,就是在荒原战族手中,找寻到第二卷天书的下落。根据山主和天书中记载的说法,天书一共分为三卷,其中一卷在倾城山中,第二卷极有可能在战族的手中。 在楚炎凉出山后,他自然而然需要动用一些手段,譬如说这些朝廷中的密探,为什么楚炎凉能够指挥这些人呢?大衍朝廷中,倾城山出生的门人数不胜数,可能十名武官中,就有半数曾经在倾城山中修行过,所以当楚炎凉带着令牌找到项千秋大将军后,大将军立马二话不说,调集手下密探,帮助楚炎凉完成任务,因为大将军也是倾城山的门人。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国家,虽然使用修行者,却也十分忌惮他们的原因,毕竟哪位君主都不愿意,前一天还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却因为师门的命令,转而杀死自己,这是所有君主都不愿意见到的。 当楚炎凉见那密探终于肯定自己的身份后,他相信,这些朝廷最杰出的人才,是不会令自己失望的。 果然,那名黑衣密探对着楚炎凉摆摆手,小声说道:“先生请随我来,这里人多眼杂,恐有变故。” 跟着那个叫庞立北的密探,两人离开了大衍的营盘,七拐八拐后,来到大营最外围的一处狭窄营帐内。 当楚炎凉迈步走入那狭窄营帐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里是一处储藏室,平时是没有人会来的。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消息了,”楚炎凉对着庞立北说道。 “回先生,根据先生提供的消息,属下们深入荒原和漠北城后,确实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庞立北恭敬道,说着,从身后取出一方书卷。 “这份书卷是一位兄弟冒着生命危险,从漠北城的城守府中偷出来的。上面应该记载了先生想要了解的东西,”庞立北将手中书卷,递到楚炎凉的手中。 “哦?”楚炎凉惊疑一声,接过书卷,然后徐徐展开。 书卷上的内容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一篇普通的日记,唯一值得一看的,便是在书卷的落款处,写着这么一句话。 “战族,万族之始祖,天地初开,鸿蒙混沌,战族人以大毅力,大坚持,成就天道,然最终陨落者不计其数,存活者,将此事记以天书三卷,散落战族三部手中,留存至今,依有两卷存于荒原,如果可得,触摸天道,从天书之始,唐煌亲笔。” “唐煌,”楚炎凉仔细玩味着这个名字,旋即惊讶道,这份书卷竟然是唐煌所写。在前往荒原的一路上,为了更了解天下的修行者们,他特意通读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而唐煌,是他最忌惮的一位。 唐煌成名于荒原,在书籍记载中,他的肉身十分强悍,并且修炼魔功,寻常修行者皆不是其一招之敌,可以说,唐煌就是年轻一辈修行者中的领军人物。 至于密宗大剑痴,楚炎凉对其也是影响深刻,毕竟一个月前密宗弟子陈夜南,曾亲赴倾城山挑战过自己。 书中记载,大剑痴是不逊于唐煌的绝顶高手,也是注定要继承密宗下一任宗主之位的最佳人选,而这两个人,无疑会出现在荒原中。 在书的末尾,他竟然还看见了红颜的名字,那个红莲寺数百年来,唯一的女弟子,虽是女子,却是红莲寺最杰出的代表,枯融大师坐下首徒,实力同样可以与唐煌和大剑痴并列。 见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楚炎凉怔了许久,那袭红影依旧浮现在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先生,你怎么了,”见楚炎凉久久沉默不语,发呆出神,庞立北伸出手,在楚炎凉眼前晃了晃,楚炎凉才回过神来。 “依这份书卷上所言,天书应该不在漠北城中,想必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在城中呢,一定是在荒原的最深处吧,”楚炎凉苦笑一声,这是最坏的打算,毕竟深入荒原,就意味着将要直面所有的战族人和众多修行者,而他将没有帮手,甚至可能会遇见唐煌和大剑痴也说不定。 “大人,需要属下派人将更多的消息收集给大人吗?” “不必了,”楚炎凉摆摆手,“接下来,就不是你们能够接手的了,”楚炎凉叹息一声,心中满是苦涩无奈。 “是,如果大人还有其他吩咐,属下一定照办。”庞立北说完,已经走出了营帐,消失在楚炎凉的视野中。 “唉,”楚炎凉暗叹一声,看来境况正在往自己不想预见的方向发展,如果要深入荒原,自己是不可能继续跟着大衍的后勤部队上路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是应该先去一趟漠北城,确定一下是否如书卷中一样。 看来是时候,先一步上路了,楚炎凉凝视漆黑的大帐,已经向着大营中走去。 “楚先生,你要离开!”督军大惊失色,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待发觉后者并没有说胡话后,反而面色凝重下来。 “先生可是要一个人先行前往漠北城,此事千万不可,除了这荒原寒冷的天气,在前方不过二十里的地方,有一片开阔的密林,听说在那片密林,一直都有一些各国的穷凶极恶之人在此打劫来往路人,先生还是待在队伍中,一起前往漠北城,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岂不是更好。” 听着督军的好言相劝,楚炎凉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自己还肩负任务,只能无奈说道:“这也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是有任务在身,不得不先行一步,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好吧,”督军知道楚炎凉心意已决,也不准备多说什么,只是命令手下准备好余下数十日的干粮,“既然先生心意已决,我这个小小后勤督军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有这数十日的干粮,还请先生好生保管,荒原不比中原,是没有什么飞禽走兽可以抓来的,而且先生又是孤身一人,我怕先生出些事故,那可就十分不好了。” 楚炎凉接过督军递过来的干粮,那个大布袋里面,装满着肉饼,足够他吃数十天,小心将大布袋背在身后,楚炎凉对着那名督军微微躬身,“多谢大人的好意,既然如此,我就此别过了。” 楚炎凉说完,已经转身除了大帐,只留下督军在账内无声地叹息。 走出大衍的营盘,判断好方位,楚炎凉开始向着漠北城的方向走去,而在前方,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102章 :灵泉 “唐煌大人,联军的部队正在向我们逼近,再有不过五日的路程,就会赶到漠北城外五十里处,我们是否需要做些防备。”漠北城的城守府中,这里原本是大夏城守的办公之处,如今却已被唐煌强行征用,作为自己整理事务的地方。 诺大的城守办公大厅中,唐煌坐在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椅子上,在他的面前,那张同样是黄花梨雕琢的巨大木桌,上面正放满了堆积如山的文件,正等待着唐煌去处理。 自从战族攻下漠北城后,唐煌对于大夏的反应还是估计不足,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大夏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漠北城,而对战族兵锋相向,不仅如此,夏王元昊竟然还依靠红莲寺发布红莲诏书,召集天下修行者一齐讨伐战族。 从入春的这一个月一来,潮水一般的报告几乎将自己淹没,甚至自己连发信笺,召回自己的妹妹唐若若,因为面对此等战局的时候,连唐煌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打赢着一仗。可夏王已经放出了口令,这一仗,将不允许任何一名站族人活下来,并要将这些边境北方的威胁,彻底剪除,断了战族的生机。 唐煌心中十分清楚,自己还无法拥有和三个国家抗衡的资本,所以他不得不准备弃城而逃,如果能够进入荒原,那么还有些许机会,依靠荒原恶劣的天气,和三国联军一战。 “大人,”那名通报的战族士兵,见面前的唐煌并没有回答自己,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知道了,”唐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那名战族士兵自己已经知道了,“我会有办法的,你先退下吧。” “是,”那名战族士兵转过身,走出了仪事大厅。 “唐煌,这是怎么回事,夏、汉、衍三国为什么会召集八万大军向我们进攻,你不是和我保证过了吗,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紧随着那名战族士兵出去的脚步,战族老族长迈着大步,走入大厅中,站在唐煌的对面,于其一桌之隔。 老族长十分愤怒,自己是因为相信唐煌,相信唐煌的实力,才会听取他的意见,如今三国联军即将逼近漠北城下,而且夏王下达了死命令,欲将战族永远驱逐出荒原,可是他们不去荒原,天下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害我战族白白损失三千族人,可惜呀,”老族长指着唐煌说道,面上满是遗憾。 “当初如果进攻流岚城,下场会和现在一模一样,不管你信不信,夏王元昊迟早会收拾我们,”唐煌看着他静静说道,那双眼睛中透出无时无刻的杀气,竟然令老族长呼吸一窒,这时他才想起,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的可怕。 “唐煌大人,我这也是被逼急了,族人们一直都在询问我方法,我也只好来找你了。”老族长一摊手,无奈说道。 “不急,”唐煌双手支撑在自己的下颌,“联军如今距离漠北城,依旧还有将近半个月的行程,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完成许多事。” “那么大人的意思是……”老族长将脸凑到唐煌的旁边,而唐煌似乎极度厌烦这一举动,于是他立马移开了自己的位置。 “弃城,我们进荒原,在荒原和联军一战,”唐煌不假思索道。 “大人,”老族长惊叫一声,愤怒再一次爬上了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庞,“这可是用三千族人的性命换回来的,怎能说弃就弃。”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唐煌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但凡有一丝胜利的曙光,我都是不愿意放弃的,可是那丝曙光我看不清,等到联军即将逼近,还有五日的行程后,我们便弃城。” “大人……”老族长还想说什么,却被唐煌打断。 “不要再说了,如今你只能相信我,当初我能够带你们走出荒原,就一定还有办法,带你们入主中原。” 唐煌说完,已经走出了城守府,初升的朝阳映在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上,那是无时无刻的自信。 …… …… 楚炎凉距离离开大衍的后勤部队已经三天了,在第三天的最后一天,他终于看到了督军所说的那个,时常有贼人打劫过往行人的密林。 如果真有贼人敢打劫自己,那么他们真的是不想活了,楚炎凉在心中笑道。 楚炎凉的自信不是没来由的,自从他将魔气炼化后,根据北惊风的说法,楚炎凉如今的实力,已经无限趋近于这个大陆上最有才华的修行者了。 楚炎凉向着密林中走去,一路上他思考过许多问题,全部都是关于天书的。 自己已经炼化魔气了,那么自己还要第二卷天书做什么呢,难道真如第一卷天书上记载的那样,在第二卷天书上,记载了那些远古之人的通天功法。如果真有这种功法,可是只要你依然还活在天空之下,那都是没有用的。 楚炎凉蓦然抬起头,透过那些斑驳的林影,看着稀疏的天空。天空十分的晴朗,就算是身处密林之中,依旧会有阳光笔直照射下来,在林中打出一道道不光泽的倒影。 可是看着这天,楚炎凉却恐惧了,几千年前,正是这方天空,将无数修行者灭杀,尸骨未存。 这让楚炎凉想起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只有敬畏你头顶的这方天空,你才会明白修行的真谛。 敬畏么,楚炎凉心中想着,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当楚炎凉向前走了没有多远的时候,楚炎凉的脚步突然顿住,一丝丝的元气在空气中翻涌、躁动,那是十分精纯的天地元气,而且就在楚炎凉前方的不远处。 难道是有修行者在前方战斗吗?楚炎凉微一思忖,还是准备上前一观。 当他拨开层层的茂密树木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在楚炎凉的面前,一眼足有丈许的清澈温泉正冒着泡泡,那些天地元气也是从泉水中透出来的。 楚炎凉深吸口气,见到这汪泉水,内心也是激动不已,“真是好运气,竟然能在这里遇见灵泉,看来书中的记载没有错误,越是靠近荒原,这些天地间的奇珍异宝就会增多。” 灵泉,顾名思义,就是充满了天地元气的温泉水,这种泉水在大陆上极为稀少,只有几处神秘之地,才有这么一汪,而楚炎凉的这一汪灵泉水,竟然比起任何门派的都要大上许多。 楚炎凉二话不说,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放置在泉水旁,然后脱掉身上的衣裤,一个猛子扎进灵泉中。 当楚炎凉的身子浸泡在灵泉之后,他才明白了灵泉的功效,只见那些在空气中飘荡,无处安身的天地元气,纷纷聚集在楚炎凉的身边,并且被他的身体吸收,然后化作他的修为。 “真是惬意舒爽呀!”楚炎凉感叹道,全身心都被灵泉的功效所吸引。 “既然这里有这么舒爽的灵泉,不好好泡几日,实在是对不起这眼泉水呀,”楚炎凉整个人惬意地躺在灵泉中,任由灵泉的浮力将他托起。 第103章 :叫萌萌的小女孩 之后的许多日,因为有灵泉的缘故,楚炎凉干脆就在灵泉旁边住了下来,如果只是泡一次灵泉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像这种天财地宝,可不是经常能遇见的。 三天之后,楚炎凉光着身体泡在灵泉中,他的脸上全是惬意的神情。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天时间了,而且灵泉对于他身体的补充,已经达到了一个饱和,就算他继续泡灵泉,也不会获得任何修为上的提升。 “已经没有效果了吗,”楚炎凉看着自己被泉水浸泡的身体,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灵泉的天地元气像疯了一般向他身体里钻,到了第三天,就连原本碧绿色的灵泉,颜色似乎也淡了许多。 楚炎凉拍拍水面,捡起一片水花,已经准备从灵泉中走出。 “哇,好浓郁的天地元气呀,我发现这么一处宝地,师姐一定会奖励我的,”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从远处的密林,传入楚炎凉手中。 只见楚炎凉从灵泉中一跃而起,然后一把抓过灵泉旁自己的衣物,向着相反的方向掠去,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令人根本捉摸不到他的身影,那个身影就消失在灵泉边。 当楚炎凉躲进密林的后一刻,一个小女孩从另一边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楚炎凉定睛看去,那是一个年纪约莫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青袍,在那件青袍上,绣着楚炎凉从没见过的纹饰,那件纹饰又像龙有似云,在青袍上不停的变化,可以知道,那一定是一件护身的法宝。 那个小女孩没有一丝防备,就这么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灵泉边,然后小鼻子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笑容中满是欣喜。 “竟然还有如此浓郁的天地元气,我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灵泉的人吧,哈哈,”小女孩娇笑着,挽起袖子,露出青袍下如嫩藕般的玉臂,在泉水中不时地晃悠着。 楚炎凉在心中暗笑,你才不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而且要是你早来三天,那泉水的天地元气会更加浓郁。 楚炎凉定睛看向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的出现令他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神秘之地,见过这种衣服。而且这里临近荒原,危机四伏,而楚炎凉在小女孩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强烈的修为波动。 这点只证明一切,这个楚炎凉眼前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已经能够敛息的大修行者,就一定是个初次踏入修行的人。 相比于前者,楚炎凉显然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那么就是说,眼前的小女孩不过是个普通人。 楚炎凉再一次抬头看去,那个小女孩竟然已经准备宽衣解带了,楚炎凉可没有心情欣赏小女孩的**,而且他也不感兴趣。 身影如鬼魅般闪出,已经出现在了小女孩的背后。 “如果你还不想死,那就别脱衣服。”楚炎凉沉声说道。 “啊,”小女孩转过身,呆愣片刻,然后发出了一声足以刺破楚炎凉耳膜的尖叫。 “有,有色狼,”小女孩连忙将准备脱下的青袍穿回身上,同时娇躯不住地后退,似乎在他面前的楚炎凉,就是师姐口中,那种采花贼。 “你别过来,我还小,还不好采,你一定不喜欢我这种身材的小女孩的,”女孩的话语带着哭腔,一便说,一便将衣服重新穿好,然后一便后退着,“如果你要采花,我推荐我的师姐,我每次和师姐洗澡的时候,师姐的身材可好了,你一定喜欢这样的。” 楚炎凉满头已经冒出黑线,话说自己这么玉树临风,就长得那么像采花贼吗? 可是女孩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止,她不断地后退,直退到退无可退,在她的身后,一颗粗壮的大树,阻拦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我想你是误会了……”楚炎凉迈步向着女孩走去,脸上挂着自以为温和的笑容,可在小女孩眼中,这个笑容明显就是自己即将难逃采花贼魔掌的得意笑脸。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女孩惊慌失措,一只手捂住眼睛,好似已经认命一般。 “唉,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呀,”楚炎凉来到女孩的面前,一把将她捂住眼睛的手扯开,然后正色看着她,“我是大衍的修行者,不过是碰巧在这里修行罢了。” 女孩看着楚炎凉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那张脸是那么的俊俏,少年的皮肤甚至比自己的还有白皙细腻,当少年说话的时候,那股温和的呼吸就喷溅在自己的脸上,女孩虽然没有黄铜镜,但她心中一定清楚,自己的脸颊一定红彤彤的吧。 “喂,和你说话呢,”见女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而且脸颊通红,就像一颗熟透了的红苹果,楚炎凉无奈说道。 “额,”女孩这时才回过神来,从楚炎凉的面前挣脱开,和他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你说你是大衍的修行者?” “对呀,”楚炎凉点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女孩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以为我是采花贼,”楚炎凉哈哈一笑,那抹艳红又一次爬上女孩的脸庞。 “萌萌,你在这里吗?”一个声音穿过密林,然后传到少年和女孩的耳中,随后,从密林中走出六人,分别是两男四女,这六人身上都有不低的修为波动,而且都穿着女孩身上的那种青袍,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门派。 六人为首的那名女子一眼看见了女孩身边的楚炎凉,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剑锋直指楚炎凉,“你是什么人,放开萌萌,她还只是个孩子,有什么本事冲我来。” 女子话音刚落,在其身后的五人同样拔出长剑,指向楚炎凉。 楚炎凉冷冷地看着那六人,说道:“我很讨厌别人用兵器指着我。”楚炎凉说完,零落雪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引得那六人惊愕。 “是本命物,竟然是位修出本命物的大修行者,”为首的女子大吃一惊,额上已经冒出冷汗,所有人都知道,修成本命物的大修行,根本不是寻常修行者能够应付的。 “你们都误会了,”那个叫萌萌的小女孩跑到女子的身边,“那个哥哥不是什么要伤害我的恶人,他是从大衍来的修行者,是个好人。” “好人?”女子带着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楚炎凉,不过那抹杀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和那个小女孩说的一样,我是大衍的修行者,不过是在这附近修行罢了,”楚炎凉说道。 “那么想必这汪灵泉,也是道友先发现的咯,”女子问道。 “不错,”楚炎凉点了点头,“不过这灵泉已经对我没什么用了,你们可以随意使用。” “我就说大哥哥是好人吧,连这么珍贵的灵泉也能让给我们,”那个叫萌萌的少女的蹦到楚炎凉身边,嬉笑道。 “既然如此,就多谢道友了,”听见楚炎凉心甘情愿将灵泉让出来,反倒是那名为首的女子不好意思了,本来是打算和对方一场恶战,可是对方既然如此大方,反倒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孩问道。 “我呀,”楚炎凉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我叫陈夜南,是大衍一个小门派的的门人,此次来到荒原,不过是为了锻炼罢了,那你呢?” “我呀,我叫张萌萌,不过我的师兄师姐都直接叫我萌萌,哥哥你也可以这么叫呀!”女孩高兴说道。 “是吗?”楚炎凉微微一笑,看着天真烂漫的萌萌,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可以放松了。 第104章 :衡山派 “你说你是大衍来的修行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按道理来说,所有的修行者不是应该都跟随着本国的部队前进吗?”为首的女子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那你们呢,你们又是哪个门派的,怎会出现在密林中,”楚炎凉反问道,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那名女子。 “我们是因为有重要的任务……”女子身后,一名男弟子说道,不过很快被那为首的女子挡住。 “我们不过是小门小派,这次来到荒原不过是为了历练门下弟子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名女子警戒心依然很重。 “那么我和你们一样,”楚炎凉露出一个笑脸,摸了摸身前张萌萌的柔顺秀发,“我也不过是一个独行的修行者。” “是吗,”女子嗤笑一声,显然不是十分信心楚炎凉的话,“道友身为大修行者,反而和我们这些小门小派中人掺和在一起,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 “师姐,好了了,陈师兄不是坏人的,”张萌萌对着那名女子一嘟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张萌萌的一席话,顿时逗得在场众人纷纷发笑,楚炎凉也才终于明白,这名叫张萌萌的小姑娘的可爱之处。 “好吧,既然萌萌这么相信你,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那名女子说完,已经领着余下弟子向着灵泉走去。 “果然是一汪灵泉,天地元气如此浓郁,”女子看着灵泉惊喜道。忽然她轻轻咳嗽一声,对着楚炎凉说道:“陈道友可否回避一下。” “哦,”楚炎凉这时才反应过来,陈道友原来是在叫着自己,连忙应了一声,张萌萌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向着女子跑过去,而楚炎凉只能和另外两名男弟子向密林外走去。 …… …… “这两位兄弟怎么称呼?”一走出密林,楚炎凉就对着身边两名年轻男弟子拱手,微笑问道。 “不敢,”那两名男弟子连忙回礼,恭敬的应该是他们才对,面对一名已经修炼出本命物的大修行者,可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 “在下费尽,”其中一人说道,楚炎凉循声望过去,是说话的是两人中身形有些微胖的那名男弟子,这个名字配合上他的长相,可真是费尽呀。 “我叫长孙冠耀,”在费尽的身边,那名长相刚毅正直的男子恭敬说道。 “话说你们到底是何门何派,看你们统一的服装,我竟然没有在书中见过任何的记载,”楚炎凉倚靠在一棵大树旁,让自己的身子稍微舒服些。 果然,听见楚炎凉的疑问,那名叫长孙冠耀的男弟子微微一笑,说道:“陈师兄没有听过我们的门派也是正常,因为我们门派势力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平日里也极少出世,这次要不是恰逢红莲诏书,我们也只会待在深山里修行罢了。” “话虽如此,你们的门派叫什么名字?” “我们的门派名为衡山派,一直处在大陆东北部,与大汉交界,而我们身上的衣袍,都是门中弟子的统一服装,算得上是一件灵宝,可是在陈道友的眼中,恐怕不值一提,”费尽咧开嘴,憨憨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呢,”楚炎凉恍然大悟,紧接着又突然压低声音,凑到那两名弟子身边,“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深入荒原,好像不仅仅是为了门派历练呀,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呀?” “这个……”长孙冠耀面露难色,“我们师姐不让我们说,我们又怎敢违背师姐的意思。” “没有关系的,我们离她们那么远,她们一定听不见的,”楚炎凉继续用言语蛊惑着,就像一个诱人犯罪的恶魔。 “我们真的不能说,如果让师姐知道了,然后怪罪下来,我们可受不起,”长孙冠耀依旧坚持着。 “好吧,”楚炎凉摆摆手,“既然你们不说,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只是可惜了身上的这卷功法,可就没有主人了。” “功法!”在听见功法两个字的时候,费尽和长孙冠耀的眼睛都亮了,纷纷看向楚炎凉,可一想到师姐的命令,那股惊喜又被强行熄灭。 “陈道友不必如此,”费尽面露难色,心中满是对功法的肉痛,那可是人家大门大牌的修行功法,如今只要自己说出那个任务,自己就可以得到。 这种明明眼前,可就是无法得到的感觉,是最难受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长孙冠耀突然说道:“我们不过是奉命,保护一个大人物罢了,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 “哦,一个大人物?”楚炎凉心思活泛起来,心中暗道:不知和何等的大人物,才能雇佣一个修行门派,为其保驾护航。 …… …… 灵泉之内,衡山派的四名女弟子,加上张萌萌已经脱掉衣衫,浸入灵泉之中。 “真是舒服,这灵泉不愧是天地间的灵宝,此番能够遇上,简直就是我等的造化,”四名女弟子中的一人说道。 “是呀,这次出来还真是好运气,要不要我们让先生也过来和我们一起,”另一名女弟子说道。 “胡闹,先生如此尊贵,又怎会移步至此,”为首的女子说道,“你们都要切记,我们不过是在此处休整几日,等这几日过后,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 “是,莫师姐教训的是,”那名女弟子听了莫师姐的话,顿时低下头来。 “莫师姐真是的,先生仁慈宽厚,一定不会计较我们在这里多泡几日的,”张萌萌将脑袋露在泉水外,她那张粉嘟嘟的小嘴,不时在泉水中吐着泡泡,十分可爱。 莫师姐看向张萌萌目光柔和起来,完全不似对待其他女弟子,“萌萌就是太单纯了,什么人都容易相信,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许多人,表面人畜无害,内心不知道多么肮脏鄙陋。” “师姐是在说陈师兄吗,我看不会呀,”张萌萌歪着小脑袋,不解说道:“陈师兄的笑容多么温暖呀,就像一个太阳,暖洋洋的,而且我感觉陈师兄不是坏人,如果他真是坏人的话,那也是个帅气的坏人。” “好呀,我们的萌萌犯花痴了,”一名女弟子打趣道。 “才没有呢,”张萌萌羞红了脸,突然低下头,静静看着泉水,倒映出自己那张稚嫩秀美的脸庞,喃喃自语着,陈师兄的笑容真的很美呀,美得令人窒息。 张萌萌心中想着,那个向自己迎面而来的少年,那个于自己近在咫尺的少年,那个将呼吸喷吐在脸颊上的少年,那个时候,真是无比的温暖呀! 第105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天之后,楚炎凉干脆跟着这些衡山派的弟子,在灵泉旁搭了几个帐篷,反正找寻天书的任务并不着急,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也是极好的。 那七名衡山派的弟子就暂时居住在灵泉旁,而楚炎凉自然不会这样,毕竟自己是个外人,于是他在第一天,就十分识趣地退到密林之外。 因为几天都待在一起的缘故,楚炎凉和这群衡山派弟子的关系也越发亲近,那个名叫张萌萌的衡山派小女孩,更是每天都要来找自己,非要自己带着她出去玩耍。反倒是那名一直为首的莫师姐,一直对自己好保持这警戒感。 对此,楚炎凉也只能无可奈何,毕竟出门在玩,有些防范意识是不错的,可也不用像防色狼一样防着自己吧,楚炎凉苦笑着。每当张萌萌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楚炎凉总会感到背后有一股莫名的寒气,可等自己转过身去,那股寒气又会自行散去,而楚炎凉打量的方向,莫师姐正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 几天过去后,楚炎凉也逐渐习惯了莫师姐的警惕性,她看就让她去看吧,自己还不是一样要修行,要睡觉,要吃喝拉撒,难道被她盯着看,还会少一块肉吗? “陈师兄,我看你年纪并不比我们几个大,竟然就炼成了本命物,师兄的天赋一定是惊人的呀,”第三天的中午,楚炎凉和费尽以及长孙冠耀三人蹲在密林深处,互相说着话。 经过了三天的时间,队伍中唯一的三个男人,倒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关系活络了许多,费尽和长孙冠耀也明白眼前的陈师兄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就连自己向陈师兄请教一些修行上的问题时,陈师兄也是静下心来为他们解答。 在两人暗叹之余,楚炎凉也在心中暗笑,自己修行的时日恐怕比他们还不如,竟然还向自己请教问题,真是可笑。 话虽如此,可凭借着对于天书的理解,一些修行上的小问题,楚炎凉还是可以解决的,这就使得费尽和长孙冠耀对于楚炎凉的崇拜,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这不,用过午餐后,费尽和长孙冠耀就跑到楚炎凉居住的地方,向他讨教起问题来。 “陈师兄,拥有本命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呀,”费尽腆着胖脸,谄笑着问道。 “本命物呀,”楚炎凉略一思索,“本命物就像你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只要你心念所想,它就会听从你的召唤。” “竟然如此神奇,”长孙冠耀惊喜道,“想我已经在修行之路上蜿蜒十余载,可依然没有修成本命物,如果没有太大的机遇造化,我这一身的修为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长孙师兄还算好的呢,至少还能将气劲附加在武器上,像门中那么多弟子,都没有几个人能够达到这种程度,修行实在不易呀。” 听着两人的话,楚炎凉心中暗叹,自己要不是生在倾城山,身边有山主,有苏程程,有北惊风老师,恐怕自己的修为也是如此吧。 “你们也不要气馁,”楚炎凉对着两人说道:“修行一途,机遇造化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心性,只要我们肯努力肯坚持,一定可以成就大道,成为大修行者的,只要你有一颗勇敢的心,还会畏惧什么呢?” 两人都怔怔地看向他们的陈师兄,过了许久,长孙冠耀才说道,“陈师兄这一席话真的是点醒了我,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如果还不能坚定本心,那么距离天道只会越来越遥远罢了。” 楚炎凉微微一笑,因为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曾经不能修行,曾无数次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只有曾经失去过,才会越发珍惜现在得到的东西。 “陈师兄不愧是大修行者,这心境实力确实比我们强上许多,”费尽笑道。 “哪里哪里,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去坚持,你们也可以做到的。” “不错,”长孙冠耀从地上站了起来,内心激荡,“我相信陈师兄说的话,也会为了那个目标去努力的。” 楚炎凉定睛看着他,面带笑意,当年的自己似乎也是如此,为了一个修行的目标而去憧憬,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呀! “啊,”就在三人聊地起劲的时候,从密林内传来一声惨叫,楚炎凉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听清了,惨叫发出的声音是来自灵泉,而且是一个女声,难道是灵泉那里出现了什么变故。 “发生什么事了?”长孙冠耀面露凝色,看向那里。 “估计是灵泉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去看看,”楚炎凉一边说道,一边向着灵泉处跑去。 …… …… 灵泉旁,一名衡山派的女弟子倒在地上,一只手臂上赫然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丝鲜血沾染进灵泉内,在青色的清水表面,染上一层晕红。 在那名女子的身旁,其余四名衡山派女弟子拦在她的身前,张萌萌缩在莫师姐的身后,而莫师姐冷眼看着来人。 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一个男子,那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男人身上穿着金黄色的袈裟,头上烫着六个结疤,竟然是个和尚。可是出家人的慈悲并没有出现在男人的脸上,一股贪婪和淫邪浮现在男人的脸上,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男子的手中倒提着一柄颀长的禅杖,盛气凌人。 “真是可惜,灵泉竟然被你们如此糟蹋,”男子嘴角一翘,向前逼近一步。 “你是红莲寺的人?”莫师姐一皱眉头,看着那人,心中暗道红莲寺的修行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个品行如此恶劣之人。 “贫僧乃红莲寺长老坐下弟子,阎肃,”那个和尚哈哈一笑。 “阎肃师兄为何一言不发,便出手伤我门中弟子,”莫师姐看了眼身后师妹的伤势,眼中越发寒冷起来。 “我当然是嗅到灵泉的气味而来,至于你那个师妹,见了我竟然阻止我继续向前走,于是我只好教训一下她,不过她的实力真的很弱,竟然一个照面就被我击飞了,实在是无趣。”阎肃不屑地扣着耳朵。 “你……”一名女弟子想要还击,可是被莫师姐拦住。 “这方灵泉确实是我们先发现的,阎肃师兄身为红莲寺弟子,似乎此举,有辱门风,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红莲寺又会如何处置师兄?” “这件事情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这里荒郊野外,我自然有能力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阎肃狠狠一笑,已经挥舞起禅杖。 “师兄是打算明抢了,”莫师姐冷冷说道,剑锋在手,已经准备和对方一番死战。 “是又如何,”阎肃哈哈一笑,脚步蓦然向前一踏,一股气劲自他的身上发出,令莫师姐呼吸不由一窒。 莫师姐脸色一连几变,对方的实力,可不是自己几名弱女子能够应付的。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人家发现的灵泉,竟然还打算杀人灭口,红莲寺怎么会出你这么个有辱门风的家伙,”就在莫师姐准备以死相博的时候,楚炎凉领着费尽和长孙冠耀走了出来。 费尽和长孙冠耀连忙将那名受伤的师姐扶起,接着从袍子中取出疗伤的药粉,覆盖在师姐受伤的地方。 “是陈师兄,”张萌萌见楚炎凉出现,连忙跑到他的身边。 楚炎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继续看向阎肃。 “你说你是红莲寺的修行者,那么红颜应该也来荒原了,”楚炎凉平静说道,可是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杀意。 那叫阎肃的和尚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认识红颜师姐,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楚炎凉拍了拍张萌萌,示意她离自己远一点,他重新看向阎肃,从他的身上,无数道凌厉的气息散出,密林周围的树叶,被这些凌厉的气劲,刮得四散飞舞,令身边的所有人惊骇。 莫师姐看着面前的楚炎凉,心中满是苦涩,明明这段时间,自己并不相信他,可他竟然依然不计前嫌,帮助自己。 “你,你究竟是谁,难道是大陆上其余的神秘之地,是密宗还是倾城山。” “我隶属于哪个势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那个取你性命的人,”楚炎凉一步冲出,身影在空气中快速一逝,竟然不见了。 第106章 :残忍的活着 楚炎凉的身影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只是他移动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以致于场中的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动作。 阎肃和尚是场中,除楚炎凉外修为最高的人,当楚炎凉二话不说向他冲过来的时候,阎肃大手一挥,将禅杖架在身前,护住自己的要害,而他那双狡诈的三角眼,不时在空气捕捉楚炎凉的移动轨迹。 “铛,”一股怪力自手中的禅杖上传来,那股力量险些令自己禅杖脱手,阎肃和尚龇牙咧嘴,被这一击直接击退到五米开外,然后在泥土地上留下一条清晰地拖痕。 阎肃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手,那双握着禅杖的手微微发麻,虎口震裂,一丝鲜血正从那里弥漫出来。 竟然有这么强的实力,阎肃和尚心中暗道,同时也了解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这位道友,这汪灵泉让给你们就是,我走还不行吗?”明知自己不是对手,阎肃和尚立马露出谄媚的笑脸,对于他来说,什么道义和尊严,在生命面前都是可以放弃的。 “想要活命,太晚了,”楚炎凉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一步步向着阎肃逼近,零落雪握在手中,剑身上反射而出的寒芒,令阎肃和尚遍体生寒。 “可恶,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阎肃和尚骂咧咧一声,从袈裟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然后不假思索吞下肚中。 “那是,溶血丹,”莫师姐看着那枚赤红的丹药惊讶道,“看来那恶僧是打算拼死一搏了。” “师姐,什么是溶血丹呀,”躲藏在其身后的张萌萌紧张地看向场中的局势,担忧问道。 “溶血丹,在修行者中属于禁忌一般的存在,溶血丹的功效,是借由凝溶修行者身体中的血液,并将其提炼精纯,从而令修行者自身,在短时间内提升数倍的修为实力。可是即便如此,溶血丹的药效依然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够承受的,当药效失效后,服食溶血丹的修行者,会体会到万蚁噬体的痛苦,令人生不如死。” “竟然是这么凶恶的丹药呀,那么陈师兄岂不是危险了,”听完莫师姐的解释后,张萌萌不禁为楚炎凉捏一把汗。 “你真是太小瞧你那个陈师兄,方才他一剑震退那恶僧,不过仅仅凭借**的力量,本命物的实力他根本没有使用,看来这个所谓的陈师兄,还真是深藏不露呀,”莫师姐看向楚炎凉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场中,服食过溶血丹的阎肃突然跪倒在地,他的身体徒然变得通红,都快滴出血来,他整个人的血管经脉都暴突在皮肤表面,看上去十分骇人。 而当这抹身体上的赤红褪去后,原本朴实无华的身体开始变得鼓胀起来,那手臂上一块块的肌肉,如虬龙一般,蜿蜒盘桓在阎肃和尚的身体表面。 “呼,”阎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转而看向楚炎凉,“我本来不打算使用溶血丹的,可这都是你逼我的,下地狱去吧。” 阎肃说完,握起禅杖,双眼通红,向着楚炎凉扑过去。 楚炎凉静静看着越来越近的阎肃和尚,口中喃喃道:“为什么这世上,总会有些不自量力的人。” 楚炎凉话音刚落,以他为中心,漫天的剑雨从天而降,如神降一般,插进楚炎凉身前的土地中,迅捷而密集,阎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那漫天的剑雨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楚炎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对弱者的可悲。 莫师姐已经捂住了嘴巴,看着那如天神一般的少年,那个背影,此时似乎有一种魔力,那代表的是一种绝对的实力。 “师姐,陈师兄真是太厉害了,那和尚根本近不了身,就被钉在地上了,”莫师姐身后的长孙冠耀惊叹道,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楚炎凉的实力。 “岂止是厉害可以形容的,就算在师门中,恐怕也只有先生可以与他匹敌,他到底是什么人,莫名地出现在这里,难道……”莫师姐颦起眉头,沉思着。 阎肃被漫天剑雨钉在地上,可能是他的运气好,间或是一些其他原因,那将他钉穿的几柄剑,并没有洞穿他的要害,所以他依然还能呼吸,依然还活着。 阎肃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少年,此时,那个少年在自己眼中,已经比恶魔还要恐怖。 “不,你别过来,你不能杀我,我是红莲寺的弟子,杀了我,红莲寺不会放过你的,”阎肃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他以为报出师门对方就不敢杀自己,可是他错了,当楚炎凉将零落雪架在他的脖子上时,阎肃已经彻底的绝望了。 “你,你想要什么,金钱,修炼功法,我都可以给你,而且都是最顶级的,”阎肃继续劝说着,说到最后,他的话语已经隐隐变成哭腔。 “我么,”楚炎凉微微一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的命,”楚炎凉说完,右手在阎肃的脖子上轻轻一划,血液飞溅喷洒在土地上,染红了一大片。 “啊,”当那抹鲜血飞出的时候,张萌萌惊叫一声,躲在莫师姐的身后,不敢去看。 当楚炎凉将零落雪剑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后,重新回到那些衡山派弟子面前,对着费尽和长孙冠耀说道:“劳烦你们了,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费尽和长孙冠耀哪敢不从,连忙走到阎肃的尸体边,将他抬了起来,向着密林后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挖掘泥土的声音。 “你本可以不杀死他的,”莫师姐瞟了一眼楚炎凉,淡淡说道。 “我不杀他,等他回到红莲寺,将这件事情一说,我倒是没有什么,孑然一身,反倒是你们,如果天下门派知道了这件事,你说他们是相信你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身为神秘之地的红莲寺呢?”楚炎凉反问道,一席话说得莫师姐哑口无言。 “可是,杀人终归是不对的,”莫师姐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 楚炎凉重新将零落雪隐于体内,那双清澈的双眸直视着莫师姐,认真说道:“修行路上从来没有对与错,只有杀与被杀,活下来的人才能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至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谁会在乎他们的想法,可能许多年后,人们甚至会将他们遗忘,你明白这种感受么?” 楚炎凉说着,脑海中回荡起锤子死去的那一夜,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现在的实力,为什么,本来许多人不会死去的。 楚炎凉说完,已经向着密林外走去,留下怔在原地的莫师姐。 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吧?看着那个远去的孤单背影,莫师姐在心中说道。 “难道我真的错了么?”莫师姐呢喃自语道。 “我觉得陈师兄没有做错,那个和尚很可恶呀,可恶的人就该被杀死呀,”张萌萌从莫师姐身后走出来,看着地上依然残留的血迹,认真说道。 “是吗,”看着张萌萌,莫师姐笑了,可能我还是太单纯了吧,依然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莫师姐抬起头,看着楚炎凉离去的方向,可是你懂,不是吗? 第107章 :那架马车,那个人 衡山派的众人见识过楚炎凉的实力过后,对其是越发恭敬,特别是费尽和长孙冠耀,几乎每天都要拉着楚炎凉比试,弄得张萌萌都没有机会找楚炎凉玩了,于是小姑娘每天都瘪着小嘴,看着费尽和长孙冠耀两位师兄的目光,满是不善。 莫师姐也不像最初时那般排斥楚炎凉,似乎已经认可了楚炎凉的实力,莫师姐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不再像之前冷冰冰的。 这天,当楚炎凉在密林外教导费尽和长孙冠耀一些武技时,莫师姐从密林内走出,看着教导自己两位师弟的楚炎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原来是莫师姐来了,有什么事吗?”楚炎凉扭过头,正好看着莫师姐从远处走来,连忙问道。 莫师姐走近后,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神情,“陈道友也知道,我们在此地不过是暂时歇息几日,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今天就该离去了。” 费尽和长孙冠耀把头低了下来,这几日陈师兄给了他们在修行路上许多的指点,他们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这样呀,”楚炎凉摸了摸后脑勺,思索片刻,“既然如此,我跟着你们一起上路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帮你们一把,要是在荒原再遇见像那天一样的情况,你们可应付不来。” 莫师姐惊愕的时候,费尽和长孙冠耀已经齐声欢呼起来,长孙冠耀说道:“有陈师兄跟随我们一起上路,这趟任务一定可以安然度过的。” “简直是胡闹,”莫师姐娇喝一声,费尽和长孙冠耀顿时如斗败的公鸡,安安静静地站在莫师姐身后,不敢言语。 莫师姐训斥完自己的两个师弟后,再次看向楚炎凉,“我知道陈道友是大修行者,此次深入荒原一定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办,我们不过是小门小派,任务自会完成,陈道友不必担心了。” “没事,没事,”楚炎凉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也算不上什么大修行者,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在修行路上行走的日子,恐怕还不如师姐呢。” 莫师姐以为他是谦虚,才如此说,其实她不知道,楚炎凉并没有说谎,从他闭关修行到现在,不过才一月有余,两月不到罢了,如果让莫师姐真的知道楚炎凉的伟绩,怕是会惊讶到下巴掉下来。 “话虽如此……” “就这么定了,我跟随你们一起上路,有什么事情路上再说,我先去准备准备了,”楚炎凉完全没有理会莫师姐,就独自将这个决定确定了,然后向着密林内走去,留下呆愣在原地的莫师姐。 “真是的,”无奈过后,莫师姐笑道:“不过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呀。” “师姐,你真的同意陈师兄跟我们一起上路呀,”费尽和长孙冠耀齐声问道。 “不然呢,”莫师姐无奈一笑,“既然他不是坏人的话,只要我和先生通报一声,先生应该也是会同意的。” “多谢莫师姐,”费尽和长孙冠耀欢呼一声,追随着楚炎凉的离去的地方,转眼消失不见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莫师姐看着黑云压低的天空,“希望此行千万顺利才是。” …… …… “我们的任务,是护送门派中的一个大人物,和其余六辆运粮车,感赶到漠北城前线,”一路上,莫师姐和身边的楚炎凉解释道。 “我们此行,除去我们七人,一共还有弟子二十人。” “实力呢?”楚炎凉问道。 听见楚炎凉的话,莫师姐脸上挂满了苦涩,“除了先生,我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 “真是胡闹,不过二十七人,就敢深入荒原,”楚炎凉骂了一声。 “没事的,”费尽跟随在楚炎凉的身边,得意说道:“我们有先生在,先生可是和陈师兄一样的大修行者,也是门派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呢!” “哦,是吗?”楚炎凉惊讶道,像衡山派这种小门小派,竟然还能培养出一名大修行者,这应该是十分不容易的。一般小门派中,没有足够的资源可供门内弟子消耗,而那名他们口中的先生,竟然还能有如此修为,显然是天赋能力惊人。 还真想早点见到他们口中的先生呢,楚炎凉在心底说道。 当所有人前行了两公里后,那片密林也逐渐到了尽头,而在尽头的边缘,一共七架马车正小心停放在那里,在马车的周围,一共二十名衡山派的弟子,守候在马车的附近,警戒巡逻着。 “是谁?”一名靠近密林的弟子发现了林中的动静,一股强大的气势蓦然浮现在身体周围,看来这些弟子的修为也不似莫师姐说的那般不堪嘛。 “是我们,”待看到众人为首的莫师姐时,那名弟子终于放下了紧张,而是带着笑脸,迎上前来。 “莫师姐,前线已经发来战报,命令我们在十天之内赶到漠北城,我们已经打算莫师姐如果今天不回来,我们就要去密林中找寻莫师姐了,”那名弟子一边说着,终于注意到莫师姐身边的楚炎凉。 “莫师姐,这位是……”那名弟子重新警惕起来,目光中满是对楚炎凉的敌意。 “这位是陈道友,他不是敌人,要不是他,你就见不到我们了,”莫师姐对着那名弟子说道,“此番他跟随我们一起上路。” “可是,先生……”那名弟子明显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着。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亲自去和先生说,”莫师姐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膀,鼓励着,“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你们做的很好。” “多谢莫师姐,”那名弟子顿时欢喜道。 莫师姐微微一笑后,转而向着七辆马车中,其中最不起眼的一辆走去,楚炎凉的目光紧跟着莫师姐的方向,看来那里就是他们口中,那位先生所在的马车了。 “回禀先生,我们可以动身上路了,”莫师姐站在马车外,恭敬说道。 “我知道了,那就上路吧,”一个柔软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光是那个声音,就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人浑身无力。 楚炎凉这时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先生,竟然是一个女子。 “先生,”莫师姐继续说道,“此番上路,有一名大修行者自愿跟随我们。” “大修行者?”马车中的声音停顿片刻,然后那紧闭的围帘突然被一双纤纤玉手掀起,露出一张完美的侧脸。 在这一霎那间,看着那张不过露出一小半的侧脸,楚炎凉觉得呼吸都窒息了,即便是侧脸,那也是楚炎凉见过最完美的侧脸。 如果说司徒静是清秀婉约的美,红颜是妩媚直白的美,那么这张侧脸就是这所有一切的集合,即有温柔清秀婉约,又有完全不亚于红颜的妩媚妖娆。 这一刻,楚炎凉痴了,竟然呆呆站在原地。 “就是那个人么?”只是一眼,马车中的人就发现了人群中的楚炎凉,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惊的弧度,“不错,果然是大修行者。” “那么先生的意思……” “就让他跟随我们上路吧,规矩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必要的事情,不要打扰我,”那个声音说完后,便归于沉寂,马车中再次安静下来。 “是,”莫师姐说完,大手在空中一挥,令所有衡山派的弟子都看见,“上路。” “是,”众人一声应和,纷纷开始动身,只有楚炎凉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张完美侧脸依旧还映在脑海的最深处,令他震撼。 第108章 :女先生 “陈师兄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该上路了,”长孙冠耀在路过楚炎凉身边的时候,见楚炎凉依然呆呆站在原地,不禁问道。 楚炎凉这时才回过神来,对着长孙冠耀苦笑说道:“你可从来没说,你们的先生是个女子。” “那又如何,”长孙冠耀不解道:“陈师兄不是也没有问吗?” 确实,楚炎凉语结,当对方说到先生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的就认定为对方一定是个男子,可是当马车中的那张完美侧脸,浮现在眼前的时候,楚炎凉的心跳了。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么,可是司徒静还在倾城山,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呢。这不过是对于美丽的渴望罢了,并不代表其他的,楚炎凉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好了,我们上路吧,”回过神来的楚炎凉一拍长孙冠耀的后背,笑着说道,随意上了一辆马车后,开始了一段新的旅途。 …… …… 漠北城,城守府中。 唐煌看着刚刚呈上来的最新战报,久久沉默不语。在他的面前,战族老族长可就不像他那么平静,焦急已经写在了脸上,愤怒不过收在心中。 “唐煌大人,联军的队伍还有不到十日就能抵达漠北城,我们难道还要守在这里吗?”老族长焦急说道,时间越是拖延,他对于自己当初相信唐煌的决定,越是觉得愚蠢,是唐煌,将整个战族拉入了一望无际的深渊,而这个深渊,没有丝毫重现光明的希望,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唐煌似乎没有听见老族长的话,依旧紧盯着情报上的文字,如一尊入定的石像般,一动不动。 “唐煌大人,”沉默了许久,老族长终于爆发了,“说攻击漠北城的是你,说弃城的也是你,如今联军即将兵临城下,如果你还不能做出命令,我只能先行带着我的族人返回荒原了。” “我又没说不走,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唐煌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冰冷的双眸注视着老族长。 “根据情报显示,联军由于急速行军,已经将辎重后勤队伍,甩开了一段不远的路程,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派人袭击他们的辎重队伍,联军无粮,自然会退去。” “大人说得简单,如果还要派人前去偷袭粮车,城中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了我自己的人,守候在各个运粮通道上,保管他们一个都来不了,”唐煌笑着看向老族长,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原来如此,”老族长恍然大悟,旋即恭敬道:“还是大人想的周到,老朽实在是佩服。” “这还只不过是初步的计划,你立马派人前往荒原战族驻地,命令你的族人做好准备,我们即将要与联军一决生死了,此战,将决定战族究竟能否在中原立足。” “是,我马上派人奔赴荒原,命令剩下的族人做好准备,那么大人呢?”老族长小心问答,“大人是否和我们一起,带领我们获得胜利。” “我么,”唐煌露出一个神秘的笑脸,“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所以接下来的路,只能依靠你们自己了。” …… …… 兰若语作为衡山派最强修行弟子,师弟师妹们口中的先生,大陆上为数不多的符师,她的一生一直都在人们的赞美中成长。 兰若语的老师是大陆上顶顶有名的书圣王胜之先生,王胜之作为汉王吕青阳的客卿,一直都是地位尊崇的,也是所有汉朝读书人的追捧的对象。 而兰若语在六岁那年,就被王胜之相中,继承了他作为符师的衣钵,且一直修炼至今。这也造就了,虽然兰若语不过是衡山派中的一员,可是她的大名,已经响彻整片大陆,与荒原唐煌、密宗大剑痴以及红莲寺红颜,并列为当世四位最具才华和天赋的大修行者。 如今,这名最具才华和天赋的大修行者,正端坐在马车内,在她的身前,摆放着一张小案,小案上是一张轻薄的纸张,而在纸张之上,一个个细腻的小楷跃然纸上,甚至从纸张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念,正透过纸张,沁入人的心扉。 无论马车如何晃荡,可是那双握笔的手,依然稳如泰山。 当最后一个字写完,兰若语将毛笔放置在笔架上,深深舒了口气。 每日一帖,是王胜之对她的规定,十余年来皆是如此。写书临帖,重要的不是字,而是意,领会书法中的意念,对于符道的理解是突飞猛进的。 掀起车窗帘,在这架马车的身侧,是那个少年的身影,这几日来,那个跟随他们上路的少年,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车辕上,别人有问题时他也会耐心解答,不过大多数时候,少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时而发呆,时而望向天空,好似那里有什么值得向往的东西一样。 对于这个少年,兰若语承认,这是一个自己看不透的人。临摹书法十余年,兰若语早已经练出了一手分辨识人的方法,可是对于这个半途加入进来的少年,自己真的看不透。不仅仅是少年的修为,也包括少年的内心。 跟随一代符师王胜之,兰若语自问也见识过许多人,见识过许多事,可他们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少年,他只是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天地元气在围绕这他,这种围绕是看不见的,但是兰若语可以感受到。 所以在第三天的时候,兰若语终于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个少年,十分感兴趣,希望等到了漠北城,交接完军粮后,自己可以上前与少年交流一番,最不济也要知道少年的师门出处。 楚炎凉当然没有感觉到这些东西,他只是觉得这几日似乎有人在窥探自己,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看不见一个人,那个气息也随之消散。当他的眼睛望向那架马车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 我这是怎么了,楚炎凉扪心自问道,难道我喜欢上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吗,这怎么可能? 楚炎凉不时在心中问自己,映入某人眼中,就变成发呆了。 当车队前行到第五日时,楚炎凉依然没有将这个问题想明白。 “陈师兄怎么了,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坐在他身边的长孙冠耀担忧地问道。 “没有什么,”楚炎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看着这片诺大的荒原,偶然有些感触罢了。” “陈师兄不愧是大修行者,无时无刻都在感悟天地,我可就不行了,”长孙冠耀惊喜道。 楚炎凉尴尬地咳嗽一声,似乎不愿意对方发现自己的难堪,所以他急忙岔开话题,说道:“还有五日就能到漠北城了吧。” “不错,沿着这条大道,五日之后,我们就能到漠北城了。” “任务结束后,你们会去哪里?”楚炎凉沉声问道。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门派了。”长孙冠耀讶异,似乎今日的陈师兄,有些不对劲呀。 “是吗,你们要走了呀,”楚炎凉苦笑一声,他们走后,自己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见那个马车中的女子了。 天边暗沉下来,黄昏降临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云,一抹流云映红了天空,蒸发了少年的思念。 第109章 :荒原上的马贼(一) 马贼首领段千宏在今天早上收到了手下送来的一封书信,那封书信是用精致的羊皮纸包裹着的,在羊皮纸的表面,一个青色的狼头跃然其上。当段千宏从部下手中,接过这封书信时,他的双手都在颤抖,以致于那名部下还以为自己的首领大人,昨夜一定是没有休息好。 吩咐部下退去后,段千宏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已经年近不惑之年的他,用那双颤抖的手,恭敬拆开了那封信,然后取出里面的信纸,认真读道。 当他认认真真将信上的内容读完后,一丝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 “终于盼来了大人的消息,我潜伏在马帮中十余载,终于还是等到了今天,”段千宏大笑着说道,同时点上桌边的蜡烛,当烛火摇曳起来的时候,段千宏将那封信连同信封,一齐放到火中炙烤,不过一会儿,那张精致的羊皮纸,已经化为一个火团。 段千宏是唐煌埋伏在马帮中的卧底,当年的段千宏不过是个走投无路的杀人犯,当他迷迷糊糊走到荒原的时候,他遇见了唐煌,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那时候,那个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身影看着他,对他说下一句话,“你愿意真正地活着吗?” 段千宏早已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当他看见那个叫唐煌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就好比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愿意,”那时段千宏回答道。 “很好,”唐煌轻轻点头,“我需要你去完成一个任务,一个需要许多年完成的任务?” “只要能让我活下来,你让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段千宏认真地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言辞诚恳。 “如此就好,”唐煌说道,然后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你向着那个方向走,不过十里的地方,会有一个马帮的驻扎地,你潜伏进去,成为其中的大人物,就可以了。” “是,”在听到唐煌的命令后,段千宏二话不说,向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也不管自己为何会听一个小孩的命令,或许是唐煌身上的气质感染了自己吧,段千宏心里向着。 之后的十余年里,段千宏在马帮一步步向上爬,终于来到了马帮首领的位置。可当他成为首领后,他却再也没有收到关于唐煌的任何消息,仿佛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就此消失在大陆上,渺无音讯。 可是段千宏不死心,他相信总会有一天,唐煌会找到自己,向自己下达进一步的指示。 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当段千宏看着信中内容时,信上只有一句话“西北方向十五里,运输粮队。” 终于来了,段千宏捏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他把信纸烧成灰烬后,他迈步走出了大帐,看着面前的数千马贼们。 “首领,”所有马贼见到他,齐声欢呼道。 “兄弟们,把战刀磨亮,把战马喂饱,我们该出动了。” 段千宏的话音刚落,营地中出现一小刻的安静,随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马贼们扬起手中的战刀,他们欢呼、呐喊着,这才是马贼该有的风采。 当段千宏穿上铠甲,跨上战马后,一股豪迈感由来而生。 “大人,安心交给我吧,我会带给你你所需要的,”段千宏双手交叉于胸口,然后拔出战刀,指向前方。 “前进!抢粮去咯!” “喝,”数千马贼应和着他的呼喊,纷纷扬起手中的战刀,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马蹄印,黑云席卷向那处西北方向十五里的粮队。 …… …… 运粮的队伍已经向前行驶了五日,距离漠北城也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坐在第三架马车的车辕前,看着车队颠簸在不好走的官道上。 楚炎凉的目光不时扫向前方的那架马车,因为那架马车,便是那名倾世女子的所在。 楚炎凉重重叹了一口气,如果不出意外,那一次的相见,见到那张完美侧脸,不过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此次过后,他们便不会再相见。 “陈师兄在叹息些什么,”长孙冠耀这几日来,好似已经习惯了楚炎凉的这番姿态,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一个人独处的楚炎凉,自顾自的摇头叹息。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么?”楚炎凉突然说道,令长孙冠耀措手不及。 长孙冠耀脸红起来,扭捏道:“这个,这个,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呢,嘿嘿。” 见了长孙冠耀的模样,楚炎凉坏笑一声,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你们衡山派中,女子不多吗,凭借你的实力和相貌,难道还找不到喜欢之人吗?” “不是我不想找,”长孙冠耀叹息说道,“修行之路上,还是不要有这些世俗的烦扰分心才好。” “愚蠢,”楚炎凉笑骂一声,“修行固然是重要,可是也不能因为修行,而耽搁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呀,记得一位历史上的哲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应该及时行乐,才算真正活着呀!”楚炎凉无限向往说着。 “陈师兄还真是志向高远,是我辈所不能及的,”长孙冠耀对着楚炎凉拱拱手,无奈说道。 “人世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明明知道两个人互相喜欢对方,却不能将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这大陆上是有多少人,因为那层透明的阻隔,而天各一方的,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喜欢便要说出来,为何要藏着掖着。” “陈师兄究竟是要说些什么?” “你傻呀,”楚炎凉白了他一眼,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安静下来,归于沉寂。 “没什么,你就当我说了些胡话吧,”楚炎凉说。 长孙冠耀丈二和尚摸不着,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个陈师兄还真是奇怪,明明上一秒还口出妙语,语不惊人死不休,下一秒就可以安静地待在角落,做一个人人羡慕的美男子。 长孙冠耀摇了摇头,对于这位陈师兄,自己还是不要去揣摩他的心思比较好。 “有动静,”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楚炎凉,身子突然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眺望着车队的远方,长孙冠耀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可是地平线的方向,什么也没有。 “陈师兄看见了什么?”长孙冠耀问道。 楚炎凉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跃跳上马车的车顶,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精锐而凌厉。 “有敌人来了,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楚炎凉嘴角微微一翘,然后一跃回到车辕处,对长孙冠耀说道:“命令车队马上停下,有敌人来了。” “敌人?”长孙冠耀先是不相信,这里是荒原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敌人,可是当他看清楚炎凉的眼睛时,他立马相信了,因为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不会骗人的。 “莫师姐,将车队停下,”长孙冠耀大声喊道,骑在马上,立于车队最前方的莫师姐听见后,立马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长孙冠耀。 “停车,”楚炎凉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到莫师姐的面前,手指着前方说道:“前面有动静,恐怕敌人不少。” “什么敌人?”莫师姐也是疑惑问道。 长孙冠耀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师姐你问陈师兄吧。” “怎么回事?”莫师姐转头看向楚炎凉,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坐在马车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强烈的震动,这种震动不是来自马车,而是来自前方,而且一定是马蹄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我对于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你确定?”莫师姐依然还是不敢肯定,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楚炎凉是如何听出来的。 “距离漠北城还有不过两三天的路程,如果我们晚到几天,那么对于联军将士们,你可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莫师姐反问道,希望楚炎凉不要胡闹。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楚炎凉说道,他走到车队的最前面,手指向那个方向,“就在那个方位,如果我们现在准备一下,布置一些陷阱,还可以获得一些先机,可如果错过,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的。” “你真的确定吗?”莫师姐又问了一遍,她不能因为楚炎凉的一面之词,就令车队停滞在这里。 “我十分确定,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 似乎是从楚炎凉的眼睛中,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坚决,莫师姐最后还是屈服了。 “你们几个,去将陷阱布置在前方的道路上,”莫师姐一挥手,已经从车队中走出衡山派弟子,手中捧着各种的陷阱,将它们布置在距离车队一千米的道路上。 “这还不够,”楚炎凉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大地,他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感受着那个震动越来越近,就像开水般,越来越沸腾。 初时,还有许多不认识楚炎凉的衡山派弟子质疑他的判断,认为他不过是想阻挠车队的前进速度,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地上的震动越演越烈,这时候就算是傻瓜都该明白,前方正有一支骑兵队,向着他们突进而来,而且人数众多。 “莫师姐,我们怎么办,我们一共只有二十七人呀!”一名衡山派的弟子来到莫师姐的身边,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哭腔。 莫师姐此时也已经失了方寸,己方只有不过二十七人,加上楚炎凉和先生,也不过二十九人而已,可是对方赫然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自己等人要如何去阻挡呢? 不知何时,莫师姐的目光游离在楚炎凉的身上,似乎希望在他的身上,再一次出现奇迹,可是楚炎凉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息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也是人,在面对千人的骑兵队冲击时,我也是自身难保的。” “难道只有死在这里吗?”莫师姐悲戚道。 “那也未必,”楚炎凉又说道,“我们还没有努力过,又怎么知道必死无疑呢?”楚炎凉对着她微微一笑,“传令下去吧,所有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圆圈,将所有的车辆连接在一起,摆在所有人的身前,这样至少可以稍微阻止一下吧。” 当楚炎凉话音刚落,在车队的前方,一片浓重的乌云从地平线上,缓慢地浮起,所有的衡山派弟子定睛看去,那是一支多达千人的骑兵队,就像一支锋利的长矛,直直向着车队冲来,没有丝毫停顿。 “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楚炎凉在心中说道,同时在心底祈祷,祈祷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可以多活下来一些。 第110章 :荒原上的马贼(二) 马贼首领段千宏端坐在奔驰的马身上,他一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手将战刀高高扬起,他一马当先,冲向前方出现的运粮车队。 他定睛看去,对方人数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人,想凭借仅仅三十人,就妄想阻挡自己上千马贼,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段千宏蓦然感到一股心悸,没来由的心悸。这是一种常年处在生死边缘的一种心理感应,算不上什么高深的东西,段千宏曾经无数次在生死之中挣扎,其中就是这种对于危险的感应,救了他许多次性命。 这一次,那种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虽然年近不惑,可是目力依然出众的段千宏定睛看去,在车队的最外围的中间,一个年轻的少年正紧盯着自己,而当自己看向少年时,那种危险的直觉越演越烈,那是一种只有在唐煌大人身上,才有的感觉。 段千宏摇了摇头,想要将脑海中的这种想法驱散,可是越是不想,那个少年的身影就仿佛映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难道那名少年也是一名大修行者,”段千宏思索着,已经还刀入鞘,大手一挥,喝令所有的马贼停下。后面的马贼见到首领的打出的手势,连忙勒紧马缰,顿时,那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阻止。 而此时,马贼们距离运粮车队不过两三千米的距离。 场中一时间安静下来,段千宏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个车队最前方的少年,那个少年也在看着他,然后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那个笑容段千宏十分熟悉,因为那是一种胸有成足的微笑。段千宏相信,就算对手是大修行者,只要自己身后数千马贼一个冲锋,对方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可是看着少年的目光,段千宏突然镇定下来。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一名大修行者发起疯来,还是十分可怕的,而且段千宏不确定的是,这些守护在运粮车周围的人中,究竟还有没有其余的大修行者。 段千宏不敢大意,于是他的手微微抬起,所有的马贼就像操练过许多次一样,纷纷取下背在身后的长弓,然后弯弓搭箭,那些锋利寒冷的倒钩肩头,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惊的寒芒。 “准备,”段千宏的大手依然抬在半空中,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仿佛已经预见对方会在这一轮攻势下,损失大半。 “不好,”当看着面前的数千马贼蓦然停下前冲的脚步,纷纷转而取出弓箭时,楚炎凉暗道一声不妙,本来如果当马贼前冲而来后,一定会踏进预先设置好的陷阱中,这样一来,这些马贼一定会方寸大乱,而趁着这个时候,楚炎凉就可以先一步冲出,击退最前面的马贼,震慑他们的士气,为己方寻得一丝良机,好寻求突围。 可是现在,当马贼们放弃冲锋,转而寻求远距离的弓箭压制时,楚炎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可以在漫天的箭雨中存活,可是身后的这些衡山派弟子呢,在面对这几乎无处藏身的箭雨时,他们唯有死亡一途。 一念及此,楚炎凉知道不能再等了,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所以楚炎凉已经决定先行出击了。 楚炎凉将手在背后摸索着,追月弓握在手中,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一直都没有使用它的必要,可是现在,是时候唤醒自己的这个老伙计了,与自己的修为相比,自己还是一名出色的弓箭手。 见楚炎凉取出长弓,长孙冠耀早已命人将一壶箭递到楚炎凉的手中,楚炎凉将箭壶背在身后,伸手一次取出三支箭,搭在追月弓上,瞄准着距离自己有两三千米的马贼。 “嗖,”破风之声传出,在这寂静的荒原上回荡,在马贼们还在准备的时候,那三支箭呈品字形,飞速地掠过两方之间的两三千米,直冲向为首的段千宏。 段千宏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弯弓搭箭,然后射出这惊世的三箭,一时间,他竟然发现那三支羽箭的位置,将自己所有可供躲避的空间封锁,如果不出意外,那三支致命的箭,将要了自己的性命。 段千宏毕竟是久经沙场,无数次在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勇气,在这个时候救了他一命。在那三支箭射来的瞬间,他扬起手中的战刀,全神贯注凝视着那其中的一支箭,然后准确无误地劈开那支箭,那支箭从中间破裂开,然后砰然化作一堆木屑,爆开在段千宏的身前,消散在空气中。紧接着,他的身体在马背上辗转腾挪,竟然在马背上回转起来,而那另外两支箭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令段千宏惊出一身冷汗。 “啊,”两声惨叫自他的身后传来,段千宏能躲开这致命的两箭,可他身后的两名马贼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段千宏转过头,就看见自己的两名手下,捂着喷血的咽喉栽下马身,身躯还在剧烈的抖颤,过了一会儿才彻底死去。 段千宏再一次看向射箭的少年,心中暗叹,对方竟然算中了自己能躲开那两箭,而他的目标,其实是他后面的马贼。 段千宏还在思索的时候,那名车队中的少年再一次搭箭在长弓上,三箭呼啸而出,又是三名马贼咽喉中箭,倒下马身。 远处的车队中传来一阵的欢呼声,而马贼们则全部发出一声恐惧的惊叫,所有马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似乎谁都不愿成为那夺命少年的下一个目标。 “不许退,”段千宏大喝一声,阻止了士气动摇的马贼们,他重新将战刀从腰鞘中抽出,遥遥指向车队,“他们不过只有三十人,我们有上千之众,就算对方真的箭术惊人,可是如此近的距离内,他还能射几箭,兄弟们跟随我冲锋,抢光他们的粮食。” “噢,”所有的马贼们在段千宏的鼓舞下,再一次呐喊起来,他们用马鞭抽打着胯下的骏马,骏马吃痛,顿时迈开马蹄,向着前方奔去。 看着对方又一次发起冲锋,楚炎凉将追月弓收回到背上,零落雪已经握在手中。 “陈师兄,现在我们怎么办?”长孙冠耀已经抽出长剑,与其余的衡山派弟子护在车队前。 “还能怎么办,”楚炎凉苦笑一声,面对千人的冲锋,就连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活下去。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撇了一眼那架位于中央的马车。 现在唯一的寄托,只能寄托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希望她真的是衡山派中的最强者,希望她真的是一名大修行者,如此的话,他们才能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第111章 :荒原上的马贼(三) 大地跟随着马蹄践踏的频率,开始进行有规则的震动,那是一种万马奔腾的雄壮,即便楚炎凉身前的马贼们,并没有万人之众,可光是看着那样的画面,已经令人无法生出丝毫抵抗之心。 草地在马蹄的肆虐下,一块块地抛飞起来,四溢在凌乱的马蹄中,然后又被无情地抛在身后,直到最后一名骑兵离开这里,那块草皮才能安静地从半空中,重重地掉了下来,将早晨间的露水,溅了起来。 马贼们的盔甲上也满是晨间的露水,那些水花打湿了他们的衣衫,打湿了他们的兵器,模糊了他们的双眼,却没有模糊他们前进的方向,他们紧紧跟随着段千宏,跟随着那个魁梧的背影,向着前方冲去,仿佛只要有那个人在,他们便永远不会迷失前进的方向。 近了,越来越近了,对于骑兵来说,不过两三千米的路程,几乎是须臾之间,段千宏睁开眼眸,直视着离自己不过几百米的那个英俊少年。在那个少年的眼中,段千宏看见了许多东西,他可以清楚看见那少年身旁的人的恐惧,可是那个少年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眨过,这让段千宏感到一丝莫名的焦躁不安。 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马贼队已经势不可挡,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停下来的,就算段千宏心中如何焦躁,他也只能选择前进。 “蓬,蓬,蓬,”一连串的声响在马贼队中产生,一匹匹骏马嘶鸣着倒在地上,它们的脚掌被整齐地切割下来,然后在原地留下一篷血腥的玫瑰。马身上的马贼无疑是不走运的,那些欢呼着的马贼在马身倒下的刹那间,被狠狠地抛飞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叫做死亡的弧线,最后重重跌在地上。 当他们依然在哀嚎痛呼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马贼们已经踏碎了他们的头颅,直至被所有人淹没,那个微弱的呼吸,也终于消失不见了。 这种情况在马贼队中多次出现,段千宏十分幸运,没有遇见这种情况,可是前冲他的他抽空回头,口中怒骂道:“妈的,是陷阱。” 不错,那确实是陷阱,是衡山派弟子之前安置在地上的陷阱,这种陷阱专门用来对付骑兵,整个陷阱就像一种圆形的“地雷”,不过这种“地雷”是木质的,在这个“地雷”之上,放置着无数安静沉睡的锋利刀片,而在刀片一边,是一个简易的触发装置,当马蹄踩在“地雷”上的时候,那个简易的触发装置就会被启动,然后锋利的刀片会像飓风般席卷而来,割断战马的脚掌,令骑士坠地。 这种陷阱在大陆上十分流行,据说研究出这种陷阱的天才,是一个大衍人,当初在面对大夏的铁骑时,大衍的步兵长长束手无策,只能被动挨打,然后给大衍带来一场又一场的败仗。而正是这个不知名的天才,将这个发明提供给了大衍军方,改变了当时的局面,而此人也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留下了这个珍贵的发明,还依稀记载了他的存在。 此后许多年,大衍在面对大夏的进攻时,都是在对方骑兵的前进道路上,布满这种陷阱,如此一来,中原步兵在面对大夏的骑兵时,就拥有了自保的本钱。 如今,这种陷阱被运用在对付马贼身上,也算是再一次证明了这个陷阱的价值。 短短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已经有三四十名马贼因为这个陷阱而死亡,不过其中更多的是被同伴的马蹄践踏而死。 车队中传来衡山派弟子们的欢呼,看着方寸大乱的马贼队,所有人将武器高高举起,可只有楚炎凉安静盯着马贼队最前方,那个最冷静的魁梧中年男人。 道路上布置的陷阱终究是有限的,当对方明白过来的时候,冲锋依旧会如期而至,可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哪怕一轮的冲击。 “唉,”楚炎凉重重叹了口气,回过神看了一眼那扇围帘紧闭的马车,零落雪被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下一秒后,楚炎凉的身躯已经消失在车队的包围中,当人们定睛看去时,楚炎凉距离马贼首领,不过十尺的距离。 高手对决,十尺究竟有多么遥远,可能仅仅是一闪身的距离,楚炎凉已经逼近到那名首领的身前,零落雪握在手中,一丝银白色的光芒在零落雪身上逐渐凝聚,然后光芒大放,刺瞎了许多马贼的眼睛。 段千宏自然看见那个英俊的少年,正向着自己扑来,他将战刀横档在身前,希望能凭借此次,延缓少年的攻击,可是他太小看楚炎凉了。 零落雪光芒大放,漫天的剑雨在空中划为纵横交错的网,那些网没有丝毫的规律,可是上面覆盖着死亡的气息,令段千宏不得不重视。 “喝,”段千宏大喝一声,双脚离开马镫,紧接着在马背上重重一踏,竟然在空中飞了起来,而那匹他抛弃的战马,已经冲进了密布杀机的网中。 段千宏的眼瞳死死盯着那匹战马,只见到战马在冲入网中后,竟然在瞬间,变成了数十块四分五裂的肉块。 血腥味吸入鼻腔,令段千宏的眼睛通红,那种嗜血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体内,他看了看身前的楚炎凉,内心显露出一丝忌惮,那种忌惮不同以往,而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深渊。 “你确实是一名大修行者,我不过是一名寻常武者,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段千宏说道,早就有部下为他牵来另一匹战马,段千宏跨上马后,对着楚炎凉继续说道:“可是今天,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楚炎凉再一次动了,那个鬼魅一般的影子没有丝毫孤寂冲向了段千宏,零落雪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绚烂光芒,似乎要将这个本就明亮的早晨,照耀地更加明亮些。 “首领小心,”在楚炎凉行动的一瞬间,就有数十名马贼挡在了段千宏身前,那些马贼不过是普通人,在面对楚炎凉的时候,那数十张各不相同的面孔上,竟然都出现了极其相似的恐惧。 “啊,”数十人一齐发出的惨叫是惊人的,那声惨叫,令被他们挡在身后的段千宏心惊,他不可置信地看去,自己的手下就像那匹骏马一样,被切成数都数不清的细小肉块,紧接着,那个杀神一般的少年,穿过血幕,来到了自己的眼前。 段千宏看着少年,已经将那柄一直冒着银光的剑举了起来,然后对准自己的心口。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段千宏心中想着。 然后,便没有然后。 天地一阵颠倒,天旋地转,段千宏看着一个无头的身躯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具身躯为何如此熟悉,段千宏心想,过了一会,他才明白了,原来那个身躯就是自己呀,原来我已经死了。 “兹”,温热的鲜血从颅腔里剧烈地喷出,像喷泉一般,沾染在楚炎凉的全身,浑身浴血的楚炎凉站在原地,周围上千马贼竟然无一人敢上前,周围死一般的沉默。 就连守候在原地的车队众人也是震惊,莫师姐看着那个沾满鲜血的背影,那个身躯是那么地挺拔,可是却有一股恐惧自心底升腾。 “陈师兄,”张萌萌掩嘴惊呼,看着那个身影,险些要哭出来。 “还有谁?”楚炎凉呢喃开口,赤红的双瞳看着面前的那些陌生的脸,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弥漫在他的脸颊。 “还有谁?”楚炎凉又问了一声,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风吹走了荒原上的血腥,却吹不走少年的杀意。 第112章 :荒原上的马贼(四) “还有谁?”那苍凉且悲怆的话语响彻场间,楚炎凉身前的数千马贼,一时间竟然噤若寒蝉,所有人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尸体依然还在向外喷着血,倔强地挺立着,述说着上一秒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领,首领死了,”马贼群中传来一个声音,随后那个声音如潮水般,迅速在队伍中扩散,原来整齐有序的马贼队,顿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开始骚动起来。 不仅是人在骚动,战马闻到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马蹄也不安地在地面上摩挲,将一块块草皮蹭地飞起。 “安静,”一名有别与其余马贼的男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现在由我接手队伍,不要害怕我们面前的敌人,他虽然是名大修者,可是就算是大修行者,元气也有枯竭的时候,让我们为首领报仇,不要让首领白白死去。” “是副首领,”一些马贼看着那个男人,高声应喝着,那些因为首领死去的焦躁,也稍微有所缓解。 楚炎凉看了那男人一眼,那人约莫三十岁左右,身上没有穿着其余马贼身上的皮甲,而是一身和首领一样的战盔,而在盔甲的胸口,一个青色的狼头纹饰跃然其上,而那个狼头纹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寒芒逼人。 “那,那是青狼卫,”莫师姐惊呼。 “莫师姐,什么是青狼卫?”一旁的长孙冠耀不解问道。 “传闻荒原唐煌,有一支不为人知的部队,大陆上谁都没有见过这群人长什么样子,因为见识过青狼卫的人都已经死去,而唯一被人们熟知的,就是在那些人的盔甲上,有一只青色的狼头纹饰。” “真的有师姐说的那般可怕吗?”长孙冠耀不屑道,“难道那人还有陈师兄的实力强。” “很难说?”莫师姐托着下巴,仔细观察着场间的局势,“传说每一个青狼卫,都是一名大修行者,就不知那个人的修为如何了?” “师姐不必担心,我看陈师兄才是最强的,”长孙冠耀兴奋说道,再次看向楚炎凉的背影,此时,那个背影就像战神一般,伫立在车队的前方,仿佛只有那个背影依然站在那里,便没有一名马贼可以冲过来,伤害到他们。 那名走出来的男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双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楚炎凉,而楚炎凉也在打量着他,场间的气氛一时间沉浸下来。 “看来大人还是判断错了,谁能想到,除了兰若语,竟然还隐藏了一名大修行者,”过了片刻,那个男人突然开口说道。 “我叫夏侯霸,是唐煌大人坐下青狼卫统领之一。” “我是陈夜南,来自一个不出名的小门派,”楚炎凉淡淡说道。 听闻楚炎凉的介绍,那个名叫夏侯霸的男人扑哧一声,笑道:“你说你是小门派出来的修行者,也只能骗一骗你身后的那些傻子,我之前一直在后面观察,凭你的实力,一般大陆上的小门派是无法培养出来的,”夏侯霸目光一扫,忽然看向楚炎凉手中的零落雪,于是他指着那柄剑说道:“光是那柄剑,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把密武,而小门派是拿不出这样一把武器的。” “你真是话多,”楚炎凉的嘴角微微翘起,将零落雪负在身后,“看来确实被你猜中了,我确实不是来自小门派。” “呵呵,是吗?”夏侯霸笑道:“既然如此,你一定也不叫陈夜南咯,据我所知,密宗入门弟子陈夜南,已经死在了挑战倾城山入世代表楚炎凉的手中。” 夏侯霸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么你一定就是楚炎凉了。” “哈哈,真是敏锐的观察力,我实在是佩服,”楚炎凉抚掌说道,突然面色一寒,“不过,那样有如何呢,你是我的敌人,你要杀我,我要杀你,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说那么多废话,直接开打吧。” “真是个性急的人呢,”夏侯霸说完,已经取出背后一直背着的斩首大刀,那柄背负在他身后的斩首大刀,足有上百斤,却被夏侯霸只手握住。 “大人有命,击杀一切阻挡在身前之人,所以……”夏侯霸轻描淡写说道,“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侯霸说完,整座庞大的身躯突然消失在原地,等楚炎凉回过神来,他已经举起斩首大刀,来到了楚炎凉的面前。 “来得好,”楚炎凉不退反进,迎着夏侯霸的攻势而上。 “铛,”零落雪和斩首大刀碰撞在一起,那两个高速移动的身躯,硬生生停滞在半空,火星四溅。夏侯霸近距离看着面对的对手,心中暗探,想不到对方的实力如此惊人,竟然能和自己的大刀硬碰而不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楚炎凉突然笑道:“虽然你也是大修行者,可是修行者和修行者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楚炎凉话毕,零落雪再次绽放出亿万丈光芒,将自己和夏侯霸包裹其中。 “这是……”夏侯霸惊愕,之前在后方看楚炎凉使出这一招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当那个被死亡迫近的人,换成自己时,夏侯霸才了解楚炎凉说那句话的意义。 “死吧,”楚炎凉在空中大喝一声,那张死亡的网再一次张开,侵蚀着夏侯霸庞大的身躯。 “可恶,”夏侯霸毕竟是大修行者,整个身体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硬是生生扭转了自己的位置,与那张无形的巨网擦肩而过。 “呼,”夏侯霸的胸口剧烈起伏,当他的身躯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那胸前的狼头纹饰,顿时四分五裂,那些金属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夏侯霸抚摸着胸口,一丝鲜血正从那里渗出来,在他的胸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细密网格蓦然浮现,不过那些细密网格组成的伤口并不是特别深,所以夏侯霸不过是受了点轻伤罢了。 “真是强横的本命物,真是不讲理的本命物,”过了许久,夏侯霸才重重叹息一声,看向面前的少年,沉声说道。 “我承认之前小看你了,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和你较量。”夏侯霸的眼神寒冷起来,一股极强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溢出,令他身后的那些骏马也微微急躁。 楚炎凉冷静地看着他,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 “兄弟们,和我一起杀了他,”气势极盛的夏侯霸突然说道,令所有人都是一愣。 那些他身后的马贼们最先反应过来,于是他们纷纷越过夏侯霸的身躯,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楚炎凉的嘴角在抽搐,看着身前逐渐被马贼们掩盖的身影,似乎那个身影的主人,正在用嘲弄的目光看着自己。 真是无耻呀,楚炎凉急忙向车队跑去,对方竟然不顾尊严,下令所有马贼群起而攻之,简直比那个阎肃和尚还厚颜无耻。 “你懂什么,”夏侯霸嗤笑一声,“自己有上千马贼作为本钱,哪里还需要自己去拼命,如果在荒原,你还守着这些中原的守则,那么你的枯骨早就已经进入秃鹰和雪狼的腹中了。 为了胜利,不顾一切,这是青狼卫的守则。 而当这份胜利需要付出自己的性命,另外选择其他可行的路,这是青狼卫的本性。 如果这件任务一定要付出性命来完成时,那么就付出生命吧,这是青狼卫的尊严。 为了更长久的活下去,人无耻一点又有什么坏处呢,夏侯霸笑道,笑着对手过于迂腐,而迂腐的代价,就是死亡罢了。 第113章 :荒原上的马贼(五) 人都是一种神奇的动物,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会恐惧,会怯懦,会彷徨,可是一群人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忘记自身的实力差距。 此时的马贼群就是这样,当他们群起冲锋的时候,连大地都为之震颤,他们自然而然地也忘记了上一刻,面前那个染血的少年,带给他们的大恐惧。 他们发了疯似的挥舞着战刀,用马鞭狠命抽打在骏马的臀部,让那些马儿也跟随着他们的呐喊和疯狂,冲向那不过三十人守护的运粮车队。 身后的马贼们在拼命地追赶,楚炎凉开始向着车队的方向跑过去,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个叫夏侯霸的男人是那般无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弃和自己的决斗,转而下令让所有的马贼一拥而上。 楚炎凉心中暗叹,自己还是太嫩了一点,只要能致对手于死地,那么使用什么方法,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防御,防御,”莫师姐在车队中央大喊道,她的双眸定睛向着前方看去,那奔腾的马贼群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前方的陷阱已经完全用完,现在他们没有丝毫的防备,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暴露在所有马贼的眼中。 莫师姐甚至能看清最前方的几名马贼,眼睛中散发出嗜血的目光,就像一头荒原猛兽,欲要将他们剥皮抽筋。 楚炎凉的目光没有去理会追赶他的马贼们,而是看向车队中央的那架马车,他心中十分清楚,如果那个人不出手,那么今天,没有人可以继续活下来。 楚炎凉无疑是想多了,几乎在那些马贼们距离车队还有一丈的时候,那架中央的马车徒然爆开,然后一个惊艳的身影翩然飞出,悬浮在半空中,令所有人为之震惊。 楚炎凉看着那个完美的女子,她就像仙子一般,俯瞰着人间众人,目光中不夹杂一丝人间烟火味。只见当那双纤纤玉足,踏在草地上的时候,那些沾满露水的草地,竟然升腾起丝丝的寒气,随后,那些露水结成冰块,包裹在女子的脚踝上,形成一双冰冷的鞋子。 “兰若语,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夏侯霸在心中暗道,看着那个美妙的影子,心中也是感叹,因为那个叫兰若语的女子真的很好看呀,而且他还是大符师王胜之的徒弟,不过遗憾的是,今天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没有例外。 兰若语踏足在外,目光凛冽如水,扫视在场众人一眼,可是她的出现没有阻止马贼们的前进,那些马贼们不明所以,依然悍不畏死地冲锋。 “先生!” “先生出来了,我们有救了!” 所有的衡山派弟子们看见那道身影后,都开始欢呼,仿佛当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兰若语看着眼前的那些马贼,目光中慢慢寒冷下来,她的手指在空中连点,一些奇特的符文在空气中被凝固,那些金色的文字就这么浮在空中,随着她的书写,那些文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竟然在欢呼雀跃。 一道庞大的天地元气灌注到那道符中,就连最普通的马贼都感应到那道符的可怕。 那道符可以摧枯拉朽。 那道符可以毁天灭地。 “是符师,那名女子是符师。” 马贼群中不时响起这样的声音,似乎久居荒原的他们也知道符师的可怕。 符师,一种独特的修行类型,这群人不修行各种秘术,不炼化本命物,而是专注于修行天地元气,然后将这些元气禁锢在一道道的灵符中,继而放出伤人。 大陆上那些强大的符师,令所有修行者敬畏,因为他们绘制出来的神符千变万化,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你走进一片区域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被符师布下灵符,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天道循环,因果变化,既然符师如此强大,自然就造就了符师的稀少。这个大陆上,只有极少数的修行者,可以成为符师,因为只有触摸到修行本源,和于符产生某种联系的人,才能成为符师。 而兰若语就是这样的一名符师,虽然跟随王胜之老先生修行不过几年,可是她的符道进步之大,已经得到了老先生的称赞,甚至已经确定她为自己的接班人,将符道发扬光大。要不是如此,兰若语也就不能和唐煌、剑痴、红颜三人并列了。 而此时,兰若语就在身前绘制着一道神符。楚炎凉能够清楚感受到,那道符中蕴含的恐怖气息,那种气息就连自己都不敢硬碰硬。 “去,”兰若语轻说一声,那道身前的金色神符促然飘离她的身边,直奔马贼群而来。 时间一时间凝固下来,不,不是时间被凝固了,而是那些马贼们凝固了。漫天的冰柱从地底升起,然后笼罩在最前方的马贼们身上,将他们完全包裹其中,最前方的马贼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呼救,然后就被彻底的冰封。 他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楚炎凉回头看去,那些表情是那样的惊恐,是那样的恐惧,那样的不甘。不过他们不甘的眼神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丝丝裂纹爬上冰面,弥漫全身,清脆一声炸响,那些冰块整齐地爆裂开,碎成一地冰屑,散落在地面上,马贼前方顿时空出一大片。 “呼,”马贼们发出一阵哗然,再一次止步不前,他们警惕地看着面前那个悬浮与空中的女子,这一道神符,就让他们损失了两百多名兄弟,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兰若语的手轻轻抚摸在胸口,向刚才那样的攻击,她并不能持续使用,神符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就算是她,也只能再发出一道神符,这就是她的极限了。 楚炎凉看着空中那个坚定但是摇摇欲坠的倩影,同为大修行者的他自然知道,刚才那道神符的威力,一定消耗了许多女子的元气,如果他不做些什么,等到女子元气枯竭,到那个时刻,他们依然逃脱不掉。 “怎么办?”楚炎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眼神在场间不时地扫视,最后,他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夏侯霸的身上。 如果自己杀了他,马贼的攻势应该可以减缓稍许吧。 这般想着,楚炎凉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将零落雪在自己的大氅上擦拭干净后,目光注视着那个马贼后的夏侯霸。 第114章 :荒原上的马贼(六) 被嗜血的猎物盯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身前还有数千之众的马贼们,可是夏侯霸却觉得脊背一寒,一种莫名的恐惧弥漫心间。这种感受是他从未有过的。 他的目光横跨整个战场,然后终于明白那股彻骨的寒意从何而来,千军万马中,那个英俊的少年正从所有的马贼头顶上掠过,手中的那柄银白色的长剑,不时在空中挥舞,所过之处,便是一片马贼们惨呼坠马倒地,头颅与身体彻底的分离。 所有的马贼竟然一时间无法阻止那个前进的身影,任由他在马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夏侯霸的面前。 “你逃不掉的,”那个英俊少年咧嘴笑道,在他的身上、脸上布满鲜血,也不知是少年的,还是那些马贼们的,少年的表情是那么狰狞,以致于夏侯霸在少年的身上,竟然找到了一丝自己曾经的影子。 好像自己杀人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吧,夏侯霸心中想着。 夏侯霸下意识后退半步,抽出斩马大刀,目光直视着少年。既然不能逃避,那么就只有战斗了。 “来吧,”夏侯霸仰头长啸一声,就让战斗洗濯我不屈的意志,就让战斗升华我沸腾的灵魂,青狼卫是不会逃避的,唯有死战。如果只有死战,才能展现我的尊严,那么就去战斗吧! 夏侯霸大声喊叫着,那声喊叫蕴含了丝丝他作为大修行者的元气,然后传递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令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叫喊声,包括马贼们和那些衡山派的弟子。 兰若语柳眉微皱,那双绝美的双眸看向那个冲锋少年,若有所思。旋即,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楚炎凉,你骗的过我的这些师弟师妹,却骗不了我,你手中的那柄剑,分明就是零落雪,那把曾经名动大陆的绝世之剑。那个将零落雪交到你手中的人,一定对你抱有深刻的情感吧,不然他也不会将唯一的一柄剑交给你了。” “希望你能将倾世的莲华重新绽放,这样才不会对不起那个把剑交到你手中的人呀!”兰若语自顾自说着,却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这些,楚炎凉是绝对听不见的,他的瞳孔中,只有一个人的倒影,正是眼前的夏侯霸,对他来说,杀死面前的这个男人,就能阻止马贼们的进攻,为了这个不算原因的原因,他必须做到。 “来吧,不要再逃避了,和我一战,”零落雪在地面上一扫,石子簌簌地在他的身旁抖动,然后那一剑势如长虹,直取夏侯霸的咽喉。 “来得好,”夏侯霸沉声一呼,战马大刀横向辟出,恰好拦在零落雪必经的道路上,两把武器在空中碰撞,然后促然弹开,酝酿着进一步的攻势。 “喝,”楚炎凉低喝一声,零落雪灵蛇出动,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那柄银白色的长剑,剑身开始弥散出那耀人的银芒。那个银光闪耀,先是化作一张细密的大网,随后那张网开始扭曲变形,零落雪在楚炎凉的手中消失,而是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亿万道细密的雨点,降落在地面上。 夏侯霸定睛看去,他才发现那些从天而降的雨点,不是雨点,而是一柄柄由剑气组成的无数柄剑,那些剑划破层层阻碍,降落到地面,来到自己的面前。 “可恶,我也是修行者呀,”夏侯霸大声喝道,在他的身周浮现一层金色的护罩,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起来,当那漫天的剑雨突破大气的阻碍,敲击在夏侯霸身周的护罩上时,那些剑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是纷纷被那金色的护罩弹开。 “不要太小瞧我了,”夏侯霸看着眼前的少年,沉声说道。 “我当然不敢小瞧任何一名大修行者,”楚炎凉微微一笑,夏侯霸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按理来说,那些剑气是破不了自己的防御的,那么少年为什么要笑呢? 楚炎凉说完,伸手指了指他的脚底下。 夏侯霸跟随他的手势看去,终于明白那份不安为什么越发浓烈了,因为护罩虽然护住了他的周身,但是他脚踩的地面,是不设防的。 “不可能,你的元气怎么可能渗入地面,”夏侯霸话音刚落,无数柄剑气从地底喷出,将那个魁梧的身影冲上了空中,然后重重坠落在地,当夏侯霸的身躯撞击在地面上的时候,整个大地随着这身撞击而震动。 马贼们不可置信地回身看过去,发现那个魁梧的男人已经奄奄一息。 楚炎凉走到夏侯霸的身边,发现这个魁梧的男人只有一口气了。他身上的盔甲已经完全破碎,露出盔甲下面的身躯,那具身躯不时向外渗透出鲜血,将草地染成暗红色。 “我,我不甘心,竟然输给了你,”夏侯霸断断续续说着,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楚炎凉,手臂颤抖地挣扎,想要举起斩马大刀,给予少年致命的一击,可是他办不到了,因为他的浑身的骨骼已经全部粉碎,他再也动不了了。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肋骨已经刺穿了你的内脏,现在那个部位一定在大量地流出鲜血,将你的胸口涨满,现在你一定觉得胸口闷得慌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因为鲜血阻断喉管而窒息而死,”楚炎凉看着那个即将垂死的男人,沉声说道。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欣喜,每一次杀戮生命时,都是一种深深的罪恶,即便这些人是自己的对手,可是让生命消逝的感觉,并不好受。 “咳,”夏侯霸从嘴中吐出一口血沫,眼神开始涣散。 “这一次,你赢了我,但是你不可能一直赢下去的,因为有大人,有唐煌大人,大人会阻止你们的。”夏侯霸说完,那口气终于消散,而那条生命,也终于失去了他应该有的光泽。 “我知道,我并不打算改变一些什么,我只想活下去,仅此而已,”楚炎凉伸出手,将夏侯霸那睁着的眼睛合上,他站了起来,面前是停滞的马贼们,身后是已经临近中午的烈阳。 如果不能有尊严的活着,那么就要不屈辱的死去,夏侯霸,你做到了,我尊敬你,可是,我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你这么简单的,他们都是这个大陆上最顶尖的修行者,虽然我还没有碰见他们,但是我有一种直觉,在不久后的将来,我将和他们战斗,并且取得胜利。 对,胜利,楚炎凉将手紧紧握成拳头,像今天一样的胜利。 第115章 :大人物 距离厮杀的修罗场还有一段不远距离,一行车队正不紧不慢的走在官道上。车队一共有十三辆,通体都被粉饰成大红色,庄严而隆重。 在车队的前后左右,一名名身着重甲的骑士们守护在车队左右,他们身上的铠甲映出烈日的余辉,他们手中的长戈却散发出点点深寒,令人心悸。 在车队中间,一辆明显大于其余马车的一架辕车鹤立鸡群,那辆辕车的周围,骑士的数量也是最多的,他们有有条不紊地牵引着胯下的战马,亦步亦趋地行在那架辕车的左右,似乎是在保护辕车中的人。 “已经快到漠北城了,”一个老态的声音从辕车中传来,不过这个声音,并不是说给那些守护在辕车旁的骑士们听的。辕车中,在那个老态声音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少女表情中带着丝丝妩媚,却又有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 “姑姑,马上就要到漠北城了,不知道那个人来了没有,”少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掀起辕车的围帘,然后迎着烈阳,看向远处的荒原,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那个被少女称为姑姑的女人嘴角带笑,若有所思。 “南烟呀,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和你一直竞争的衡山派天女兰若语,还是我们密宗的剑痴大师兄呢?”老者调笑道。 在老者的话说完后,寒南烟的脸上浮现一抹艳红,“姑姑不要说笑了,这次剑痴大师兄没有跟随我们一齐进入荒原,我十分担心他有没有先我们一步。” “这些都是借口,”那老者仰躺在背后的毛绒靠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李听安作为密宗宗主的妹妹,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依然是你的姑姑,”老者笑着对少女说道,“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些什么,剑痴的确是宗内的第一人,你喜欢他并不稀奇,要是你不喜欢她,姑姑反而会生气呢。” “真的吗?”寒南烟惊喜道,旋即脸上的那抹艳红更加红透了她的脸颊,就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哈哈哈,”李听安看着少女的羞态哈哈大笑,“等我们到了漠北城,我把剑痴叫过来,把你的意思告诉他,我想有我这么一个长老为他公证,他不会不答应的。” “多谢姑姑了,”寒南烟对着李听安微微躬身,然后说道:“姑姑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来让剑痴师兄对我刮目相看,而不是要靠着姑姑长老的身份,压着他,这样对剑痴大师兄还是对于我自己来说,都是不好的。” “你呀,你呀,”李听安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个性格是打小就有的,在有些时候,这是个优点,能帮助你自己飞速成长,但在有些时候,这些东西会成为你的绊脚石,阻碍你的前进。剑痴不是寻常人,他是密宗的第一人,这个大陆上,不知道要多少好女孩,争着抢着想要投入他的怀抱,可你不同了,你是我们密宗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修为达到大修行者的女弟子,我这个做姑姑的实在是为你感到骄傲。” 李听安说完后,紧盯着后者,希望她能够听一听自己的劝告,寒南烟已经是密宗年轻一辈中最强的女弟子,而且他和大剑痴均拜在密宗宗主的座下,只要自己去求求宗主,由宗门确定两个人的关系,难道剑痴还能拒绝不成。 “不了,”寒南烟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知道姑姑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了解剑痴大师兄,他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就算有宗主下令,那只会加重他的逆反心理罢了。” “好好好,你有你的道理,我不劝你了,”李听安苦笑一声,“要是你的大师兄喜欢的是别人,你就哭去吧。” “不会的,”寒南烟喃喃道,她的目光极其坚定,“大师兄只会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报告,”一名骑兵来到辕车旁,在外面报告道。 “什么事?”李听安眉头微皱,似乎不喜欢骑兵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 “回禀长老,有探子侦查到,在前方十里处,似乎有规模庞大的械斗,我们是否要绕行,”那名骑兵恭敬说道。 “绕道,我们为什么要绕道,”李听安说道,“直接走过去,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敢拦截密宗的车驾。” “是,”那名骑兵领命下去后,车队依然向着前方行进。 “唉,”李听安看了一眼靠在窗框上的少女,叹息一声,自古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自己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 …… 战场上,马贼们已经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转而回过头看着他们的副首领,也死在了少年的手里,他们的瞳孔中布满了惊恐,恐惧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令他们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楚炎凉重新将零落雪握在手中,然后回过头,看向那些马贼们,没有一个马贼愿意与少年对视,因为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满是他们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那是残忍,是暴戾,是一切这个世界上该有的对于恶魔的形容词,这些东西他们曾经在首领的眼中看到过,于是他们纷纷臣服,可当这一切出现在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身上时,这一切就显得十分的诡异,他们的血液驱使着他们跪在少年的面前,可是他们的意志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少年一步步向他们紧逼而来,马贼们就后退一步,于是场上出现了极其怪异的一幕,一边是有着千人的马贼队,另一边是只有一个人的楚炎凉。 兰若语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她的美眸看向楚炎凉,已经回到了残缺的马车之中,开始缓缓恢复自己消耗巨大的元气。 就在马贼们惊疑不定,快要纷纷臣服的时候,远处的大地突然颤抖起来,循着那个声音出现的方向看过去,那竟然是一队由十三架马车组成的车队。 楚炎凉定睛看去,这难道是马贼们的援军,还是一群和他们一样的运粮部队。 那些车队停在距离他们不过几丈的位置,并没有打算继续前进,那些身着重甲的骑兵小心打量着面前的所有人。 其中一人从车队中走出,对着所有人大喊道:“密宗长老车驾在此,闲杂人等退避。” “是密宗。” “是密宗大长老的车驾。” 马贼们发出一声比见到楚炎凉更恐惧的呐喊,亘古未见动静的马贼们,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他们丢下手中的战刀,慌不择路地向着所有的方向跑去,生怕密宗长老一声令下,他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楚炎凉看向那个车队,看向那些重甲骑兵。原来是密宗来人,听说密宗这一次会派出一些大人物来到荒原,就不知道马车上的那位,究竟是不是密宗的大人物呢? 第116章 :登车 密宗车队的出现,就像一颗小石子,在光滑白静的水面上,溅起了一连串不规则的涟漪。 相比于面前的这些人来说,马贼们显然对于密宗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至少从他们逃跑的动作来看,他们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几乎在那名车队为首的骑士报出名讳的时候,所有马贼们发出完全统一的尖叫声,然后丢盔弃甲开始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爬去,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看楚炎凉一眼,好像相比于楚炎凉来说,密宗才是那个最可怖的事物。 楚炎凉的视线穿过这些马贼,然后落在那十三架被粉饰成大红色的马车,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虽然知道密宗的修行者,是不跟随大汉的军队一起上路的,就算他们要去漠北城,可是去漠北城的道路又不止这一条,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相同疑问的自然还有兰若语,她的目光看向十三架马车中最大的那一架,她已经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如果没有意外,那个人应该也在马车上。 短短数十息的时间,那人数多达上千之众的马贼跑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地凌乱的马蹄印,和那些死去马贼们的尸体,整个场间顿时空旷起来。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那名骑兵见到眼前的十几人没有任何动静,不禁微怒,“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密宗的车队吗,还不快点让开。” “他们是谁,好凶呀,”张萌萌躲在莫师姐的身后,不安问道。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是密宗的人,可是密宗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莫师姐看向那些重甲骑士,忽而转过头,看向一直闭目休整的兰若语。 “自然是有些大人物来到这里,那些骑士是密宗的扈从,个个都有顶尖武者的水平,能得到密宗扈从的护送,其身份也就不得而知,”一直闭目沉默的兰若语突然说道,然后那双紧闭的双眸张开,从其中散发出夺人的目光。 “真是好久不见了,寒南烟,”兰若语对着那架最大的马车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能令每一个人都听见。 “确实好久未见了,不知你在衡山派过的还好吗,”寒南烟掀起马车的围帘,两个少女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会,然后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我当然很好,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把剑痴追到手,好像你许多年前就这么说过了,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剑痴依然不在你的身边,真是可惜呢,”见到寒南烟的脸庞从马车中露了出来,兰若语讥讽道。 “剑痴大师兄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夺去,就算是你也不行,”寒南烟涨红了脸,辩解说道。 “我对剑痴才没有兴趣,就让你这个花痴自己去享受吧,”兰若语说完,转过头去,自顾自恢复起来。 “莫师姐,她们是什么情况?”不知何时,楚炎凉已经回到了车队中,在赢得了所有衡山派弟子的欢呼之后,他对着莫师姐问道。 莫师姐回过身来,见到是楚炎凉,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解释道:“先生和密宗的寒南烟,一直都是大汉朝最出众的两名修行者,高手之间,当然会自然而然地比较起来,不过先生在对于寒南烟的比试中,可从来没有输过。” “难怪了,”楚炎凉点点头,“那个叫寒南烟的小姑娘,一句话就被呛红了脸,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罢了,”莫师姐继续说道,“世人皆知,寒南烟和大剑痴都拜在密宗宗主门下,而寒南烟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兄可是爱慕地紧,生怕别人把他的大师兄夺去,可是坊间传闻,大剑痴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小师妹,而是我们的先生。” “哦?”楚炎凉惊疑。 “不过先生从来没有表态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莫师姐轻轻叹息,“现在我们只希望先生的修为能更加强大,等到那时,我们衡山派就能名扬大陆了。” 楚炎凉听完莫师姐的话后,转而看向那个完美的身影,如今两个人安静的站在同一方空间中,楚炎凉近距离地看着那张完美的脸庞,不由得痴了。 或许是楚炎凉的目光太过露骨,那个被他紧盯的少女睁开了眼眸,然后看见了这个发花痴的少年,然后对他微微一笑。 见少女发笑,楚炎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陈师兄难道是喜欢我们先生,不然为什么一直盯着先生看,”张萌萌躲在莫师姐身后,见到楚炎凉的窘态,调笑道。 “好你个小屁孩,也学会调侃师兄了,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楚炎凉做势欲打,小姑娘连忙跑开,嘴中连喊救命,引得周围众人欢笑。 “放肆,在密宗李听安长老面前,怎可随意嬉笑打闹?”那名重甲骑士见对方见了自己,不仅没有将道路让开,还在队中嬉笑打闹,顿时面露怒容。 “这条路这么宽,你们大可从旁边绕过去,我们又哪里碍着你了,”楚炎凉见状,对着那名骑士说道。 “大胆,”重甲骑士举起手中的马鞭,对着楚炎凉抽了过去,他十分有自信,自己是密宗扈从,对方不过是小门小派的一个弟子,对方怎敢阻挡自己。 “啪,”重甲骑士手中的鞭子被一双大手牢牢抓住,任凭重甲骑士怎么拖拽,可是拿鞭子就像长在楚炎凉手中一般,动不了分毫。 “怎么,你连这鞭子都抽不出来,还妄想打我,真是天大的笑话,”楚炎凉手中紧紧专注骑士的鞭子,一边嘴中还不忘嘲讽道。 “可恶,”那名重甲骑士听见楚炎凉谬言,恶向胆边生,他放开手中的马鞭,转而从腰间抽出了长剑直指楚炎凉。 “小子,你会为你今天所做出的一切,付出应该有的代价,”骑士说完,已经打马向着楚炎凉横冲过来。 “放肆,”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骑士的冲锋,在听见那苍老的声音后,那名重甲骑士连忙从马身上顺下,然后单膝跪在那架最大的马车前。 “请长老息怒,我不过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小子。” “既然大家都是前往漠北城的修行者,连那些蛮夷的面都没有见到,我们怎可自己内斗,伤了和气,”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攻击别人确实是你的不对,万一还将别人打伤了,你怎么和其余长老交代。” 那个声音表面上是在责骂重甲骑士,可是话语间全是对于对手的不尊重。 “原来是李听安长老,兰若语在此见过了,”兰若语走到楚炎凉的身边,和他并列站着。 “这位小兄弟并不是衡山派中人,而且我已经见识过他的实力了,如果他正和您的密宗扈从打起来,我实在不敢苟同长老的观点。” “哦,你是在质疑老夫咯。” “若语不敢,”兰若语微微躬身,对着那个声音说道,“长老身为前辈,这些小事还是我们自己处理比较好。” “好好好,王胜之真是教了一个好徒弟,符道大才兰若语,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那个声音说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看在王胜之的面子上,就不为难你们了,你们让开道路,此事就不追究了。” “我们不会让路的,既然大家都是前往漠北城,那么就一起上路吧,”兰若语说完,牵起楚炎凉的手,拉着他向队伍中的一辆马车走去。 楚炎凉一时间不敢相信,感受着手中的柔软,竟然有些心猿意马。 “进去吧,”兰若语对着楚炎凉说道。 楚炎凉只是跟随着那个声音的指示,然后走进那架马车中,当马车围帘关上的时候,徒留下震惊在原地的一群人。 第117章 :异样的情愫 “姑姑,兰若语这不是明摆着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吗,要不是他的老师是汉王身边的客卿,就凭一个小小的衡山派,我们密宗还真是没放在眼里,”看着马车外的兰若语,一副骄狂模样,寒南烟气的牙齿痒痒。 无论是在哪里,那个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永远都是那个叫做兰若语的女子,只要在她的身边,那些赞美之声一直都是络绎不绝的。而自己呢,即便自己已经成为了年轻一辈中,唯一的一位的女性大修行者,可是那些停留在兰若语身上的目光,并没有人可以施舍给她一些。 就因为兰若语既是大修行者,又是符道天才,也是那个未来一定会继承王胜之老先生的衣钵传人,所以才会有人对她另眼相看的,寒南烟是这么想的。 李听安静静地看着那个消失在围帘后的身影,她的注意力倒不完全放在兰若语上,反而是她身旁的那个英俊少年,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南烟,你认识兰若语身边的那个少年吗?”李听安问道。 寒南烟伸头探了探后,才说道:“不认识,估计又是衡山派的某个弟子吧,反正是个小人物就对了。” 李听安沉默,刚才那少年轻松就抓住了重甲骑士的马鞭,而且镇定自若,显然不是个普通人。加上在众人中,唯有那个少年一身鲜血,李听安不禁联想到地上上百具马贼们留下的尸体,看来在她们还没有来之前,正是那个英俊的少年帮助那些衡山派的弟子,阻挡住马贼的攻势,而想要靠一个人阻挡千人的马贼队,何其艰难,就算同为大修行者的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应付千人骑兵队的冲锋,而全身而退。 “真是个神秘的人呢,”李听安喃喃道,同时感叹兰若语确实有着属于她自身的优点,无论是何种的青年才俊,都会不自觉被她身上那种奇异的气质吸引。而反观寒南烟,因为久居密宗的原因,涉世未深,寒南烟更像一个跋扈的大小姐,令人敬而远之。 看着寒南烟的不满模样,李听安满是皱纹的眉头不由更是加重了些许,她轻轻拍了拍寒南烟的肩膀,对她说道:“永远不要去嫉妒别人,当你自身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就会成为那个被嫉妒的对象,努力吧,希望我可以看见那一天。” “是,”寒南烟坚定说道,“姑姑,我一定会成为那样的人的,等到那时,我要让剑痴大师兄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 “但愿如此,此去前往漠北城,还有五日的路程,这段时间可不能耽搁修行了。” “南烟记住了,”寒南烟说道,她那张俏美的脸上,是对自己极强烈的信心。 …… …… 楚炎凉安静盘腿坐在那架马车中,跟随着马车不规则的摇晃,楚炎凉的身子也不时要摇摆起来。身上染血的衣衫已经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和所有衡山派弟子一样的青袍,在青袍上,那抹诡异的纹饰一直在随着他的呼吸而移动,十分神奇。 在楚炎凉的面前,那个绝美的女子就端坐在他的身前,少女手中握着一支毛笔,正对着一张帖子临摹。 楚炎凉不懂书法,所以自然看不懂少女所写的楷书究竟好不好,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十分诡异。 不大的马车中,那个少女安静地临摹书帖,一个英俊的少年安静地看着少女临摹,一切都十分地不协调。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倾城山出山游历天下代表楚炎凉吧,”马车的沉默被少女打破,少女的话音十分平静,却让楚炎凉心底一惊。 “姑娘想必是认错人了,我姓陈,叫陈夜南,”楚炎凉露出笑脸,继续撒谎道。 “别骗人了,”少女放下手中的毛笔,那双惠然的双眸直视着楚炎凉,“我识得你手中的那把剑,是剑圣大人的零落雪吧,而能得到剑圣佩剑传人的身份,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炎凉,我说的不错吧。” “先生果然慧眼,在下确实是楚炎凉,”楚炎凉见实在瞒不过去,只能承认,然后拱手称道。 “你不用太紧张,我对你没有敌意,”少女说着,再一次拾起那支毛笔,自顾自书写着,“对了,你不用叫我先生,我叫兰若语,是衡山派的弟子,符道大师王胜之的学生。” “兰若语,是个好名字,”楚炎凉细细咀嚼着,然后赞叹道。 “你真的不懂哄女孩子开心,这个称赞实在是太蹩脚了,”少女嘴角一翘,令楚炎凉心头一颤。 “若语姑娘想必经常受人称赞了,”楚炎凉说道:“姑娘既是大修行者,更是一名符师,就连我,也是不得不惊叹于姑娘的天赋。” “哦,真的吗?”兰若语抬起头,对着楚炎凉说道。 “此事当然是真的,”楚炎凉拍着胸口,坚定说道。 “那我就信你一回,”兰若语说完后,马车里又沉默下来。 楚炎凉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发现兰若语每写下每一个字,看着她用墨水湿润每一根狼毫,然后将这些奇妙的东西,写就下来,竟然是一种神奇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会触动自己的修为,令其涌现一股莫名的躁动。 这种感觉和自己当初第一次获得天地元气时的情形,一模一样,那是元气的一种欢呼,一种雀跃。 就沉浸在这种感悟中,楚炎凉入迷起来,等到这一张书帖写完,竟然已经到傍晚了。 当兰若语临摹完这一张书帖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个少年就这么静静地呆在自己身边,心头不禁有些欣喜。对方没有出声打扰自己,显然也是心性十分难得。 “咳,”兰若语轻轻咳嗽一声,楚炎凉这时才回过神来。 “炎凉师兄懂得符道吗,我看你盯着我的书帖十分入迷呀?”兰若语淡淡说道。 “我不懂符道,只是看着若语姑娘临摹书帖的时候,我竟然发现我体内的修为,开始隐隐触动,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楚炎凉认真说。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兰若语惊喜,芳心暗道,难道面前的这个英俊少年,竟然也对符道,有一种天生的感触吗?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楚炎凉托着下巴,皱着眉毛,凝思道:“就好像我体内的每一条经络,每一个毛孔,都在为这样的感悟而欢呼雀跃。” “是吗?”兰若语淡然道,内心却已经欣喜,因为这种感觉和自己当初第一次接触符道时一模一样,而自己的老师王胜之,也在那时候将她收为徒弟。 “如果我告诉你,你很有可能成为一名符师,你相信吗?”兰若语紧盯着楚炎凉的眼睛,认真说道。 “啊,这怎么可能?”楚炎凉惊呼,成为一名符师,这是一种无法想象的事情。 “没错,我是符师,你也可能是一名符师,符师之间都是有些许微弱感应的,难道你没有吗?”兰若语看着楚炎凉说道。 “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楚炎凉的脸颊微红,道,“当然,当然有了。” 在心中,楚炎凉已经快要奔溃了,自己明明有静儿,此时马车中的氛围为什么这么诡异,什么符师之间的感应,那分明是男女之间互相吸引好吗,楚炎凉在心中骂道,都想抽自己一个大耳朵瓜子。 第118章 :雄城,好久不见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出楚炎凉脸上的窘态,兰若语不是傻子,所以她自然也看出楚炎凉表情的不自然。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红了?”兰若语问道,在某些时候,她确实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所以她完全没有瞧出,楚炎凉是因为她说的那句不经意的话语,而脸红的。 “没什么,”楚炎凉摆摆手,准备将话题岔开,“你说符师在面对符师的时候,会有一种独特的感应,可是这种感应不过是出在你身上,我是我对你完全没有那种感应。” “不可能,”兰若语摇头道,“老师和我说过,符师之间有一种奇妙的方法,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符师,我对你有这种感觉,难道你真的没有吗?” “原来你对我有感觉,”楚炎凉说道,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的,”兰若语正襟说着,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也如楚炎凉般红润起来,“你想什么呢,我以为你是一个正经人,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你说的难道不是元气的感应吗,你在说什么呢?”这个时候,楚炎凉摆出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他的表情令兰若语迷茫,难道对方真是只是认为那是元气感应,而不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一想到这里,兰若语不禁在心中暗道,兰若语呀兰若语,你在想些什么呢,她再一次看向楚炎凉的表情,确认对方真的不懂,她也就放心下来。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楚炎凉的心跳得有多快,如果不是自己努力压抑,身为大修行者的兰若语一定可以察觉出来。 “没错,我说的就是关于元气的感应,我并没有想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你也不要误会了,”兰若语正色说道,态度十分认真。 “既然如此,若语姑娘,我们来探讨一下关于符道的事情吧,”楚炎凉说着,端坐在兰若语的身前,准备听她说出自己对于符道的理解。 符道,起源的时期已经不可考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第一位符师出现的时候,一定不是在大衍朝,甚至可以追溯到更遥远的大周朝。 符师是一群奇怪的人,他们不似其他的修行者,修行秘术,他们将天地元气收纳在体内,然后将这些元气,依靠一些独特的方式,在纸上或直接在空中书写出来,对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符师不仅可以当场制符,甚至可以将一些已经制作好的灵符,带在身边,只要用少许元气激发,灵符就能发挥作用。 所以,每一位符师都是一个移动的秘术宝库,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身上带着多少道灵符,在大陆上,每一位符师都是各方势力、国家拉拢的对象。 可是想要成为符师,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整个大陆修行者浩瀚如烟,而符师的数量却屈指可数,整个大陆算起来也不过两手之数。 符师的稀少,主要在与符师的培养,拥有符师的天赋只是一个基础,而想要继续进步,需要依托的便是大量的财力,和同样身为符师的老师。大陆上能满足这两点的人并不多,所谓有钱的请不到师傅,有师傅的却穷到叮当响,更别提去购买那些价值昂贵的符纸了。 而兰若语这两样竟然统统占据,不得不说这是上天的垂青。 “符师,是大陆上最神秘的存在,每一位符师都是修行者们讨好和忌惮的对象,从我拜在老师门下修习符道以来,那些从没正眼瞧过我的王公大臣们,每一次见到我就像一条癞皮狗一般巴结上来,甩都甩不掉,真是恶心死了。” “那若语姑娘真是太幸福了,这样的生活无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求之不得的。”楚炎凉感叹道。 “求之不得!”兰若语微微讽刺道,十分不屑,“他们之所以这么巴结你,自然是因为你强大,可是我的实力还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他们多半是看在我老师的面子上,才对我那般恭谦,可万一哪天我的老师驾鹤西去,之前他们有多么巴结,多么赞美,他们就会多么狠狠将我踩在脚下,将我拉下神坛。” 楚炎凉沉默无语,马车中只有兰若语自己说着。从她的那些话语中,楚炎凉听出了这个年轻的少女对于自身的不满,她不满足于只能成为王胜之的徒弟,她要自成符道一脉,让那些只会看他老师脸色的恶心玩意,都能正视她的存在。 “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吗?”说了许久的话,兰若语有些累了、渴了,于是她从桌旁的茶壶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她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楚炎凉,接着又为楚炎凉倒了一杯。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杯,喝着茶杯中还冒着热气的香茶,楚炎凉实在想不出来,面前的这个少女究竟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虽然出身小门派,但是被一代符师王胜之相中,身份顿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万人敬仰的对象,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人的**有时候是无穷尽的,楚炎凉想起山主曾经给他说过的这句话,在脑海中赞同道,山主说的确实不错。当你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你就还想继续占有,期望得到更多人没有的东西,直至得到整个世界。 这般想后,楚炎凉点点头,看向兰若语,“若语姑娘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我不明白的是,若语姑娘真的这般在意名声吗?” “也不能说在意,那只不过是一种追求罢了,”兰若语将头靠在书桌上,面上带着不解的神色,似乎是在理解楚炎凉问的这个问题。 “既然是追求的话,那么若语姑娘就要全力以赴了,”楚炎凉微笑道,“人活一世,总要有点可以追求的东西。” “你说的是真的,你同意我的追求?”兰若语惊喜道,因为她曾经将自己的这个追求讲给过许多人听,可是听过的人,无一例外都认为她是个疯子,而今天,在这架马车上,竟然有一个同龄的少年,认同她一直以来的想法,这怎能不让她惊喜、激动。 “当然是真的,”楚炎凉认真说道,“有追求是好事,没什么为难的。” “那么,你的追求呢,你应该也是个有追求的人吧?”兰若语问道,现在,她已经对面前的这个少年,十分好奇了。 “我么,”楚炎凉沉思,想了许久,他才认真说道:“我的追求很简单,那就是保护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不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这就是我的追求,和我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 看着这么认真的楚炎凉说出这一番话来时,兰若语竟然生出一丝错觉,仿佛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可以被楚炎凉保护的人。 “那么,真的有那个人吗?”兰若语问道。 “有的,”楚炎凉微笑道,双眼透过马车的围帘,看向远方。 “那么她一定很幸福吧,”兰若语呢喃着,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说道。 …… …… 洛阳城外,月夜已经将这一方空间染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头顶的一轮圆月照耀着眼前的一小块土地。 在这片漆黑中,一个身穿素衣的白色影子,从黑暗中走出,然后目光直视着眼前这座雄伟的洛阳城。 “洛阳城,好久不见,”那个白色的人影,将头上的轻纱摘下,露出一张在月光下姣美的面容,竟然是司徒静。 自从楚炎凉离开倾城山后,司徒静便一直闷闷不乐,当到第十天的时候,司徒静终于爆发了,既然不能去荒原,那么去一趟洛阳总是可以的。 一开始北惊风是完全不同意的,司徒静前往洛阳是十分危险的,大衍顺帝弑兄夺位已经传到人尽皆知,这个时候,司徒静前往洛阳无异于羊入虎口。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霍封竟然同意了司徒静的意见,于是司徒静在北惊风愤怒和担忧的目光中,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道路。 就连司徒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一趟洛阳,或许是为了自己那个极少见面的父王,亦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原因,她终究还是来了。 司徒静遥望着蔓延开来的城墙,遥望那高有数十丈的城墙,胸中突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生来就应该回到这里,似乎在这座雄城中,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她的来到。 “洛阳城,好久不见,我又回来了,”司徒静说着,玉罗青衫,纤足轻点,她已经迈步向着洛阳城走去。 第119章 :孤独患者 即便是在夜晚,洛阳城城中依然是灯火通明,辉煌灿烂。从正门进入洛阳城明显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先不说是否会有城守军认出自己的面貌,其次的一点是,自己是否会引起洛阳城中,一些强大的存在的目光,如果被这些目光盯上,司徒静自己也不知道能否逃脱。 于是,司徒静准备走另外一条独特的道路,她的目光游离开眼前的洛阳城门,然后落在那有数十丈的高高城墙上。 司徒静的双手快速地凝结术印,细密的冰屑在她的身周弥漫,然后席卷上那面高墙。于是,在一面高大的城墙上,凝结出一条由冰晶铺就的道路后,她的那双玉足终于轻轻踏了上去。 在她踏上城墙的一刹那,她的身子与地面形成一个绝对的直角,令人惊心动魄。 可是她的表情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一分一毫,那袭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飘扬在她的身后,然后被那一望无尽的黑吞没。 当她来到城墙最上面的时候,都没有一名城守军发现她的足迹,当那个洁白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那些蔓延在城表面的冰晶也逐渐消融,直至化作点滴水珠,溅落在城墙脚下。 “今天晚上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么冷呀,”一名年轻的士兵打着喷嚏说道,他仰着头,看着头顶那轮明亮清晰的圆月。 “原来今天是月圆之日呀,听老一辈的人说,在月圆之日的时候,会有仙女降临人世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名年轻士兵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期待的神色。 “省省吧,什么仙女,天上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另一名年纪较大的城守军狠狠拍了拍那名年轻的士兵,将他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拍打掉,让他清醒地认清现实。 那名被拍打的士兵明显有些不高兴,气冲冲地看向那名年老的城守军,“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抱有一些最基本的幻想还不行吗?” “这当然可以了,”年老的城守军一摊手,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老子管你小子脑袋里想些什么,老子只想提醒你,这里是洛阳城,是大衍的国都,所以在巡逻的时候,安心盯着城外的动静,别整天想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说着,年老的城守军又在年轻士兵的头上,狠敲了一记暴栗。 “我知道了,”年轻的士兵捂着微微疼痛的脑门,委屈说着。 他的目光飘然望着远方,那里是明月,那里是许久没有回去的故乡。 …… …… 轻松穿过洛阳城的城墙,司徒静终于来到了洛阳城的大街上,走在那熟悉的道路上,感受着青石板上已经逐渐寒冷的气息,司徒静感到了一丝熟悉。 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这里是她第一次前往倾城山的地方,可是那些过往的一切,她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她在一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倾城山呀,那时候的她懂得什么呢! 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在一边一排排的酒楼和那些赌场青楼才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声鼎沸。司徒静可以透过那些被烛光染印的窗纸,看见那些癫狂豪放的倒影。 明明外敌当前,强敌环伺,为什么这些人还可以狂欢起来呢,司徒静十分不理解,同时对那些倒影透出鄙夷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轻快地穿过朱雀大街,最后来到了一家依然开门的酒馆门口,她轻轻迈步走了进去,里面还有一些酒客,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司徒静的身影,她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人世间,然后去细细观察这些所谓的凡人,品味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酒馆中还有两桌,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三到四个人,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统一低头喝着闷酒,酒馆一时间,静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老王,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呀,你媳妇在家该等着急了,”终于,那份沉默被打破,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大汉说道。 在中年大汉身边,一位农民打扮的三十岁男人放下了即将沾染唇边的酒碗,然后抬起头,蓦然看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正是司徒静待着的地方。 司徒静心底蓦然一惊,难道对方能识破自己的秘术,这怎么可能,无论怎么看,对方都应该是一个普通人才对。 司徒静的想法无疑是多虑了,很快,那个男人的目光移开了视线,司徒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国都要亡了,还回什么家,”男人的一句话令酒馆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喝酒的手,他们震惊地看着那个农民打扮的三十岁男子,握着碗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不可遏制地颤抖。 “你别胡说,万一被检察院的执法队听见了,有你好受的,”那里离他最近的中年男子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胡话。 “我哪里有说错了吗,自顺帝弑兄上位以来,我们大衍就从来没活的这么憋屈过,竟然答应汉和西魏的割地要求,什么时候我们大衍,需要靠割地来获取生存的权利了,什么时候发生过,你们说呀!” 男人的话,令所有人哑口无言,他们心中十分清楚,男人说的话是真的。顺帝继位以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励精图治,而是将宁安及陇上以上所有的地图拱手让给了汉王吕青阳,就连几座靠近西魏的城池,也被西魏洹公冉炎蚕食,大衍的领土在三百多年后,再一次损失惨重。 短短一年的时候,大衍已经不是洛阳百姓那个熟悉的大衍,仿佛他又回到了那段最黑暗的年代,那个伸手不见五指,那个见到汉人、西魏人,都要卑躬屈膝的年达,真是噩梦呵。 司徒静自然也听见了男人的喊叫,心中叹息一声,“大衍么,自从父王被叔叔杀死后,大衍已经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大衍了,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什么非要来一趟洛阳的原因吧,或许这就是最后的原因。” “你说的我们又何尝不知道,”那名中年男子用另一只手握着颤抖的右手,然后将烈酒放到唇边,那割喉的烈酒一饮而尽,令人血液沸腾。 “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除了在这里喝些闷酒,或者像那些狂放世家豪族一样,流连于烟花暖香之地,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渺小的,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么便被这个世界所改变吧。” 中年男人的话令司徒静一愣,改变吗,如果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么就在改变中沉沦,这或许就是一种悲哀吧! 司徒静听完那人的话后,已经出了酒馆,重新来到大街上,听着左手边,酒馆中那些酒客的不满咆哮,听着右手边,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在赌场和青楼的欢呼癫狂,司徒静不由得迷茫了。 不管是悲情还是喜悦,可是在他们所有人的身上,司徒静瞧不见他们身上有任何快乐的痕迹,他们更像是一群孤独患者,聚集再一起,向所有人分享他们的孤独。 当司徒静走到朱雀大街的尽头时,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在她恍惚间,她来到了一个漆黑悠长的小巷。司徒静抬头,看了看街牌,在那木质的纹理上,“青龙巷”三个斗大的楷书跃然其上。 “青龙巷,”司徒静在嘴中呢喃,“这里似乎是一条专门买书画、书法的地方。” 在司徒静有限的记忆中,这里似乎是洛阳城中最有名的一条书画街,每天都有无数的文人骚客,会慕名来到这里,选购一副书法作品,万一哪天写这副字画的文人发达了,那自己买的这副字画也就十分值钱了。 可是现在,这条曾经光辉无比的小巷,此时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在小巷的巷头,张贴着无数张店铺专卖的消息,司徒静初略扫了一眼,发现最便宜的店铺竟然只有三两银一个月,这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白菜价。 乱世之中,书画也就不值钱了。 “这位朋友,要买店铺吗?”一个声音蓦然出现在司徒静身边,吓了司徒静一跳,当她回过头看去时,才发现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自己身边,那人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袍皮肤白如凝雪,不过那种白不是洁白,而是一种病态,所以在小巷中,司徒静并没有对这个人有过多的注意。 司徒静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见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多少钱?” 第120章 :他们叫我柳二少 “这位朋友,要买店铺吗?”那个突然声音出现在司徒静的身后,当她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了那个皮肤白皙的病态男子。那个男人浑身包裹在一件漆黑的宽大袍子中,衣领高高立起,几乎遮挡了他大半张脸孔。 在男人的腰间,一柄精致的细刃长剑佩戴在那里,显然男人也是一名习武之人,至于是不是修行者,司徒静不能确定,因为从那个男人轻佻的微笑来看,对方更像是洛阳某个大世家的公子。 男人的目光被遮挡在衣领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司徒静紧盯着那只眼睛,蓦然发现那只眼睛的瞳孔竟然不是漆黑的,而是一种血一般的艳红,令人心惊。 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勾人夺魄,吸引人的视线。 “多少钱?”司徒静下意识说道。 “不要钱,”男人的一只手从衣袍下面伸了出来,抚摸在司徒静柔美的脸庞上,那张病态的脸上布满了对于那张脸的爱慕,那是一种深深的占有欲在作祟,令男人无法自拔。 “不要钱?”司徒静疑惑,避开那人不安分的那只手,对他说道:“难道白送吗,你有什么权利决定。” “我有什么权利?”男人似乎听见了一个十分可笑的笑话,他指着司徒静身后的那条青龙巷说道:“如果这条巷子都是我的,你说我有什么权利决定这里的归属。” “你是这条巷子的主人?”司徒静似乎在男人的身上觉察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于是她略微推开半步,和男人拉开一定的距离,然后问道。 男人无所谓的一摊手,“你可以说我是这条巷子的主人,不过更确切的说,我曾经是这条巷子的主人,新帝登基后,我便不是了。” “哦,”司徒静淡淡一声,似乎明白了些许。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似乎曾经是一个权势极大的人,可是因为新帝登基,那些曾经的权利,也随之散去,成为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既然你已经没有支配的权利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司徒静说道,已经准备离开这条小巷。 “难道你来一趟洛阳城,只是为了来一趟青龙巷吗,那座宫城,才是你最想去的地方,不是吗,大衍公主司徒静殿下,”男人的话语在司徒静的心底炸响,令她整个人怔在原地。她的目光跟随着男人的声音慢慢回过头,不过那种震惊只是持续了刹那,那份震惊就被她很好地掩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独的冷漠。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司徒静看着那个病态的男人,说道。 “别自欺欺人了,”男人终于移动了身体,走到司徒静的身前,“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洛阳城,可是你瞒不过我,因为我是整个洛阳城,地下的皇帝。” “你究竟是谁?”司徒静将目光移开到别的地方,不愿继续与那双赤红色的瞳孔对视。 “我的名字吗,”男人的眼神深邃起来,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想的过去,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怅然若思道,“已经很久没人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也从未和别人提起,不过他们都叫我柳二少,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司徒静紧盯着那个自称为柳二少的男人,可是在那个男人的脸上,那种自信一直都保持地非常出色,令人根本看不出破绽,或者说,这本身就是面前这个男子应有的自信,根本不用去掩饰。 “确实,我这么口说无凭,你自然无法信服,可是你最少应该知道,我能比帝国的检察院更早一步发现你,就已经证明了我的能耐,难道不是吗?”柳二少一摆手,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么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司徒静问道。 “很简单,”柳二少露出一个神秘的笑脸,“三天之后,我和人有一场生死赌约,而在这场赌约中,我需要一个秘术师,所以我找到了你,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我为什么要帮助你,我和你很熟吗?”司徒静不屑说道。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如果这场赌约我可以赢,那么我获得的好处将会超出你的想象,”柳二少淡淡说道。 “你获得的好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又怎么决定是否要帮助你?” “难道你就不想光复大衍,完成你父王都没有完成的使命吗,你帮助我,就相当于是帮助你自己,不是吗?”柳二少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确定对面的少女,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完成父王的使命么?司徒静苦笑一声,父王的使命不就是一统大陆么,让这个垂危的王朝,重新焕发先祖的荣光,这么庞大的使命,又怎么是一句空口的白话可以相信的呢?可是看着柳二少,司徒静心中竟然升腾起一股不切实际的感觉,似乎面前的男人,真的有那个能耐,可以帮助自己,完成使命。 “如何?”男人坏笑道。 “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 “不过什么?”柳二少说道。 “这里的店铺要给我一间,我要有一个可以隐藏身份的地方,这条青龙巷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地方。” “可以,”柳二少欣喜道,“只要你开口,就算是将这一条巷子送给你,又有何妨。” “我不需要那么多地方,能住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司徒静说完,已经向着青龙巷的深处走去,在那里,早就有一家书法店的大门开启,无数盏油灯点亮,欢迎新主人的到来。 “三天后,你自己来找我,你不是什么地下皇帝么,自然会知道我在哪儿吧?”司徒静说完,已经走进了那家书法店,没过多久,那些烛火熄灭,悄静无声。 看着那个消失在巷子深处的背影,柳二少的嘴角微微一翘,似乎越来越感兴趣了。 “少主怎么出现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闪失,可不是属下可以承担的,”一道漆黑的影子出现在柳二少的背后,那些影子完全融入在阴影中,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难道我出来,还要事先向你们汇报吗?”柳二少的面上散现出阵阵杀意,那股强烈的压迫感,让身后的黑影将头埋得更低。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少主的身份尊贵,怎么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才会后悔一辈子吧,”柳二少微笑道,然后袖袍一甩,已经沿着来时的路,不见了。 第121章 :密宗大主教 东北边陲之地,大汉朝极东北的荒芜之地,是密宗的所在之处。在一望无垠的荒芜沙漠之上,一座座巨大的庙宇凭空竖立,它们就像一动不动的石像,默默守候在这一片荒芜之地,任凭风吹雨大,巍然不动。 在所有高楼之间,有无数道碗口粗的锁链将它们连接起来,形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网,这些网十分密集,错综复杂,似乎蕴含一些天道变化之术,令见过的人为之称奇。而这些高楼里的人,似乎从来不愿意踏足沙漠,他们更愿意沿着这些细密的网去到一座座的高楼。 在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看见一个一个的小黑点,出现在那些锁链的顶端,然后顺着那条不过只能容纳一只脚的锁链,踏足而去,翩然而起。 层层高楼的中间,有十几座独特的建筑它们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弧,将一片不大的土地围困其内,而在那些高楼围困的中心,令人称奇的是,周遭的沙漠似乎停止了驻足这里的打算,因为在那个最中心的地方,竟然生机盎然,一株株擎天的大树拔地而起,一朵朵娇艳的鲜花犹自绽放,俨然一副人间仙境。 当然,如果除去那些树木和鲜花上沾染的斑驳血迹的话,除去那些黝黑的青铁铁链时,除去那个被铁链洞穿四肢、锁骨的老人时,这一切,都是完美的。 在那块“仙境”的最中心,一名年迈的老人低沉着头,在他的四肢和颈部锁骨处,各有一条黝黑的大铁链,将他牢牢的束缚在四周最高大的四棵大树上,令他动弹不得。 老人脚下的泥土上,已经被染成暗红色,显然已经在此被困了许久了。 在老人的四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有一名神穿金色袍子的密宗长老,守候在四个方位,他们的手中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照耀在那四根束缚老人的铁链上,唯有如此,那些铁链才不会因为老人的修为,而被无情崩断。 “啪嗒,”那是一朵花瓣被从枝桠上摘下来的声音,伴随着那个声音的,是一个身着白色和金色纹饰袍子的中年男人。当那个中年男人踏步走入的时候,身上无时无刻都在散发出一种圣洁的气息,那个气息令身边的所有人精神一震。 “恭迎副宗主,”那老人身边的四名密宗长老微微躬身,对着那名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只是挥手示意,便将目光重新放回到面前的老人身上。 “怎么,他还没有屈服吗?”中年那人的声音十分浑厚、低沉,听在人耳中,十分舒服。 “回副宗主,没有,”四名长老的其中一人说道。 “闻瀚海呀,闻瀚海,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只要你承认当年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并承认你的错误,我自然会下令将你放出来。”中年男人看着那个生命垂危的老人,诚恳说道。 老人的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似乎因为中年男人的到来,而明亮了几分。老人艰难地将头抬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上,是时间和风霜的刻痕。 “慕容观星,我承认当年那件事是我做的,可是我并不会承认我的错误,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那是为了整片大陆的命运而做出的改变。”老人说完,胸腔剧烈地起伏,显然情绪极度地激动。 慕容观星摇了摇头,似乎为老人的冥顽不灵而感到惋惜,“你已经在这里困了十七年了,十七年前,你是密宗光辉一时,天赋最高的光明大主教,可是现在呢,你不过是个生命垂危的老头子,我能够感受到,你身上的元气波动已经不多了,随时都会死去,难道你愿意为了一个你所谓的正确决定,终老于此吗?” “呵呵,你不会懂的,”闻瀚海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我是密宗最具天赋的大主教,而且也是唯一的光明大主教,我自然可以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十七年前,我在神殿冥想时,明显感觉到了,在这个大陆的西北方位,那个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物已经降生,为了拯救世苍生,我不得不去将魔物彻底抹杀。” “这就是你唆使越青玄,将南晋王族屠杀殆尽的原因,”慕容观星的脸上露出一丝怒容,显然对于老人的杀心,自己是无法忍受的。 “没错,是我指使越青玄,下令将楚氏王族屠杀,可是最终,”老人说着,头颅重新低沉下来,“我们没有找到他。” “真是笑话,当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密宗又怎会被天下势力的忌惮,甚至一些势力和大陆百姓已经将我们和那些邪道中人相提并论,这也是为什么,宗主会下令将你封锁在这里,永世不得重见天日。” “真是一群愚昧的凡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如果让那个魔物获得力量,那么大陆上死去的人,就不是十七年前的区区百人了。当那一天降临的时候,天空将会重新孤寂,土地将会沉降下陷,带走大陆上所有的生机,等到那时,你们还会顾忌密宗的名声吗?”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慕容观星说道。 “我已经感受到了,那个魔物出现的方位,十七年了,我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的能量,”闻瀚海说着,面容突然红润起来,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惊喜,甚至震动得那四根铁链叮当作响。 慕容观星没有去管那些铁链,而是紧盯着状若癫狂的老人,沉声说道:“就算你感应到了他的位置,没有宗主的命令,你依然走不出去。” “你以为这四根狗链子可以困住我吗,”闻瀚海哈哈大笑,“我之所以愿意待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之前的十七年,那个黑暗的气息就好像凭空蒸发,如今我再次感应到那令人作呕的黑暗,你们,也就困不住我了。” “你敢……”慕容观星皱着眉头,看向晃动越来越剧烈的四根粗重铁链,“你敢违抗宗主的命令。” “违抗又如何,世人皆是愚昧的,唯有少数人才能够看见真理,而那个唯一能够看见真理的人,就是我,”闻瀚海说完,仰头大喝一声,原本干枯的皮肤开始迅速鼓胀起来,一条条精实的肌肉高高隆起,哪里还是一个垂危的老人。 “可恶,使用樊笼,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他留下,”随着慕容观星话音刚落,在他的身后,又有十道身穿金色长袍的长老从外面走了进来,分别散布在闻瀚海的周围。 一共十四名长老,他们伸出他们的右手,在闻瀚海的头顶上,一个巨大的铜钟蓦然出现,当那枚铜钟出现的时候,周围的一切气息都好像被那枚铜钟封锁,无法渗透出去。 “是樊笼呵,”老人轻声说道,“如果是十年之前,樊笼还对我有效,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闻瀚海了。” 第122章 :这个笼太小,困不住我 樊笼,不是象征意义上的笼子,而是皆有修为高深的修行者,互相之间传递元气,形成一个锁心的牢笼。被困者无论修为如何高深,皆无法避开樊笼的封锁,最后只能在无尽的心底深渊中凄惨死去。 所以这一次,所有密宗的长老,包括慕容观星,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闻瀚海一定会在樊笼的压制下,重新屈服下来。 可是他们错了。 “如果是在十年前,我一定会被樊笼所困,可是现在一切已经不同,大陆斗转星移,王朝更迭,我的心境,已经超过你们太多太多,你们所谓的锁心樊笼,已经对我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闻瀚海说着,抬头看向头顶逐渐笼罩下来的铜钟。 那枚铜钟在他头顶高速旋转着,带着嗡嗡的梵音,荡漾在闻瀚海的耳畔,丝丝圣洁的气息自铜钟上散发出来,弥散在闻瀚海的身后,然后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铁链,将他牢牢锁住。 “铜钟锁心,樊笼,启,”场内的十四名长老同时低喝一声,随着这一声低喝,那些束缚在闻瀚海表面的金色锁链,促然消失在闻瀚海的皮肤表面,向他的体内钻去。 没有鲜血飞溅,没有皮开肉绽,那些金色锁链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深陷进去,深陷进闻瀚海的体内,深陷进他的深渊。 慕容观星站在最外围,双眼紧盯着场间的形势,他不知道闻瀚海所说是否真实,可是密宗的樊笼,是世间每一位修行者的噩梦,无数年来,没有人可以依靠自身的力量,挣脱开樊笼的束缚,就算是密宗宗主也不行。 “闻瀚海,虽然你是光明大主教,但你的灵魂早已经枯朽,你的修为已经随着时间而缓慢流逝,就算你曾经是天纵奇才,但是现在,在樊笼的面前,你也只能卑躬屈膝,弯下你那可笑的脊梁,跪伏在我们的面前,”慕容观星呢喃自语,信心十足。 而场间的闻瀚海,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漆黑,闻瀚海能感受到自己的身躯,正随着呼吸在这个漆黑的空间中,上下起伏。但是他没有害怕,他早就已经知道,樊笼能将修行者直接拉近内心的最深处,在这里,你会面对一切你不愿面对之物,只有战胜这一切的人,才可以从樊笼中挣脱。 而在密宗的历史,能挣脱出樊笼的人,还从未出现。 “我将改变历史,”闻瀚海低声说着,随着他的话语,漆黑的场景蓦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血与火的世界。 惨叫声在耳边此起彼伏,戏谑声在每一个角落响起。“噗,”那是利刃刺入人体的身影,闻瀚海回头望去,那是一名穿着大衍军服的士兵,正将一支颀长的战戈,刺进一名妇女的腹中,然后带出一朵妖冶的玫瑰。 这里是颍川,十七年前的颍川城,闻瀚海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他的手微微抚摸上身边的斑驳石墙,是那般真实,就好像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一个时刻。 “给我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闻瀚海的右侧,他扭头看去,一个英俊的将军骑在高大的马身上,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直指身前的逃散之人。 “是,”将军身边的士兵纷纷应喝着,更是发了疯似的冲向那些无辜的人们,向恶魔一般,将手中的兵刃刺进一个又一个人的体内,紧接着,就是漫天的痛呼、惨叫、流血。鲜血甚至将颍川的天空染成了和鲜血一样的暗红色,令人心惊。 “大人有令,找到那个孩子,封万户侯,”一个传令兵手中持着一枚赤色的战旗,飞驰着从每一位士兵的身边经过。 “吼,”所有士兵起身怒吼,冲向那座已经燃烧起来的宫城,对于他们来说,找到那个孩子,他们就可以飞黄腾达,不必再去出生入死地厮杀。 凌乱的脚步踏上宫城前的汉白玉石阶,向着唯一没有起火的宫殿而去,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士兵们争先恐后着,生怕功劳先一步被别人抢去。 “人性,”闻瀚海口中吐出这个词,看着那些争先恐后的士兵,目光冰冷。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他只是重温这一刻,并不能改变什么,就算能改变,他也一定不会去改变,因为这是他所坚持的。 过了半晌,那些士兵们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纷纷跪伏在将军的马下。 “将军,属下们无能,没有找到那个孩子的踪迹。” “废物,”年轻的将军狠狠骂道,“这里已经被完全封锁,那个孩子还能到哪里去?” 在年轻将军训话的时候,只有闻瀚海瞧见了,一个漆黑的影子,蓦然掠上高高的城墙,然后向着城外跑去。 “就是你将那个孩子给救走了吧,”闻瀚海说着,已经跟上了那人的背影。 穿过细密的树林,奔跑了许久,那个一直奔跑的身影,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身影沐浴在月光的照耀下,可是在他身后十里,却是一副真实的人间地狱。 “小家伙,为了将你救出来,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那个人影淡淡说道,解开胸前的黄布包裹,然后露出怀中,那个可爱的小脑袋。 “就是他,就是那个婴孩,”闻瀚海十分肯定,因为就在婴孩露面的刹那间,自己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那份不安感越来越深。 “走吧,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把你带到倾城山去,那里才是你应该存在的地方,从此以后,做一个普通人,好好活着吧,”黑影说完,身影再一次飞掠而起,身后的大氅呼呼作响,在夜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倾城山么?”闻瀚海说道,“原来你在那里,我知道了。” 闻瀚海说完,双手举过头顶,周围的场景一阵扭曲、分裂开来,露出了真实的世界。 “怎么可能,他怎么能从樊笼中挣脱出来,”一名长老不可置信,口中喷出数口鲜血。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这个笼子太小,困不住我,所以我就出来了,”闻瀚海淡淡说着,就像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噗,”当他完全挣脱的时候,他身边的十四名长老,在同一时间口吐鲜血,气绝身亡,仅仅刹那,密宗十四名长老身死。 慕容观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那个老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宗主还在闭关,自己要如何阻止面前的这个老人。 “放心,我不会杀你,”在与慕容观星擦肩而过的时候,老人说道,“我还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宿命,等我完成宿命,我自会回来,以死谢罪。” 第123章 :老人要去那座大山 “放心,我不会杀你,”在与慕容观星擦肩而过的时候,老人说道,“我还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宿命,等我完成宿命,我自会回来,以死谢罪。” 那个声音是那么地不容置疑,令人信服,就算是慕容观星,也不会去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因为这句话,是从密宗光明大主教闻瀚海的嘴中说出,即便他上一秒还是个囚徒,可是大主教的威严,由不得人不相信。 于是,就在老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慕容观星的视线中时,慕容观星问道,“你要去哪里寻找,寻找那个你口中的魔物。” “我也不知道,”老人的回答令慕容观星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老人自己也没有准确的答案,“我可能会去一趟倾城山,如果他不再那里,我会去洛阳城,看看那座故事开始的地方。” “是吗?”慕容观星淡淡点头,忽然对着老人的背影说道:“即便你是囚徒,但行走在人世间,你依然是密宗的光明大主教,不要忘记了,你代表的是密宗的荣誉。” 老人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密宗的荣誉,真是可笑呀!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不过老人的嘴上依然说道:“放心吧,自我当上光明大主教起,我就没打算让你们失望。”老人说完,越上高塔,消失在漫天的风沙之中。 看着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慕容观星一阵唏嘘,这真的是那个被密宗视为邪魔的闻瀚海吗,在他挣脱开樊笼的刹那间,慕容观星明确感觉到了老人身上圣洁的气息,竟比自己还要强烈些许。 光明大主教毕竟是光明大主教,即便被囚困十七年,依然是那个神圣的光明大主教。 …… …… 倾城山,静心殿。 不知为何,自从前几日开始,北惊风的左眼皮就一直蹦蹦跳跳,无论怎么去压抑,可那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无法遏止。 难道静儿在山下出了什么事情,不可能呀,大衍境内修行者虽然多如牛毛,但是能战胜静儿的确实没有几个,如果实在遇见了棘手的点子,那么只要静儿报出倾城山的名号,自然没有人敢为难她的。 可是自己的左眼皮为什么一直跳个不停呢,正在北惊风犹自疑惑的时候,静心殿的大门被一双大手推开,露出霍封的身影。 见到那个身影,北惊风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都是因为你,你放静儿下山之后,我的左眼皮就一直在跳,如果静儿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见霍封走了进来,北惊风踱步到他身前,对着他说道。 霍封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走开来,对他说道:“静儿是我倾城山的门人,而且已经经过了游历试炼,她就可以随意进出山门,不是我等可以束缚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是很担忧他的安危,毕竟她是我的弟子。” “她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弟子,她的老师不应该是姜问雁吗?”霍封白了他一眼,说道。 “可是姜问雁已经死了,我就有照顾她的责任,更何况她和炎凉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到炎凉哪天回来,发现静儿不在倾城山了,我要如何向他交代。”北惊风盯着霍封,怒声说着。 “这都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人家就不要去掺和了,”霍封摆摆手,自顾自说着,“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正事,你还记得上一任的密宗光明大主教是谁吗?” 北惊风听了一愣,仔细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闻瀚海那个老妖怪,可他不是已经被密宗的樊笼大阵封锁了吗?” “根据最新的消息,闻瀚海已经挣脱了樊笼,击杀了十四名密宗长老逃了出来,联想到他之前所做的一些事,他很有可能会来倾城山,”霍封认真说道。 “你在开玩笑吗,”北惊风笑道,可是看见霍封凝重的神情,又不似说笑,于是他的表情也严肃下来,“他为何要来倾城山?” “你还记得吗,十七年前,那场南晋楚氏灭族的惨案,”霍封淡淡说着。 “当然记得,这一切都是闻瀚海那个老妖怪主使的,不是吗?” “不错,”霍封点头,“当年闻瀚海身为密宗光明大主教,应该住持人世间一切真善美,可他在那一年,却突然声称自己看见了人间的毁灭,于是亲赴南晋颍川城,见到了越青玄将军,向他说出了这一切,于是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越青玄下令封锁宫城,将南晋楚氏一族,悉数诛杀在宫城之内,那一天,天都被鲜血映成暗红色。” “是的,当初山主和先生是极力反对这件事的,惨案爆发后,闻瀚海便被密宗宗主羁押,用樊笼大阵封锁起来,永生不得踏入尘世。可是他这一次出来,恐怕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所以倾城山,他是一定会来的。” “可是山主和先生不在山中,我们如何能应付一个能打破樊笼的妖怪,”北惊风苦着脸说道。 “我也不知道,”霍封的脸色极其难看,“只能将希望寄托给老天,让它决定我们的命运。” “这种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北惊风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只要山主和先生一走,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倾城山能有今日,全都是因为山主的余威罢了,”霍封说着,阐述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唉,”北惊风重重叹了口气,“真希望山主和先生快点回来,没有他们的倾城山,真是太危险了。” …… …… 大衍,洛阳城。 谁都不知道,在青龙巷的最深处开了一家书画店,那家书画店无名无姓,店主是个女人。 只有极少的店主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也并不会多么在意,毕竟乱世来临,又有谁会在意多开了一家书画店呢,其余的店主只希望能快点将店中的那些破纸卖掉,然后好带着老婆孩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司徒静每天的工作,就是早起然后打开店门,在青龙巷头上,吃一碗豆羹,这就是她每天的早饭。每一次她去买豆羹的时候,那个卖豆羹阿婆,都会夸赞她漂亮,每到这个时候,司徒静就会尴尬一笑,然后将头埋下去,生怕周围的行人认出自己。 不过幸运的是,周围的洛阳城百姓似乎没有多少人见过公主的真容,他们只不过觉得这个书画店的女店主,生得很好看罢了。 用过早饭,司徒静就会坐在店里发呆,脑海中想着许多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她就会捧着一本书,坐在店中的小院里,借着阳光看一本书。 还没有到黄昏的时候,这家书画店就会关门,然后店内的烛火很快就会熄灭,外面的人看来,还会以为店主是个作息时间良好的文人。 今天,是司徒静开店的第三天,也是和那个叫柳二少的人约定的日子。 当司徒静推开店门,一阵早春的寒气吹入门内,一滴滴雨水敲打在地上和窗沿,发出十分悦耳的声音,今天原来是个雨天。 “这么早就开门做生意了,”一个声音从司徒静的脚边传来,司徒静低下头看去,就发现那个柳二少坐在门槛上,身上穿的那件漆黑大袍子,都被雨水打湿。 “你很早就来了么?”司徒静问道。 “也不是很早,只是在这里待了一晚上罢了,”柳二少笑了笑,那张白皙病态的脸孔,受到雨水的侵袭,变得更加瘆人可怖。 “是吗?”司徒静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撑起一把伞,“我要去吃早饭,你来吗?” 柳二少的嘴角笑得像花一样,他连忙钻进了司徒静举起的伞下面,对她认真说道:“你请客吗?” 第124章 :豆羹、雨滴、撑伞的人 “我要去吃早饭,你来吗?”司徒静只是客气地一问,谁知道对方竟然腆着脸答应下来。 “你请客吗?”柳二少问道,那张惨白的脸,笑得像花儿一样。 司徒静秀眉微展,白了那个男人一眼,“你不是自称是洛阳的地下皇帝,还用的着我的请客?”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二少说道,“我只是希望,在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忘记彼此的身份,做好朋友呢?” “抱歉,我做不到,”司徒静摇了摇头,已经踏进了浓厚的雨幕中,徒留下柳二少停留在原地,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湿。 “我是大衍的公主,是倾城山的门人,而你,我们认识才不过三天,我为什么要和你成为朋友?”司徒静淡淡说道,回过头看了柳二少一眼。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真名?” “我的真名,”柳二少一愣,苍白的脸庞上染起一朵红晕,难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也会害羞吗? “我的名字喊起来很丑,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柳二少尴尬说道,他的那双大手因为不安,在漆黑的袖袍上来回摩挲。 “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知道它有多丑?”司徒静回过头说道。 “好吧,”柳二少点了点头,似乎下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我叫柳小草,你满意了吧。” “小草,”司徒静抿嘴一笑,这是柳小草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少女的笑颜。 “确实是个难听的名字,真不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想的,会给你起这样一个名字,”司徒静说完,已经回到柳小草的身边,将那顶雨伞笼罩在他的头上。 “我也不知道,听我父亲的说法,是希望我像小草一样生机勃勃,宁折不弯吧,”柳小草凑到司徒静的身边,感受着少女的体温,心猿意马道。 “不许靠我这么近,”司徒静微嗔。 “是,”柳小草听见司徒静的命令,再一次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在那把伞下,柳小草的身体一半露在外面,依然被雨水打湿,可是柳小草心中十分高兴。 当两人打着一把伞来到青龙巷的巷头的时候,那个卖豆羹的阿婆也在那里,在她的摊子前,支着一个巨大的敞篷,在敞篷下面,是三张桌子。许是下雨天冷的缘故,那三张桌子上没有一个人,显得十分冷清。 “阿婆,我又来了,”司徒静收伞走进敞篷,对着一脸慈祥的阿婆甜甜笑道。 “啊,原来是小静呀,今天也是吃豆羹吗,”阿婆微笑道,然后看见了司徒静身边的柳小草,“这位是……” “阿婆好,我是静儿的……” “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柳小草话还没会说完,司徒静就瞪了他一眼,狠狠说道。 “原来是小静的朋友,”阿婆呵呵笑着,然后将两碗热乎的豆羹端到两人面前,在豆羹的表面,撒着一层细碎的香葱,闻起来十分有食欲。 柳小草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然后放入嘴中细细咀嚼,随后,他整个人的神情都明亮了起来。 “真是太好吃了,我在洛阳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柳小草兴奋说道,同时对着阿婆竖起一根大拇指。 “好吃就行,好吃就多吃点,”阿婆听见柳小草夸奖,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客人夸赞自己的豆羹,还要高兴的事情了。 “你怎么不撑死,”司徒静嘲讽道,“看你的模样,一定是世家大族出生,难道还会没有吃过这么简单的食物。” “那么你贵为大衍公主,又为何每日都要来这里吃豆羹呢?”柳小草反问道,令司徒静语塞。 “我,我是因为阿婆,我看阿婆每日在这里卖豆羹实在很辛苦,所以才每天都来的,”司徒静脸色变幻着,显然这并不是她心中最后的答案。 “借口,”果然,柳小草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之人,不过是同情心在作祟罢了,至于我为什么觉得这豆羹好吃,那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愿意请我吃一顿饭,更别提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柳小草说着,头低沉下来,不过司徒静毫不理会,自顾自将面前的豆羹吃完。 “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就走了,”司徒静说。 “吃,我当然吃了,”柳小草嘟囔一声,开始埋头将那碗豆羹吃进肚子里。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待得柳小草吃完豆羹后,司徒静已经起身,将几枚铜钱交到阿婆的手上后,准备向着外面走去。 “去哪里?”柳小草一头雾水。 “当然是帮助你,完成那个赌局了,莫非你忘了?”司徒静满头黑线,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粗线条的人。 “哦,”柳小草拍手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看我这记性,我就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我的脑子里,就是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件事。” “既然吃完了,就上路吧,你也和我说说,你那所谓的赌局,究竟是做什么的?” “得令,”柳小草擦干净嘴后,急忙跟在司徒静的身后,向着青龙巷之外的地方而去。 …… …… 春潮亭,一座离青龙巷并不太远的地方,当司徒静和柳小草走入亭中的时候,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究竟是什么事?”司徒静依靠在亭沿的一角,看向亭外的雨,怔怔出神。 “也没有什么,”柳小草咧嘴一笑,“就是一些和我作对的家伙,他们纠集在一起,准备合伙对付我,于是我把他们都叫到这里,准备和他们做个了断。” “你真是个疯子,”司徒静没有回头,轻声说道。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 “他们当中有修行者吗?”司徒静终于回过头,看向那个男人。 “有,而且应该不止一个,这就是我把你叫过来的原因,我是一名武者,所以需要一名秘术师,帮助我解决一些其他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会全力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你。”柳小草拍着胸脯,保证道。 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司徒静突然想起楚炎凉,似乎当时,楚炎凉也是这么向她保证的,时间在这一时刻恍惚,令司徒静恍惚。 “你怎么了,”见司徒静走神,柳小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没什么,”司徒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那么他们什么时候来?”司徒静问道。 柳小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扭过头,看向亭外,他的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如刀,“他们已经来了。” 一双双布鞋踩踏进积满雨水的青石地面上,一个个人影整齐而有序地由远及近,那些人影穿着漆黑的雨衣,静悄悄地走近,然后出现在春潮亭前。那些人人数有上百之众,全部手持清一色的长刀,在那上百人的最前端,是三名身披蓑衣的男人,那三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显然就是这群人的首领。 可是令人疑惑的是,这里突然多出数百人,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就好像这附近的人,都被人为的驱离了。 “柳二少,你果然是条汉子,敢一个人单挑我们上百人,我胡老三佩服,”为首三人中,那个身材最矮的男人说道,那人的面孔隐藏在防雨的斗篷里,只在侧脸露出一条深深的刀疤。 “胡老三,我也不和你们废话,今日一战,我输,我死在你们面前,然后将我手下所有的势力交管到你们手中。反之,我赢,你们也就不用在洛阳出现了,从哪来到哪去吧。” “爽快,”三人中那名身材最高大的男人站了出来,那人满身肥肉,面相憨厚,实在不像混迹地下黑帮的人物。 “既然柳二少都这么说了,我们还如何拒绝,兄弟们,给我杀了他,事成之后每人五百两,”随着那胖子的一声令下,其身后的上百帮众蠢蠢欲动。 五百两,那里他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收入。 “慢着,”柳小草一摆手,对着众人让开一条道,指着身后的司徒静说道,“这位是我请来的帮手,你们这么多人,我们这边多出一个人,总是可以的吧。”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司徒静撑着伞走入雨幕中,她的秀眸环视面前的众人,每一个被那双眼睛盯上的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风雨中,那个撑伞的人,遗世独立。 第125章 :从天而降的亿万水滴 “我说柳二少怎么有狂妄的资本,原来是请得一位秘术师助阵,难怪……”脸上有刀疤的胡老三说道,那个声音细声细语,充满了嘲讽。 柳小草毫不在意,无所谓道:“你又没说不能请人,你们应该庆幸,我只请来了一位秘术师,而不是一群。” “狂妄,”见了柳小草无耻的嘴脸,胡老三骂了一句,旋即他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如果你只有一名秘术师的,那么今天这个赌,你可是输定了。” 胡老三的话刚说完,两架马车由远及近,穿过雨幕,来到了春潮亭前。那两架马车毫不起眼,只是最普通的样式,可是马车中的气息,却不得不让柳小草警惕。 司徒静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安的元气波动,而这份不安,是从那两架马车中传来的。 马车的围帘被蓦然掀开,露出马车中的人,马车上其中一人走下,走进了深沉的雨幕中,脚踩在地上,却没有一滴雨水打湿他的衣衫。 那人是个中年男人,脸上用白色的纱布缠绕一圈,身上穿着一件红莲寺的僧袍,那金色和红色的莲花纹饰,绣在他的衣袖处十分刺眼。 另一个没有从马车中走出的是一位年迈的老人,老人没有从马车上走下,而是依然盘腿而坐,老人身上穿着一件青色袍子,膝上平放着一柄沉静的剑。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名剑师,当那柄剑嗡鸣的刹那间,就是长剑饮血的时刻。 “真是好大的阵仗,想不到你胡老三还能请来一位剑师和苦行僧,我确实小看你了,”柳小草表面上故作轻松,其实已经走到司徒静身边,对她小声说道:“如果等一下打起来,你躲在我后面,我保护你。” “我不需要,”司徒静没有理会柳小草,而是走到那名红莲寺苦行僧面前,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对着他们招招手,“来吧。” “如你所愿,”苦行僧凝视着司徒静,即便他根本没有露出眼睛,他的双手已经燃起熊熊烈焰,那团火焰炽热,仿佛任何东西都能够融化。 而在他的身后,那名剑师膝盖上的长剑已经悬浮起来,杀意一触即发。 司徒静全然没有在乎这些东西,她的手轻轻伸出那覆盖在其头顶的雨伞,当那只手触摸到雨滴的时候,一阵哗啦的声音敲打在地面上,不知何时,在司徒静伸出手的刹那间,那些经过她身边的雨滴,都无一例外化作满面的冰花,然后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司徒静的双手在空中用力一握,那些漫天的冰花纷纷化作冰屑,打湿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那些被冰屑侵袭的家伙,还在惊诧于这些冰屑究竟有什么作用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皮肤接触到冰屑的瞬间,那些人的部位开始结成冰块,然后伴随着人的惨叫,开始从人体上脱落,重重砸在地上,摔地粉碎。 这还没有完结,在司徒静的脚下,一阵冰雾以她为原点,开始向四周延伸,直到在她的身前,浮现出一片冰雪的领域。 “是冰原之术呀,很高深的秘术,”那名马车中的剑师扫了一眼司徒静,然后感叹道。 “确实不好对付,”苦行僧的身体表面浮现出像他拳头一样的火焰,将他牢牢包裹,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那些从天而降的冰屑伤到。 司徒静身后的柳小草微微惊愕,他知道司徒静是倾城山门人,可是倾城山的门人已经强大这样的程度了么,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对司徒静的实力,有些错误的评估。 一念及此,柳小草的嘴角微微一翘,本来他还以为今天的战斗是九死一生,可是既然获得了一位这么强力的秘术师,他们还有失败的理由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柳小草从腰间抽出那柄细剑,握在手中,然后看向那名在马车中的剑师,那个目光似乎在说,你的对手是我。 那名剑师也注意到了司徒静身后的柳小草,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他已经察觉到,柳小草不过是个寻常武者,真正有威胁的还是那个伞下的少女,还是那名秘术师。 显然红莲寺苦行僧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他全然没有去管柳小草,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因为只有在少女的身上,他才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和威胁。 于是苦行僧终于动了,他的身影快速划过两人之间本就不短的距离,然后在他的身后留下一串炙热的轨迹。 他一拳挥出,直取司徒静的下颚,那一拳带着浓厚的杀意,没有一丝留手的余地。苦行僧十分有把握,对方不过是名秘术师,在没有武者掠阵的情况下,和自己近战,无疑是死路一条。 可是他错了,在那枚带火的拳头轰击在眼前的时候,一面冰盾蓦然出现,阻隔在拳头和自己身前,令人不得寸进。 “可恶,”苦行僧怒骂一声,一股劲力自他的全身散发,然后全部汇集在拳头的一点,那面冰盾终于裂出丝丝痕迹,然后崩然破碎。 苦行僧脸上惊喜的表情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在他破开冰盾后,并没有看见能少女的身影,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少女已经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侧面。 “怎么可能,你怎么这么快,”苦行僧大叫,对方明明是肉身柔弱的秘术师,为什么行动的速度连自己都看不清。 司徒静使用冰盾,除了是为了延阻苦行僧的攻击,另一点就是,在冰盾防护的刹那间,苦行僧是看不见她的动作的,利用这一个视觉的盲点时,她已经来到了苦行僧的侧面,并且不准备给他丝毫还手的时机。 司徒静的双手快速结印,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自她脚下的冰冻领域开始蔓延,并来到苦行僧的脚下。 当那层薄薄的领域袭上苦行僧的脚面时,苦行僧大叫一声不好,不过他已经动弹不得了。 “不好,”马车中的剑师叫道,那柄一直没有移动的长剑蓦然出鞘,目标直取施术的司徒静。那柄剑快如闪电,在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最后被另一柄剑拦截下来。 “什么?”剑师讶异,在他的身前,柳小草单手握着那柄细剑,正对着他笑着。 “可恶,只不过是个寻常武者,怎么可能挡下我的剑,”剑师气愤道,那柄在空中的剑分作三柄,从不同的角度袭杀向柳小草。 柳小草心道不妙,不敢托大,他可以挡住一柄剑,可却挡不住三柄剑,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柄剑,一往无前地冲向司徒静。 司徒静在困住苦行僧后,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当看见剑师的三柄剑向自己袭来时,微微一笑,整个人凭空在人们的眼中消失,而那三柄剑,自然也失去了攻击的对象。 “竟然是空间的秘术,这次麻烦了,”马车中的老者额上全是汗珠,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间,他已经知道了面前少女的可怕,两名修行者联手,竟然也只能被对手耍得团团转。 “小心,”一声惊呼打破了剑师的臆想,他抬头看去,发现是那名苦行僧正对着自己大喊,他的表情极其紧张,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第一次,剑师终于从马车上站起,然后将头伸出窗外,看见了头顶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他的头顶正上方,无数凝结成冰的水滴将马车的上空完全封锁,那些水滴溢出寒气,映入剑师眼中狰狞可怖,司徒静悬浮在马车的正上方,正冷冷地看着越来越惊惧的剑师。她身上的素衣斗篷被凌厉的寒风吹落,露出一头没有任何生机的白发,令人触目心惊。 场间所有人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他们的双腿颤抖,差点忍不住跪在地上,然后对着那个头顶的身影顶礼膜拜。 “去,”随着这轻轻一声,那些凝聚在马车顶上的亿万水滴,狠狠砸向那架马车,轰隆声中,一团白气掀起,大地凹陷,那些铺在路面上的青石砖被击得粉碎。 第126章 :群起 从天而降的亿万水滴,直直地砸落在那架马车的顶棚上,将那匹拉车的骏马直接砸成肉泥。一片轰然声中,结实的青石板地面被那些水滴洞穿,化作无数的碎片,一阵迷蒙地白雾平地里升腾起来,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所有人都在为那名剑师默哀,在这般凌厉的攻势下,没有人相信老人能在漫天的水滴中活下来,而是更可能和那匹马一样,尸骨无存。 “咳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苦行僧的身边浮现一袭青袍,正是那个上一刻还在马车中的老剑师。只不过现在,在那一尘不染的青色大袍子上,满是老人斑驳的血迹,他的长剑断裂成两半,颓然掉落在老人的脚边,显然,靠着这柄长剑的最后防护,老人逃出了那几乎必死的一击,可是因为本命长剑的损坏,老人显然已经不具备再战之力。 司徒静重新降落回地面,一头白发在空中呼呼飘散,她的玉足在碎裂的青石板上一点,那个雪白的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将那本就碎裂的青石板,踩得更加细碎,然后在空气中留下一条流苏,便再一次出现在那两名修行者的身前。 “啊,”苦行僧怪叫一声,全身绽放出妖异的光芒,那层光芒将他全身笼罩,就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团,虽然声势极大,可是火焰终究有熄灭的时候,苦行僧也不例外,此时,他正是依靠着燃放生命之火,来获得最后的一丝生机。 老剑师勉力支撑起身子,他那苍老的面庞上满是决绝,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本命物已经折断,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身旁的苦行僧,博得一丝反击的机会。 于是老剑师迎着司徒静而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完全不顾及生死,只是为了能绽放自己的生命,慷慨赴死。 两个身影在空中一撞,鲜血在空气中迸溅,不过那些鲜血全是来自于那名苍老的剑师,他苍老的身躯就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摇摇欲坠,最后不支弹开,然后重重砸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一个被鲜血染红深坑。 老剑师的这一击还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因为他的出击,司徒静的身影被延缓了片刻,苦行僧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就如一团火焰,咆哮着冲向那个停顿的人影。 “喝,”苦行僧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稳稳地落在司徒静的身后,然后一拳击出,拳击的角度十分刁钻,是人体绝对无法防御肩胛骨下部,苦行僧有自信,只要这一拳能击中在对手身上,那么对手就算不死,也会因为这一拳,而被轰断一条手臂。 可是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那件事就是一直守候在旁边观察的柳小草。 柳小草见那名苦行僧靠着老剑师的拼死一击,找到机会时,自己已然知道对手的计划,于是他的细剑再一次出鞘。他的身形划过本就不短的距离,在那一拳即将得手的刹那间,拦在了司徒静和那一拳之间。 金属交加之声响起,那是利刃崩断的声音,那枚苦行僧的拳头狠狠砸在那柄细剑上,在肉身接触到剑身的一瞬间,那柄细剑猛然崩断成四五段,然后飞溅开来,柳小草也因为这一拳的震颤而弹开,在地上拖拽出一条深痕。 可是这一剑却是救了司徒静一命,仅仅只是片刻间的延阻,可是对于司徒静来说已经够了,于是她终于转过身,然后左手轻描淡写拨开苦行僧袭来的一拳,右手印在苦行僧的胸口,将他打飞出去。 “砰,”那是苦行僧的身体栽倒在地上的身影,僧人的嘴中渗出血沫,显然被这一掌伤的不轻。 司徒静一掌击飞苦行僧后,连忙跑到柳小草的身边,推了推他的身子,见他并没有什么事情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是在担心我么?”柳小草倒在地上,坏笑道。 “去你的,”司徒静在他的手臂上掐道,这一下手劲极大,掐地柳小草脸色一变,连忙求饶后,司徒静才收回了掐着他的手。 “我们赢了么?”司徒静抬头看向亭外,雨已经停了下来,只剩下外面那些帮众稀稀拉拉聚在一起,他们的眼光扫视着一动不动的老剑师,以及痛苦惨呼的苦行僧,面色沉默。 为首的胡老三三人更是面色铁青,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辛辛苦苦请来的两名修行者,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松击败。这一仗关乎他们三人在洛阳城的利益,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他们还有一百多人,他们还能拼一拼。 “谁能杀了那个女人,我将帮中三分之一的财富赠予那个人,”胡老三对着身后大声叫道,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赢得人将得到整座洛阳城,输的人只能黯然离开,永世不得回来。 这是十分残酷的,却也是无可奈何的,这就是地下世界的秩序,有时候比那些所谓的公平正义更要来的残酷,当然也来的理所应当。 “我也是,”为首那名最胖的男人大声喊道,他那双肥胖的手都在颤抖,紧张的情绪从来没有消散过。 不成功便成仁,胜者生,败者死,再清楚不过。 在听见老大们的许诺后,他们身后的人群终于产生丝丝动摇,那可是一个帮派三分之一的财富,是他们努力三辈子,不,十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人们的眼神赤红起来,那是对于财富的贪婪,可当他们仰起头,看向春潮亭中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时,他们的贪婪动摇了。 如果连命都保不住,那么还如何享受金钱带来的快感呢? “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胡老三握紧手中的砍刀,“那个女人是一名秘术师,秘术师施放秘术是需要消耗元气的,那个女人之前施放了许多秘术,她体内的元气一定十分空虚了,她和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胡老三的话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们再一次看向司徒静时,脸上那抹最后的恐惧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狂热。 “他们为何这么愚蠢,”司徒静对着柳小草淡淡说道,她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人群,眼神中满是怜悯,“我们与他们是不对等的,凡人就要有凡人的样子。” “他们如何能懂,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何为修行者,更不知道修行者的可怕,”柳小草笑道。 “难道我之前做的还不够吗?”司徒静说。 “没有亲眼见到的,终究是虚假的,是不可信的,”柳小草叹息一声,伸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自己的细剑已经崩断了,于是他尴尬地笑了笑。 “给你,”司徒静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柄不知是谁掉落的长剑,递到柳小草手中。 “谢谢,”柳小草接过长剑,然后了冷静地看着面前愤怒的人群。 “刚才谢谢你了,”过了片刻,司徒静突然说道。 “没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柳小草扭过头,对着司徒静笑道。 朋友,司徒静细细咀嚼这个字眼,真是个好久没有出现的词语呢? 眼前的人们已经发起了冲锋,他们开始不顾一切,群起而攻之,只为了杀死面前的两个人,好拿取那份他们十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人就是这样,为了一倍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为了十倍的利润,可以抛弃良知;为了百倍的利润,他们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悲,却不可叹! 第127章 :天地为符 眼前的人们发疯似得向司徒静和柳小草冲来,他们无所顾忌,因为在莫大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可以忘记自己与对手的差距,他们可以奋不顾死。 他们的漆黑的眼瞳中,闪耀着一种名为贪婪额**的东西,他们将手中的砍刀高高扬起,在刀身表面,一滴滴雨水顺着清流顺滑的刀身向下滴淌着,那是之前沾染在上面的新鲜雨滴。 “我们和他们是不对等的,”柳小草脑海中回想起司徒静之前说的一句话,然后仰起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们,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普通人是可以伤害到修行者的,不过需要庞大的人数作为基础,可是凭借面前区区一百多人,还无法阻止自己和司徒静的身影。 这般想着,柳小草嘴角微微一翘,手中长剑如虹,划过人们的视野,然后钻进人群之中,顿时,在那密集的人堆内,剑光和刀影纵横,配合着这些影子的,是一道道飞溅的鲜血和一条条人体的残肢。 一名帮众眼见柳小草被四五个人团团围困,他自以为对方绝对看不到自己,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对方,举起手中的砍刀,突然袭向柳小草的后背。 “啊,”发出惨叫的是那个妄图偷袭的家伙,只见那个握刀的手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喷血的手腕,在述说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人身侧四五步的地方,那截之前还蓄势待发、孔武有力的手,颓然掉落在地面上,伤口断裂处十份光滑,此时正朝着地面滋滋喷溅着残留在手腕内的血。 “那是修罗地狱呀,”后来活下来的一部分帮众说道,“在那个清晨,我们见识到了修行者的可怕,我们和他们是不对等的。” 一个旋身,躲开一柄向自己看来的弯刀,柳小草在人群中闲庭信步,而那些急红眼的人,根本连柳小草的身影都摸不到,更别提伤他。 “可恶,你们杀了他呀,”在外围观看的胡老三等人更是着急,他实在没有想到,像柳小草这样的寻常武者,也具有如此强悍的实力。这般想着,胡老三的眼睛瞟向一直没有行动的司徒静,那名秘术师还没有出手,场间形势就已经如此严峻,等到一会儿,那名秘术师恢复元气后,自己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 不,绝对不能这样,胡老三面上阴晴不定,可是他没有丝毫的办法。他扫了眼身边的胖子,发现他的脸上也是和他一样的神情,紧张、恐惧,却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看来只有使用那个了,”胡老三说完,已经从雨衣从取出一只烟火,从裤腿中取出一枚火折子,将那只烟火点燃,然后对着天空放去。 灿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照亮,是那般耀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天空中,忘记了杀戮。 “胡老三你疯了,把那个人叫过来,我们还不如直接投降呢?”胖子烟道那只烟火升空,气急败坏道。 胡老三没有丝毫动摇,“就算输,我也不允许自己输在柳二少手上。” “我算是服了你了,”胖子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暴自弃说道:“如果那位来了,你自己向他解释吧。” “我会的,”胡老三说完,也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身体,可是他颤抖过后,没有倒下,而是勉力支撑起身子,看向天空,那只烟花已经开始消散,然后在头顶上留下一阵朦胧的烟雾。 …… …… “终于舍得叫我了吗?”距离春潮亭有两条街的巷子中,一架崭新的红木马车安静停在这里,马车的珠帘被掀起,露出马车内的一个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木剑眉星,只是安静坐在那里,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散发。 端木,年仅二十五岁,已经是大衍军中,除去越青玄、项千秋的第一高手。他不是倾城山的门人,从小自学成才,十岁的时候,就应经可以感应天地元气,成为一名修行者。 如果不是他的境界实力,已经在大修行者这一层停留了三年之久,他的成就应该更高,而且他也是衍顺帝司徒云秦上位后,率先提拔的对象。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么一位新晋的军中红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唉,”端木轻轻抚摸着膝盖上的长剑,悠然叹息,“要不是为了那些金钱,我又如何会来搀和这件事,为了让那些宦官在皇帝面前为我美言几句,金钱的花费可是必不可少的呀。” 端木说着,已经准备从红木马车中走下来,可是他即将踏出马车的那只脚凭空停住,他的目光紧张地环视小巷的四周,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端木对着头顶喊道,他的声音在巷子中回想,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端木见没有人回答,面容讪讪,将那只脚收了回来,重新坐回马车里。在刚刚的刹那间,他明显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可是那股气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滴答,滴答,雨点断断续续打落在马车上,巷中的石砖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将整条巷子照亮,将红木马车完全笼罩。 “这是……”端木看着周围的变化,呼吸急促道,“这是一道符。” “不错,这确实是一道符,”一个声音从巷尾传来,紧跟着那个声音出现的,是一个苍老的身影,那个老人全身笼罩在一件白色的袍子里,在袍子上纹饰着朵朵青色的白云。老人的右手握着一支笔,左右捏着一道符,正看着马车中的端木。 “你,你是钦天监欧阳正华老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端木的言语中满是对老人的恐惧。 欧阳正华的眉头皱了皱,“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端木一时语塞,他总不能告诉面前的老人,正有一场大富贵正等着自己去取,那样无异于引火烧身,可是不说出这个事实,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借口去欺骗老人。 “欧阳老先生为何将我困在此处?”端木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欧阳正华撇了撇嘴,“有人不想让你去帮忙,所以命我将你困在这里。” 端木的眼珠一连转动,虽然老人的威严摆在那里,可是如果自己真想闯出去,对方一定拦不住自己,端木相信自己的实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人怒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什么坏心思,你用用脑子,就知道能命令我的人究竟是谁,我想你应该不会愚蠢到去得罪他。” 端木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他自然知道能命令钦天监欧阳老先生的是谁,这个人当世间只有一人,就是圣上。 “老先生说笑了,端木就算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去触怒老先生的威严。”想明白其中的关系后,端木连忙堆笑,对着欧阳正华恭敬道。 “我谅你也不敢,这道灵符是我以天地之威而布,你就算想要违背,也是逃不出去的。” 端木看了眼只存在于这条巷子的雨滴,和那些泛着青光的石砖,他相信老人说的话,他是逃不出去的。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的,请老先生放心,”端木说完,已经重新坐回到红马马车内。 “哼,”老人冷哼一声,闭目沉默,靠在巷尾的墙壁上,入定一般。 第128章 :尘埃落定 当那道璀璨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被吸引,就连司徒静也没有例外。柳小草的眉头随着那枚升空的烟花皱了起来,他十分清楚自己对手的那些手段,这一枚烟花,莫不是要叫来一些更厉害的角色? 可是他心中的那份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过了许久,远处没有传来一丝动静,谁也没有出现。一切就像胡老三和所有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场中最尴尬的人无疑就是胡老三,自以为能反败为胜的那个人没有出现,还弄得他丢人现眼。胡老三的脸涨的通红,他脸上的那条刀疤,也就越发显得狰狞。 “他娘的,给他许诺了那么多的好处,他都没胆子来,这大衍军中的修行者都是一群没有用的怂包,”胡老三对着地上唾了一口,狠狠道。 在他身旁坐在地上的胖子嘿嘿一笑,“肯定是你给的还不够多,不够好,那些修行者们,平时别看他们自诩多么清高寡欲,可是真到这个时候,他们贪婪的**绝对不亚于我们,甚至比我们更甚。”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清楚,可是我不甘心呀,”胡老三挣扎着,看向那个还在场间杀戮的身影,以及那个还没有出手的秘术师,他知道自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 “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胡老三的肩膀,对他说道:“离了洛阳城,我们还是一条好汉,何必还要在这里死乞白赖,看着那些大人物的眼色做事情呢?” 胡老三沉默,胖子的话令他心头一颤,似乎有某种莫名的东西动摇了。 过了许久,胡老三重重叹息一声,就像是把多年胸中的闷气全部吐出,“或许你是对的,是我太傻了。” “住手,”说完,胡老三对着场中的众人喊道,那些帮众听见他的声音后,纷纷呆愣地看着他,许多人的身上还沾满鲜血,鼻中呼出喷吐出一道清晰的白雾。 “住手,我们输了,”胡老三穿过重重人影,最后来到柳小草面前,对着那个浑身被鲜血染红的人诚恳、低头说道:“今天是我输了,我马上就会离开洛阳,并且发誓永远不会回来。” 听完胡老三的话,柳小草的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微笑,在这一霎那间,好似阳光重现,配合他脸上沾染的鲜血,是一种妖冶的怪异。 “胡三爷,承让了,”柳小草负剑身后,对着胡老三拱手道。 “这都是你应得的,没有什么承让不承让,如果今天赢得那个人是我,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如今你还能放我一条生路,应该是我胡老三感激你才对,”胡老三对着柳小草深深一鞠躬,神态十分谦恭。 “不敢,不敢,你是前辈,我这个做晚辈的岂敢对您有什么不尊敬呢。” 胡老三环视场间,眼角微微跳动,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少年,内心狠狠骂道,自己花重金请来的修行者,一死一伤,如今还有近半数帮众惨呼倒在地上,你竟然还敢厚着脸皮说岂敢对我不尊敬,真是天大的笑话。 心中这般向着,胡老三表面上却不会表露出啦,于是他也只好尴尬勉强一笑,“既然如此,我也该离开了。” “走好,不送了,”柳小草对着胡老三挥挥手后,向着春潮亭走去。 那袭白衣的少女目光平静如水,当柳小草走进亭子里的时候,她好似浑然未决。 “你怎么了,我们赢了,”柳小草兴奋对着司徒静说道。 司徒静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远方,然后扭过头向着亭子外走去。 “喂,你怎么了?”见司徒静大步离去,柳小草自然连忙跟在她的身后,问道。 “之前我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元气波动,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司徒静平静说着,“但是没有多久,那个气息便被另一个更强大的气息所掩盖,令我分辨不清。” “你的意思是,”柳小草何等聪慧,“胡老三确实是有后手,不过似乎在暗中有人帮助我们,将那枚后手给切断了,所以那个人才没有来。” “不错,”司徒静点了点头,她扭过头直视着柳小草的瞳孔,认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引来这么多的麻烦,甚至有连我都应付不了的大修行者来帮助你。” “我……”柳小草的目光躲闪着,不敢和司徒静直视,“我不是说了吗,不过是个有点背景的****人物罢了。” “不可能,”司徒静说道。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柳小草一摊手,无奈说道。 两个人的身影僵持下来,过了良久,司徒静才转过头去,向着青龙巷的方向走去,“我管你是谁,你不想告诉我也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你曾经答应我的就可以了。” 看着那个远去的倩影,柳小草的嘴角微微一翘,心中说道:我会完成的。 …… …… 洛阳宫城,天启大殿中。 “混账,朕一个不留神,你们就可以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真是气煞朕了,”一身龙袍的司徒云秦愤怒地将手中可以触摸到的一切扔出去,重重砸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身前,然后砸得粉碎。 在他的面前,端木和司徒云秦的胞弟,永安王司徒奉白正不安地跪伏在地上,冷汗顺着他们的脊背向下滑落,浸湿了他们的衣衫。 那名钦天监的欧阳正华老人正站在他们的斜对角,正慵懒地打着哈切,不时用眼光扫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两个身影,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是十分感兴趣。 “今日要不是朕命令欧阳老先生出手,你们指不定要犯下多大的罪孽,”司徒云秦指着司徒奉白骂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自己的这个胞弟,从小到大是什么货色他十分清楚,在自己还是宁安王的时候,这个不成器的胞弟就喜欢跟在自己身边,做着一个跟屁虫。如今自己登基为王,将胞弟调配到京城,想不到他差点给自己带来灭顶的危机。 “皇兄,那个柳小草不过是个稍微有点势力的地下黑帮,皇兄难道还惧怕这些地下的势力吗,”司徒奉白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 可等他说完,看到的是司徒云秦那双足以杀死他的愤怒眼神时,他顿时又将头埋下,不敢言语。 “你,你明白什么,”司徒云秦走下大殿,一掌甩在司徒奉白的脸上,带出一个赤红的掌印。司徒奉白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皇兄,因为从小到大,自己的皇兄都是没有打过自己的。 司徒云秦也呆愣着看向自己的双手,尴尬地咳嗽一声,将那只手重新收回到龙袍之下。 “唉,你知道些什么,”司徒云秦重新走回到殿上,颓然倒在龙椅上,旁边自有内监吩咐宫女为他打着扇子。 “你以为朕为什么三番两次纵然那个叫柳小草的少年,在洛阳城中乱来,还不是因为他有个逆天的背景。” “难道他的背景比皇兄还要大?”司徒奉白话音颤抖道,这个大陆上谁的背景,还可以大过皇帝。 “是暗堂,”司徒云秦叹息一声,“那个神秘之地中,最神秘的暗堂。” “什么,”司徒奉白惊叫一声,“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怎么可能会是暗堂中的人,我明明已经摸清了他的底子了。” “奉白呀,这件事告诉你,没有最后的把握,千万不要得罪任何一个神秘之地,大衍积弱,本就没有多少修行者的支持,如今再得罪暗堂,实在是不甚划算。” “皇兄怎么确定那小子就一定是暗堂中人。” “那小子不仅是暗堂中人,甚至可能是暗堂堂主的至亲,我派出的密探曾经听见过他的手下,称呼他为少主。”司徒云秦皱着眉头。 “暗堂怎么会将手伸到大衍来,他们不是忠诚与吕青阳的吗?”司徒奉白不解。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忠诚,”司徒云秦冷笑一声,然后看了眼阶下的端木。 “端木,朕本来十分欣赏你,可是你差点闹出这么大的事,洛阳你也不可能呆下去了,去边军吧,那里可能更适合你。” “皇兄……”司徒奉白急迫道。 “朕意已决,再说下去,可别怪皇兄翻脸,”司徒云秦铁青着脸说道。 “是,”司徒奉白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端木跪在原地,脸色煞白,离开洛阳,前往战事最多的大衍边军,放弃这里所有荣华富贵,这是他曾经所不敢想象的。 司徒云秦显然注意到了端木脸色的变化,对他说道:“端木,朕知道你十分不服气,现在的你年轻气盛,朕将你调配到边军,是希望借此磨练你的心性,让你将那道阻拦你的门槛,跨过去,你知道吗?” “是,端木领命,”端木从地上站起,一脸坚毅。 “很好,等你从前线回来后,朕再赏赐你荣华富贵,给你想要的一切。” 第129章 :漠北城大营 在经过了三天的路程后,楚炎凉一行人,加上密宗的车队,终于来到了距离漠北城还有五十里的地方,这里就是夏、衍、汉三国八万联军扎营的地方。 这一路行来,楚炎凉和兰若语探讨了许多关于符道的事,兰若语也教他学习书法,可是当楚炎凉一提起笔,看着那些让自己头疼的蝇头小楷时,自己便一阵头大,似乎那些书帖上的字,比马贼的弯刀还要可怕。最重要的是,自己那种对于书帖的感应也差了许多,最后兰若语只能摇头叹息,感叹楚炎凉在符道上的造诣,还是差了一点的。 当楚炎凉摸着微微发疼的脑袋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莫师姐、张萌萌以及长孙冠耀几个人正一脸暧昧的看着自己,那个笑容让楚炎凉没来由得心慌,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然后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你们为什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楚炎凉伸手摸了摸脸,好像脸上并没有沾染什么可疑的东西。 “你知道吗,”莫师姐上下打量着楚炎凉坏笑道:“你是第一个能登上先生马车,而且和她在一起度过这么长时间的男人。” “就是就是,”张萌萌打趣,咯咯笑道“先生一定是对陈师兄感兴趣了。” “瞎说,”楚炎凉重重拍了拍张萌萌的脑袋,话语间却听不出对手,对于她的责备。 “我还是第一次见先生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先生在门派中,一直都是清心寡欲,安静祥和的,我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见到微笑和惊喜这两种表情,”长孙冠耀托着下巴,十分有根据地分析道。 “去你的,”楚炎凉对他可不会客气,直接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把长孙冠耀踹了一个趔趄。 “不得了了,陈师兄欺负人了,”长孙冠耀摸着屁股,一脸委屈地说。他的声音十分大,引得许多的衡山派弟子纷纷侧目,对着这边嗤嗤发笑。 楚炎凉的脸涨的通红,却又不能再把长孙冠耀打一顿,所以他只是对着长孙冠耀狠狠瞪了一眼,那个眼神就仿佛再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长孙冠耀也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连忙缄口沉默,站在莫师姐的身后,一言不发。 “好了,”莫师姐走出来打着圆场,“长孙师弟并没有说错什么,我在门派中,算是对先生比较了解,据我了解,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先生是不会主动接触陌生人的,更别提邀请一个人登上自己所乘的马车了。” “真的,是这样吗,”楚炎凉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那架马车,难道那个叫兰若语的女子十分在意自己吗,可是自己已经有静儿了呀,莫不成自己是一个很滥情的家伙,楚炎凉在心中狠狠骂道。 楚炎凉,你真不是东西,明明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为什么还会对其他的女子动情呢。 楚炎凉不知道,这是在他这个年纪十分正常的一件事,优秀的年轻男女之间,总是会不自觉被相互吸引,并且被对方的魅力所折服。这不关乎爱情的忠诚,而是一种天性使然。 只是这些,那时候的楚炎凉还不懂,可许多年后,当楚炎凉的鬓角都被染上银白的时候,他回忆起自己的十七岁,那个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多么地天真,以为这一切就是爱情,那不过是上天和他们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 …… 当车队来到联军的营地时,早就有专人等候在营地前,苦苦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人。那些人身穿整齐的铠甲,正对着车队的方向,望眼欲穿。 “莫师姐,他们是在欢迎我们吗?”张萌萌看着道路两边,穿着整齐的将领。 楚炎凉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些人,他们穿着的盔甲,上面纹饰着汉朝才有的白锦花,所以楚炎凉知道,他们并不会来欢迎我们,而是他们身后的密宗车队。 “不,他们是来欢迎我们身后的那些人的,”莫师姐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 当衡山派的运粮车队走过后,那些守候在一边的汉朝将领们终于动了,当那架高贵华美的马车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时,他们纷纷跪倒在地,神态极为恭敬。 “末将汉军总统领戴荃,恭迎密宗李听安长老,寒南烟少主,”那些汉将中唯一穿着重甲的一个英俊男人,单膝跪伏在那架马车前,在他身后,其余的将领跟随着他。他们的眼中充满狂热,那是一种楚炎凉理解不了的情愫。 “在看什么呢?”兰若语的声音穿过围帘,传入楚炎凉的耳中。 “我实在想不明白,人们对于宗教的崇拜,可以达到这般狂热的程度吗,”楚炎凉看着那叫戴荃的统领,在戴荃的眼中,楚炎凉看出了那种眼神,那是一种只要面前的人让他去死,他也会马上去死的狂热。 马车中传来一声轻笑,如百灵般清脆。 “有什么好笑的?”楚炎凉不解。 “亏你还是倾城山的门人,”兰若语解释道,“我相信,只要你将你的名号和师门报出来,这些人只会用更加狂热、迫切的眼神看着你,甚至将你视为神。” “这是为什么?” “在世人的眼中,神秘之地代表的就是绝对的权威,这个大陆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挑战神秘之地的地位,就算是帝王也是不可以的,这就造成了这些愚昧的人们,对于你们的向往。而且倾城山作为神秘之地之首的位置,因为有山主在的缘故,所以倾城山的影响力,是你所不能想象的。” “原来如此,”楚炎凉终于明白过来,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他们这些神秘之地出来的修行者,就是上天一般的存在,他们可以背叛自己的国家,却不敢背叛他们。 楚炎凉想明白后,看向那些跪伏在马车前的身影产生一丝怜悯,不过这丝怜悯很快被他所掩盖。 “愚昧”,他口中这般说着。 密宗的华贵马车的车帘掀起,露出里面的李听安和寒南烟。 李听安只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淡淡说道:“戴统领辛苦了,只是我们舟车劳顿,实在需要一个可以立即休息的地方。” “末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请长老和少主跟随在我们的身后,”戴荃恭敬说完,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车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恩,带路,”李听安应了一声后,那道围帘蓦然关闭,带着桀骜和傲慢。 当密宗的车队跟随着戴荃等人向着大营深处走去时,还是没有人来理会他们。 “真是傲慢呀,”张萌萌对着密宗的车队吐了吐舌头,不满道。 “这就是这个世界,密宗是神秘之地,我们衡山派不过是个小门小派,被区别对待也是十分正常的。”莫师姐拍着张萌萌的脑袋,向她解释道。 “不错,”楚炎凉也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车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 “既然没有人理我们,我们只好自己将粮食卸下来了,”长孙冠耀苦着脸,对所有人说道。 “先生,”就在所有人打定主意准备开始卸车的时候,一名大衍的军官来到了楚炎凉的面前,对着他轻轻喊了声。 “你找我吗?”楚炎凉看着那名军官,不解道。 “先生,项将军已经知道了你来到大营的消息后,便马上命令我来这里找到先生,请先生务必要和我走一趟,项将军有话和先生说,”那名军官神态恭敬,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楚炎凉说完,对着身后的莫师姐等人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你们也听见了,项将军找我有事,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你说的莫不是项千秋大将军,”莫师姐惊讶道。 “是的,”楚炎凉微微点头。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进入营地就有项将军指名求见,”莫师姐眼角露出一丝疑惑,如果楚炎凉真的是一个小人物,那么凭什么被项千秋将军看上。 “我也不知道,”楚炎凉当然不会说出真相,所以他只能继续装傻到底,于是他尴尬的摸着后脑勺说出了一个让众人差点昏倒的事实。 “可能,”楚炎凉支吾着,“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帅吧。” 第130章 :事端 “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帅吧,”楚炎凉捂着后脑勺尴尬说道,然后就跟着那名前来邀请他的军官,向着项千秋的大营走去。 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被熙熙攘攘的士兵所掩盖的时候,那些衡山派的弟子们怅然若失,特别是莫师姐和长孙冠耀等人,只是对着那个背影叹息。 “莫师姐,陈师兄就这么走了么,他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张萌萌看着那个远处的身影,撇着小嘴说着。 “傻萌萌,你还瞧不出来吗,”莫师姐弯下身子,拍着张萌萌的小脑袋说道:“项千秋大将军是大衍的军神,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得到的,更何况还是项将军亲自来请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根本不姓陈,甚至连他的背景都是假的。” “莫师姐的意思是,陈师兄是隐姓埋名混进队伍中的咯,”长孙冠耀直视着莫师姐,“陈师兄一路行来,帮助了我们经过了多大的苦难,师姐不是不知道的,就算陈师兄真的说谎,那也不过是善意的谎言。” “唉,”看着眼前的长孙冠耀,莫师姐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楚炎凉不是有意隐瞒姓名,她只是不满对方真的这么缺乏安全感吗,不过就是一个真正的姓名,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隐瞒自己的姓名,自然是有目的的,”这个时候,兰若语从马车上走下。 “先生,”莫师姐看着那道倩影,惊呼一声。 兰若语对她摆摆手,看向少年离去的方向,“他是楚炎凉,是倾城山这一代的出世代表,我想,这就是他要隐藏名姓的原因吧。” “什么,陈师兄竟然是倾城山的门人,”长孙冠耀惊讶,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且还是这一代的出世代表,难怪实力这般强横,我就说一个小门小派如何培养地出,像陈师兄这样的天才人物,我看他的年纪比我们都要小,可是竟然就修炼出了本命物,想不到竟然是倾城山门人,难怪……”费尽在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只有莫师姐一阵怅然若失,低头沉默不语。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所谓陈师兄的身份,你们也应该知道为什么项将军会这么急着召见他了,他是山主的弟子,万一在荒原出了什么意外,项将军可不好和山主交代。”兰若语继续说着。 “先生,暗道你不觉得遗憾吗?”张萌萌奶声奶气地说。 “小萌萌,遗憾什么呀?”对于这个门派中,年纪最小的弟子,兰若语还是十分喜欢的。 “楚师兄走了,先生又是一个人了,”张萌萌认真说着,就像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兰若语脸上的微笑蓦然僵住,因为那个可以和自己同处一架马车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见到兰若语的表情有变化,莫师姐连忙把张萌萌拉开,并且大声呵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小心等你回去以后,先生把你关进禁闭室里。” “我没有说错呀,”张萌萌小嘴一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先生和楚师兄在马车中的时候,明明相处得很融洽呀,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先生的脸上看见微笑了,可是一路行来的这三天,是萌萌见到先生笑得最多的一次,似乎在吃饭的时候,先生也会笑着的。” 张萌萌的话令兰若语一愣,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好了,萌萌没有错,回去先生也不会关你禁闭,等到将这些粮食都卸下来后,我们休整片刻,就马上启程回去吧,”兰若语说完,已经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是,”莫师姐看着那个背影,心中充满担忧,她十分了解兰若语的感受,只有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脸上才会不自觉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很明显,兰若语现在就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只是兰若语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莫师姐,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费尽凑到莫师姐身边,悄声问道。 “恋你个大头鬼,”莫师姐毫不客气,一记暴栗直接甩在费尽的脑袋上,“还有工夫在这里扯闲话,听见了先生的命令吗,还不快去将车上的粮食卸下来,我们快点回去。” “这么快就回去吗,”费尽的脸上满是委屈,此时正抱着脑袋痛苦道。 “不然呢,”莫师姐叹了一口气,看向那架沉默的马车,“因为这是先生的命令。” …… …… 楚炎凉不紧不慢地跟随在那名军官的身后,穿过一朵朵大帐,路过许多的士兵身边的时候,楚炎凉都会不时打量那些士兵身上的穿着。他发现,汉人的士兵身上多半都是轻甲,而夏人都是皮甲,只有大衍的士兵,才会无时无刻在身上披着重甲,就像身前的这名军官一样。 那名军官回过头来,似乎发现了楚炎凉的疑惑,连忙笑着解释道:“先生是否发现了我们大衍的士兵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身着重甲。” “是的,”楚炎凉讪讪一笑,“这样难道不会影响士兵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吗?” “先生有所不知,在许多年以前,夏和大衍经常战斗的那个年代,因为大夏的骑兵机动性实在太强,有许多大衍的部队还没有看见敌人的样子,就已经被夏的铁骑冲散。于是先帝才命令大衍的军队,无论何时,都要身着重甲,以防被敌人连根拔起,连反抗都无法做到,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原来这些宝贵的知识,都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楚炎凉点头,微微感叹着。 “是的,”那名军官点点头,“夏擅长骑兵,而大衍擅长步兵,而唯有我们的重甲步兵,才有可以与夏的铁骑一战的资本。” “原来如此,”楚炎凉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为什么大衍军方不像夏学习,组织一只骑兵队呢?” 那名军官听后,只是苦笑一声,“组织一只骑兵队,哪有先生说得这般简单,更何况我们大衍只是在边境区域才是平原,一旦深入内地,骑兵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朝廷何必还浪费这些金钱呢。” “哦,”楚炎凉这时候才明白了,大衍疆域辽阔,可是地势却十分复杂,在边境的时候,还是平原地区,可是一旦深入大衍腹地,就完全是山地区域,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这也是大夏的铁骑永远只敢在大衍的边境上闹腾的缘故。 这么一问一答,两人已经来到了项将军的大营前。 “先生,这里就是项将军的营帐,您自行进去就可以了,”军官对着楚炎凉躬身,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劳烦了,”楚炎凉对着军官回礼说道。 楚炎凉站在那顶大帐的围帘前,稍微收拾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毕竟营帐中的这个人,是大衍除去南晋王越青玄以外,最强的军神。 楚炎凉小心将围帘掀起一个角,便看见了营帐内的那个人。 项千秋大将军的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左右,脸上蓄着胡须,盔甲的缝隙处露出几缕白发,身上果然穿着重甲,在重甲的护肩部位,有象征大衍的金色牡丹花,据说只有达到了大将军的将领,才配在身上的盔甲上纹上牡丹花,可是说是非常尊贵的荣耀。 项千秋一见大帐的围帘被掀起,脸上露出一丝全所未有的压迫气息,可当看到来人是楚炎凉后,那抹若有若无的气息顿时沉敛,消影无踪。 “我还道怎么有人可以不通报就进来,原来是炎凉来了,”项千秋放下手中的书卷,热情地将楚炎凉迎入账内。 楚炎凉显得十分拘谨,对着项千秋说道:“大将军说着什么话,我不过是一介修行者,大将军才是国之栋梁。” “哈哈,”项千秋哈哈大笑一声,热切地看着楚炎凉道:“你我都是倾城山门人,不必拘谨。” “难道项将军竟然也是倾城山门人,那项将军就是我的师兄咯,”楚炎凉惊讶道。 “不敢不敢,”项千秋摆摆手,“我不过是在倾城山学艺三年,略有小成后就下山而去,入了军籍,之后摸爬滚打成为了将军,至于那些军神什么的绰号,不过是同僚们抬爱,赋予项某的称呼罢了,做不得真。” “那么将军此行找来炎凉,是为了什么事情?”楚炎凉问道。 说到这里,项千秋的笑脸收敛起来,那双如鹰隼的双目紧盯着楚炎凉,正色道:“你是不是杀死过一名红莲寺的僧人。” 楚炎凉心头一凛,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杀死的阎肃和尚,但是他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将这件事说出来,于是他装傻道:“没有呀,我这一路都没有碰见过什么和尚。” “这里是我的大帐,你可以放心说出来,我是一定会相信你的。” “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了吗?”楚炎凉挠了挠头,说道。 “炎凉,如果那件事真是你干的,你可要小心点了,”项千秋严肃说着,“听说红莲寺的那些老秃驴,因为这件事十分暴怒,纷纷要求找出凶手。” 听了项千秋的话,楚炎凉的脑筋飞快运转起来,看来自己杀死的那个阎肃和尚,在红莲寺还有一定的地位,不然对方一定不会因为他,而闹出这么大的事端。 第131章 :突如其来的指证 “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项千秋说道,“就在你们还没来的几天前,突然就有一群红莲寺的老秃驴闯进了大营,其中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要找出杀死他徒弟的凶手,之后那群人就在大营中待了下来,还不准备走了。” 楚炎凉听了项千秋的话后,沉默不语,“当时我杀死阎肃和尚的时候,只有几个衡山派的弟子知道,那些红莲寺的人是如何得知。” “莫不是你的那群朋友将你出卖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有可能的,”项千秋却不像楚炎凉这般笃定,而是一口咬定就是那些衡山派的弟子干的。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会是他们,”楚炎凉一口否决,认真说着,他的脑海中回想起那些人的身影,然后摇了摇头将那些身影挥散,楚炎凉实在不会相信,是那些衡山派的人会出卖自己。就算真是他们出卖,他们也要有出卖自己的时间呀,这几日都在路上,他们哪里有时间,和那些红莲寺的僧人串通一气。 项千秋看着楚炎凉坚定的眼神,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既然你这般肯定,我也就没有办法了,就在你们来到大营的同一时刻,那些红莲寺的僧人又来闹了一次,说是一定要将你交给他们处置。” 楚炎凉托着下巴,仔细思考着杀死阎肃和尚的那一天,难道自己疏漏了哪里,才会被红莲寺抓到把柄,可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只好说道:“既然他们要审我,就让他们去吧,反正他们也没有证据,最后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项千秋沉吟道:“如果他们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为何这么急切地找你,难道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吗?” “这是个重点,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楚炎凉说道,“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了这么多,楚炎凉才回过神来,说道:“项将军将大军驻扎在漠北城外五十里,为何不立马下令攻城呢。” 项千秋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我安插在漠北城中的密探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些战族人已经在准备离开漠北城,估计就在这十天之内,只要他们撤离漠北城后,我们自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下城池,岂不是更好。” “还是将军谋略出众,炎凉佩服,”楚炎凉对着项千秋微微躬身,他是真的十分佩服面前的项将军,靠着一己之力,支撑着整个大衍的军队,抵抗外敌,对于这样的军人,楚炎凉只有深深的敬佩。 “将军,那群红莲寺的僧人们又来闹了,”一个传令兵走入大帐,对着项千秋报告道。 项千秋看了楚炎凉一眼,见楚炎凉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后,对着那名传令兵说道:“我知道了,你去通知那些红莲寺的僧人,就说他们要的人,马上就到。” 当那名传令兵领命退下后,项千秋依然对着楚炎凉劝说着:“炎凉呀,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你要是现在想走,我马上可以为你安排一切。” “项将军多虑了,”楚炎凉摆摆手,“谅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好吧,”项千秋无奈地点头,“既然如此,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们。” …… …… 跟随着项千秋大将军出了营帐,穿过熙熙攘攘的士兵,楚炎凉心中一直在思索着,等会到了大帐后该如何辩驳,最好什么都不说,对方拿不出证据,自然就没有任何办法。 这么想着,走在前面的项千秋已经停下了脚步。 “炎凉,你可想好了?”项千秋问道。 “恩,”楚炎凉点头,对着项千秋微笑道,“进去吧。” 走入那顶营帐,四周的光线蓦然一暗,只有在四个帐篷的三面,各坐着一个人,在帐篷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一名穿着僧袍的老僧,他们的年纪都在六十岁上下,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捻着念珠。而在大帐的最前端,竟然是楚炎凉见过一面的密宗长老,李听安。 此时,那个密宗的老女人正闭目而坐,等到项千秋和楚炎凉的身影出现在大帐中时,那双眼睛才睁开,打量着面前的楚炎凉,而那些如耳语一般的诵经声,也戛然而止。 进了大帐后,项千秋对着楚炎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一点,而他自己则坐在了李听安的下首,安静沉默。 楚炎凉迈步走到大帐的中心,不时打量着周围的人,大帐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站着,而且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气息,令楚炎凉很不习惯,甚至体内的剑骨也在隐约躁动。 “原来你就是那个杀死阎肃师侄的凶手,怎么,进了大帐为何不跪下,”李听安说道,只是第一句话就字字诛心,满是不怀好意。 “跪?”楚炎凉嗤笑一声,这在周围的所有人看来,都是十分不敬的一种举动,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楚炎凉的身份,项千秋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所以他们只认为面前的少年,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中人,根本不值一提。 “我为何要跪,我又没有做错事,”楚炎凉的话语不卑不亢。 “好一个为何要跪,没有做错事,”李听安不怒自威,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股骇然的气势,“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理由,俗话说杀人偿命,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错误吗?” “就是,贫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楚炎凉左手边,一名红莲寺的老僧从位置上起身,手指指向楚炎凉,大声呵斥道。 “了尘师弟还请息怒,公正自在人们的心中,”李听安对着那名叫了尘的僧人,劝慰道。 了尘僧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双手一合,对着李听安说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失态了,不过阎肃毕竟是我弟子,我这做师傅的自然情绪会激动一些。” “我自然明白了尘师弟的感受,我也是有徒弟的,当然知道失去爱徒的感受,”李听安安慰着了尘和尚,等到了尘重新落座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楚炎凉身上。 楚炎凉就这么冷笑着,看着他们这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在这里自导自演,楚炎凉就感到恶心。 “我记得你是姓陈吧,”李听安这时候说道,“之前在荒原上的时候,见你杀死那么多的马贼,而且还能修炼出本命物,我还以为你是个人才,想不到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不承认没有关系,自有人会揭发你的罪恶。”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拿出什么来证明?” “传证人。”李听安大声说道,没过多久,从大帐外走进一个人,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楚炎凉整个人呆若木鸡。 因为那个人竟然是当日在灵泉旁,几个衡山派女弟子中的其中一人,楚炎凉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充满着一种深深的欺骗感。 那名衡山派的女弟子感应到了楚炎凉愤怒的目光,连忙将头低下来,不敢于其对视。 “你不要怕他,”李听安对着那名女子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你只要告诉这里的所有人,阎肃师侄究竟是不是被他杀死的。 那名衡山派的女子挣扎许久,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楚炎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咬嘴唇,说道:“没错,就是他,就是他杀死了阎肃师兄。” 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大帐中顿时一阵哗然,项千秋的脸上满是死灰,他担忧地看向那个大帐中间的少年。 楚炎凉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肤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睁着赤红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吐出道:“你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所一遍。” 这一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楚炎凉的心底,破碎了。 第132章 :震惊四座的铜牌 当那名衡山派的女弟子走进大帐的时候,楚炎凉的视线便一直停留在那个看似柔弱,实则暗藏杀机的身影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难道和那名女弟子有什么恩怨吗,不然为何要针对自己。 项千秋如坐针毡,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少年的身子因为背叛而微微颤抖,他十分清楚楚炎凉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受,毕竟,被所信任的人背叛,并不是一种好的感受。 项千秋环视场间所有人,希望能找到一丝扭转的办法,然后就看到楚炎凉的双眼蓦然变成赤红,那是一种如鲜血一般的赤红,让在战场杀伐果断的项老将军也是不由心惊,心中暗道,难道楚炎凉真的被一些污秽之物,附上了身子,才会如此失态。 “你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楚炎凉不知道自己的双眼已经赤红,他只是紧紧盯着那个浑身颤抖的少女,对着她大声吼道。 “我……”那名衡山派女弟子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被楚炎凉这么以吼,险些吓破了胆,瘫倒在李听安的脚边,似一滩烂泥。 李听安皱了皱眉头,轻轻扶住那名少女,“你不要怕他,这里除了我,红莲寺的大师们,都会为你出头的,只要你说出这个人曾经所做的一切。” “对,只要你说出凶手就这这小子,我了尘大师绝对保护你的安全。” 许是这样的话语起到了作用,少女的身子终于不再颤抖,她挣扎着起身,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楚炎凉后,才开始战战兢兢地说着当日发生在灵泉边的事情。 少女并没有夸张,只是将事实完整地述说,当说道楚炎凉能一剑化万剑后,场间所有人皆是动容,看向楚炎凉的目光中充满了古怪。谁能想到,面前的这个少年,竟然已经有个如此的实力,假以时日后,岂不是会成为天下修行者的威胁。 李听安的眼神已经眯了起来,看向楚炎凉的目光满是不善,她已经打定注意,面前的这个少年绝对不能活下来,只要待会将少年的罪行审判,自己就找借口杀死少年,断了他的修行之路。 等到那名女弟子的话说完,场中一片沉寂,只要楚炎凉喘着粗气的“呼呲”声,回响在所有人的耳中。 “你还有什么话说,事已至此,认罪吧,我们会对你从轻发落的,”李听安端起手边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从轻发落,”楚炎凉嘲笑道,“真的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吗,只要我一认罪,就做实了这件事就是我做的,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们难道都相信她,只有一位证人的审判,难道还不够可笑吗?”楚炎凉遥遥指向那名女弟子。 女弟子被他一指,顿时想向后缩了缩,可是她发现后面已经没有空间了。 楚炎凉抬起头,看着女弟子,苦笑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他们究竟给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这么诬陷我,你这么做不会让莫师姐,让你们的先生蒙羞吗?”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少女摇着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癫狂道:“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是因为……” 李听安没有让少女继续说下去,而是一招手,早就有等候在一边的重甲卫士将少女带了出去,在少女经过楚炎凉身边的时候,楚炎凉清楚听见少女小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难道一句对不起就有用么,楚炎凉摇头苦笑。场间的形势越来越对他不利,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失败的一定是自己,自己只有冷静下来,找出那个唯一的办法才行。 当少女被带下去后,项千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着李听安说道:“既然证人因为情绪问题而退场,这个案子最好还会择日再审比较好。” “项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弟子死了,而杀死我弟子的凶手就站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你难道想让我就这么算了,”了尘和尚情绪极其激动,从位置上一跃而起,指着项千秋的鼻子骂道。 项千秋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请大师不要忘记,这是在谁的大营里。” “你敢威胁我,项千秋,你好大的胆子。”场间的形势剑拔弩张,只要一个导火点,就会彻底被引爆。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关键时刻,还是李听安出来打圆场。 李听安说完,重新看向楚炎凉,“今日有项将军袒护于你,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既然你还不认罪,我也不会强迫你,只要你记住,得罪红莲寺和密宗的下场,可不是那么好受的。”李听安威胁说道,她十分清楚,只要将红莲寺和密宗的名号亮出来,对方不可能不屈服。 “哈哈哈哈,”谁知李听安话音刚落,楚炎凉便仰头大笑起来。 “大胆凶徒,有什么好笑的。”了尘大师怒道。 “我笑你们,一个个的真把自己当回事,明明不过是一名密宗长老和两名红莲寺僧人,竟然妄图将密宗和红莲寺的名号亮出来,吓唬谁呢,我又不是吓大的。” “大胆,红莲寺和密宗的名号,岂是你这种山野小民可以理解的,”了尘对面的那名和尚站了出来,对着楚炎凉职责道。 “是是是,我不懂,”楚炎凉连连摆手,“我不知道密宗和红莲寺究竟代表什么,可是我知道,修行者以实力服众,可什么时候需要报出师门来吓人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听安的脸色沉敛如冰,满是杀意。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脑子清醒地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强拉门派出来吓人的所谓长老、大师,是怎么坐到如今的位置的,真是愚蠢之极,”楚炎凉面色冷峻下来,沉声说道。 “长老千万被拦着我,今日我就要在这帐中,亲手手刃了这个侮辱圣门的凶徒,”了尘大师从位置上一跃而起,冲到楚炎凉的面前。 “慢着,”李听说着,阻止了了尘大师的动作,“你说我们用门派压人,那是因为我们确实在这些门派身居高职,自然有义务为门派宣扬,宣扬它的伟大,不是吗?” “真是好一番强词夺理,能把欺凌弱小说得这么大义凌然,看来也只有你们密宗做的出来了,”楚炎凉哈哈一笑。 “听安长老说的对,我们是为了宣扬我们的圣门,而你呢,你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山野小子,”了尘大师不屑说道。 “我是山野小子,”楚炎凉嘴角一扯,冷笑道,“本来我今天不打算用的,不过这是你们逼我的。”楚炎凉说完,伸手在怀中一掏,一枚古朴的铜牌握在他的手中,那块铜牌通体漆黑如墨,只在铜牌的一面雕刻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 “这是什么,你以为你随便拿个牌子就能糊弄人吗?”了尘大师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李听安已经面色煞白,嘴角哆嗦着,“那,那是,倾城山的山主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上,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那是倾城山的山主令,见之如山主亲临,”了尘大师也是哆嗦道,早就没有了上一刻的盛气凌人。 当楚炎凉拿出山主令牌的时候,项千秋终于笑了,他知道,有那枚令牌在,没有人敢动楚炎凉。 “哟,还是有明白人的吗,”楚炎凉得意一笑,看着满场惊惧的众人,“我是什么人,我是倾城山这一代的游历天下代表,楚炎凉。” 第133章 :左右为难的了尘 “我是什么人,”楚炎凉嘴角微微一翘,得意说道:“我是倾城山这一代的游历天下代表,楚炎凉。”楚炎凉手中,将那块倾城山的铜牌高高扬起,那块铜牌被他握在手中,就像在无声嘲笑面前的这些骄傲自大之人。 当那块铜牌被证实确认是真的后,了尘大师瘫倒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的少年神情复杂。能拥有山主令牌的人,在倾城山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而面前的少年能拥有山主令牌,显然也不是闲杂之辈,甚至可能是山主的亲传弟子,自己不过只是红莲寺中一名颇有地位的老僧,可山主地位遵崇,他的弟子,岂不是要比自己的辈分还要大。 李听安的脸色在楚炎凉掏出铜牌后已经面如死灰,想不到面前的少年来头如此之大,当她看见项千秋脸上的笑脸时,她的脸色更是阴沉。她知道项千秋一定知道少年的身份,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这里。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楚炎凉将令牌收好,重新放回腰间,他手指着场间的红莲寺僧人骂道,“你们不是要靠着神秘之地的威名欺压弱小吗,见了的我的牌子怎么不说话了,”楚炎凉说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 开玩笑,倾城山就是修行界最大的大腿,面前的少年身为山主的弟子,就算要处罚也只有山主有这个权利,其余势力中人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了尘大师的大光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听着楚炎凉的嘲讽,却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不时还要露出一个笑脸,借此缓解自己的尴尬。 这就是倾城山的影响,代表的是绝对的权威,并且不允许任何其他门派的修行者质疑。 看着了尘和尚的蔫样,楚炎凉也终于明白苏程程曾经对他说的那句话了。 原来楚炎凉还小的时候,因为不能修炼,每天早晨他晨练过后,都会坐在倾城山的山道旁吃早餐,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看到一大群人,这些人男男女女都有。楚炎凉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见一种名为崇拜的东西,这些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上山,只是为了为自己的子女求一份能见一面倾城山教习的资格,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在倾城山发生。 可是这些人中成功的人并不多,楚炎凉每天都可以见到那些怀抱重金的人被拒之门外,然后黯然神伤的下山。 每到这个时候,楚炎凉问过苏程程,为什么不收这些人。 苏程程只是笑着对他说:“山主虽然在某些时候脑袋有些脱线,弟子只从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们中收取,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修行还是需要一个资质的。我们倾城山是天下第一神秘之地,不是什么谁都可以进来的收容所,凡是进了倾城山的门人,都要带着倾城山的荣耀去对待每一件事,就算下了山也是一样。” “永远都要记住,你们代表的是倾城山的脸面,等到你以后出山的时候,也是如此,”苏程程拍着楚炎凉的小脑袋说着,“记住,出山以后,永远不要让倾城山蒙羞。” “恩,”那时的楚炎凉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然不懂苏程程说得这些东西,可是楚炎凉在苏程程的表情中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他今天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只属于倾城山门人的骄傲。 “不让倾城山蒙羞吗,”楚炎凉在心中说道,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从前楚炎凉从来没有认为,出生倾城山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可是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师门带给他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无疑是震撼人心的。 “虽然你那块令牌确实是山主令牌,可是难道倾城山已经变成了一个包庇罪犯的地方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不过我自然会将这件事在大陆上宣扬,让天下人看看,你们倾城山就是这般行事的,”谁都没有想到,在楚炎凉亮出自己倾城山的身份后,李听安依然咄咄逼人,喋喋不休,似乎不打算就这么简单地了结。 “那依李长老的意思,是不肯善罢甘休了,”楚炎凉冷眼瞧着身前的老女人,此时在他的眼中,那个叫李听安的密宗长老着实可恶,说不定这些红莲寺的秃驴之所以会找自己的麻烦,也是因为面前的老女人挑唆的。 “我只是要一个说法?’李听安闭目,淡淡说道。 “了尘和尚,你们还要一个说法吗?”楚炎凉没有马上回答李听安的话,而是扭过头对着了尘和尚说道。 了尘和尚被这么突然一问,顿时语塞,他抬眼看了看坐在高首的李听安长老,见对方已然闭目沉默,他又转过头看了眼杀气腾腾的楚炎凉,好似只要他一说错,面前的这个少年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他权衡再三,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还是择日再说吧,毕竟我也不是很着急。” 了尘和尚这么一说完,楚炎凉差点乐出来。什么不是很着急,前一刻不是还火急火燎地找自己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给自己定罪,可当自己倾城山山主弟子的身份曝光后,了尘和尚顿时改变了口风,果然是墙头草,靠不住呀。 李听安的脸色一阵青红交汇,她也没有想到了尘和尚这么不要脸,要自己出头的是他,现在做好人的也是他,红脸都让他占了,那么只有自己唱黑脸了。 “咳,”李听安微微咳嗽一声,打断了了尘和尚的话,沉声道:“大师此事不妥,有什么事还是现在解决比较好,万一到时候一后悔,岂不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了尘和尚现在处于左右为难的局面,无论是得罪李听安还是楚炎凉,最可怜的一定是自己,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找李听安出面的决定了,谁成想凶手没有抓住,倒引出了一只狮子。 一念及此,了尘和尚都想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谁让自己没有充分了解敌人的实力,就贸然将敌人引进陷阱呢。 可是事已至此,总要给个说法,让双方都有台阶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想着,了尘和尚努力压抑自己的紧张情绪,站起来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仅仅听信的是一面之词,当日具体的细节,可能是那名女弟子记错了,也许只不过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被荒原上的马贼杀死的,这也是说不定的。我看不如这样,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以后也好继续商量。” “不行,”两个声音同时喊了起来,一个是来自李听安,另外一个,自然是来自楚炎凉。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仇恨的火花四散飞溅。李听安所想的是,一定不能让这小子活着走出大帐,才这么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经可以修炼出本命物,这简直比同年纪的剑痴还要强横,还要具有天赋,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比剑痴还要天才的少年,活下来的。 楚炎凉所想极为简单,他只是看不惯眼前的这个老女人,之前在荒原的时候就是如此,今日难得有一个机会,楚炎凉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第134章 :论道、诛心、吐血 场中众人,各有各的想法,李听安所想,不过是如何想个法子除掉楚炎凉,楚炎凉所想,与李听安截然相反,不过他倒是不想杀死对手,只是想让这个所谓的密宗长老瞧瞧,不要总是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臭脸,给谁看呢! 了尘大师左右为难,急的满头大汗,目光不时地在李听安和楚炎凉的身上徘徊不定,至于他的那个同门僧人,早就看清场间形势,静静地坐在原地,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反正又不是他的弟子被杀了,犯不着为了这件事情,得罪两个神秘之地的大人物。 项千秋无疑是场中最惬意的一个,作为大衍军方的代表,无论这些修行者如何内斗,都是不关他的事的,所以项千秋只是微微一笑,看着楚炎凉和李听安的“表演”,怡然自得。 “我们先抛开谁是凶手这个敏感的话题,”李听安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既然了尘和尚已经准备两不想帮,互相讨好,那么自然不必指望他了,所以李听安打定主意,转移话题,在别的问题上给予楚炎凉致命的一击。 “无论你是不是倾城山的门人,难道你门中长辈没有教导过你,出门遇见其他门派的前辈,需要迁就忍让么,我成为密宗长老数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你一般大逆不道的弟子。”李听安说完,直接一顶高帽子扣在楚炎凉的头上。 修行界中,辈分极其重要,无论是神秘之地还是其他门派,只要见到比自己修炼时间早的前辈,无论后辈天资如何出色,修为如何强大,都是要对前辈十分恭敬的,这种制度从始至终一直存在,从来没见人反对过。 修为境界低的前辈修行者们,往往会四处游历,一有机会遇见什么神秘之地的弟子,就会突然出现,得到一声前辈的称赞后,自然感到神清气爽。而那些入门时间尚晚,可是修为实力高深的年轻俊杰们,往往也会卖给对方一个面子,毕竟对方是前辈,实力不实力的其实不重要,喊一声前辈又不会掉修为,还可以结交一名修行者,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楚炎凉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以往在山中的时候,见了北惊风或者是苏程程的时候,他也不过是稍微恭敬一些。楚炎凉一直认为,众生是平等的,谁也没有权利成为别人的前辈,即便你修行的时间比别人早,也是不可以的。 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楚炎凉都会想起大辽族,那个一直活在反抗燮国的孤独种族,他们的一生都是为了获得与别国平等的地位,可是他们努力了许久,却终究只是以灭族的结局收场。 当那天楚炎凉帮助大辽族打完最后一场仗的时候,楚炎凉已经彻底明白,要想抹去这种阶级观念显然是不可能的,而自己只能做一支随波逐流的小船,可是他心有不甘,不甘心一辈子只能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后生晚辈。 于是,当李听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楚炎凉心底最深处的心结被点燃了,楚炎凉抬起头,直视李听安的双眼,狭促笑道:“我不知道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东西,你说要我尊敬你们这些前辈,可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山主的弟子,我想山主的辈分你们是无论如何都是望其项背的,而我是山主弟子,这般算来,我应该还是你的师叔,不是吗?” 楚炎凉一席话,令李听安哑口无言,她细细思考着,好像事实确实如楚炎凉所说。山主就像修行界的天道巨擘,是倾城山的象征,自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山主就已经是这个大陆上的最强者,而面前的这个少年,既然是山主的弟子,其辈分竟然要比自己高出好几辈。 李听安脸上顿时阴晴不定,似乎不想这般善罢甘休,于是她继续说道:“少说些歪理,有胆量就来和我论道,只要你赢了我,那么今日发生的事一笔勾销。” “好呀,”楚炎凉不假思索道,他可不怕对方和自己论道,自己可是看过天书的人,难道害怕面前的这个密宗老女人。 “何为道?”这是李听安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一个值得所有修行者深思的问题,因为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种解法,所以李听安十分有自信,对方一定回答不出来。 果然,在楚炎凉听完问题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项千秋坐在李听安的下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修行者之间如果不愿意生死相搏,一般都会采用论道这种方法,双方采取一问一答,谁的心境高低一问便知。 项千秋十分担心楚炎凉,担心以他的阅历,怎么可能会是李听安这个在密宗浸淫数十年的人的对手。 “你答不出来我也不怪你,只能说明你不过是个修为高深,却不修心法的偏门野路子罢了,”李听安见楚炎凉久久没有回答,心中得意一笑,可是表面还要装作无所谓的表情,蓦然问道。 “你怎知我回答不出,我这不是回答了吗?”楚炎凉嘻嘻笑道,令在场的所有人一头雾水,只有项千秋一愣之后,算是反应过来,也跟着他哈哈大笑,嘴里说着“原来如此。” “项将军,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吗?”了尘和尚尴尬一笑,问道。 “了尘大师还没有明白吗,炎凉已经说出了答案,”项千秋似乎也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于是急忙收敛说道。 “什么,难道楚师侄已经说出了答案,我怎么没有听见?”了尘讶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开始称呼楚炎凉为师侄。 “还没有明白吗,”项千秋对着了尘挥挥手,然后指着身边的周围,“炎凉的答案是,道,就在我们身边,它无处不在,却又无所不知,就像我们此时,正是一场道化,只是我们浑然未决罢了。” “道就在我们身边,”了尘和尚细细品味这几个字,口中咀嚼着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就连他对面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僧人,也是蓦然睁开双眼,露出刺眼的精芒。 “妙呀,”了尘和尚一拍大腿,对着楚炎凉恭喜道:“想不到楚师侄不仅一身修为惊人,这修心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好一句道就在我们身边,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是贫僧愚钝了,”了尘和尚说罢,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 “这不过是项将军解释的好,”楚炎凉连忙谦虚道,说完对着项千秋眨了眨眼睛。 这一幕落在李听安的眼中,自然不是滋味,想不到对方竟然有如此妙法,能够轻巧解开这个问题,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少年了。 正待她还要言语的时候,楚炎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既然李长老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李长老,”楚炎凉手指指向李听安,毫不客气,“李长老身为密宗长老,骄横跋扈,肆意妄为,甚至为了一己之私而唆使衡山派弟子诬陷于我,实在是罪大恶极,有辱密宗门风,密宗出了你这么个长老,我都替密宗感到悲哀。等这次荒原之旅结束后,我自当以我山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上书一封交给密宗宗主,好教他认识认识,李长老的风采。” “你,你,你这是诬陷,”李听安颤抖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指着楚炎凉大声骂道,楚炎凉说的每一个罪名都不是她能承受地起的,如果楚炎凉当真写信给宗主,陈述她的罪状,宗主一定会看在楚炎凉山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严肃认真对待,然后将自己长老的身份给罢黜,到时候,就会有无数曾经被自己欺辱的同门,把自己用在他们身上的手段,回敬给自己。 李听安已经不敢去想到时候的后果,她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只需要最后一捆压垮她的稻草。 “我污蔑你,”楚炎凉冷笑一声,“这还算是简单的,如果真惹得我不开心了,亲自让山主杀上密宗山门,再把密宗宗主教训一顿,然后再告诉他,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的时候,你猜你们宗主会如何对待你。” 楚炎凉笑着,就像一个小恶魔。 李听安紧咬着嘴唇,那脆弱的嘴唇表皮竟敢被她咬破,露出鲜血,她无法想象,密宗宗主看着她的愤怒眼神,其下场将惨烈一万倍。 “你敢……”李听安骂道。 “你说我敢不敢,”楚炎凉对着她一吐舌头,一副有种你来打我的欠揍表情。 “你……”李听安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大脑一热,一股热血竟然逆流而上,直接冲进大脑,顿时,一股压迫感自自己大脑深处传来,令自己眼前一黑。 “噗,”李听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倒去,竟然是心力无法承受,晕倒了过去。 “真是无趣,”看着李听安倒下的身影,楚炎凉一摊手,无聊说道,“就这水平,还学别人栽赃嫁祸,还是回去多学几年再出来丢人现眼吧。” 第135章 :楚炎凉的小伎俩 谁能想到,李听安长老竟然会在楚炎凉的说辞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怒极攻心,倒地昏迷。这在场中所有人看来,简直是极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密宗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当李听安吐血昏迷后,早就有守候在一边的密宗重甲扈从,连忙扶住李听安的身体,同时用愤怒的目光直视楚炎凉,更有甚者,直接将手握在剑柄上,场上的局势十分严峻,一个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恶战。 就在这个时候,项千秋从下首站了出来,对着那群密宗扈从呵斥道:“你们难道想造反吗,这里是三国联军的驻地,可不是你们密宗随意撒野的地方。”项千秋只是站在那些密宗扈从的身前,就令那几名密宗扈从不敢言语,为首的一人更是收起了杀气,而是回过头去,查看李听安的伤势。 项千秋见那些扈从没有敢忤逆他的意思,心中也是暗暗深吸一口凉气,对方毕竟是密宗中人,如果想要突然发难,自己还真是没有丝毫的解决办法。自己总不能靠着外面的大衍士兵,将这些人悉数格杀在这里吧,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战族也就不用讨伐了,联军自然会发生内乱,那么这一次讨伐也会被永久记录进史册,贻笑千古。 了尘和尚见双方都收了手,心中也清楚,今日是无论如何都闹不起来了,于是他重重吁了一口气,毕竟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自己,要不是之前自己眼疾手快,心思敏捷,说不定真会得罪两大神秘之地,那可就是十分不划算了。 了尘和尚对面,那个同为红莲寺的僧人也是叹了一口气,暗道今日之事实在发生地没有丝毫价值。从一开始起,他便知道,要不是自己的师兄一时头脑发热,一心要为自己的徒弟报仇,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连人家的背景都没有调查清楚后,就贸然出手,不过好在,这一件事算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李听安吐血倒地,昏迷不醒,生死未知,楚炎凉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之后恐怕也没人敢给他定罪。 楚炎凉看着那个倒下的密宗老女人,心中就是一阵鄙夷,连这么点心理打击都承受不住,她是如何当上密宗长老的,莫不会是和密宗的宗主有什么奸情,一想到这里,楚炎凉就是嘿嘿一笑。 “炎凉呀,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就先回去了,毕竟军中还有许多的军务要处理呢,”项千秋走到楚炎凉的身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鼓励。 “我知道了,”楚炎凉也是笑着,“之前要不是有项将军的解释,我还真不知道如何过关呢,”楚炎凉狭促对着项千秋小声说道。 “什么解释?”项千秋一愣,面露疑惑,因为他实在不明白楚炎凉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对于道的解释了,”楚炎凉说道。 “难道,你……”项千秋经过楚炎凉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冲着楚炎凉笑骂一声,“好小子装得够像的,竟然连我都被蒙骗过去,还以为你真的有这般高的心境造诣,真是……” “项将军这话可千万不能被那些红莲寺的那帮老秃驴听见,更不能让李听安听见,不然她非现在醒过来,把我掐死。” “你呀!”项千秋无奈一笑,“真不知道这些东西,你都是和谁学的。” “我说这些都是山主教给我的,你信么?”楚炎凉莞尔,想起那日和山主在紫云阁后山的密林深处学习修行之法的那几日,山主对着楚炎凉言辞诚恳,义愤填膺地认真说道:“炎凉呀,以后在世间行走你应该知道,永远都要保持低调,然后在保持低调的同时,可以使用任何的手段,赚取别人对自己的信任,当你获得大多数人的信任时,哪怕你说的是些狗屁通的废话,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真理。” 当时的楚炎凉还不懂山主说这几句话的意思,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能获得人们的信任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就像今天,要不是自己亮出山主令牌,亮出自己的身份,直接令了尘和尚临阵倒戈,虽然没有帮助自己,但也间接使李听安的许多阴谋诡计失效。 “山主?”项千秋皱了皱眉头,看着楚炎凉狐疑问道:“不可能吧,山主为人正直,怎会做出这些为人不耻的事情。” 山主为人正直,楚炎凉听了都觉得好笑,一个压榨贵族子弟钱财,和一个教亲传弟子扮猪吃虎的家伙,会是一个正直的人吗,或许山主可能是正直的,只是楚炎凉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项将军也不用在这种事情上有过多的纠结,既然您相信山主不是这样的人,那么您只需要坚持心中的理念就可以了,”楚炎凉笑道。 项千秋无奈地摇头,似乎自己有些小看面前的少年了,自己此前还一直认为,一个十七岁,刚从倾城山踏足大陆的年轻少年,在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时,一定是心存迷惘的,可是现在项千秋突然不担心了,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有一种自己也都不懂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让人忍不住去信任他,去相信他。 “好了,既然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该走了,我听线人说你在找寻天书的下落,我可能有一点线索,或许你会感兴趣的。” “还请项将军告知,”楚炎凉对着向前求长作一揖,恭敬说道。 “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我手下有一员密探,现在正在漠北城中,等到城破之后,我可以为你找到他,他或许能知道一些你感兴趣的。”项千秋说。 “那就劳烦项将军了。” 在即将走出大帐的时候,项千秋回过头对着楚炎凉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十分想问你?” “项将军但说无妨。” “我好像记得你之前是不能修炼的,我想知道从你修炼至今,一共花去了多少时日,你竟然就拥有了这般的实力?”这是项千秋的一个疑惑,一个一直萦绕在他脑边的问题。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楚炎凉笑道,“不过是两个月罢了。” “两个月,”项千秋惊呼一声,看着眼前的楚炎凉就像在看一个怪物,试问这个大陆上哪位修行者,可以在短短两个月,就炼成本命物,这是密宗大剑痴和荒原唐煌都做不到的事情。 “好,好,好,”项千秋连道三声好字,“大衍只要有你们这些青年俊杰,就有无数的希望,炎凉,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当项千秋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楚炎凉也没有回答,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是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自己似乎无法完成项将军的这个心愿了。 第136章 :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 当楚炎凉还在为了自己的清白而做着最后的努力时,密宗长老坐下弟子寒南烟的帐篷,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寒南烟依窗而靠,一副慵懒的姿态,身上的服装已经从之前的青罗玉袍,换做了一件寻常的透明薄衫,只是在内里穿着一件亵衣,十分妖娆妩媚,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不会抗拒这样的美人。 当寒南烟的帐篷被掀起来的时候,来人却并没有因为寒南烟的作态,而被吸引,因为来的人也是一名女子,而且是一名容貌并不逊于寒南烟的女子。 “原来是若语姐姐来了,不知找南烟所谓何事呢?”寒南烟慵懒地靠在窗沿旁,媚笑着看着款款而来的另一个美人儿。 兰若语的美和寒南烟是不一样的,如果说寒南烟的美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柔媚,那么兰若语和她就是截然相反的,兰若语更像是江南烟雨人家中,一个寻常的世家大族中的千金小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仅仅有条,却又让所有人喜爱。 世间的年轻、杰出的女修行者中,红莲寺的红颜寒南烟还没有见过,而同在大汉朝的兰若语无疑是寒南烟嫉妒的对象。 不仅是因为对方是大修行者,还是一名符师的缘故,更是因为市井传闻,说是密宗最杰出的弟子大剑痴,对于兰若语也是态度十分暧昧的,就冲这一点,寒南烟就不会给兰若语任何好脸色。寒南烟已经认定,剑痴大师兄就是自己的禁脔,没有任何人可以夺去。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一切吧,”才刚走进帐篷中,兰若语站在寒南烟的对面,冲着她说道,“你们密宗此次出山的长老李听安,现在一定正在大帐中,和几名红莲寺的僧人,正联手对抗我的一名朋友。” “原来那小子竟然是若语姐姐的朋友,”寒南烟拍着胸口,抱歉说道:“要是南烟知道那人是姐姐的朋友,我一定会劝劝姑姑,不要去掺和这件事的。” “收起你的恶心嘴脸,我看不惯,”兰若语说着,皱了皱眉头。寒南烟和自己虽然都是汉人,都是大汉的修行者,可是因为一些众所皆知的原因,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并不像众人认为的那般友好,而对于寒南烟有些时候的做派,自己也是十分瞧不起的。 兰若语想着,瞄了一眼寒南烟那暴露的衣衫,心中暗道一声伤风败俗,就算是在大帐中,女子怎可穿得如此暴露,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落得一个不检点的下场。 “我不需要你对我看不看得惯,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都会这么做的,”寒南烟无所谓一摊手。 听了寒南烟的话,兰若语不为所动,她只是沉声说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是如何说服我门下的弟子,去造谣事端的。” “那确实是造谣吗?”寒南烟诡异笑道,伸手抚弄着自己青葱一般的手指,“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的那个朋友,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兰若语确实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楚炎凉杀死严肃和尚的事,莫师姐等人并没有说给兰若语。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傻,”寒南烟指着一头雾水的兰若语哈哈大笑,“你不是想知道你的那名女弟子为何背叛你们吗,其实很简单,你们衡山派不能给予她的东西,我们密宗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很简单吧,有时候背叛就是这么简单。” 兰若语低头,沉默不语,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个这么简单的原因,难道有些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值得用背叛朋友来得到。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纯洁,”寒南烟看着兰若语鄙夷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自诩为正派的人,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完全只能做些自己不喜欢去做的事,活得多累呀。你看看我,我想如何就能如何,别人根本管不着。” 寒南烟说着,从窗边走出来,来到兰若语的身前,玉手勾着她的下巴,口中呵气如兰:“我相信,你会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一个无拘无束,永远不必活在他人目光中的世界,一个能率真做自己的世界,不是吗?” 兰若语一阵恍惚,恍惚自己之前的人生,好像真的如寒南烟所说的那样,她永远都是活在师父王胜之的巨大阴影里面。当人们称呼她的时候,也只会叫她为王胜之的徒弟,兰若语讨厌这种生活,或者说厌恶这种生活,她希望能活在一个无拘无束的世界,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不必在意那些令人侧目的言语。 她渴望这种生活。 寒南烟见对方的神情已经动摇,嘴角微微一翘,知道自己的说法,已经深深映入对方的脑海之中,所以她打算乘胜追击。 “你知道吗,当你不必再活在某人的阴影中的时候,你会迎来一次新生,而这次新生,是让你飞跃的一次重生,你的修为境界也会突飞猛进,到那时,你会站上世界之巅,成为完全超越山主的存在。” “山主,”兰若语茫然,眼中满是未知的迷茫,可是突然,楚炎凉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令她心头一震,将她从噩梦和幻想中惊醒。 “不,不是这样的,”兰若语推开近在咫尺的寒南烟,接着后退几步。 “怎么可能,”寒南烟心中一寒,“你竟然能破了我的幻术。” 没错,值钱寒南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密宗的幻术随之发动,幻术是一种神奇的秘书,可以藉由施术者的精神力为媒介,像身边之人散出。被幻术袭击的人,会深陷其中,并一步步慢慢走进施术者的心境陷阱,然后永远无法挣脱心底的恶魔。 本来寒南烟的幻术已经成功了大半,可是谁想在最后时刻,对方竟然能破开自己的幻术,重新找回自我。 “呼,”兰若语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看着寒南烟的眼神满是不善,“竟然是幻术,看来你们密宗中人果然个个都是这种人,是我小看你们了。” “我也是小看你了,竟然能凭借自己意志力,破开我的幻术,对此,我只能表达我最深层的敬佩之情,”寒南烟微微笑道,可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向你求情,因为你们不知道我那位朋友的背景,所以我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兰若语说着,话音一顿,“我此次来,不过是想告诉你,我对于大剑痴完全没有兴趣,你不必把我当作你的对手。” “你,你是什么意思,认为剑痴大师兄配不上你吗?”只要一提起大剑痴三个字,寒南烟就像被触到了心底的禁脔,情绪激动。 “我当然不认为大剑痴配不上我,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他罢了,”兰若语认真说着,忽然想起楚炎凉对她说的话。 我只想保护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不受到伤害就可以了,兰若语当时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那个人包括自己吗。虽然当时确实是有些妄想,两人刚刚认识不过一个时辰,怎么会谈些这种敏感的话题呢。 就在两位杰出女修行者争论不休的时候,大帐被无情地掀起,一队密宗扈从背着昏迷的李听安从外走了进来。 “姑姑,你怎么了?”一见到李听安,寒南烟一惊,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寒南烟对着身边的密宗扈从问道。 “回少主,李长老和那名叫楚炎凉的倾城山弟子,坐而论道,因为对方言语上的一些讥讽,李长老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昏迷过去了,”那名密宗扈从唯唯诺诺回答道。 “什么?”寒南烟怒极,旋即讶然,看向兰若语道:“倾城山弟子,他不是你们衡山派的么?” “我何时说过他是我衡山派门人,”兰若语一摊手,以示无辜,她的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 你果然做到了呢,楚炎凉,还有什么是你无法完成的呢! 第137章 :夕阳下的孤独 看着密宗长老李听安被数名密宗扈从抬了进来,兰若语只感到一股从心底散发的笑意,这笑声不是嘲笑,而是隐含对楚炎凉成功逼迫一名密宗长老吐血昏迷的得意,似乎楚炎凉能够全身而退,她这个局外人竟然比他还要高兴。 从那些密宗扈从焦急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李听安一定伤得不轻,不然也不会被他们“抬”进来了。寒南烟一把推开那些碍事的扈从们,而是将李听安的身体移到软榻上,接着从一旁的木桌上,取过一个白瓶,从白瓶中倒出一枚散发香气的丹药后,仔细喂到李听安的嘴中。 过了一会儿,李听安才悠悠转醒,她的面色苍白,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的嘴唇干裂着,寒南烟连忙取过茶杯,将温度适中的茶水,小心翼翼倒进李听安的喉咙深处。 “姑姑,难道就是那个小子将你伤得这么重的,”寒南烟怒道。 李听安听了寒南烟的话,才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和那个倾城山的小子辩论道法,而那小子竟然用句句诛心的语言堵住自己,当时自己心中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再然后的事情,李听安就不知道了,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已经是寒南烟。 “唉,”李听安重重叹息一声,轻轻说道:“这一次是我栽了,我实在没有想到那小子竟然如此巧色如簧,言语句句诛心,假以时日的话,必然又是一位剑痴一般的角色。” “什么,姑姑竟然认为那小子竟然能有和剑痴大师兄相提并论的资格,”寒南烟惊讶道,实在想不到姑姑对于那人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这不是若语姑娘吗?”这时,李听安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兰若语,不禁问道。 “既然李长老已经没事了,若语就先告退了,”没有等待李听安的回答,兰若语已经转身,掀起大帐的门帘,向着外面走去。 “南烟,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莫不成是来找你理论的,”李听安皱了皱眉头,自己刚刚受伤,可禁不起另一次冲击。 “没有什么,”寒南烟摇摇头,“若语姐姐不过是来和我说说话的,并没有什么事情。”寒南烟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唯一依仗的靠山就是姑姑,姑姑此番刚受创伤,实在不能再让她担心。 李听安见寒南烟不愿去说,也就没有提起,她对着身边的密宗扈从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当所有的密宗扈从们走出帐篷后,李听安菜露出一脸的疲惫,令人看去似乎平白苍老了几岁。 “姑姑怎么了?”寒南烟紧张道。 “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太累罢了,”李听安闭上双眼说着,旋即那双眼睛蓦然睁开,露出一丝眼底的狰狞,“那些红莲寺的秃驴真是太没有用了,竟然被那小子三言两语挑唆,亏得我们准备了那么多的后手,完全用不出来,才能让那小子逃过一劫。” “姑姑,听其他人说,那小子竟然不是衡山派的弟子,而是倾城山的门人,是不是真的?” “不错,”李听安点头,“这里确实是我们大意了,那小子不仅是倾城山的门人,手中还持有山主的令牌。” “山主令牌,”寒南烟惊呼,“那他也就是山主的亲传弟子咯。” 李听安黯然地点点头,身体无力得靠在身后柔软的靠背上,“我要是真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当初了尘和尚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就不会答应地这般爽快了,一切都是造孽呀。” “姑姑也不必为了这件小事而灰心,我们还有机会的,”寒南烟轻声安慰着李听安,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靠着舒服一点。 “还是南烟知道心疼姑姑,等着吧,当剑痴来到荒原的时候,姑姑一定会尽全力撮合你们,”李听安满怀欣慰说道。 “谢谢姑姑,”寒南烟甜甜一笑,不过那抹微笑很快就被掩盖,在她的眼角深处,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 …… 当兰若语从帐篷中走出来的时候,恰好楚炎凉也刚刚和项千秋大将军告别,正无所事事地在大营中随意逛着。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约而同的微微一笑。楚炎凉迈步走向兰若语,轻声问道:“若语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实在非常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门派中,竟然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兰若语低着头,非常抱歉衡山派女弟子在贼人的挑拨下,会出来揭露楚炎凉。 “没什么,事情已经不是过去了吗?”楚炎凉嘴角一翘,无所谓道,“若语姑娘既然这么巧合在这里出现,不如我们在出去逛逛吧,老是憋在这里,是会无聊的。” “可是……”兰若语局促着,用清澈的美眸看向楚炎凉,那双瞳孔清冽如水,让楚炎凉动容。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兰若语说完,双方顿时陷入了沉默。 一抹晕黄的光线顺着大营笔直投射下来,照耀在楚炎凉和兰若语的身上,仿佛连夕阳也舍不得两个人的分别。 这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楚炎凉突然牵起了兰若语的手,拉着她向大营外跑去。在手被楚炎凉握在手心的时候,兰若语一阵芳心暗颤,两抹红晕爬上她的脸庞,她就任由楚炎凉牵着,心甘情愿跟随着他的脚步,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跑不完。 当两个人来到大营外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前面就是一条断崖,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直面夕阳,欣赏夕阳的美好。 楚炎凉松开了兰若语的手,当那份温暖消失在兰若语手中的时候,她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她注视着少年的背影,然后被夕阳拉得笔直的背影。 “原来我在倾城山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夕阳,看着天边的那轮红日一点点降落,”楚炎凉就坐在断崖的边缘,笑着说道:“每当它降落到地平线以下的时候,天空万籁俱静,我能够听见周围许多的声音,每当这时,我的心情都会无比的平静。我可以忘记修行,忘记许多生活中的不愉快,我可以忘记一切,只记住我自己。” “这样的生活,不孤独吗,”兰若语紧挨着楚炎凉坐下,看着他的侧脸,问道。 “当然孤独了,”楚炎凉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最纯粹的笑容,“可是我不惧怕孤独,当孤独降临的时候,世界也是孤独的,既然世界都是孤独的,我还为何害怕孤独。” 第138章 :倾听之人 “当孤独降临的时候,世界也是孤独的,既然世界都是孤独的,我还为何害怕孤独。”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阅历,才能说出的话,兰若语根本想不到这番富有哲理的话,会从楚炎凉的嘴中说出来。 当楚炎凉说出这话的时候,兰若语还以为自己身边的家伙,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见到兰若语看着自己直直发愣,楚炎凉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出了一句很了不起的话,“你千万不要误会,小的时候,倾城山的所有教习们,都认为我不可能修炼,认为我一辈子只能成为一个武人,于是我拜了北惊风老师为师,在他门下修炼最顶级的武技,直到我的箭术,连老师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时,我迎来了十六岁的下山试炼。” 楚炎凉对着夕阳说着,娓娓道来,兰若语只是侧着头看向他的侧脸,静静的守候在少年的身旁,似乎很愿意听他分享自己的故事。 “在我下山的这一年中,我确实经历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楚炎凉微微笑道,“先是在临近西魏的边境时,遇见了莫名修行者的围杀,要不是西魏的边军及时赶到,我可能就无法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了。” 楚炎凉看着兰若语,少女的秀美脸庞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出平往日更耀眼的光彩。 “之后,我们来到了西魏的国都大明州,并且‘顺利’卷进了西魏世子冉成的死亡中,我不知道冉成是怎么死的,当我救出静儿的时候,我并没有杀死冉成。可是当那些西魏的虎贲军将驿馆团团包围的时候,我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我只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并且开始了逃亡之旅。” 当楚炎凉说道司徒静的时候,并且为了她甘愿冲入敌阵,奋勇杀敌的时候,兰若语的心仿佛都揪了一下,她多么希望那个被楚炎凉关心的女子是自己,可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认识。 “我们进入了荒芜戈壁,你知道在那里我们见到了什么吗?”楚炎凉嘴角一翘。 “你们看见了什么?”随着楚炎凉的讲述,兰若语已经逐渐被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所吸引,于是她连忙问道。 “在我们即将昏迷在戈壁上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堡垒,一座需要上百匹骏马拉扯的堡垒,这座堡垒行走在戈壁中,风雨无阻。” “怎么可能,这也太夸张了,”兰若语惊呼一声,已经无法想象楚炎凉刚刚看见高楼的震撼。 “当我重新苏醒的时候,我发现我被困在一个笼子里,而在笼子外面,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他说他叫万三千,是这个大陆上最富要的人,而这座荒芜戈壁中的堡垒,正是他的收藏品之一,圣城德拉米亚。” “在之后,他央求我为他完成一场赌局,一场关乎德拉米亚的赌局,我答应了他,并且帮助他击败了对手,重新夺回了德拉米亚,为了感谢我的帮助,他将这把追月弓送给了我,”楚炎凉伸手取下背在身上的追月长弓,楚炎凉的手抚摸过长弓每一寸的纹路,感受着它的心跳。 “那么,之后呢?”兰若语忍不住问道。 “之后?”楚炎凉放下追月弓,“万三千派遣仆人,将我们送出了荒芜戈壁,然后来到了天风峡,在这里,我们见到了修罗一般的地狱。”楚炎凉脑中回想着,回想着那日所发生的一切。 “整个峡谷完全被鲜血染红,上百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而在这些尸体堆积最多的地方,是一架华贵的马车,在马车中,我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是谁?” “西魏宪公冉青山,”楚炎凉从嘴中艰难吐出这一个字,“他的腹中插着一把淬毒的匕首,已经奄奄一息,他似乎知道我是倾城山门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他竟然问我冉成,还好吗?”楚炎凉的身子突然止不住的颤抖,兰若语将他的身体保住,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我还能怎么回答,只能欺骗他冉成过得很好,没过多久,西魏的追兵再一次出现,当他们看见满地的尸体时,他们的眼中只有我,你说他们会怀疑谁呢?” “在击杀了几名袭击我们的修行者后,我们来到了天风城,并且在那里得到了天风城城主耶律才则的接见,他是一名大辽人,他的部族就生活在燮国周围,我向他寻求帮助,他因为一些原因,只能派遣一部分族人,带我们绕过西魏边境,前往燮国,之后再绕道回倾城山。” “那名为首的带路辽人,叫铁头,是一个身材壮硕,不善言辞,但为人很好的汉子,他带着我们来到了燮国和西魏的关卡,在付出几名辽人的性命后,只有我、静儿和铁头活着通过,他们所有人都永远得留在了那里。” “那铁头后来怎样了,是不是和你们一起回到了辽族,”兰若语希翼问道。 “不,他死了,死在了偷袭的秘术师手中,在他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希望我挖出他的眼珠,带回大辽族,然后葬在那片他从来没有回去的土地上。” “当我带着铁头的眼珠回到大辽族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面临灭族的危机,燮国的军队已经在二十里外集结,我根本无法帮助他们什么,于是我带着静儿在半夜离开了大辽族。” “可是当第二天,当燮国的军队进攻的时候,看着那些大辽族人,前赴后继的冲上前去,和那些燮人拼命的时候,我忍不住了,我挥舞着长剑,从山顶一跃而下,斩杀了一名燮将。” “你做的很好呀,”兰若语轻抚着楚炎凉的肩膀,“至少你给了他们希望。” “没有希望,”楚炎凉说着,“大辽族最终还是灭族了,这是我无力阻止的。” 兰若语一时语塞,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安抚眼前的少年。 “之后,我们回到了倾城山,然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作为倾城山的代表,来到荒原。” “那么你来荒原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仅仅是为了战族,”兰若语皱着翘鼻,可爱问道。 楚炎凉见了兰若语的憨态微微笑道:“我也不瞒你,是为了天书。” “天书?”兰若语,“就是那传说中的魔物。” “天书才不是你口中的魔物,而是修行智慧的大成之物,他像我们解释了什么,才是修行,”楚炎凉认真说道。 “莫非你读过天书?” “嗯,”楚炎凉点头,“倾城山中有一卷,是山主得来的。” “山主果然是神通广大,什么都可以得到,”兰若语惊喜道。 “算是吧,”楚炎凉从断崖上起身,然后牵起兰若语,凝视着她的双眼,“谢谢你,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一切。” “没事的,平时的时候,你也可以和我说些你从前的故事,我很喜欢听的,”兰若语将头低了下来,似乎不敢和楚炎凉炽热的目光对视。 “你不是说你要回去了吗,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楚炎凉神色黯然。 “不,我可以留下来的,”在楚炎凉刚说完话时,兰若语已经脱口而出,直到话说出口后,兰若语才明白自己如何失态,脸颊红晕,令楚炎凉看了直想发笑,脸红的少女,很可爱呀! 第139章 :进攻的号角 “你说什么?”楚炎凉诧异地看着满面羞红的兰若语,目光惊喜,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不假思索,说出这么一番话。 当那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兰若语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她的眼神躲避着楚炎凉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她的脸颊上,染着两抹妖异的晕红,十分诱人和可爱。 “我,我没说什么呀?”兰若语支吾着,心中满是羞愧,羞愧于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怎么这么不矜持呢。 兰若语感觉自己的脸都红得滚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她转过身去,轻轻拍打着的自己的俏脸,似乎不愿意让楚炎凉看到自己此时的窘态。 楚炎凉拉过她的一只手,那他拉到自己身前,就这么安静得看着她,少女近在咫尺,楚炎凉甚至能清楚嗅到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楚炎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胆,当他看到少女害羞的表情的时候,好像自己脑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如果这个时候放弃了,那么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啊,”兰若语惊呼一声,手臂被楚炎凉握在手中,一个旋身,跌入了楚炎凉的怀中,她感受着少年身上的雄性味道,和沉重的呼吸,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少女的一颗芳心颤抖都越加剧烈,兰若语抬起头,发现楚炎凉也在看着自己,于是她又连忙低下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惹人怜爱。 “难道,你真的喜欢我吗,如果你喜欢我,那么你的那个静儿又该如何呢?”依靠在楚炎凉的身前,兰若语突然沉静说道,却让楚炎凉心底一惊。 是呀,自己只不过是一时冲动,静儿还在倾城山等着自己,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兰若语,楚炎凉真的想不出来,她会做些什么。 看着楚炎凉的神情,兰若语已经明白了楚炎凉答案,于是她自嘲一笑,“你果然还是喜欢她的。” “我,”楚炎凉辩驳道,“我喜欢静儿,可是我也喜欢你。” 兰若语听了冷哼一声,“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见了漂亮的女人就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又会把所有的罪责强加在女人的头上。” “不是这样的,”楚炎凉急道,窘迫道:“我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被你深深的吸引,可这种吸引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单纯觉得,待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竟然会有一种看夕阳时才有的安静。” “真的吗?”兰若语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楚炎凉认真说道。 “好吧,”兰若语展开笑颜,“既然你说得这么诚恳,我就信你一次。” “那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楚炎凉扭捏着,像一个孩子。 “嗯,什么事情?” “就是你答应我留下来的事情,”楚炎凉牵起兰若语的小手,问道。 “嗯,我答应你,”兰若语抿嘴嫣然一笑,那笑容真美,仿佛连夕阳都能够融化,更能融化楚炎凉的心。 …… …… 当楚炎凉拉着兰若语回到大营的时候,那些衡山派的弟子已经等候在门口,待看到自己心目中的先生竟然被楚炎凉牵在手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大跌眼镜。 莫师姐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而长孙冠耀和费劲憨憨地笑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楚炎凉,那个表情仿佛在说:陈师兄,真是好样的。 楚炎凉环视了那些衡山派弟子一圈,发现那名举报自己的女弟子并没有在其中,兰若语自然知道楚炎凉在想什么,于是她说道:“我已经告诉莫师姐,将她逐出了衡山派,今日她可以因为一些密宗的小惠小利就背叛你,之后更可能背叛我们,所以我是不会将她继续留下来的。” 楚炎凉微微点头,算是认同兰若语的做法。楚炎凉最是讨厌这一类背叛之人,朋友之间,是相互信任的,是可以相互依托性命的,相信这个大陆上,没有哪些修行者会容许这类人,待在自己身边吧。 “先生,粮食已经全部卸下来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路,”莫师姐走到兰若语的身前,看都没看楚炎凉一眼。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继续留在荒原,”兰若语轻声说着,楚炎凉在她旁边对她微微一笑。 “哦,”这一幕顿时引起了一阵狼嚎,长孙冠耀坏笑着看着他们,费劲更是直接,已经吹起了口哨,唯恐天下不乱。 “这怎么可以,”莫师姐急道,“先生是门派的希望,怎么能独自一人留在荒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该如何向掌门交代。” “没事的,莫师姐,我会和楚师兄待在一起,相信凭借我们两人的实力,只要不是面对十分强大的修行者,我们还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好吧,”莫师姐叹了一声,已经知道兰若语心意已决,莫师姐的眼角瞟了一眼楚炎凉,只见那个色胚正和兰若语眉来眼去,顿时心中无名火气,却又不能说些什么。 “天马上就要黑了,如果你们现在上路,恐怕会遇到一些危险的,还是休息一夜吧,”楚炎凉对着莫师姐说道。 “不用,我们现在就走,”莫师姐没好气说道,已经先一步牵着一匹马走出,待她发现身后的衡山派弟子没一个动唤的时候,她回身骂道:“你们还在干什么,早一点上路就能早一点回去,不知道吗?” “是,”余下的衡山派弟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极不情愿地牵起身边的骏马,一个个都走过楚炎凉身边。 “陈师兄,保重了,”当长孙冠耀经过楚炎凉身边的时候,抚掌恭敬道。 “之前是我骗了你们,我其实姓楚,”楚炎凉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道。 长孙冠耀一愣,旋即笑道:“师兄姓什么都不重要,什么背景身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敬重你,所以称呼你一声师兄。” “多谢了,”楚炎凉对着长孙冠耀拱拱手,回敬道。 “此番一别,也不知道何时还能相见,”长孙冠耀感慨着。 “天下之大,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楚炎凉拍了拍长孙冠耀的肩膀。 长孙冠耀用力点点头,朝着楚炎凉挥了挥手,骑上骏马,挥舞马鞭,已经越来越远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楚炎凉莫名有些伤感,离别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大营的尽头传来一声冲天的嚎叫,直震颤得所有人心神一震,然后在营地中回响。 “那是什么声音?”兰若语问道,在她问话的时候,已经有许多的士兵从帐篷里走出,他们整装待发,脸上全是肃杀。 “是进攻的号角声,”楚炎凉看着远方,面色凝重,“联军要进攻漠北城了,就在今天晚上。” 第140章 :空城 震天的号角声回响在整座大营上空,经久不散,那沁入人心脾的颤抖,令所有听见号角响起的士兵内心激动,因为当他们攻入漠北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后世的史书中,写下了属于他们每个人的光辉一比。 不过此时,整座大营八万名联军的士兵,需要努力压抑自己激动的情感,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镇定下来,坚定执行着联军统帅项千秋的命令。 “这是什么声音,”看着周围的骚乱,兰若语问道。 楚炎凉高高仰着脑袋,天边的夕阳还没有落山,夕阳照射在那些士兵们的铠甲上,然后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将四周的树影切碎。 “是进攻的号角,”楚炎凉对着兰若语说道,“联军要进攻漠北城了,就在今天晚上。” 楚炎凉看着营帐的远方,一列列的骑兵,整齐而出,足有五千之数,那些骑士们统一穿着赤红色的重甲,如炽热的火焰。他们的手中持着七八米的长戈,戈头狰狞而可怖,赫然是大汉最有名的重装骑兵,莽荒骑。而在这支千人蛮荒骑的最前端,一名大将横刀立马,位于所有莽荒身前,身上也是漆黑如墨的重甲,不过在重甲的护肩部位,纹饰着一朵金色的牡丹花,在将领的盔甲上,显得十分耀眼。 楚炎凉定睛看去,那名黑甲将领竟然正是项千秋老将军,项千秋手中倒提着一把足有百斤的弯刀,轻松而行。 楚炎凉嘴角微微一翘,看来也只有大衍军神项千秋,才有资格指挥得动那群骄傲的大汉莽荒骑了。楚炎凉也实在没有想到,汉王吕青阳对于讨伐战族如此重视,竟然派出了本就不多的莽荒骑,亲赴荒原。 “那些骑兵,是大汉的莽荒骑吧,”兰若语指着那些从眼前呼啸而过的骑士们,那些骑兵像风一样,几个呼吸间,已经离营地很远了。 在莽荒骑的身后,是一队队整齐着装的步兵,这些步兵隶属于三个王朝,他们有不同的作战习惯,有不同的风俗,可是他们都汇聚在一起,默默地埋头前进,你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有冷静、肃杀是你唯一能瞧出来的。 这些三个王朝的精英士兵们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击败那些荒原的蛮族,为了这个统一的目标,他们可以抛弃过往的成见,向着同一个地方前进。 八万人的队伍,如一条蜿蜒的长龙,井然有序地向着漠北城的方向而去。 “很壮观不是吗,”楚炎凉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道,同时对于项千秋大将军生出无限的神往,这么一支八万人的部队,他们的生死全部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中,这是多么地意气风发,也是楚炎凉所向往的生活。 “他们会死在这里吗?”于楚炎凉截然不同的是,兰若语问出的问题更加现实,她看着那些渐行渐远的队伍,担忧说道。 “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来到荒原,只是为了那些帝王的命令,他们就能前赴后继,付出自己的生命吗?”兰若语继续问道,令楚炎凉语塞。 “所谓一族的使命,就是拾起长剑,在血与火中,杀出一片自己的世界,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活着,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士兵,将自己的性命永远留在了战场上,我们才能够有那么多的时间修行,大陆的百姓们才可以安居乐业,而不是上前线打仗。”楚炎凉淡淡说道。 “这样的人生,也着实太可怜了,”兰若语说。 “如果不能选择荣耀的活着,那么也不要卑微的死去,这是不值得的,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生不由己,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机遇,就好比我,如果还是个不能修行的武者,你也就不能在这里遇见我了。” 兰若语听了扑哧一笑,看着楚炎凉皱了皱眉毛,“看把你美的,好像遇见你是我福气一样。” “没错,这就是你的好福气在作祟,”楚炎凉哈哈笑道,“你是要待在这里,还是打算跟上去看看。” “我们还是跟上队伍吧,毕竟我也想看看漠北城的样子呢,”兰若语说着,已经翩然而出,楚炎凉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仿佛模糊了时光。 …… …… 二十里的路程并不算遥远,所以项千秋骑在战马上十分怡然自得,完全没有大战将至的紧张,或许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场面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吧,对于项千秋来说,不过是小儿科一般。 当漠北城漆黑的城墙出现在联军士兵们的眼前时,天边也已经染成了昏黑,只有朵朵天边的浓云,将月亮不情愿的放出一角,照耀在漠北城的城墙上。 此时,循着漠北城的城头看去,竟然没有一丝火把亮起,整座漠北城如地狱一般死寂。 “项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办?”一名大衍的传令兵驱马来到项千秋的身边。 项千秋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下令道,“步兵队先在原地等待,我带领着莽荒骑先去试探试探。” “是,”那名传令兵令命后,在马上打着只有士兵才能看懂的旗语,那个旗语是按兵不动的意思。 “你们分出两队,现行突进,”项千秋对着身后的莽荒骑说道,过不多时,自有两队约百人的莽荒骑从阵中冲出,向着漠北城疾驰而去。 奔驰的马蹄声在沉寂的黑夜里十分吵闹,那支炽热的莽荒骑现在就像一盏照耀黑夜的明灯,笔直向着漠北城的城门口冲去。 七八米的长戈被他们横置在身前,他们的队形呈现楔形,这样可以更有利于冲锋。 可当骑兵队来到漠北城下时,却蓦然停住马身,拉扯缰绳,不一会儿,有一名骑兵跑到项千秋的身边。 “项将军,城门是打开的,里面没有一名战族人,”那名骑兵汇报道。 “我知道了,”项千秋拍了拍那名骑兵的肩膀,以示鼓励,他的表情波澜不惊,仿佛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不急不慢地一扯马缰,来到联军队伍的最前端,他伟岸的身影沐浴在稀薄的月光下,令所有人都可以看见。 他的手臂朝着漠北城的方向挥下,口中大喝一声,“进攻,占领漠北城。” “吼,”在他身后的八万联军发出一声震彻山河的喊叫,奋不顾身地向着漠北城冲去。 一切都和自己所料想的一样,项千秋在心里默默想着,战族放弃了漠北城,留下了这么一座空城,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城中的物资一定已经被瓜分完毕了,留下来的只是漠北城数十万张要吃饭的嘴。 真是好算计,项千秋在心里狠狠骂道,想不到在战族这些蛮人之中,也会出现懂得谋略之人。项千秋抬起头,看了眼朦胧的月光。 那么此时,那些战族人,又会在哪里呢? 第141章 :老对手,老朋友 就在联军的号角吹响的一个时辰之前,攻占漠北城的五千战族人,已经行走在了离开的道路上。在他们的身后,是一辆辆用粗麻布包裹的木车,这些木车上放置着这几个月来,从漠北城收刮的所有金银财物,以及城中足够十几万人生活的口粮。 这些被麻布包裹着的木车,数量比整个战族的人数还要多,足有上万之数,每一辆木车的身前都有一辆拉车的人夫,这些劳力都是战族在漠北城中招募的一些亡命之徒,间或夹杂着一些在大夏国已经生活不下去的普通流民,这些人心甘情愿跟随者战族回到荒原,只是因为战族的族长许诺给他们的美好未来。 唐煌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这些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的劳力,看着他们本就消瘦的身体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嘴角微微一翘。 这是他的策略,用这些夏人来运这些财物粮食是再合适不过的,这样可以令剩下的战族士兵们休养生息,为其后的战斗做准备,至于他们回到荒原后是死是活,就不是自己关心的问题了。 战族的族长就跟在唐煌的身边,他那苍老的脸庞上满是一条条的沟壑,在黄昏的照耀下,更加显得他苍老了许多。 “看见这些人了吗?”唐煌手指指向那些背弃大夏国的劳力们,族长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练练点头,谄媚笑道:“还是大人有主意,知道征用这些大夏的百姓为我们所用,这样我们的族人们就不用辛苦了。” 唐煌听了冷哼一声,撇了一眼老族长,道:“我之所以征用这些漠北城的本地人,是因为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做,我不希望在此之前,你的这些族人损失太多的气力。” “是是是,”老族长恭敬道,旋即稍微一思索说道:“大人此举真是太妙了,不仅将整个漠北城的财富和足够我们使用三年的粮食全部瓜分干净,而且还将漠北城的数十万百姓交到了联军的手中,联军见此情况,一定会将自己的军粮拿出来分给漠北城的百姓,这样,他们自身的供给一定不足,我们就可以安然回到荒原了。这一次,我们除了损失那进攻流岚城三千族人,可是我们赚取了足够所有族人数年的开销。” 说到这里,老族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对着唐煌不好意思道:“亏我之前还对大人的决定百般不信任,我在这里起誓,今后只要是大人下达的命令,我一定会百分百去执行。” 唐煌一笑,拍了拍老族长的肩膀,“从一开始你就应该这样,我需要依靠你们的力量,你们同样需要我带领你们走出荒原,你等着吧,这一次只是暂时的撤退,我相信,在联军没有解决漠北城的情况后,是不会贸然进入荒原的,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依靠这些劫掠来的金钱,大肆发展自身的实力了。” “大人所言极是,”老族长笑着说道,看着队伍已经向着前方行去,渐行渐远,看着族人们身后那一辆辆的麻布木车,老族长双眼放光,这些可都是未来族人们的资本呀,可马虎不得。 老族长不禁回想着自己第一次陪着唐煌来到漠北城府库的时候,他顿时被堆积如山的金银财物和粮食震住了,在荒原生活一辈子的老人,何时见到过这等数量的物资,那金灿灿的东西就是大陆人口中的黄金吗,那些闪耀着华丽光芒的石头,就是大陆人嘴里的宝石吗,而那些堆积成山,足够将自己掩埋的粮食,更是令老族长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在荒原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荒原的生活条件极其恶劣,只有他这个族长一天才只能吃两顿饭,一般的族人们一天更是只有中午有饭吃,而且还是一些难以下咽的黑面包,毕竟在荒原可种不了水稻,更别提米饭的滋味了。 如今看着这一车车的物资从眼前经过,老族长如何能不紧张,万一在荒原上发生了一些意外,让这些物资损耗一些,老族长可就要心痛死了。 在走过最初的官道,进入到荒原最外围的密林后,老族长才算松了一口气,因为当来到这里的时候,除了那些偶而饿疯了的雪狼外,这里是不可能遇见其他人的。 “唐煌大人要跟着我们一起回荒原么?”老族长问道,他口中的荒原,指的就是那冰天雪地间,战族人生存的地方,而不是这荒原的最外围。相比于荒原的核心,显然这些外围的地段,简直就是天堂,至少这里还是郁郁葱葱,可是越深入荒原,绿色在大地上一点点消隐,然后逐渐被坚冰所取代,漫天的雪暴根本不是大陆人可以受得了的。 “不了,”唐煌摇摇手,“我就不回去了,在这段时间里,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相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将族人们安置好吧。” “这个不需要大人提醒,毕竟我已经在那里生活许久了,”老族长笑着说道,已经驱马离开了唐煌身边,大声指挥着族人们和这些夏人,继续向前赶路,而唐煌依然勒紧缰绳,立在原地,看着战族的队伍渐行渐远。 当战族的队伍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唐煌的嘴角为不可查地卷起,对着身后的茂密草丛中喊道:“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不用躲了,我说你下次隐藏起来的时候,能不能换一身衣服呀,今天的月亮还是有些明亮的,你还是没有改变你那一袭红衣的穿衣习惯吗,红颜。” 随着唐煌的声音,一袭红影蓦然出现在唐煌身前的一株大树上,人影的双脚就踏在大树的一截枝丫上,可是奇怪的是,那截看似脆弱的树枝,竟然在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后,没有丝毫的颤抖。 那袭红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光彩可人,红颜定睛看向面前的男人,沉默不语,唐煌也在打量着她,红颜是红莲寺年轻一辈最出色的人物,就算是唐煌也不敢小觑。 “红颜,我知道这次你一定会出山,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又为什么会堵住我的去路,”唐煌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走这条路,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碰巧经过罢了,”红颜说着,“而且好似碰巧路过这个地方的人,还不止我一个。” “哈哈,”一个爽朗的笑声从两人旁边走了出来,剑痴手中抱着长剑走了出来,对着两人笑道。 三个人呈三角之势站在一起,如此一来,天下最出色的三名修行者,第一次齐聚荒原。 “唐煌,好久不见了,”剑痴对着唐煌说道,紧接着有对红颜微微一笑:“红颜师妹,你也许久没见了。” “谁稀罕见你,”红颜别过头去,似乎不愿意看着剑痴的嘴脸。 “剑痴,”唐煌突然说道。 “唐煌兄有什么事情吗?”剑痴问道。 “上次我们打赌,我已经赢了,你那瓶蓝魄丹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我可是急着用呢?”唐煌说完,剑痴的嘴角一阵抽搐,而红颜已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手指指着剑痴笑道:“哈哈,剑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剑痴的嘴角一扯,勉强笑道:“我们三人第一次见面,就说些这么不开心的事情,是不是太扫兴了。” “我管你扫不扫兴,”唐煌霸道说,“只要看到你把蓝魄丹交给我,看到你不开心了,我就高兴了。” 第142章 :年轻一辈,最强的两个人 剑痴的表情一阵抽搐,显然是没有想到唐煌竟然这么厚脸皮,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理亏,自己打赌输了,岂有反悔的道理。可是唐煌在红颜面前,肆无忌惮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剑痴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唐煌兄实在是抱歉,这次出来得急了,所以蓝魄丹并没有带在身上,”剑痴做出一个勉为其难的表情。 “没事,”唐煌对着他摆摆手,口中笑道:“我知道剑痴一定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一定会亲赴密宗,向你讨要这枚丹药。我想等到那个时候,剑痴兄弟在全密宗门人的面前交给我这枚丹药,会更应景吧。” “是呀,是呀!”红颜娇笑着,不禁脑中想着,在密宗的大殿上,他们的大师兄剑痴,低三下气得把丹药拱手让给唐煌,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十分解气呢。 “唐煌,你不要逼人太甚,”剑痴怒道,剑柄指向唐煌。 “我何时逼人太甚了,”唐煌轻蔑一笑,对着剑痴说道:“当初要打赌的是不是你,赌注是蓝魄丹是不是你的注意,如今你输了,又不将输给我的东西还回来,又不让我亲自去你密宗取回来,我想问一句,究竟是谁逼人太甚。” “你……”剑痴语塞,脸涨得通红,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将心绪沉静下来,对着唐煌说道:“唐煌兄,我剑痴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蓝魄丹我会给你的,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要呢?”唐煌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剑痴的目光充满不善。 “那你就不要怪我了,”剑痴的手在怀中的长剑上一抚,半截剑身愉悦地跳出剑鞘的束缚,那银白色的剑刃,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好呀,想不到我一出来就有戏看,此行不虚,”红颜拍着手,已经从树枝上一掠而下,来到剑痴和唐煌之间,“既然你们要打,我也肯定不会拦着,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究竟谁更强吧。” “红颜师妹,剑痴可不是我的对手,难道你会不知道?”唐煌从马身上顺下,然后一拍马臀,那匹骏马吃痛,顺着密林深处跑去,转眼就没影了。 “你说什么,我会不是你的对手,唐煌你虽然被世人称为年轻之辈第一人,可我剑痴也不是那么好相于的,”剑痴持剑在手,目光冷冽入水,看着身前的唐煌。 “我不知道世人如何称呼我,我只知道,最后还能站着的人,一定会是我而已,”唐煌说道,话语间充满着强大的自信,那是对自身实力的信任。 “狂妄,”剑痴大喝一声,持剑的右手在空中连点几朵剑花,闪电般飞掠而出,他手中的那柄长剑顷刻间化为千万,好似有一万个剑痴在同时攻击唐煌。 唐煌的身体没有移动,只是在他皮肤表面,肌肉向溪水一般流淌,柔顺而充满力道,红颜注意到了唐煌的这一举动,口中惊呼,想不到唐煌已经将对于身体的控制,运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此时此刻,如果说剑痴就像一条出洞的灵蛇,身形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那么唐煌就是一座凡人难以撼动的大山,他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错觉,他是不可能被击败的。 “喝,”当剑痴的剑舞终于来到唐煌眼前的时候,唐煌终于动了,在身前的漫天剑影中,他的眼神无比清晰,眼前数万剑痴的倒影,在他的眼中逐渐合而为一,变作唯一的一个剑痴,然后暴露在唐煌的眼前。 “找到你了,”唐煌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然后忽略掉那些令人分心的幻影,双拳直取剑痴本尊。那一拳如脱缰的野马,蓄势待发,甚至连空气都在隐隐呻吟,似乎无法承受这一拳的压力。 “怎么可能,”当唐煌一拳直接在数万幻影中发现自己本尊的时候,剑痴还没有回过神来,因为他认为自己这一下是无懈可击的,所以自然分心了一些,以至于被唐煌直接抓住了破绽。 现在的剑痴是有苦自己知,因为一时的大意,当唐煌突破所有幻影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任何防守的动作,于是剑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煌的拳头来到自己胸口。不过剑痴毕竟是修行者中的翘楚,在短暂的惊慌后,他的应变能力救了他一命,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将长剑横于胸前,拦在自己和唐煌的拳头之间。 “当,”唐煌的拳头狠狠击打在剑痴手中的长剑上,精钢的长剑竟然因为这一拳而生生颤抖,险些断裂开来,这一发现令剑痴骇然,他也终于知道唐煌的可怕,也无愧于年轻之辈第一人的称号,只是自己之前夸下的海口,只能将苦闷吞进肚中。 剑痴被这一拳连震得退开数步,双脚在地上留下两条清晰的拖痕。但是唐煌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于是他的身体再一次突进,以剑痴从未有过的速度,从地上弹了起来,足有五米之高。你很难想象,一个体重达到一百多斤的人,能单纯靠肉身的力量,直接从地上弹起达到五米的高度。 就连在一旁观战的红颜,也是忍不住惊讶起来,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内心骇然。修行者因为注重秘术的修炼,往往就会放弃对于肉身的打磨,这也是为什么在许多修行者的身边,都会或多或少跟随着几名武者的原因。因为修行者肉身的孱弱,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被敌人近身,如果被近身,他们的下场只会死得很难看。 可是唐煌完全打破了这一定律,他肉身的强横程度,是当世之人,都罕有匹敌的。 身处战局的剑痴显然是最直观感受这一点的可怜人,剑痴看着唐煌的身体高高跃在空中,他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唐煌眼底弥漫的杀气,以及对于自己这一击的势在必得。 可是剑痴不会这么快放弃的,双方同为大修行者,只要一方屈服,一定会在心底种下心魔,这对于修行者以后的修行显然是不利的。种下心魔者,轻则修为无法前进,重则修为倒退,成为一个废人,就算此战真的胜不了,剑痴也不会放弃,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剑痴的身体向旁边一滚,虽然动作有些不雅,却是可以躲避唐煌这一拳唯一的方法,既然知道唐煌肉身强横,剑痴可不会傻傻地和唐煌去硬碰硬。 所以他决定和唐煌拉开一定的距离,发挥自己兵器的优势,绝对不能让唐煌近身,对于剑痴来说,唐煌就是一台近战的机器,无论遇到何种的对手,结局都是只要一个,就是被他强力地碾压。 第143章 :一手太阴,一手太阳 一阵夜风悄然而至,却没有吹散场中肃杀的味道,反而因此更浓了一些。 剑痴既然是密宗的大师兄,其能力和修为自然是遥遥领先于其他弟子,而像剑痴这般的天才人物,依然被唐煌压制地动弹不得,只能一味躲闪,勉力支撑、反抗。 “砰,”唐煌的身影自五米的高空直直坠落,然后一拳轰在剑痴上一秒还待着的地方,这一拳势大力沉,整个密林都在震动,树叶不安地从枝丫上飘落,然后落在红颜的身边。,落在红颜红裙的一角上,紧接着被她的劲力抖散。 在唐煌拳击的位置,是一个扩散开四五尺的一个深坑,因为力道之大,唐煌的半截手臂都深陷其中,足以可见这一拳的力道。剑痴的眼角微微抽搐,实在庆幸之前做的决定,还好没有和这个怪胎硬碰硬,不然这一拳要是落在身上,自己免不了骨折筋断。 正在剑痴庆幸的时候,唐煌将自己的拳头从深坑里拔了出来,在他的拳头表面,是一层层厚厚的老茧,显然唐煌对于自己的双手是有绝对的自信。他并不喜欢使用兵器,他觉得这些都是会阻碍自身修行的障碍,唯有磨练肉身,才是真正的修行,他对于唐若若是如此要求的,对于自己,更是严厉一百倍。 在荒原的日子里,每一天,他都要用自己的双拳,在五人环抱的冰晶石柱上锤击着,借此磨练将自己的双拳,磨练地比一般的兵刃还要坚韧。而且在荒原终年冰雪的恶劣气候中,唐煌只允许自己套上一件内裤,除此之外全部****,当有雪暴来临的时候,他不仅不畏惧,更是在雪暴中磨练自己的**,让它和这些严厉的风雪一般无情和坚硬。 唐煌之所以是大陆上,年轻之辈的第一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世人只看见了他的实力,却没有瞧见,他为了获得现在的一切,究竟付出了多少。 想要世人百倍敬之,必千倍磨练,是他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也是他和妹妹唐若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保障,那么世人凭什么敬佩你呢。 而现在,剑痴面对的就是这么一名对手,一个肯对自己狠心,对敌人更加狠心的对手。 “唐煌,你果然如外界所说的那样,我承认你的实力,但我并不打算退缩,不管今天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退缩,因为我是不会允许心魔的出现的,”剑痴将长剑负在身后,对着唐煌喊道。 “呵呵,”唐煌微微一笑,“既然你不退缩,那就打到你服气为止。” 唐煌说完这句话,双脚在地上一蹬,一串气浪自他的身周,然后像四周扩散,可见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 “来的好,”剑痴大喝一声,长剑在手中展开,然后一剑八分,分列在剑痴的周围,将他牢牢包裹其中,他的双手连点,最后点在那浮于身前的八柄长剑上,银白色的剑身,随着剑痴这一点,纷纷化作灿烂的金黄色,分外刺眼。 “八荒剑阵,去,”随着剑痴这一声喝令而出,那八柄长剑似有所感,在剑痴的身前旋转起来,向着唐煌袭来的方向而去,将他团团包围其中。 “可笑,以为靠这个破剑阵就可以困住我吗?”唐煌的身影在八荒剑阵中行动自如,完全没有收到丝毫影响,可是他想要从八荒剑阵中走出来,还需要一定的功夫。 “哼,”剑痴听罢冷哼一声,“剑阵不过是为了困住你,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密宗的顶级秘术吧。” 剑痴说完,竟然盘膝坐了下来,双手分别在膝盖上掐着指诀,不一会儿,在他右边的草木植被竟然焕发出浓浓的生机,而在他身体左边的植被,竟然开始凋零枯萎。 而剑痴的身体也是如此,右边的嘴角微笑着,就好像一尊慈祥的菩萨,而在他另一半身体,他的身子变得漆黑,似无底深渊一般的漆黑,在他的脸上挂着笑,不过那笑分外诡异,透着些许邪气。 他的双手,开始慢慢上升,手掌心向上摊开,一团浓郁的光球跃然其上,只不过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两个光球,右手的光亮洁净,充满生气,而左手的光球暗淡无光,甚至让人身上寒气密布。 “这是……”红颜掩嘴惊呼,“一手太阴,一手太阳,密宗的不传之术,想不到密宗宗主对于剑痴如此看重,竟然将自身的绝学都倾囊相授。” 红颜说着,看着依然还在八荒剑阵中左右腾挪的唐煌,心中暗道,今日的胜负,怕是不会这么简单就分出来。 果然,唐煌似乎也看见了剑痴的异状,他也识得剑痴施展的一定是密宗顶级的秘术,一手太阴,一手太阳,当年密宗的宗主,就是凭借此招,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成功登上密宗宗主的宝座,可见此招威力巨大,确实是个威胁。 可是知道不代表能有对策,唐煌此时被八荒剑阵牢牢困在阵中,根本无法打断剑痴的秘术释放。 当剑痴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身躯一半明亮,一半漆黑,看上去十分诡异,他狞笑着一步步朝着唐煌的方向走去。 唐煌一挥手,将最后一柄长剑击得粉碎,然后重新审视着面前的对手。 “啪啪啪,”剑痴鼓着掌,看了眼唐煌脚步那柄已经折断的长剑,对唐煌说道:“真是不简单,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破了八荒剑阵,实在是佩服。” “雕虫小技,不足佩服,”唐煌摆了摆手,谦虚说道。 “接下来,还请唐煌兄,为我指点一二,”剑痴说着,做了一个进攻的起手式。 “好说,好说,只要你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就行了,”唐煌笑着嘲讽道,但是动作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款是密宗宗主成名的绝学,唐煌从来没有见过。 唐煌的话音刚落,剑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整个人蓦然出现在唐煌的身前,就连唐煌也是微微诧异,心中暗道一声:好快。 剑痴的左右手分别按在唐煌的身体两侧,被太阳之手击中的部位,就如电击一般,感觉身体要被洞穿的痛苦,终于令唐煌的表情一连几变。而被那太阴之手击中的部位,更是在接触的刹那间,变得和那只手一般漆黑,然后在唐煌的肩膀上,印上一个清晰的黑色手掌。 在黑色手掌印上瞬间,唐煌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吸收到了剑痴的体内。 “你终于发觉了吗,”剑痴笑道,“一手太阴,一手太阳,太阳吸取,太阴吸收,太阴和太阳之间相辅相成,可令修行者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不愧是密宗绝顶的秘术,如此循环往复,施术者是需要藉由吸收对手的修为,然后借此补充到自己体内,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唐煌赞叹着,同时面色一变,“那你也要还能触碰到我的身子,才行。” 第144章 :那一脚的霸道 在见识过剑痴的秘术之后,唐煌也终于懂得应对的方法。说白了,就是千万不能被剑痴近身击中,不然缠斗只会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这般想明白之后,唐煌一掌震开剑痴牵制他的双手,然后闪身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难道堂堂荒原第一人还用得着害怕我的进攻吗?”剑痴耻笑着,用戏谑的眼光扫向退开的唐煌,话语中满是不屑。 唐煌没有理会剑痴的话,他的元气在体内循环一个周天,发现损失的元气并不是很多,可是如果任由剑痴吸收,战败的一定会是自己。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如果你打不赢我大可以说出来,将你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尽快交出来,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剑痴不无得意地说,指着唐煌哈哈大笑,似乎忘记了之前,究竟是谁被逼到绝路,靠着粉碎了八荒剑阵,使出了密宗的顶级秘术才躲过一劫。 人有时就是这样,只要一时占据优势,就会开始得意忘形,狂妄自大,这种特质在修行者身上体现地尤为清晰,同为修行者,彼此之间相互不服,有些摩擦、争斗是特别正常的事。大陆上不知道有多少年轻才俊们,死在了和同门的比试中。 剑痴自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类,自他被密宗宗主相中带回密宗,成为宗主所收的第一位弟子,所有密宗门人的大师兄之后,就连门中长老也只能对他低三下四。在密宗宗堂议事的时候,只有两个人才能坐着,其中一人是密宗首席长老,大汉国师萧谨言,另外一人便是他。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中,剑痴如何不骄狂自大,在天下行走间,剑痴听见的都是人们的赞美,是人们的夸耀,也因此,养成了剑痴唯一的弊端,容易自大。 但是唐煌的性格和他截然相反,自小带着妹妹唐若若在荒原中艰难生存,不仅要照顾妹妹,更是要强大自身,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死在荒原上。可是在这番恶劣的环境中,没有击垮唐煌,反而更加磨练了他的坚强意志力,使得他拥有了远超同龄人的境界实力。 如果剑痴就像一柄如履薄冰的铁片,唐煌就是那个可以将铁片击穿的重锤,一击既出,穿透性极强。 当唐煌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将目光凝聚在眼前的剑痴身上时,剑痴感受到了唐煌的杀心,就算他再狂妄自大,在面对唐煌的时候,也不得不大气十二万分的精神。 红颜这个局外人无疑是感触最深的,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唐煌确实拥有自己现在无法匹敌的实力,他那强悍肉身的力量,是任何秘术都无法洞穿的。 而反观剑痴,红颜只是笑着摇摇头,想要和唐煌比,剑痴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这段差距不是可以靠修为弥补的,而是两人之间心性的差别。 剑痴施展出来的一手太阴,一手太阳,和密宗宗主的差距太过巨大,红颜听说过密宗宗主的手段,这一秘术从密宗宗主手中施展出来,一定不仅仅是吸收元气这么简单的功效了。 红颜听师傅枯融大师说过,密宗宗主施展出同样的秘术时,连天地都会分为两级,山河变色,分崩离析,声势可比剑痴这个强多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因为战斗还在继续。 剑痴几次想要欺近唐煌,却都被唐煌用更快的速度躲了过去,几番追逐下来,剑痴也有些微微不耐。 “唐煌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你不是**强横吗,有种和我硬碰硬,”剑痴站在原地怒喝着,似乎不耻和这样的对手战斗。 而唐煌已经看见了获胜的时机,他的双脚在一课大树上狠命一蹬,几乎将那棵大树拦腰截断,他的身体就像一支利箭,顷刻间来到剑痴的眼前。 “什么?”剑痴大吃一惊,下意识想要伸手抵抗,却被唐煌的双手牢牢钳制。 “你不是说要和我硬碰硬吗,我满足你的这个要求,”唐煌狞笑着,头颅狠狠撞击在剑痴的鼻梁上。顿时,鲜血在林间飞溅,剑痴闭上双眼,他清楚感受到唐煌脑袋的坚硬,以及自己鼻梁的脆弱,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鼻子的知觉,就算鲜血已经将他半张脸染成血污,他也浑然未觉。 因为双手被唐煌抓在手里的缘故,所以剑痴并没有回退,或者说他想要后退,躲开唐煌的攻击也做不到了。即便拥有一手太阴,一手太阳的顶级秘术,可是在唐煌的眼前,这种吸收元气的东西简直毫无用处。 唐煌强横的是肉身,这些天地元气被吸收了多少,对于他接下来的攻势,不会造成丝毫影响。 “可恶呀,”剑痴只能大声骂道,以此抒发自己内心的悲愤,他的鼻梁骨已经完全裂开,那些鲜血飞溅到他的眼睛里和嘴唇上,鲜血的腥咸令剑痴恐惧。 这就是鲜血的味道吗?真是难闻,剑痴心道。 可是唐煌的攻击还没有结束,在剑痴闭上眼睛的刹那间,他放开剑痴的双手,然后一个旋身,右腿如灵蛇般钻出,一脚揣在剑痴的胸口。 剑痴被这一脚踹的直接倒飞出去,直到撞断了四五棵大树才勉强停住了倒飞的身形。在这条剑痴倒飞的路线上,满是他口中喷出的血沫。 真是血腥的一脚,真是霸道的一脚。 红颜张大嘴巴,无比吃惊,场中局势变化的实在太过突然,谁能想到,上一刻还占据主动的剑痴,竟然会被唐煌一脚踹飞,重伤倒地。 “咳,”剑痴从地上挣扎着站起,他的胸口凹陷下去了一大块,显然肋骨已经完全断裂,他的口中挂着鲜血,十分恐怖狰狞,要不是修行者的体质实在特殊,这样的伤势放在寻常人的身上,早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可是剑痴没有死,他伸手将脸上的血污擦干净后,依然不屈地直视着唐煌。 “想不到你还能站起里,”唐煌口中说道,已经开始向密林外走去。 “你不许走,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剑痴叫道,想向前走一步,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没有必要了,你的肋骨完全断裂,你要不是大修行者,早就死了,”唐煌头也不回,对着红颜招招手,示意自己要离去。 当即将走出他们视野的时候,唐煌的身躯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对着重伤的剑痴说道:“那颗蓝魄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了,看到你的表现,想来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帮助的。” 当唐煌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之后,红颜和剑痴茫然四顾,反倒是红颜走到了剑痴的身边,对她说:“怎么样,伤得很重吗,还能不能走路。” 剑痴的身子瘫倒在地,看着唐煌离去的方向,不甘道:“他如果那脚再重上三分的力道,就可以将我杀死,可他在最后时刻放过了我,真不知我是要感谢他,还是应该更加怨恨他。” 红颜撇了撇嘴,“既然你还活着,就要感谢唐煌,是他让你活着的。” “我不需要他怜悯我,”剑痴挣扎着颤抖起身,手捂着受伤最严重的胸口,“不过,他的实力确实很强,我不得不服。” 头顶的月光洒向大地,将树下的那个人完全笼罩,剑痴沐浴在月光中,脸色苍白。 第145章 :粮食问题 这场比斗,除了当事的几个人,应该是不会向外流传的,剑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仅能在唐煌的面前走过几招,因为唐煌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在勉强治疗了一下伤口,服下密宗的疗伤灵丹后,剑痴终于可以正常地行走了。可是唐煌留下的震撼,依然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那个魁梧的背影,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是剑痴无论如何都无法翻越的。 剑痴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对着月光露出自嘲的微笑,他现在终于知道,原来不是自己的修为实力不如唐煌,而是自己对于修行的心境,还远远不如他,这一战自己输的不冤。 一想通其中的原因,剑痴也就释怀起来,心中反而越发坚定,唐煌就是自己应该去追赶的对象。 “你的伤势好些了吗?”在剑痴思索的时候,红颜突然问道。 “想不到红颜师妹这么关心我,”剑痴微微一笑。 “谁关心你了,”红颜扭过头去,不屑道:“我只是怕你死在这里,到时候密宗的人查起来,还以为是我把你杀死的,我可就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红颜师妹多虑了,有密宗的疗伤灵丹,我不是这么容易死的,”剑痴说着,看了眼红颜,“红颜师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天书吗?” “天书?”红颜一愣问道,“什么天书。” 剑痴自嘲一笑,“看来枯融大师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认为天书就在唐煌的身上,所以故意激怒他,令他和我一战,我好近身欺近,看看天书在不在他身上,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身上并没有天书,枉费了我受这么重的伤。” “什么,”红颜指了指剑痴,“原来你不是因为那粒蓝魄丹和他发生争执的,而是为了那个传说中的天书?” “不错,”剑痴苦笑地摇了摇头,“一粒蓝魄丹我还是出得起的,怎么也不至于和唐煌打起来。出来时,师傅告诉我,第二卷天书就在荒原战族的身上,唐煌自幼在荒原成长,所以我想他一定会有天书的消息吧。” “原来如此,”红颜说道,现在她终于明白之前的那一场打斗,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剑痴已经确认了唐煌的身上没有天书,可是看了看剑痴现在的这副悲惨模样,红颜又觉得不值得。 “为了确定唐煌身上有没有天书,你就愿意落得这样的下场吗,这样值得吗?”红颜下意识问道。 “当然值得,”剑痴的眼中充满狂热,“只要得到了天书,我就有机会超越师傅,成为密宗的最强修行者,甚至可以超越倾城山的山主,成为天下至高无上的存在。” 唉,又是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理论,红颜在心底无奈叹道,难道成为天下第一人真的十分诱惑吗,自己为什么不觉得。 这般想着,红颜的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个在荒芜戈壁中遇见的少年,那个少年也是那么倔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那个女孩。听说他已经可以修炼秘术了,而且成为了倾城山的出山代表,那么自己此行可以在荒原遇见他吗? “红颜师妹,你在想什么?”见红颜怔怔出神,剑痴不由提醒着。 “哦,没什么?”红颜急忙回过神来,“剑痴师兄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既然唐煌出现在这里,那么战族一定也已经撤退了吧,听说这次密宗的李听安长老和寒南烟师妹也都来了,我要尽快去一趟漠北城,和他们会合,那么红颜师妹呢?” “我呀,”红颜思索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也和剑痴师兄一起上路吧,剑痴师兄深受重伤,一路上还是互相有个照应比较好。” “我也是如此想的,”剑痴微笑道,完全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的气焰,是唐煌让他明白了这样的道理,让剑痴的心性成长了许多。 “好,这里距离漠北城也不是很远,今天晚上就可以赶到,我们上路吧,”红颜说完,已经掠上了一棵大树,向着漠北城的方向敢去。 剑痴虽然深受重伤,但是赶个路还是可以的,于是他也展开身形,紧跟在红颜身后。 两个人影在林间上下飞纵,夜色摩挲。 …… …… 因为漠北城完全没有守备的缘故,当联军进入漠北城后,只有几百名漠北城原来的守备军等候在门边,迎接着联军统帅项千秋大将军的到来,之前也是他们打开了城门,将联军迎入进来的。 漠北城的守备是一个大白胖子,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身上穿着整齐的守备官服,正和那群守备军站在一起,对着来往的联军不住得低头笑着。 “你就是漠北城的守备,”项千秋的身影进入漠北城,对着那名一身横肉的守备皱了皱眉头。 “想必这位就是项千秋大将军吧,”大白胖子城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马前,恭敬说道:“下官漠北城城守陶易之,见过项将军。” “说吧,你们损失了多少物资,”项千秋显然看不惯陶易之的嘴脸,而是直接单刀直入,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回将军,那些战族人着实可恶,竟然在撤退前夕,将漠北城中接近九成的财物和粮食卷走,”陶易之尴尬说道。 “那么他们在搬运物资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的守备军又在哪里?”项千秋的双目闪出一片精芒,直视着陶易之,直盯地陶易之的背后生出无尽的冷汗,将自己的官服也给浸湿了。 “这个,这个,大人应该知道,那些战族人人多势众,我们不过只有数百城守军,徒然抵抗,只会激怒那些蛮族,要是那些蛮人心中发狠,下令屠城,我这个城守可是难辞其咎的,”陶易之颤颤巍巍,小心回答道。 “算了,你把漠北城的情况告诉我,”项千秋无奈地叹道,他也知道,这些城守,多半是朝廷中不得意之人,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当官,就算自己想要严惩他们,却并不会收到奇效,所以还不如抓紧一点时间,询问一些有用的信息。 “是,”陶易之恭谦道,“漠北城中尚有城守军八百人,居民数万户,而能够食用的粮食只够吃三天。” 三天,一听到这些消息,项千秋就是一阵头疼,在进城前,他最担心的问题终于出现了。漠北城中根本没有粮食,如果没有上级的命令,他将直接率领莽荒骑去追击战族人,可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占领漠北城,而且还要面临这样一个严峻的问题。 此次出来,本就是和后勤部队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就算是联军的军粮,也只够支撑半个月,如今还要将这些口粮拿出来,分给漠北城中的百姓。 项千秋轻声叹息,对着陶易之说道:“上书你们大夏朝廷,就说我们需要粮食,需要很多的粮食。” 第146章 :朱门街四十七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了上书大夏朝廷,让夏王将更多的粮草运过来,似乎没有其他的方法了。自己只能先命令联军驻扎在此,至于接下来的命令,还要等待上级的命令,项千秋虽然作为联军的主帅,可是也没有权利指挥军队,深入荒原。 “项将军,发生了什么事吗?”正在项千秋苦恼的时候,楚炎凉和兰若语走到项千秋的身边。 项千秋从战马上下来,将手中的那柄足有百斤的弯刀,交到身边的亲卫手中,早就有四五名亲卫走过来,举着项千秋的弯刀而去。 “还能有什么事,”项千秋摘下头盔,露出已经微微花白的头发,“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些战族人已经离开了漠北城,而且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带走了漠北城九成以上的物资和粮草,光靠城里的粮草,只能勉强支撑三天,我们不得不暂时驻扎在此,并且将军中的粮草分给漠北城中的百姓。”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本来就是抛弃了辎重,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到漠北城,就算是军中的粮食,也不够联军食用半个月,如今还要分出一半给城中百姓,我怕到时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原来是这样,”楚炎凉托着下巴说道,“想来战族之中,一定也有善于谋略之辈,不然实在是想不到这个方法的。” “想来也是如此,”项千秋苦恼着,好似这时候才看见楚炎凉身边的兰若语,于是对着她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王胜之老先生的徒弟,若语小姐吧。” 在听见对方称呼自己为王胜之的弟子的时候,兰若语的表情为不可察的变化,不过这个变化只被楚炎凉看在眼里。 兰若语很快收拾心情,对着项千秋抿嘴笑道:“项将军真是好眼力,一下就可以猜出我的身份。” 项千秋摆摆手,“这没有什么,军中女子本就不过,除去那些密宗之人,就剩下你们衡山派的这些弟子。” 说着,项千秋突然问道:“若语姑娘不是应该和门中弟子返回门派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项千秋一句话,说得兰若语俏脸微红,只是看着楚炎凉不说话。 项千秋到底是过来人,一见这个情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打趣说道:“世人皆说若语姑娘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就连那密宗的剑痴都爱慕姑娘,想不到若语姑娘已经心有所属了。” 项千秋这般一说,兰若语更是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地缝钻进去,倒是楚炎凉无奈解释道:“项将军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呢。” “哦,”项千秋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密探,现在应该就在城中,我把他的位置告诉你,你自己去见他就行了。”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项千秋从腰上取下一块令牌,那块令牌通体漆黑,只是在一面刻上几条飞舞的龙纹。 “这是什么?”楚炎凉接过那块令牌,在手中观察着。 “这是朝廷中的专属令牌,只要你将这块牌子交到那人的手上,那人自然会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多谢将军了,”楚炎凉微笑着。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项千秋重重拍了拍楚炎凉的肩膀,同时用暧昧的目光瞄了一眼他身边低头沉默,脸色绯红的少女,小声道:“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人家呀。” “说什么呢,真是为老不尊,”楚炎凉骂道,项千秋倒是哈哈大笑着,向着城守府的方向走去,“别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如果你要离开漠北城,和我的亲卫说一声就行。” 项千秋的嘴角挂着笑,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呀! …… …… 当项千秋完全走远,留下楚炎凉和兰若语还站在原地时,楚炎凉将那块令牌收进大氅中,然后看了眼脸色羞红的兰若语。 “怎么了?”楚炎凉问道。 “没什么,”兰若语极不自然得摆摆手,已经迈步向着城内走去。当联军进入漠北城之后,城内的大街小巷才终于敢亮起烛火灯光,将沿途的街道照亮,已经有许多漠北城的居民从家里走出来,欢迎联军的到来。 楚炎凉迈步追上兰若语的脚步,陪着她在欢呼的人潮中漫步,看着周围那些欢呼的一张张脸孔,楚炎凉也是微微一笑。 “你觉得联军做对了么?”兰若语突然问道,楚炎凉扭过头,不明白她要问什么。 兰若语抬起头,在每一个人的脸孔上扫过,“如果联军不打算攻占漠北城,而是全力追击战族的话,或许所有的麻烦也都不会出现了。” 楚炎凉静静地打量着兰若语的侧脸,入迷一般。 “你在看什么?”见楚炎凉久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兰若语一转头,恰好看见楚炎凉正盯着她出神,于是少女又忍不住羞怒道。 “没看什么,”楚炎凉尴尬笑道,摸了摸鼻梁,借此掩盖自己的失态,“如果我们不管这些人,不出三天,他们就会全部饿死在城中,到时候任何悲惨的事情都会发生。作为一名将军,消灭敌人固然重要,但是照顾黎明百姓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支持,那么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就是这个道路。” 兰若语听罢,沉默片刻,然后展颜笑道:“你这个说法十分新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要在意这些最底层的平民。现在大陆之上,虽然是短暂的和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局面不可能维持太久,乱世即将到来,而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谋取一己私利,能听见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感到十分欣慰。” “欣慰么,”楚炎凉也是笑了。 “请问是楚炎凉先生吗?”正在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一名身穿大衍军服的士兵穿过拥挤的人群,挤到楚炎凉的身边。 楚炎凉回头看去,那名士兵的年纪恐怕还没有自己大,脸上写着的全是稚嫩,目光局促不安,眼神不时地在兰若语身上留恋,显然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 “对,我是楚炎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楚炎凉对着那名年轻的士兵笑道。 士兵将一张纸条捏在手心里,然后将他交到楚炎凉手中,“这是项将军吩咐我交到先生手中的,说先生可以按照上面的东西,找到那个想要找到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楚炎凉从那么士兵手中接过纸条,洁白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字:朱门街四十七号。 看来这个就是那名朝廷探子所在的位置了。 “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楚炎凉对着那名士兵说道,那名士兵对着楚炎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挤过人群,向着外面走去。 “喂?”楚炎凉突然又将那人叫住。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那名士兵站的笔直,像一根标枪,立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楚炎凉莞尔,“你今年多大了?” “回先生,今年满十五了,”那名士兵认真回答道。 楚炎凉听了点点头,“十六岁么,比我小两岁呢。” 第147章 :“替身” 黑影抬起头,看了眼这条街的门牌号,朱门街三个斗大的字歪歪扭扭地刻在那块摇摇欲坠的木制门牌上。 黑影小心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街道的阴影中,避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迈步走入其中,顺着一户户走过去,最后黑影的身影停在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小巷前。巷子内漆黑如墨,和大街上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了,四十七号,”黑影瞧了眼小巷旁的号码,向着小巷的深处走去。 黑影向前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一个布衣打扮的男人正站在阴影处,那个人背对着自己,黑影那被黑布遮掩的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于是他小心翼翼,弯下身子,向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去。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显然是十分精于此道的高手,以至于黑影面前的男人浑然未觉。 黑影名叫即墨,是唐煌埋在漠北城最后的一手。即墨作为唐煌的雇佣的顶级刺客,经常帮助唐煌在各个地方打探各种消息,这次唐煌告诉他,要他去杀一个人,这个人知道许多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而唐煌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事情被泄露出去,于是即墨就出现在了这里。 唐煌将那个人的地址告诉给即墨,然后即墨就来到这里,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自己的目标。每当自己完成任务后,唐煌都会给自己一笔丰厚的报酬,这也正是即墨愿意跟随在唐煌左右的重要原因,毕竟在金钱面钱,人都是贪婪的。 可是似乎即墨要杀的那个人,和往常即墨杀死的人不太一样,当即墨的身影潜伏到距离那个男人不过五尺的时候,身前的男人似乎心有所感,猛地一回头,正好看见了欲图接近自己的即墨。 在那个布衣男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他惊叫道:“你不是楚先生,你究竟是谁?” 即墨心里纳闷,究竟男人口中的楚先生是谁?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中存在了不过半息时间,就被他抛至脑后。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即墨也不打算隐藏自己了,于是他突然从地上暴起,直接扑向那个男人。 可是让即墨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普通至极的男人竟然也是一个精通近战格斗术的高手,只见那个男人见对方暴起发难,竟然下意识地向着旁边一滚,不过男人没有料到的是,因为小巷实在过于狭窄,所以他并没有躲过即墨的攻击范围。 作为一个精于刺杀的高手,即墨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他的身形在地上猛地一蹬,双手环抱胸前,似老鹰扑向自己的猎物,将男人扑到后,整个四肢牢牢缠上男人的身体,双手更是将男人的咽喉死死掐住。 一切都发生地太过突然,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个黑影扑到,对方掐着自己咽喉的手孔武有力,自己一时间竟然无法睁开。 当对方的力道越来越大的时候,男人已经知道自己今日必然会死在这里,可是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楚先生没有见到,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死在这里呢。 男人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锤击着即墨的腰腹部,一下下的锤击,没有一丝留情。腰腹本就是人体脆弱的部位,被男人这么狠狠锤了几下,就算是即墨也承受不住,不过他到底是顶级的刺客,竟然硬是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巷中出现十分诡异的一幕,两个男人翻滚在地上,一个人狠命掐着另一个人的喉咙,而且从那人逐渐涨红的面部表情看来,他一定支撑不了太久了。 果然,就在即墨的双手微微放松的时候,他怀中的男人终于不再动唤了,他的手无力地垂下,耷拉在即墨的身上,两只眼睛不甘的突出,十分可怖、狰狞。 “呼,”即墨将男人的尸体从身上踢开,然后蹲在地上不停的喘气,这次可一定要唐煌多加一部分价钱,才对得起自己付出的努力。 即墨站了起来,重新打量着死在地上的男人,心中不禁想起他之前说的的楚先生,难道他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见某个人吗,那么自己如果能杀死那个人,唐煌岂不是会更高兴,他一高兴,自己的佣金不就更多了吗。 即墨一直都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谁出的钱多,自己就听谁的,于是他将布衣从男人的身上脱了下来,然后穿在自己身上。 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大,不过这都难不倒即墨,只见他的骨头在身体内噼叭作响,竟然开始变形,原本身材有些高达的即墨,竟然硬生生缩小了几寸,让自己的身高矮了一点,那件布衣也就十分合身了。 即墨摘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病态苍白的脸,这下一定可以蒙混过关吧。 即墨将男人的尸体扛起来,拾起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后,一掠飞上了房顶,待将尸体和衣服都暂时放置在房顶上后,他又淡定地回到小巷中,伸手掸了掸布衣上的灰尘后,他又重新隐没在阴影中。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 “就是这里了,朱门街四十七号,”楚炎凉看着眼前的小巷,对着身边的兰若语说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出来,”楚炎凉对着兰若语微笑道。 “有什么机密吗,还不允许我知道,”兰若语娇嗔道。 “没有什么,只是一些门中交代的事情,”楚炎凉无奈笑道,拍了拍兰若语的香肩,“就麻烦若语姑娘在此等候一下了。” “去吧,去吧,”兰若语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还是第一个嫌弃本姑娘跟着的人呢。” 楚炎凉对着兰若语告了声抱歉后,便埋头走入朱门街四十七号的深巷中。 当楚炎凉走入小巷后,便很快就注意到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那个人身上穿着布衣,面庞极其普通,这种人就算抛进人群中,也是分辨不出来的,男人的脸色又些许病态的苍白,此时正靠在阴影中。 “难道你就是项将军口中说的那个密探?”楚炎凉不确定问道。 “你就是楚先生吧,”那个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冲着楚炎凉微微一笑,人畜无害。 “我就是,”楚炎凉说着,“说吧,将你关于天书的事情都告诉我。” “好的,”那人说道。 “等等,”楚炎凉打断了那人的谈话,对着他狐疑道:“难道你不需要检查一下我的身份吗,听项将军说,你们朝廷里的人都是十分谨慎的,我看可能未必。” “原来是这件事,先生的名号威名远播,在下自然认得先生的样貌,所以为了抓紧时间,还是省了这些繁文缛节比较好,”男人不卑不亢地说道,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漏洞。 “原来如此,”楚炎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吧,既然是这样,就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是,”男人低下头,对着楚炎凉态度极为恭敬,只是楚炎凉看不见,在那人低下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148章 :偷袭,暗手 “楚先生是想知道天书的事情吗,”即墨伪装的密探嘿嘿笑道,此前在扒下男人衣服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隐藏在布衣夹层内的信纸,在那张信纸上,详细写着许多唐煌在城守府中办事的细节,以及他对于天书看法。 在那封信纸上,唐煌曾经许多次提及“天书”这一个词,所以即墨便偷偷猜测,面前的这位楚先生,想必也是为了天书而来的。 果然,他没有猜错,楚炎凉听到对方说出天书二字,显然对于之前的怀疑,已经打消了大半,他沉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先生一看便知,”即墨将那份收刮出来的的信纸,交到楚炎凉的手中。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信纸时,楚炎凉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即墨的双手。那双手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身为大修行的楚炎凉,可以很自然地看清那隐藏在对方皮肤表面的血管和筋脉,即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楚炎凉还是觉察到了,对方的手筋十分粗壮,显然经常磨练自己的手上功夫,加上对方的身上没有元气的波动,如果排除对方是修行者话,那么自己眼前的这个肤色苍白的年轻人,一定是名深谙近身格斗武技的武人。 楚炎凉看着信纸,一边打趣道:“看来你一定是名武者了,而且是个不可多得的近身格斗的高手。” “在先生的面前,在下又算得了什么呢?”即墨连忙将自己的头低下来,不让楚炎凉发现自己惊惧的神情,他的表情一连几遍,心中暗道:难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这般想着,即墨抬起头,看了眼聚精会神看着信纸的楚炎凉,心中安定,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对方并没有识破自己的身份。 楚炎凉确实没有在意眼前之人的身份,根据他的理解,作为朝廷的顶级密探,如果不是一名精通武技的武人,他才会怀疑。 楚炎凉借着微微的月光,终于可以勉强看清信纸上到底写着什么。 信中的内容,写着的无非是一些,唐煌做出的一些猜想,在信上,楚炎凉已经得知,第二卷天书唐煌应该还没有得到,一定在战族族长的身上,就算不在族长的身上,也一定在荒原,被战族族人所供奉,如果想要得到天书,必然需要深入荒原,深入那不见天日的荒原冰雪风暴中。 楚炎凉看完信纸后,将那张纸紧紧攥在手心里,仰着头看向头顶的明月。他十分清楚荒原真正的气候之恶劣,根本不是寻常修行者可以踏足的地方,如果真的要继续深入荒原,自己还能将兰若语带在身边吗? 这般想着,楚炎凉不知不觉竟然将背部背对着即墨,而他自己浑然未觉。 即墨本还在犹豫何时动手,谁成想对方竟然会将这么大的空门完全展现在自己眼前,他的眼中散射出精芒,那个眼神中充满着狡诈和阴险,在这一刻,他的杀手之魂熊熊燃起,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时机。 于是他终于动了,在他的右手上,一柄小刀顺着衣袖划了出来,恰好落在即墨的手心,那柄小刀加上手柄也不过仅有几厘米,更别提在小刀的刀身上布满诡异的黑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完全没有反光,可见一定是柄淬了毒的利器。 此前对付男人的时候,即墨没有使用这柄小刀,那是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可是当面对楚炎凉的时候,即墨身为杀手的本能告诉自己,如果不使用这柄刀,自己将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他紧紧盯着楚炎凉背过去的身影,然后一步步悄然接近他,他距离楚炎凉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只要自己将淬毒的小刀划破楚炎凉的皮肤,即墨也有把握,对方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毒发身亡,待自己清理之后,在现场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般想着,即墨的嘴角挂上最邪恶的微笑,仿佛已经看见楚炎凉倒在自己脚边,一边抽搐着身体,一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后不甘的死去。每当自己杀死目标的时候,即墨都会欣赏着目标死去时的表情,那对于即墨来说,简直比任何的东西还要上瘾。 他喜欢这种感觉,那种生命尽在掌握的错觉。 “去死吧,”即墨在心中叫道,然后右手高高举起,对着楚炎凉的脖颈狠狠刺了下去。即墨的表情狰狞着,扭曲着,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得手。 “砰,”即墨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自己的身体重重抛飞了出去,撞上小巷的墙壁上,然后重重掉到地上。 “你想做什么?”楚炎凉回过头,将信纸收进怀中,然后用阴冷的目光看着即墨。 淬毒的小刀掉到即墨的手边,此时,那只握刀的手还在颤抖。之前在自己即将得手的时候,即墨只感到一股巨力自对方的身周弹射出来,自己没有丝毫的应对之策,便被弹开。 “你,你是大修行者,”即墨终于知道之前心底的隐隐不安是为什么,那层弹开自己的气劲,明显就是只有大修行者才具有的护体元气。 楚炎凉冷冷地看着倒在小巷一角的即墨,又看了眼他手边的小刀,已然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要不是自己的护体元气救了自己一命,还真就被这个小贼蒙骗过去了。 “你不是朝廷的密探,你究竟是谁,是谁派你来杀我的,”楚炎凉沉声说道,一步步走进即墨,无形的,属于大修行者的气势从楚炎凉的身上散发出来,竟然令即墨的呼吸都有些迟滞。 “我是谁并不重要,”即墨站了起来,重新捡起淬毒的小刀,对着楚炎凉笑道:“你要知道,我是那个能够取你性命的人就足够了。” 之前他不过是被气劲震飞,其实身体并没有受到多少损伤,如今既然身份已经被识破,那么不如站出来,直接和对方撕破脸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炎凉眉头一挑,不屑说道:“你不过是一名寻常武者,而我是大修行者,你根本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是吗,修行者最怕的不正是近身格斗者,就算你身为大修行者,可你和我现在相距不过三尺,而且你的武者近侍也没有在身边,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即墨说完,已然冲出,他的身影和阴影融为一体,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将刺客的暗杀之道,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楚炎凉的面前。 “你会后悔的,后悔自己得罪一名刺客大师,”即墨的话语在阴影中一闪而逝,令人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方位。 第149章 :你不过是个小人物 对于刺客这种特殊的职业,楚炎凉是不陌生的,早在自己下山之后,自己遇见的刺杀的次数,抵得过别人的一生。 所以,当即墨蓦然消失在小巷的阴影中时,楚炎凉并没有任何惊慌,不仅是因为基于自身实力的肯定,同样也是因为在对付这类连修行者都算不上的刺客,楚炎凉实在没有心情和对方大战一场。 兰若语还在巷子外面等着自己,楚炎凉不想让她等久了。 当即墨的身形隐藏在阴影中的时候,楚炎凉也已经动了,零落雪握在手中,银白色的剑芒自他的手中亮起,然后横斩向即墨。 那一道剑芒势如破竹,上面夹带着楚炎凉身为大修行者的天地元气,楚炎凉相信,刺客必然无法和这一击硬拼,只要对方躲避,自己便能捕捉到刺客的移动轨迹,从而全力击杀掉他。 即墨眼见楚炎凉这一剑横斩而来,而且带着无匹的威势,自知无法承受,可是他也瞧出眼前的少年十分聪明,竟然知道封锁自己的移动范围,让自己一步步跌进少年设下的陷井。 即墨的嘴角在阴影下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身为精于刺杀之道的杀手,即墨很快就相通其中的奥妙,既然少年不是势在必得吗,那么着急这次就遂了他的心愿,躲开这一击,不过等待少年的,可不是势在必得的一击,而是死神的微笑。 对,就这么轻视我吧,即墨在心中大笑着,对手越是放松,越是不屑,自己便越有可乘之机,将匕首插进少年的咽喉。 即墨侧身躲过那道凌厉的剑气,而这个时候,楚炎凉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大叫道:“你上当了。” 即墨没有说话,他只是打算用亲身行动来展示自己的技巧。 即墨的脚步在地上连点,只是简单几个动作,可是他的身形已然消失在楚炎凉身前,楚炎凉甚至没有回过神来,即墨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是……”楚炎凉惊讶道,刺客的步法,是他从未见过的,仅仅只是几步之间的交替,他竟然能躲过零落雪的一刺。 “这是瞬步,只有顶级的刺客才可以研习的一种步法,也是我赖以生存的根本,今日你有幸见识,我便不打算让你继续活下去。”即墨冷笑着,手中那柄淬了毒的小刀,再次向着楚炎凉的咽喉划去。 只不过这次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楚炎凉清楚看见,在小刀的刀身上,弥散着一层薄薄的淡紫色气流,那层紫色气流缠绕在小刀上,令楚炎凉看见了死亡的威胁。 “这是什么?”楚炎凉微微一偏头,躲过了即墨的一击后,讶然问道。 “你的问题还真是多,”即墨不耐烦道,紧接着欺近楚炎凉,那柄小刀瞬间穿越两人之间的距离,笔直来到楚炎凉的咽喉。 “我只是好奇而已,”楚炎凉用零落雪挡下对方自信的一击后,和刺客拉开一段距离,他的眼瞳紧盯着刺客,微笑道。 “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笑的出来,”即墨哑然,“你可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微笑的人了。” 见楚炎凉没有说话,即墨又自顾自说道:“刀身上的这层紫气,是我炼制的一种可附着元气,我从那些修行者的身上提炼出这种物质,然后附着在我的武器上,这样,我就不用惧怕大修行者的护体真气了。” “难道那些修行者都是傻子,会由得你随意提取?”楚炎凉问道。 “他们当然不是傻子,”即墨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可如果他们都死了,就不会提出质疑了,不是吗?” “你杀了许多人?” “是呀,多到我都数不过来了,”即墨说道,“恐怕有上百之数。” “看来你果然是个刺客中的精英,”楚炎凉赞许地点头,令即墨完全不明白少年在想些什么。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即墨冷冷道,他似乎已经看出了少年的计策,难道在小巷的外面,还有少年的援兵,那么自己现在可不能和少年继续闲聊,而需要速战速决。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即墨问道。 楚炎凉一愣,旋即大大咧咧承认道:“竟然被你发现了,看来你还是个有头脑的刺客。” 即墨显然无法忍受楚炎凉的嘲弄,于是在他的左手,一柄一模一样,泛着紫气的小刀被他握在手中。 “这些废话你还是留到地狱里去说吧,”即墨大喝一声后,已经冲出了阴影,来到楚炎凉的面前。 “终于出来了,”楚炎凉一咧嘴,庞大的气压自他的身周浮现,令冲出来的即墨心底一颤。 “身为刺客,竟然离开隐蔽的阴影,看来你这个刺客还不到家嘛,”楚炎凉微笑着,一个旋身已经来到了即墨的身后。 即墨连忙向后一挥刀,楚炎凉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嘲笑道:“归根结底,你还是个武人,即便有些技巧,却并没有达到化境的程度。” “放屁,”即墨狠狠喘着气,无论他如何变换脚步和身法,他却始终无法捕捉到楚炎凉的影子,几番回合下来,绕是他,也不禁微微有些气喘。 “我从小便习练刺杀之道,精通暗杀、炼毒、暗器等数十种杀人技巧,我的实力即便是我的老师,也是十分认可的,你竟然说我还没有达成化境,简直是笑话。” “当然是笑话,”楚炎凉突然站定在原地,就站在即墨的眼前,“你修炼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杀人,根本没有思考修炼的真正意义,就算你将你口中的这些技巧,再多磨练个五六年,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你完全没有领会其中的意图。” “为了一己私利而去修炼,那不是修炼,只是让自己离变成杀人机器更靠近一步罢了,”楚炎凉说着,却句句刺在即墨的心上。 “你懂什么?”即墨狰大瞳孔,怒声骂道:“你们这些人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哀的,如果我不会这些东西,我恐怕早就已经死去。” “这个天下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即墨惨笑着,将手中的一柄刀飞向楚炎凉,刀势极快,不过还是被楚炎凉侧身躲过。 乘着这段时间,即墨的身影再一次冲出,他狰狞着面孔,恨不得将楚炎凉吃了。 “小人物终究只是小人物,”楚炎凉躲过刺客的那柄飞到后,随手一掌拍在刺客的脸颊,将刺客扇飞。 “咳,”即墨的眼神满是震惊,嘴角流出鲜血,脸颊通红,高高肿起。当即墨再看向身前的少年,目光中满是惊惧。 一巴掌就将自己扇飞,怎么可能? 少年一步步走近刺客,看着刺客那因为恐惧而收缩的瞳孔,用充满悲凉的语气道:“从始至终,你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第150章 :漫天的黑色血液 楚炎凉抽出零落雪,将洁白无暇的剑身架在刺客的脖子上,即墨甚至能够透过肌肤,感受到剑身上传来的冰冷寒意。 “你要杀我吗?”即墨问道。 楚炎凉听罢只是莞尔,对着刺客笑道:“你这人实在是可笑,明明就是你要杀我,现在反而开始向我求饶了么。” “我不是向你求饶,”即墨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我只是想在临死前,知道什么才是修炼的意义。” 即墨低着头说道,神色惘然。 楚炎凉见刺客已经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刺客的身边,开始对他耐心解释道。 这是十分诧异的一幕,明明上一刻两人还是生死敌手,现在竟然可以坐在一起,探讨关于修炼的意义了。 “我想你小时候,你的师傅一定是把你当成工具训练的,完全没有告诉你我们为何需要修行,他不过只是单纯地利用关系罢了。”楚炎凉说道。 “确实如你说所,”即墨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不过是将我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我出师的那一天,我亲手杀死了他,我就是用这把匕首,在他睡觉的时候,割下了他的头颅,”即墨狞笑着。 “你真是个残忍的人,”楚炎凉撇撇嘴。 “如果不残忍,就不要做一个杀手,”即墨说着,“我又不是生来心肠就是硬的,还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世界,它逼迫着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却不得不按照它的吩咐去完成,因为如果我抗拒的话,等待我的下场只有死亡。” “你是暗堂出来的刺客么?”楚炎凉突然问道。 “当然不是,”即墨自嘲一笑,眼神中满是无限的向往,“对于刺客来说,暗堂就像那些神秘之地,是大陆上所有刺客的天堂。每一位刺客,都以进入暗堂为荣,而能够进入暗堂的刺客,绝对都是精通刺杀的刺客大师,他们甚至可以轻而易举暗杀掉大修行者,而不像我,连你也打不过。” 楚炎凉听了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这都能扯到我身上来。” “唉,”即墨叹息,“每当我接到的任务是刺杀修行者的时候,我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就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一个不会秘术的武人,在面对大多数修行者的时候,只有必死一途。不过我的运气一直都是不错的,几次任务下来,被我杀死的修行者也有七八位,可是我依然活着。” 说到这里,即墨的脸上满是红光,显然自己也是十分得意。 “然后你输给了我,”楚炎凉打断他的臆想,将他拉回现实。 “对,”即墨低着头,沮丧道:“对于刺客来说,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可是我竟然还能在这里和你闲聊,这实在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我也觉得十分神奇,有人要杀我,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他,”楚炎凉挠了挠后脑勺,“或许我们身上有共通点吧。” “共通点?” “对,”楚炎凉说道,“我一年前也和你一样,无法修炼秘术,以为一辈子只能当个武者,你知道吗,那种无法修炼的绝望。无法修行秘术,就意味着永远不是修行者的对手,可是我不甘,在老师的指导下,我将我的武技磨练到化境,磨练到连修行者都可是击杀的程度。后来,我竟然可以修行了。” 楚炎凉看着肤色苍白的即墨,激动惊喜道:“你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吗,就好像几天没饭吃、没水喝,然后突然有足够你吃一辈子的东西放在你的面前。” “你这个比喻太粗糙了,”即墨说,顿了顿后,“不过你说的东西我都懂,”即墨看着楚炎凉,心中充满羡慕。 这个世上有多少武人可以熬出头,成为修行者?他们大部分都死在了战场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会有人为他们立上一块墓碑。当黄沙将他们掩埋,他们还能剩下什么,被世人得知呢? “你能明白就好,”楚炎凉就像遇见了一个能说话的朋友,对着刺客滔滔不绝,完全没有理会依然严峻的场面。 两人说了大约一刻钟后,不约而同地,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缄口不言。 当街上的喧嚣都已经减少的时候,皎洁的月光已经开始偏移,楚炎凉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大氅上面的灰尘都落,对着刺客说道:“话也说了这么多,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哈哈哈,”即墨大笑着,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是呀,是该做个了断了,毕竟我才是杀你的那个人。” “来吧,”楚炎凉说。 即墨什么话都没有说,在他的身周弥漫出一层淡淡的黑色的气体,那气体围绕着他的身体,将他完全包裹其中,随着那层黑色气体越来越浓密,即墨的身子开始扭曲着干枯,他身上的血肉就像被什么东西吞噬,露出骨头本来的形状。 顿时,本就病态的刺客,变得更加病态。 “这是,”楚炎凉惊讶道,“魔功。” “对,这确实是一门魔功,一门靠吸收寿元为支撑的魔功,我的身体之所以会这般消瘦,都是因为我修炼它的缘故。” “你这又是何必,”楚炎凉皱折眉头,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被魔气缠绕的刺客。 “哼,”即墨冷哼一声,“这是我能运用的最强大的一击,也是我的最后一击,一击之后,我死。” 即墨说完,瞬步踏出,顷刻间来到楚炎凉身前,一拳夹杂着那团魔气,向着楚炎凉抡过来。 楚炎凉侧身闪开,零落雪出鞘,一剑挥出,斩断刺客的一条手臂。 即墨退后两步,捂着受伤的左臂,令人恐惧的是,那断臂的伤口处,竟然流出的是黑色的鲜血,那些黑血滴落在地上,地砖竟然冒出丝丝青烟,顷刻间便被黑血腐蚀。 即墨顿住两步后,身形再一次展了起来,他仅剩的一只手,袭向楚炎凉的胸口,楚炎凉清楚看见刺客的黑色手臂上,黑雾越发浓郁。 “铛,”那只黑色手臂狠狠击打在零落雪上,让楚炎凉没有想到的是,刺客身上的黑雾,竟然沾染在零落雪的剑身上,即便只有一丝。 即墨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完全不在意自己只剩下一只手臂。 楚炎凉挥舞出零落雪,剑锋划开刺客的皮肤,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伤口,可是刺客浑然未觉,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全力向着自己飞扑过来。 “死吧,”楚炎凉双手握在一起,伸手结印,零落雪悬浮在他的身前,然后如一道流星,直接贯入刺客的眉心,将刺客的身体钉在小巷的墙壁上。 “这就是我的结局么?”即墨的身体抽搐着,竟然还能说话。 “不错,这就是你的结局,不要怪这个世界太无情了,”楚炎凉摇了摇头,惋惜道。 “可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即墨……”即墨说完,整个身体剧烈地膨胀,然后猛地炸开,黑血混杂着破碎的骨头和漆黑的脏器向外喷溅。楚炎凉早已经见识过黑血的可怖,连忙将零落雪召回到自己身前,组成金光剑阵,将那些黑血全部阻挡在身前。 而那些被黑血溅到的墙壁,顿时冒出一阵令人鼻子发痒的青烟,那股味道闻之令人作呕。 黑色的血液漫天整条小巷,金色的剑阵后,楚炎凉的表情冰冷。 “楚炎凉,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动静,兰若语不可能没有听见,她急促跑进小巷中,正好看见了满地的黑色,和那个被剑阵保护的少年。 “没事了,”少年将剑阵收了起来,对着兰若语和煦笑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第151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门街四十七号的小巷很快被封锁起来,一队队的卫兵将这里团团包围。一名大衍的军官指挥仵作,将那些黑色的血液提取出来后,很快命人将小巷打扫干净。 房梁上的密探尸体也被发现,楚炎凉看着那个人的尸体,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朝廷暗探。 楚炎凉坐在警戒之后的一节台阶上,闭目沉默,即墨的自爆依然映在自己的脑海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而且死无全尸。 “你还好吗?”兰若语坐在楚炎凉的身边,对着他说道,看着楚炎凉微颦着眉头,显然今天晚上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谁能想到,在漠北城中,竟然还有战族人埋伏的密探。 在得知了这件事后,项千秋大将军大为震怒,连夜命令全城封锁,实施宵禁,然后派出所有的城卫军挨家挨户进行排查。项将军手下的部将们从来没有见过项老将军发这么大的火气,当项千秋拍着桌子下令一定要将所有的刺客揪出来的时候,项千秋其实早已经心惊胆颤。 那可是倾城山这一届的代表,如果死在漠北城,万一倾城山的教习们怪罪下来,万一山主怪罪下来,项千秋可不认为自己可以承受倾城山的怒火。 不过项千秋的烦恼似乎是多余的,在这件事发生了四五天之后,倾城山的文书,也从来没有出现在案桌上。 不过现在,项千秋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能尽全力阻止继续发生这种事,于是在经历了惊喜的一夜后,注定了漠北城的居民,还要经历同等程度的惊吓。 作为当事人的楚炎凉,此时正坐在石阶上,久久沉默不语,兰若语安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没有去打扰他。聪慧如兰若语,自然知道楚炎凉现在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那些恼人的审问。 远处的卫兵们本想上前盘问,可是在看见少年身边那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儿,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露出会心的微笑,感叹少年的艳福。 “你知道吗,”沉默许久的楚炎凉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原本我以为我早已不会在意死亡,可当那些人一个个死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心里竟然还会生出莫名的伤感,我是不是很没用呀。” 楚炎凉苦涩说道,看得兰若语心中一阵疼痛。 “那只是因为你的善良还没有泯灭,”兰若语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他们为了权利,为了金钱,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去伤害许多无辜的人,这种人就算是世间的最强者,也只是一个可怜人,当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失效的时候,就是他们最落魄的时候。” “你说这些是来安慰我的吗?”楚炎凉似笑非笑地看向兰若语,少年的笑容在兰若语眼中,令兰若语微微害羞。 “难道你需要这些不疼不痒的安慰吗,”兰若语不服气地说道:“你可是山主的亲传弟子,是倾城山游历天下的代表,你的名字注定是要被后人所记住的,难道还需要我来安慰吗?” “说的也是,”楚炎凉从石阶上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既然天书的下落已经确认,你会跟我去荒原吗?” 楚炎凉伸出右手。 兰若语害羞地将头埋在膝间,似乎是相通了什么东西后,将纤手搭在楚炎凉伸出的手上,当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极淡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 楚炎凉将兰若语一把拉起,牵着她的手,对她说道:“放心吧,去荒原的路上,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 “嗯,”兰若语低着头,不敢直视楚炎凉炽热的目光,她怕自己深深陷入这样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他们的身影向着小巷外面走去,一队队的城守军在街道上来回地巡逻,他们似乎知道少年和少女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人上前来打扰他们。 夜空下,年轻的男女肩并着肩,静悄悄地行走在只有城守军的街道上,当那最后一列城守军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天边划过一颗流星,流星拖拽着灿烂的尾巴,划过荒原,划过漠北城的天空。 …… …… 刺客一事,在经过了几天的调差和搜寻后,已经确认漠北城中再也没有敌人的踪影后,漠北城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项千秋在入驻漠北城的第二天,就发布了将粮食分给城中百姓的命令,即便联军士兵们多有怨言,可这既然是项千秋大将军下达的命令,他们就会严格地去执行,至于后续部队何时会来,那已经不是他们应该思考的问题了。 楚炎凉受到刺杀的第二天,项千秋就将楚炎凉叫到了城守府中,对他嘘寒问暖,并且要求楚炎凉只要还待在漠北城中,一定要带上自己的私人亲兵。不过楚炎凉可不是一个老实的家伙,在听到项千秋要为他配备亲兵之后,便以要单独修行为名,婉言谢绝了项千秋的要求。 楚炎凉可不是傻子,好不容易获得了兰若语的好感,不乘着这段难得的清闲时光,好好培养感情,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的电灯泡。。 项千秋阅历无数,哪能不知道楚炎凉的小心思,在笑骂之后,也无可奈何,只能由得楚炎凉继续去胡闹。 在这段安闲的时光里,楚炎凉时常拉着兰若语在漠北城的街头,体验这里的人文环境,和各种只在这里才能吃到的特色小吃,漠北城的居民也时常在城里的大街小巷看见这么一对金童玉女,那时,人们的脸上会露出祝福的微笑。 城中最不高兴的,恐怕就属密宗的李听安长老和寒南烟,寒南烟还不算什么,毕竟她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剑痴马上就会赶到漠北城,所以寒南烟整天就扮着一个花痴样,穿着自己最心爱的衣服,趴在窗口,盼望着自己的情郎早些到来。 可是李听安可是恨得牙齿痒痒,自从上次和楚炎凉坐而论道,被楚炎凉气得吐血之后,李听安看着每个人,都好像在低声议论自己,说着自己的坏话,她巴不得楚炎凉这个小崽子死在刺客的手里,自己就不用时常看见楚炎凉,在自己的面前蹦蹦跳跳了。 当联军进驻漠北城的第三天,剑痴和红颜终于赶到了漠北城。因为剑痴的伤势在路上恶化的原因,本来定于两天前可以赶到的,竟被生生延后了两天,所以使得他们今天才到。 在漠北城的城门,早就有密宗的人马收到剑痴的消息,等候在此,寒南烟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望着远方翘首以盼。楚炎凉和兰若语也被项千秋老将军强行拉过来,使得楚炎凉心生不满。 当剑痴和红颜的身影从远处慢慢接近的时候,寒南烟已经扑进了剑痴的怀抱。 “剑痴大师兄,你终于来了,”寒南烟说着,赖在剑痴的怀里不愿出来。 “好了,南烟,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剑痴怀里抱着寒南烟,安慰道。 “怎么你会在这里,”莫名的诧异声回响在剑痴的耳畔,正在楚炎凉百无聊赖,正打着哈切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袭红影是那般显眼,那般熟悉,使人完全无法忽略那个人的存在,那个红影自己曾经在荒芜戈壁上遇见过一次后,便消失无踪,也正是那个红影,将自己打下了地洞,给予了自己天大的机遇。 第152章 :最明亮的那颗星 “你怎么会在这里?”红颜惊讶地看着在城门口,无精打采的楚炎凉。 即便是第二次见面,但红颜依然第一眼就认出了楚炎凉,不是以为楚炎凉的俊美外貌,而是因为他背上的那张长弓。当初在荒芜戈壁的时候,红颜便伤在了楚炎凉的箭下,如今再一次见到,怎么不认识。 对于楚炎凉,红颜还是很有好感的,即便自己的师叔一再认定楚炎凉就是天煞孤星,认为他是注定被上天遗弃之人,可是在与楚炎凉短暂的接触后,红颜相信楚炎凉不是这种人。 在地宫中,楚炎凉愿意牺牲自己,也不愿让司徒静受到伤害,让红颜很是心动。 “你怎么也来了?”见到红颜,楚炎凉也是十分诧异。虽说天下青年才俊都汇集荒原,可是能在漠北城见到这个曾经险些要自己性命的少女,不知道为何,楚炎凉还是有些感慨的。 “你都可以来荒原,难道我就不能来吗,”红颜漫步走到楚炎凉的身前,对着他哼了一声,“别忘了,是红莲寺发布的诏书,你们才都会来荒原,我作为枯融大师的首席弟子,更是应该出现在这里。” 红颜说着,眼光扫向楚炎凉身旁的兰若语,面色顿时一变,目光不善,道:“这个人是谁,你的静儿呢?” 红颜的话令楚炎凉尴尬,于是他连忙摆摆手,对着红颜介绍道:“这位是兰若语,是……” “我自然知道她是谁,我只是好奇她会在你身边,”红颜打断楚炎凉的话,嘲笑道:“怎么,你的那个静儿没有陪你来荒原,你就可以始乱终弃,另寻新欢了。” “你说什么呢,”楚炎凉略微有些生气,“我和若语姑娘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哼,”红颜双手环抱,撇了兰若语一眼,“我才不信呢,楚炎凉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竟然是个这样的人。”红颜说着,一把推开楚炎凉,向着漠北城走去。 “我……”楚炎凉一时语结,对着兰若语报以一个抱歉的神情,“他似乎误会我们了。” “没有关系的,”兰若语十分理解地摇摇头,“红颜姑娘只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稍后我们向她解释解释就行了。” “恩,”楚炎凉笑道。 楚炎凉和兰若语在一起“打情骂俏”的模样,剑痴可全看在眼里,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怀中的寒南烟,而是用恶毒的双眼看向楚炎凉。 “师兄,你受伤了,”寒南烟从剑痴的怀里蹦了出来,她到现在才发现,在剑痴的的胸口上,缠着厚实的绷带,绷带包扎的十分简陋,甚至还有一些鲜血渗出来。 “我没事的,不过是一点小伤,修养几天就没事了,”剑痴抚弄着寒南烟的秀发笑道,那恶毒的眼神也完全收敛。 “师兄,这是谁干的,我告诉长老们,去给你报仇,”寒南烟气呼呼的,竟然有人敢伤害自己心目中的剑痴大师兄,那人实在是活腻歪了。 “没事的,在密林的时候,我遇见了唐煌。” “唐煌!”寒南烟惊讶道,“这些伤都是唐煌打的。” “没错,”剑痴苦涩的点点头,“是我技不如人,活该被唐煌打败。” 看着剑痴的苦涩表情,寒南烟缄口沉默,她深知剑痴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如果现在继续打击他的积极性,一定不是自己想见到的。 “师兄,已经没事了,唐煌也已经走了,走吧,我们进城,今晚为你接风,”寒南烟拉着剑痴的手,向着城中走去。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进城吧,今晚在城守府设宴,各位可一定要给项某一些薄面呀,”项千秋抚掌,微笑着,示意众人回城。 …… …… “看呀,那就是剑痴大人。” “真的呀,真的是剑痴,他竟然也会到漠北城来。”众人一进漠北城,四周便有许多漠北城的居民自四面八方赶来,其中大多数是女子,因为她们都是来看剑痴的。 进了城后,剑痴也挥手向着周围众人示意,更是引得一阵狂热的尖叫声。 楚炎凉和兰若语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脸不耐说道:“剑痴怎么有这么狂热的人气,你看看周围那些花季少女,她们恨不得把剑痴吃掉,我长得也不赖呀,怎么没见他们对我如此。” 看着楚炎凉不知缘由的不高兴,兰若语抿嘴一笑,“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么?” “无论是在大汉,还是在大夏,亦或是大衍,只要是剑痴出现的地方,必然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不仅是因为他面相英俊,人们也是认为,他今后必然会是密宗的掌教,如果哪位俏人儿被他看中,几乎毫无疑问会成为未来的掌教夫人。” “可是他不是有寒南烟吗?”楚炎凉皱眉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兰若语巧笑嫣然,“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女人都是白痴的。” “我懂了,”楚炎凉突然一拍手,吓了兰若语一跳,“既然你也是汉人,那么你喜欢他吗?” “你怎么问我这种问题,”兰若语脸颊微红,羞愤于楚炎凉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地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说嘛,求你了,”楚炎凉拱手拜托着,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好了,好了,”兰若语心中一软,“我不喜欢他,这样行了吧。” “我就知道,”楚炎凉欣喜道,“我就知道你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 “那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他呢?”兰若语眼珠机灵一转,狡黠问道。 “我不依,”楚炎凉一说出来,就知道坏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孟浪了。 见兰若语羞得又将头低了下去,楚炎凉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越解释,兰若语的脸变越红。 是吗,原来他不依呀,原来在他的心中,我还是有些位置的。 “好了,我错了,你不要再低着头了,我很难过的,”楚炎凉哀求着。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肆无忌惮地说些胡话,”兰若语佯装羞怒,娇声骂道。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楚炎凉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然后又恢复了嬉皮笑脸。 当队伍来到城守府的时候,剑痴因为要治疗伤势,已经先一步离去,而剩下的人自然也都散了,只剩下楚炎凉和兰若语。 “今天晚上穿得漂亮点,”楚炎凉对着兰若语说道,“我想看你漂亮的样子。” “可是我这次来没带什么衣服呀,”兰若语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喏,”楚炎凉将一只袋子从大氅下取出,放到兰若语手中,“这里面的钱,足够你买一件新衣服了。” “我不能要,”兰若语急忙将那只钱袋推脱。 “接着,”楚炎凉强硬地那钱袋塞进兰若语手里后,就转身跑开了,“我要今天晚上,你成为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 第153章 :宴会 当夜幕悄悄降临漠北城的时候,明亮的烛光却将城守府照耀地灯火通明,在这里,项千秋大将军将摆下宴席,宴请远方来的客人。 城守府的议事大厅已经被重新布置,高大的沙盘木桌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的酒桌,它们分列在大厅的左右,而在大厅的正中央,项千秋端坐在那里,手中高举着酒杯,对着四周的宾客哈哈大笑。 在他的前方,是联军中所有的军衔至少是统领的人,在其后,便是密宗的李听安长老、寒南烟和剑痴。剑痴腰间的绷带已经由专业的医师重新换过了,此时,他正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挂着最正常不过的微笑。寒南烟坐在剑痴的身边,傻呵呵地看着他,仿佛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欣赏他侧脸的机会。 红颜就坐在密宗众人的旁边,作为红莲寺的代表,她虽然十分讨厌这种聚会,但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大厅中,看着周围的人觥筹交错,红颜只想打哈欠。 红颜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那个位置是楚炎凉的,不过他似乎还没有出现,宴会早就已经开始,红颜不知道那个无耻的人跑到哪里去了,不会又和那个新认识的兰若语鬼混去了吧,红颜心里想着。 正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大厅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呼。 在大厅中晕黄灯光的点缀下,那个无耻的人儿终于款款走了进来,少年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身上的深褐色大氅披在身后,显得意气风发。可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少年手中牵着的那个美人,兰若语轻轻将手搭在楚炎凉的手心里,身上穿着一件金黄交错的华贵薄纱,将她本就完美的身材更是凸显,就像一位降落凡间的公主。 兰若语的脸通红着,似乎不是很习惯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身上的这件衣服,是楚炎凉找遍整个漠北城,才好不容易买到的最贵的一件衣服。柔滑顺美的丝绸穿在身上十分舒畅,比自己的那件衡山派弟子的袍子,要舒服很多,可是也暴露很多,就算是楚炎凉,也是苦苦哀求,兰若语才勉为其难穿上的。 如今,看着大厅中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兰若语终于知道了楚炎凉的想法,此时此刻,她就是大厅中最耀眼的那颗星。兰若语的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她微微羞涩抬头,看了眼牵着她的楚炎凉,那个少年嘴角噙着笑,目光直视着前方,仿佛牵着的是整个世界。 这种感觉很好呀! 见到两个金童玉女缓缓走入,红颜的眼角不屑哼道:“真是好不知耻,竟然穿这么暴露的衣服,”红颜口中说着,心中却有一种渴望,希望那个被少年牵着的人,要是自己该有多好。 剑痴的眼神像是要迸射出浓浓的火焰,恨不得现在上前将楚炎凉杀死,然后夺过他身边的少女。 你算是什么东西,剑痴的在心底骂道,世人哪个不知,兰若语是喜欢我的,你凭什么将若语从我身边夺走。寒南烟也瞧见了剑痴的看向兰若语时的炽热的目光,顿时气道:“剑痴师兄,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剑痴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寻常的本色。 “哼,我都看见了,你就是对那个兰若语念念不忘,她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符师,她如果不是王胜之的徒弟,又有谁会在乎她。” “不要再说了,”剑痴对着寒南烟怒道。 “剑痴师兄,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生我的气,我不理你了,”寒南烟将头别过去,不再看着剑痴,生气道。 剑痴尴尬地一笑,掩饰自己的无奈,“好了,我不喜欢她总行了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耍些小性子。” “这可是师兄自己说的,如果师兄还是喜欢那个女人,我就是去告诉师傅。”寒南烟嘟着小嘴,委屈道。 一见寒南烟提起师傅,剑痴就是一阵头疼,因为无论是在师傅的心中,还是在萧谨言的的心中,他们都已经认定了寒南烟,就是密宗未来的掌教夫人,自己如果忤逆他们的意思,后果可实在很可怕。 “炎凉,你们来了,”项千秋对着两个人和蔼一笑,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是那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此时的项千秋,更像是一个看着后辈的老人。 “项将军,我们来晚了,只是希望你不要怪罪,”楚炎凉双手抱拳,对着项千秋深鞠一躬,微微抱歉道。 “无妨,”项千秋抚着本就不多的胡须哈哈一笑,又看了看楚炎凉身边的兰若语,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了若语姑娘,我可不会饶了你。” “将军,”兰若语脸色羞红,娇嗔着。 “项将军似乎误会了什么,”楚炎凉说。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我还是了解的,等这次荒原的任务结束后,你抽空来一趟洛阳,我亲自为你们俩证婚。”项千秋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炎凉尴尬地看了眼项千秋后,拉着兰若语向为他们准备的位置走去。 当楚炎凉落座之后,看到的就是红颜愤怒的眼睛,于是他连忙将目光移开,不敢和红颜对视,似乎心中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好好好,既然人都到齐了,大家尽情饮酒,今夜不醉无归,”项千秋站了起来,四周的联军统领们纷纷附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擦干嘴角,大声喝道:“将军,好酒。” 一时间,众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楚炎凉也随意吃了些桌上的食物,不过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安静地坐在原地,沉默不语,并没有因为周围人们的高兴,而融入其中。 对面的红颜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年,短短几个月过去,自己似乎不太了解这个少年了,自从少年成为了修行者之后,他似乎变了,具体变化在哪里,红颜也说不上来,不过这种变化是真切感受到的,似乎少年对于身边人,尤其是对普通人的态度,有了质的变化。 楚炎凉,难道你真的变了吗,红颜看着楚炎凉身旁的兰若语,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第154章 :第二次坐而论道 “各位此次能赏脸来到宴席,是项某的福气,”项千秋端着酒杯,面色微红,显然是因为年纪大了,有些不胜酒力。 “项某一介武夫,可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当世间的大修行者,项某这杯敬各位,”项千秋说罢,双手握杯,一口清酒下肚后,身子摇摇晃晃,又跌坐回座位上,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看来项将军喝醉了。” “是呀,想当年,项将军可是鼎鼎有名的千杯不醉,想不到今日还是醉了。” “我没醉,”项千秋艰难地起身,招招手,可是从他的神态来看,俨然就是一副醉鬼姿态。 “看来项将军醉了,我们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红颜从位置上站起,一抖那袭红袍,准备向着大厅外走去。 “红颜姑娘此时离去,恐怕不妥吧,”说话的是密宗另一位长老黄树,他此前一直在队伍中沉默寡言,所以以至于人们忽略了他的存在。 密宗长老黄树是一位年约六十的老人,满头银丝,此前在宴会上一直坐在李听安的身侧,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并不为人们所熟知,再加上黄树长老本人,平日里除了钻研那些经史典籍外,便没有其他嗜好,所以认识他的人也不多。 只是这么一位长老,今日竟然开口说话,不只是众人惊愕,就连密宗众人也是不明白黄树长老的意思。 “黄树长老,你这话又是何意思?”红颜显然是认识黄树长老的,她转过身来,对着黄树长老长作一揖,显得极是恭敬。 “世人皆知,荒原唐煌、密宗剑痴、红莲寺红颜、衡山派兰若语为当世年轻之辈四大强者,如今既然四人中有三人在此,我们何不借此分个高低,看看究竟是哪方势力更胜一筹。”黄树长老嘴角挂着莫名的微笑,让人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 “你说什么?”听了黄树长老的话,红颜的眼睛眯了起来,缓声说道:“黄树长老,就算要分出个高低,也要讲究场合吧,如今这么多人汇集在此,恐怕不妥当吧。” “没有什么不妥当的,”黄树长老又是一笑道,接着用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红颜和一直坐在座位上的兰若语,“莫非你们不敢?” “谁说的,”红颜的脾气本就火爆,被黄树这么一挑拨,如何能忍,她大步走到密宗等人的面前,冷冷地看向黄树长老,又看一眼无辜的剑痴,“你想怎么比?” “很简单,”黄树长老笑着说道,已经从座位旁拾起两个蒲团,放到众人的眼前,“我们坐而论道。” “师叔,你在做什么?”这时,剑痴实在弄不懂自己的这个师叔吃错了什么药,平时一副沉默寡言,事不关己的模样,现在竟然会当中提出来要坐而论道。 反倒是李听安立刻明白了黄树的行为,暗中已经对他赞许道:不愧是密宗长老,竟然知道挽回密宗的颜面。此前因为自己输给了楚炎凉,所以黄树作为密宗的长老,终于坐不住了,他熟读经史子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毛孩在自己眼前撒野,所以才出现了现在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红颜大咧咧坐到那块蒲团上,静静地看着自己对面的黄树长老。四周本来已经喝醉酒的那些军中统领们,一见这个仗势,顿时也来了兴致,纷纷将二人围在中间,大声喝彩着。 楚炎凉懒洋洋瞟了眼红颜和那个叫黄树的长老后,便继续漠不关心。 “难道你不关心他们之间,谁胜谁负么?”坐在他身旁的红颜轻声说道。 “不用看也知道,红颜必输无疑,”楚炎凉果断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红颜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让她去实战一番,我确信,就算是剑痴也不敢有必胜的打算,可是要是论口上的功夫,可绝对不是那个黄树的对手,”楚炎凉理性地分析着,“那个叫黄树的长老,我此前也见过,不过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虽然没有什么修为,可是辩论的功夫就算是当世也没几个人能赢他。” “所以你认为红颜会输是么?” “不是认为,是绝对,”楚炎凉大个哈哈,“你先看着吧,等他们比完了,就叫醒我,”楚炎凉说完,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我想问红颜姑娘,天为什么是蓝的?”黄树长老胸有成竹。 “这不是废话吗,天不是蓝的,难道还是红色的吗?”红颜顿时怒道。 “不错,天就是红的,”黄树长老微笑道,却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不是吧,这老头真会扯,天是什么颜色我们还不出来吗。” “就是,这老头一定是魔障了。” “各位骚安勿燥,”黄树长老挥挥手,对着众人说道:“我说天是红色的,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不知各位有没有注意到,这天呀,肯定是不止一个颜色,在凌晨的时候,它是一种蒙蒙的暗蓝,只有到早晨的时候,才会成为各位口中的天蓝,而到了黄昏的时候,它又会变得暗沉,成为火红色,所以我说天也是红色的。” “原来如此,”周围众人听了黄树长老的解释后,纷纷赞同道。 “果然天不是蓝色的。”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红颜从蒲团上站起,指着黄树的鼻子骂道。 “红颜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大可以反驳我,只要你说服我,我无话可说,”黄树一摊手,却让红颜无可奈何。 自己平日里本就讨厌这些酸腐的论道,平时有什么矛盾都是直接用拳头解决的,什么时候自己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位黄树长老既然说天是红色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说天是绿的,是紫的,是橙的呢?”一个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回身看去,不知何时,楚炎凉已经走到了众人的身后,看着黄树长老说道。 黄树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面色顿时恢复平和,“原来是楚师侄,不知你又有何高见呢?” 楚炎凉走到红颜的旁边坐下,没有回答黄树的问题,而是看向红颜,叹息一声,“你又不知道你的脾气,这些论道的文人玩意,又哪是你应该做的。”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红颜将头扭过去,不愿搭理楚炎凉。 楚炎凉无奈一笑,接着回过头看向黄树,“既然长老的问题这么刁难,就让我出一道题考考黄树长老,希望长老能够答出来。” “笑话,这世上难道还有我答不出来的题目?”黄树长老嘴角微微一翘,充满自信。 “敢问长老,面包能吃吗?” “可以。” “米饭呢?” “也可以” “香肠呢?” “可以。” …… 楚炎凉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说出,不过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既定事实,众人还以为楚炎凉又什么主意,原来不过是些小儿科的东西。 “黄瓜能吃吗?” “可以。” “西瓜能吃吗?” “也是可以的。”黄树不厌其烦地回答道,他倒要看看楚炎凉要耍什么花样。 “既然黄瓜和西瓜都能吃,那么敢问长老,什么瓜是不能吃的?” “这……”黄树的头脑一时没有转过来。 场中众人也是在思索楚炎凉提出的问题,只有兰若语嘴角挂着笑,她已经知道楚炎凉要做什么了。 就在众人都想不出,黄树长老也是束手无策的时候,红颜突然凑到楚炎凉身边,低声问道:“楚炎凉,什么瓜才是不能吃的呀。” 楚炎凉听罢微笑道,一拍红颜的脑门,说:“就是你这个傻瓜不能吃。” “哦,”众人一阵哗然,原来是傻瓜才不能吃的,众人看着黄树长老已经吃吃笑了起来,原来就是这个傻瓜答不出题目来。 黄树长老脸色涨得通红,双目怒视着楚炎凉,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阴了。 第155章 :豪饮三十六 谁都没有想到,楚炎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给予黄树长老近乎吐血的一击。黄树长老的身形一连几晃,险些支持不住,要不是他的精神力实在坚强,恐怕早就像李听安一样,一口老血喷出,不省人事。 “黄口小儿,我们在此坐而论道,你竟然出些钻牛角尖的题目来为难老夫,真是好不知廉耻,”黄树额上青筋突起,脸色铁青。 “你还有脸说我好不知廉耻,”楚炎凉不屑说道:“你身为密宗的长老,熟读大陆经史子集,竟然还有脸面来挑战一个年纪都不满二十的少女,我才是替你感到羞愧。” “你……”黄树长老一句话卡在嗓子里,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自己此前和红颜坐而论道确实是倚老卖老,可是他就是看不惯楚炎凉嚣张的模样,于是他继续说道:“就算你说的十分正确,可是这是我和红颜姑娘的论道,你为何跑出来搅局。” “我呀,”楚炎凉扣着耳朵,“我只是不想看到一面倒的局势罢了,既然红颜不是你的对手,那么我做你的论道的对手,又有何妨呢,我想长老既然口口声称自己的阅历丰富,我想您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吧。” “炎凉,你说什么呢,黄树大师德高望重,岂会是这种人,”不知何时,喝醉酒的项千秋也站在挤开众人,来到场地的中间,笑着对楚炎凉和黄树长老道,他的面色十分如常,哪里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 项千秋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项千秋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明摆着就是要站在楚炎凉这边,好好杀一杀密宗的锐气。不过话说回来,项千秋既然是大衍的将军,楚炎凉又是倾城山的门人,山主的弟子,项千秋现在帮着楚炎凉说话,也就情有可原了。 果然,项千秋话一说出口,黄树长老的面色就是一变,不过他很快收起内心的怒火,故作平静说道:“项将军说些哪里话,我岂会和这些小辈一般计较,”黄树长老讪讪说着,重新坐会到蒲团上。 “炎凉,你也看见了,黄树长老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还不给黄树长老道歉,”项千秋看着楚炎凉,佯装怒道。 楚炎凉一吐舌头,对着黄树拱拱手,用眼角瞥了他一眼道:“长老,炎凉知错了,我实在不应该问些连长老都回答不上来的题目,让长老在众人面前难堪了。” “你,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黄树长老“噌”一下从蒲团上窜起来,对着楚炎凉怒目而视。 “楚炎凉,难道这就是你作为倾城山游历天下代表,该说的言辞吗?”一直坐着的剑痴也是冷冷说着,他身为密宗门人,自然要为黄树长老说话,更何况他早就看楚炎凉和兰若语腻在一起不顺眼,如今有个打压他的机会,剑痴又怎么会放过。 “我说什么话,自然有我的道理,”楚炎凉不屑地看了眼剑痴,“既然剑痴大师兄口出此言,显然也是准备和楚某坐而论道了,请过来吧,我不在乎我对面的究竟有多少人。”楚炎凉手指指向面前的蒲团。 众人的目光全部汇集在剑痴的身上,自然希望他能够上去,应付楚炎凉提出的挑战,既然黄树长老可以挑战红莲寺的尊严,那么楚炎凉为何不能挑战密宗。 剑痴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和红颜一样,十分讨厌这些文人才玩的东西,有什么矛盾都是直接动手,可是周围的炙热目光让他针芒在背,他不得不应战。 “好,我便是应了你的挑战又如何?”剑痴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和黄树长老并列站在一起,一起冷眼瞧向楚炎凉。 楚炎凉对着剑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剑痴坐下后,楚炎凉沉默,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既然是剑痴大师兄,不如我们比酒吧。” “什么?”剑痴似乎没有听清楚炎凉说着什么。 “我说,我们比喝酒,谁先喝醉,谁就是输家,”楚炎凉嘴角抿着笑。 “臭小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项千秋在心里骂道,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已经越来越看不透少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了。 “胡闹,”黄树长老一抖袖袍说,“坐而论道岂是这些粗俗的东西可以亵渎的,简直是胡闹,”黄树长老骂道,不过却被李听安制止。 李听安不停地对着黄树使着眼神,黄树长老当然已经看见,看着场间局势,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一甩袖袍,一怒之下离开了宴会大厅。 看着黄树长老气急败坏的背影,场中所有人都是忍俊不禁,想不到黄树长老居然屈服了,而当他们再看向两名少年时,眼中冒出精光。 “来人呀,将府中所有的酒都搬过来,”项千秋对着那些守候在一旁的侍从道,那些侍从连忙跑去搬酒,然后将一罐罐的高浓度清酒摆在两名少年的身前。足足有五六十坛的酒堆在一起,竟然比少年坐着的身影还要高。 兰若语面露担忧地来到楚炎凉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可以吗?” “放心吧,”楚炎凉回过头笑着说道,然后又重新打量起剑痴,“剑痴师兄最近受伤,不知道还能否饮酒?” “这些小事不必担心,”剑痴咧嘴笑道,伸手抚摸着腰间缠绕的绷带,“今日定要与炎凉师弟痛饮数升才是过瘾。” “好,”楚炎凉哈哈一笑,已经取过一个酒坛,一把撕开酒坛的封泥,顿时一股清冽的气息席卷脑海,楚炎凉双手握着酒坛,对着嘴中罐进去,楚炎凉的喉头上下快速移动着,金黄色的酒液如流水一般,顺着他的喉管向胃中滑落。 美酒闻着清香宜人,可是一旦入喉,便是烧刀一般的灼热,只让人热血沸腾,只不过半坛清酒,楚炎凉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 剑痴见了楚炎凉的作态,自然不甘示弱,取过一坛清酒,对着嘴里大口灌进去,不过一坛饮罢,剑痴面不改色,口中直呼好酒。 剑痴看楚炎凉喝完一坛酒后,立马拾起另外一坛,自己也是连忙取过另一坛,继续喝着。 两人都没有使用元气去净化酒精,任凭酒精麻痹他们的身体,麻痹他们的神经,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对方喝趴下。 众人在旁边看着,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酒坛,一坛坛的减少,喝干的酒坛随意散落在地上,酒液流了一地,场中的两个人浑然未觉,只是继续应付着仅存的美酒。 不知过了多久,剑痴抱着酒坛一口吐了出来,在他的身边已经摆了足足有十多个坛子,可是反观楚炎凉,除了脸色绯红,竟然没有一点影响。 剑痴艰难地想要继续喝酒,可是却感到自己的大脑似乎一团浆糊,大脑晕眩,在他昏倒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自己没有喝过楚炎凉。 当剑痴醉倒之后,楚炎凉依然在继续喝着,他喝干一坛又一坛,完全没有在意别人近乎诧异的眼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喝不醉,脑海中的意识十分清醒。 当他将最后一坛酒喝干的时候,在他的面前,摆放了足足三十六个酒罐。当楚炎凉看着早就喝醉的剑痴后,终于放出了癫狂的笑声。 这一战,是楚炎凉胜了。 第156章 :梦了一片海 三十六个酒坛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而在酒坛的中心,是那个狂放不羁的少年。楚炎凉将最后一坛清酒饮尽,然后指着剑痴醉倒的身影抚掌大笑,“密宗剑痴,也不过如此。” 李听安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看着剑痴正倒在酒坛上呼呼大睡,恨不得赶快飞一般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三番两次地被楚炎凉嘲弄,即便自己脸皮多么厚,也是经不住,更可况自己的脸皮,并不像人们口中的那么厚实。 “南烟,我们走,”李听安挥一挥手,身后的密宗扈从走到剑痴身边,将他的身子架了起来后,向着府门外走去。 在密宗众人走过楚炎凉身边的时候,李听安狠狠瞪了楚炎凉一眼,楚炎凉只是打了个酒嗝,满是不敬。寒南烟走过楚炎凉和红颜的身边时,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仿佛要将他们此时此刻得意的神情,完全记在心里,等到恰当的时候,好生报复。 兰若语走到楚炎凉的身边微微蹲下,看着密宗众人离去的背影,对着楚炎凉说道:“你这次可把密宗的人得罪惨了,以后少不得处处要受到密宗的责难。” “没事,”楚炎凉无所谓的一摆手,“既然我已经和密宗撕破脸皮,索性不如更干脆一点,将我们之间的裂痕彻底撕开,省得一些有心人还整天抱着挑拨离间的幻想。” 楚炎凉说着,转身看着红颜,“红颜姑娘,我这次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难道不打算谢谢我吗?” 红颜本来是非常感谢楚炎凉的帮助的,可是一看到兰若语走到他身边,又看到两人之间如此亲密,顿时生气道:“我才不要你的帮助,又不是我要你帮忙的,你不过是多管闲事。” “你这人怎么这样,”楚炎凉说,“我帮了你,你不感谢我,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反倒是兰若语看着红颜的表情微微笑道:“炎凉,你还不明白吗,红颜姑娘只是害羞了。” “谁,你说谁害羞了,”红颜的俏脸微红,目光躲闪着,只是口中依然不依不饶。 “好了,若语姑娘也别逗她了,”楚炎凉对着兰若语说完后,又转过身看向红颜,“你怎么想到要来漠北城了?” “你能来,为什么我就不能来,”红颜冷哼一声,已经拂袖而去。 “唉,”看着那个火红的背影,楚炎凉叹息道,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与红颜的距离缩短了许多,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在荒芜戈壁,只能被动挨打,无能为力的楚炎凉了。 “怎么,难道你很舍不得她吗?”兰若语打量着楚炎凉的,打趣说道。 “我只是担心,”楚炎凉将头别过来,“红莲寺发布了红莲诏书,红颜作为红莲寺枯融大师坐下的首席弟子,自然是会出来讨伐战族的,可是战族既然已经放弃了漠北城,重新回到了荒原,红颜如果还要继续对战族的追捕,我不确定她能否忍受荒原那恶劣的天气。” “炎凉,你知道你哪里不一样了吗?”红颜突然怔怔说道。 “我么,”楚炎凉一愣,“我哪里变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那马车围帘左右的一面之缘,之后就是荒原马贼来袭的时刻,那时候的你,在面对上千之众的马贼时一往无前,那是我见过最英勇的背影,可是现在你不一样了,你开始变得畏首畏尾,你开始担心许多人的安危,说的通俗易懂些,就是你牵挂人更多了,”红颜对着楚炎凉诚挚地说道。 “难道有些牵挂不对吗?”楚炎凉将头埋在膝间,独自苦闷着。 “有牵挂当然是好事,可是牵挂一旦多了,就会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累赘,楚炎凉,你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修行者,我绝对不允许你倒在这么简单的东西上,”兰若语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楚炎凉大声说道:“跟我来。” “去哪?”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兰若语说着,已经迈步向着大厅外走去,楚炎凉摇了摇头,对着项千秋告了声抱歉后,便急忙追上兰若语的脚步。 两个人的身影亦步亦趋,一前一后,当他们从城守府出来的时候,月明星稀,夜色漆黑如墨,只是那月亮从来没有这么圆过。 紧紧跟在兰若语的身后,楚炎凉埋头行走着,他不知道兰若语要对他说些什么,难道她已经厌倦了和自己待在一起吗? 两个人穿过漠北城的一条条街道,穿过那些寂静幽深的小巷,最后来到了漠北城的城楼,登上了漠北城的城头,城头上的士兵们显然是认识两人的,于是他们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然后脚步轻盈地离开了这个城头,将空间暂时留给这两个年轻人。 靠在漠北城的城墙上,享受着夜风吹拂自己的脸颊,十分轻柔,楚炎凉顿时感觉刚才喝过酒的大脑,清醒了些许,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你知道吗,上次你和我说了你的故事,现在我要和你说一个我的故事,你愿意听吗?”兰若语轻轻将身体靠在城墙上,她身上的金黄色薄纱随着夜风飘舞,十分绚烂。 “我很愿意。”楚炎凉笑道。 兰若语看着头顶的夜空,娓娓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我父母也只是大朝中普通的一户人家。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并不是成为一个大修行者,而是希望遇见一个骑着白马的英俊少年,会从天边落到自己的眼前,单膝跪地亲吻着我的手背,说我就是她的天使。” “这是个,很梦幻的故事呀!”楚炎凉绞尽脑汁,才想出“梦幻”这个词,来掩盖自己逐渐咧开的嘴角。 “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每当我说出这个故事的时候,那些听故事的人都会笑话我,”兰若语嘟着嘴,“毕竟这是我那时候的梦想,也是属于我那纯真,且最美好的年纪。” “那么后来呢,你的梦想实现了?”楚炎凉试探性问道。 “如果我最初的梦想实现了,我也不会进入衡山派,也不会来荒原,更不会遇见你,也不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了,”兰若语深呼一口气,怅然若失。 “当时的大陆正处于乱世,大汉朝的各门各派都在招纳弟子,而作为普通人家的女儿,很不巧和地被一个小门派的长老看中,可是我知道,那个长老看中的不过是我的美貌,如果我真的加入,等待我的一定是悲惨的下场。当时我求助我的父母,央求他们不要让我出去,可是那个长老似乎拿了许多的金钱塞进我父母的手里,于是他们没有理会我,依然一意孤行。” 兰若语双手环抱在一起,不知是因为夜风有些寒冷,还是因为一些其他的缘故,楚炎凉可以感受到当时少女的无助,连自己的亲身父母也无法依靠,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楚炎凉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披在兰若语的身上,嗓音柔和道:“继续说吧。” “可能是天不绝我,就在我即将被那个长老带走的当天早上,我家门口来了一位鹤发老道人,那人自称是衡山派的掌教,说是看中了我的天资,可是我的父母既然已经收取了那名长老的贿赂,自然不会将我轻易交出去,之后,那名贪恋我美色的长老和衡山派的掌教打了一架,那名长老被杀死了,于是我很自然地加入了衡山派。” “我此前一直认为掌教也不过是迷恋我的美貌,可当我进入衡山派之后,掌教亲自介绍所有门中师兄师姐给我认识的时候,我知道,掌教是真的对我好,希望我能把衡山派当作自己的家。于是为了报答掌教的恩情,我没日没夜的修炼,加上我天资本就不错,我俨然成为了衡山派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而我也理所当然的吸引了许多大修行者的目光。” “你说的是王胜之老先生。” “对,我也不知道王老师是怎么看出我有修炼符道的天分的,他从大朝城跑到了衡山派,只为了见我一面,当我看到他时,他浑身褴褛,就像一个乞丐,即便他已经古稀之年,可是他的眼睛是清澈的,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令人心动。” “于是你拜在了王胜之的门下,学习符道?” “不错,在征求了掌教的意见后,我拜在了王老师的门下,潜心专研符道,最终成功获得老师衣钵,成为了老师的继承人。”兰若语苦涩说道,“我以为我将掌握自己的人生,可是在许多人的眼里,我不过是个活在老师阴影中的傀儡,当老师死去之后,我将重新变得一文不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讨厌被人们拿来和老师比较。” “你能想象吗,人们眼前高高在上的人,一旦从神坛掉落,只会摔得比普通人更狠。”兰若语说着。 “可是你现在不必担心了,”楚炎凉笑着,手轻轻搭在兰若语的肩头,安抚她道,“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 “是呀,”兰若语笑道,“我今年唯一高兴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无赖。” “无赖,”楚炎凉手指指向自己,笑骂道“我哪里无赖了。” 兰若语将头背过去,看着头顶那个椭圆的明亮月光,“我不管,你就是无赖。” “好哇,你敢调笑我,该打,”楚炎凉笑着,佯装打去,兰若语向着旁边轻松一躲,闪开楚炎凉作怪的手,她的身影在夜风中亭亭玉立,倾尽天下。 “你来追我呀,哈哈,”兰若语笑着,向着城头的另一端跑去。楚炎凉在她的后面追赶着,年轻男女的欢笑声充斥着城头,充斥着这个孤独冷清即墨的夜。 你知道吗,兰若语边跑边笑道,当我遇见你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美妙的梦,那天晚上,我梦了一片海! 第157章 :三月,一个下雪的早晨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左边的土地是青葱松软的泥土地,而在右边,漫天的风雪将泥土地彻底的掩埋,一些小小的雪籽在空中洋洋洒洒,点缀在荒原的土地上,更是平白增添了一丝凉意。 这里是荒原最外围和内层的交界处,此时,一个影子快速地从交界的范围跑过去,而在影子的前方,一只骑兵队安静地矗立,骑兵队人数约莫一百人左右,他们全身笼罩在青色的盔甲之下,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瞳孔,在他们的青色盔甲的胸口,是一个青色的狼头纹饰。 这些人完全不在意那些空中飞舞的雪花,他们只是安静站在那里,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 当那个远方的人影靠近之后,骑兵队中走出一名同样青甲的骑士,他的身躯比其他骑士更加挺拔,脊背极其宽厚,而他胯下的战马立在雪地上,也比其他骑士的战马要高出一个头来。青甲的骑士手中持着一柄大槊,遥遥看着远方的那个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当那个人影穿过风雪,来到骑士的眼前时,青甲的骑士一声呼啸,顿时所有的骑士们翻身从马上顺下,青甲骑士也不例外,翻身下马,单膝跪伏在人影的身前,而那个人影也露出他本来的面目,竟然是唐煌。 唐煌自上次在密林和剑痴大战一场后,他循着战族人离去的脚步,向着荒原的更深处进发,不过在进入雪原的道路上,他选择了迂回前进,转而来到了这个交界处。 “唐煌大人,属下夏侯山水已经在此等候多时,”那位名叫夏侯山水的青甲骑士沉声说道,面对着唐煌极为恭敬。 “嗯,”唐煌轻轻点头,“你们都起来吧。” 待所有的骑士们站起来后,唐煌拍着夏侯山水的肩甲冷笑道:“听说你的弟弟夏侯霸,已经死了,被那个倾城山的小子杀死的。” “请大人恕罪,夏侯霸学艺不精,被杀死只能怨怪他自己,只是夏侯霸没有完成大人交代的命令,属下作为他的哥哥,脸上实在羞愧,请大人责罚。”夏侯山水诚惶诚恐地重新跪下,听候唐煌的发落。 唐煌的眼睛从在场所有人的身上掠过,然后目光游离在远处的漫天雪花,看着远方擎天的雪山,唐煌才叹息一声,“不仅是夏侯霸,我安插在漠北城的密探也已经殒命,看来我确实小瞧了那个倾城山的门人。”唐煌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底露出深不见底的深邃。 夏侯山水明白,当唐煌露出这样的眼神时,他心中的杀心已经升腾而起。 “大人,”夏侯山水犹豫说道:“需不需要属下去一趟漠北城,解决掉大人的隐患。” “不,”唐煌一愣,旋即摆手道,“我还不需要他死得这么快,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小人物,可在见识过他的手段后,我反而对他期待起来。” “大人的意思是……”夏侯山水打量着。 “楚炎凉来荒原一定是为了天书的下落,我们不妨利用他,等他为我取得天书后,再从他手里将天书抢过来,”唐煌冷冽笑着。 “大人英明,属下自愧不如,”夏侯山水溜须拍马道。 唐煌似乎很不喜欢这些东西,问道:“我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回大人,若若少主已经离开了大衍的边境,按道理来讲,也应该快到荒原了。” “很好,”唐煌点头沉思,“等到若若回来,我们就可以正式着手我们的大业,”唐煌的手张开着,“终有一天,我会让天下人,见识到我们青狼卫的恐惧。” 夏侯山水跪倒在地,单手握拳放置于胸口,重重捶打着胸口的狼头纹饰,“属下,并不会辜负大人的期待。” “不会辜负大人的期待,”夏侯山水身后,上百青狼卫全部跪伏在地,大声呼喊着,那些人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没有散去。 …… …… 一声老鹰的呼啸惊醒了楚炎凉,他蓦然睁开眼睛,想要移动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臂,却发现有什么重物靠在自己的身边。 楚炎凉低头看去,兰若语竟然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楚炎凉茫然看了看周围的景色,一阵清晨的冷风似乎让他清醒了许多,原来他们还在漠北城的城头。 楚炎凉抚摸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想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不停地闪回。城头、故事、嬉笑打闹,然后沉沉睡去。 脑海深处头疼欲裂,昨日自己饮酒三十六坛,竟然没有醉意,想不到今日一早,喝酒的弊病就显现出来了。 楚炎凉颤抖地想要从地上起来,却不小心惊动了兰若语,兰若语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啧了啧嘴,又继续睡去了。 楚炎凉的嘴角挂起一抹微笑,静距离欣赏着兰若语的美,那张绝美的容颜就在自己眼前,楚炎凉恨不得俯下身去,狠狠吻上少女的脸庞。 不过他最终没有这么做,深褐色的大氅盖在两个人的身上,楚炎凉轻轻拍了拍兰若语后,兰若语才不情愿地悠悠转醒。 兰若语似梦非梦地揉搓着惺忪的睡眼,呆愣了好几秒,才突然爆发出一阵足以贯穿楚炎凉耳膜的尖叫,兰若语一边尖叫着,一边将大氅紧紧拽在身上,看着楚炎凉惊恐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会和你睡在一起。” 楚炎凉无奈一摆手,道:“你倒是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 兰若语勉强镇定下来,看了看周围,天是那么得蓝,已经有一些雪花飘落,明明还是三月,为什么会下雪呢? 很快,兰若语终于认清了一些现实,看着楚炎凉惊恐道:“我们,我们昨天就是在城头上过夜的?” “是,”楚炎凉重新坐回到兰若语身边,摇头苦笑,“我也没有想到,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了。” “昨天晚上是怎么了,”兰若语懊恼地拍着脑门,自己又没有饮酒,怎么会如此胡闹,和一个年轻的少年睡在一起呢。兰若语的脸颊微红,显然是不好意思。 看着兰若语微微羞红的脸颊,楚炎凉差点把持不住,“若语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们还是尽快从城墙上下去比较好,万一被巡城的卫兵看见,可就不好了。” “我,我知道了,”兰若语支吾着,手紧紧抓着大氅包裹在身上,向着城墙下走去。 楚炎凉尴尬一笑,紧紧跟在兰若语的身后。 天边熹微,雪花飘零。 第158章 :只身赴荒原 楚炎凉不知道,当他们从漠北城的城头上走下来的时候,兰若语是什么心情,反正楚炎凉小心地跟随在兰若语的身后,生怕再惹她生气。 现在正是漠北城的早晨,许多晨起的生意人已经在路边摆起了小吃摊,于是很诡异的一幕被所有人看见。少女怀中抱着深褐色的大氅,将自己的娇躯包裹其中,气呼呼的表情向着自身住处走去,英俊的少年跟在少女的身后寸步不离,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这一幕引得那些人一阵好笑,兰若语看着那些人笑,更不好多说什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楚炎凉一眼后,赶紧加快脚底的步伐。 来到了兰若语位于漠北城的临时住所,那是一栋漆黑的砖瓦房,也是临时安置这些修行者的地方,漠北城本就不是很大,能有这么一个住处已是十分难得,兰若语更不是那种会去抱怨的人。 这栋漆黑的砖瓦房有三层楼高,可以住十几人,兰若语只是其中的一户,而楚炎凉为了近距离照顾她,也从城守府搬了出来。楚炎凉的这一举动,更是让项千秋老将军啼笑皆非,不过楚炎凉自己倒是满不在乎,美其名曰为了照顾兰若语,毕竟当初是自己希望她跟着自己,如果兰若语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怎么和那些衡山派的朋友交代。 “若语姑娘,我送你上去吧,”在走到三层砖瓦房的门口时,楚炎凉腆着脸凑到兰若语跟前,对着她嬉笑着。 “不需要了,”兰若语冷冷撇了楚炎凉一眼后,径直向着门内走去,楚炎凉连忙拦在兰若语的身前,对她说道:“我和你说个事,我们马上要去荒原了。” “什么?”兰若语惊呼一声,顿时忘记了之前的不满,“这么快,你已经知道第二卷天书的下落么?” “虽然那天差点被刺杀,不过我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楚炎凉神秘一笑,“根据那些情报上的记载,天书应该不在唐煌的身上,那么十分明显,天书一定还在那些战族人的手中。” “你就这么确定?” “这是一种直觉,”楚炎凉哈哈一笑,拍了拍兰若语的肩头,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先回去稍微休息一下,下午和我去一趟城守府,得到项将军的许可后,我们就要上路了。” 当楚炎凉的脸颊靠近自己的时候,兰若语的笑脸不由一红。 “我知道了,”兰若语低下头,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连大氅都没有还给楚炎凉,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看着兰若语惊慌失措的背影,楚炎凉的嘴角高高咧起,不过其后一股倦意涌上心口,伸手打了个哈切,伸了个懒腰,看来自己也要好好休息一番,如果要去荒原的话,还是这副状态可是不行的,荒原不比这里,那里是真正的苦寒之地,是众生不敢踏足之地,楚炎凉必须保证,自己在进入荒原前,必须是最完美的状态。 …… …… “什么,你们要深入荒原?”漠北城的下午,城守府内,项千秋大将军坐在椅子上,听到楚炎凉提出的建议不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的身影来回在大厅里走动着,然后目光落在端坐在自己身前的楚炎凉,以及另一边的兰若语。 “我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想只身进入荒原,你们难道不知道荒原是什么样子的吗,就算是我,也不敢妄想能从荒原全身而退。”项千秋对着楚炎凉劝说着,希望少年能够回心转意,进荒原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只遇见成群结队的雪狼还好,如果碰上百年不遇的雪暴那可就麻烦了。 “不,我不能同意你们两个人去荒原,”项千秋一甩衣袖,斩钉截铁道。 “项将军,我们进入荒原是有要事,是非去不可的,”楚炎凉脸色为难着。 “不行,就算是有任务也不可以,你们都看见了,这还只是荒原的最外围,三月的天气就已经开始下雪,你们知道吗,如果你们深入荒原,遇见的困难就是这些的千万倍,”项千秋依然执拗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和若语姑娘都是大修行者,更何况若语姑娘还是一名符师,我相信我们两个人一定可以克服所有的困难,”楚炎凉和兰若语对视一眼,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互相的信任。 项千秋的露出一丝为难,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两人都是最具天赋的修行者,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加不可能让你们去冒险,万一……” “没有万一,”楚炎凉迈着大步来到项千秋的眼前,双眼直视着老将军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项千秋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自己第一次登上倾城山,第一次见到倾城山的教习们,那些教习的眼神也和少年的一样,坚强而又不屈。 “正是因为我们是修行者,才需要不停地挑战自我,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寻求突破,而不是站在原地固步自封,那样迟早会被世界淘汰,项将军,不是吗?” 少年的眼神是那般急迫,那般诚挚,项千秋静静地看着少年,过了良久,然后叹息一声,瘫倒在椅子上,“好,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我已经老了,经不起折腾,你们要去荒原就去吧,我也不会继续阻拦你们,明天早上会有一支商队离开漠北城,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们上路吧,虽然他们不会进入荒原深处,但是你们可以混在里面,这样不至于被有心人察觉。” “多谢项将军了,”楚炎凉对着项千秋拱拱手后,对着兰若语微微一笑。 “你们呀!”项千秋感叹一句,哭笑不得。 第二天清晨,一队商队整齐地离开了漠北城,他们将要绕过荒原的交界处,然后前往大夏国的国都大凉州。 这是一支再寻常不过的队伍,可是却有两个不寻常的人物混杂其中,楚炎凉和兰若语都换成了普通商人的服饰后,紧紧跟随着这支商队一起上路,不过他们的目的可不是去大凉州,他们的目的地是荒原,那片终年寸草不生之地。 第159章 :痴情人儿 “什么,楚炎凉和若语姑娘今天一早的时候,已经跟随前往大凉州的商队离开漠北城了,”密宗的营帐内,剑痴不可置信地听着侍从的通报,在剑痴的身边,寒南烟安静地依偎在他身边。 “是的,”那名密宗侍从点点头,“属下在商队中看见一个人很像若语小姐,不过那人穿着商队的服装,所以没有在意,不过属下今早已经得知若语小姐已经不在漠北城了,所以一定是跟随商队离开的。” 可恶,剑痴在心中狠狠骂道,兰若语你竟然跟随着那个倾城山的小崽子去荒原,也不愿意留下来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楚炎凉了。 剑痴愤怒的表情全落在寒南烟眼里,令寒南烟也不是滋味。 “南烟,你和李听安长老说一声,我马上要去一趟荒原,”剑痴站起身来,穿戴好衣服后,对着寒南烟说道。 “师兄,你的伤还没有好呢,”寒南烟拦在剑痴的身前,看着剑痴腰间缠着的绷带,不过才过去了五六日,剑痴受的伤那么重,一定没有痊愈。如果以这样的身体出现在荒原,寒南烟十分怕剑痴会再也回不来了。 “没事,都是一些小伤,”剑痴将寒南烟搂在怀里,“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若语姑娘,才这么着急进荒原的。”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寒南烟从剑痴的怀里挣扎出来,眼眶中已经微微湿润,“我知道师兄一直喜欢兰若语,可是我的爱,师兄难道看不见吗,我多么希望师兄能够多陪我一些时日,可是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奢望,师兄是密宗第一人,自然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不管未来如何,我只希望师兄在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能够珍惜自己,希望师兄还会记得,有一个人在一直牵挂着师兄。” 寒南烟一番话情真意切,剑痴一时间竟然呆愣愣在原地,似乎对于寒南烟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丝毫应付。 “南烟我,你……”剑痴虽然明白寒南烟一直喜欢自己,掌门和萧长老也已经认定了寒南烟就是未来的掌教夫人,可是剑痴一直对寒南烟都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既像自己未来的妻子,又像自己的妹妹。可是直到今天,亲耳听到寒南烟说出自己的心诉,剑痴竟然不敢再直视寒南烟的眼睛,似乎在那双纯真的眼睛里,自己才是那个对不起的人。 “我知道师兄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因为宗主和萧长老的施压,可是我对于师兄的情意,也希望师兄能够看见,”寒南烟说着,已经准备像帐篷外走去。 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寒南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落入了剑痴的怀里,这是寒南烟第一次被剑痴主动抱在怀里,近距离看着剑痴那近乎完美的脸庞,目眩神迷。 “南烟,我原来不知道你的意思,我认为你是被强迫指婚给我的,我以为你会不快乐,所以尽可能地疏远你,今天听见了你的心里话,我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十分离谱,”剑痴深情款款地说着,“从今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对你的。” “恩,”寒南烟痴痴一笑,目光迷离,“有师兄这句话,就算让南烟现在去死也够了。” “傻瓜,说什么傻话,”剑痴轻轻一刮寒南烟的翘鼻梁,亲昵说道。 “师兄,你还要去荒原吗?”寒南烟担心道。 “不错,我之所以要去荒原,是因为师傅临出来时交给我任务。” “师傅交给你的任务?”寒南烟疑惑着。 “是天书,”剑痴沉稳说着,“师傅认为天书就在荒原战族人的手中,就算不是为了楚炎凉,我也要去一趟荒原,而且,我快要突破了,我需要借助这次机会,彻底将本命物和自身融为一体,成为超越大修行者的存在。” “什么,师兄竟然要突破了,”寒南烟惊喜道,高兴地拍着手。 “不错,”剑痴笑道,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被唐煌重伤之后,我感觉身体中一些东西已经开始轻微松动,那是我的瓶颈,我需要去荒原冲破它。”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剑痴说道。 “为什么不行?”寒南烟撇着嘴,不满道。 “连我自己也不敢说自保,我如何能照顾你,”剑痴温柔说着,抚摸着寒南烟的秀发。 “好吧,我听师兄的,”寒南烟嘟着嘴,可是心中却是笑开了花儿,剑痴师兄不带自己进荒原,明显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安危,看来在剑痴师兄的心中,自己还是有一定位置的。 “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寒南烟问道。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剑痴取过武器架上的长剑后,扯了一件毛皮大氅披在身上,对着寒南烟回眸一笑,“等我回来。” “我会的,”寒南烟痴情笑道,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营帐之中。 …… …… “好呀,你们一个个地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红颜站在漠北城的城头,看着夕阳逐渐落山,雪花依然在天空飘舞着,雪白的冰花和夕阳的晕黄夹杂在一起,生出一丝独特的美感。 楚炎凉、兰若语、剑痴三人纷纷离开漠北城的消息,怎么能瞒得住这位闲不下来的主,可是当红颜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天的傍晚了,晚上去荒原可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她只能在漠北城流连最后一晚,等到明天一早才能上路。 “老师出来前和我说了一些天书的事,看你们这些紧赶慢赶的架势,一定都是为了天书,”红颜绝美的容颜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 “既然不告诉我一声就都走了,特别是楚炎凉,竟然还带着兰若语一起上路,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一有新欢就忘了旧爱,下次如果还能见到你口中的静儿,我一定要亲口揭了你的老底,”红颜狠狠说着,冲着夕阳挥了挥小拳头。 夕阳西下,映照地少女的身影越发迷人,那袭红衣,在夜风中飘舞,猎猎作响。 第160章 :特殊的客人 三月的倾城山,天空下着蒙蒙的细雨,雨水飘落在倾城山的每一个角落,将这座高耸如云的深山,映衬地更加美轮美奂,如蓬莱仙境一般,遗世而独立。 须发皆白的老人,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晨练服装,古朴而雅致,虽然是垂暮之年,可是老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那在寻常人眼里望而却步的一千余节台阶,以及山下的护山大阵,老人竟然面不改色地走了上来。当老人的身影出现在倾城山演武场的时候,便吸引了所有弟子的目光。 所有的弟子们都在打量这个来历不明的老人,窃窃私语着,老人的目光也在他们的身上流连着,不过片刻,老人轻摇了摇头,似乎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发现自己想要的。 “密宗光明大神官,闻瀚海,你不在密宗老实呆着,来倾城山做什么?”一个声音突兀在老人的身后想了起来,那个人影由远及近,身上穿着一件倾城山教习的黑袍,皮肤黝黑,双手叉腰,不是北惊风又是何人。北惊风迈步走到老人的面前,直视着老人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对着老人说道。 “听说你连密宗的樊笼都可以一击震破,想不到连倾城山的护山大阵也奈何不了你,你不愧是那个曾经的光明大神官,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的修为实力依然没有受损,”北惊风微笑着,鼓掌赞许道。 老人没有理会对方的阿谀奉承,目光从演武场的弟子们身上收了回来,细密的皱纹浮现在他的眼角,清晰地告诉世人,即便他的实力依旧如前,可是他终究是个老人。 “我认识你,你是北惊风,”老人说道,“你在二十年前踏足过密宗的沙漠,可是你最终败了,真是可惜,当初我还在囚禁中,所以没有看见你的败象,”老人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微微发黄的牙齿,嘲弄道。 北惊风翻了个白眼,对老人的嘲讽不在意道:“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可能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失败之后,是山主替我出的气,山主仅仅一个眼神,就把你们密宗的宗主吹了一个跟头,所以我还是比较释怀的和满意的。” 老人的眼底精芒一闪,在这一刹那间,一股磅礴的光明之力从老人的身上压迫而出,这股光明之力很好地被北惊风完全吸收。 “这里是倾城山,不是密宗,你最好还是把这些神通收起来,免得惊扰到我的弟子,”北惊风一扯身上的那件教习衣袍,那些老人身上的光明被无声无息地吸收进黑袍之中。 “哦,”老人目露惊喜,“你身上的这件袍子有些意思,是件不可多得的佳品,想不到山主竟然能将这般瑰宝,普及到所有倾城山教习的身上,老夫实在是佩服。” “闻瀚海,你来倾城山究竟是为了什么?”另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沿着山道走了下来,那个人的腰间佩着一柄宽刃的长刀,精致的皮革做成的刀鞘,很好地掩盖了那柄长刀的锐气。 “霍封教习,”北惊风对着来人点了点头,让开了一个身位。 “你就是那个霍封,许多年以前威震大衍十六州的刀神霍封?”老人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试探地问道。 “不错,我就是那个人,只不过我已经不是什么刀神,而是一名普通的倾城山教习,”霍封永远都是那么不温不火,沉冽如水,波澜不惊。 “好好好,”老人抚掌,“倾城山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山,每一个教习都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武者或者修行者,在这一方面,密宗确实无法和你们相比,不过……”老人话语一顿,“这些我都不在乎,我要见一个人?” “谁?”霍封紧盯着老人,右手平静抚摸在刀柄上,面对曾经的光明大神官,就算是谁都不敢有丝毫大意,特别是山主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霍封作为倾城山修为最高的修行者,他的责任重大。 “你不用害怕,”老人显然注意到了霍封的动作,嘴角诡异一笑,“你知道我找的是谁,十七年前我曾经做出过预言,如果我的推演没有错误的话,此时他应该在倾城山中。”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霍封眯着眼睛,极淡的杀气透过刀鞘,从刀身上传来,就连一边的北惊风,也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粗糙的大手紧紧抚摸住黑铁一般的枪杆,随时准备做出必杀的一击。 “呵呵,”老人突然笑了,“你会明白的。” 老人说完,双手张开,一道道光幕自老人的头顶倾泻而下,将整个倾城山完全笼罩,那些倾幕的雨丝,竟然被这些光芒完全蒸发,变成一丝丝水蒸气。神光自天地间洒下,照耀人世间,在这一刻,光明大神官重现人间。 所有人中,感受最深的无疑是站在老人对面的北惊风和霍封,在那份温暖的光芒,只有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毁灭的气息,他们再看向老人时,已经充满了恐惧,霍封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这绝对是山主之下最恐怖的力量。 老人十分满意两人的表情,双手重新收拢,那迷人的光芒顿时收敛,直到此时,北惊风和霍封才大口喘着粗气,他们身上的教习黑袍已经被汗水浸湿。 “现在明白了吗?”老人平静地说道,“那个人究竟去哪里了?” 北惊风和霍封此时才从老人的展现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彼此对视一眼,北惊风说道:“您所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倾城山了。” “不可能,我明明推演他就在倾城山的,一定是山主用了什么隐匿气息的结界,阻隔了我的感应,”老人大怒道。 “那人确实已经不在倾城山中,山主临走前也并没有布置过什么结界,如果不信,您大可待在山中,仔细盘查,”霍封说道。 “不行,”老人一抖袖袍,急迫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消耗了,我必须抓紧时间找到他,然后将他消灭。” “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为您指出一条明路,”北惊风笑道。 “什么?”老人疑惑。 “洛阳,那座大衍的帝都,说不明能依靠钦天监的皇极天盘,算出您要找的人的方位,”北惊风沉声道。 老人托着下巴,仔细思索后,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老人说完,也没有跟两人说再见,便想着山脚跑去。 看着老人急促的背影,霍封站在北惊风的身侧,对着他说道:“果然是一个好主意,看来闻瀚海真的时日不多了,竟然还敢跑到洛阳去,更是妄想借用皇极天盘,真是不知死活。” “真是可笑,皇极天盘岂是想借就借的,”北惊风笑道,“就算皇帝允许,欧阳正华那个老头子也不会允许的,皇极天盘可是他的宝贝,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触碰。” “最好的后果,就是他们拼个两败俱伤,他就没有心情去找炎凉了,”北惊风低下头。 霍封没有说话,天边的雨丝终于再一次重新落下,逐渐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第161章 :篝火旁的童话 三月的小雪已经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洋洋洒洒,将地面都染成洁白,不过这些一直来往于荒原和大夏的商人早就已经习惯这一景象,所以并不显得如何吃惊。 已经离开荒原有半个月了,一支商队整齐而有秩序地以不慢的速度,行进在布满细雪的土地上,在他们的右手边,就是白雪皑皑的雪山,看上去十分的神圣和耀眼,看着这样的美景,所有人的脸上都会不自觉地露出美好的憧憬。 在这个商队中,有两个人是极其特别的,其他的商人对他们的了解并不是很深,商队的队长在他们即将离开漠北城的时候,向他们介绍有两个人将要加入他们,不过人家可不是和他们一样,要去大凉州,人家要去的地方是荒原,是那片终年冰雪覆盖之地。 此时,那两个神秘的人,正披着所有人都有的毛皮大氅,正坐在一辆马车的边缘,大氅的斗篷下露出两个人的脸,是那样的年轻,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男的俊俏,女的秀美,商人们实在想不到,就是这么年轻的两个人,竟然有胆量深入荒原。 在商队即将来到荒原深处的最边缘,即将踏上前往大夏凉州的官道的时候,那两个年轻的男女,终于和商队队长告了声抱歉后,就离开了商队,踏上了冰雪之路,向着荒原的深处而去。 看着那两个瘦弱的背影,逐渐被漫天的风雪吞没的时候,所有商人都不由为他们捏起一把冷汗,在这样的天气进荒原,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不过商队的队长都没有多说,他们这些普通的商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由得他们去了。 一团篝火在雪原中点燃,周围的树木上挂满了冰晶,而在篝火边,是两名年轻的男女,他们围坐在篝火旁边,静静地看着那些树干被篝火烤地噼里啪啦作响。 “炎凉,你说我们距离荒原最深处还有多远距离?”兰若语全身裹在毛皮大氅中,口中不时地吐出冷气,她的双手放在篝火旁,希望这雪林中唯一的火焰,可以为她逐渐冰冷的小手,带来一丝热量。 楚炎凉听了继续向篝火里加了些柴火,这些柴火都是直接从周围的树干上取下来的,上面带着雪水,都是湿润的,需要将它们枝丫上的水分完全烤干净,才可以投放进火堆中,不然只会让篝火熄灭。至于这堆篝火,自然是兰若语的手笔,兰若语身为符师,使出一个火符还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如果让其他修行者听说,堂堂符师,王胜之的徒弟,竟然用火符只是为了取火,恐怕他们会直接气死过去吧。 “应该已经不远了,我们一路跟随商队在路上走了半个月,加上我们深入雪林已经过去十余天了,就算那战族藏地再深,我们至少也可以看见一些他们活动的迹象吧。”楚炎凉说着。 “你这些东西都是在哪里学来的,”兰若语突然说道,无论是这些探路的技巧,亦或是一些其他的东西,兰若语总觉得面前的少年懂得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这让久居深山修炼的兰若语十分佩服。 楚炎凉听罢,只是微微一笑,“当初还无法修行的时候,自然愿意花些时间去琢磨这些小东西,久而久之也就会学会了。”对于这个问题,楚炎凉没有说真话,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在当初逃亡的时候,自己琢磨会的,不过楚炎凉没有说出来。 “再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兰若语托着香腮,歪着头打量着不停向篝火中加柴火的楚炎凉,她十分好奇,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总是会有自己不了解的光芒,在某一个时刻乍然浮现。 “我呀,上次不是说了吗,”楚炎凉笑道,“那就是我的故事呀。” “我不管,天气这么冷,等到我们吃完了干粮后,岂不是很无聊,”兰若语皱着眉头,耍着小性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迷恋上了楚炎凉在身边的感觉。 “好吧,”楚炎凉将最后一根柴火丢尽火堆之后,对着兰若语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呀,”兰若语欣喜道,不由换了个位置,挨着楚炎凉更近了一些,少女身上的馨香飘进楚炎凉的鼻中,令他的心神一荡,不过他很快镇静下来,缓缓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她一直以卖火柴为生,每当遇上大雪天气的时候,当别人在思索是不是应该待在屋子里取暖的时候,只要她的嘴角会开心地咧起,因为只有在这种天气的时候,她的火柴才卖的出去,也才有人会来买她的火柴。” “可是今天女孩的生意并不是很好,她已经在外面待了许久了,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买她的火柴。周围的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合家欢乐,可是小女孩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雪地中,孤单又无助。天气实在是冷的厉害,小女孩为了取暖,不得已划亮了一根火柴,在这根火柴中,小女孩看见了温暖的火炉,让她全身都感到暖和,可是一根短短的火柴很快就熄灭了,惊喜了小女孩的美梦,于是小女孩点燃了第二根火柴,这一次,她看见一只烤鸭向她扑来。” “之后,小女孩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火柴,而她也看见了许多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有好吃的食物,有好玩的礼物,直到最后,她看见了已经去世的奶奶,奶奶的目光是那么慈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小女孩的目光也温暖了,她十分想逃离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想去到奶奶的世界,她挥舞着双手,跟随着奶奶一起飞走了。” 当楚炎凉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由看见兰若语的眼睛里满是泪光,吓了楚炎凉一跳,“你怎么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死了吗?”兰若语伸手将眼泪拭干,问道。 “对,小女孩最后死在了雪地里,当第二天人们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她已经快被积雪掩埋了,不过她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她是十分快乐地死去的。”楚炎凉沉重地叹息一声。 “她为什么会快乐呢,死亡难道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吗?”兰若语又问道。 “有时候,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吧,”楚炎凉说着,想到了许多人,想起了许多事。 他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如果死亡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会多出许多自杀的人。可是我们都知道,死亡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想要获得安定的生活,唯有用我们的血与火来铸造。” “你说得很对,”兰若语听完后点了点头,聪慧如她早已经明了楚炎凉的意思,“永远不要试图去逃避,那样只会让你的敌人更加肆无忌惮。” “没错,”楚炎凉笑了笑,转过身对着兰若语说:“你先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是我让你来荒原的,难道还要你干这些粗活吗,你好好休息就可以,将精力养足,如果以后出现战斗的时候,我们还要依靠你的符术呢。” “那好吧,”兰若语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楚炎凉的意愿,所以她只好将身子钻进大氅里面,躺在篝火旁边。 火光映红了兰若语的侧脸,那双精致的美眸看着那个守候在身边的少年,少年的背影不动如山。兰若语的嘴角微微翘起,沉沉睡去。 第162章 :风雪中的战族人 雪林的清晨,风雪难得地停息下来。兰若语睁开惺忪的的睡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依然矗立在身前,不曾动摇的少年的背影。 少年似乎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对着兰若语笑道:“你醒了。” 在那张脸上,兰若语看见了一整晚的疲惫,于是她连忙从大氅中爬了起来,来到少年的身前,一脸急切地看着他,“难道你真的一夜没睡。” 楚炎凉看着兰若语脸上关切的神情,不由觉得好笑。自己还是武者的时候,就算三天不睡觉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成为了修行者,就算继续这样半个月,他也是可以坚持下来,不过当他看着兰若语的担心时,心中还是一暖,至少自己的守护是值得的。 “没事的,”楚炎凉柔声说着,动了动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后,走到篝火堆旁边坐下。篝火早就已经熄灭了,只有袅袅的青烟盘旋着升起,露出一股**的焦味,“我是大修行者,不过一天不睡觉,只是一些小事。” “可是这附近是没有敌人的,如果你累垮了,我实在无法想象,我们还要如何去找寻天书,”兰若语见楚炎凉不领情,忙走到楚炎凉的身边,继续劝说着。 “怎么,你关心我么?”楚炎凉一手揉弄着脖子,一边对着兰若语笑道。 “你,你说什么呢,”兰若语支吾着,转过身去,似乎不敢直视楚炎凉的眼睛。当楚炎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兰若语的心剧烈的跳动着,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个少年了吗,兰若语想着,脑海中,楚炎凉为她守夜的背影不由重新浮现在眼前。 兰若语的嘴角翘了起来,不过楚炎凉没有看见。 “好了,就当我说错话了,”楚炎凉将毛皮大氅披在兰若语身上,“这里可不比中原,很容易生病的,而且我们身上也没有什么治病的药,万一生病感冒了,可没有地方去治疗。” “我知道了,”抚摸着山上的毛皮大氅,兰若语心中甜甜笑着。 “喏,你吃吗?”楚炎凉从怀里取出两份压缩食物。这种食物主要由小麦制成,然后被特殊的容器压缩成块状,因为十分管饱以及十分易于携带,逐渐成为大陆上所有军队的必备口粮,唯一的缺点就是口感并不是很好,吃这种食物就像在吃一块蜡烛。 楚炎凉手中取出一块,已经撕开包装吃了起来,他另一只手取过另一块递到兰若语眼前,对着她晃了晃。 “又是这个难吃的东西,”兰若语厌恶地吐了吐舌头,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撕开包装大口咀嚼着。 楚炎凉看了兰若语的神情只觉得好笑,“没办法呀,这里冰天雪地的,连只动物都没有,就算想要改善伙食也没有办法,如果不吃这些‘蜡烛’,你认为我们还可以在荒原生存多久。” “话虽然是这么说,”兰若语狠狠对着‘蜡烛’咬了一口,“难道我们出来的时候,不可以多带些其他的食物吗,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没有一点准备就出来,我们也不至于吃十几天这种难吃的东西。” “你还有脸怪我,”楚炎凉吃完最后一块后,将包装袋收拾好,放在怀里,他可不想这些线索痕迹被有心人察觉到,“当时在商队的时候,我确实是带了许多干货肉食的,是谁耐不住胃口把这些东西都吃完的。” 兰若语听完脸色一红,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然后用嗡嗡的小声说:“那都是我的错咯!” “不是你的错,还能有谁?”楚炎凉叉着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无奈说道。 “好了,吃完我们就赶快上路吧,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今天应该可以遇见一些最外围的战族人,”楚炎凉将地上的篝火残骸用积雪掩盖,收拾好他们曾经在这里待过的痕迹后,对着兰若语说道。 “是吗!”兰若语惊喜道,从地上蹦了起来,也不在意压缩食物有多么难吃了。虽然这次是因为红莲诏书她才来到荒原,可是从进入荒原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战族人长什么样子,或许在这时候,她不是大修行者,不是符师,只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少女罢了。 “走吧,”楚炎凉很自然牵起兰若语的手,两个人并肩向着雪林深处走去。 …… …… 越深入荒原,风雪竟然又突然飞舞起来,而且比在雪林的时候更加暴躁。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当四周连树木的影子都看不见的时候,楚炎凉才明白他们已经走出了雪林。漫天的风雪倾泻在两个人的脸上,雪籽打在他们脸上生疼,这还不是最恶劣的,因为这样的气候,使得眼前的能见度极低,就算是楚炎凉,也只不过能看见身前三十米的道路,兰若语因为是符师的缘故,符师强大的精神力可以令她感受到百米之内的范围。 也正是靠着兰若语,楚炎凉两人才没有在风雪中迷路,也没有不小心走到悬崖边上。 “炎凉,我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避一避暴风雪呀?”兰若语缩在楚炎凉的怀里,都睁不开眼睛,在她的面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洁白,谁都不知道他们还有多久可以走出去。 楚炎凉艰难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风雪确实是太恶劣了,如果他们再走下去,等到天黑后,楚炎凉完全不知道这些雪暴中,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看来那些人都没有说错,想要孤身进入荒原,简直是痴人说梦,绕是楚炎凉他们是修行者,也依然寸步难行,更何况是普通人,恐怕普通人一进荒原,就要在这漫天的雪暴中迷失方向,然后冻死。 楚炎凉从口中呼出一口热气,这口热气吹在兰若语的脖子上,暖暖的,令兰若语霎时回过神来。 “你再用精神力探测一下,如果周围百米之内什么都没有的话,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楚炎凉看着周围的风雪,无奈叹息。在大自然的面前,就算是大修行者,也是无能为力的。 “好,”兰若语说完,双眼直视着前方,一股淡淡的波动自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楚炎凉明白,这是专属于符师的精神力,这些精神力借助元气的推动,在符师的身周形成一圈圈的精神感知力,然后向四周扩散。寻常的修行者,只能保证元气在体内运转,少数人可以让元气离体,附着在武器上,形成剑芒和刀气,可是想要像兰若语这样让元气离体几百米,那是只有符师才能完成的事情。 “怎么样,情况如何?”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可是兰若语依然没有说话。 “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过了半晌,兰若语终于说道,“我的精神力感应到,在我们正前方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似乎有阻挡物。” “是吗,那我们走吧,”楚炎凉高兴说着,两个人向着兰若语探测到的方向飞奔而去。 风雪已经越来越大了,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两个人硬是走了一刻钟,当他们走到兰若语所说的那个地方时,不由震惊。 漫天的风雪中,一栋漆黑的木屋安静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漆黑木屋的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围栏,不过此时围栏之内什么也没有,不过从这种种事物判断,这栋漆黑的木屋,一定还有人居住。 就在楚炎凉和兰若语诧异的时候,木屋的房子蓦然打开,从房子里走出一个妇人,那妇人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相貌和普通大陆人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皮肤更加黝黑和粗糙了一些,妇人的身上裹着一件粗糙的毛皮制衣服,显然并非中原人。妇人的手中端着一盆水,正打算倒在外面,却恰好看见面前的楚炎凉和兰若语。 “啊,”正准备倒水的妇人发出一声惊叫,连盆子直接抛向两名陌生人后,跑回房子里,正在楚炎凉诧异的时候,从屋子里又跑出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和那妇人一样,穿着一样的毛皮衣服。不过看小男孩的相貌不过六七岁,手中却拿着一把尺长的短刀,正对着面前的楚炎凉,满脸警惕。 男孩的口中不时发出几声呐喊,不过楚炎凉听不懂,从男孩的语气来判断,无外乎是一些威胁性的词语。男孩一边叫着,一边对着楚炎凉晃了晃手中的短刀,似乎在威胁他们,如果他们再不尽快离去,自己就不客气了。 楚炎凉的手挥舞在身前,连连摆着,他回头对着兰若语无奈一笑,看来他们误会自己了。可是谁又能想到,在这里都可以遇见战族人,而且还是一对战族的母子。 第163章 :一碗救命的肉汤 男孩的身影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即便他的脸上露出像野兽一样的怒容,可是这也无法掩盖他还是一个七岁孩子的事实。 男孩的口中不时发出一些低吼声,看着面前的两人,男孩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而从他们身上的服饰来看,他们一定不是自己的族人,而自己的族人如果出现,男孩是不会不知道的,那么对于面前的人只有一个答案,就是那些阿妈口中的中原人。 听阿妈和一些战族的叔叔说,这些中原人每一个都凶残地很,几乎见到战族人,就会下杀手屠戮,可是看着眼前这两个依然在风雪中发抖的年轻男女,男孩不由动摇了,似乎面前的人,和阿妈口中的中原人的形象差距甚远。 就在男孩犹自怀疑的时候,楚炎凉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并不是坏人。不过男孩可不会吃这一套,在荒原中生存久了,就算是一个七岁的孩童,也已经开始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阿妈,当他看见楚炎凉背上的大弓之后,男孩的眼中重新升起一丝警惕。 楚炎凉顺着男孩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追月弓引起了男孩的警惕后,他伸手从背上取下追月弓,就在男孩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楚炎凉却将追月弓交到了兰若语手中。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没有恶意的,”楚炎凉摊开手,一步步,毫无防备地走向男孩。 见楚炎凉一步步逼近,男孩似乎也有些慌了神,他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中原人中,也会有好人吗,他们不是见到战族人就会屠杀的吗? 正在此时,男孩的母亲从木屋中飞奔了出来,一把将男孩揽在怀里,口中不停地说些什么,从她迫切的言辞,和哀求的语气不难看出,男孩的母亲在向他们求饶,希望他们不要伤害自己的孩子。 “你会说中原话吗?”楚炎凉站定在战族母子身前,无奈说道。 男孩的母亲见对方并没有迫近,而是和自己说了一句话后,表情一愣,突然说道:“我,一点。” 楚炎凉原本没有打算对方能说中原话,谁知对方竟然懂得,于是她急迫道:“我们在外面遭遇了风雪,可以借你这里休息一晚吗,我们第二天一定会离开的。” 男孩的母亲似乎听懂了楚炎凉所说的话后,微微沉默。 见对方始终拿不定主意,楚炎凉把身上的一些压缩食物拿了出来,在男孩的母亲眼前晃了晃,“如果你让我们住一晚,这些就是你们的了,我相信你们的食物应该也不多了吧。” 果然,在见到食物后,男孩的母亲终于动容,她低着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男孩,和其他战族七岁时的孩子不同的是,男孩明显比同龄人更加显得消瘦,如果换上中原人的衣服,简直无法区分。 “好,”男孩的母亲微微微微点头,起身站了起来,手里牵着男孩,向着木屋的方向走去,她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对着楚炎凉他们招了招手,“来。” 楚炎凉扭过头对着兰若语点头一笑后,紧跟在那名战族母亲的身后,进入了木屋中。 木屋里面并不是很大,最多可以容纳四个人,内里的装饰也十分简约,一张宽大的木床就占据了近乎一半的空间。在床上铺着厚厚的茅草,而在茅草之上竟然是一张完整的雪狼皮,看上去十分暖和。房里除了这张床,就没剩下什么东西了,一张距离木床不远的灶台上,冒着滚滚青烟,露出食物的甘甜清香,那竟然是一锅肉汤。 进了木屋,一闻见肉汤的香味,楚炎凉的口水顿时流了下来,他和兰若语坐在木床的一端,而男孩就缩在木床的另一端,双手环抱着膝盖,眼睛里依然带着无时无刻的警惕。 看了看楚炎凉他们的神色,男孩的母亲只是微微一笑,从灶台上乘出两碗肉汤,放在楚炎凉和兰若语的眼前,简单说了一个字,“吃。” 已经十余天没有见荤腥的楚炎凉哪里还忍得住,连忙端起那只大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肉汤入嘴虽然滚烫,不过这对于修行者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至于那肉汤的味道,虽然不是很好,还带着一些动物特有的膻腥,不过对于楚炎凉来说已经足够,他一口气将肉汤喝净,要不是实在不是很雅观,他甚至想要将每一滴汤汁给舔干净。 当楚炎凉呼出一口热气,大呼过瘾后,他看到兰若语也像饿死鬼一般,几口就将肉汤喝得干干净净,不由微微一笑。 男孩的母亲似乎也露出了笑颜,对着楚炎凉比划着,“不够,吃。” “不,这些已经足够了,”楚炎凉连连摆手,楚炎凉可不是那种贪心的人,说不定这些肉汤是人家仅存的一些食物,自己喝了一碗肉汤已经十分满足了。 楚炎凉将那些压缩食物放在男孩母亲的眼前,“这些,都是你们的。” 男孩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将所有的压缩食物揽在怀里,然后小心放置在灶台的底部隔层里,就连楚炎凉也没有想到,男孩母亲竟然这么在意这些东西,由此可见她们究竟有多么饥寒交迫了,而自己还喝了她们唯一剩下的肉汤。一念及此,楚炎凉不由得低下了愧疚的小脑袋。 获得了新的食物后,男孩的母亲不由更热情了,她指了指屋里唯一的那张木床,对着楚炎凉说道:“睡。” “那你们呢,我们睡了大床,你们睡哪里?”楚炎凉问道。 男孩的母亲只是一笑,指了指木屋的地板,“这里。” “那怎么行,”楚炎凉急道,自己占了人家的屋子,还要屋子的主人睡在地上,而将唯一的木床让出来,这是楚炎凉的道德标准所不允许的。 “要不这样,我和她挤一挤,你们也睡到床上来,对付一晚上,”楚炎凉指了指身边的兰若语,又指了指木床的一端,说道。 男孩的母亲似乎明白了楚炎凉意思,扭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孩子,脸上满是慈爱,然后对着楚炎凉点头同意。 “若语姑娘,今天晚上,我们只好挤一挤了,”楚炎凉对着兰若语坏坏一笑,一下子钻进了被子的一角,兰若语脸色羞红,不过也是顺从地靠着楚炎凉睡下。 这还是两个人如此近距离地待在一起,上次在漠北城的城头虽然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密接触,可是那时候可是在露天的环境中,而且楚炎凉什么都没有感觉,就因为头脑的酒精作祟昏了过去。 可是这次不一样,********在怀,楚炎凉觉得现在死去都是值得的。 男孩的母亲见到楚炎凉一脸的坏笑,以及兰若语胀得通红的脸庞后,也是嘴角一笑,那个目光瞧得兰若语更是直接将头埋在了被子里面,无地自容。 “好了,不逗你了,早点休息,明早还要上路呢,”楚炎凉翻身钻进暖和的毛皮被子里,对着兰若语说道。 兰若语轻轻恩了一声后,满身的疲惫令她很快沉沉睡去。 木屋外的风雪越来越急促了,木屋之内的烛光也被男孩的母亲吹熄,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艰难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第164章 :飞扬的扈从 当楚炎凉从那张微微带着膻腥的毛皮被子中幽幽醒来的时候,发现那对战族的母子不见了身影,就连木屋的门也是洞开着,风雪倒灌着吹进来,让楚炎凉打了个寒颤。 楚炎凉摇了摇有些沉重的脑袋,自己昨夜似乎睡得很沉,竟然不知道那对战族母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身边,兰若语依然在熟睡,楚炎凉见状露出微笑,小心从被子中钻出来后,环顾四周。 灶台上的水还是烧开的,看水的温度,显然水烧开的时间并不长,所以那对战族母子显然离开的时间也并不长。 楚炎凉揭开灶台上的木板,露出昨晚剩下来的一些肉汤,顿时饥肠辘辘,用勺子舀了一小碗,一口喝净,尝了个味道后,楚炎凉啧了啧嘴,显然还在回味这股浓郁的香味。 楚炎凉透过洞开的木门,看了眼屋外的景象,外面的风雪不似昨天那般强烈了,只有一些雪花飞舞在空中,零零碎碎。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木屋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赫然正是那对消失的战族母子。此时,在那对母子的身上,挂满了零碎的雪花,男孩手中提着一把粗重的小斧子,而男孩母亲的怀里则抱着一捆用牛皮紧紧缠绕的柴火,楚炎凉这时才明白,原来那对母子是出门砍柴去了。 男孩的母亲见楚炎凉一个人站在床下,有些微微诧异,不过看着楚炎凉的嘴角还挂着晶莹的汤汁之后,顿时释然,她挥了挥手,把刚砍好的柴火交到男孩的手上后,对着楚炎凉说道:“不够,还有。” “不,已经足够了,”楚炎凉连连挥手,回到木床边上,摇了摇兰若语,兰若语顿时不情愿地醒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楚炎凉说道,“已经到早晨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是吗,”兰若语揉搓着惺忪的睡眼,这时,男孩的母亲将一碗肉汤递到他们的眼前,并对他们做了个吃的动作。楚炎凉感激地接过那碗肉汤,递到兰若语的眼前,“吃吧。” 楚炎凉见兰若语久久没有结果,又加了一句,“我已经吃过了。” “谢谢,”兰若语笑道,这时才接过那碗肉汤,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待兰若语喝完这最后一晚肉汤后,楚炎凉从木床上起身,对着男孩母亲深深一拜,“十分感谢您留我们住宿一晚,我们也应该上路了。” 男孩的母亲还欲伸手挽留,可是楚炎凉心意已决,只是从怀中又取出一包压缩食物塞进男孩母亲的怀里,“这些都是您应得的,全部留给你们,”楚炎凉说着,还对着一边的小男孩笑了笑。 男孩的母亲显然十分欣喜,对着楚炎凉一个劲地点头,还把自己的儿子拉到自己身边,让他也向楚炎凉弯腰鞠躬。可是男孩似乎十分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要不是阿妈硬把他的头按下去,也为了不惹得阿妈生气,男孩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颅,嘟囔了几声像是感谢一般的词句。 “你们不必如此的,”楚炎凉将这对母子扶了起来,招呼兰若语收拾好身上的东西,大氅重新披在身上后,已经走入了不大的风雪中。 …… …… “炎凉,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对战族的母子,居住在这里呢?”走了约莫大概一刻钟的路,兰若语不解说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楚炎凉仰着头,看着天边的雪籽零星飘落,落在深褐色的大氅上,点缀出一点寒芒,“或许他们是被战族驱离了吧,也或许是一些其他的原因,就算我们去猜测也是无法预言的,”楚炎凉轻声叹息。 “看她们只有母子二人,那孩子的父亲呢?” “恐怕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我们中原人的手中,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仇恨我们,”楚炎凉淡淡道,“之前要不是我拿出食物,她们或许不会让我们在这里留宿,以此来看,如果这场暴雪还不尽快停息的话,光靠我给予她们的食物,她们也未必能活过几日。” “啊,怎么会这样?”兰若语掩嘴惊呼,不敢置信。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楚炎凉低声道,“这就是一个种族为了延续,所必然要付出的牺牲。” “嗯,这是什么?”楚炎凉正说着话,突然看到在自己的身边的雪地上,竟然有一串不是十分明显的深印,那些印记十分清浅,不仔细去看绝对分辨不出来,加上昨天的风雪已经稍有减缓,所以这些印记才不至于被风雪掩埋掉。 “你发现了什么?”兰若语问道。 楚炎凉几步走了过去,弯下身子,仔细检查着那些印记。雪地上的印记是人类才能留下的鞋印,十分地杂乱无章,而且零零散散,粗略看上去恐怕不下五个人。 楚炎凉的面色凝重下来,难道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吗,可是又有谁会紧随着他们的步伐,来到荒原深处呢? 正在楚炎凉疑惑的时候,兰若语突然在他身边大叫一声,“炎凉一看,这些脚印前往的方向,和我们截然相反,这样岂不是很快就会到那战族母子的住所。” 楚炎凉听了也是心底一惊,仔细看去,确实如此,这些脚印和他们的去向相反,且正好和他们打了个时间差,以至于双方都没有碰面。 “不好,我们要快点回去,”楚炎凉说完,连忙向着木屋的方向跑回去。 “哈哈哈,想不到在这个地方也可以碰见战族人,”楚炎凉和兰若语刚跑到木屋附近,就听见了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 楚炎凉对着兰若语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后,将自己的身子低伏在雪地上,静悄悄地接近木屋,兰若语也赶忙学着他的方法。 当他们接近木屋的时候,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幕。 在木屋的跟前,是五名身穿重甲的士兵,而那对战族母子,男孩被其中的一个战士倒提在手中,在男孩身边不远处,是那柄短刀,显然男孩曾经做过一番挣扎,而那名提着男孩的战士也正是之前说话的那个人。 男孩的母亲跪在另外四名战士的身前,不停地哭诉,希望他们放过自己的儿子。 楚炎凉的眉毛皱了起来,看着那些士兵们身上的重甲,竟然觉得无比熟悉。 “这些人,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楚炎凉疑惑道。 “是扈从,”兰若语低声惊呼,“是那群密宗扈从。” “什么,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楚炎凉重新将目光放到眼前的五名士兵身上,那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越发清晰,原来那五名重甲士兵,竟然是密宗的扈从,难怪楚炎凉十分眼熟。 “哈哈,只要把他们的头颅割下来,等我们回到漠北城,长老一定会奖励我们的,”其中一名扈从狞笑着,已经从腰间缓缓抽出腰刀,将刀刃放置在男孩的脖颈旁,而男孩的母亲见到这一幕,差点吓得昏迷过去。 “炎凉,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楚炎凉一咬牙,已经从地上冲了出去。 第165章 :一朵墨梅红 楚炎凉的身形如一只猎豹般伏击而出,那些密宗的扈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楚炎凉已经逼至他们眼前。 “是,是楚炎凉,那个倾城山的门人,”其中一人高呼道,显然之前在大营中见过楚炎凉。扈从们的目光中满是惊恐,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楚炎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身为密宗扈从的他们,也都是百里挑一的武者,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束手就擒,所有的扈从抽出胯间的腰刀,那名提着男孩的扈从一把将手里的男孩随意丢弃在一边,目光凶狠地盯着那个疾驰的身影。 “楚炎凉,我知道你的能耐,我们可以收手,只希望你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楚炎凉还没有到眼前,便有一人大声喝道,正是之前认出楚炎凉的那名扈从。 此前在大营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见识楚炎凉的实力究竟几何,可他至少知道楚炎凉是倾城山门人,是山主的弟子,就算再不济,也绝对不是自己这么几个人可以对付的。所以他十分聪明,第一时间用哀求的语气求饶,希望楚炎凉能够放过他们几人。 楚炎凉的脚步蓦然停下,看着眼前的几个密宗人渣,目光不善,“我凭什么放过你们?” “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不杀这两个战族人,”那人说着,吩咐自己的其余四名手下将腰刀收起来,那些人依然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过迫于首领的命令,还是不情愿地将还刀入鞘。而那倒在雪地中的男孩,飞也似地跑进自己母亲的怀抱,男孩的母亲大哭抱着男孩,生怕会失去他,哭过之后,男孩的母亲对着楚炎凉点点头,感谢他们救了自己母子一命。 楚炎凉冲着男孩的母亲微微一笑,然后挡在她们身前,冷眼瞧着眼前的五名密宗扈从,“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荒原上,是李听安叫你们来的?” “不,”那名看似是这群人首领的扈从连忙摆手,“你们离开漠北城之后,剑痴大人也迫不及待地进入荒原,而李听安长老为了保护剑痴大人的安全,便安排了我们一共二十名扈从暗中跟随在剑痴大人身边,可谁知道我们遇上了罕见的暴雪,除了我们五个人,其余人已经失去了联系,恐怕要不是被风雪掩埋,就是在风雪中迷路后,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洞。” 楚炎凉听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要不是靠着兰若语的符师能力,自己恐怕也会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既然如此,你们走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楚炎凉对着这群人喝道,那群人连忙在首领的指挥下,灰溜溜地离开。 正当他们准备离去的时候,男孩的母亲突然扑到楚炎凉的身边,神情悲切地指着那些即将离去的扈从,说:“食物。” “等等,你们拿了她的食物吗?”楚炎凉叫住那些即将离去的扈从。 那名扈从首领笑嘻嘻地回过神来,对着楚炎凉一摊手,“我们没有拿她们任何东西。” 听了那人的话,男孩的母亲更是发了疯一样地扯着楚炎凉的大氅,对于她来说,这些是她们仅存的食物,而她无疑将楚炎凉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连楚炎凉都放弃了她们,她无法相信,这种残酷的气候要如何度过。 “将那些食物统统拿出来,不然谁都不许走,”楚炎凉静静看着那五名扈从,而那些扈从也齐刷刷地将目光汇集在首领的身上。首领的目光阴晴不变,似乎在思考究竟值不值得将食物交出来,可是如果将所有的食物都交出来,他们也无法活着走出荒原,与其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索性拼一拼。 “楚炎凉,我已经万般忍让,你竟然为了这些战族人,要我们交出食物,难道你忘记了,你也是中原人吗,那些卑劣的蛮人才是我们的敌人。”首领沉声说着,手指指向那在楚炎凉身后瑟瑟发抖的战族母子,语气冷冽如坚冰。 “我只知道,这些人生活在荒原上十分不容易,更何况她们曾经救过我一命,而那些战争的罪过,也仅仅是那些决策者的问题,和这对孤儿寡母没有任何干系,我再说最后一遍,交出你拿走的那些食物,我饶过你们。” “楚炎凉,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如果将食物交出去,我的这些兄弟们吃什么?”首领沉声怒吼道,他的大手紧紧握在刀柄上,愤怒的肌肉在手臂上剧烈地起伏。 “这些我不管,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存在,我不能因为你们是密宗扈从,就能容忍你们这些强盗般的行为,”楚炎凉说着,身上溢出强大的杀气,那是只专属于大修行者的气息。 “可恶,”首领大吼一声,“楚炎凉,你真的要和密宗彻底撕破脸皮,密宗的怒火,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山主门人,可以承受的。” “既然如此,我更不可能让你们活着走出荒原了,”楚炎凉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雪地上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诉说着之前这里还站着一个人。 “不好,”扈从首领惊叫一声,楚炎凉当然不是真的消失,只是他的速度已经超过了自己实力认知的范围,“围起来。” 首领说完,五名扈从的背部牢牢靠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圆,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的腰刀,对准自己所面对的方向,谁都不知道楚炎凉会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然后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 “噗,”鲜血在雪原间飞洒,所有人都没有看见的那柄长剑,就这么突兀出现在了眼前,然后一直还在叫嚣的扈从首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握着腰刀的右手,整齐地断裂,然后颓然掉在雪原上,鲜血飞溅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上,就像一朵娇艳的墨梅花。 首领大声惨叫着握着自己的断臂,跌倒在雪地上,面部表情因为疼痛已经开始扭曲,他何时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势。此时,首领再看向眼前的楚炎凉,以及他手中那柄比细雪还要洁白的长剑时,目眦欲裂。 楚炎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条无病呻吟的狗,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166章 :该死,该杀 扈从首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倒霉,这一次被李听安长老命令暗中尾随剑痴来荒原,谁能想到一进荒原就遇见了罕见的暴风雪,不仅牺牲了十五个兄弟,活下来的五个人也已经饥肠辘辘,好不容易找到一对战族母子的居住点,终于可以好好吃喝,好好休息,谁成想,半道上跑出个楚炎凉,一言不合下还砍断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扈从首领此时除了在心中暗暗问候楚炎凉的所有长辈之外,别无他法,右手的断臂就像在提醒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在提醒他,眼前的少年是一名大修行者,而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去抗衡的。 可是如果他们屈服,面对着眼前一望无尽的荒原,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楚炎凉,你好狠毒,”扈从首领紧紧握着右手断臂,武者强悍的体质让他已经止住了不断喷出的血液,楚炎凉的这一剑,已经彻底断送了他所有的未来,身为一个废人,如果还能活着回去,他也会被密宗无情地裁减,密宗从来都不需要一个残疾人。 “这是你们自找的,只要交出你们拿走的食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楚炎凉负剑身后,冷冷瞧着那个扈从首领。 “可是如果我们不拿走这些食物,我们一样走不出荒原,”首领颤抖地站起来,其中一名扈从想要扶着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仅存的一只左手捡起地上的腰刀,冷冽的刀锋遥遥对准楚炎凉,“楚炎凉,我们不是善人,我们也要生存,不拿走她们的东西,我们就会饿死,这就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难道善良的人,就应该被欺负吗?”楚炎凉沉静着,呢喃说出这句话语,旋即声调突然拔高,“难道善良的人就应该被欺负吗,善良难道是她们的错吗,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道貌岸然者,成天就用这些狗屁道理说服自己,难道这样有用吗,难道掠夺不是你们的错吗。就像那个李听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打压我,栽赃嫁祸我,我又没有惹她,她为什么处处针对我,难道就因为她是密宗的长老,是神秘之地的长老?” 零落雪的剑锋对准身前的五名密宗扈从,“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密宗的走狗,受够了你们密宗的所有人,什么弱肉强食论,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们害怕,只有害怕之人,才会无时无刻想着这些扯淡玩意。”楚炎凉越说,言辞越激动。 扈从首领眼见情况不妙,立刻对着身后的一人使了个颜色,那人连忙会意,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小巧的机弩,那只机弩上已经搭着一根燃着的短箭。 “嗖,”那人将弩箭对准天空,一道灿烂的火花自他的手心中绽放,然后笔直升向天空。那是密宗的传信弩箭,上面附着了密宗特质的火焰符文,只要升上天空,能使周围二十里范围内的所有人看见,因为材质十分特殊,所以就算是扈从首领也只有这一根,现在在这里用掉,他也是肉疼不已。 楚炎凉看着那支越飞越高的弩箭,只是笑笑,对着身后道:“若语姑娘,现在看你的了。” 正在那些密宗扈从们疑惑的时候,那支升上天空的弩箭似乎遇见了什么障碍,竟然无法再继续上升,紧接着在天空上炸裂,一道无形的壁垒阻隔了那支弩箭的势头。 兰若语手中掐着一道符从楚炎凉身后走出,当那支弩箭炸裂的时候,她才收手,和楚炎凉对视一笑,“虽然我不是什么符道大家,也绘不出神符,可是阻隔一直传令信箭还是可以办到的。” 当兰若语出现的时候,扈从首领的脸色已经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手指颤抖着指着眼前的两人,“你,你们怎么会都在这里?” “我们为何不能在这里,荒原又不是你们密宗的领地,”兰若语秀眉微皱,对着首领不满道,同时露出不屑的神情。 “好好好,”首领仰头长叹,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想不到你们衡山派竟然抱上了倾城山这条无比粗壮的大腿,你还有身为汉人的觉悟吗,竟然跑去和倾城山合作,他们难道不是支持大衍的吗?” “我才不在乎他们的立场究竟是对是错,而且楚炎凉的态度也并不代表倾城山的态度,我和他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兰若语解释着。 “若语姑娘,何必和他们解释太多,反正他们等会就看不见了,”楚炎凉说着,走到了那对战族母子的身边,对着男孩的母亲说道:“现在我把决定权交到她手中,之前你们抢了她的食物,还想杀死她唯一的孩子,只有她原谅你们,你们才能继续活着,如果她要你们死,我满足她的心愿,将亲手杀死你们。” “楚炎凉你疯了,竟然去帮助这些蛮夷来杀害自己的同族,”首领厉声喝道,做着最后的抵抗。 “我只是就事论事,”楚炎凉说完,对着男孩的母亲说道:“你决定吧,是杀还是放。” 男孩的母亲睁着眼睛,狠厉看着上一刻还想割下她们头颅的五个人,终于缓缓说道:“他们,该死,该杀。” 男孩的母亲说完,对面的五名密宗扈从如坠冰窟,他们哆嗦着举起手中的腰刀,对准楚炎凉,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连腿肚子都在颤抖。 “你们都听见了,该死,该杀,”楚炎凉说完,零落雪滑进他的手掌中。 “若语姑娘,你劝劝他,这么做是不对的,”首领将希望寄托在一直默不作声的兰若语身上。 “炎凉。” “怎么,你也要劝阻我吗?” “不,”兰若语微微一笑,“我也十分讨厌看见密宗的这些走狗,所以请你快点解决,我不喜欢看见太多血腥。” “如你所愿,”楚炎凉狞笑着,仿佛那个在马贼群中杀个几进几出的屠夫少年又重新降临人间,每当楚炎凉杀戮的时候,那些若有若无的黑丝就会浮现在楚炎凉的身体表面,似乎在刺激着少年,内心最深层的杀戮**。 “不,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密宗的扈从,”这些人最后的一丝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在楚炎凉浑身散发出的癫狂杀意下,开始四散奔走,唯恐少年会将愤怒倾泻在他们身上。 看着四散的扈从们,楚炎凉低沉嘶吼,“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少年的身躯在雪原上化为倒影,几蓬血花在雪原上绽放,将洁白的雪地染成艳红,当最后一具尸体坠地的时候,零落雪的剑身上连一丝血迹也没有留下。 第167章 :荒原的秘密 腥臭的血液将雪地染得鲜红,五具无头的尸体无力地倒在地上,而那些滚落到一旁的头颅,在那些血肉模糊的脸庞上,展现出来的是一副副惊恐的神情,似乎他们在临死前曾经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恐惧。 楚炎凉站在这些人的尸体边,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好像自己刚才杀的并不是人,只不过是几只不疼不痒的动物而已。 男孩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一见到这些身首分离的尸体,清晰闻见空气中弥漫的血气,顿时跪在阿妈身边,大口大口地呕吐着。男孩的母亲不停地拍着男孩的后背,为他减缓一些压力,虽然她看着这些尸体也忍不住作呕,可坚强的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楚炎凉重新将零落雪收回体内,走到男孩母亲身边的时候,男孩已经好受了许多,男孩扬起头,再看向楚炎凉的目光,已经由昨天的警惕、不屑变成了崇拜和敬畏。男孩跑到楚炎凉的跟前,跪倒在他脚下,对着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楚炎凉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男孩的母亲,男孩的母亲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对楚炎凉说道:“他,感谢您,拜师。” 原来是想拜师,楚炎凉释然,再看向男孩那张虽然稚嫩,可是却无比坚毅的神情,顿时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自己在习练武技的时候,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吧。 可是楚炎凉不可能收男孩为徒,首先,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他完全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现在带一个累赘上路,楚炎凉也无法保证男孩的安全;其次,他只不过是倾城山的门人,没有权利为倾城山选择门人,更何况男孩还是一名战族人,一旦进入中原,进入大衍,男孩一定会被愤怒的中原人,五马分尸。 所以,楚炎凉不得不拒绝男孩的请求,即便那张脸上的神情是那般急迫和失望。 楚炎凉将尸体上搜出来的那些压缩事食物交到男孩母亲的怀里,说道:“我们以后就要走了,恐怕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这些食物你拿好,切不可再被什么人夺去了,你的孩子很有天分,可惜我不能收他为徒,去找另外一个有才能的人吧,他一定会让你感到骄傲的,”楚炎凉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脑袋,却引起男孩的不满,从楚炎凉的大手下挣脱。 “哈哈哈,”见了男孩的模样,楚炎凉只觉得好笑,从一具尸体上取出那些密宗扈从使用过的腰刀,那把腰刀锋利无比,比男孩的那把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楚炎凉蹲下身子,将腰刀交到男孩的手中,对他诚挚说着:“用这把武器,好好保护你的阿妈,不要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也不要让任何人再敢小瞧你。” 男孩似乎听懂了楚炎凉说的话,将腰刀别在腰间,冲着楚炎凉重重点头。 “如此,我也能放心了,”楚炎凉说完,迈着大步走开,和兰若语会和后,漫步走进了无边的雪原,没过多久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男孩的目光一直遥望着远方,双手不停摩挲着那柄不长的腰刀,似乎想要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男孩的母亲将手轻轻搭在男孩肩头,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悄悄话。 …… …… 距离荒原一百余里的地方,是一片陌生的世界。这里明明是荒原的最深处,却没有了那些终年环绕的冰山和那些恶劣的天气。 这里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高大的擎天树木遮天蔽日,足有百丈之高,令人胆寒。谁能想到,在那荒原的最深处,竟然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微风轻轻吹过每棵树的树梢,带起一阵绿海的涟漪,令人心旷神怡,正在此时,一个黑影从那棵高大的树木上飞过,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间,又飞掠到了另一棵树上。 当那个黑影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我们才看清那个人的真实面容。 一身极其普通的附加兜帽的大袍,手腕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清秀的容颜上显露着稚嫩,可是如果有人认出她来,却一定不敢小觑她。 因为她是唐若若,是荒原第一人唐煌的妹妹。 为了在密林中穿行方便,唐若若将一头长发扎了一个马尾辫,显得清新脱俗,又略显俏皮。 “再向前不远的距离就可以走出密林,前面就是哥哥他们所在的地方了,”她抬起头,看着一望无尽的森林,微笑道。 “哟,这不是唐若若吗,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能够遇到,”一个娇俏的女声自唐若若身边的一棵大树上响起,唐若若连忙摆出防御架势,娇喝道:“什么人?” 那个声音的主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袭永远火红如莲花的袖袍令所有人第一眼都能认识她,红莲寺红颜。 “红颜?”唐若若疑惑着,收起了动作,皱着秀眉对她说道:“你不在漠北城好生待着,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你竟然知道漠北城的事,看来战族进攻漠北城一定和唐煌脱不了干系,”红颜抿嘴一笑,伸出手抚摸着身边的高大树干,“你们兄妹俩一直生活在荒原,如果这次我没有进来,谁能想到,这荒原深处竟然别有洞天,竟然没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雪暴,也没有令人谈虎色变的气候,你说,如果我将这里的情报泄露出去,那些中原的几个大国,会不会因此感激我呢?” “这是不可能的,”唐若若不屑道,“光是荒原最外围的那道风雪屏障,没有大修行者的修为,也是十分难生存的,更不要提那些国家要派出普通士兵组成的军队了。” “原来是这样呀,”红颜媚然笑道,“如果这支队伍是一只全由修行者组成的队伍呢?” “你说什么?”唐若若惊慌问道。 “天书就在你哥哥的身上吧,如果我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那些大陆上的修行者一定会趋之若鹜的赶到这里,我看你们兄妹到时候能抵挡多少修行者。” “你无耻,”唐若若骂道,身体已经弹离了树干,冲着红颜疾驰而去,右手握着拳头,重重对着红颜站着的地方轰了过去,这一拳拳势极重,甚至带出一连串的音爆和空气震颤。 “轰,”那截粗壮的树干应声而断,分裂成无数的碎屑,不过红颜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等烟尘散去,红颜只不过换到了另外一根树枝上罢了。 “可恶,你去死,”唐若若知道,绝对不能让红颜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如果让天下的修行者知道,天书就在荒原,那么荒原的秘密也就大白于天下。 “若若,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正在唐若若蓄势待发,准备全力一击的时候,一只大手紧紧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令她无法发力。 “哥哥,”唐若若看到来人,惊喜道。 唐煌那张不动如山的坚毅面孔看都没看自己的妹妹,而是看向不远处的红颜,沉声道:“你要怎么样,才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红颜听罢,嘴角一翘,她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第168章 :突破瓶颈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见了唐煌,唐若若无疑是最欣喜的一个,离开荒原三个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哥哥这么长的时间。 唐煌笑着摸了摸唐若若的头发,旋即对着红颜沉声说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其实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想要请教你,”红颜笑嘻嘻着,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对兄妹。 “你想知道些什么?”唐煌的脸色阴沉下来,从来都是自己威胁别人,命令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其他人来威胁自己了。 “你的脸色不必这么难看,我只是想问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红颜微微一笑,“天书究竟在不在你身上?” 唐煌听罢,深呼一口气,微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如果我说不在,你会相信么。” “为什么不呢?”红颜的回答却让唐煌微微一愣,只见红颜已经转移了位置,出现在另外一棵大树上,说道:“我知道你的秉性,如果天书真的在你身上,你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更别提会亲自来接你的妹妹,我说的不错吧。” “你说的确实不错,天书如果在我身上,我早就找个地方闭关修炼,何必还会再出现在这里,”唐煌低下头,沉默道,“看来你很了解我,我不知道原来红莲寺的情报工作,已经如此出色了,这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我想,你知道荒原的这个秘密,估计也是某个红莲寺的高层告诉你的吧。” “不错,这个秘密是我师傅告诉我的,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有幸来过一次荒原,故而知道这里根本不像人们所预料的那般恐怖,”红颜说道。 “哥哥,难道我们不该杀了她吗,如果她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我们在荒原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唐若若对着唐煌劝谏道,然后看向眼前那个妖媚的女人,咬牙切齿。 “就算我们杀了她也是无济于事的,她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那么红莲寺呢,如果枯融大师得知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身死,我想后果恐怕比现在还要恐怖一百倍吧,”唐煌冷静托着下巴,分析着场间的局势。 “真不愧是荒原第一人唐煌,有勇有谋,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你确实配得上这个称号,”红颜抚掌笑道,那话语间的赞许味道,令唐煌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里真是好热闹呀,”就在三人说话间,又是一人掀开厚重的密林帷幕,来到三人之间。 “剑痴,你怎么也来了,”唐煌见到那个身着锦衣的年轻人,微微诧异,心中暗道,暗道自己也低估了密宗的能力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里了,之前还遇见了一场大雪暴,走着走着,偶然间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的巧妙,”剑痴环顾四周,似乎在赞叹造物主的神奇,竟然在荒原深处,是这样一番奇景,“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在远处不小心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就跟着声音过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你们。” 唐煌听罢冷哼一声,瞥眼看着剑痴腰间缠绕的绷带,冷冷说道:“当初就应该一拳杀死你,省得麻烦。” “说到这个,我还要感谢唐煌兄的不杀之恩,”剑痴说着,对唐煌一拱手,“那天的情形真是凶险,只要唐煌兄再发一分力,我这条小命就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你来荒原究竟是为了什么?”唐煌对着剑痴问道。 “除了天书,自然就是为了寻求突破,”剑痴微笑道,“在瓶颈上困了太久,久到都快让我忘记究竟多少年了,这次来荒原,就是为了能在这里找到一丝突破的契机。” “修行的瓶颈岂是说破就能破的,”唐煌嘲笑他道,“世间修行者虽不说万人,但是千人还是有的,能突破瓶颈者更是只有百之一二,想要突破,太难太难。”唐煌说完,摇了摇头,目光满是怅然若失。 “你无法突破,不代表我就无法突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只是我们的机遇没有到罢了,”剑痴笑着说道,又扭过头,看了眼身旁的红颜,“红颜姑娘来这里,又是为何?” 一听剑痴的问话,红颜的脑海中就不禁浮现起那个少年的身影,可是那个少年拉着兰若语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想到这里,红颜就觉得胸口闷得慌,于是她只好将气撒在剑痴身上。 “我从哪来,到哪去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不陪你们了,你们慢慢聊吧,”红颜说完,已经化作一道惊鸿,消失无踪,徒留下无可奈何的剑痴。 唐煌看了好笑,对着唐若若招招手,示意她跟上。 “剑痴兄,既然红颜也走了,你就突破瓶颈去吧,祝你成功,”唐煌朝着剑痴挥挥手后,身影在林间几个起纵,就此离开了。 “唉,你们怎么全都走了,”剑痴的手无力的招着,又无声的落下,“好吧,既然你们都走了,我也要开始我的计划了。” 剑痴的脸色阴沉下来,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那粒药丸通体蓝色,在药丸的表面,有一圈圈像云雾的东西盘旋其上,只是一看就觉得无比珍贵。 “唐煌,这枚蓝魄丹你既然不要,那正好给我用来突破瓶颈,等到我突破之时,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比斗,到时候,我要将你给予我的那些羞辱,百倍千倍的施加在你身上,”剑痴狞笑着,伸手举起蓝魄丹,放到嘴边,然后毫无犹豫地吞下。 “轰,”一股惊天的气势从剑痴的身上升腾而起,丹药仅仅入体,就能有如此庞大的药效,可见蓝魄丹确实是一枚天地间罕有的灵物。 剑痴整个人双膝盘旋起来,正襟危坐,密宗的禁术一手太阴,一手太阳在他的手中重现。 左手太阴,吸食周围的所有死气,将剑痴的半边身子化为焦黑,而他的右手,将左手吸食而来的生气转化为元气,在右半边身体中不停的游走。 而在剑痴的身体周围,出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太极图案,这个图案围绕着剑痴旋转着,只不过十分可惜的是,这个太极图案并不完整,只有一半显现出来。 剑痴知道,当这个太极图案完全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自己的秘术也将大成,等到那时,一个唐煌已经无法阻挡在他的身前了。 第169章 :绝境边缘的结界 狂风依旧在肆虐着这片不毛之地,似乎想要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东西,都连根拔起才肯罢休。 楚炎凉和兰若语在告别那对战族母子之后,一路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已经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又走了两天两夜。 当夜幕开始降临在荒原上的时候,楚炎凉抬头看着那片仍然没有边缘的雪原,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到底何时才是尽头。 兰若语走在楚炎凉的身边,楚炎凉侧过身安静地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不管情况有多么恶劣,可是兰若语始终没有发出一句抱怨。 楚炎凉本来认为,兰若语身为天之骄子,是衡山派未来的希望,一定受不了雪原上的艰苦,可是兰若语不仅坚持下来了,甚至比楚炎凉预料地更加出色。 已经在荒原漫步目的行走了快一个月了,可是除了那对战族母子,楚炎凉他们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战族人生存的痕迹,更别提想要找到天书了。 楚炎凉的嘴唇呈现病态的紫色,因为长期没有饮水和干燥的天气,在他的嘴唇表面,厚厚的硬壳将嘴唇占据,使得楚炎凉不得不时不时地伸出舌头,****因为干燥而愈发干裂的嘴唇。 兰若语比他也好不到那里去,俏丽的小脸被寒风冻得通红,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韧性,在大自然的面前,人都是渺小的,哪怕是修行者也不例外。 走到半途中,兰若语似乎发现了楚炎凉的目光,于是她回身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却没有多说一句话,似乎此时此刻,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浪费掉多余的体力,与其如此,倒不如把这些力气节省下来,抓紧时间赶路为好。 于是,漫天的风雪中,两个包裹在毛皮大氅中的深褐色小黑点,就像漫漫荒原上的一粒黑痣,不显眼,但足够让人心烦。 似乎连老天也开始讨厌这个令人恶心的黑痣,昨夜稍微有些减缓的风暴竟然有开始增强的趋势,楚炎凉和兰若语的每一步,都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因为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他们可能一步都无法前进。 可恶,楚炎凉在心中狠狠骂道,眼睛已经被彻底糊住,无法睁开,只要一睁开双眼,那些烦人的小雪籽就会跑进眼睛里,然后在眼瞳中融化,令人十分难受。 可是如果不睁开眼睛的话,又无法辨别眼前的道路,现在即便是兰若语,她的精神元气范围,也无法看清身前十五米的道路了。 就在两个人即将进入绝望的时候,楚炎凉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他用尽所有的努力,看着那个形迹可疑的地方。 在他身前不过二十米处,依然是雪原,可是楚炎凉依稀瞧见,在那个奇特的地方,风雪似乎被阻隔,雪籽击打在那块土地上,竟然溅起了一圈不是十分明显的涟漪。 楚炎凉内心十分疑惑,会出现这种事情只能有一种情况,而且对于这种情况,在楚炎凉过往的生命中,他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那是一个结界,一个隔绝两个世界的结界。楚炎凉十分确信自己的判断,当山主用结界将他困在紫云阁后山的时候,他就十分清楚结界的感触,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感觉。 楚炎凉拉了拉身前的兰若语,兰若语带着疑惑回过头来看着他,似乎再问他要做什么。 楚炎凉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奇特的地方,兰若语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过多久,她似乎也懂了,转过头来,对着楚炎凉微微点头,然后两个人顶着头顶的雪花,向着那个地方拼命前进。 当两个人站在那个奇特地方的时候,楚炎凉将手轻轻抚摸上去,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当楚炎凉的手触摸上去的时候,没有一丝阻隔,他的手臂蓦然消失了,紧接着,楚炎凉迈步走了进去,然后才看清了眼前的所有事物。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高大森林,遮天蔽日的树木将所有的一切掩盖,将任何东西隔绝,包括头顶上那颗烈焰灼热的骄阳。那些阳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妄图穿透树木的遮掩,却只能在林影间投下一条条不粗不细的斑驳倒影。 楚炎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兰若语紧随着出现在他的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色,同样震惊地无法自拔。 “原来书本上都是骗人的,这才是真正的荒原,”这是楚炎凉两天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舌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意图让它湿润一些。 兰若语走进一棵树木,抚摸着长满青苔的树干,抚摸着它的每一寸“皮肤”,似乎还活在梦中。 两个人相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笑容。 楚炎凉一掠而起,飞上高高的树干,令人惊喜的是,这些树干的叶片上面,还留有清晨的露水。楚炎凉小心翼翼地采下一片树叶,重新回到地面,将那片树叶递到兰若语的眼前,艰难说道:“喝水。” 兰若语看了他几眼,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水的诱惑,接过那片树叶,对着树叶的末端,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水的滋味是甜美的,在这一刻,甚至比任何的天财地宝都要美味地多。兰若语不好意思地看着楚炎凉,因为她把树叶上的露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楚炎凉对她挥了挥手,示意没事,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采摘下了另一片树叶。 楚炎凉贪婪地望着那片树叶上的露水,抬起来一饮而尽,甚至还将多余的露水倒在自己头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清凉顿时令他精神一震,神清气爽。 “呼,”楚炎凉长长舒了口气,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兰若语对着他嬉笑着,然后抬着头仰视周围的震撼,“谁能想到,荒原竟然是这样的。” “是呀!”楚炎凉感叹着,同样惊讶于此时的发现,比起那个边缘的结界,其实他更疑惑的是,究竟是谁布置了那个结界,又是谁在外界到处传播荒原气候恶劣的消息,以致于所有人都认为,荒原就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今天,楚炎凉才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多么地重要。 “好了,我们现在不要去管这么多,先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再上路,”楚炎凉说着,已经找了个背光的阴凉地方躺了下来。两日的疲累,几乎令他心力交瘁。 兰若语点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话,也就着他身边,躺了下来。 看着头顶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影,照射在楚炎凉的身边,楚炎凉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他将眼睛眯了起来,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会清醒。 第170章 :野心 梦终究还是有清醒的时候的。 当楚炎凉不情愿地醒来时,早就已经忘记了什么只休息一个时辰的鬼话,当他醒来的时候,头顶上已经布满了繁星。 这里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气候,不湿不燥,气候宜人。 楚炎凉从身上解下唯一的一只水壶,这只水壶是楚炎凉准备在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可以饮用的,所以清水还有许多。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面对那恶劣的天气时,这壶水也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旋开瓶盖,对准自己的喉咙大口灌进去,不一会儿就喝了一半。楚炎凉呼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兰若语,兰若语睁开眼睛,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炎凉,山主和你说过荒原的事情吗,”看着周围的景色,兰若语问道。 “没有,山主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楚炎凉无奈笑着。 “可能山主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荒原深处的这个秘密吧,”兰若语站起身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撤退的战族人,一定也在这里。” “恩,没错,”楚炎凉说着,将水壶递到兰若语的手上,“喝些水,不用去节省,这里的资源很多。 兰若语点了点头,拾起水壶一饮而尽后,用袖子擦了擦嘴。 “现在我们往哪走?”兰若语问道。 “我也不知道,”楚炎凉一摊手,四周的树木都是一样的高大,令人完全丧失方向感。刚进结界的时候,因为惊喜的缘故,完全没有在意过这些问题,可当他们真正考量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相信自己的直觉吧,”楚炎凉说着,手指向一个方向,“就往这边走,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便回来,相信这里还是有些动物可以捕捉的,至少不至于被饿死。” “你……”对于楚炎凉这么随便的决定,她十分无语,可是现在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才从雪原中脱困,如今又被陷入了高大密林的范围。 “走吧,”楚炎凉很自然地牵起兰若语的小手,拉着她前进着。 “好,就听你一次,”兰若语嘟着小嘴,不满道。 楚炎凉咧嘴一笑,前所未有的开心,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兰若语对于他牵手之类的动作,已经听之任之,完全不会反抗了。 两个人的身影快速消失的在原地,疾风吹得周围的叶片四散摆弄,片刻之后,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 …… 密林的中心范围深处,唐煌和唐若若兄妹告别了红颜和剑痴后,一路沿着唐煌所做的标记快速移动,在这片密林中,即便是唐煌,也要靠着沿途标记这种笨方法,才不至于完全迷失方向。 “哥哥,你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那个红颜吗?”唐若若一边赶路,一边仍然生气道,似乎对唐煌的决定十分不满。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唐煌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唐若若一眼,吓得唐若若一缩脑袋,显然很是害怕哥哥的这副模样。每当唐煌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唐若若知道,她要倒霉了。 “没有,我怎么敢质疑哥哥,只是我气不过罢了,”唐若若笑脸憋得通红,显然十分惧怕唐煌。 唐煌轻轻叹息一声,回过头对唐若若说着,“现在我们的目的是天书,而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在五年前便取得了战族的信任,可是我们现在连天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只会让世人笑掉大牙。我们现在最急迫的,就是尽快找出天书,然后修炼上面的内容,突破桎梏,成就大修行者之上的存在,你明白了吗?” “哥哥,我明白了,”唐若若低下头,虚心受教。 看着妹妹的样子,唐煌心头一软,柔声问道:“你此次前往大衍,虽然没有登上倾城山,可是一定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风景吧。” 唐若若虽说是修行者,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提起这些好奇的东西,她的兴致又重新激发起来。 “是呀哥哥,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奇妙,那里有许多好看的风景,还有数不尽的美食,这些是我在荒原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高兴就好了,”唐煌笑着摸了摸唐若若的柔顺的头发。 “大人,属下按照大人的命令,前来待命,”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一个漆黑庞大的身影突然从另外一棵树上窜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唐煌的身前,不是夏侯山水又是何人。 “原来是夏侯叔叔,好久不见了,”唐若若嬉笑着。 见到唐若若,夏侯山水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原来少主也回来了。” “夏侯,你来了,”唐煌只是淡淡一声。 “是,”夏侯山水恭敬道,“属下接到大人的传令,马上沿着大人沿途布置的标记赶到,不知大人需要属下做什么?” “我要你替我杀个人,我想你会很乐意帮忙的,”唐煌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谁?”夏侯山水问道。 “去给我杀了楚炎凉,他杀了你的弟弟,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唐煌拍着夏侯山水的肩膀,那双厚重的手掌,让夏侯山水呼吸一窒。 楚炎凉,夏侯山水呢喃着,脸上的微笑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如寒冷冬季的杀意,“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会将楚炎凉的首级取来。” “不,你杀了他就可以了,我没有兴趣看他的尸首,”唐煌淡淡说道,轻描淡写,仿佛已经看见了楚炎凉的惨死。 “我不想要看到另外一个潜力的对手,对天书有任何觊觎之心,至于剑痴和红颜,我会找个机会,将他们一起除去,”唐煌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那是强烈的自信。 “是,必不辜负大人的期望,”夏侯山水握拳重重捶打着胸口的重甲,声如闷雷。 “去吧,”唐煌挥挥手,夏侯山水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 “哥哥,暗道我们真的要杀人吗,为了一卷天书,值得吗?”唐若若心底善良,似乎十分不理解哥哥的做法。 “若若呀,有的时候,人绝对不能心存善念,唯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在这个残酷的环境中,活下来,这些东西都是我教给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唐煌狠狠说道。 “若若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不忍是吗,”唐煌冷哼一声,“看着吧,现在仅仅是个开始,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回到大陆上,让所有人都看见,谁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宰。” 第171章 :愤怒的剑痴 风吹散过往的痕迹,然后露出那个被树叶层层叠嶂的人来。 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围绕着正中央的剑痴,正飞速地旋转着。剑痴的身体被整齐地划分为两半,左手边充满死气,皮肤干瘪,皱巴巴的皮肤紧紧箍在骨头上,显得十分森然可怖,而他的右手边,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一株株翠绿的小草自他的右手臂上,正一株株地茁壮成长,几乎将他整条手臂占据,使得他右半边身子和他的左手形成鲜明对比。 一股股庞杂的气息从他的身体向外扩散着,既有剑痴自身的元气波动,也有蓝魄丹的霸道药性,两者交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气息。这股气息盘绕在剑痴的身周,然后向四周扩散,逐渐形成了那个太极图案。 剑痴在心里暗喜,他已经感觉到,那个禁锢他多年的修行瓶颈,已经有松动的迹象,要不了两个时辰,他将完全突破,成为超越唐煌的存在,成为当之无愧的年轻一辈第一人。等到那时,他将成为密宗未来的掌教来培养,密宗第一人的地位无可动摇,就算是那个处处为难自己,和他作对的萧谨言一定也是无话可说的。 一想到这些东西,剑痴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次来荒原,取得天书只是次要,他又不要什么天书也可以突破,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混进泥潭,和唐煌、红颜他们去争呢。 极淡的元气波动向四周扩散着,这在这个无人的密林中,显得极其隐蔽,可是剑痴似乎忽略了一些事情,除了红颜和唐煌,似乎还有两个人,正在密林中漫无目的地前进着。 …… …… 楚炎凉的第六感确实很精准,就算是兰若语也感觉到了,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是正确的,因为他们周围的树木,有很多人为踩踏的痕迹,这种痕迹对于楚炎凉他们来说十分熟悉,因为他们也是如此前进的。 楚炎凉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一根粗壮树干上的脚印,微微沉吟,“是个男人的脚印,脚印前浅后深,显然是个轻身之法并不好的修行者,不然脚印的主人,断然不会留下痕迹这般清晰的印记。而且看这脚印的朝向,应该是向前面去了,”楚炎凉说着,已经在瞬间完成了自己的判断,引得兰若语又是一阵钦佩。 “之前在荒原外的时候,就是如此,你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些东西的?”兰若语好奇问道。 “此前有幸跟随一群经验丰富的西魏军人,走过一段路,这些基本的知识自然也是他们告诉我的,虽然都是一些小东西,可是在关键时刻很有用处,譬如说现在,”楚炎凉微笑道,已经朝着那个脚印指引的方向奔去,兰若语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当两人奔跑了不过一个时辰的时候,楚炎凉的脚步蓦然顿住。 “你感觉到了吗?”楚炎凉眉头微皱,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是的,我感觉到了,”兰若语说,“似乎有一股极淡的元气波动在四周,不过这股气息十分隐蔽,没有十足的感应能力,应该无法察觉。” “看来一定有人在我们附近,做些不想打扰人的事,”楚炎凉的嘴角翘了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准备做出一些惊人的举措,就像当日在漠北城城守府的筵席上,他豪饮清酒三十六坛,令剑痴醉倒,令所有统领级别的武官叹服。 “你打算怎么做?”兰若语自问已经非常了解楚炎凉,于是她问道。 “还能怎么做,既然那个人千方百计想要隐藏,我们倒不如去看看,凭借你我二人的实力,总不至于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吧,”楚炎凉笑着说道,已经向着那个发出元气波动的地方而去。 兰若语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少年的背影,真觉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拨开层层叠嶂,楚炎凉终于看见了那个散发元气波动的人,而那个人也看见了突如其来的楚炎凉。 “剑痴?” “楚炎凉?”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道,剑痴却急忙收敛心神,生怕秘术走火入魔,让自己成为废人,那可就惨了。 “是谁在这里?”兰若语从楚炎凉的身后赶过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堂堂的密宗大师兄,大剑痴,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寻求突破的契机,”楚炎凉看着剑痴的架势,看着围绕着他的太极图案,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在修炼某种秘术。 “是一手太阴,一手太阳,”兰若语惊呼。 “那是什么?”楚炎凉疑惑道。 “那是密宗宗主的成名秘术,想不到密宗的宗主已经将这门秘术传给了剑痴,如果没有意外,那么剑痴无疑就是密宗的下一任掌教了,”兰若语说。 当兰若语从密林中走出,而且和楚炎凉如此亲密时,这些细节都被剑痴瞧在眼里,他的心中十分惊骇,惊骇于什么时候,楚炎凉和兰若语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了,难道他们之前都是一起来荒原的。 虽然自己已经接受了寒南烟的告白,而且也认定寒南烟就是自己的一生所爱,可是男人的占有欲都是粗俗和无法解释的。兰若语和剑痴都是汉人,共同为了一个朝廷做事,可是现在,自己曾经爱慕的女人,竟然和另外一个男人如此亲密,这是剑痴所无法容忍的。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心境变化,剑痴突然绝对身体内的秘术变得不受控制,身边的太极图案正在缓慢地消退。剑痴暗道一声不好,知道是自己的心神出现了裂痕,急忙收敛心神,抱元归一后,体内的躁动不安终于开始消退,太极图案也终于稳固下来。 “如果你们离开这里,我可以欠你们一个人情,”剑痴对着楚炎凉,语言艰涩道。 他可是骄傲的大剑痴,想要从他嘴中听到这么一句话,可谓是难如登天,可是剑痴不得不隐忍,现在正是他突破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 可是他到底是低估了楚炎凉了,此前密宗便一直和楚炎凉作对,特别是密宗长老李听安,更是设计陷害楚炎凉,要是自己及时拿出山主令牌,恐怕已经被越抹越黑。 所以,楚炎凉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想要我们走,你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楚炎凉嬉笑着,看着无法移动的剑痴,心情大好。 “你想要什么?”剑痴的眉头微皱,不过现在只能示弱。 “这里是荒原,而且没有第二个人证,我相信如果我将你杀死在这里,应该也没有人会怀疑是我动的手吧,”楚炎凉冷笑着,零落雪已经握在手中。 “炎凉,你真的要杀剑痴吗,这可不是让李听安吐血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事迹败露,密宗可不会放过你,”兰若语见了楚炎凉的神情,连忙劝诫道。 剑痴的表情十分不自然,听见楚炎凉要杀他,他的额头已经布满冷汗,可当兰若语为他求情的时候,他又觉得心神激荡,无数中情绪夹杂在一起,使他五味杂陈。 “不行,今日我必须杀他,”楚炎凉决然说道,向着剑痴突袭而来。 “可恶,就凭你想杀我,”剑痴冷哼一声,一股暴虐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扩散出来,整个密林以他为中心,陷入了恐惧之中。 第172章 :剑骨和魔种 楚炎凉为什么非要杀剑痴不可呢? 按照楚炎凉的话来说,既然剑痴身为密宗未来的掌教,那么自己在这个时候解决掉他,那么是否能阻止密宗逐渐崛起的势头呢。 楚炎凉掠过两人之间本就不长的距离,万千的长剑虚影浮现在他的身后,每一柄都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将整片密林都染成了金灿灿的黄色。 剑痴的嘴角露出一抹狞笑,他知道楚炎凉是不会放过他的,身为密宗首席大师兄,何时有人挑战过他的尊严,哪怕今日走火入魔,他也必定要杀死楚炎凉,为自己正名,不然别人还以为他大剑痴是好欺负的。 左半边身子突然化作一片焦黑,庞大的压迫感自剑痴身上摄出,令人心惊,一股股滔天的黑色气体从剑痴的体内向外散布,缠绕在他的左右,将他完全笼罩,令人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那些黑色的气息充满了死气,当黑气不经意间飘过近处的那些树木植被时,那些东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而一丝极淡的绿白夹杂的气团会向剑痴的身上依附,弥补他的元气损耗。 当楚炎凉身边的漫天长剑虚影接触到那层焦黑的死气时,竟然开始微微嗡鸣,楚炎凉心中大骇,想不到只是气息的接触,就令剑影颤抖,剑痴竟然强大至此。 “那就是一手太阴,一手太阳的究极形态,不过凭借剑痴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施展出来的,所以他一定是靠着某种神奇的丹药,和不惜损耗自身修为来强势施展,时间必定不能长久,”兰若语在一旁提醒着,她和楚炎凉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果楚炎凉被剑痴杀死,她也难辞其咎,因为许多人都知道她是和楚炎凉一起来到荒原的。可如果是剑痴身死,她大可以躲到衡山派中再也不出来,除了楚炎凉和他,将没有第二个人证。 “若语,你竟然帮助这个小子,”剑痴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自己耗损修为换来的能力,竟然被对方一语道破,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曾经喜欢的女人。 “剑痴,对不起,如果在你们两个人中选择的话,我会选楚炎凉,希望你不要怪我,”兰若语一脸歉意看向剑痴。 “好好好,”剑痴连道三声好字,眼瞳如血一般赤红,他依然愤怒到几点,“既然你们一心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剑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可以清晰感受,自己耗损的修为已经顺着那些黑气而消耗,突破瓶颈已经变成了不可能,而且丹田处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肿胀感,剑痴知道,自己无法撑太久,必须速战速决,不然不等楚炎凉杀死他,他也会丹田膨胀爆裂开来,成为一个废人。 手边的长剑终于出鞘,剑痴手握长剑,银白色的剑身璀璨夺目,搭配上那些弥漫在他身周的邪恶黑气,浮现出另类的一种妖异。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剑痴狞笑着,一个箭步,已经与楚炎凉近在咫尺,楚炎凉心中一惊,对方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他连收回那些长剑虚影,重新凝聚出零落雪,挡住了剑痴势在必得的一剑。 剑痴的剑和楚炎凉的剑纠缠在一起,火星四溅,一股巨力从剑痴的银白色长剑上传递而来,楚炎凉脸色一连几变,想不到剑痴的实力如此出色,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有意外,也是自己所无法抗衡。 在这一刻,楚炎凉这个半路出家的修行者,终于遇见了一生中,最强劲的对手。 “给我开,”剑痴大喝一声,长剑一荡,将楚炎凉击飞出去。 身在空中的楚炎凉眼睛里满是惊骇,这还是修行者的力量吗。楚炎凉此前从未和大修行者战斗过,所以他对于大修行者的了解知之甚少,唯一遇见的大修行者,还是一个以符道见长的兰若语,所以在面对剑痴的时候,他多少有些准备不足,被剑痴一击得手,空门大口。 “不好。” “好机会。” 这是剑痴和楚炎凉完全不同的心神,楚炎凉的身体飞退着,空中无法借力,而这个时候,剑痴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脸上挂着冰冷的寒霜。 “噗,”人在空中,剑痴一掌印在楚炎凉的胸口,楚炎凉如遭重击,口中鲜血喷出,被狠狠打在地上。但他没有倒下,依然坚韧不拔地站了起来,看向剑痴。 “小子,算你有些本事,挨了我一掌竟然没有事,确实对得起你山主门人的身份,可惜你要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剑痴说完,飘风随行,身影在前进的路线上一连扭曲。 楚炎凉的嘴角挂着鲜血,捂着胸口,他知道,此前要不是自己体内的坚固剑骨,他早就已经深受重伤,可是正面承受了剑痴的一掌之后,就连体内那些擎天的剑骨,也开始出现丝丝裂纹,可见剑痴一掌之强。 突然,楚炎凉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丝丝的黑气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将他完全弥漫。剑痴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因为在那些黑色的烟幕中,剑痴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楚炎凉惨叫着跪倒在地,却完全无法阻止那些黑气从他体内飞出,兰若语在身边看着心惊,却不敢上前,因为连她也不知道楚炎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贸然行动,可能会造成无法估计的错误。 “啊,”楚炎凉的嚎叫声响彻密林,惊起一连串的飞鸟。 在楚炎凉的体内世界,那个一直被剑骨围困的魔气终于迸发出新的生机,要不是剑痴那一掌,令剑骨松动,这些都是不会发生的。 “给我死回去,”楚炎凉大叫着,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那团魔气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疯狂地流窜着,直到让楚炎凉更加痛苦。 “呼,终于出来了,在你身体里待了三个多月了,都快闷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楚炎凉的耳畔,楚炎凉自然知道那是谁。 “你竟然还没被我炼化?”楚炎凉看着眼前的那团黑色气体,那是魔气,竟然还存在他体内。 魔气只是笑笑,“我岂是那么容易炼化的,只不过隐藏在你内心的最深处罢了,而且托你的服,我现在已经不是一团气体了,而是化身魔种,凝聚实体,”那团气体突然变化,化身成一个黝黑的影子,那个影子没有五官,却又四肢,和常人无异,看上去十分渗人。 “怎么,难道你不需要我的帮助吗,光凭你自己,是无法击败眼前的这个人的,”魔种诡异大笑。 “给我回去,我就算死了,也不需要你的帮助,”楚炎凉用手大力锤击着地面,魔种出体的疼痛,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既然我都出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如果你被杀死了,我也就消散了,我可不想浪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实体,”魔种说着,影子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楚炎凉的额头。 “不,”楚炎凉绝望叫道,可是已经晚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身处冰窖之中,周围是无尽的虚空,而他已经不是他了。 “炎凉,你怎么了?”兰若语看到楚炎凉大叫,焦急问道。 “我很好,”过了半晌,楚炎凉幽幽抬起头来,对着兰若语微笑道。 “炎凉,你的眼睛,”兰若语掩嘴惊呼。 此时,楚炎凉的双瞳已经完全变为漆黑,没有瞳孔和眼白的区别。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解决掉你,我不想浪费时间,赶紧速战速决吧,”楚炎凉伸出舌头****着嘴角,说不出的邪魅诡异。 第173章 :毁灭的一箭 曾几何时,楚炎凉已经认为内心深处的魔气已经完全消褪,可是直到今天他才蓦然发觉,魔气一直都存在于他的体内,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像今天一样契机。 楚炎凉的身体表面,散布着一层比剑痴还要浓郁的黑气,而且比剑痴身周的还有浓郁数分。一瞬之间,楚炎凉的气息好像都不一样了,这在剑痴看来,一定是对方使用了某种,短时间内可以增强修为的秘法。这种秘法都是用透支修为作为代价,而且后遗症十分严重。 剑痴的嘴角狞笑着,手中的长剑被捏的嘎嘎作响,他绝对不认为楚炎凉可以战胜自己,即便他的实力已经提高了许多。 兰若语身为符师,对于天地间的元气波动是看得最清晰的,和剑痴感悟不同的是,兰若语在楚炎凉的身上,看见的是另外一种气息,这种气息此前从来没有在楚炎凉身上出现过,要不是楚炎凉还站在自己眼前,兰若语还以为他被什么魔物给夺舍了。 可是现在,楚炎凉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而且还能自如说话,除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其他的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解决掉你,我不想浪费时间,赶紧速战速决吧,”楚炎凉嘴角微微翘起,当剑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剑痴的眼前。 “怎么可能,”惊骇的对象颠倒过来,剑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不清楚炎凉的身影,找不到他的身形,他就这么突兀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剑痴知道他就隐藏在周围,正等待着自己露出破绽,剑痴能身为密宗宗主的门下弟子,实战经验十分丰富,可是今天,当楚炎凉消失,自己找不到他的时候,一滴冷汗竟然从他的额角留下,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的。 密林间一时安静地可怕,剑痴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听见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流淌,听见心脏汹涌地咆哮,可是他听不见楚炎凉的脚步声。 剑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压迫,此前在和唐煌战斗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这种感受,只有在和宗主面对面的时候,那份压迫感,才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 楚炎凉难道能和宗主比较吗,剑痴心中想着,旋即摇了摇头,将这种可笑的想法移除脑海。 正在他摇头的瞬间,隐藏的楚炎凉终于动了。 他从剑痴的身后蓦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扑出,一剑袭向剑痴的后心。 当他接触到剑痴表面的黑气时,那些黑气竟然开始纷纷避退,似乎很怕和楚炎凉碰见。当最后一道防御也失去效果,剑痴也不愧为密宗首席大师兄,几乎在楚炎凉扑出的刹那间,已然转身,一剑挥出。 可是他挥中的只是空气,在他攻击的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巨大的无力感令他胸口一阵烦闷,也使他的身体出现了轻微的倾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 剑痴心道不好,及时调整重心,可是已经晚了,楚炎凉已经一剑刺穿了他的右肩。 本来楚炎凉是想直接刺穿他的心口,可是剑痴竟然在最后关头,生生将身子移动了一寸,也正是这一寸,使剑痴逃过一劫。 楚炎凉收剑,带出一篷雪花,剑痴手捂着右肩后退三步站定。 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令他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楚炎凉手中的长剑上淌下自己的鲜血,滴溅在地上,一滴接着一滴,直到染红了一小片密林中的土地。 剑痴咬紧牙关,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的修为瞬间暴涨这么多,竟然连自己也不是对手。 剑痴四顾,却发现楚炎凉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想起了之前楚炎凉说过的话。 我答应了一个人,剑痴疑惑,他答应了谁,又是谁要取自己的性命。 楚炎凉提着零落雪,一步步逼近剑痴,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出来一般精准,每一步的间隙都是一模一样,在这一时刻,楚炎凉对于修为的掌控,已经超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剑痴自然看得出来,楚炎凉似乎进入了另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可遇不可求。剑痴狠狠地看着楚炎凉,看着这个只要有他存在,自己就不好受的人。 此前在城守府宴会的时候,楚炎凉就在喝酒上赢了自己,自己只不过喝了十三坛,可是眼前的这个家伙,竟然豪饮了三十六坛,而且神色清醒。似乎红颜和兰若语都对他有十足的好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剑痴愤怒了。 一剑在身前化分万柄,围绕在他的身周。 “为什么,”剑痴撕心裂肺地喊叫,“为什么所有人都羡慕你,无论是红颜还是兰若语都愿意在你身边待着,为什么我只能被你们当做垫脚石,这究竟是为什么?” 远处兰若语看着状若疯癫的剑痴,顿时心生不忍,心中暗暗叹息,楚炎凉、剑痴、唐煌,绝对是当世年轻修行一辈中最杰出的三个人。唐煌自然不必多说,一直占据榜首的位置,剑痴一直都被拿来和唐煌比较,可是现在,就连楚炎凉的修为都已经超越了他,剑痴如何不怒,如何不恼。 “是你一直都活在比较之中,所以才会如此,”楚炎凉说道,就像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活在比较之中,”剑痴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我如果不和唐煌,不和所有人去比,他们凭什么觉得我是强大的,凭什么认定我是密宗未来的掌教,凭什么。” “人不就是这样吗,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如果没有比较,也就没有这种所谓的差距,也就没有了人和人之前的不平等,你说这样公平吗?”楚炎凉继续说着,距离剑痴还有十步的距离。 “公平,你竟然和我说公平,”剑痴手指着楚炎凉哈哈大笑,“我是密宗宗主的弟子,你也是倾城山山主的弟子,你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生死,只是因为你身上的那块山主令牌,难道不是吗?”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楚炎凉说,“但是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这种既定的不公平。” “放屁,如果努力可以改变公平,这个世界已经全部都是修行者了。” “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努力,便一定无法成功,”楚炎凉说完,已经冲到剑痴身边,那些阻挡在他们之间的万千长剑没有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便被楚炎凉轻而易举突破。 剑痴大骇,楚炎凉已经一拳轰击上剑痴的胸口。 剑痴抛飞,他身上的衣衫浮现一丝金光,楚炎凉眼睛一颤,似乎就是这件衣服挡住了自己的攻击。 剑痴靠着这股力道开始全力向林外跑去,也不在乎自己究竟会不会走火入魔了,此时,能活下去才有无限的可能。 看着剑痴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楚炎凉的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的微笑。 “真是愚蠢,竟然背对着我逃跑,”楚炎凉从背上取下追月弓,一只铁箭搭在长弓之上。弯弓满月,楚炎凉瞄准剑痴的背影,然后一箭而出。 “嗖,”铁箭上夹杂着楚炎凉身体内的魔气,一箭迅猛而出,连周围的树林都是一阵震颤,草木席卷,天地变色。 第174章 :行尸走肉 一箭自追月弓上射出,一蹴而就。 在这个时候,楚炎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一箭射穿青衣修行者防御的那个楚炎凉,唯有弓箭,是他永远的伙伴,弓箭也是他最早练至化境的武器。 直到今天,楚炎凉才真正明白,自己似乎把这张弓搁置太久了。 那一箭,夹杂着许多东西,有楚炎凉浑身的黑气,自然也有他体内的磅礴元气,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人色变。当这一箭射出去的时候,似乎连周围的高大密林也在呼啸,强大的气压自铁箭上散发而出,压得周围的树叶都纷纷低头,仿佛也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 在这一箭射出之后,剑痴自然也感应到了来自背后的变化,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唯有将头转过来,故而看见了这毁灭的一箭。 在那支箭上,剑痴看见了恐惧,看见了残忍,看见了许多他从所未见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剑痴不想看见,因为那其中的每一样,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不”剑痴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然后那支长箭便撞击在了他的后心,将他钉在了一棵大树上。 鲜血在林间喷洒,逐渐染红了那棵大树,颜色暗红的血液顺着剑痴的脊背,缓缓留下,将整棵大树染成了暗红色。 楚炎凉走进那个被钉在树上的男人,突然捂着自己的额头,痛苦倒地,那些黑气也消失在他的身体表面。 兰若语来那名跑到楚炎凉身边,却发现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看着昏迷的楚炎凉,以及失血过多的剑痴,兰若语茫然四顾,这样的情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兰若语抬起头,看着那个被长箭牢牢钉住的剑痴。 他应该已经死了吧,兰若语心想。 她咬着嘴唇,也没有去查看剑痴的身死,就已经扶起了楚炎凉的身躯,费力地将他的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可怜的男人,头也没有回,终于离开了。 ……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天空开始下起雨来的时候,那个被钉在树干上的男人终于缓缓动了动。 先是手指,然后是眼皮,最后,是全身,那个男人浑身颤抖着,用力地咳嗽着,可是他每咳一声,都会有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里喷溅出来。 咳到最后,男人似乎也咳不动了了,大手慢慢的移动,握住了自己背上的那根铁箭。 是的,剑痴并没有死,修行者强大的生命力,令他活了过来,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不过如此继续下去,没有任何医疗措施的话,他也是会死的。 手轻轻抚摸上铁箭的箭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那股疼痛钻心一般,不过剑痴咬牙挺住了。 剑痴长呼一口气,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奢求,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撕心裂肺。铁箭很顺利地穿过了他的肺叶,和左肋骨,距离心脏不过咫尺距离。 剑痴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进入荒原以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和死神如此接近,连他自己都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感叹完毕,现在的情况是如何取下背上的铁箭。 铁箭完全将自己的身体洞穿,正常的取箭方法已经不可取了,冰冷而狰狞的箭头死死钉在树干里,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雨水打湿了剑痴的面颊,令他的眼瞳模糊,他知道,继续如此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一念及此,剑痴一咬牙,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柄小巧的匕首,那匕首的鞘身,竟然完全是由黄金打造。这种匕首一般都是贵族用作炫耀的装饰品,并没有多少可用性,剑痴手中的这柄匕首,是寒南烟在他十八岁时,从给他的礼物,想不到竟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因为是被钉在树干上的原因,剑痴根本无处借力,所以剑痴只能小心且缓慢地磨着铁箭的箭簇,唯有先把箭簇砍断,才能将身体完全拔出来。 好在匕首实在是锋利,那根木质的箭杆很快就被砍断,露出整齐的断口。 现在是最重要的一步,把自己的身体从箭身上褪出来。 这是最折磨人的一步,也是无法避免的一步。 剑痴深吸口气,双手撑着坚固的树干,开始一点点地向外磨蹭。 “啊,”只是褪出一点点,就已经疼痛地令人想去死,剑痴可以清晰看见,箭杆上,自己的血肉涂抹在上面,看着那些东西从身体里,一点点地挤出来。 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还不想死,那么只有这样一个方法。 剑痴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终于,他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拔了出来,然后重重摔落到树下,只是这一下,险些震得又将一口血喷出来。 剑痴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任凭雨水倾斜在他的身上,打湿他全身的衣衫。 活着,就是最好的。 从怀中掏出早有准备的疗伤丹药,合着雨水服食入口,一股清亮从舌尖绽放,剑痴的精神顿时好了些许。 剑痴盘膝坐在地上,准备将药力逼向全身的每一寸,可是,当他坐下来之后,脸色突然变了。 剑痴惊慌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平日里最简单不过的聚气,可是他的体内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剑痴惊讶着,难道自己的丹田被那一箭破了,自己是个废人了。 事实确实摆在那里,无论剑痴如何努力,铁箭,加上剑痴突破一手太阴,一手太阳的后遗症,所有的东西强加在一起,导致了目前的这个状况。 剑痴现在欲哭无泪,失去了所有的修为,自己成为了一个废人,如果这件事情被密宗的那些人知道,被宗主知道,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就算他们允许剑痴活下去,骄傲的剑痴也不允许,曾几何时,剑痴从未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剑痴呆呆地站了起来,身躯晃晃荡荡,眼神空洞,目光无神,他已经迷茫了,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开始在密林内漫步目的地行走。 第175章 :沉沦,苏醒 剑痴如行尸走肉般,在密林中四处游弋着。 哪怕是连最基础的内视功法,他也无法施展出来,那把银白色的长剑搁置在他的手边,可是他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剑痴已经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失去了全身的修为,从云端掉入地狱,从天子骄子沦为普通凡人,这种心理落差,是他所无法接受的。 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丹田所在的位置,那个曾经带给他无限激情、无限骄傲的部位,现在如死寂般沉默,就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嘲笑于他的无能,嘲笑他连楚炎凉都打不过。 他步履蹒跚,一步步向前走着,每走几步就要靠在大树旁,大口地喘气,毕竟他的身上还有那几乎要了他命的创口。 他的双眼是无神的,没有任何的希望,他怨恨自己的无能,却也惊叹于楚炎凉的突然强大,可是这些东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再去追溯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剑痴迷茫,自己的未来究竟在何方,没有了修为,宗主还能让他担任未来的掌教吗;没有了修为,那些平日里被自己欺压的师弟师妹们,还会对着自己毕恭毕敬吗;没有了修为,寒南烟还会爱着自己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密宗肯定是无法回去了,漠北城也回不去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也绝对走不出荒原,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前行,或许在前方,有拯救他的希望。 于是,剑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着密林的深处走去,在那里,他渴望重获新生。 …… …… 楚炎凉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他蓦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正是那个梦魇一般魔种,此时,那个魔种正看着自己,即便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可楚炎凉觉得他是在笑着的,是在嘲弄自己的无能,竟然还要他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楚炎凉静静地看着他,体内的各种不适已经缓解了许多,看来身体的所有权已经归属自己,而自己现在所处的空间,正是自己的体内世界。 一丝光亮穿透混沌,将唯一的光明降临尘间。楚炎凉抬头看去,那是自己修炼出来的无数根剑骨,那本是用来围困魔气的剑骨,那如玉质的剑骨,此时已经有近半数被拦腰轰断,看上去触目惊心。 正是因为剑痴的一掌,所以剑骨才会粉碎,才会致使魔气从牢笼中被解放,并化身成全新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将自己打入黑暗的深渊,并且夺取自己的身体,最终击败了剑痴。 楚炎凉看着魔种,内心复杂,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断然无法击败剑痴,可是如果依赖他,难道让魔种肆意强占自己的身体吗? “很复杂,不是吗?”魔种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他看向楚炎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的位置随时可以交换。” “你到底想要什么?”楚炎凉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愤怒,沉声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问问你自己,”魔种突然骂道,一把揪起楚炎凉的衣领,把自己的脸贴在楚炎凉的面前,那诡异的脸庞,与楚炎凉近距离相触在一起。 “当初你修炼出剑骨,竟然毫不犹豫就将我囚禁,还妄图将我炼化,可我哪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楚炎凉,我是你心中的另外一面,你懦弱,我就坚强;你弱小,我就强大;我是你的基石,是你的对应面,我敢做你不敢做的事,敢杀你不敢杀的人,而这些,都是因为你的软弱无能,”魔种说着,每一句都字字刺在楚炎凉的软肋上。 “你以为修炼出本命物就是大修行者了吗,狗屁,”魔种继续骂道,“在真正的大修行者眼前,修炼出本命物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一步,你和他们还差的远呢!” “我承认你说的,都是正确的,”楚炎凉从地上爬了起来,直面着魔种,“但是我是我,你是你,我不在乎你是谁,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许控制我的身体。” 魔种听了又露出嘲弄的微笑,他勾着楚炎凉的下巴,用邪魅的语气道:“这可不是你能控制的,你的修为是那么渺小,甚至我稍微动动手指,你就死了,你如何阻止我的出现呢?” 楚炎凉听了沉默,在剑骨没有重新修复之前,他确实没有能力将魔种禁锢,更何况,就算剑骨完好如初,他也没有信心,能够重新将现在的魔种禁锢。 见了楚炎凉的样子,魔种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你看,事实摆在眼前,你无法重新囚禁我,我也无法彻底摆脱你的掌控,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吧,对你和我都有好处的条件?” 魔种笑着,向着楚炎凉,伸出恶魔的邀请。 “什么样的条件?” “你发誓不再禁锢我,我也会在你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帮助你度过难关,就算今天一样,如何?”魔种说道。 楚炎凉思索,魔种说的话充满了诱惑力,有了魔种的帮助,自己在面对任何的强敌的时候,都能留有保命的后手。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擅自作出占据我身体的决定,”过了半晌,楚炎凉开口说道。 “爽快,”魔种笑了笑,“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宿主,而我也会让你的名声,震动大陆。” “我不需要什么震动大陆,我只需要你老实点就好了,”楚炎凉无奈。 “你吩咐,我照办,”魔种说完,重新归于虚空之中,消失了踪迹。 楚炎凉叹息一声,和魔鬼交易,真的是个好的选择吗。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起来,不在黑暗中沉沦,便从黑暗中苏醒,楚炎凉相信自己的能力。 迷迷糊糊间,楚炎凉感到自己正在上下的颠簸,当他勉力睁开双眼,看见自己正被兰若语背在身上,两边的树木飞速地抛飞在自己的身后,疾风吹在脸上,刮得皮肤生疼。 当楚炎凉睁开眼睛的时候,兰若语已经停下了脚步,“你醒了?”她问道。 “是的,”楚炎凉点点头,从兰若语的背上下来,站在被雨水彻底浸湿的泥土地上。 “你的伤势要紧吗?”看着楚炎凉胸口的那个掌印,兰若语关切问道,当她看到楚炎凉的瞳色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时,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很可怕吗?”楚炎凉见兰若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禁笑道。 我怕那时候的你呀!兰若语在心中说着,这话没敢说出来。因为那个黑瞳的楚炎凉,令自己感到莫名的恐惧。 第176章 :来自青狼卫的袭击 “你背着我,已经过去多久了,”楚炎凉从兰若语的背上下来,伸出手抚摸着地上的土地,土地十分粘稠,甚至有些开始干硬了。 “我背着你已经走了一个时辰,这雨是半个时辰前下的,所以也应该干得差不多了,”兰若语回答着。 “剑痴死了吗?”楚炎凉抬起头,看向兰若语,目光灼灼。 他此前将剑痴钉在树上之后,脑海中一阵刺痛,然后自己便昏迷了,所以没有办法确定剑痴现在是生是死。 “他确实已经被钉在树干上了,黑色的血液顺着树干流淌下来,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体内有这么多的血,所以我想他应该已经死透了,”兰若语似乎不敢和楚炎凉的目光对视。 其实她也不知道剑痴还有没有活着,她认为,剑痴失血过多,而且整个身躯被牢牢钉在树干上,恐怕是没有活路的吧。 “所以,你并没有看着他死去,”楚炎凉的语气阴翳下来,那话语中的冰冷,让兰若语想到了之前的那双妖异黑瞳。 “楚炎凉,你到底怎么了,”兰若语站定,对着楚炎凉大声说道。 “我,我怎么了?”楚炎凉摊开手,微笑道。 “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原来的你,绝对没有这么重的杀心,脸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冰冷表情,”兰若语后退几步,楚炎凉刚欲上前,兰若语却又后退了几步,楚炎凉只好作罢。 “我没变,”楚炎凉气急败坏,似乎当魔种从体内被释放出来后,自己的杀心变得越来越重了,重到连自己的性格都被改变。 看着兰若语惊恐的神情,楚炎凉的脸色微微柔和,他走进兰若语,每一步都十分轻柔,每一步都让兰若语无法阻止。 当他走到兰若语的身前,微微低着头,看向身前的娇俏可人儿,突然嘴角一翘,“你应该相信我的,不是吗?” 兰若语轻咬着嘴唇,似乎在做出自己的决定,不过许久之后,她终于还会说出了那句话,“我会相信你的。” 楚炎凉听了笑道,“你相信我便是极好的,我们两个人孤身深入荒原,绝对不能因为这些小事,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前是我的语气有些问题,我向你道歉,剑痴不用去管他,也不必在乎他的生死,只要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就算剑痴没死,他也没有任何证据来指证我们。” 兰若语乖巧地点点头,似乎楚炎凉的声音,有种神奇的魔力,令人不自觉地就会相信。 “好了,看周围的树木稀疏程度,我们距离密林的外围已经不远了,”楚炎凉仰着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他的头顶上方,那些层层围绕的擎天树木已经减少了许多,甚至露出了头顶的那片星空,直到此时,楚炎凉才看清,这夜空的颜色。 头顶的天空上,繁星并不是很密集,甚至可以说有些稀疏,唯一让楚炎凉震撼的是头顶的五颗巨大的光球,那五个光球悬浮在头顶的天空上,并不是十分耀眼,可是却十分巨大,就像有五颗太阳正悬浮在头顶上空,只是它们没有太阳那般刺眼,也没有那么张扬。 它们是十分内敛而含蓄的,要不是周围的树木逐渐降低了它们的高度,楚炎凉恐怕还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的夜空,和外界是一模一样的。 兰若语同样惊叹于头顶所见的一幕,口中呢喃着:“究竟是谁创造了这一切,创造出了这存在着的另外一个世界。” 听着兰若语的话,楚炎凉不禁想起到天书上,提到的那些上古时期存在的修行者们,难道是他们创造了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楚炎凉想着,不过已经无从考证,毕竟那时候的所有修行者都被天降神劫,轰得灰飞烟灭了,只留下了一些修为弱小者,不过他们已经无法解释这些东西。 战族人似乎就是那群人的后裔,或许他们会知道关于这个结界内部世界的许多东西。 “炎凉,你知道这些东西是如何产生的吗?”兰若语手指指向头顶的那五个“太阳”说道。 “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不过这些应该和上古的修行者有关。” “上古的修行者?”兰若语疑惑。 “恩,不错,上古的修行者,据说在大衍立国之前,还要一个大周皇朝,而在大周皇朝之前,就是所谓的上古时期,”楚炎凉对着兰若语,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修行者辈出的年代,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修炼秘术,而不像现在,修行者只有极少数人。在这些人之中,自然会出现一些超越天地的修行者大能,而这些大能们,因为不满足于天地之间的桎梏,所以准备寻求新的突破。” “然后呢?”这个故事,是兰若语从来没有听过的。 “然后,然后这些大能因为触怒了上天的威严,上天便降下神罚,将他们全部轰杀,将世间几乎所有的修行者消灭殆尽,而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天地元气,也因为这次神之浩劫,随之消散,此后,大陆上的修行者们一直保持在近万之数,而且没有一个人敢去触怒上天的尊严。” “难道山主也不行吗?”兰若语问道。 “山主或许可以,可是他似乎不愿意,毕竟为了天下的修行者,如果贸然触怒天,大陆恐怕会迎来第二次劫难,”楚炎凉沉思,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段历史距离我们实在过于遥远,史籍上也没有明确的记载,而这些,都是我在第一卷天书上看到的。” 兰若语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会懂得这么多,包括你不过短短几个月,就修炼出本命物,成为大修行者,原来都是因为天书。” “不错,”楚炎凉苦笑,“这也正是山主要我出来寻找第二卷天书的原因,仅仅一卷天书,就能让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人,成为大修行者,你说这样的宝物,天下之人如何能忍住,不动心呢?” “原来如此。” “这就是人性的丑恶。” “你们在这里聊天聊得很开心呀,”一个声音蓦然从楚炎凉的身边传来,楚炎凉忙将兰若语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漆黑的灌木丛。 一个身着重甲的中年男人从灌木丛中走出,那人手中提着一把巨大的朔,朔身上布满扭曲的倒刺,是一把狰狞的武器。 中年男人木剑眉星,一步步走了出来,来到他们的眼前站定,沉声说道。 “楚炎凉,你的警惕性真的很差,”中年男人将大朔的朔杆插在泥土里,闷声道。 “你是?”楚炎凉看着那个中年大汉,一眼便认出了他胸口的那个青色狼头纹饰。 “你是青狼卫,是唐煌的手下?” “不错,”那个中年男人终于露出得意的神色,“我是唐煌大人手下,青狼卫统领,夏侯山水,特奉大人命令,于此地击杀楚炎凉。” 一股杀气从夏侯山水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唯有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身上,才会充满的杀戮气息。 第177章 :剑与朔 夏侯山水高大而充满杀气的身影,如一座山岳,横亘在楚炎凉和兰若语的身前,他手中的锯齿大朔,狰狞而可怖,朔身上满是黑色的暗沉,那是无数血液一遍遍浇濯、洗涤而成,是用敌人的鲜血铺就的。 “你叫夏侯山水,”楚炎凉见了眼前的大汉,反而笑了,“我之前认识一个叫夏侯霸的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夏侯山水额头的青筋一阵暴躁,楚炎凉的这句话实实在在戳到了他的痛处,“你口中的夏侯霸,是我的弟弟,他在荒原上被你杀死,我这个兄长,除了大人的命令外,也是为了替我那可怜的弟弟报仇。” “原来你就是他的兄长,我自问从来没有惹过唐煌,你们青狼卫为什么处处紧咬着我不放?”楚炎凉的零落雪已经握在手中,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夏侯山水,因为在他的身上,自己感受到了不同有夏侯霸和剑痴的威胁。 楚炎凉深知,这种从尸山血海中存活下来的人,最是可怕,他们的实战能力已经炉火纯青,而且全然不惧怕任何危险,流血只会令他们更加凶猛。 “我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杀你,我只知道,属下要完成大人的命令,这样就够了,”夏侯山水说罢,把那柄狰狞的大朔从地上拔了起来,泥土飞溅。 夏侯山水将大朔横置在身前,狰狞的倒刺对准楚炎凉。 楚炎凉目光微寒,才刚和剑痴大战一场,就要面对这来自青狼卫的挑战。 不过楚炎凉可从来不会惧怕这种挑战,楚炎凉轻轻推开兰若语,一个人直面夏侯山水。 “喝,”是夏侯山水发动了第一轮的攻击,他的双脚在微微湿润的土地上重重一踏,将他脚下踏出一个碗口状的深坑。夏侯山水的身体像炮弹般弹射而出,带着滔天的杀气,瞬间逼近楚炎凉。 楚炎凉已经不是最初的楚炎凉了,经过众多的生死搏斗,楚炎凉的实战经验已经不比当初,零落雪在他身前化身千万,整齐攻向夏侯山水。 “小伎俩,”夏侯山水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看似宽大笨重的身躯,这一刻却如灵狐般巧妙,每每在长剑袭身之时,他都能从那些剑的缝隙中恰到好处地钻过,时机把握地分毫不差。 楚炎凉心底一惊,对方的身法竟然如此巧妙,竟然能从万千剑阵中,找准最合适的位置,然后突破防守。 楚炎凉一招手,漫天剑影重新幻化回零落雪。 零落雪一击而出,夏侯山水横过朔身,狰狞的倒刺牢牢将零落雪的剑身卡住,使其动弹不得,而大朔长兵器的优势也发挥出来。 长长的朔身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向着楚炎凉刺来,楚炎凉处变不惊,似乎早就想到了对方的这一手,零落雪在手中光芒大放,耀眼而夺目的光芒就绽放在夏侯山水的眼前。 那光芒令夏侯山水的眼睛暴盲,手上的力度不由收减了几分,趁着这个时间,楚炎凉一脚踢在夏侯山水的重甲上,不过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竟然没有任何作用。 夏侯山水感到自己的胸口受到沉重的一击,可是他的嘴角翘起,似乎早有预料,他将大朔在眼前霸道横扫,楚炎凉也终于挣脱出了倒刺的钳制,飞速后退。 夏侯山水终于睁开了眼睛,已经适应了那突然而起的光芒,于是他笑道:“密武,你手中的那柄长剑竟然是把密武,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你应该知道,同样的伎俩不会对我成功第二次。” “我当然知道,”楚炎凉沉声说道,对方的实力,特别是那强大无比的应变能力,确实还在自己之上,如果自己不是还是武者,自己之前一定已经被斩于大朔之下。 “我承认,你确实是我见过最强的武人,”楚炎凉由衷赞叹,“无论是武技,还是实战能力,都是当世一流,可是,我不能让你杀死我,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使命要去完成,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楚炎凉说完,一股强横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暴涨起来,夏侯山水的热血已经沸腾起来,他也许久没有遇见过势均力敌的对手了,眼前的少年,令他兴奋了起来。 “来吧,”夏侯山水说道,“让我见识见识倾城山的修行者。” “如你所愿,”楚炎凉说完,漫天的网从天而降,这是他最喜欢的杀招,也是最有效的一招,在网的覆盖之下,敌人将无所遁形。 夏侯山水也似乎从头顶的那张巨网上,窥伺到了死亡的气息,于是他终于收起了轻视的心里,面色凝重,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对手。 一声暴喝从夏侯山水的口中脱颖而出,他浑身的肌肉突然膨胀,连身上的重甲都随之鼓胀起来,本就庞大壮硕的身躯不由又是暴涨几分,此时的夏侯山水身高在两米左右,楚炎凉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小孩子。 “愚蠢,”楚炎凉骂道,在自己的网中,竟然还将身躯变大,扩大面积,这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可是夏侯山水让楚炎凉重新认知,他的实力究竟是如何磨练出来的。 大朔被他扬在手中,对着头顶的那张银白色的网,连续地捅出,速度快到连楚炎凉都无法看穿,明明只有一根大朔,却像有千万人在同时攻击。 杀气自那千万支朔影上重现,然后轰击在银白色的网上,令那势在必得的网开始支离破碎。 原来,这就是夏侯山水的实力,他虽然不是修行者,却比大部分修行者还要强大。 大网被破,楚炎凉除了微微讶异外,没有展现出多余的情绪,他深知,在这个时候,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有可能被对方抓住可乘之机。 万千朔影消散,夏侯山水的身躯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显然刚才的一招也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这一招叫什么?”楚炎凉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这一招名千击,”夏侯山水得意说道。 “青狼卫统领的身份,果然名不虚传,比你的弟弟要强大太多了,”楚炎凉笑道。 “你说什么?”夏侯山水暴怒,他和弟弟本就相依为命,眼前的这个少年不仅杀死了自己的弟弟,还无数次在他眼前提起,实在是无耻。 第178章 :驭剑者 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嘲笑自己那死去的弟弟,夏侯山水本就是武人,性子暴躁,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戏弄。 “你说什么?”他暴怒着,双眼睁开,如同一只愤怒的公牛,对着楚炎凉咆哮着。 “你说,你比你的弟弟要强大太多了,他在我手中,连一个回合也没有支撑住,可怜地就像一条狗,”楚炎凉不停地嘲弄着,希望能激怒夏侯山水吗,让他自乱阵脚,被愤怒冲昏头脑,这样他就能有可乘之机。 “你是想要借此激怒我吗,”夏侯山水的一句话令楚炎凉心头一惊,想不到面前的中年男人,竟然能在瞬间收拾心态,然后重新审视自己的对手。 楚炎凉的脸色凝重下来,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尽管已经对他估计甚高,可是夏侯山水的定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夏侯山水见楚炎凉突然不说话了,顿时明白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思,不由轻笑,“看来确实被我说中了,你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不要拿我和我那不成材的弟弟做对比,虽然我是他的哥哥,可这并不代表,你能拿他来激怒我。” 楚炎凉听了,只是深呼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对方的情绪感染自己,高手之间,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楚炎凉可不想自己最后败在这种细节上,毕竟失败的代价,是他所无法承受。 “怎么,需不需要我的帮助,”魔种从心中跳了出来,蛊惑人心的诱惑声音回想在耳畔。 楚炎凉的眉头皱了起来,在心底说道:“不需要。” “不要拒绝地这么干脆嘛,或许,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魔种嬉笑着,完全不把眼前的夏侯山水放在眼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吗,当我越来越依赖你的时候,你就会成为我,我就会变成你,我们之间的角色会调换,而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彻底控制我的身体,这难道不就是你的打算吗?” “竟然被你看穿了,哈哈,”魔种大声笑道,话语间却完全没有谎言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反而越发高兴了。 “楚炎凉,有时候你真的很聪明,而有的时候,你又像个蠢笨之人。”魔种说道。 “这话怎么说?”楚炎凉疑惑。 魔种说道:“你面前的这个男人,终究来说也不过是个武人,即便凭借他现在的实力,许多大陆上的修行者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并不代表武人和修行者之间的差距没有人,你仔细想象,武人和修行者的本质是什么,”魔种说完,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仿佛对楚炎凉的愚笨感到无可救药。 “武人和修行者的本质区别?”楚炎凉口中你呢喃。 武人和修行者唯一的区别不就是能否调集天地元气的区别吗,能调集元气者是为修行者,不行者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武人,这就是两者间唯一的区别,也是困扰了楚炎凉十六年的一道鸿沟。 夏侯山水终究只是武人,即便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修行者,可是他终究是个武人,只要是武人,就说明他有绝对无法企及修行者的弊端。只是夏侯山水在以往的战斗中,那些修行者还没想到这一点,就已经死在了夏侯山水的狰狞大朔之下。 一想通其中的关键,楚炎凉便已经知道如何应对。 但见楚炎凉将零落雪横于胸前,一股股盘旋的气劲自零落雪的剑身上绽放,然后化作漫天的雪花,飘飘零零,洋洋洒洒,自夜空中飘落,落在夏侯山水的身上。 看着头顶上那些绚烂的小雪花,夏侯山水并不讶异,对方身为修行者,总会掌握一些秘术的,可是在这漫天的雪花中,夏侯山水无数次从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他,这些看似漂亮的雪花,实则暗藏杀机。 正在夏侯山水疑惑的时候,那些雪花终于告诉他,那隐藏的杀机究竟是什么。 本来是轻飘若絮的雪花,扬在他身着的重甲上,那楚炎凉一脚都都没有踹出凹痕的重甲,竟然在这些雪花的面前,像纸片一样被无情切割,短短几息的功夫,那件重甲已经支离破碎。 夏侯山水心中一惊,连忙后退几步,和楚炎凉拉开一定的距离。他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丝温热顺着他的侧脸滑落,一摊手,手心上满是艳红,那是自己的血。 “这是……”夏侯山水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头顶依旧飘扬的雪花。 “我承认,你的实力在武人中,当之无愧,可是你终究是个武人罢了,一个无法修炼天地元气,无法修炼秘术的武人,”楚炎凉冷冷说着,将这个冰冷的现实毫不留情阐述在夏侯山水的耳中。 “此前我一直疑惑,修行者和武人最本质的区别究竟是什么,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最本质的区别,就是对术的掌握。”楚炎凉笑道,“对于不会秘术的你来说,最赖以生存的无疑是强横的武技,可是武技再强,也会大量消耗你的精力,可是秘术不同,只要元气没有枯竭,那便可以一直维持,如果和我继续耗下去,你必输无疑。” 夏侯山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那笑容拿上去狰狞可怕,只有在他真正想要杀死一个人的时候,这个诡谲的笑容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啪啪啪,”夏侯山水鼓掌道,“楚炎凉,我确实小瞧你了,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悟出这一点,看来唐煌大人的顾虑是有理由的,你确实成长地太快了,甚至快到能够威胁到唐煌大人的地位,我身为青狼卫统领之一,绝对不能允许青狼卫的尊严,在我的手中丢失,来吧,决一死战,让我见识你真正的实力。” 夏侯山水将上身的衣服褪下,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那些肌肉起伏有致,极富有力量。 夏侯山水手中持着大朔,已经向着楚炎凉冲去,他准备拼死一搏。 “哼,真是愚蠢,”楚炎凉冷哼一身,零落雪飞在他的脚下,将楚炎凉高高抬起,楚炎凉轻轻踩在零落雪的剑身上,在头顶五颗“太阳”的照耀下,如天神一般。 驭剑,修行者中最常见的秘术,却也是最有效的,楚炎凉此时正是使出这一招。 零落雪载着楚炎凉,化作一道惊鸿,一道流光,迎着夏侯山水而去。 第179章 :一张符 驭剑者,动于九天之上。 他们是修行者中最常见的一种类型,像是楚炎凉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拦截西魏车队的青衣修行者,他便是一名能驭剑的修行者。 通常来说,只要是能掌握天地元气,修行者便可以驭剑,所以,这也成为了修行者的必要手段。 不过这还是楚炎凉第一次使用出驭剑,零落雪踏在脚下,总感到不如地面来的踏实,可是稍微适应后,楚炎凉便爱上了这种感觉。看着风迎面吹来,身边的所有景色在飞速地倒退,好似一瞬之间,就可以取敌人首级,那种掌控生死的快感,是形容不来的。 这不是夏侯山水第一次面对驭剑的修行者了,过往以来,面对这样的对手,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将其灭杀,可是当面对楚炎凉的时候,夏侯山水的心动摇了,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或许对面的少年,是自己不可战胜的,起码是现在的自己不能战胜的。 本就不长的距离,楚炎凉瞬息间来到夏侯山水的面前,上身****的夏侯山水提起狰狞的大朔,大朔上的倒刺对准楚炎凉,他暴喝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楚炎凉冲去,一往无前。 这是武者和修行者的战斗,只不过这一次,楚炎凉不是弱势的武者,而是那个可以决定胜负的修行者。 零落雪夹裹着一切,带着凌厉的剑气,在半途中就已经划破了夏侯山水的皮肤,在他的身体表面,带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痕。可是夏侯山水全然没有在意,任凭鲜血从眼见飘洒,在夜空中洒出愤怒的雪花。他那对愤怒的眼瞳中,倒影出楚炎凉的身形,唯有那个对手,才是他足够重视的,身体的小伤不过是附加物。 近了,越来越近了,当两个人近在咫尺,短兵相接的时候,夏侯山水蓦然暴起,充满倒刺的大朔自上而下,劈头盖脸对着楚炎凉砸了下来。 楚炎凉不慌不忙,零落雪横扫而出,如雷霆闪电般,气势如虹。零落雪如一朵雪莲般盛开,在夏侯山水的眼前,发挥出它身为一把密武的优势。 “喝,”夏侯山水不甘示弱,千击再一次用出,这一次,比之前还要迅捷百倍,一支朔在空中化作千万,每一击都是全力施为,他十分清楚,如果此时再不尽全力,死的人一定是他。 大朔和零落雪在空中相交,互相碰撞,一时间两个人竟然不相上下,可是只有战斗中的两个人才明白彼此的差距。 这个时候,楚炎凉作为修行者的优势终于体现了出来,夏侯山水的千击,耗费的是他自身的心力,终究会有力竭的时刻,可是楚炎凉不同,只要他体内的天地元气没有枯竭,他就可以一直保持这样强度的攻击。 久而久之,败的一定是夏侯山水。 夏侯山水也明白这个道理,夏侯霸会死在这个年轻少年的手中果然不冤。可是自己怎么能败在这里,夏侯山水在心中呐喊,自己身为青狼卫统领,而且是唯一一个武者统领,靠的不正是自己连修行者都可以击杀的强横实力,如今竟然被另外一个修行者戏耍,这在夏侯山水看来,是绝对的耻辱。 夏侯山水的大朔向着楚炎凉一摆,狰狞的倒刺挂着劲风席卷而来,夏侯山水已经不止一次,靠着这朔身上的倒刺击杀对手,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究竟能否成功。 楚炎凉再一次用零落雪卡住那些倒刺,正在夏侯山水感到一丝欣喜的时候,楚炎凉却终于动了。零落雪在手中一错,一股无力感自朔身上传来,夏侯山水心道不妙,零落雪却已经完全暴露在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夏侯山水千万次的经验使得他在毫厘之间,微微偏头,银白色的剑身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在他的发际边,留下一条血槽。 两个人交错,夏侯山水伸出手抚摸着流淌而下的鲜血,内心惊骇。 仅仅一个回合的交锋,他险些栽在少年的手中。 此时的夏侯山水,全身上下布满了数十道剑伤,可是这些伤口只是令他微微喘息,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见夏侯山水身体的强悍。 楚炎凉微笑着看向他,“现在,你还有把握能杀死我吗?” “你是大人以外,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修行者,”夏侯山水的言语中透露出赞许的语气,那是对同样身为强者的楚炎凉,报以的尊敬。 “多谢你的赞誉,能得到青狼卫统领的承认,这确实是一件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事情,”楚炎凉负剑在后,微笑着。 “我敬佩你的实力,”夏侯山水低头看着满身的创口,沉声说道:“如果是在平时,我一定会邀请你喝一杯,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是大人下达的命令,所以我必须要完成。” “我知道,”楚炎凉说,目光中充满一种名为哀伤的神色,“这是你们这些下属们应该做的。” “多谢你的理解,”夏侯山水将的手握成拳头,然后放置于胸口,那是青狼卫的礼节,也是许多武者表达尊敬的礼节,“今日不管是谁死在这里,都可以完成各自的使命。” “不错,”楚炎凉认真点点头。 “唯死战,”夏侯山水最后沉闷一声,身形再一次暴起,他要用最后一战,来为自身正名。 楚炎凉也收起了轻视,他清楚感受到,对面的夏侯山水浑身爆发出一往无前的气势,那是他最后的一搏。 两个人再次纠缠在一起,而这一次,夏侯山水已经不遗余力,他的武技连绵不绝,压得楚炎凉根本只能不停防御,节节败退。 千击就像狂风中的暴雨,虽然看似猛烈,可终归只能持续短短刹那,当夏侯山水力竭之时,他也就被宣判死刑。 “兰若语,”被压得抬不起头的楚炎凉突然叫道,他没有叫兰若语做什么,只是呼唤她的名字,可是一直在一旁等候的兰若语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 冰凉的气息自她的身周开始散布,准确地说是从她手中的那道符中散发出来的,那是此前在荒原上施展的半道神符,也是兰若语唯一掌握的一道神符,只是因为她自身的实力,所以只能发挥神符一半的功效。 刺眼夺目的冰棱在夏侯山水的脚下开始迅速凝结,夏侯山水没有任何的反应机会,便被彻底冰封。 第180章 :象征死亡的树叶 夏侯山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本是和楚炎凉的战斗,那个一直安静待在楚炎凉身后的少女,会突然向自己发难,而且还是大陆上一名不多见的符师。 当那道充满寒气的半道神符,沿着自己的轨迹将自己冰封的时候,夏侯山水没有任何反应,便被彻底冰冻,瞬息之间,那个壮汉被牢牢困住,他的手高高举起大朔,且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有眼珠在滴溜溜的转,目光中满是愤懑和不甘。 兰若语带着满脸歉意走到楚炎凉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那个被冰封的人。 “对不起,”兰若语说道,“她的手抚摸着夏侯山水表面上的坚冰,“你放心,这虽然是半道神符,可是我在施展的时候,刻意降低了元气的输入,所以你应该是不会死的。” 夏侯山水在冰块的包裹中,无法言语,他只是狠狠地瞪了兰若语一眼,便偃旗息鼓,输在一名符师的手中并不冤,可是作为一名符师,竟然还采用偷袭的手段,可就有点太上不得台面了。 “这块坚冰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完全融化,一个时辰后,你也就可以出来了,”兰若语说。 “夏侯统领,实在是不好意思了,看来这次你杀不死我了,”楚炎凉拍着冰面,溅起冰渣“我们还有要事,所以先走一步了。” 楚炎凉对着夏侯山水微微躬身,拉起兰若语,向着密林的深处跑去,徒留下夏侯山水在冰块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却无济于事。 这算什么事呀,夏侯山水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个年轻人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无奈笑道,自己还想和对方同归于尽,拼死一搏,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楚炎凉,夏侯山水的嘴角翘起,或许他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才使出这样的手段吧,夏侯山水心道,同时心中充满疑问。在唐煌大人的口中,难道不是这个年轻人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吗,可是为什么他要让自己活下来呢? 深处冰块之中,夏侯山水连摇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于是他只好安静等待,等待冰块融化,他才能出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不过在夏侯山水看来是那般漫长。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冰块在一个时辰以内竟然没有一丝融化的痕迹,只有在一个时辰到了的时候,整个冰层崩然炸裂,然后消融在空气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夏侯山水看着自己的双手,除了浑身依旧寒冷以外,他没有受到一丝伤害,甚至连身上的伤口还缓和了不少。夏侯山水微笑着,依旧****着上身。 重甲已经不能穿了,****着也没有办法,他提了提大朔,将其握在手中,正准备向着楚炎凉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他身后的草丛一阵蓦然抖动,夏侯山水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动静,于是他回身暴喝一声:“什么人?” 他的喊叫声没有等来任何东西,直到过了许久,那个鬼鬼祟祟的草丛才又微微颤动,不过,夏侯山水没有等来一个人,而是铺天盖地的萧声。 萧声萧瑟,无时无刻不在透漏着悲凉的氛围,可是这萧声听在夏侯山水的耳中,竟然产生了某种无法名状的威胁。 就在萧声响起的刹那间,夏侯山水眼前的草丛突然爆开,然后在空中化作无数柄由树叶组成的锋利锯齿,它们在空中纠缠着、汇集着,直到变成一个巨大的树叶团,然后向着夏侯山水猛扑过来。 夏侯山水看着那团锋利的树叶向着自己急速而来,眼瞳睁开,豆大如牛,他将大朔横在身前,蓄势待发。 他的双脚在地上狠狠一踏,却感觉足底沉重宛若千钧,之前大幅度使用千击武技的弊端在这一刻暴露出来,不仅是双足,就连双手,也如灌了铅般的沉重。 夏侯山水咬着牙,强大的意志力令他生生移动自己精实的身体,连对手都没有看到,自己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呢。 他的身体在地上腾起,然后冲进了连绵树海之中,在那树海之中的漩涡,夏侯山水在其中左转腾挪,他的大朔在他的手中,依然稳健和犀利,那些树叶一时间,竟然无法近他的身。 可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夏侯山水感觉双手在逐渐失去直觉,眼睛中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也就是在这一愣神间,一片树叶突破了他的防御,然后在他粗壮的手臂上,狠狠将他的皮肤割裂开来。 夏侯山水大叫一声,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下竟然这么痛,鲜血在飞溅,夏侯山水在痛呼,这个曾经无论受到多大伤痛的铁打汉子,竟然在此时痛呼出声。 也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夏侯山水的空门大开,那些叶片仿若弑杀的猛兽,将他整个身子席卷起来,那些树叶组成的漩涡将夏侯山水牢牢困在其中,然后就是内脏和鲜血的喷溅和飞洒,将这一片不大的土地完全染成暗沉的绛红色。 当那些叶片散开的时候,露出一具几乎只有骨头的尸体,尸体的身上所有多余的东西都已经消失殆尽,任谁也不会想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青狼卫的统领夏侯山水。 那杆狰狞的大朔斜插在他的身边,朔身上布满了千百道浅浅的凹痕,像是在无声述说着什么。 萧声随着夏侯山水的死亡终于停止,而那些杀人的叶片也散落一地,散落在夏侯山水的尸体上,像是为他立的一座青冢。 一个人影从树丛的掩盖中走出,那人身高大约在六尺左右,体型健硕,一看便知是个男人。那人的头上还带着大且宽松的兜帽,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如鲜血一般的飞鱼袍子,宽大的飞鱼袖袍下,露出那人的一双手。 那双手是如此的白净,完全无法匹配他身为男人的身份,在他的右手上,一只古朴的长萧握在手中,那只萧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在萧的表面,刻满了一些人们看不懂的铭文。 那人走到夏侯山水的尸体旁,俯下身来,近距离看着那堆骨头,兜帽下的唯一的光亮处露出他的嘴,他的嘴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看嘴型,他说的应该是,“终于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没有人知道。 一阵夜晚的凉风吹过尸体,将那抹恶心的血腥味吹散到密林的各个角落,当我们再去看时,那人越过夏侯山水尸体,向着楚炎凉消失的方向缓缓走去。 第181章 :灵堂 密林中,这极其诡异的一幕很快随着那人的消失,而随之消散。 风吹走血腥味,留下一地的碎骨述说着,此前他还是一名叫夏侯山水的大统领,而现在,不过是一具无法言语,更不能表露心迹的恶心尸体。 密林上空的五颗“太阳”向下投出并不是很明显的光亮,照耀在那具孤独的尸体上,赤红色的残余血肉连黏着那些不规则的骨头,将那并不耀眼的光芒折射,你永远不会知道,骨头也是会反光的。 过了许久许久,许久到连第二天的晨光已经骤然呈现,才终于有人发现了夏侯山水的尸体。那个人踱步走到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面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他是个男人,身上穿着大汉朝廷军官的统领制服,英姿飒爽,不过兴许是因为赶路的缘故,那人的脸色染得风尘仆仆,全是汗水、泥土和雨水混杂的颜色。他的手中提着一柄怪异的刀鞘,刀鞘扁平而在尾部弯曲,像是一柄弯刀,可是对于弯刀来说,刀身又实在是薄地可怕。 那人轻轻用刀鞘捅了捅那具尸体,又看了一眼尸体身旁插在地上的大朔,和那抛弃在一旁的残破重甲,微微皱眉道:“竟然是青狼卫的统领,怎么会死在这里,而且看尸体的惨状,应该是被一种锋利且数量众多的兵器杀死的,大陆上有哪位修行者是使用这种兵器的呢?” 那人思索着,过了半晌,摇了摇头,突然叹道:“这不是我应该去思索的范围,我还是先把国主交给我的命令完成吧。”那人说着,已经消失在了尸体旁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微风吹过尸体,像是在述说无人能懂的悲哀。 …… …… “什么,夏侯山水死了,”唐煌不可置信地看着来报的青狼卫,此前还在位置上翻阅着一卷兵书,此时已然从位置上蹦了起来,兵书也被他随意抛弃在一旁。 “是的大人,夏侯统领的尸体已经被卫中兄弟带了回来,”那名青狼卫沉声说道。 “走,带我去看看,”唐煌说完,已经越过那名青狼卫,向着屋外走去。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在楚炎凉身上,折损了两位统领。 夏侯山水的尸体已经放进了棺材里,在其左右,高高的白色经幡随风飘零,棺材旁是青狼卫的其他统领,他们静默看着那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直到唐煌赶来。 当唐煌看到棺材中的夏侯山水时,头脑一阵眩晕,心中暗骂一声,然后才走近到尸体前。 “大人,请节哀,”一名统领恭敬说道。 “大人,那楚炎凉下手太狠了,竟然杀了夏侯还不算,竟然还要将他变成这副鬼样子,”另一名统领明显和夏侯山水交情很好,他紧咬着牙关,狠狠说道:“让我去杀了楚炎凉,为夏侯大哥报仇。” “闭嘴,”唐煌的心情十分不好,所以他怒骂一声,周围的这些统领们顿时鸦雀无声。 唐煌小心将身子伏近棺材里,仔细观察着夏侯身上每一寸伤口。因为时间的关系,尸体已经开始露出腐烂的味道,可是唐煌并不在意,反而更加仔细了。 “这不是剑伤,”观察良久,唐煌终于说话了,他托着下巴,似乎也是在思索,究竟到底是谁干的。 “大人,难道楚炎凉一定是用剑的吗,他完全可以使用其他的武器,将夏侯杀死,然后混淆我们的判断,”之前那名最愤怒的青狼卫统领急迫道。 “你说的确实是一种可能,”唐煌说道,“不过我相信楚炎凉一定不是凶手。” “为什么?” “大人,为何?” 灵堂下响起成片的质疑声。 唐煌回过头来,目光在每一位统领的脸上扫过,“因为他是倾城山的门人,倾城山的人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堂下那名愤怒的统领,听了唐煌的话,突然冷哼一声,“大人,难道您忘了越青玄吗?” 统领的一句话,让唐煌的思绪飞回到那个血腥的夜晚,是呀,越青玄不正是倾城山的门人吗,而他正是在颍川城犯下了滔天的罪行,谁能肯定楚炎凉不会向他一样嗜杀成性呢? “你看这些伤口,”唐煌指着尸体上那密布的可怖伤口对所有统领说道,“这些伤口几乎是在瞬间产生的,而且小且密,据我说知,楚炎凉既不会用这样的兵器,也并未掌握这样的秘术,各位再看夏侯的武器,”唐煌指着一旁的大朔说道:“兵器之上也布满了这样的凹痕,说明施术者一定使用的是无差别攻击,不然也不会在武器上也留下同样的痕迹。” 这时,才有不少的统领微微点头,似乎同意唐煌的说法。 “既然如此,大人觉得是何人所为,”一名统领说道。 “据我所知,能使出这种在瞬间,将人包裹肢解的秘术者,就是当年密宗的开宗宗主轩辕,他的落叶随心、飘风随行功法正是控制无数柄树叶,将其化作杀人的利器,将敌人灭杀。” “可是轩辕不是已经在倾城山被天劫轰杀了吗?”另一人说道。 “不错,”唐煌的神色黯然,心中却在思索,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会轩辕的秘术吗? “现在先不去管这些,”唐煌摆摆手,“你们将夏侯好生葬了,要用青狼卫的最高规格,因为他是为了我的命令而牺牲的。” “是,”堂下的所有统领单膝跪地,单手握成拳头,敲击着自己胸前的重甲,发出蹦蹦的闷响。 唐欢看着堂下众多统领,扭过头看了眼夏侯的尸体,脸色已经如冰山般寒冷。 “看来已经有其余人觊觎天书的下落了呢,”唐煌呢喃着,“会是谁呢?” 当唐煌走出灵堂的时候,唐若若迎面走了过来,看着哥哥愁眉不展,便问道“哥哥,我听说了,夏侯叔叔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唐煌说。 “哥哥,是谁杀了夏侯叔叔,”唐若若的眼眶微微红润,显然是哭过一场。在她小时候,青狼卫的众多统领中,对他最好的就是夏侯山水,唐若若虽然身为修行者,可是那些武技都是夏侯山水传授给他的,所以对唐若若来说,夏侯山水既像长辈,也像师傅。 “暂时还不知道,”唐煌将唐若若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不过我会将那个人揪出来的,等到那时候,我要他的下场,比这个还要悲惨一万倍。” 第182章 :他来了,这座城 虽然荒原的寒风依旧凌厉,洛阳却仍旧处于春的温暖中,特别是在清明节过后,已经难得出现了几个大晴天,洛阳的百姓们,也终于可以暂时忘记过去一年的阴霾,好好将心情沉醉于此。 但是今日,明明是晴空万里,洛阳城的主街道朱雀大街,却格外地冷清,与往日不同的是,整齐的五百黑甲战士们将这里牢牢占据,他们的脸色如冬天般寒冷,手中的长枪是最坚固的防御,极淡的压迫感自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因为他们是护卫皇城的禁军,领头的是禁军统领闫阔海。 闫统领此时,正端坐在一匹骏马身上,马身通体漆黑,却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光看它那双炯炯有神的瞳孔,就知道它的性子一定很暴躁。可是现在,这匹烈马正在不听地打着晃子,要不是闫阔海使劲抓稳它的缰绳,恐怕它早就跑掉了。 战马的蹄子在朱雀街的青石板上不停踢踏,很是不安,它的瞳孔中倒影出眼前的一个身影,钦天监欧阳正华,大衍朝唯一的符师大人。 欧阳正华正站在所有人的正前方,站在朱雀大街的街头,他的眼睛微闭着,似乎完全没有在乎身后的闫阔海统领和那五百禁军,他的目光始终如一都是闭着的,他就像一尊不动的枯松,摇摇欲坠,却毫不动摇,毅然决然地耸立在那里。 “欧阳先生,我们到底是在等待一些什么?”闫阔海下马走到欧阳正华身侧,对着老先生微微恭敬道。 “等一个人,”欧阳正华依旧闭着双目,对着闫阔海说。 闫阔海听了却是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略带腥黄的牙齿,“是什么人,除了老先生亲自迎接,竟然还需要五百禁军战士呢?” 这一次,欧阳正华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瞳令闫阔海心惊,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中,闫阔海看见了许多东西,有恐惧,有兴奋,有迷惘,更多的还是喜悦,这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竟然能在其中隐藏这么多的情绪。 “一个老朋友,”欧阳正华似是感慨,“他想要借我的皇级天盘,可是我不会允许的,为了洛阳城的安危,所以不得不抽调些禁军守在这里,由我的符搭配你们禁军的阵,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将他留在朱雀街上。”老人的声音不疾不徐。 “是吗?”闫阔海又重新看向朱雀街的最前端,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来了,”正在闫阔海疑惑的时候,欧阳正华突然说道,他的眼中所有的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精芒,那双闪亮的眼睛,令闫阔海不敢直视。 老人的双手在空中张开,身上那件始终不变的白色大袍无风自动,随着他双手的张开,朱雀街燃烧了起来。 是的,燃烧了起来,准确来说,应该是朱雀街边角的青石砖燃烧了起来,闫阔海甚至都能够感受那足以焚毁灵魂的力量,从其中溢散出来。闫阔海身后的五百禁军显然没有丝毫准备,纷纷躁动不安,还是闫阔海大手一挥,沉声道:肃静时,他们才重新安稳。 “欧阳老先生,这是……”闫阔海问道。 “这是我在十三年前布下的一道神符,专门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守护进入宫城的唯一道路,如果我的的那位老朋友今日真打算硬闯,我也不介意让他知道一位符师究竟有多么强大,”老人说着,话语间是强大的自信。 远处,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得更加亮了,一个同样年迈的身影由远及近,那个人浑身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布衣,脚上踏着一对草鞋,可是他走的每一步,都深深震撼在每一个人的心间,仿佛他一脚踏下,就是世界的崩坏,当他走近的时候,闫阔海甚至以为,太阳就在面前。 “好久不见了,密宗光明大主教闻瀚海,”欧阳正华正声说道。 “是呀,老朋友,好久不见了,”闻瀚海淡淡说着,属于光明大主教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开来,他四顾朱雀街周边的火焰,突然笑了,“欧阳正华,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如果你真的是来洛阳城拜访的,我不介意请你到洛阳城最大的酒楼上吃喝一顿,可是据我所知,你的目的根本不是如此,我有说错吗。”欧阳正华的眼睛眯了起来,两个老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甚至连空气都要凝结起来。 这时,闻瀚海越过了欧阳正华的,看向了他身后整齐的五百禁军护卫,以及禁军统领闫阔海,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这个微笑里蕴含了不屑,“你以为,凭借这些人就可以将我留下来?” “我有七成的把握,”欧阳正华也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你不要忘了,这同样也是一道符,一道足以将你困住的神符。” “朱雀大街有神符,果然不是骗人的东西,”闻瀚海感受着朱雀大街上传来的炙热气息,感叹道:“我想要借你的皇级天盘一用,只需要你帮我查个人,要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不可能,”欧阳正华一口回绝,“想要使用皇级天盘,便是窥探天机,便会带来无限你我都不知道的恶果,就算是我,每次在使用皇级天盘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的,我绝对不会允许将皇级天盘给你使用。” 闻瀚海听了他的话,只是摇头,无奈地摇头,旋即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这倔强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用呢,”闻瀚海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只有在这时,闫阔海才惊讶发现,他还是低估了闻瀚海的真实实力,作为密宗的大主教,即便是迟暮老人,可依然不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对付的。 “你不要忘记,这里是大衍,这里是洛阳,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欧阳正华老人开口骂道,似乎十分不满意对方的态度。 “我自然知道这里是大衍,是洛阳,可是我还是要使用皇级天盘,”闻瀚海突然说道,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为了那个家伙,我必须要使用。”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被密宗关押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忘记那件事,”欧阳正华的语气低沉下来,他重新打量着面前的闻瀚海,眼中一抹不忍一闪而过。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个天煞孤星,当他重新现世的时候,就是这片大陆的毁灭,”闻瀚海的表情狰狞起来。 “可是已经十七年了,你口中的天煞孤星依然没有出现,我们还活的好好的,”欧阳正华无奈道。 “不一样了,这次不一样了,”闻瀚海的身子不可遏制的颤抖,“我已经再次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只是需要用皇级天盘确定我的判断而已,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欧阳正华沉默,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头,道:“对不起,我的老朋友,为了大衍的未来,我拒绝。” “未来,哈哈,如果天煞孤星现世了,还谈什么未来,你我早就是迟暮之人,根本无力改变未来的状况,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天煞孤星尽早扼杀在摇篮中,难道这些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这和使用皇级天盘是两回事,皇级天盘代表着大衍的气运,我是不可能将大衍的气运交到你手中的。” “是吗,”闻瀚海皱眉,“看来没有办法了。” 闻瀚海说完,金灿灿的阳光自他的身上绽放,照耀地所有人都闭上双眼,可是只有欧阳正华依然能正视那团光芒。 这就是结果吗?欧阳正华在心中一叹。 他的双手张开,朱雀大街上的火苗更加旺盛了,旺盛到足以将一切东西焚烧。 第183章 :光明,以及朱雀之炎 朱雀大街上的炙热火焰熊熊燃起,它们顺着笔直的街道,绕过那些禁卫和闫阔海统领,最后汇聚在欧阳正华老人的脚下。此刻,这些火焰终于展现了它刚猛霸道的一面,朱雀大街的温度平白无故上升了十多度,令闫阔海和他身后的五百禁卫们,都不禁后退五六步,才终于站稳。 一声朱雀的嘹亮鸣叫自老人的身边响起,欧阳正华抬起右臂,一只火焰化作的小鸟竟然端坐其上,那只鸟赫然正是传说中的朱雀。 朱雀似乎也看见了闻瀚海,对着闻瀚海露出威胁的鸣叫,一声响彻一声,震彻整条朱雀大街,而且每一声都注入了元气波动,令人心神失守。 闫阔海的额上留下冷汗,看着被火焰包围的两个老人,内心骇然,这便是符师的手段,竟然气势如此之威,光是那只老人手臂上的朱雀,就足够让自己震颤。 幸好已经将朱雀街上的所有居民以借口驱离,不然今日一战,怕是会殃及无辜,闫阔海心中庆幸。 “哦。原来这就是神符的灵,”闻瀚海面对朱雀潮水般的鸣叫不为所动,他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欧阳正华右手臂上的那只火鸟,打趣道。 欧阳正华的面色凝重起来,对着闻瀚海道:“既然知道是朱雀,你还打算要和我战斗到底吗,还要借皇级天盘吗?” 闻瀚海听了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欧阳正华晃了晃,才缓缓说道:“这是两码事,如果说为了使用皇级天盘,必须要打败你的话,我会和你一战。” 闻瀚海话语间的语气坚定不移,欧阳正华只能无奈叹息,“既然如此,去。” 随着欧阳正华最后一个“去”字脱口而出,朱雀飞离欧阳正华的手臂,带着咆哮和火焰,向着闻瀚海义无反顾冲了过去。 赤红的火焰将空气都烧得发出啪啪的声响,脚下的青石砖竟然都开始融化,一阵猛烈的劲风扑到闻瀚海的眼前,可是闻瀚海纹丝未动。 他的身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十七年后,密宗光明大主教的手段,重新在人世间重现。 也不见闻瀚海做些什么,他只是站在那里,朱雀飞行的速度便发生了明显的迟滞,犹如慢动作一般,每前进一寸都是万分艰难的。 “你就这点手段,”闻瀚海嘲笑着。 欧阳正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尽管过去了十七年,面前的这个老人,竟然还有如此实力,看来密宗的传言果然不虚,连樊笼都困不住他,自己这点手段在他眼前,犹如过家家一般。 这般想着,欧阳正华老人的右手骤然回收,做出捏着一支笔的动作,在虚空中不停书写着什么。当他书写的时候,空气中的流速时而减缓,时而增快,一道道神秘而庞杂的符文在他的手指间轻快地跳耀,然后汇集在一起,逐渐凝成了一道符。 那道符悬于半空中,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显而易见,这又是一道神符,一道还不知道功效的神符。 “好一手虚空成符,”闻瀚海看着欧阳正华赞叹道,“天下间,向你这样的符师已经不多了。” “你们汉朝不是有一个王胜之么,何必羡慕我的手段,”这次嘲讽的人改成了欧阳正华,他冷冷笑着。 “我知道那个人,王胜之和你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不过他有个叫兰若语的徒弟,或许未来能达到你的程度,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徒弟,等你死后,你的这身符道本领,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了,”闻瀚海张狂大笑着,更强的气势散发而出。 “聒噪,”欧阳正华大怒,手中神符挥出,正中空中受阻的朱雀,当那道崭新的神符和朱雀融为一体的时候,那只火红的神鸟,抬起头仰头尖啸,已经有一些禁卫因为这声尖叫而昏迷倒地。 当那道神符发生效用的时候,朱雀街的火焰已经完全化作焦黑,那充满死寂的火焰令人心悸,而那只火红的神鸟,也已经被焦黑的火焰密布。神鸟红宝石般的瞳孔,此时也变被漆黑所取代,而且身形平白变大,此前不过麻雀大小,现在已经和一只雄鹰相当。 “这是……”闻瀚海的瞳孔睁大,似乎也感受到了一抹不同寻常。 “这是朱雀之炎,”欧阳正华说,“当朱雀真正愤怒的时候,耀红的火焰就会化为焦黑,不掺杂一丝杂色的黑,焚毁一切的黑,虚无的黑。” 就在欧阳正华犹自说着的时候,那只焦黑的朱雀眨眼间冲破了光明的桎梏,将那些光明焚烧殆尽,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朱雀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悲鸣,大嘴张开,一道同样漆黑的火焰从它的口里喷了出来,目标正是闻瀚海。 “来得好,”只见闻瀚海大手一挥,光明收敛,华光流转在他的体表,他的双手上凝聚了那些东西,然后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那团火焰。 不错,闻瀚海确实是握住了那团火焰,那团漆黑的黑炎在他的手中,被他不停地把玩、揉捏,然后消失殆尽。 “起,”闻瀚海的这一手显然在欧阳正华的预料之内,如果密宗的光明大主教这么容易就中招,那他就不是密宗近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光明大主教了。 随着欧阳正华的一声暴喝,那些已经被融化的地砖竟然开始掀翻起来,而闻瀚海脚下的也是如此,闻瀚海不得不随着那些地砖,腾飞起来。 “弓箭手,”欧阳正华厉声大喝,他话音未落的时候,已经从街道两旁的众多房顶上,涌现出无数手执弩机的弓箭手。那些弓箭手身上也穿着统一的禁卫铠甲,手中的弩机上正放着一支箭,箭头狰狞,散发出妖异的光彩,一看便知并非普通的箭支。 “欧阳正华,你真是昏了头了,竟然派出这些凡人来打扰我们之间的战斗,”身在空中的闻瀚海,在一块石砖上轻轻一点,在空中稳稳站住。 “那些箭可不是普通的箭,”欧阳正华冷笑一声,“那些都是从极北之地取回来的矿石,熔炼出来的箭头,再经过神符的淬炼才最终成型,每一支都可以轻易射穿修行者的护体元气,就算是你,在几千支这样的箭雨下,也是很难存活的。” “这就是你的目的?” “不错,当你腾飞起来的时候,身子在空中无处借力,你只能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罢了,”欧阳正华得意笑道,显然已经看到对方束手就擒。 “你认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束手就擒,”闻瀚海的鼻子喷出一道热气,他的身上散发出更多的光明,这一次,连欧阳正华也只能抬起手来阻挡那抹光明,不敢直视。 “你疯了,”欧阳正华骇然道,“竟然燃烧生命,你本就无法活的长久,难道为了寻找那个人,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你永远也不会懂的,”闻瀚海的嘴角留下一丝鲜血,不过那鲜血竟然也是金色的。 “当天煞孤星降临尘世之时,便是大陆毁灭之日,我身为光明大主教,绝对不会坐视这件事发生,我会拼尽一切去阻止,哪怕需要牺牲我的生命,”闻瀚海说着,身躯竟然在空中盘旋起来。 他坐了下来,犹如一尊佛。 第184章 :他欲走,所以他离去 如果没有特殊必要,欧阳正华也不会想到这个调度弓箭手的主意,毕竟每一支被神符浸染的箭都是无价之宝,可谓是用一支便少一支,可是当欧阳正华得知闻瀚海即将来到洛阳的时候,皇帝陛下竟然亲自挑拨了两千名神弩手配合自己行动,且一定要将闻瀚海留在洛阳城中。 对于陛下的想法,欧阳正华还是理解一些的,他自然知道陛下想要做些什么。 闻瀚海是百年不遇的天赋奇才,即便他已经很老了,可他毕竟曾经是密宗的骄傲,如果能让这个密宗曾经的骄傲殒命于此,无疑是给吕青阳、给密宗的伤口上撒盐。 所以无论如何,陛下都要闻瀚海死。 可是自己能够将闻瀚海留下来吗,欧阳正华疑惑,看着朱雀街上的那个圣洁之影,内心震撼。 “放箭,”欧阳正华知道不能再等待,闻瀚海燃烧生命之力,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连他也无法阻挡的力量,唯有在此之前,用尽一切办法来阻止他才行。 随着欧阳正华一声令下,那些隐蔽在房顶的神弩手们,将手中弩箭齐刷刷地对准了那个半空中的老人,阳光照耀在那些带着倒钩的箭头上,显得格外地狰狞。青铁的寒冷勾画在每一根铁箭上,然后反射出妖异的光彩。 “放,”根本不用欧阳正华去命令,那些神弩手就如配合过无数遍一般熟练,他们整齐划一地用手指扣动弩机的扳机,弹簧机括一阵压缩,将那些致命的铁箭崩地笔直,然后弹射而出,数千支铁箭组成的箭雨向着空中的老人,席卷而去。 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箭雨,禁军统领闫阔海一阵心悸,当他看向那个圣洁的老者时,也不禁为他的胆量所触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面对上千支箭雨时,不动声色的。 欧阳正华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担心这些箭无法破开闻瀚海的防御,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闻瀚海有些什么保命手段。 果然,当那些铁箭即将席卷闻瀚海,将他那脆弱的身躯钉地密密麻麻的时候,闻瀚海终于站了起来,他的双瞳睁开,令所有人为之一震。 那双眼睛的瞳孔竟然是雪白的,什么都没有,空洞而无神,夹带着毁灭的气息,令每一个看见它的人胆寒。 老人张开手,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光罩在他身周浮现,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当那上千支铁箭射在那些白色光罩上时,铁箭似乎接触到了什么十分炽热的东西,竟然如冰雪般融化,然后将铁箭化成铁水,从天空中掉落下来,滴溅在朱雀大街的路面上。 欧阳正华的脸色阴沉地可怕,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的那道璀璨身影,拳头狠狠击在空处,对着楼顶上的神弩手怒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继续放箭,他需要依靠燃烧生命力作为代价,秘术一定无法持久。” 神弩手们听见了欧阳正华的命令后,内心稍安,很快便有另外一队神弩手们接替了他们的工作,一队射击,一队装填弩箭,循环往复,这便是大衍步兵的战斗实力。 闻瀚海的目光紧盯着地面上的欧阳正华,开口说道:“你为何还要阻止我,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你为了什么,才要阻止你,”欧阳正华说道,“现在的一战,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你代表的是密宗,而我代表的是大衍朝廷,你公然在洛阳城中出手,我作为钦天监的监正,绝对不容许你的挑衅。” “真是可笑,大衍朝什么时候,需要一个监正来住持正义了,你们的修行者,倾城山的修行者呢?”闻瀚海肆意嘲弄着,突然话锋一转,“我突然忘了,当西魏大军进攻倾城山,而你们只是坐视不管的时候,倾城山便和你们闹翻了,现在,你们大衍将没有任何神秘之地的支持,司徒云秦已经是个孤家寡人,竟然还需要靠你来挽救一切,你可以吗?” “你是在侮辱陛下吗?”欧阳正华老人的眼睛瞪了起来,怒火中烧。 “他难道不愚蠢吗?”闻瀚海笑道,“弑兄夺位也就算了,竟然还重用那些无用的武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武人和修行者是不对等的。” “我当然知道这些道理,这些也都是陛下的道理,”欧阳正华回过头,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闫阔海,心中暗叹。事实确实是如闻瀚海所言,就算自己几次上书,兴许是陛下也是武人的关系,所以陛下根本不听从自己的劝告,在与倾城山的关系闹僵后,欧阳正华索性也不去处理这些恼人烦事,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欧阳正华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竟然对方牺牲生命力,自己牺牲一次又有何妨,反正自己这条老命留着也是浪费,不如再次帮助陛下,完成他所希望的。 看着欧阳正华也咬破舌尖,燃烧生命力,闻瀚海却是笑了。 一道磅礴的元气自欧阳正华的身上散发出,完全不在闻瀚海之下,他撕破自己的白色袖袍,露出袖袍下苍老干枯的手臂,他的手指在空气中连连书写着,一道接着一道的金色线条在闻瀚海的头顶交汇成型,最后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井”字。 这是欧阳正华老人最拿手的“井”字神符,也是他最得意的,那道神符就在闻瀚海的头顶,铺天盖地而来。 欧阳正华有信心,他吩咐神弩手用铁箭锁定老人的移动范围,自己身后的禁卫们摆出他们最拿手的阵型,就等待着老人从天上跃下后,他们便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老人团团围困,而自己的神符就可以自上而下镇压,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欧阳正华,你似乎低估我了,”这句话从闻瀚海的嘴中说出来,他的目光阴冷下来。他抬头,看着头顶的那道“井”字神符。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道神符一点,那道逐渐下压的神符竟然开始缓缓停滞。 “什么?”欧阳正华惊骇,自己引以为傲的神符竟然被对方一指顶住。 “噗,”闻瀚海又是吐出一口金色的鲜血,手指的力道不由更重了,那只金灿灿的右手食指,此时像是镀上了一层金漆。 “给我破,”闻瀚海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一次,那根手指更加金光灿烂了。 闻瀚海在空中吐血五口后,终于,那道神符终于开始颤抖,一个圆形的小点在神符的正中央产生,随后,便是神符的奔溃。 “不,这不可能,”欧阳正华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看着闻瀚海,那个一根手指捅开神符的老人,哑然失神。 闻瀚海一指破开神符后,在一处的房梁上猛地一蹬,借力之后,顺势向着洛阳城的某个方位快速离去,那些神弩手们只能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给我追上去,”闫阔海正要组织禁卫们追上老人的背影,却被欧阳正华摆手阻止。 “老先生,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离去吗?”闫阔海焦急道。 “没事了,”欧阳正华口中吐出鲜血,说道:“刚才他为了破开我的神符,燃烧了庞大的生命力,那五口金色的鲜血就是证明,他本就已经很老了,挣脱樊笼后,再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后,他也注定活不了多久。” “闫统领,你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陛下,一切后续事宜,由陛下定夺,”欧阳正华说完这句话后,栽倒在闫阔海的怀里。 “老先生,老先生,”闫阔海怀里抱着欧阳正华,只觉得老先生的身子冷的可怕,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块冰块。 “来人呀,还愣着干什么,叫一辆马车来,传御医,”闫阔海说着,看向闻瀚海离去的方向,内心暗叹一声:他欲走,所以他离去,可是老先生已经这样了,如果老先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第185章 :看见光明的少女 欧阳正华作为大衍唯一的符师,司徒云秦本意是想将他安置在宫城之中,可是欧阳正华明显不喜欢宫城里面凄凄惨惨戚戚的气氛,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了司徒云秦的命令,而只是在距离洛阳宫城的墙根处,搭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草棚。 所以当上百禁卫们护送着欧阳正华老人回到他的住处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闫阔海亦是如此,看着生命垂危的老人,再看到他所居住的环境,闫阔海心中只有由衷的敬佩。正是这样的一位老人,为洛阳抵挡住了密宗光明大主教的攻击。 推开草庐,内里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张木床,木桌之上堆满了闫阔海看不懂的书籍,看着那些书籍略带古旧的封皮,可见已经有些年头了。 将欧阳正华老人小心放置在穿上,闫阔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外面的禁卫喊道:“御医还没有过来吗?” 早就有守候在一旁的禁卫回道:“统领,老先生所处的方位距离宫城有些距离,所以宫里的御医们一时半会恐怕还到不了。” “废物,”闫阔海大骂一声,“如果老先生出了什么事,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去,你骑我的马去,顺便将这个消息一并告诉陛下。” “是,”那名禁卫见闫阔海勃然大怒,恭敬说着,牵过闫阔海的那匹骏马,向着洛阳宫城的方向赶去。 看着那名禁军士兵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闫阔海才终于舒了一口长气,回过头来看着沉睡的老人,闫阔海不禁对洛阳城的未来担忧起来。 …… ……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一尊金黄马车的车驾赶到了这处草庐,在金黄马车的身后,是上千禁军。御医们的脸上满是惨白,显然是十分不适应骑马的感受,不过当他们知道患者是欧阳正华老先生后,他们也没有在意这么多,忙不迭地跟着禁军前来。 闫阔海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那辆最显眼的马车,他大步走到马车前,单膝跪地,对着马车内的人喊道:“恭迎陛下。” 他身后的五百禁卫们齐齐跪地,同时高呼:“恭迎陛下。” 马车的翠玉围帘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掀起,然后露出一脸担忧的司徒云秦来。 司徒云秦一袭龙袍,腰间佩着一柄华美的长剑,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站起来,他的脸上带着焦躁,对着闫阔海说:“闫统领,今日的事情你们处理地十分完美,至于那闻瀚海,马上在全城张贴通缉的告示,你们禁军也去协助城防军,将那人揪出来,朕要让天下修行者知道,洛阳城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是,”闫阔海微微低头,恭敬说道。 司徒云秦说完,已经走入了草庐之内,看着木床上的欧阳正华,看着在他身边不时把脉,检察的御医们。 “你们替朕好好检察,朕不能容许欧阳老先生有任何差错。” “是,”那些御医们对着司徒云秦拱拱手后,便继续检察起来。 过了半晌的时间,所有的御医们终于长出了口气。 “回陛下,欧阳老先生只是因为体内气息不畅,配合臣等调配的药房,只要休养一个月就可以痊愈。” “如此甚好,”司徒云秦笑道,自从和倾城山彻底翻脸后,司徒云秦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继位之后,重用武人,之所以将久久不得志的端木提拔起来,只是为了堵住那些言官的嘴。在他心中,他还是比较信任武者的。可是欧阳正华不一样,老先生历经四朝,自厉帝在位时,便担任钦天监一职,如今已经年岁上百,也是大衍朝唯一的符师,所以由不得司徒云秦不紧张。 当听到御医们的报告后,司徒云秦才觉得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你们出去吧,回宫之后自去领赏,”司徒云秦对着那些御医们摆摆手,“对了,让闫阔海进来。” “多谢陛下,”那些御医们告退之后,身着重甲的闫阔海走了进来。 “陛下,情况如何?” “老先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气虚体弱罢了,”司徒云秦说道。 “陛下,臣知道陛下重用武人,就连臣也是陛下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可是今天的局势您应该也看见了,没有修行者镇守的洛阳城,防守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闫阔海双手抱拳,劝谏道。 “我知道你意思,”司徒云秦的脸上平静如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可是修行者是把双刃剑,可能还没有伤害到敌人,就在背后捅你一刀,朕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出现在朕的身上,绝不。” “可是……” “不用再劝朕,朕意已决,”司徒云秦挥手道,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端木从边军回来之后,你让他来见朕,朕会交给他更重要的事情。” “是,陛下,”闫阔海无奈说道,渐渐退出了草庐,只留下司徒云秦一个人,依旧待在其中。 司徒云秦的面色如乌云般凝重,他看着欧阳正华,小声说道:“当初我弑兄夺位,靠的便是这群人的帮助,朕怎么可能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修行者毕竟是外人,永远都是无法相信的。 …… …… 闻瀚海跌跌撞撞地从天空落了下来,当他的脚踩在石板上的时候,双腿一软,已经摔倒在了地上,他扶着墙壁,挣扎着爬起来,脸色惨白。 之前他连吐五口金色血液,已经感到元气空虚,现在脱离了战斗,那种身体积蓄已久的疲累感一股脑的涌上头来,令老人心累。 闻瀚海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自己真的老了。 闻瀚海想着,想要辨明自己究竟在城中何处,当他抬起头来时,“青龙巷”三个字映入了他的眼睛。 “青龙巷么,”老人喃喃道,开始向着青龙巷的深处走去。 老人沿着巷子走着,每走一步都感到身体每一处骨头都在痛苦地呻吟,老人暗叹自己燃烧生命后,已经时日无多,看来那个心愿已经无法完成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只求在临死前,能找到一个得意衣钵弟子,将自己一身所学尽数传授,才不会让光明一脉断绝。 老人艰难走着,远处似乎有一个人从店里走了出来,老人定睛看去,那是一个少女,一头白发十分耀眼,老人看着少女,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老人呆呆地看着少女,少女似乎也觉察到一丝不寻常,回过身来,看见了老人,不禁秀眉微皱。 在老人的目光中,少女是那样的纯洁,一身元气波动在她的身周扩散,只有老人才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完美的弟子。 在少女的眼中,老人身上的布衣破破烂烂,或许是巷子外的乞丐进来了吧。 “你进来吗,我可以请你吃碗面,”兴许是少女的同情心作祟,她对着老人招了招手。 “好,”老人说完这个字,走入了少女的书画店中。 他回过头,看着少女将门板将店门封锁后,便迈步走入厨房,为老人煮面。 看着少女在灶台前忙忙碌碌,老人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他不禁在心中叹道,这就是命运,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你的身边。 第186章 :拜师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这是很普通的一碗面,只是在其中加了一些青菜和一个荷包蛋,油亮亮的辣子铺在面的表面,令人看上去胃口大开。 闻瀚海大口吞咽着口水,他抬头,看了对面少女一眼,说道:“我可以吃了吗。” 第一次,这位密宗曾经的光明大主教,竟然如孩童一般紧张。 “当然可以了,”少女淡淡说道。 闻瀚海听罢,终于顾不上什么面子,操起右手边的筷子,大口大口朵颐起来。 红油油的辣子甚至沾在闻瀚海雪白的胡子上,闻瀚海却浑然未觉,在这个时候,闻瀚海不是高贵的光明大主教,而是一位饿极了的老人而已。 当一碗油辣的汤面下肚后,闻瀚海抚摸着自己微微有些鼓胀的肚皮,然后靠在身后的那张黄花梨木椅上,十分惬意,当他看见少女时,才想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还没有等少女先发问,闻瀚海便抢先问道。 兴许是告诉一个老人名字也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少女在略微沉吟后,终于说道:“我叫司徒静。” “司徒,”闻瀚海蓦然一惊,意味深长道:“这是个很有故事的姓氏。” “您想多了,我只是恰好姓司徒罢了,”司徒静微笑着,站起身来,将老人身前吃完的碗筷收拾好,然后随手丢在了水池里。 “你是一名秘术师,”老人的话令司徒静一惊,她回过头,看着那个一身破衣的老人,目光中精芒一闪而逝,“您开玩笑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书商,怎么可能是秘术师。” “不,你就是一名秘术师,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闻瀚海坚持着,“无论是你走路的姿态,亦或是其他一些东西,你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防范的架势,这种姿态在普通人身上是不会出现的,而且我能感觉到,你身上隐藏的巨大元气力量。” “你究竟是谁?”司徒静没有去管水池里的碗筷,重新坐回到老人的对面,冷静问道。 “我?”闻瀚海哈哈一笑,旋即举起自己破烂的衣衫,在司徒静的眼前抖了抖,“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司徒静的眼睛眯了起来,随后说道:“一个可怜人可以一眼看出一个人是秘术师?一个可怜人能够感应到秘术师隐藏的元气,我不想和你猜谜语,如果你不说出你的身份,我只好将你留下来,”司徒静说着,一道略有略无的元气从她的身上溢散,那气息是那样的刚猛霸道,可是在闻瀚海眼中,却如春风一般动人。 不错,她就是我要找的弟子,闻瀚海越发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闻瀚海面对着司徒静散发的元气不为所动,他只是紧盯着司徒静的双眸,司徒静也认真看向他,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店外突然传来了阵阵雨点击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有节奏感,又十分欢快悦耳。 “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谁?”司徒静阴沉着脸,看向面前的老人,她绝对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垂暮老人,就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在外的历练,和她经历的许多事,已经让曾经的大衍公主,学会了许多这个世界上生存的道理。 “我是谁并不重要,”闻瀚海呵呵笑了,“重要的是,我想收个徒弟,不知你愿不愿意?” “你要我拜你为师?”司徒静诧异,身上的气息不由减弱下来。 “不错。” “为什么?” “因为我快死了,”闻瀚海的头颅低下来,语气神色中满是深深的疲倦,“我知道,我已经活不长久了,我不能让我一身修为被带到棺材里,所以我想在洛阳城中找一个弟子,将我的衣钵传承下去。” 凝望着老人的神情,司徒静颦眉,老人所说似乎不像作假,于是她说道:“为什么是我?” 闻瀚海看着眼前的司徒静,那种眼神中的兴奋,就像看见了一块天然的璞玉,“在你身上,我看见了一些我需要的潜质,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无限的光明,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 “光明?”司徒静疑问道。 “不错,正是光明,”老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炽热,看着司徒静,“在你的身上,我看见了人类最纯洁的心灵,以及仅剩的真善美,我相信,不用三个月,我就可以让你成为一名大修行者。” “大修行者,”司徒静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如果自己能成为一名大修行者,成为像炎凉哥哥那样的大修行者,自己就可以时刻和炎凉哥哥待在一起,而不用担心成为他身边的累赘了。 司徒静脸上的惊喜显然也在老人的意料之中,于是他继续劝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充满了诱惑。” “我怎样才能相信你?”惊喜过后,司徒静脑海中的理智强行令她清醒过来,她满脸疑惑地看着老人,似乎想不到这个老人身上,会有他口中说得那么厉害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闻瀚海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司徒静紧盯着那根手指,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元气波动。 “恩!”司徒静突然惊叫一声,老人的手指突然绽放出强烈的光芒,不过只是一闪而逝,老人便收起了光芒。 在那稍纵即逝的光芒中,司徒静感受到了许多东西,有希望,有毁灭,也有许多自己此时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是?”司徒静问道。 “这便是我的术,”闻瀚海轻轻说道,笑着望向司徒静,“如何,我配不配成为你的老师?”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司徒静跪倒在闻瀚海的面前,对着他连磕三个响头,“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恩,”闻瀚海抚摸着雪白的胡须,笑着接受了司徒静的三个响头后,才轻轻将她扶起,“你是我所见难得的苗子,我也会让你光明大放,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具才华的年轻人。” “多谢老师,”司徒静对着老人点头,然后疑惑问道:“老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闻瀚海摆摆手,“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便叫我光明吧。” 老人笑着,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187章 :乖孩子,坏孩子 四月,下雨的时候总是最多的,就算是荒原也没有例外。 密林之中,倾盆的大雨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天而降,清刷着大地上所有的污秽,但是这雨对于楚炎凉和兰若语来说,就有些触不及防了。 两个人快速地在密林中穿梭,身上的大氅已经不知何时被他们抛弃,两人身上的袍子都被雨水打湿,湿透了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真是鬼天气,”楚炎凉嘟囔道。 这已经是他们在密林的第二天,离开夏侯山水后,他们便一直朝着一个地方前进,希望能够走出这片密林,前往战族人聚居的地方,并且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第二卷天书的下落。 浓重的雨幕越来越大,这不得不令他们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随着雨越下越大,林子中升起了一些像雾气一样的东西,它们遍布在密林的每一个角落,令人分辨不清眼前的方位。 楚炎凉他们此时便是如此,那些浓且厚的雾气已经和在冰原上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自然不敢贸然行动。 “找个能避雨的地方休息一下吧,”楚炎凉大声对着身边的兰若语说道,之所以要大声,是因为在雨幕之中,雨水从天而降的声音,震得如同闷雷一般。 兰若语听了,点点头,算是同意楚炎凉的计划。兰若语此时十分得狼狈,满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此时全部垂在她的脸颊上,整个人毫无神采,令楚炎凉心底一痛。 楚炎凉环视一圈周围的方位,却突然发现这个密林中,除了那些高大的树木外,竟然没有一处可供躲藏的山洞。 兰若语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她的精神更加萎靡了。 在这种极限的环境中生存,光有强大的实力修为是不够的,还应该有过人的心理素质,楚炎凉很庆幸自己就是这种人,在血与火的挣扎之中,他磨练了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所以此时,他的头脑要比兰若语更加清醒几分。 “既然不能躲避,那就唯有自己建造躲避的地方,”楚炎凉大声喊道,一道剑气从他的身上散出,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树轰然倒下,那棵大树颤颤巍巍,带着不甘的呻吟,身子却慢慢的倾斜,最后横亘在了楚炎凉的面前。 楚炎凉又是一道剑气挥出,另一棵大树应声而倒,而且和前一棵倒下的数,恰到好处地堆叠在一起。这时候,兰若语似乎也明白楚炎凉的打算,于是伸手捏起法印,开始配合着楚炎凉一齐伐木。 没过多久,一个由高大树木堆叠起来的木丛就建好了,这个木丛由五六棵五人环抱的大树组成,成三角之势堆叠在一起,很完美的在林中成形。虽然简陋,却足够阻挡外面的狂风暴雨。 两人走入木丛的狭窄缝隙处,他们不敢坐在地上,因为地也是湿的,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落下病根。 楚炎凉这时又重新走入风雨中,没过多久,他带回来了一堆湿润的巨大树叶,他将这些树叶抛在地上,而兰若语点燃了一张火符,将火符缓缓靠近树叶,将树叶上的积水烤干,然后就可以点燃,为他们创造出温暖。 当火焰在两人间升腾起来的时候,楚炎凉和兰若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木丛外遮天蔽日的暴雨,他们相视一眼,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树叶被火焰炙烤地噼里啪啦作响,兰若语环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炎凉也是微眯着双眼,似醒非醒。 “你知道吗,”兰若语突然说道,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即便此时的她十分狼狈,可是楚炎凉还是心头一跳,“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着师弟师妹们回衡山派,而是选择跟你来荒原吗?” “为什么呢?”楚炎凉同样也笑道。 兰若语听罢皱了皱眉头,很是可爱,“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不甘平凡的人吧,无论是在衡山派,或是在大汉朝廷中,我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乖孩子,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某些方面,我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你想要改变自己,不是吗?”楚炎凉说道。 “没错,”兰若语自嘲一笑,“在此之前,我想过许多方法改变他们对我的印象,可是都没有起到很好的作用,我依然是他们眼中的乖孩子,而不是一个坏孩子。” “做一个乖孩子难道不好吗,如果从小就被认定是一个坏孩子,你也不可能成为一名符师吧,”楚炎凉说着,一语中的。 “你说得对,事实确实如此,”兰若语听了,微笑道:“那你小时候是乖孩子,还是坏孩子呢?”兰若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楚炎凉。 “我呀,”楚炎凉思索着,“如果按照老师和先生的话来说,我应该也是一个乖孩子,从来没有惹过事,从来没有忤逆过他们对我的教导,就这么生活着,直到自己十六岁下山试炼,然后被世俗强迫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坏孩子。” “那应该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吧,”兰若语同情地望向楚炎凉。 “也算不上很可悲,虽然杀得人挺多的,但是我不会有愧疚感,因为他们要杀我,如果我不将他们杀死,现在我就不会和你坐在这里聊天了。” “看来你杀得人确实挺多的。” “还行吧,”楚炎凉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更在意那些为了我而牺牲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只是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楚炎凉说着,低下了头,因为他又想起锤子,想起了那些大辽人,想起了那首清扬悠远的辽歌。 族人驱骏马兮,快意哉。 长刀杀外敌兮,血流长。 回头忘故乡兮,悲惆怅。 闭目溘青冢兮,徒流觞。 不知不觉间,即便只听过一次,但是楚炎凉还是哼了出来,那辽歌中悲凉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缠绕。 “是很悲壮的歌曲呀!”兰若语感叹一声,看着沉默的少年,心中呢喃说道。 第188章 :圣地 篝火边,两个人沉默着,除了能听见外面的倾盆暴雨,就是火焰炙烤着树叶的咔咔声响。 兰若语抿着嘴,似乎脑海中还在回想着那首悲壮寂寥的辽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在楚炎凉的描绘中,那是兰若语从来不曾涉及的领域,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大陆上,会有这么一群人,为了心中崇高的道德理想,而为之生活着,即便他们已经死去,可他们留下来的故事,依然会让人缅怀。 “他们真的很伟大呀,”兰若语说道,“不过我更希望,当初在你身边的会是我,那样就可以亲身体会一下了。” 楚炎凉一愣,看着兰若语的笑脸,心中思索着少女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希望当时在自己身边,这是一种另类的表达方式吗,楚炎凉不懂。 “我,我也希望,”楚炎凉喏喏说着,兰若语的脸却红了起来。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分不清究竟是被火烤红的,还是因为什么。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又重新陷入了沉默,不过好在密林中的雨来的迅猛,去的也同样犀利,当木丛外的雨水开始淅淅沥沥的时候,楚炎凉站了起来,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出来吧,雨已经小了许多,”楚炎凉说着,兰若语紧跟在他的身后,空气中带着一股熟悉的草木气息,十分清新悠长,就像小树苗刚从泥地里发芽的味道。 兰若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除去那些恼人的雨天,其余时候,这里还是十分不错的。” 楚炎凉笑了笑,说道:“确实如此,这里空气中的天地元气的浓郁程度,比大陆要丰富许多,如果在这里修炼,怕是要不了多少年,你就可以凝练出真正的神符了。” “是呀,”兰若语小声说着,已经向着前方走去。 …… …… 两人也不知在密林中走了多久,他们饿了就吃些压缩食物,渴了就直接喝些晨间露水,就这么一转眼,三天转瞬即逝,而他们,也终于到了密林的边缘。 淡淡的元气在空中扭曲,令人很清楚地看见,楚炎凉知道,这是结界的边缘,就和他们进来时的地方一模一样。 楚炎凉和兰若语相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惊喜,在林中晃荡了这么久,经历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战斗后,他们终于成功走出了结界的范围,即将进入崭新的世界。 楚炎凉向前踏了一大步,手缓缓伸入那片未知的区域内,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道壁垒,然后他走了出来。 呼啸的风几乎是在瞬间吹在他的脸上,令他打了个机灵,茫茫一片的雪白重新出现在眼前,可是和冰原不同的是,这里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远处高大巍峨的雪山横亘在他的眼前,将他的视线阻断,而在大雪山的脚下,是一座城。 对,那确实是一座城池,围墙高高耸立,将里面的建筑围了起来,其雄伟壮阔程度,已经可以和西魏的国都大明州相提并论。 当兰若语从结界中走出的时候,自然也看见了那位于雪山脚下的高大城池,她惊讶地张开嘴,心中满是震撼。 “这里竟然有座城池?”兰若语惊讶问道。 “是呀,”楚炎凉同样感叹,看着眼前距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城池,同时在内心疑惑,这座城池究竟是谁建造的,难道又是上古的那些修行者吗? “喂,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古怪的声音打断了楚炎凉的思考,熟悉的声音传到自己耳边,正在他们疑惑的时候,地面突然有规律地震动起来。 那是一队骑兵,不过十几人,看来是城池周围的斥候,那些人身上穿着战族人的毛皮大衣,他们的手中挥舞着战刀,所有人都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那战族骑兵队中,为首唯一持着长剑的一人拍马走到楚炎凉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且不停地围绕着他们打转,似乎是想瞧出些什么。 “你们,结界,出来的,”那骑兵队的队长用蹩脚的中原话说着,随后指了指楚炎凉身后的结界。 楚炎凉点点头,似乎无意和这些战族人起争端,兰若语站在他的身后,右手捏着他的衣角。 骑兵队中响起一阵喧哗,可随后便被那名队长伸手喝止,他眯着眼睛,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似乎在思考对方话语间的正确性。 没过多久,那骑兵队的队长点点头,翻身下马,走到楚炎凉的身前,对着他伸出右手,脸上带着微笑。 楚炎凉一愣,不过还是和那只大手握在一起。 当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那名骑兵队队长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的左手拍了拍楚炎凉的肩膀,用赞许的目光打量着他,令楚炎凉十分不自在。 队长回过头来,对着骑兵们吹了声口哨,那些骑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战刀,欢呼雀跃,可是楚炎凉和兰若语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欢庆什么。 “走,我带你,进城,”队长继续说着,已经有人为楚炎凉他们牵来了两骏马,不明所以的楚炎凉看了兰若语一眼,发现后者同样的一脸迷茫,于是只好乖乖翻身上马,似乎这些战族人并没有恶意,跟随他们进城显然也不是坏事。 战族的骑兵队开始返回,在路上的时候,楚炎凉得知那名骑兵队的队长名叫默罕,是这些人的队长,之所以将他们奉为客人,只因为他们族中流传下来的一则传言,那就是凡是从结界中走出的人,无论之前和他们有多么大的仇恨,都应该将其奉为上宾,用最好的礼节对待。 当楚炎凉问及那座雪山的来历后,默罕的眼神中满是虔诚,他双手合十,对着那座巨大的雪山躬身,说道:“雪山,梅里亚,圣洁、高贵的。” 雪山名叫梅里亚,梅里亚在战族的语言中,是圣洁高贵的意思,可见战族人对这座雪山的尊敬。 当那座城池近在眼前的时候,楚炎凉才明白它的壮阔,那高大足有数十丈的城门就足够令楚炎凉震撼,更不用说整座城池完全笼罩在冰霜之中,像极了一座冰雪之城。 楚炎凉心中讶异,整座城池规模如此宏伟,这些战族人如何建造出来的? 默罕在马上告诉楚炎凉,这座城池在许多老人还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着,谁都不知道它是何时存在,也不知是谁建造的,或许他们的族长知道,它也是所有战族人心目中的圣城,保护世代的族人们,安稳生活着。 第189章 :坐上宾 可能楚炎凉自己也没有料到,战族士兵们竟然不会攻击他们,反而将他们待为坐上宾,这是楚炎凉所没有想到的。 当他们跟随着那些战族的斥候们逐渐走入这座冰雪之城时,楚炎凉再一次惊叹于上古修行者的伟大,他们不仅在外面布置难以发觉的结界,而且还建造了如此宏伟的城池。 整座冰雪之城的地面,全部都是由极冰之地的冰晶石组成,这是一种只有在极尽苦寒之地才能开采出来的矿石,当世十分之稀少,可是整座城池的街道地面上的石砖,包括城墙,竟然都是由这种冰晶石构成的,当楚炎凉策马走在冰晶石上时,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投影,出现在地面上,十分神奇。 城中周围,店铺、饭馆,铁匠铺,该有的设施应有尽有,可是令楚炎凉完全讶异的是,这些店铺的造型,全部都是仿照中原的建筑而成,行走在街道上,楚炎凉还以为自己来到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陆城市。 一些战族人们从店铺中走出来,对着马上的楚炎凉和兰若语指指点点,那些人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让人很难想象,维持这座城池运作的竟然都是这些人。 默罕告诉楚炎凉,战族所有的男人,都是要参加兵役的,永远都是战族的勇士,而这些老弱妇孺们,才能在城中摆摊营生,至于维持这座城市的开销,每年他们都会去临近的城市劫掠一番,足够他们安稳生活一年。 楚炎凉听了心中一惊,如果他们每年都要去周边城市劫掠,距离他们最近的国家无疑是大夏国,可是许多年过去了,要不是最近他们袭击了漠北城,自己可能从未没有听说过战族人的事情。 其实战族人劫掠大夏的城市,被历任夏王极力隐瞒下来,只要他们不像这次一样进攻城市,大夏的皇帝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哪位帝王,都不愿意对付这些人数虽然稀少,但是实力强横的战族人。 也因此,上次战族人侵攻流岚城,是因为周边的小城市的劫掠,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一年的需求,所以他们才会在一百五十年前,进攻流岚城,最后被大衍皇帝庞大的军队,永远放逐在荒原苦寒之地。 默罕伸手指了指城池中心,那座最高的建筑,那座建筑是冰雪之城中最高的,是一个堡垒,整个堡垒就像一把剑一样,牢牢插进地面,颀长而且纤细,楚炎凉觉得,唯有万三千的戈壁绿洲,圣城德拉米亚可与眼前的堡垒一较高下。据默罕所说,那里就是战族族长居住的地方,也是整个城市的中心。 楚炎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如此如默罕所说的那样,当周围有战族人经过那座堡垒的时候,那些人都会自觉低下头来,似乎连看一眼堡垒的勇气也没有,可见他们对堡垒的谦恭。 而此时,在那像剑一般的高大堡垒前,正有黑压压的一队人守候在此,为首一人即便从远处看去,身上裹着一件金贵华美的拖地白色大袍,满头花白,已经很老了。 “那是,族长,”默罕对着楚炎凉说道,然后翻身下马,在他身后的战族斥候们也是如此,楚炎凉和兰若语见此,也只好下马,牵着马绳,漫步走到族长的身前。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族长口中是流利的中原话,令楚炎凉微微吃惊。 “您会说中原话?”楚炎凉问道。 “每一位战族的族长都会你们中原的语言,这是最基本的,”族长淡淡说道,就像在阐述一个事实。当他说完话后,他的身后走出两名就算是楚炎凉看来,姿色都还算不错的战族少女,她们身姿纤细,蛮腰盈盈一握,身上穿的不是皮毛,而是绸缎的薄纱。她们的脸上带着最纯真的笑脸,手中各捧着一条白色的缎带,当她们来到楚炎凉和兰若语的身前后,将那条白色的缎带环绕在他们的脖间。 “远方的客人,不要害怕,这是我们这里的礼仪,意思是向你们表达我们的欢迎和高兴,”老族长咯咯笑着,像一只公鸡。 “在我们中原,只有死人才会在脖子上佩戴白色的缎带,”楚炎凉在心底嘟囔道,可是他可不敢说出来,而是面带微笑着接受。 当看到眼前的客人面带微笑地带上白色缎带后,老族长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侧身,让开一条道路,对着楚炎凉说道:“我知道您一定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派人准备了丰富的饭食和蔬果,请赏脸进殿一叙。” 老族长口中的宫殿,看来就是眼前这座像剑一样的堡垒了。 楚炎凉回过头来,和兰若语对视一眼,看着兰若语疑惑的神色,显然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后,楚炎凉只得无奈摇头,然后对着老族长说道:“您请带路。” 当楚炎凉第一次踏入这座堡垒的时候,才明白它的外表完全是欺骗性的。虽然从外观看来,这是一座很窄的堡垒,可是当你真正走进来的时候,它的内里又是绝对的宽敞,即便容纳上百人都不是问题。 一边走,老族长就在楚炎凉的耳边介绍着。 “这座堡垒是城中唯一的一座堡垒,历代战族先人为它取名为莿,寓意高耸入云之意,传承到今日,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楚炎凉又是深深震撼,看着头顶上琉璃瓦铺就的屋顶,一阵骇然,而兰若语也是面露惊讶之色,不敢相信这座巧夺天工的堡垒,竟然是在一千多年前完成的。 看着楚炎凉和兰若语脸上的惊讶表情,老族长似乎早有预料,所以他微微笑道:“莿堡作为冰雪之城的象征,外界之人知道的却不是很多,所以,我恳请两位也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楚炎凉点点头,同意族长的这个建议。 当他们走完这一段不短的距离后,黄金铺就的大桌,黄金的座椅出现在眼前,楚炎凉实在无法相信,在这个地方,竟然会同时出现这么多豪奢的精致物品。 老族长坐上主位后,示意楚炎凉和兰若语在下首落座。当所有人落位之后,老族长拍拍手,便有无数战族美女,端着黄金和白银的器皿出现在楚炎凉眼前,过不多时,一道道珍美的菜肴已经铺满了面前的黄金大桌。 楚炎凉环视一圈,桌上不仅有许多中原才会出现的美食,甚至还有许多他前所未见的食物。 “不必客气,尽管吃喝,”老族长笑道。 “其实我很像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们?”楚炎凉强忍住内心的食欲,沉声问道。 老族长听了,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对楚炎凉说道:“除了你们是从结界中走出来以外,你应该还是山主的弟子吧。” “你怎么知道?”楚炎凉从位置上蹦了起来,一个素未谋面的战族族长,是如何知晓他的身份。 “不用着急,”老族长摆摆手,指了指楚炎凉腰带的位置,“你看,那块令牌自己露出来了,所以我便看见了。” 第190章 :天书 这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楚炎凉心中是这么觉得的,当他低下头,看着那块山主令牌,就这么不安分地蹦出来时,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竟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在他对面的兰若语见此窘态,也是抿嘴一笑。 楚炎凉将山主令牌重新塞回到衣服中,然后才想明白一些事情,于是他问道:“您认识山主?” “认识,”老族长说道,“当初山主对我战族先辈有恩,先辈便将第一卷天书交给山主,而且命令世代战族子弟,在遇见山主门生的时候,都要礼遇有佳。” “可是您是怎么确定这块令牌就是山主令牌的呢?”楚炎凉继续问道。 “因为这个,”老族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令牌通体漆黑,只是在一面雕刻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不是山主令牌又是何物。 当老族长也从身上取出一块山主令牌的时候,楚炎凉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山主所言,天书是战族族长赠予他的,此言非虚,看来山主和战族的情谊,确实是十分深厚的。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如果你们仅仅是从结界中走出来,我的族人们最多不杀你们,可你们是山主的门人,所以才能得到应有的待遇。”老族长从面前的盘子中,夹出一块肉片,缓缓放入嘴中,细细咀嚼着。 “原来如此,”楚炎凉感叹道。 “我想,你们来此一定是为了第二卷天书吧,”老族长一句话,顿时又让楚炎凉浑身一紧,这一次,他再看向老族长时,已经充满了警惕。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老族长说道:“我们战之一族,除了天书,还有什么是你们中原人值得惦记的呢?” 楚炎凉尴尬地坐回到位置上,却又很不情愿地问道:“我们确实是为了第二卷天书而来,不过是奉了山主的命令,烦请老族长告知我们第二卷天书的下落。” 既然知道对方敬重山主,楚炎凉便直接搬出山主的身份来,对方说不定会直接告知天书的下落。 老族长似乎看破了楚炎凉的想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必拿山主出来压我,山主对我族有恩,你作为山主的门人,我自然不会隐瞒天书的下落。” “太好了,”楚炎凉惊喜道,看了一眼同样惊喜的兰若语。 “可是你们要失望了,天书此时不再城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当然也不会在我身边,”老族长一句话,犹如一盆彻骨的冷水,将楚炎凉刚刚燃烧的希望之火浇息。 “那么天书现在在哪?”楚炎凉平静说着,努力压抑内心的焦躁,他十分清楚,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不能急躁。 听着楚炎凉语气,老族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似乎在感慨少年的定性。 “我自然知道天书在何处,可是我觉得你们很难将它取出来。”老族长道。 “什么意思?”楚炎凉问道。 “你作为山主的弟子,一定已经观看了第一卷天书的内容吧?” 楚炎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老族长继续说道:“那你一定已经知道了,那些上古之人的神话。” “确实了解一些。” 老族长听罢,却是长叹一口气,“传说在上古之时,天地元气浓郁,人人皆可成为修行者,那个时候,神州大地上的修行者又何止万人,可是正是因为修行者的数量,在其中,有一些大能者,他们不甘心于自己的命运,于是他们开始寻求一条新的捷径。” “那就是挑战上天的威严,”楚炎凉接话道,不明白为什么老族长要讲这些他已经知道的东西。 “不错,”老族长点头道,“这些修行者中的大能者,他们开始和天作对,可是天,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最终,那些大能者终于触怒了天,于是天降下神威,将大陆上上所有的修行者以天劫轰杀,于是大陆出现了一大段的修行者真空期,直到大周朝末年,大衍朝初年,才有数千修行者在大陆上重新出现,可即便出现了修行者,这些修行者们的修为,和上古之时的人相比,还是差距甚远。” “可是在这些人中,出现了唯一的一个例外。”老族长笑着说道。 “山主!”楚炎凉已经猜到了。 “不错,正是山主,不知为何,山主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当他圃一出世,就已经是天下修行者之首,也是他,在短短三天时间内,灭杀上百神秘之地,将当时大陆上的修行者几乎杀戮一空,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将大衍的太祖皇帝扶上王座,其后隐居倾城山,成为名震天下的存在。” 老族长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激动,就仿佛那段几百年前的时光,犹在眼前一般。 “这到底是为什么?”震惊过后,便是沉思,为什么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为什么唯有山主例外。 老族长深深吐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才终于揭开了真相,“据战族先辈们的书籍中记载,山主很有可能就是上古之人,之所以能躲开天劫的灭杀,是因为他在这块土地上,找到了某个可以隐匿气息的地方,当他躲进这个地方时,就连上天也找不到他的存在。” “什么,山主是上古之人,那山主不是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楚炎凉实在无法接受老族长透漏出的这个消息。 兰若语也是满脸惊讶,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观点。 虽然世人都知道山主活的时间太长了,可是没有人想得到,山主竟然已经活了这么久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怀疑我说的话,可是这就是事实,当西魏十万大军进攻倾城山后,山主引来天劫,可是为什么连一点伤害都没有,而轩辕却身死道消。” 楚炎凉沉默,老族长说得确实有道理,山主的身世似乎太过神秘了,除了战族,没有任何的书籍中有所记载。 “您说了这么多,和第二卷天书的下落,又有什么关系呢?”楚炎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问道。 老族长笑了笑,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笑着说道:“因为那第二卷天书,就在那个地方。” “恩?”楚炎凉疑惑着,旋即眼瞳睁大,对着老族长惊声尖叫道:“您说,第二卷天书,就在山主曾经用来躲避天劫的那个地方?” “没错,”老族长笑了。 “可是,那个地方究竟在何处?”楚炎凉问道,老族长的回答却险些令他吐血。 “我也不知道,”老族长无奈叹息着,一脸爱莫能助。 第191章 :重回密林 今晚得到的消息都是极具爆炸性的,就算是楚炎凉,也有些转不过弯来。 山主竟然是天书中所记载的上古之人,楚炎凉内心震撼,可是联想到山主的那些神奇事迹,却不得不让人相信。如果山主不是上古之人,那么他一身强横的修为从何而来,他为什么可以不死不灭,一直在倾城山一待就是上百年,即便大衍的皇帝一直变换,可是山主的地位,却始终没有人可以动摇。 当楚炎凉再看向老族长时,他发现老族长也在笑着看着他。 “想明白了吗?”老族长笑道。 楚炎凉沉默片刻后,终于缓缓点头,“有些明白了。” “明白便好,最怕的就是不明白,”老族长沉吟,举起手边的酒杯,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难道连老族长也不知道,那个山主曾经隐藏的地方在何处吗?”楚炎凉还是不甘心,他已经来到了战族的领地,距离天书也只有咫尺之遥,怎么能倒在此时。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老族长艰难说着,似乎极不情愿,不过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在哪里?”楚炎凉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惊喜问道。 “据书籍隐约的记载,那个地方,似乎就在密林之中。” “密林,可是我们刚从那里出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兰若语在一旁问道。 老族长只是抿嘴一笑,“谁都不知道密林到底有多么大,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布置下的结界,将雪原和密林彻底隔绝开来。你们走过的密林,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而那处地方,应该在密林的中心最深处。” 楚炎凉听了沉默,重新回到密林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是谁也不知道,在密林中还会遇见谁。之前遇见了剑痴和夏侯山水,楚炎凉都涉险过关,可是谁能保证下一次,他还能活下来。 “您确定吗?”楚炎凉谨慎问道,他可不希望当他们重返密林之后,得到的结果依然是一无所有。 “我有七成的把握,”老族长露出一个神秘的笑脸,令人捉摸不透。 “既然如此,”楚炎凉和兰若语对视一眼,“看来我们必须重新回一趟密林了。” “不急,”老族长摆了摆手,大手在面前的食物上一扫而过,“既然你们来了,何不在此休息一晚也不迟呀。” 楚炎凉听了点点头,算是同意老族长的建议,毕竟这几日来,他们也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更何况他们即将重回密林,所以需要在此之前,好好休养一番。 …… …… 就在距离冰雪之城不远的地方,一小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出现,居高临下地看着腹地深处的城市。 那是一支只有三四人的骑兵队,如果楚炎凉在此的话,他一定可以认出那些人身上的铠甲样式,正是和夏侯山水一样的青狼卫铠甲。 这群人像风一样出现,又像风一样消失,来去无踪,如鬼魅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们是大陆上最出色的斥候,曾经帮助唐煌无数次掌握先机,无数次帮助唐煌反败为胜。 可此时,他们却出现在冰雪之城的最外围,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骑士们坐下的战马喷吐出细碎的雾气,而骑士们只是紧盯着那座冰雪中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久久沉默不语。 “他们来了,”终于,在皎洁的月光重新降临大地的时候,其中一名骑士说道。 “是的,他们终于来了,是时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大人了,”另一名骑士胯下的战马,打了个响鼻,马蹄焦躁不安地在雪地上肆意践踏着。 所有的骑士们转过马身,向着身后跑去,而那些战马留下的马蹄印记,也很快被风雪淹没。 …… …… “他们终于来了吗?”唐煌听着手下的报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兴奋。 “是的大人,楚炎凉一行人已经在今日突破了结界,现在正在冰雪之城中,受到战族族长的接待,”那名骑士单膝跪在地上,恭敬说道。 “看来他也是为了第二卷天书来的,”唐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营帐中不停地踱步。 “哥哥,我们需要跟着他们吗?”唐若若在一边说道。 “先不要着急,先派出斥候继续跟踪他们的行踪,待确定他们究竟是去哪里后,我们再紧跟在他们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那这一次,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吗?”唐若若凑到唐煌眼前,满脸希翼问道。 唐煌看着唐若若的表情,思考一会后,说道:“不行,你还是好好待在营地,我会吩咐几位统领照顾你的。” “是,”听了唐煌的话,唐若若便知道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于是她只能噘着小嘴,委屈地坐在椅子上。 唐煌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道:“你应该明白的,哥哥是不想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才不让你跟着我的。” “那么哥哥为什么要教导我修炼呢,”唐若若委屈道,“哥哥帮助我成为修行者,不就是为了可以为哥哥分担这些事情吗?” 唐煌听了沉默,旋即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有自保的能力,能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受坏人的欺负,你明白吗?” “若若知道了,”唐若若说着,从唐煌身边走了出去。看着唐若若的背影,唐煌只能无奈叹息,他又何尝不知道妹妹的想法,尽管自己平日里对她极其严厉,可是在这些时候,唐煌还是选择将唐若若留在家里,或许天底下每一位做哥哥的,都希望自己的妹妹平平安安吧。 “大人,您要再去密林一趟吗?”营帐的大帘被掀了起来,一名青狼卫的统领走了进来,正是在夏侯山水灵堂前,最为气愤的那位。 “你已经知道了?”唐煌瞥了那位统领一眼,轻声说道。 “大人,兄弟们都已经知道了,请让我们跟随您一起前往密林,我们一定要将那杀死夏侯统领的贼人捉出来,剥皮抽筋。” “不,这一次我要一个人去,”唐煌淡淡说道:“你们跟随着我,目标太大了,很容易暴露,而且,我一个就足够了,我相信,除了那些隐世不出的高人,还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唐煌笑着,笑容中是强大的自信。 第192章 :绢布上的地图 第二天一大早,楚炎凉就和兰若语踏上了重新回到密林中的道路,老族长带领着那些战族的勇士们,他们站在街道两旁,向两位尊贵客人道别。 老族长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脸上略显玩味的笑容,在那笑容中,有惊喜,有艰涩,也有一抹担忧,楚炎凉很疑惑,为什么这样多的情绪会出现在老族长的脸上。 当楚炎凉带着充足的饭食重新上路之后,他对着那些战族人挥了挥手,虽然这些人曾经进攻过中原城市,可是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的,楚炎凉心中是这般想的,如果换做自己,或许也会决定攻打流岚城吧,毕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呀。 当他们沿着来来时的路开始返回的时候,楚炎凉不禁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瑰丽的冰雪之城,或许此次一别,就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只是待了一天,楚炎凉却依然没有忘记内心深处的那抹震撼,是因为雪山还是因为这座城呢,楚炎凉心中暗道。 这般想着,楚炎凉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兰若语,于是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在想些什么呢?” “没什么,”兰若语摆摆手,径直向前走着,然后她抬起头,仰望着身后的那座雪山,“你说,山主真的是上古之人吗,既然他是上古之人,派你出来寻找天书,会不会有些其他的意图?”兰若语紧盯着楚炎凉的眼睛,认真说道。 “或许吧,”楚炎凉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山主毕竟是山主,这个大陆上,还没有人能猜透他老人家究竟在想些什么,而我们又何必去增加烦恼。”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兰若语看着远处的雪山,若有所思。 “上路吧,”楚炎凉牵起兰若语的手后,终于踏上了返回密林的道路,他们沿着那条来时的路重新返回,那座雪山脚下的冰雪之城,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了。 …… …… “唐煌大人,楚炎凉他们已经出城了,大人是打算现在行动吗?”就在楚炎凉完全注意不到的角落,唐煌和一名青狼卫的统领正站在那里,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唐煌冷眼看着渐行渐远的楚炎凉和兰若语,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似乎是在思考,于是那名青狼卫统领说完后,立刻缄口沉默,因为他知道,大人思考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不然下场,可能会无比地凄惨。 “这一次的行动,我一个人就好,”过了许久,当楚炎凉的身影已经离开冰雪之城,即将来到结界的边缘的时候,唐煌终于确定,楚炎凉一行人的目标,就是为了天书。 “是,”那名统领恭敬说道,不过他似乎犹豫了一小会,“大人,要不要兄弟们在结界的边缘,布下防守,也好在您从结界中出来后接应您。” “不必了,”唐煌沉声说着,“这附近同样也有战族的斥候,我还不能让战族的那个老匹夫知道我拥有的力量,不然他一定会心生警觉,恐怕以后的计划就很难实施了。” “还是大人想得周到,”那名统领连忙拍马屁道,脸上挂着伪善的面具,谄媚道。 “哼,”唐煌冷哼一声,“这些战族人,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才应该是这片大陆的主人,如今却和中原人发生了对调,他们的祖先创下了那么多的辉煌,可是等到他们这一代,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了。” “蛮夷终究是蛮夷,大人,不是吗?”统领说道。 “不错,蛮夷始终是蛮夷,他们只要开心做一个棋子就好了,没有必要去管其他的事情,”唐煌说道,语气中略带着一丝不屑,那是对于这些蛮夷的鄙夷。 唐煌说完这句话,已经缓缓迈出一步,当那名统领回过神来的,唐煌已经走远了。 …… …… 重新回到密林之中,看着头顶上那遮天蔽日的高大树丛,楚炎凉不由得心生感慨,他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觉醒来,他们似乎从来不曾离去。 “我们又回来了,”兰若语说道。 “是呀,又回来了,”楚炎凉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绢布。绢布是老族长交到他手中的,绢布上绘制了一副形似地图的东西,不过却令人看不真切,因为上面都是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楚炎凉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是一副地图,可这副像天书一样的东西,就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楚炎凉嘟囔着,看着那副绢布上的地图一阵头大,他总觉得这是老族长故意拿出来,就是为了恶心他的。 “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寻找就可以了,”兰若语在一旁柔声安慰着,令楚炎凉浮躁的兴许,沉静不少。 经过了昨天的暴雨,密林的空气中,充满了**之味,脚下的泥土是湿漉漉的,脚踩在上面,十分不舒服。 在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楚炎凉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和周围的地形对照,却根本无法勘破绢布上的秘密。 “这样走下去,何时是个头呀,”楚炎凉微微感叹。 “或许,需要某种方法,绢布上的地图才会显现出来,”兰若语突然说道,却让楚炎凉眼睛一亮。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可是这个特殊的方法会是什么呢?”惊喜过后,楚炎凉陷入了沉思,他看了眼绢布,究竟用什么办法能够将绢布上的秘密显现出来呢。 “用水试试吧,或许有用,”兰若语提议道。 楚炎凉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水瓶,将瓶盖扭开后,将一些水倒在绢布上,绢布柔顺细滑,那些倒上去的水流,很快便顺着绢布流淌到地上,看来用水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失望的神色写在楚炎凉和兰若语的脸上。 “要不,我们用火烤一下?”兰若语说。 “算了吧,我还不想这唯一的线索,立马被毁掉,”楚炎凉无奈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兰若语嘟着嘴,气呼呼道。 楚炎凉安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五个巨大的光球,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我知道了,”吓了兰若语一跳。 “我明白了,”楚炎凉惊喜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兰若语不明所以。 楚炎凉伸手指了指头顶上那五个巨大的光球,对兰若语说:“或许,这个东西会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第193章 :南门道天 楚炎凉仰着头,眺望着密林的上空,那个被层层树影隐蔽的五个光球,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五个光球从一开始,楚炎凉就觉得十分怪异,它们既然存在,就一定是合理,可是此前楚炎凉并不知道它们存在的意义,直到今日,他捧着手心的绢布,若有所思。 “你说,这个会不会起到一些作用,”楚炎凉伸出手,指了指头顶上的五个光球,对着兰若语问道。 顺着楚炎凉手指所指的方向,兰若语同样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五个溜光瓦亮的光球,说道:“或许有些关联吧,可是这种关联在何处呢?” 兰若语说完,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楚炎凉微微一愣,复有抬起头来,头顶的五颗光球投射出微弱的银白色光芒,不过对于这片广袤无垠的密林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十分微弱的,可是楚炎凉却心中一喜。 “你看这些光芒,”楚炎凉蹲下身来,仔细看着地上那些微弱的投影,惊喜道。兰若语就着他身边蹲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光与影,不解道:“这些光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你从来没有疑惑过吗,这密林是那些上古之人建造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头顶制造出五个光球,难道只是为了好看吗?”楚炎凉兴奋着。 “你的意思是,这些光球和这张地图有关联?” “没错,”楚炎凉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绢布放置在了光芒之下,“你看着吧,奇迹会出现的。” 就在楚炎凉把绢布放置在光球发出的光芒之下的瞬间,绢布上不明所以、纵横交错的线条竟然像有生命般移动起来,那些线条在绢布上开始移动,然后重组,逐渐变成了一副称得上的地图的东西。 “这是……” “相传上古之时有一种生物,它们平日里只会安静地沉睡,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会按照轨迹开始移动,或许这就是那种东西,而被用来作为地图,也就不奇怪了,”楚炎凉在闭关时,通读书本的作用发挥了出来,还好自己以前在书本上读到过这些见闻,不然今天免不了要大惊小怪一番。 听了楚炎凉的解释,兰若语却后退半步,她揪着自己的一角,声音颤抖,“你说,这些东西都是活的?” 见了兰若语的样子,楚炎凉只是笑笑,兰若语毕竟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女,害怕这些奇怪的东西,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不要怕,虽然这些东西都是活物,可是当他们重组之后,它们又会继续沉寂,”楚炎凉再次看向绢布时,一副详细的地形图已经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你全貌吗?”楚炎凉惊喜道,仔细研究着这张地图,兰若语似乎也客克服了恐惧,将脸凑到那张地图前,观摩着。 “这个密林,就是一个完整的圆圈,如果光凭我们自己去找,就算找几年都未必能找得到,一看,”楚炎凉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方位,“我们进来的地方就在这里,密林一共有七个结界入口,我们运气好,竟然是从距离雪原最近的入口进来的,如果是其他几个入口,怕是还要走上一个月的路程。” “这是什么?”兰若语指着绢布上,一个小黑点说道。 “这个黑点的标记,或许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让山主逃过天劫的地方了,”楚炎凉循声望去,他们刚刚是从第七号出口回来,而那个黑点的标记,距离他们不过十几公里,只要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楚炎凉将绢布地图收回怀中,对着兰若语道:“既然位置已经确定了,我们早点上路吧。” “恩,”兰若语点点头,两个人的身影略商高空,脚下踩着那些高大粗壮的树干,向着地图上标记的地方而去。 当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在他们所停驻的地方,一个人影从阴影中走出,人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个极其隐蔽的笑声从人影的嘴里传出,阴翳而狡诈。 …… …… 眼前的景象突然一阵开阔,团团的树影没有任何理由地消退,露出一片巨大的林地,在林地的最前方,轰隆隆的水声从天而降,那是一条巨大的瀑布。在瀑布前是一汪不大不小的清池,而那条瀑布流下来的水,最终也会汇流在清清池中,然后顺着支流,留下密林的各个角落。 一些五彩斑斓的候鸟在林间喳喳鸣叫,令人忘记一身的疲惫,心旷神怡。 楚炎凉重新掏出地图,反复对照着地形确认着,然后露出会心的微笑,“没错,应该就是这里了。” 兰若语漫步看着眼前的鸟语花香,看着眼前的一切,仿若人间仙境一般,瀑布冲入清池的水汽,令池水的周围泛起一层迷蒙的雾气。兰若语逐渐走近了,池水清冽透亮,她甚至能清楚看见泉底的鹅卵石,这一幕不禁让她想起了衡山派中的池水,有一种错觉,让她绝对她现在不是在荒原,而是在门派之中。 兰若语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愉悦。 楚炎凉走近了她的身旁,看着眼前那道巨大的瀑布,倾泻而下,震耳欲聋,令人感叹在巨大瀑布的面前,自己是那般渺小。 “这里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兰若语笑着说。 楚炎凉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天地元气,那是密林中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 楚炎凉张开双手,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皮肤都在贪婪地吸收。 一阵萧声蓦然在林地中响起,是那么地突兀,瞬间打断了楚炎凉的沉敛。 “什么人?”楚炎凉循声厉喝一声,可是迎接他的是一片由树叶组成的漩涡,那些漩涡在半空中盘旋着,形成一个宽大的豁口,如深渊,能够吞噬一切。 那个漩涡的目标是楚炎凉,楚炎凉已经感触到了那些树叶上死死缠绕的元气波动,显然是有人用萧声,控制着这些树叶,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施术方式。 追月弓握在手中,一只铁箭打在长弓之上,将天地元气缓缓注入箭身,楚炎凉屏息凝神,看着那道巨大漩涡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他的手指松开,那道灌注满元气的铁箭,夹杂着劲风,猛然而出。 “噗,”就像利器割破皮革的声音,铁箭轻而易举地将漩涡穿了个通透,那些由树叶组成的漩涡也飘飘扬扬,没有元气的支撑,颓然散落一地。 “真不愧是山主的门生,果然名不虚传,”一个人影从树影中走出,那人边走,边拍手称道。 楚炎凉定睛看去,那竟然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年,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飞鱼袍,右手握着一根普通的长萧。而最吸引楚炎凉注意的,是少年的那双手,那双手白皙细腻,简直比女人还女人。 “你是什么人?”楚炎凉将兰若语护在身后,警惕地打量来人。 “不用紧张,”少年笑着,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只是想要和你打个招呼,我们同为神秘之地,互相交流一下友谊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你是密宗还是红莲寺的人?”楚炎凉问道,“难道你是暗堂的人?” 少年听了楚炎凉的话,冷笑一声,“看来所有人都认为,天下的神秘之地,已经仅剩下这几个了吗?” “难道你是……”楚炎凉惊讶着,似乎想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不错,”少年轻轻笑了,“我是余魅,是神秘之地,南门道天的出山游历者。” 第194章 :两个人的神秘之地 世间所有人都知道,山主已经在大衍开国之时,就在短短三天之内,将天下除密宗、红莲寺外所有的神秘之地尽数铲灭,就算是暗堂,也不过是那些被铲灭的神秘之地残余的人,所组织的。 而那些被山主消灭的神秘之地,似乎也随着它们的消失,而一并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没有书籍记载,注定了没有人去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可现在,一个自称南门道天出山游历者的少年,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楚炎凉表面上古井无波,内心却震动异常。 “你说你是神秘之地的修行者,”楚炎凉说着,“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吗?” “哈哈,”余魅只是笑笑,笑得眼泪都从眼眶中蹦出来,“果然如此,我无论走到哪里,报出我的身份,可是得到的只不过是那些人的冷眼和嘲笑,所有人都认为天下的神秘之地,只剩下了密宗、倾城山,以及红莲寺,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还在几百年之前,这个天下,是有数十个神秘之地的。” 余魅放肆地大笑道,那笑声中隐藏着刻骨铭心的仇恨,那是对所有现存神秘之地弟子的仇恨。 “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楚炎凉走到距离余魅有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但那也不足以成为你对我们出手的理由吧。” “不,当我看见你们这些人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像有一团恶魔,那个恶魔在我的耳边聒噪着,怂恿着我,让我把见到的每一个神秘之地的弟子们杀戮干净,等到那时,所有人都会认识南门道天,所有人都会认识我余魅。” 楚炎凉心中从未有过的寒冷,对方的仇恨已经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位置,如果继续下去,他一定会成为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恶魔。 “我认识你,楚炎凉,倾城山的游历者,而你身后的那个美丽女子,想必就是王胜之的得意弟子,兰若语吧。你们都是大陆上的佼佼者,可为什么,我的修为并不比你们逊色多少,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承认我的存在,为什么?” 余魅大声咆哮着,面目狰狞,他那双白净的右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长萧,似乎在积蓄下一轮的攻势。 楚炎凉自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同寻常,极淡的剑气从他的身上释放,雪白的光华在闪耀,零落雪悬浮在他的身前,蓄势待发。 看着楚炎凉身前那把银白色的长剑,余魅的怒气有所收敛,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白净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那便是你的密武,亦是你的本命物,我说的没错吧。” 楚炎凉对这个未知的对手,第一次感到一丝忌惮,对方显然已经对他了解颇深,可是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这是自己最大的劣势。 未知的往往就是最恐怖的,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我们之间也许有些误会,”这时,兰若语走到楚炎凉身边,对着余魅说道:“既然你们都是神秘之地的弟子,为何还要彼此厮杀,这不是让外人看了你们的笑话吗?” “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余魅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就算我想不杀你们,可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当我不仇恨任何人的时候,就是我死的时候。” 余魅说着,思绪不禁回到了从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在成为南门道天弟子之前,余魅不过是大夏边城的一个普通百姓,因为他的父母只生了他一个孩子,所以对他也是十分爱惜,尽管家中并不富裕,但是父母都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他,生怕他因为闹情绪。而也是在这种环境中,余魅健康地成长,像所有的孩子一样读书,准备考取功名,以后好当一个小官,养活一家人,就足够了。 可在余魅十岁那年,边城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余魅本就渺小的愿望。 那年,大夏边城遭受一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蝗灾,一整年的粮食都被那些可恶的蝗虫吃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稻杆在嘲笑着所有人。既然粮食已经没有了。那么剩下的人吃什么呢。 边城的守备向大夏朝廷报道了这里的灾害情况,可是受灾的城市实在众多,夏王元昊下发的五百万两赈灾白银,随着郡、州、城层层下发,被那些郡守、州县、城守们瓜分,等到了那些边陲之地时,早就剩不下多少了。 边城的守备大人,在得到仅剩的赈灾白银之后,携款私逃,留下边城中的十几万百姓们茫然四顾,最后,惨剧终于开始了。 头半个月还好,余魅一家靠着上半年攒下来的粮食平安度过,可是一个月之后,边城的街头上已经出现了食人的惨剧,那些不甘心被饿死的人们,手中提着他们能得到的一切利器,在大街上见人便杀,杀完就直接吃肉,就像动物一般。 这种惨剧持续了五六天,却没有任何平息的迹象,这时候,有人提议离开边城,向中原移动,于是,边城中残余的十万人,开始踏上迁移的征程,而余魅一家也在其中。 前往凉州的路程中,他们也遇见了许多其余城市的难民,这些难民们汇集到一起,然后越聚越多,直到最后竟然有近百万人。 这般规模浩大的难民队伍,不可能瞒不过夏王,于是夏王震怒,将那些处理救灾的官员,全部在午门斩首,同时命令御林军亲自押解供百万人食用的粮食,与那些难民们汇合。 可是凉州距离边城何其遥远,当御林军押解着粮食赶到的时候,他们只看见了哀鸿遍野,饿殍无数,半数人死在了前往大凉州的路途中,而余魅的父母,也在这半数人之中。 余魅知道父母是因他而死的,正是因为父母将所有的粮食都给他吃,所有余魅活的好好的,可是父母却死了,当余魅看见那些御林军出现的时候,他的眼底充满了怨恨,怨恨这些人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怨恨这些神秘之地的人到底在哪? 而那个时候,余魅十一岁。 带着这份怨恨,余魅来到了大凉州,和所有难民一起得到了安置,因为余魅识得一些大字的关系,他得以在衙门获得一份文书门生的工作,也算是朝廷对他的另类补偿。 文书门生的工作是极其无聊的,每天就是抄录,可是为了生存,余魅最终还是坚持下来,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个老头,就在凉州城的一条街上摆着地摊,为人卜卦算命。当有一天,余魅在街上散步,从老头身边经过的时候,那个老头突然一把抓住余魅的手,想要收他为徒,余魅还以为老人痴傻了,正打算一把挣脱开的时候,余魅的眼前一阵昏花,当他重新清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城中了。 老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余魅这时也知道,老头就是传说中的隐士高人,连忙跪拜。 老头告诉他,他是神秘之地南门道天唯一的传人,命不久矣,如今与他有缘,收他为弟子,传承道门香火。 余魅的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神秘之地,南门道天,这几个词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呼吸都艰涩万分。 他知道,改变命运的机会已经来到他的眼前。 在老头的门下,余魅一共生活了六年,这短短六年内,余魅就成为了大修行者,拥有自己的本命物,而老头,也命不久矣。在一个下雨的夜晚,老头与世长辞,只是在临终前,告诉了他关于荒原的秘密,告诉他,只有在那里,才隐藏着世间万物的本源。 余魅对着老头哭了一晚后,第二天将老头的尸体挖了个坑埋了,只是一个小土包,没有牌位,因为老头说他不需要,立了牌位也只不过是浪费资源。 老头死了,自己便是南门道天唯一的传人了,于是他开始了前往荒原的计划,他要去寻找老头口中的世界本源,他要变得更加强大,不让任何人瞧不起他。 这就是余魅的故事,每一个仇恨的人,必然会有一段不愿意提起的伤心往事。 第195章 :一池水 余魅的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他已经没有可以倾述的人了,他就像一个在尘世间孤单行走的陌生人,没有人愿意承认他的身份,即便他已经是一名大修行者了,可他依然活在冷嘲热讽之中。 当老头死后,红莲寺的诏书传往了大陆的各个角落,余魅也看见了一个契机,一个找寻到世间本源的时刻。于是,他跟随着一些修行者们一起上路,然后来到了荒原,靠着老头交给他的地图,来到了结界之中,来到了楚炎凉的对立面。 “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战斗的,如果别人不承认你的身份,但是我们承认,这样如何?”楚炎凉对着余魅说道。 “恐怕不行,”余魅邪邪笑着,“因为你是倾城山的门人,是山主的弟子,如果我杀了你,那么,所有人就不会看不起我了,他们都要正视我的存在。” “疯子,”楚炎凉小声骂道,在他眼前的余魅,已然是个为了证明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疯子。楚炎凉回头对着兰若语使了个眼色,这一次,楚炎凉不打算和余魅一对一,而是要和兰若语一起出手,将这个余魅彻底挫败。 余魅将右手的那只长萧放在口边,那股震人心弦的魔音又重新在密林中回荡,众多的树叶、草木聚集在一起,缠绕在余魅的身边,形成一个新的漩涡。漩涡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金铁交加之声,令人不寒而栗,那些树叶在这一刻,变成了锋利的利器,渴望割断对手的咽喉,将对手碎尸万段。 楚炎凉心中一寒,余魅施展的秘术,他从来没有见过,更被说听过,自己之前一击射穿漩涡,不过是因为对手确实没有杀心。可是这一次不同,余魅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就是想要杀死自己和兰若语,好向天下人证明,他也是神秘之地的弟子。 楚炎凉把零落雪往天上一抛,万千剑芒从天而降,悬停在楚炎凉的身边,和余魅遥遥对峙。兰若语的手指在空中连点,一道又一道的元气组成一条条符文,最后这些符文汇集在一起,形成一道符。 “好好好,”余魅大声笑道,“这样才有意思。” 萧声只是短暂停顿后,复又再起,那些锋利的锯齿组成的漩涡,向一张吞噬一切的大口,朝着楚炎凉冲来。 楚炎凉也是不甘示弱,万千剑芒从他身边飞舞而出,撞击上那些锯齿漩涡,两个同样坚固的东西在空中猛烈撞击,发出刺耳的鸣叫声,一时间相持不下,无法分出胜负。 “若语姑娘,”楚炎凉对着身后大喊,兰若语已经翩然飞出,手中那道符甩向站在原地的余魅。 破空之声传来,那道符眨眼间划过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间已到余魅眼前。 当那道符近在眼前只是,符突然爆裂开来,炸出漫天花火,轰隆一声巨响,楚炎凉甚至能感受到大地也在这声爆炸中颤抖。 “这是一道爆炎符,近距离爆开,普通修行者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会被炸的四分五裂,”兰若语看着冒着前方,那里正冒着青烟,将她的视线遮蔽。 “你们似乎太小看我了,”一个得意的声音从兰若语的身后出现,余魅踏着鬼魅的步伐,谁也没有看到,他是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的。 楚炎凉大惊,因为余魅距离兰若语只有咫尺的距离,自己已经来不及救援了。 余魅的手中长萧,此时像一把利剑一样,直取兰若语的咽喉,他的神色狰狞,双目赤红,仿佛已经看到了兰若语的香消玉殒。 几乎瞬间,兰若语像所有人展示了,一位符师,究竟是如何战斗的。 只见她的双手以楚炎凉都肉眼难辨的速度快速结印,庞大的元气渐渐阻挡在自己和余魅的身前,形成一道天然的护盾。当余魅的长萧击打在护盾上时,一时间不得寸进,而楚炎凉终于抓住这个极好的机会,手中握着零落雪,颀长的银白色剑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突兀出现在余魅的眼前。 余魅见一时半会无法突破,而且零落雪的剑尖已经暴露在眼前,他便知道,这一次的突然袭击算是失败了。他的身影向后一掠,恰到好处避过零落雪的一刺后,立马又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这一突一防俱发生在一瞬之间,只要其中有丝毫的失误,就会有一人倒下。 而此时,三人之间,也互相探明了一些底细。 楚炎凉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萧声和那神鬼莫测的步伐,而余魅也见识到了楚炎凉的漫天箭雨,以及兰若语的神奇符道。 “看来我有点小瞧你们了,”余魅笑着说道,“不过我得承认,你们的实力确实很强。” “哼,”楚炎凉冷哼一声,对方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他了,竟然妄图穿过自己的防御,伤害兰若语,这是楚炎凉所不允许的。 追月弓握在手中,五支铁箭搭在长弓之上,元气注入其内,五根黑铁长箭顿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不过那些光芒被余魅看在眼中,无异于死亡之光。 “砰,”一阵爆炸的轰鸣声从追月弓上传来,是怎样巨大的力道,竟然使得那五支长箭,像炮弹一般射出。追月弓的弓弦一阵颤抖,显然这样连续射出五箭,连追月弓也有些无法承受。 五支黑铁长箭顷刻间来到余魅的身前,然后重重插进他的身体里,然后巨大的力道,竟然直接穿透了他的血肉之躯,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能力,漫天的鲜血随着那五支透体而出的铁箭飞洒。 楚炎凉惊喜,兰若语欢呼,可是,那个喷洒鲜血的身体突然僵立不动,那漫天的鲜血也只是喷溅了一小会儿,便戛然而止,连带着楚炎凉和兰若语的表情,也戛然在脸上,说不出的惊讶。 “砰,”那个原本是余魅的身躯突然爆开,炸出漫天冰雾,就这么消散在楚炎凉的眼前。 一丝庞大的元气自身后传来,楚炎凉和兰若语惊讶回身,身后的清池水开始凭空向天上汇集,那些池水在空中形成一个托盘,而那个托盘上,余魅正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看着脚下的楚炎凉他们。 “没有想到吧,你费尽心思的五箭,竟然射中的不过是无用的分身,”余魅大笑着。 楚炎凉的额头留下一滴冷汗,对方的秘术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难道,这就是南门道天的能力。 第196章 :一剑破雨幕 因为记载的匮乏,那些被山主所消灭的所谓神秘之地,没有任何的记载和秘术流传下来,故此,除了山主,现在也就没有人还了解那个时候,那些神秘之地的门人们,究竟使用的是何种秘术。 余魅现在的这一秘术,楚炎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竟然可以直接操控周围可以控制的一切,这一点和司徒静的秘术很像,但是又比司徒静施展出来的秘术威力更盛,再加上对方无时无刻的鬼魅脚步,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双脚踩踏在池水组成的托盘上,余魅正笑盈盈地看着脚下渺小的两个人,“看见了吧,这就是南门道天的实力,可笑的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只会聒噪,实在是可恶至极。” “难道你的师傅将一身绝学传授给你,就是为了让你与他人进行攀比的吗,难道他没有教导过你,何为神秘之地应该遵守的准则?”楚炎凉冷冷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 “不要和我提起他,也不要在我耳边提起那些挨千刀的神秘之地,当年迁徙的时候,那些神秘之地的人又在哪里,那些赈灾的粮食又在哪里。而教我秘术的老头子,死的时候连个坟墓都没有,我想要为他立牌位时,他竟然还要拒绝,说是那样浪费资源,你说,像我们这样的可怜人,如果不依靠自己,如何被别人瞧得起,你说呀,你不是自诩神秘之地的门人吗,你说一说,这些事情,究竟谁对谁的错,是谁逼我走上这条路的。”余魅的神情癫狂,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身边的元气暴躁起来,十分不安分,随时都可能膨胀,伤敌伤己。 “他已经没救了,”兰若语看着头顶上那个疯狂的身影,凑到楚炎凉耳边小声说道。 楚炎凉听了点点头,不过心中生起的确实另一种东西。从余魅的话语中,楚炎凉很容易听出,他也是个普通人家,走上修行者的道路不过是无奈之举,其实世俗的纷扰和愚昧,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当楚炎凉再看向愚昧时,眼中只有深深的遗憾。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余魅嘴角一撇,冷笑说道:“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如果我拥有你的出身,我一定可以获得远超你的成就,不是吗?”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想要去寻找公平,就必须要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山主因为是规则的制定者,所有当年他可以毫不顾忌地消灭那些反对他的人,同样,你既然认为你拥有足以指定规则的实力,那么世人自然会畏你,惧你,而不是要单纯依靠杀戮来满足你的**。”楚炎凉正色道,双眼紧盯着余魅。 “好一番大道理呀,”余魅抚掌,清脆的掌声在林地中回荡,“可是道理终究只是些道理,如果人只能依靠这些大道理活着,那么他们还不如死去。” “炎凉,不要和他多说,他已经入了魔障,”兰若语在一旁焦急说道,手中一纸灵符正散出金光,蓄势待发。 楚炎凉最后看了一眼余魅,重重叹了一口气,零落雪握在手中,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你所认为的一切,不过是你所认为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需要好好活着,所以,”楚炎凉说罢,一脚重重向着地面一踏,瞬间冲出,身在半空,长剑绽放,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条纹在空中闪现,形成一张食人的巨网,罩向余魅。 “所以,我会将你制止,如果为了制止你,需要杀死你,我会愿意做这个刽子手,”楚炎凉大声叫道,那张网已经离余魅越来越近了。 “来得好,”余魅眼见那张恐惧的大网逐渐紧逼,他的眼中只有兴奋的火苗,长萧在手,萧音弥漫,顷刻间充满人间。 而在萧声响起的刹那间,余魅脚下的池水一阵颤抖,分化出无数个细小的颗粒,那些颗粒每一颗都只有玉米大小,散步在余魅的身前,然后随着余魅一挥手,纷纷穿过那张由无数剑气组成的剑网,袭向楚炎凉。 两败俱伤,楚炎凉心中一惊,手中却没有丝毫犹豫,两个义无反顾的少年,在这一刻,都倾注了所有的元气,只为了这一击。 那些细小的颗粒是最先突破防御的攻击手段,颗粒穿过那张大网的缝隙,敲击在楚炎凉的身体表面,护体的元气被轻而易举地击碎,然后那些细小颗粒没有丝毫地怜悯,一颗颗撞击在楚炎凉的身体上,每一次撞击,都是一篷绚丽的血花,可是楚炎凉在千钧一发时刻,护住了自己的要害,所以伤势看起来渗人,其实并没有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见楚炎凉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好的结果,余魅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就像看见了新奇的玩具,完全不在意那张逐渐逼近的网,而是高兴地手舞足蹈。 “好好好,这样才有意思,”余魅笑道,长萧在唇边继续吹奏着,那些池水纷纷上涌,阻挡在那张巨网之前,将两边彻底阻隔,无论楚炎凉如何费尽心思,却根本无法突破。 “没有用的,这张雨幕就是阻隔你我二人之间的差距,是你所无法跨越的,”余魅说道,话语中不无得意。 “放屁,”楚炎凉骂了句粗口,大网收起,汇聚成零落雪,零落雪的剑尖就点在雨幕的正中,正一点点地向里嵌进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楚炎凉咬紧牙关说道,“如果有,那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而已。” “你说的才是放屁,如果努力有用的话,那么人人都可以成为修行者了,”余魅依然怪叫着。 “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的,”楚炎凉突然沉声说道,零落雪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银白色的剑刃已经突破了层层雨幕,暴露在余魅眼前。 “怎,怎么可能,”余魅看着那截零落雪的剑尖,慌乱大叫道。 “但你的心中只有杀戮时,你也就不是修行者了,”零落雪突破雨幕,一剑刺在余魅的肩胛骨上,余魅向后退了几步,竟然站住了。 “你就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机器,”楚炎凉大口喘息着,抬起头,对着不可置信的余魅说道。 漫天的雨幕崩溃,鲜血顺着那些崩溃的雨幕流淌,一抹猩红在池面上荡漾,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了。 第197章 :一符惊神思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剑尖镶嵌进余魅的皮肤,鲜血染红长剑,顺着他本就是大红色的飞鱼袍向下滴淌着,汇进池水中,形成一抹妖异的猩红。 余魅低下头,看了看那柄刺伤自己的长剑,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楚炎凉,楚炎凉粗重的呼吸喷溅在他的脸上,余魅却突然笑了。 “你有什么资格职责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只懂得杀人的机器,你和我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哪一个修行者的手中没有沾满鲜血,哪有人天生就应该被忽视的,”余魅惨笑道,左手紧紧握住零落雪的剑身,锋利的剑刃将他的手掌划破,可是余魅浑然未决。 一股大力从余魅的手中传来,那截陷入他身体内的一寸剑身,竟然被他硬生生扯了出来,楚炎凉连忙持剑后退,审视零落雪上的鲜血,沉默不语。 余魅完全没有在乎被长剑割破的手掌,反而把手伸到唇边,轻轻****一口,将手中的鲜血舔干净后,余魅才哈哈大笑,“原来这就是鲜血的味道,吃起来完全不像闻起来那般腥臊。” 兰若语看得一阵反胃,面前的红袍少年已经彻底失去了人性,变成了一个只能陷入深渊的魔鬼。试问,谁会觉得鲜血的味道好喝,可是余魅不仅在兰若语眼前说鲜血的美妙美妙,甚至将手掌的鲜血****干净,真是变态一般的行为。 “你已经没有救了,”楚炎凉看向余魅,淡淡说道。 “哈哈,我需要你来拯救么,”余魅放肆说道,“只有我能拯救我自己,来吧,继续战斗吧,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余魅说完,脚下踏着步伐,转瞬接近楚炎凉。手中的长萧没有吹奏,而是变成一把近战的武器,萧尖带着凌厉的元气,冲着楚炎凉的脆弱咽喉而来。这一击如雷霆万钧,想不到余魅的近战能力也是如此出色。 零落雪迎着长萧而上,“零刺”瞬间发动,近距离的武技对抗中,“零刺”是楚炎凉运用地最灵活的一招,从零到近在眼前,只要瞬息。 长萧和零落雪在空中点在一起,却又转瞬即逝,错身的一刹那间,长萧攻势一转,该刺为敲,这一招十分圆滑,不求杀敌,只为伤人,可是楚炎凉岂会令他得逞。 “喝,”楚炎凉低喝一声,零落雪在身前快速旋转,带着丝丝回转之力,一时间,余魅的长萧竟然无法近身,只能被无奈阻挡。 余魅后退半步,似乎在思考应该如何突破楚炎凉的回转之力的时候,兰若语终于出手了。 冰雪之息在她的身后快速弥漫,寒冷的气息甚至将面前的池水都化作光洁的冰块,半道神符悬在身前,令天地万物惊骇。 余魅抬头看向兰若语的方向,自然也看见了那半道神符,不由说道:“是道神符,可惜只有半道。” “对付你这种人,半道神符就足够了,”兰若语冷冰冰说道,整个人完全笼罩在神符的施展中,一层层的冰霜以她为中心,向周围弥漫,将所有肉眼能看见的一切冻结,将树林变成一个冰雪的世界。 楚炎凉的感触无疑是最大的,因为他见识过兰若语施展半道神符的样子,绝对没有现在这般强大,可以说,进入荒原的一个多月以来,兰若语的进步也是巨大的,所以她才能将神符的威力发挥地更大。 “去,”随着兰若语娇喝一声,身前的那半道神符,向着余魅闪电般袭来,一道道的冰尖柱从地上突起,紧追着余魅的身影不放。 余魅的身影在这些冰柱间飞速地游走,那些冰柱一时间竟然不能近身,兰若语秀眉一横,一咬舌尖,双手向上抬起,除了自己和楚炎凉的身下,本事泥土的地上,竟然凭空升起无数高达数丈的冰柱,那些冰柱散发出让楚炎凉都胆颤的冰冷杀气,将这片空间完全封锁。 “噗,”余魅终究是无法躲开着强悍无匹的一击后,被一根丈许冰柱直直地撞击在后背,顿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可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无数冰柱左右摇曳,没有任何规律,而余魅就像是暴风雨中的风筝,只能在这些冰柱之间艰难挣扎生存着,而且时不时就会被一根冰柱撞出一口鲜血,根本避无可避。 这便是半道神符的威力,楚炎凉站在原地,看着都发觉心惊,如果自己面对这半道神符,那么自己可以成功躲避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高大的冰柱维持了十个呼吸间,便化作冰屑粉末,全部崩溃,而余魅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现在的他,身上的大红飞鱼服已经残破不堪,身上到处布满了淤青和伤痕,现在的余魅,那里还有一开始趾高气扬的气势,反而更像一直丧家犬。 “咳,”余魅剧烈的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会吐出一些内脏的碎片,看上去十分恐怖。 “这就是符师的实力吗,同境界无敌,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余魅说着,嘴角又是吐出一口血,显得格外地凄惨。 “你还要继续吗,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楚炎凉看着这样的余魅,突然心生不忍。 “呵呵,那就不打了,”余魅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入定一般,似乎在疗伤,不过这个回答,却也让楚炎凉吁了一口气。 “你这人是不是太无赖了。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吗,”兰若语在一旁气不过,指着余魅骂道,不过余魅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依然双目紧闭。 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余魅终于重新站了起来,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笑着说道:“我虽然,活着可能被杀戮冲昏了头脑,但还是珍惜自己这条性命的,毕竟这条命是用父母的命换来的,可不敢轻易失去了。”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楚炎凉憋了半晌,才想有趣这个词语。 “我是南门道天最后的传人,自然有必要让它发扬光大,之前杀人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可是既然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余魅笑着,吐了吐舌头,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不是那个杀人的魔头。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198章 :瀑布后的秘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余魅坐在地上,就像一个耍赖皮的孩子,完全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杀戮的大魔头。 楚炎凉看着只觉得好笑,这样的对手自己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不打,像这样率性而为的人,莫名其妙戳中楚炎凉的好感,尽管上一秒他们还是生死对手,不过一切都是会变得,不是吗? “不打了,”余魅干脆直接趴在地上,赖死赖活,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表现才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们两个人欺负我一个,老头说过,这是很不要脸的行为。” 兰若语听了,脸上满是黑线,明明一开始是你说随便的,现在打不赢了,又开始耍赖了,于是她大踏步走到余魅的身前,一把拉起他的手道:“你给我起来,我们接着打,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我不起来,我认输,我不打了,”余魅挣扎着,就是不从地上起来,右手紧紧抓着地上的草皮,场面十分滑稽。 “好了,若语姑娘,既然余魅已经认输,而且看在他也是神秘之地门人的份上,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一马吧。”楚炎凉连忙走过来劝说着。 “就是,大家都是同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要打打杀杀,”余魅撇着嘴不满道。 “你难道忘记了,之前他还想杀死我们,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兰若语放开余魅的手,指着余魅气呼呼地说道。 “我可以给你们想要的线索,求你们放我一马,”余魅将手摆在头上,摆出投降的姿势。 “哼,你这个小屁孩又知道什么?”兰若语气道,之前为了击伤他,自己不惜耗费一些本命精血,不然那半道神符那里会有那么大的威力,现在看来,本命精血是白白浪费了,兰若语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余魅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哦,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楚炎凉蹲在余魅身边,笑着看向他。 “你们一定也是为了世界的本源吧,”余魅嗤嗤笑道,然后从地上蹦了起来,“老头果然没有说错,你们果然都是贪婪的,都想要获得世界的本源。” “那你不一样的贪婪的,”兰若语双手叉腰,没好气道。 “这不一样的,”余魅被说得脸颊通红,“这是老头的遗物,他死了,这些东西自然都是我的,怎么会和你们一样呢。” “你说你是来寻找世界的本源的?”楚炎凉突然开口问道,然后和兰若语对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这个地方是绢布上的地图指引他们而来的,只不过上古时期,山主躲藏的地方,而且还有第二卷天书的下落,哪里有什么世界的本源,难道第二卷天书就是余魅口中的,世界的本源吗?楚炎凉不得而知。 “对呀,世界的本源,只要获得它,我就会成为超越大修行者的存在,和所有强大的修行者比肩,”余魅得意说道。 “那你师傅有没有告诉你,世界的本源究竟是什么?”楚炎凉继续问道。 “不知道,”余魅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不过他给了我一张地图,叫我来这个地方,世界的本源就在这里,”余魅说着,从残破的袍子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那张羊皮纸因为被他贴身放置着,所以味道并不好闻,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毁坏。 楚炎凉一把结果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仔细看着上面所画的地图后,然后取出自己身上的那张绢布,一点点对照着。 余魅这时也把挠头凑了过来,看了眼那两张地图,惊叫道:“你怎么也有这张地图。” 没错,羊皮纸上的地图和绢布上的地图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羊皮纸上所绘的地图更加详细外,密林内部的地图几乎是完全一样的。楚炎凉的眉头皱了起来,这难道是一种巧合,难道这份地图根本不是只有一份,当他再看像余魅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怀疑。 “余魅,你的师傅告诉过你,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张地图的吗?”楚炎凉问道。 “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张地图的来历,”余魅说道,不过却又说了一句话,“不过在老头还活着的时候,我有一次在晚上看见他对着这张地图轻声叹息,也不知是在感叹些什么,一张破地图而已,有什么好感叹的。” “不,很可能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楚炎凉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师父一定是知道这上面记载了什么,才会在临死前将这份东西传到你手中,并且让你来到荒原,正是为了解开所有的谜团。” “那你们是在这里寻找什么?”余魅一句话直接令楚炎凉哑口无言,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余魅多半不知道世界的本源究竟是什么,恐怕也不知道这里可能存在的第二卷天书,所以楚炎凉一时之间语塞,他可不想把关于天书的秘密,告诉这个刚刚认识的少年,跟何况之前,他还想杀死自己和兰若语。 “你问这个多做什么,手下败将,”兰若语显然明白楚炎凉的顾忌,恰到好处跳了出来,对着余魅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余魅气愤一摆手,将羊皮纸从楚炎凉手里抢了回来,背过身去,不理他们。 这时,兰若语走到楚炎凉身边,悄悄对着他耳语道:“现在怎么办,如果天书真的在这里,我们可不能当着他的面打开。” 楚炎凉沉默,旋即一点头,“没错,我们还无法完全相信他的话,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将他引开后,再从这个地方,找到入口。” “你们是在找这个东西么?”余魅的话从两人身后传来,楚炎凉转过身,正看见余魅笑着,站在瀑布的旁边,手中正靠在一块深沉的巨石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兰若语问道。 “你们的地图上没有写吗,这个瀑布旁边的巨石上,就是开启大门的机关,”余魅的脸上满是疑惑,手底下却是一使劲,那块深沉的巨石便随着他这一按,轻微凹陷。 大地突然一阵晃动,那条倾泻而下的瀑布,水流开始缓慢减少,到最后,只有一丝丝的水幕顺着岩石滑落下来。 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消失的瀑布上,瀑布消失后,在瀑布之后竟然隐藏着一个天然的山洞,漆黑的洞口正对着众人,如深渊一般。 “这……”楚炎凉和兰若语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的惊讶。 “还愣着做什么,来吧,”余魅对着两人一招手,已经率先走进了瀑布后的山洞中。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199章 :洞窟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余魅的手搭在那块巨石之上,只是轻轻一按,那块巨石竟然下沉,眼前的宽大瀑布的水流开始淅淅沥沥,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露出瀑布后面的神秘空间。 那竟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窟窿。 楚炎凉和兰若语相顾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神色。楚炎凉抬头看去,那个漆黑的洞窟就在眼前,可是竟然有微微的寒意遍布在身体表面,楚炎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仅仅只是窥探一眼,自己心中便觉得压抑。 “好纯正的魔气,”魔种从楚炎凉的心里蹦了出来,贪婪地望着眼前的那个洞窟。 “我能感觉到,那里面一定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魔种继续说道。 “哦?”楚炎凉讶异,同时更加觉得第二卷天书一定在洞窟中了,因为魔种乃修炼天书所生,魔种既然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么第二卷天书在哪,也就不言而喻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来吧,”余魅对着远处的楚炎凉和兰若语招招手,便率先走进了洞窟中。 楚炎凉眼见余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洞窟之中后,知道不能迟疑,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山主躲避天劫的地方,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走进去,探寻当年没有任何记载的真相。 池水漫过楚炎凉的膝盖,踩在湿漉漉的岩石上,穿过淅淅沥沥还在留着些许水流的瀑布,楚炎凉终于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不算很大的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三个人,而那个隐藏在瀑布后的洞窟,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楚炎凉对着兰若语点点头,示意她先进去,自己殿后,兰若语没有任何犹豫,手中凝练出一道火符,已经探身走了进去。 洞窟里面十分漆黑,笔直向下,形成一定的角度,多亏了兰若语的火符,才能看清周围石壁和脚下的路。 这个洞窟是天然形成的,这一点从周围不规则的石壁外观看了看出来,楚炎凉伸出手,抚摸着冰凉的石壁,脚下小心走过一节又一节的天然石阶,一股厚重的年代感令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楚炎凉似乎能感受到,在洞窟的最深处,有一个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你感受到了吗,”内心的魔种兴奋叫道,“那是心的脉动,是神的旋律,我的感触已经越来越深了,那正是你我所渴望的。” “那是我所渴望的吗?”楚炎凉在心中疑惑,不禁反复在心中问自己,自己来荒原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天书吗,难道仅仅是渴望最强的力量吗?一时间,司徒静、南宫、刻有‘楚氏绝户之地’的石碑在眼前浮现,楚炎凉痛苦的抱着脑袋,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 这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炎凉,你怎么了?”兰若语很快察觉到了楚炎凉的不对劲,也听见了他低沉的呻吟,连忙低声问道。 “没事,”楚炎凉摆摆手,“可能是最近秘术的使用过于频繁了吧,头有些疼,我们继续前进吧。” “恩,”兰若语狐疑着,依然手举着火符,向前走着。 楚炎凉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一阵后怕,他可不希望兰若语知道自己的秘密。 “我们到了,”楚炎凉在心中仔细计算着他们前进的距离和时间,发现当他们走到第一千七百步,也前进了一千七百米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了余魅高兴的声音。 当他们从狭窄甬道走出来的时候,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此时,余魅正站在他们前方,对着他们挥手。 这是一个长有丈许,高有丈许的宽大空间,按照楚炎凉的经验,他们一直向着地底前进了一千七百多步,怎么可能还能见到光呢,可是令他诧异的是,就在三人的头顶,是一个高有百丈的窟窿,那个窟窿也不大,就悬在三人的头顶,从窟窿向洞穴里投射着明亮的自然光,也不知这么神奇的地形,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而在三人的面前,半截风华的石碑插在空间的中心,当楚炎凉看到石碑的时候,那种脑海痛苦的感觉重新绽放,而且这一次比在甬道里更加剧烈。楚炎凉更是直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的尖叫。 “这是什么情况?”楚炎凉在心中狠狠骂道,却依然没有缓解哪怕一丝疼痛。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半截石碑,一定和你要找的第二卷天书有关,”魔种神色凝重,如果他有表情的话,他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那半截石碑上,语气没有来时的兴奋,而是被一种恐惧所笼罩。 “废话,我也知道是这半截石碑搞的鬼,可问题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呀?”楚炎凉心中充满疑问,为什么自己一看见石碑,就头疼欲裂。 “这个,我也不知道,”魔种支支吾吾着,不好意思道。 “去你的,”正在楚炎凉准备继续忍受头疼时,痛疼感却突然消失了。 “炎凉,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兰若语双手叉腰,对着楚炎凉气鼓鼓问道。 楚炎凉沉默,看向兰若语。 “如果你真的有事瞒着我,我希望你能说出来,我会为你承担一些的,”兰若语真诚说道。 看着这样的兰若语,楚炎凉只能在心底叹息,“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现在,我们还是看一看这半截石碑,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吧,可能这上面就记载了第二卷天书的下落,”楚炎凉自顾自说着,已经来到半截石碑身边,而余魅此时也凑在石碑前认真思索着。 “怎么,你看出燮什么来了吗?”楚炎凉笑着问道。 “没有,”余魅十分诚实,“这上面没有任何的文字记载,除了这石碑的截面,”余魅说着,抚摸着石碑的断裂处,“石碑的截面十分光滑,似是被某种利器直接拦腰截断,那么剩余的半截石碑去哪了?” 看着余魅思索的模样,楚炎凉也沉下心来,按照所有已知的线索,在战族族长嘴中,这里是第二卷天书,以及山主当年避过天劫的地方,可是在余魅老师的口中,这里是所谓的世界本源,这些不同的解释却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究竟是为什么呢?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200章 :另一个山主(一)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楚炎凉围绕着那半截石碑,想要从上面找到一些主蛛丝马迹,可是石碑光秃秃的,除了因为年代久远,在石碑表面,留下了许多粉状的颗粒物之外,他一无所获。 楚炎凉挠了挠脑袋,显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难道这个地方是错误的,天书根本不在这里,山主当年也从来没有在这里躲避过,那自己心头的那种感觉从何而来,那种对周遭事物最天然的恐惧感,为何会在心底出现? “炎凉,你看这周围,”就在这时,兰若语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令楚炎凉一惊,旋即看向兰若语所处的方位。 兰若语此时正站在一块墙壁的前方,她的纤纤细手将墙壁上的灰尘掸落后,露出墙壁上起伏不定的凹痕,楚炎凉很了解那些痕迹是什么,那是一道道剑痕,唯有剑,才能在墙壁上留下那种锋利且颀长的痕迹。 “这里也有,”洞穴的另一边也传来余魅的声音,他的手指指向面前的墙壁,那上面也和这里一样,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 楚炎凉环视着这个巨大的空间,发现这里每一面的墙壁上,都布满了这些剑痕,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楚炎凉最想要知道的。 “这里的剑痕密布的位置,没有任何规律,显然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兰若语仅仅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便下出了结论。 楚炎凉也是赞同的点头,“不错,这些剑痕散布在这些石壁上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章法,可是这些剑气即便经过了几百年,依然附带着一丝凌厉的剑意,”楚炎凉摩挲着面前石壁上的痕迹,那抹剑意笼罩在他的心头,似乎有些熟悉,楚炎凉想要抓住这抹熟悉,可是有时候,你越想抓住一些东西的时候,那样东西往往却会离你而去,从你的指缝中悄悄溜走。 “你们来看这里,”余魅指着一个地方对两人招手道,楚炎凉和兰若语脸露疑惑,却还是走到余魅的身边。 在余魅手指的位置,是一段难道出现的文字,文字只有寥寥几笔,也是用剑刻上去的,那段文字是这样记载的:“悟剑、避天,可悲,可叹!”而在这八个字中,只有‘叹’字的最后一笔,拖曳成一条延伸到地上的斜线,显然留字者已经有心无力,所以最后一笔才会如此。 “是谁,是谁留下了这八个字,难道真的是山主?”楚炎凉的思绪在努力思考,想要解开所有的谜题。传说中的上古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密林,为什么会出现荒原的结界,为什么只有山主活了下来,所有的一切摆在一起,几欲令楚炎凉的脑袋炸裂开来。 “看来一定是有一位前辈在此地悟剑,可惜终究没有突破,故而死在了此处吧,”余魅显然也注意到了最后一个字的变化,感慨说道。 “可是尸体呢?”兰若语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那位陌生的前辈在几百年前,在此地悟剑身死,那么尸体呢,如果是大修行者的尸身,就算是上百年应该也不会腐朽,绝对不会什么都没有留下的。 “或许那位前辈羽化了吧,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余魅却是看得很开,即便他根本没有找到什么世界的本源。 “你倒是宽心,”楚炎凉打趣道,“这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连根鸡毛都没有,哪来的世界本源。” “其实也无所谓了,”余魅一撇嘴,“我已经来到这里了,也已经完成了老头最后的心愿,他在下面也该安息了,至于那什么世界的本源,我其实还是不太在乎的,毕竟我连本门的秘术还没有学全呢。” “真的很难想象,你会和之前的那个余魅是同一个人,”兰若语在一旁依旧冷嘲热讽。 “因为老头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残忍也很无奈,如果你不能装得狠一点,就会被别人欺负,”余魅尴尬笑着。 “你师父没有说错,”楚炎凉赞许地点头,“他说得很对,如果你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软弱,哪怕你是神秘之地的门人,得到的仍旧只能是拳打脚踢。” “还是楚大哥懂我,”余魅咧开嘴笑道,对于楚炎凉的称呼已经变成楚大哥了。 “拜托,我们谁年纪大还不知道呢?”楚炎凉无奈道。 “管他呢,”余魅笑嘻嘻着。 “喂,我们还找不找线索了,”兰若语看着楚炎凉和余魅相谈甚欢,顿时不满道。 “好好好,我们马上去找线索,”楚炎凉见兰若语的气呼呼的样子,连忙服软。 洞穴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摸索的细碎声。 楚炎凉也在洞穴的一角翻找着,可是洞穴虽然看上去比较大,可是存留下来的东西却并不多,找来找去,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 楚炎凉轻轻叹了一声,难道战族族长的情报有错误,难道天书根本就不在这里? 这般想着,魔种突然从神思中蹦了出来,吓了楚炎凉一跳。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这个地方十分不对劲,”正当楚炎凉想要教训一下魔种的似乎,魔种却抢先说道。 “不对劲?”楚炎凉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什么意思?” “你还真是蠢得厉害,”魔种翻了一个白眼,指了指楚炎凉眼前的石壁,“这些石壁上竟然还镌刻着剑意,你应该知道,哪怕是大修行者,他们留下来的剑意在经过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之后,难道还能留下这么精纯的剑意吗?” 听魔种这么一说,楚炎凉脊背一紧,额上留下冷汗,“你的意思是,这墙上的剑意,不过是近期留下来的。” “不错,”魔种面色凝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墙壁上的剑意,留存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个月。” “可是,这里并没有任何人可以留下这些剑意呀?”楚炎凉一愣,旋即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向他席卷而来。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震慑人心的声音在洞穴中回响,那个声音仿佛从亘古之时流传而来,直接震慑人的心魂。 “什么人?”余魅大叫道,长萧握在手中,警惕着,兰若语也是凝练出一道符,护在身前,只有楚炎凉,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怔怔出神。 一个人影从半截石碑上缓缓浮现,在头顶光芒的照射下,逐渐露出他的真身。 “山主!”楚炎凉震惊,眼前的这个人和山主一模一样,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亦或是那双浩瀚到无边无际的深邃淹没,简直和山主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他终于明白墙壁上的剑意为何如此熟悉了,因为他在倾城山中,见识过山主的剑意。 楚炎凉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和山主一模一样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山主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这是另外一个山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201章 :另一个山主(二) “山主?”楚炎凉惊讶道,看着从半截石碑上透出来的那个人影。不过在身前这个山主身上,楚炎凉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感触,似乎在这个人的身边,只有阴冷和恐惧。 “你是在找我吗?”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笑笑,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注视着楚炎凉娓娓说道。 “山主!”兰若语惊讶地看着身前的这个人,掩嘴惊呼。 “原来在你们口中,我是这样被称呼的,”那个人听了微微一笑,“真是愚蠢,明明拥有这么庞大的力量,却不懂得好好应用,当初果然不应该让你出去呀!” “你绝对不是山主,山主的气息我很熟悉,你到底是谁?”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看着那张和山主一模一样的脸,楚炎凉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我和他确实是不一样的,”那人说着,一步走出,顷刻间来到楚炎凉的面前,两人之间相距一步,“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你是他的弟子吗?” “我确实是山主的门人,”楚炎凉近距离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压迫气息,那人身上拥有和山主一样的强大,可是他的压迫感,竟然比山主还要令人惊骇,仿佛时时刻刻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你的胸口,令人喘不过气来。 那人盯着楚炎凉看了有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是什么呢?”那人疑惑着,伸出一只手按在楚炎凉的脑门上,楚炎凉刚欲抵挡,可是他发觉自己的全身动弹不得,肌肉紧绷着,根本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覆盖在自己的脑门。 洞穴中一时间安静地可怕,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直到过了一会儿,那人才把手从楚炎凉的脑门上移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当那人离开楚炎凉身边的时候,楚炎凉才终于可以移动身体,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中蓦然感到一丝寒冷,自己在这个人的面前,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根本动弹不得,更别提要去反抗了。 “你果然已经修行了第一卷天书,身上的魔气已经凝练成魔种,”那人淡淡说道,“可是让我不解的是,魔种并没有侵蚀你的打算,而是潜伏在你的身体内十分安静,这一点让我十分诧异,按道理来说,魔气如果产生,如果不将它铲除,那么宿主一定会被控制,可是你……”那个人看了一眼楚炎凉,摇了摇头,“并没有被控制,相反,你和魔种之间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平衡,双方互惠互利,这还真是一种新奇的修行方式。”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那人又扫了眼兰若语和余魅,“我知道我可能和某个人长的很像,让你们有些惊讶,但是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其实是同一个人,我也可以是你们口中的山主,你们也可以用这个来称呼我,不过我更喜欢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叶之秋。”叶之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闪过一丝精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若语问道,“为什么你和山主一模一样,你和山主是同一个人吗?” “我讨厌不认真听讲的人,小姑娘,”叶之秋对着兰若语摇了摇手指,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眸看了兰若语一眼,便令兰若语脸色苍白,向后连退几步才终于站稳,“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连我都快要忘记它的存在,我也根本不想重新提起。” “我其实是他的一个分身,”叶之秋依靠着半截石碑坐着,低着头叹息一声,当他重新将头抬起的时候,那双浩瀚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怒,“是他罪恶的分身。” “千年之前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一些吧,”叶之秋看了眼楚炎凉,待看到他们点头后,才继续说道:“那真是一个很宏伟的年代,天下之人皆可修行,你们能想象地出当时修行界的盛况么,”叶之秋的脸上充满向往。 “那是属于众神的时代。”他是这么说的。 “我,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山主,当时正是修行者中的一员,不过凭我当年的实力,在所有修行者中也不过处于中游水准,那些真正的大能者,他们每一个都有移山填海的能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是小意思,他们以为天下间已经无敌,却没有想到他们最终还是走错了一步棋。” “他们竟然妄图挑战天的威严,他们一次次地飞向天空,向着头顶的这方天空发起挑战,”叶之秋说着抬起头,透过头顶的熹光,看着那方灿烂的天空。 “上天降下神罚,将大陆上所有的修行者轰杀干净,没有人可以逃脱。那真是一个毁灭的夜晚呀,虽然是晚上,天边却飘着血色的浓云,映照着整片大地都是血红色的,直径万丈的闪电从天而降,笔直轰杀在大地上,将数万修行者灭杀,连一丝抵抗也无法做到,大地也在翻滚,天地颠倒,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修行者们一位接一位的陨落,就连那些大能者,也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可你依然活着,不是吗?”楚炎凉仔细听着叶之秋的话,他讲的这些东西楚炎凉已经在第一卷天书上知道了,所以楚炎凉更好奇的是,山主是如何活下来的。 “年轻人,就是容易急躁,”叶之秋笑道,接着说,“兴许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我在神罚降临之前偶然找到了这个地方,”叶之秋看向四周,“这个地方十分神奇,竟然可以隐匿我自身的气息,所不被上天察觉到,也正是因为如此,我逃过了一劫。当我从山洞中走出去的时候,天地间只有我一位修行者,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天地之间,唯有你是那个最强大的存在。”叶之秋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了当初的时刻。 “之后又过了几百年,大陆上又出现了其余的修行者,不过这些人的实力太弱小了,我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轻易将他们捏死,而且这个时候,大陆上最庞大的国家,周王朝已经势微,天下各地烽烟四起,我当时在大陆上游历,遇见了一个年轻的少年,他叫司徒王朗,是大衍的开国太祖。” “我和他一见如故,答应要送他一份大富贵,他不信,我便让他相信了之后的一切,”叶之秋嬉笑着,那个笑声十分尖利,像是磨着牙发出来的,让人浑身颤栗。 第202章 :另一个山主(三) 山洞中只有叶之秋在自说自话,其余三人仔细听着,不想遗漏任何的蛛丝马迹。现在叶之秋所讲的东西是楚炎凉所不了解的,比如他就不知道大衍的开国太祖皇帝名为司徒王朗,史籍上只有他的谥号,他的谥号是大衍昭武皇帝。 这是一段被尘封的往事,大陆上所有史籍上的记载,都是从太祖建立大衍朝之后才开始的,似乎有人故意隐瞒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比如山主为什么要用三天时间屠灭天下修行者? 叶之秋继续说道:“司徒王朗是个很有趣的少年,他家住在临近大周朝的边境,是一个小镇,现在算来他应该是个夏人。他家是普通人家,幸亏远离中原,所以并未受到波及,我也是偶然游历至此才发现他的。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我还没有吃饭,从小镇边经过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在泥潭边捉泥鳅,泥鳅很滑,少年很笨,我看着他在那里捉了一个下午,连一条泥鳅都没有捉到,可是我从未在他脸上看见放弃的神色,他似乎乐此不疲,非常享受,”叶之秋说着,忽然笑了,世人皆知大衍太祖和山主关系不一般,可没有人知道,他们竟然是这么认识的。 “那时候的我已经是这片大陆上的最强修行者,可是我没有暴露我的身份,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接近他,并且很快得到了他的信任,他甚至还把我带回家,和他的家人一起吃饭,我也在小镇上住了下来,成为他的伙伴。” “曾经我问过他,想不想成为天下的主人,想不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以为我在开玩笑,只是笑了笑,继续看着头顶上那片灿烂的天空,对我说‘别做梦了,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找一份差事养活自己比较好,就不用天天到我们家里蹭吃蹭喝了。’他说的十分诚恳,我听得出来,他是真心为了我考虑,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他登上皇位,开辟自己的皇朝。” “没过多久,战火就已经开始弥漫到大周朝的范围之外了,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称王称帝之人数不胜数,武者修行者也井喷般出现在大陆上,一时之间,大陆上的神秘之地和修行门派竟然有上百之多。这时候我意识到,是时候开始我的计划了,我曾经不止一次向他表达出我的意愿,可他总以为这是最好的朋友在开的玩笑话,并且一遍遍阻止我,告诉我这些是非常不好的言论,如果被那些大人物听见,是要杀头的。每当我说这些‘胡话’的时候,他都会把我和他的耳朵堵起来,好像这样别人就听不见了一样,真是傻气。”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我想可能司徒王朗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庶民了吧,可是英雄注定是不会被埋没的,那件事的到来将他引上了正确的道路,我也可以开始发挥我的作用,”叶之秋说着,环视三人,嘴角突然苦涩一笑,“那件事对于我来说是一切的开始,可是对司徒王朗来说,是灾难的。” “我清楚记得,那是大陆历的七十一年,整齐的骑兵队冲进了小镇,他们肆无忌惮地屠杀着小镇上的镇民,抢夺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看见漂亮姑娘就抢,我清楚看见他一直爱慕的姑娘被那些骑兵们绑在马背上,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被带走。在骑兵冲进来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带走他,而他的父母也在那些骑兵的攻击中被杀死,其实我不否认,我可以轻而易举消灭这些骑兵队,可是我不会这么做,我要将他引上正确的道路,一条白骨铺就的英雄路。”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之秋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惭愧,理所当然一般。 “你真是个魔鬼,”兰若语在一边不耻道。 “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我只是替他做了正确的事情,如果我不这么做,后世也就没有大衍了,”叶之秋一摊手,无所谓的说道:“当我们逃离小镇后,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些骑兵是附近一个小国的斥候,不过是因为贪婪和**,所以才洗劫了小镇。这个时候,我问司徒王朗,想不想要征服天下,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是犹豫的,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时,他突然睁开双眼,那双瞳孔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赤红,血一般的赤红,仿佛要将所有人的血和肉都吃掉一样,连我都被这种眼神震慑了。他咬着牙,对我说:‘他要成王,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威震四海的王者,成为这片大陆上的主宰。’ “之后的几年间,我们奔波各地,召集了许多有志之士汇集在一起,人数也有两三万人,可是我们都知道,光靠这些人是不够的,这个大陆上有许多诸侯国,就连最小的诸侯国也有十余万人,根本不是我们可以反抗的,可能是上天眷顾司徒王朗的缘故,一个天大的机遇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们眼前。” “当时大陆上有一个诸侯国,名为‘陈’,他们的老君主即将死去,不过他膝下无子,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女儿,于是老国主在临死前下令,为自己选择一个女婿来继承自己的位置。当时我和司徒王朗都是大喜,于是我和他都来到了陈国,参加选婿。司徒王朗有我的帮助,其余人自然不是对手,于是他成为了老君主的女婿,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国家,战士的数量已经完全不逊于其他的诸侯国,于是,北伐开始了。” “大陆是一块颀长的方块,北方资源丰厚,所以大部分的诸侯国都在北边,想要从南边发起战争向上仰攻,在历史上还没有人可以成功,可是司徒王朗做到了,他亲自率领着十五万大军,从颍川城出发,向着洛阳进军,一路上击败了无数诸侯国派出的军队,但他自己的军队同样损失惨重,当他来到洛阳城下的时候,十五万大军仅剩下七万人。” “那是一场很惨烈的战斗,攻城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没有人敢睡觉,因为只要稍不留神,战局就可能出现纰漏。我亲眼看着一队队的士兵冲向洛阳城的城墙边,然后被守城的护卫射成刺猬,我也看见一个又一个的滚筒和火球从城墙上砸下,将数十名士兵包裹,最后凄惨死去,我看着司徒王朗的头发一天天变白,而那个时候,他才不过年近三十岁,我明白,我不能再隐瞒我的身份了,我要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那么太祖皇帝相信了吗?”余魅蹲坐在叶之秋旁边,完全不害怕他,就像在听说书的孩子。 “司徒王朗不是普通人,他当然相信了,”叶之秋笑道,“我帮助他击杀了战场上的那些武人和修行者后,攻城的进度立马增快了许多,当第十天的时候,洛阳城打开城门投降,司徒王朗进驻洛阳,大周朝正式灭亡,一个新的国家在血与火中熊熊燃起,那一年,是大陆历七十八年。” 第203章 :另一个山主(四)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叶之秋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笑着说道,“司徒王朗在大陆历七十八年登基,改国号为衍,定国都为洛阳,他便是大衍朝的太祖皇帝。” “可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会和山主一模一样?”楚炎凉问道。 “对呀,”兰若语附和着,“按照你所说的这些事情,确实是我们所不了解的,可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我们只是像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天书的下落。” 叶之秋诡谲一笑,“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关心的还不是天书的下落。既然你们想知道真相,我便告诉你们真相,只是有的时候,那些所谓的真相和惨剧,有的时候真的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司徒王朗继位后,大衍取代了大周,成为大陆上新的王朝,可是大陆上的诸侯国依然不在少数,其中有一个齐国,靠着一些修行者门派的支持,对大衍最为抵触,曾经不止一次派遣大军袭击大衍的边境,司徒王朗也数次御驾亲征,可惜当大衍的军队出现在战场上时,齐国的军队又会如旋风般跑掉。那个时候,大衍刚刚立国,根基不稳,人心浮躁,一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之人推翻,所以司徒王朗也不敢多动兵戈,于是他在一天夜晚,将我召到了御书房内,和我畅谈一夜后,震惊大陆的惨案发生了,是由我亲手制造的。” “三天之内屠灭天下修行者门派,为的竟然只是巩固他的皇权?”楚炎凉不屑冷哼道。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但你到了一定的位置,你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权利,司徒王朗也没有例外,他登基之后,他看我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好感,只有深深的忌惮,他忌惮于我的实力,忌惮于我时刻出现在他身边,会不会有一天杀死他,夺走他的一切,于是他交给我这个任务,同时令我离开大衍,一举两得。” “我也不是傻子,只是觉得好笑,司徒王朗竟然会怀疑我,看来无论什么人在面对权利的时候,都是一副嘴脸,恶心且丑陋。我在那天晚上就离开了洛阳,开始了那三天的征途,说实话,凭借我的实力,大陆上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些所谓的修行者在我的面前,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我只用了三天的时间,手中就沾满了上万人的鲜血。” “你就是个刽子手,是个杀人的恶魔,”兰若语狠狠说道。 “对,我就是一个恶魔,”叶之秋冷冷笑了,“三天之后,我发现我不一样了,我的身体内似乎出现了另一个我,那个我是一切罪恶的深渊,无时无刻都在唆使我进行杀戮,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心魔,和你体内的是一样的,”叶之秋说着指了指楚炎凉。 “不过这和你的心魔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你的心魔不过是因为天书的感染,是可控的,而我不是,我的心魔是因为我无止境的杀戮造成的,是无法消退的,所以为了不让心魔继续滋生,我找到了唯一的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余魅好奇问道。 “那就是将我的心魔,从身体内剥离出来,”叶之秋正色说道,简短的话语却令在场三人心中一寒,楚炎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你,这里……”楚炎凉支支吾吾着,似乎不愿相信这个现实。 “没错,”叶之秋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判断,“我重新回到了这里,闭关修炼,就是为了剥离魔种。这一闭关就是三年,我也终于将我的魔种剥离出来,形成了另一个我,那个我和本我一模一样,除了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既然魔种已经被剥离了,我自然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代表罪恶的魔种竟然不打算让我走出这里,他竟然妄图取代我的身份,代替我出去,作为人一样活着,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爆发出我全部的力量,拼尽全力遏止他,最后我赢了,走了出去。” 听着叶之秋的话,还没有明白的人都一定是傻瓜,既然那个走出去的山主,是善良的一面话,那他们面前的山主就一定是那个象征罪恶的山主了。 “你,那个罪恶的山主就是你,不是吗?”楚炎凉拉着兰若语推开四五步,和叶之秋拉开一段距离。 “不错,我就是那个被留下来的可怜人,”叶之秋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他咆哮着,“为什么那个出去的人会是他,为什么不是我,我和他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是谁让我产生的,还不是因为他的杀戮,他不杀那么多人,我又因何产生,为什么只让我困在这里,享受无尽的孤寂深渊,为什么。” 楚炎凉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都是山主年轻时不懂事而犯下的罪孽,叶之秋之前所说的确实是山主曾经的故事,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山主剥离心魔之后出现了偏差,这种偏差或许是山主本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心魔在离开躯体之后,会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消逝,可是因为山主此前杀孽太重,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心魔竟然活了下来,而且怨气越来越深重。 “你们不是要天书吗,天书就在这里,”叶之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卷轴,卷轴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石质,和楚炎凉看见的第一卷天书一样。 “我还从来没有打开过,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叶之秋狰狞笑了笑,一步步逼近三人,极淡的杀气自他的身周弥漫,随着他每一步的走出,杀气就会凝实一分,到了最后,杀气竟然化作实质,在他身周缠绕,令人呼吸一窒。 “可恶,”楚炎凉狠狠骂了一声,零落雪握在手中,兰若语的符也在手中乍现,余魅也举起长萧,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叶之秋。 “你们不要害怕,我又不会杀死你们,”叶之秋的声音浮现在三人的耳畔,那声音之中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你想要什么?”楚炎凉艰难抵挡这这份力量。 “我想要什么?”叶之秋似乎听见了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头哈哈大笑,“我想要什么,我当然想要你们的身体,只有这样,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第204章 :另一个山主(五) “我想要什么?”叶之秋似乎听见了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头哈哈大笑,“我想要什么,我当然想要你们的身体,只有这样,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叶之秋一步步紧逼着,狞笑着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脱离苦海,终于可以踏足外面的世界了。 宽大的袖袍在身上猎猎作响,那是凝聚到实质的杀气所造成的,本是漆黑的大衣此时却被染成猩红之色。从未有过的急迫感自叶之秋的身上散发出来,楚炎凉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好像自己面对的正是山主,可是山主是自己能够抵挡的吗? 看着楚炎凉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兰若语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轻轻拍了拍楚炎凉,“不要忘了,他不是山主,他只不过是一个想要我们身体的恶魔。” 听了兰若语的话,楚炎凉微微点头,似是回过神来,重新看向眼前的山主,只觉得分外可怖,于在倾城山中悉心教导的模样相去甚远。 “对,他不是山主,他只不过是山主的一个邪恶分身,是不足为惧的,”楚炎凉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握着剑的手终于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小姑娘口舌倒是利索,就是不知你的实力想不想你的口舌一般利落,”叶之秋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是一掌挥出,兰若语将手中那道符向前一送,在三人身前形成一个金色的护罩,可是当叶之秋的那只手掌接触的符文生成的护罩上时,那个金色的护罩顿时四分五裂,连阻挡片刻的功夫都没有。 兰若语痛呼一声,向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惊骇之容,自己的一道符竟然连对方的一掌也抵挡不住,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并不是虚有其表,而是真的和山主的修为一模一样,这样的对手如何去战胜? 余魅见兰若语一击便退,内心也是大骇,不过却不得不迎难而上,长萧放在唇边,漫天的萧声在这不大的洞穴中回响,一道道地下和墙壁上的石屑汇集在一起,那些石屑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锯齿的漩涡,向着叶之秋吞噬而去。 “有趣,竟然是南门道天的秘术,想不到道门竟然还有传人,”叶之秋打量了余魅一眼,那深邃如星辰的一眼,险些令余魅的秘术不攻自破。 “可恶,不能让他的计谋得逞,”楚炎凉持剑而出,脚步在地上一旋,来到叶之秋的身后,一剑而出,银白色的剑芒在洞穴上洒下一片光芒,这一剑不求伤到对方,只求和余魅的秘术配合,将对方击退就足够了。 “哼,”叶之秋冷哼一声,如何不知道楚炎凉心中所想,对于那些从上而下的锯齿漩涡,叶之秋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一个眼神,那些锯齿漩涡摧枯拉朽般粉碎,那些石屑散落一地,击打在余魅的身上,将他砸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楚炎凉心中惊骇,手中的力度不由减缓几分,而这个时候,叶之秋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的身后,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零落雪的剑刃,银白色的剑身倒映出他的侧脸,倒映出他的狰狞。 “零落雪,易水寒的武器竟然也在你的手上,”叶之秋饶有兴趣,零落雪锋利的剑刃竟然割不开他的手掌,楚炎凉使劲想要将剑身抽出来,可是对方的力道显然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零落雪纹丝不动。 “是又如何,”楚炎凉和叶之秋近在咫尺,咬着牙惊叫道,“魔种帮我。” “来了,”内心的魔种迸发出浓烈的战意,一层淡淡的黑气弥漫上楚炎凉的身体,将他完全笼罩。 “哦,”叶之秋略微诧异,旋即笑道:“看来你心中的魔种已经完成臣服与你,不然他是断然不会帮助你的。” “废话真多,”魔种完全占据了楚炎凉的身体,他冷冷地看着叶之秋,手上的力道连叶之秋都为之一抖。 “你我都是同一种人,我帮助你完全夺舍他的身子,你也助我出去如何,”叶之秋只是笑笑,望着黑气弥漫的楚炎凉。 “如果你这句话,早半个月对我说,或许还能有些作用,可是现在怕是不行了,”楚炎凉摇了摇头,“我已经答应了这小子,会为了他奋战到底。” “即便你死去吗?”叶之秋冷冷地看着他。 “没错,”没有任何的犹豫,楚炎凉说着,“这小子真的很神奇,有一种令人信服的能力,连我也不得不敬佩他。” “那我只能说,你确实选错了一个主人,因为他马上就是我的了。” “那你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才行,”楚炎凉笑道,零落雪在手中旋转,这一次,叶之秋不得不松开,因为对方的气势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 “喝,”楚炎凉低喝一声,一阵旋风以他为中心自身周弥漫,将自己和叶之秋笼罩其中,疾风夹杂着寒气将两人身周五尺之地染成洁白。 狂风在洞穴中呼啸,冰雪在肆虐,兰若语和余魅的脸色煞白,看着场中的神奇秘术。 “楚大哥竟然这么强吗?”余魅哆嗦着。 兰若语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向场中,心中暗道:楚炎凉,你到底有多少秘密隐瞒着我。 “你应该知道,你的宿主本身就是弱小的,所以连带着你自己也是弱小的,”风暴之中,叶之秋还有闲情逸致谈笑风生,不是打趣几句。而楚炎凉显然就没有这个力气,叶之秋的可怕超过了他的预想,毕竟他是山主的心魔,几乎拥有山主全部的能力。 “给我爆,”楚炎凉一口鲜血吐在叶之秋的身边,一圈又一圈的风雪沾染上那丝鲜血,蓦然变得狂暴起来,在叶之秋的身边爆开一个个的气旋。 “雕虫小技,”叶之秋不慌不忙,只是伸出手,轻轻掸了掸,那些血红色的气爆便被他彻底隔绝,楚炎凉的脸上露出一抹绝望,连魔种附身都对付不了他,还有谁能拯救他们? “嘿嘿,你救不了你自己,也救不了你的朋友,你们注定都是要死在这里的,”叶之秋乘着楚炎凉一个晃神间,一拳轰在他的左肩上,将他轰飞,楚炎凉撞击在墙壁上,砸下一层的石屑,淅淅沥沥。 第205章 :另一个山主(六) 楚炎凉吐出一口鲜血,粘稠的血液染红了地面,背脊直接撞在墙壁上,索性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魔种的黑气依然在身体体表环绕,只不过比之先前,已经淡了许多。 站起来后,楚炎凉又冲着地上唾了一口,“其实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明明拥有这么强横的修为,为什么会连这里都走不出去?”楚炎凉问道。 “你们不会明白的,”叶之秋说道,“这里在山主离开时设下了结界,一个只为我而设的结界,我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无尽的时间只会令我完全湮灭。可是我不服,走出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我才应该代替他继续活下去,他不过是个懦弱的凡人,凭什么替代我。” 楚炎凉听罢,只是在心中叹息,对于山主来说,究竟谁活下去,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早在上千年前就该被天劫轰杀的,是一个没有想到的契机令他活到了现在,之所以会衍生出心魔,还是因为太祖皇帝的猜忌,才会落得现在的局面。 “或许我们可以达成一个条件,一个对你我都有利的条件。”楚炎凉突然说道。 “什么条件?” “你不杀我们,我带你出去,离开这里,如何?”楚炎凉笑着说道。 “你们能带我离开这里?”叶之秋的脸上充满惊喜,不过旋即惊喜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不,不可能,这是山主设下的结界,你们是不可能破坏的。” “你说的结界,想必就是这四周墙壁上的剑痕吧,”楚炎凉指着墙壁上纵横无序的剑痕说道,“之前进来的时候我就有一种疑惑,山主或许是使剑的,可是为什么这里的剑痕过去了这么多年,却依旧如新,然后在听完你的话后,我终于明白,这或许就是一个结界,一个只对你有效的结界。” “所以呢,你要怎么帮助我?”叶之秋惊讶道,没想到仅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楚炎凉就发现了墙壁上的秘密,这不得不让他惊喜。 “山主的这个结界之所以对你有用,是因为结界的对象本就是用来困住心魔的,可是这个结界最多只能围困住一个心魔,如果我用自己的魔种代替你,你说不定就可以出去了,”楚炎凉诚恳地看向叶之秋。 “炎凉,这怎么可以,我们怎么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一边的兰若语急道,紧紧拉住楚炎凉的手臂,“他不过是山主的一个分身,如果我们拼尽全力,他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小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叶之秋怀疑地看向楚炎凉,他无法相信对方会这么轻易让自己脱困。 “没错,我愿意帮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楚炎凉义正言辞。 “炎凉!” “小子,我欣赏你的勇气,”叶之秋鼓掌笑道,“如果我们不是在这样的场面下遇见,我一定会收你为徒,你确实是我所见实力和心性都兼备的修行者,看来你成为那个家伙的弟子也不是完全出于侥幸。” 楚炎凉听了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盯着叶之秋,“你同意这个条件吗?” 叶之秋沉默下来,深邃的瞳孔在三人的身上一一移开,最后停留在楚炎凉的身上,“好吧,我同意你的决定,不过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否则……” “我明白的,”楚炎凉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兰若语和余魅说道:“你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不要管我,我会活着出去的。” “可是,”兰若语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炎凉打断。 “放心,”楚炎凉拍了拍兰若语的脑袋,对她说道:“出去之后,等我回来。” “恩,”兰若语轻轻点头。 目送兰若语和余魅一步步离开这个洞穴,楚炎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叶之秋的身边,对他说道:“你走吧,我代替你被结界困住。”说着,极浓烈的魔气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周围的墙壁上的剑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光后,顿时收敛,悄寂无声。 看到楚炎凉来到自己身边,并且激活了结界之后,叶之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很害怕楚炎凉和他玩花招。 叶之秋见楚炎凉果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后,对着他笑了笑,已经开始迈着大步向外走去,在那里,叶之秋仿佛已经看见了湛蓝的天空,闻见了清新的空气,一切都是那般美好,而这些,仅仅只有咫尺距离。 “恩!”当叶之秋走到结界边缘的时候,他的身体被重重弹了回来,他诧异着,“这是为什么?”当他回过身来的时候,他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炎凉浑身的魔气已经收敛,他只是低垂着头,呵呵笑着。 “好小子,你竟然敢骗我,”叶之秋暴怒,什么时候竟然有人敢欺骗他。 “若语,封锁山门,”楚炎凉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已经走出结界的兰若语大声喊道,他明白,这是唯一能阻止叶之秋走出结界的办法。 “炎凉!”兰若语惊叫道,可是跑到结界边缘,却发现根本无法进入结界。 “没有用的,在我重新触发这个结界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处于封闭状态,不过几百年怕是出不去了,”楚炎凉对着兰若语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脸,“封闭山门吧,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小子,给我去死,”叶之秋一个箭步,已经来到楚炎凉的身前,一掌轰了过去,这一掌,连空气都在微微颤栗。 “快呀,”楚炎凉大声叫道,双拳挥出,映在叶之秋的那一掌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悬念,楚炎凉身体抛飞。 “炎凉,”看着楚炎凉被击飞的身影,兰若语的眼角留下两行眼泪,为什么什么时候,你都要挡在我的身前呢,我也是符师呀,为什么所有的挑战你都要一个人承担下来呢? 淡淡的金色灵符在手中汇集,兰若语退后几步,一手挥出,那道灵符撞击在两侧的岩壁上,“轰隆”声响,碎石倒塌下来,将这个唯一的入口彻底封闭。 第206章 :另一个山主(七) 随着洞穴石壁一阵“轰隆”的倒塌声,那个唯一的入口被死死封锁,再也没有人可以走出去。 叶之秋的表情寒冷如冰,死寂一般地看向被自己一掌拍飞的楚炎凉,口中连道三声好字,一步步紧逼,提着楚炎凉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那双深邃如浩瀚星辰的眼眸死死盯着他渐渐无神的双眼,“小子,你真是很有趣呀,竟然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你的朋友,我真想要为你鼓掌,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杀死你。” 叶之秋恶狠狠地说着,楚炎凉却不为所动,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叶之秋之前的那一掌用足了力气,哪怕自己用双手削减了一部分力道,可仍旧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当自己再一次撞上墙壁的时候,楚炎凉很清楚听见了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现在只要他开口,一定会有无尽混杂着脏器碎片的血沫从嘴里喷出。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叶之秋说道,右手已经高高抬起。 要死了吗,楚炎凉在心底说道,嘴角却是一笑,这一笑顿时牵扯了内伤,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毁灭的手掌距离自己的头颅一点点逼近,如果我死了,会有谁为我哭泣呢?静儿会,北惊风老师或许会眼眶微红吧,那么兰若语呢,若语会吗? 楚炎凉想着,他没有看到山石崩塌后兰若语脸颊上的两行清泪,所以他不知道,他现在只能希望叶之秋给他一个痛快,让自己的死没有任何痛苦。 “呼,”呼啸生风的手掌停留在楚炎凉脸颊一寸的位置,不过那凌厉的掌风还是震得楚炎凉脸颊生疼。 “不,我现在还不能杀死你,”叶之秋狞笑着,“如果你死了,就没有人继续陪我了,对,我要你继续活下去,和我一起永远活下去,”叶之秋从楚炎凉的身边离开,哈哈大笑着,他再看向楚炎凉的表情已经没有了杀意,而是戏谑。 你不是要把我和你自己困在这里吗,现在你如愿了,你以为我会杀你,放屁,我才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简单,我要你活下来,在未来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岁月中陪伴着我,和我一起感受孤寂深渊的痛苦,唯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绝望,后悔自己今日的这个决定是多么愚蠢。 听了叶之秋的话,楚炎凉没来由的长舒一口气,他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他根本不想死,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弄明白,还要许多人要去守护。 “小子,你给我好好活着,不要妄想在我不允许你死的时候自杀,你应该相信我的手段,只要我不让你死,你永远也不会死,你明白吗?”叶之秋狠狠说道,说完后走到那半截石碑前,一个呼吸后,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就像他出现的时候一样诡异。 见叶之秋消失,楚炎凉才使用内视术,观察身体的状况,令楚炎凉有些诧异的是,自己身上不过是骨头有些骨折,休养几天就好了,并无什么大碍,至于为什么自己一说话就会吐出血沫,那是因为对方的一掌,将自己的内脏震伤,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楚炎凉艰难地直了身子,盘膝而坐,开始收敛内息,治疗内伤,他不明白未来的日子是什么,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和叶之秋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到另外的修行者到来后,自己才能夺舍出去。 可是看着眼前已经塌陷的唯一入口,楚炎凉无奈苦笑,自己料到了开头,却没有想到结局,他完全没有想到叶之秋竟然没有杀他,而是放任他活下来,这或许是楚炎凉唯一的机会。 “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魔种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过话语比之此前虚弱了许多,显然也是受创不轻。 “什么事情?”楚炎凉一边疗伤,一边问道。 “这个山主的分身,除了肉身的实力强大之外,几乎不会任何秘术,”魔种说着,“我十分怀疑,这个分身应该是不完整的,或许我们会有出去的希望。” 楚炎凉在心中细细回想,过了半晌后,他发现确实如此,在之前的战斗中,这个山主的分身采用的进攻方式,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单纯的近身攻击,而没有使用任何秘术,楚炎凉相信,如果这个分身拥有山主的全部能力,他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是他的对手,”想通了其中的关系,楚炎凉还是苦笑摇头。 “你只是现在不是他的对手,”魔种笑着说道,伸手指了指墙壁上的那些剑痕,“你看见那些剑痕了么,那是山主曾经布下的结界,每一道剑痕都拥有独特的神韵,只要你将这剑痕上的剑意学会,并且融会贯通,我想你离开这里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真的?”楚炎凉的眼睛蓦然一亮,看向眼前环绕一圈的满室剑痕。 “这只不过是我猜测,”魔种的一句话顿时又让楚炎凉偃旗息鼓,“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参不透剑意,或许你真的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明白了,”楚炎凉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坚定,既然这是唯一脱困的办法,那么不惜任何代价,他也要参悟墙壁上的剑意,然后逃出生天。 这般想着,楚炎凉已经将身子挪到了最近的墙壁旁,仔细打量着墙壁上的剑意,入定一般,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空间之中,唯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空间。 “嘿嘿,竟然妄图参悟那些剑意,”半截石碑内的叶之秋嘲笑道,“这墙壁上的剑意俱是那个本我当年用莫大威能篆刻而成的,就连我都无法参悟走出结界,你这小娃娃竟然还妄图参悟,简直是痴心妄想。”说完这句话,叶之秋似是不屑般,再次陷入了沉默。 洞穴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头顶上那方不大的洞窟,向内里映照出乳白色的光芒,不过楚炎凉坐在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在那个幽寂的角落里,楚炎凉正尝试着,参悟连叶之秋花费百年都无法参悟的剑意。 第207章 :剑的世界 墙壁上的刻痕就在眼前不时闪现,尽管它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在楚炎凉看来,这确实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在他的仔细观摩下,墙壁上的剑痕在眼前不停地变幻,那些变幻似真似梦,在楚炎凉的眼前重新排列,形成全新的组合。随着剑意的排列,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墙壁之上乍然浮现,令楚炎凉眼睛微微一疼,连忙避过。 “不要避开这些剑意,而是要想着如何去接纳它,唯有这样,你才可以真正理解,真正走出这里,”魔种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不容置疑。 楚炎凉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二话不说就照着魔种所交代的去做,他重新直视那些凌厉的剑气,和它正面碰撞着。 眼睑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可是楚炎凉没有闭上双眼,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一定要亲手抓住。 剑气在周身循环,每一下都仿佛在身上挖出碗口大的创口,令人疼痛难忍,楚炎凉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抬起头,目光已经被汗水浸湿,眼前一片模糊,可是他依然在拼命忍受这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他不甘心自己无法领悟,他要走出这里,离开这个恶魔。 “轰,”正在楚炎凉的意识逐渐坚持不住,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是,这是哪里?”楚炎凉茫然地看着周遭的景色,天空中那些断裂的剑骨让他知道,这里是他的内心世界,可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在断裂剑骨的不远处,悬停着无数把利剑,这些利剑又=有长有短,一眼望去竟然玩不到边际,怕是不下十几万把。 “这里就是石壁上的剑意,不过是完全具象话的剑意,你面前的每一把剑都是一道剑意,可是真正能让你走出结界的只有其中一把,这完全需要你的感悟和一丝运气,才可以成功,”一个苍老空灵的声音突兀在楚炎凉的耳边响起。 “这是山主的声音,”楚炎凉又惊又喜。 “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唤醒我的,我似乎已经沉睡许久了,不过你是百年来第一个唤醒我的人,”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一个让你走出结界的机会,你要做的,就是从这数十万把剑中找到那柄唯一对你有帮助的,唯有这样,我才会能让你出去。” “记住用心去感悟,用意去通灵,唯有如此,你才能找到你心中所想的,”那个苍老的声音话毕,终于消失不见了。 “看来那个就是剑意上的灵了,”魔种感叹一声,“连一道剑意都能产生灵,看来你口中的那个山主真的是个通天彻地的修行者呀!” “那是自然,”楚炎凉说道,可是当他看向眼前的茫茫剑海时,顿时摸不着头脑,数十万把剑在他的眼前不时晃动,还会不停改变方位,这让他怎么去寻找那把解开结界的钥匙。 “你之前也听他说了,靠普通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唯有用心去感悟,用意去通灵,方能寻到,”魔种说道。 “话虽说如此,可是真的需要这般去做,还是有些难度的,”楚炎凉撇了撇嘴,无奈道。 “那就耐着性子去摸索,反正你的时间很充足,”魔种笑着。 “我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楚炎凉急道,“我要立刻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既然知道如此,那就去做吧,我看好你哦,”魔种说完,便消失在他的心之海洋。 “唉,”楚炎凉重重叹息一声,“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才行呀。” 楚炎凉想完,一步走出,走进了剑的世界。 …… …… “兰若语,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管楚大哥了,”一边走着,余魅紧紧跟在兰若语的身后,急急问道。 兰若语没有回答他,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当他们终于回到那个一开始的林地时,兰若语看了眼天空,转过身对着余魅说道:“我要去趟倾城山,我要去找山主。” “可是山主已经去国游历了,你未必在倾城山找得到他,”余魅说道。 “既然山主不在,我就去找倾城山的教习,他们终归是有办法的,”兰若语自言自语道。 “如果这些教习也没有任何办法呢?”余魅干脆坐在池水边的一块巨石上,上下打量着她。 “不,不会的,”兰若语浑身颤抖着摇头,“如果倾城山没有任何希望,我就回门派,我去求师傅,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出楚炎凉的。” 余魅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少女,随手摘了一棵青草叼在嘴中,“或许我们所有人都救不了楚大哥。”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为了救我们才被困在洞穴里面的,你忘了吗,”兰若语大步走到余魅的身前,将他一把揪了起来,怒目而视。 “我知道,楚大哥是为了救我们,可是你难道不认为他是需要我们更好地活下去吗,”余魅耐心解释着。 兰若语怔怔着放开了余魅的衣领,呆呆地走到一边,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 “你们怎么只有两个人出来了,楚炎凉呢?”一个浑厚的声音出现在林地之上,余魅和兰若语警惕回身,一身劲装的唐煌正站在他们身后。 唐煌自他们重新穿过结界回到密林之后,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直都躲在暗处,目睹了楚炎凉和余魅的打斗,目睹了他们走入洞穴之中,就等着他们出来,带出天书,自己好出手抢夺,可是现在只有兰若语和余魅走了出来,楚炎凉去哪了,这是唐煌最疑惑的,于是他毫不顾忌地走了出来。 “唐煌,”兰若语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书呢,在你们谁身上?”唐煌的目光阴沉下来,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原来你就是号称年轻一辈修行者的第一人,唐煌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余魅笑着说道。 “别和我嬉皮笑脸,认为这样我就不敢杀你们了吗,我再问一遍,天书呢?”唐煌又问了一句。 “你不会想知道的,”兰若语摇了摇头,“天书和楚炎凉都被困在山洞里了,而且可能永远都无法出来了。” 第208章 :心、意、剑 “你这话是何意思?”唐煌不解道,“什么叫楚炎凉和天书都出不来了,你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余魅看了兰若语一眼后,轻轻叹息一声,见兰若语并没有解释的心情后,便将此前在山洞中发生的事情悉数说出,不过他并未说出叶之秋是山主分身的事,毕竟唐煌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他可不想透漏出山主分身的消息,把唐煌吓怕了。 “你是说,你们在洞穴里遇见了一个自上古之时就存在的大修行者,他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被困在了洞穴内,楚炎凉是为了救你们,才甘愿被困在里面的,”唐煌抚摸着额头,显然他也是知道上古时期之人的,知道这群人能活到现在,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根本不可能是他们这些修行者可以对付的。 “没错,”余魅点点头,“而且洞穴唯一的入口已经被封闭了,我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可以重新进去。” “唐煌我求求你,我知道你想要的一定是天书,只要你帮帮我们,帮帮楚炎凉,我们把天书给你又何妨,我只要楚炎凉好好活着,”兰若语跑到唐煌的身前,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毕竟楚炎凉现在生死未知,很可能已经死了。 唐煌沉默不语,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无奈说道:“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如果情况真如你们所说,仅仅单纯依靠我们的实力,恐怕并不是那个叫叶之秋的对手,就算我们能开辟出一条新的通道进入洞穴中,我们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可能,不可能,”兰若语拍打着唐煌的劲装,“你不是唐煌,你不是荒原第一人吗,怎么会没有办法,你的青狼卫呢?” 唐煌双手张开,任由兰若语哭着发泄出自己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唐煌才发觉自己的渺小,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还无法毁灭和拯救所有人。 “抱歉,”唐煌说道。 兰若语止住了嚎啕大哭,但还是在轻轻啜泣着,她的目光在唐煌和余魅的身上扫过,“如果你们都没有办法,我就去找老师,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疯了,难道你想弄得天下皆知吗?”唐煌一把拉住她的手。 “就算天下皆知又如何,”兰若语冷冷地看着唐煌,“在你的眼中,恐怕楚炎凉根本没有天书重要吧,就算他死了又与你何干,你心中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可是我不同,是他带我来到荒原,并且一路来一直保护我,现在他面临生死之危,你叫我如何冷静,如何放弃。” 兰若语的一番话说得唐煌哑口无言,他根本不知道楚炎凉对于兰若语来说如此重要,重要到就连他心中都产生了一丝嫉妒。 “那你有没有想过,荒原距离大汉有多远的距离,等拉着你老师回来的时候,楚炎凉都已经死透了,”唐煌冷静说道,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唐煌打断了兰若语,“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静静等候,等候楚炎凉从洞穴中走出来。” “可能吗?”余魅吃惊道,从叶之秋的手中活下来,他想都不敢想,特别是见识了对方的强悍实力后。 “这是如今唯一的一个方法,”唐煌已经寻了块池边的干净石头坐了下来,眼睛紧盯着瀑布的那个漆黑洞口,缄口不语。 兰若语看着两人都坐了下来,十分不甘心,可是她没有任何方法,于是她也只好坐了下来,安静且焦急地看着那个深渊一般的恐怖地方。 …… …… 重新回到楚炎凉的内心世界,数十万把大小不一,长短不一的剑悬停在他的身前,想要单纯靠寻找,找到那柄唯一的剑,简直是大海捞针。 用心去感悟,用意去通灵,这两句话说得简单,可是真的想要实施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楚炎凉走过一柄柄长剑,可是那些剑就如同俗世中寻常利剑一样,除了冷冰冰的颜色,根本没有任何独到之处,更别提想要找到唯一那把带着剑意的剑了。 “你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是没有多大作用的,”魔种的声音重新响起,“只会浪费你的时间罢了。” “那我要如何去做呢,”楚炎凉焦急问道,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去消耗了。 魔种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必须放下心中所有的牵挂才行,不然有太多凡尘俗世干扰你的思维,你就算一百年也找不到。” “恐怕我做不到,还有许多人在等我出去,我一定要尽快找到那柄剑,”楚炎凉急道,终于停驻下脚步,盘腿坐下。当他坐下的时候,周围那些残破的剑骨突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似乎是在兴奋。 “有办法了,”魔种见到这种突变突然内心一喜,一个主意已经涌上心头,“你可以将这数十万把剑完全融化,重铸在剑骨之中,这样的话,那唯一的一柄剑就会暴露出来了。” “确实是个好主意,”楚炎凉内心一喜,张开双手,引动周围的长剑,那些长剑感应到他的召唤,开始纷纷颤抖,竟似在和楚炎凉的元气做着最后的斗争。 “这是怎么回事?”见那些长剑都只是颤抖,却没有一柄听从他的指令,楚炎凉微微诧异。 “这些剑上都有山主残留的烙印,所以想要驱使它们可不容易,”魔种只是一眼就瞧出了问题的关键。 “是吗,”楚炎凉微微一笑,“那么只要将山主的烙印洗去就可以了咯,”楚炎凉说完,更加浑厚的元气朝着那些长剑席卷而去。 魔种笑道,“不错,这些烙印过去了千百年,早就已经剩不下多少了,如今只要你使用庞大的元气将它洗刷,你一定可以找到那柄剑的。” 楚炎凉听罢,他的心沉静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对付山主留下的烙印,仿佛已经看见了悟透剑意的办法,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即将走出结界的那一刹那。 第209章 :风雨欲来 已经过去了五天的时间,可是楚炎凉洗去的烙印还不足万一,如果山主的烙印是那么好洗去的,那么叶之秋也就不会被困在结界两百多年了。 楚炎凉的心态越来越焦躁不安,越是凝练烙印,他越是明白这件事是多么难实施。每一柄剑的熔炼,都需要楚炎凉使用出平日里四五倍的元气,这对楚炎凉来说是个巨大的消耗,可是他还不得不继续,因为这是他唯一的脱困方法。 “已经五天了呀,”楚炎凉闭上五天的目终于睁开,看着眼前依旧是一片剑的世界,他唯有感叹一声,却无可奈何。 “别急,才五天呢,”魔种在一旁提醒道,手指指向那些剑骨,“你看这些剑骨,已经比你之前凝聚的凝练了许多,我相信当你完全熔炼完所有长剑之后,你的剑骨防御能力,这个大陆上都没有多少人能够企及。” “可是这需要多少年呢?”楚炎凉问道。 魔种沉默,其实心中早就已经知道答案,如果没有任何意外,最少要花费百年,才能将眼前的烙印长剑完全凝练。 见魔种沉默不语,楚炎凉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长剑,楚炎凉从地上站了起来,忽然说道:“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魔种微微一愣,惊讶道:“怎么说?” “你还记得山主虚影所说的话吗?”楚炎凉问道。 山主虚影,魔种努力回想那个苍老且带着孤寂的声音,“记得。” “那个声音曾经说过,这里的每一剑都是墙壁上的剑意投影,与其将这些长剑在体内融化,为何我们不再体外世界感悟,那样不是应该更快吗。”楚炎凉说。 魔种沉吟,随后道:“或许这也是一种方法,可是你不觉得吸收这里的剑意,对你的帮助更大吗。当你的剑骨重新凝聚,大修行者以下境界的攻击,将对你无法造成任何的伤害,你的护体元气和坚固剑骨将会让那些修行者束手无策。如果你放弃吸收,得到的不过是早一点逃离这个宝地,难道你舍得吗?” 楚炎凉听了低下头来,内心似乎在强烈的纠结,得与失,本就是在一念之间。 过了许久,他又重新坐了下来,眼神坚定如磐石,“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会继续待在这里,直到将所有的烙印炼化。” 魔种的嘴角噙着笑,如果他有五官的话,“你能耐下心来,不急于求成就是极好的,在这里多困一段时日也没有什么大碍,毕竟你所获得的一切,都将成为日后你拥有的资本,而这个世界,确实缺少像你这样的人。” “你不必说这些话鼓励我,”楚炎凉重新将眼睛闭了起来,“我当然知道这个大陆的全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唯有强者,才能占据一席之地。当李听安找到证人意图揭穿我,我亮出山主令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权利,是多么地重要。” “你能明白这些,我很欣慰,”魔种继续笑道,“加油吧,努力吧,你会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强的修行者。” “我会的,”楚炎凉沉静说道,漫天的长剑在他的身周围绕,一把把地被炼化,而那些被炼化的长剑,变成一个个的金色小点,汇集在那已经断裂的根根剑骨上,一道道乳白色的新生剑骨,格外的坚固和狰狞。 …… …… 大衍,洛阳城,皇宫之中。 “快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光明大主教的消息吗?”司徒云秦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一袭象征尊贵的龙袍,质问着阶下的闫阔海统领。 闫阔海的额上留下一滴冷汗,恭敬回答道:“回陛下,这一个月以来,臣和洛阳城防军统领袁灿袁统领,从未有丝毫懈怠。” “是的陛下,”年纪五十的袁灿说道,“臣和闫统领已经寻遍了洛阳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商铺,可是根本没有发现光明大主教的踪迹,不是臣等无能,大主教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废物,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司徒云秦暴怒,将手边能抛的东西抛向阶下的闫阔海和袁灿,“朕虽然不是修行者,却也知道一些实力高强的修行者,是可以隐蔽气息的,马上给朕调集一切可以调动的军队,哪怕将洛阳城给我翻过来,也要给朕找到那个大神官。” “是,”闫阔海和袁灿同时拱手道。 “对了,欧阳老先生的伤势好些了吗?”待胸口中的闷气微微缓解,司徒云秦靠在龙椅上慵懒问道。 “回陛下,欧阳老先生的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陛下派出的御医们日夜不停地医治老先生,如今老先生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闫阔海回答道。 “如此就好,”司徒云秦微微点了点头,“老先生是大衍唯一的符师,一切可马虎不得,你一会吩咐御医房,再调派几名御医过去照顾老先生,让老先生尽快回钦天监报道。” “是,”闫阔海点头。 大殿上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冷清地可怕。 “荒原那边的事情处理地如何了,那些战族人离开了吗?”司徒云秦突然问道。 “据最新传回来的战报,那些荒原的蛮族已经在一个月前离开了漠北城,项千秋大将军已经率领着联军驻守在漠北城,可能在月底就可以返回洛阳。” “是吗,”司徒云秦不在意道,挥手道:“项将军就别回来了,还是好好在边境待着吧。” “是,”闫阔海口中应着,心中却思绪万千。项千秋是大衍的军神,也是闫阔海所敬仰的一位老将军,可是陛下竟然在如此危机的关头,让老将军继续驻守在边境,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现今的洛阳,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闫阔海知道,自从陛下弑兄继位以来,并且割让了许多土地给大汉和西魏,已经致使洛阳百姓怨声载道,或许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洛阳彻底混乱的契机。 “既然无事,你们散了吧。”司徒云秦对着阶下两人挥挥手,自己已经在内监的陪伴下转入了内宫,看着那个即将远去的背影,闫阔海没来由觉得,那个背影,真的很孤独呀! 第210章 :灌顶与光明 注视着那个在内监搀扶下离去的背影,闫阔海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颔首叹息,即便他知道这是大为不敬的,可是他终究还是这么做了。 出了天启殿,袁灿和闫阔海并肩走着。 “闫统领何故叹息,难道是为了密宗的那个所谓大主教,如果是为了这个,统领不必着急,我这就调遣所有可以调派的人马,定将那人搜捕出来,”袁灿义正言辞说道,大义凌然。 “我自然明白袁统领的能力,”闫阔海轻声叹道,“只是……”闫阔海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闫统领但说无妨,”袁灿将头小心凑上前来。 “袁统领难道没有发觉吗,”即便他是禁军统领,在宫城之中依然要小心谨慎,自从新帝登基以来,对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无法交心,许多他一手提拔的统领也无法得到皇帝的信任,故此宫城之中耳目众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在有心人的耳中。 这些密探无孔不入,就算是闫阔海也是不得不小心谨慎。 “陛下老了,”过了许久,闫阔海才从口中小心说出这句话来,可是听在袁灿的耳中,却不易于晴天霹雳。 “统领说的什么胡话,我就当你从来没有说过,”袁灿一甩袖袍,对着闫阔海冷哼了一声,显然是愤怒闫阔海竟然敢在宫城之中,就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袁统领息怒,”闫阔海一把拉住袁灿,对他接着说道:“自从新帝登基以来,我大衍朝处处受制,那作威作福已久的大汉朝就不必多说,现在连西蛮小国也蹦跶到陛下的头上,可是陛下做了什么,为了息事宁人,将五六座城池拱手相让,你我作为前朝的老臣,难道不觉得寒心吗?” “闫统领,你绝对你有资格说这些话吗?”袁灿不屑说道,“当初陛下还是宁安王的时候,你当时作为洛阳宫城的禁军统领,你在哪里,还不是静观其变,坐等升官发财。” “你也不是一样,”闫阔海的老脸一红,指着袁灿骂道:“我倒想知道,汉朝的五百莽荒骑是怎么进入宫城之中的,你敢说你就一定是清白的。” 袁灿的脸颊涨得通红,“你,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清楚,我们本是一条黑船上的乘客,现今天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谁也说不准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为了我们今后的光明未来,难道不应该站在同一阵线上吗?”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袁灿泄气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们需要暂缓搜寻大主教的任务,或者说,放弃搜寻大主教的任务,”闫阔海认真说道。 “闫统领,你这是公然的欺君之罪呀!”袁灿哑然。 “不,这恰恰是最好的一步棋,”闫阔海微笑着,“大主教是密宗百年难遇的大修行者,就算我们找不到他,我们也有在陛下面前搪塞的理由,可万一我们找到了大主教呢?” 闫阔海冲着袁灿挤了挤眼睛,袁灿何等老谋深算,自然一看便知,恍然大悟,“如果我们找到了大主教,那么大汉和大衍必有一战,如果战争爆发,战败的一定是大衍无疑,而我们一个身为洛阳城城守统领,一个身为禁军统领,首当其冲将会受到波及,到时候可就不是丢官卸职,而是有性命之渝了。” “袁统领不愧是袁统领,闫某一点就通,”闫阔海露出满意的笑容,“与其如此,还不如放任留之,想他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闫统领果然也是狡诈如狐,令人不得不佩服呀,”袁灿奸笑着,能成为洛阳城的城守军统领,依靠的可不仅仅是过人的武技,还要有一颗懂得变通的心。 两人发出低低的奸笑声,可是洛阳城太大,并没有人听见。 …… …… 青龙街,青龙巷,书画店。 “老师,该去打水了,”一个清秀的声音将闻瀚海从睡梦中叫醒,揉捏着惺忪的睡眼,闻瀚海无奈起身,走到书画店的后院,那里正好有一眼水井,而在水井旁,是一整套打水的工具。 将水打上来后,闻瀚海将打满的水桶放在灶台边上,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的美丽少女忙忙碌碌。 这已经是他在书画店的第二十七天了,在青龙街的街坊邻居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少女收留的可怜老头,可是只要他和少女才明白,他是密宗的光明大主角闻瀚海。 “今日又是青菜肉丝面吗?”闻瀚海苦着脸,极不情愿地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面,口中吐露出不满,手中却不紧不慢,捏起一双筷子,大口大口吞咽着。 司徒静的手中也端着一碗同样的面,看了一眼老人,顿时不悦道:“爱吃不吃,不吃你自己做。” 司徒静说完,闻瀚海顿时偃旗息鼓,根本不敢多言,只能坐在木桌旁,安静吃完这碗面。 整个场景看上去颇具有喜感,明明自己是司徒静的师傅,可是为什么自己反而更像徒弟呢,闻瀚海不解。可是他竟然发现自己喜欢过这种生活,是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吃过这么清汤寡水的食物了,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对着自己大声大吼,可是眼前的少女敢,不但敢,还敢做,看之前让闻瀚海去打水就知道了。 老老实实的吃完这碗面后,闻瀚海沉默了,因为少女率先沉默。 “已经二十七天了,你什么时候教我那神奇的光明秘术?”司徒静芳唇轻启,试探问道。 闻瀚海听了微微一笑,“那,明天的早饭……” “给你多加一个荷包蛋,这样总行了吧。”司徒静没好气道。 “这还差不多,”闻瀚海满意点头,哈哈大笑。这一幕要是落在认识老人的眼中,怕是要惊掉下巴,什么时候,密宗的光明大主教,只要一个荷包蛋就可以将密宗的秘传光明之术传给外人了。 可是闻瀚海不但要教,还要交个彻底。 “之前的二十七天,我一直都在观察你,观察你到底适合修炼何种秘术,”闻瀚海娓娓说道,“你体内因为存在其余流派秘术的关系,想要学会最纯净的光明秘术已经不可能了,我只能将一些特殊的秘术传授给你,希望你能学会。” 司徒静将木桌移开,点了点头。 闻瀚海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大放光明。司徒静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光明手指,忍不住想要靠上去。 闻瀚海似乎看穿了司徒静的心思,笑着道:“没事,靠上来吧。” 于是,司徒静也学着老人,伸出了一根手指,和那根大放光明的手指挨在一起,刹那间,前所未有的感觉袭上心头,一股庞大的光明之息席卷司徒静的身体。 “想要短时间内学会我光明教派的秘术是不可能的,”老人说着,“我时日无多,现在将这些光明之息以灌顶之术传给你,待你自行领悟后,可成为我密宗新一任的光明大主教。” 司徒静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些汹涌而来的纯净光明深深震撼着她,她十分清楚这份力量代表着什么,拥有了这些后,她将成为新的光明。 第211章 :烛光下,三人对坐 汹涌澎湃的金色线条洗刷着司徒静的每一条脉络,这是光明大主教闻瀚海的灌顶之术,足以在短时间内,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 而当司徒静完全接受这份光明后,她将成为新的光明。 灌顶之术一直从白天持续到了中午,当闻瀚海放开了那根大放光明的手指后,垂垂地瘫倒在椅子上,整个人虚脱一般。这种灌顶之术最是损耗人的精力,一般只会在前任光明大主教濒死之时,才会传给下一任光明,可是老人还活的好好的,灌顶也就变成了拔苗助长。 可是老人不能再等了,虽然他现在未死,可并不代表他今后不死,没有借到皇级天盘,没有推演未来的能力,老人似乎已经看见了即将崩毁的大陆,他需要在这个时候,在大陆上留下一个传人,来继承他的衣钵,替他看着未来所发生的事。 “呼,”司徒静也是大口喘着气,那些澎湃的光明之力和以往她掌握的秘术完全不同,毕竟这是密宗百年难遇的光明大主教传授给她的。 “现在,能先吃饭吗?”闻瀚海挣扎着说道,待看到司徒静点头后,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对着司徒静伸出一根手指,不好意思道:“就像一开始说的,我要一个荷包蛋。” 司徒静笑了,闻瀚海也笑了,书画店笑了,整条青龙街都笑了。 …… …… 又是清汤寡水,不过比之早晨不同的是,闻瀚海的那碗面中多了一个色香俱全的荷包蛋,看闻瀚海吃的喷香的模样,就知道那个荷包蛋在他眼里,完全可以和任何美食珍馐相提并论。 “司徒静,你在吗?”书画店的木门被蓦然推开,一身青衣的柳小草迈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在木桌另一边,低头吃面的老人。 “这位是……”他支支吾吾着,尽管不是修行者,但他亦从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味道,那份恐怖令他不寒而栗,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来了,吃面吗?”司徒静没有抬头,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个座位对柳小草说道,“如果你也要吃的话,我去给你弄一碗。” 柳小草犹豫着,前段时间洛阳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柳小草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光明大主教竟然在司徒静的书画店里,这结果令他诧异,于是他挪移着,想要向着店外走去。 “坐下,吃面,”闻瀚海只说了这四个字,于是那挪移的犹豫脚步戛然而止,柳小草硬着头皮,安静坐在老人的侧面,不敢言语。 当又一碗青菜肉丝面上桌之后,柳小草并没有第一时间端起碗来,而是歪过头不时打量着那个老人,小心问道:“您,您真的就是那个……” “你猜的不错,我就是密宗光明大主教闻瀚海,”老人淡淡说道,放下空无一物的大碗,打了个饱嗝,浩瀚如星辰的目直视着柳小草,令柳小草一阵失神。 听闻瀚海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后,柳小草反而松了一口气,他重新看向司徒静,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老人咧嘴一笑,和司徒静对视一眼,“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有兴趣听吗?” “有,当然有,”柳小草搬着凳子坐到闻瀚海的对面,洗耳恭听。 当闻瀚海讲完他们的故事时,已经快要到黄昏了,可是柳小草似乎意犹未尽,对着司徒静喊了一声,“晚上我就不回去了,你再给我弄碗面吧,我不嫌弃的。” 司徒静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依照他的吩咐去了。 “你是个很有趣的少年,”老人说道。 “你也是个很有趣的老人,”柳小草也说。 洛阳的傍晚总是热闹夹杂着静谧的,热闹的是洛阳城的主大街,那里酒楼、饭馆、青楼密布,你可以找到任何花费银子的地方。而静谧的,自然就是这青龙街,一到黄昏后,这条街上的所有书画店就会像约定好的那样一齐关门,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只要照做就行了。 闻瀚海将每一块门板小心地安嵌进门框中,柳小草看了好笑,什么时候光明大主教也要做这些粗活了。 闻瀚海自然看见了柳小草的神色,微微有些怒道:“你不必嘲笑我,因为你也有事情要做。” 闻瀚海话音刚落,司徒静就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交到柳小草的手中,柳小草抬头看了看那块抹布,又看了看司徒静,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洗碗去,”司徒静嫣然一笑,顿时令柳小草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口中一大堆反驳的话语登时重新咽回肚子里,只好委屈地接过那块抹布,向着厨房走去。 闻瀚海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大笑,司徒静却突然指了指他,“你,铺床去。” 这一次轮到闻瀚海满腹牢骚,柳小草在厨房看得好笑,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一个少女能同时指挥密宗光明大主教和暗堂少主吧。 碗也洗净,干净的被褥也已经铺好,三个人重新坐回到那张木桌前,木桌的正中央,点着一根寸许长的蜡烛,照亮这不大的空间。 幽幽的烛火晃动,晃得人心中烦躁。 “这么说来,司徒静已经是您的弟子,传承了您的一身衣钵咯,”柳小草的脸上满是羡慕,“我怎么就遇不上这种好事呢,到现在还是个武人,连修行者都算不上。” 闻瀚海撇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不适合做修行者,除非有人肯愿意给你换骨洗髓。” “我知道您说的都是对的,我也找不到可以为我换骨洗髓的高人,”柳小草落寞道,旋即释然笑道:“管他的呢,就算不能成为修行者,我还不是活到了现在的年纪。” 闻瀚海听罢微微一笑,似乎感叹少年心性宽大,“你能明白就是最好,人最怕的就是有牵绊,”老人说着,不禁想起了自己。 “或许这份羁绊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我们应该加倍珍惜才对,”久久没有开口的司徒静说道,却令在场的两个人同时一愣。 “对,司徒静说的很对,”老人抚掌,赞许地看向她。 那你的羁绊又是什么呢,柳小草看着司徒静在心中想着。 幽幽的烛火晃动,映照在柳小草的侧脸,逐渐熄灭了。 第212章 :卜卦 蒙蒙的细雨在天空中缠缠绵绵地洒向大地,将整座洛阳城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天气中。 这时候的洛阳是最好的,无论是各种美味水果的成熟期,间或是那些青楼中最好的姑娘们,在这个季节也是最勤快的。 春天总是如此,虽然慵懒,但是充满勃勃生机。 洛阳城的宫城之中,早朝已经散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却蓦然出现在了层层的宫闱之中,那是一个老人,已经伤愈的欧阳正华老人。 欧阳正华老人目视着眼前的那栋高大建筑,大大的“钦天监”三个苍劲有力的篆字牌匾,高高悬挂在那栋建筑的正中央。看着那三个大字,老人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肃穆,因为这三个字,是钦天监第一任监正符师所提的,而那个人,也是太祖皇帝时期,伴随在太祖皇帝身侧的英雄人物。 踏上熟悉的台阶,一队禁军正守候在大殿的正门,他们警惕地看着老人,手中的长戈散发出亮银色的光芒,待他们看清来人是欧阳正华时,脸上的警惕才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一抹发自内心的尊敬。 朱雀街的那一战,在洛阳,乃至大衍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所有大衍的百姓第一次认识到欧阳正华的存在,连带着他孤身对抗密宗光明大主教的光辉事迹,已经有阡陌中的说书先生,将这段故事传的神乎其神,令人神往。这些宫中禁卫们虽然明白事实的真相,于是对于这位垂暮的老人更加发自内心的尊敬。 “原来是欧阳老先生,老先生的身子好些了吗?”一名禁卫担心问道。 欧阳正华笑了笑,对着禁卫们摆摆手,和煦道:“已经无碍了。” “老先生是国之栋梁,可以定要爱惜身体呀,”另一位禁卫补充了一句后,让过身子,给欧阳正华让开了一条道路。 欧阳正华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后,向着大殿的内里走去。 看着老人的背影,禁卫们叹息一声,正是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肩上背负的东西似乎过于沉重了。 …… …… 钦天监是大衍太祖皇帝在开国是创立的职司,主要作用是用来观察天空的星辰变化,斗转星移,并且由最有学识的人来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计算王朝中发生的各种大事,譬如世子的确立,职位的升降,王朝的未来。 欧阳正华是大衍的第十五位钦天监监正,也是唯一一位历任三朝的老监正了,自厉帝之始,欧阳正华便掌管着钦天监,掌管着皇级天盘,这个决定大衍两百多年命运的算盘。 皇级天盘,顾名思义,那是皇室御用的算盘,是在大衍开国至极,太祖皇帝早钦天监府邸,以青田、白玉石各五万块铺就上千根算畴,以太祖皇帝偶然间得到的开星光盘放置在算畴的中心,花费五年的时间打造而成,是大陆上最巨大,也是最精准的天盘。 从皇级天盘算出来的结果中,最著名的或过于诸王之乱,早在安帝在位时,皇级天盘经过运算,得出了这个结果,当时的大衍,国泰民安,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王侯作乱的痕迹,安帝闻之大怒,将钦天监封闭,称其为祸乱之星。 安帝崩后,顺帝继位,依然如此,后经历厉帝,直到献帝登位不到五个月,诸王作乱,分裂出现在的乱世诸国,于是钦天监重新得到重用,欧阳正华重新回到监正的职位。而钦天监恢复作用后,欧阳正华曾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殿中,运用皇级天盘推演变化,这一番推演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欧阳正华从钦天监中走出,献帝派内监前来询问结果,欧阳正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疲惫的脑袋后,促然昏倒。 之后的故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大陆上的战争愈演愈烈,大衍的王权也已经彻底丧失,天下四分五裂,乱世随之开启。 欧阳正华推开大殿厚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那巨大的皇级天盘,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庞然大物,可是每一次看见,老人都会感叹前人的智慧确实是现在的人所无法比你的。 那上千跟算畴组成的石柱,因为保养十分良好的缘故,即便是过了两百多年,依然没有任何损耗。 在这上千根算畴的最前段,是一个高有丈许的高台,那上面放着一个形似球形的模型,在那个模型的面前,老人更像是一只小蚂蚁,老人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这个球形的模型就是开星光盘,也是决定了大衍未来的光盘。 老人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那方圆球,内心充满震撼,他的手指轻轻触摸在星盘的表面,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闻瀚海口中所说的那个扰乱天下的天煞孤星。欧阳正华摇头,难道现在的大陆还不够乱吗,就算天煞孤星出现了又能如何,什么天崩地裂,恐怕都是闻瀚海想要借皇级天盘的一面之词。 欧阳长华长叹一声,双手无力地支撑在星盘旁边的汉白玉栏杆上,此前在朱雀街的伤势依然没有彻底根除,只要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了什么程度,这是任何的良医良方都无法拯救的。 凭栏望,叹息一声,被惆怅,或许这便是欧阳正华心中唯一的念想,当自己得知自己成为钦天监监正的时候,自己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野望,可是当他上任的时候,他才得知原来钦天监早就在安帝的时候便被封闭,等待他的不过是无所事事的生活,可是等到钦天监解封,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他已经无力为这个大厦将倾的帝国多做些什么了。 “唉,”欧阳正华叹息道,看向皇级天盘的双眼无比坚定,“看来是时候为帝国做出最后一次推演了,”他这般说道。 欧阳正华走到星盘旁,双手在虚空中连点,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静止在原地的星盘竟然自顾自地旋转起来,那上千根算畴组成的石柱迸发出银白色的光彩,将整个钦天监大殿笼罩。 第213章 :异兆 老人的背影像山岳般矗立,背脊绷得笔直,仿佛只要轻轻一拉就会碎的四分五裂,头顶上的星盘在高速的旋转着,身后的上千根算畴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将这座大殿笼罩。 “是什么,是什么?”欧阳正华的口中随着星盘的旋转不停的念叨着,他的神色焦急,恨不得下一秒就立刻得出答案。 旋转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可是什么都没有出现,星盘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头顶上没有出现哪怕一颗星。即便是在早晨,可是钦天监的职责就是从这片雾蒙蒙的头顶世界,发现那些不容易被世人所发现所了解的东西,这便是是星算家们和普通人的区别。 可是现在,就在洛阳城的上空,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出现,这在以往历代钦天监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是在那个被封闭的黑暗岁月,洛阳城的上空起码还有几颗昭示不详的暗星涌动,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 欧阳正华老人的脸上除了苍白还有苍老,他从未想过自己成为钦天监监正以来,会遇见这么诡异的事情,只有一种解释可以解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洛阳乃至于大衍,已经被上天抛弃,成为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国家,距离灭国之日也已经不远了。 “轰,”欧阳正华身后的上千根玉石算畴轰然迸裂,没有任何预兆,全部崩断在欧阳正华的眼前,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布满了一片白色的粉尘。他提起袖子,捂住口鼻,空气中的味道十分难闻,充斥着石屑粉末的味道,那些粉末洋洋洒洒,将整座大殿染成一片洁白。 “老师,出了什么事了?”年近中年的男人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满殿的玉石粉末,以及在粉末中瘫倒的欧阳正华。 “老师,老师!”男人一声惊叫,连忙跑到欧阳正华的身侧,将老人轻轻扶了起来,对着他急切喊道。 欧阳正华似乎有些回过神来,看了眼眼前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张永年,从他的怀中站了起来,老人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抬起头看着那方星盘,丈许的星盘表面此时已经布满了丝丝裂痕,触之击溃。 “完了,大衍两百余年的基业算是完了,”欧阳正华不时嘟囔着,充满着沮丧。 “老师你在说什么呢,大衍怎么会完了呢,”张永年焦急问道。自己不过是在钦天监的偏殿中整理文书,没想到听到正殿一阵轰鸣,走进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师。 “不,你不懂,”欧阳正华看着他,脸上满是惊恐,“天象无常,却又必然出现,如若一方天空没有天象浮现,那么灾厄,也将在短时间内降临。” “老师,您的意思是,你没有看见洛阳城上空的天象?”张永年惊愕道。 “不错,”欧阳正华说道,看了眼张永年,对他说道:“也别想着继承我的衣钵了,赶紧去离开这里吧,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 “老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难道愿意跟随您学习,便是觊觎您的位置吗?”张永年急道。 欧阳正华呵呵一笑,拍了拍张永年的脑门,甚是满意。 钦天监众多官员中,自己唯独看中了张永年,并且收其为弟子,本意是将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传给他,可惜,皇级天盘损毁,怕是钦天监也已经名存实亡了。 “你一直都是特别令我放心的弟子,等我死后,你也将成为钦天监的新一任监正,”欧阳正华笑着说道眼瞳中满是慈祥,“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皇级天盘已经毁了,钦天监也已经名存实亡了,你怪老师吗?” “怎么会呢,”张永年认真说道,“弟子一身本事都是老师传授,弟子怎会错怪老师。” “欧阳老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一队禁军赶到了这里,看见了眼前震撼的一幕。 “正如你们所看见的那样,皇级天盘已经毁了,我也不是钦天监的监正了,钦天监已经完了,”欧阳正华说完,大踏步向着殿外走去,留下一整列的禁军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 …… 青龙巷,书画店。 柳小草已经在很早的时候就离去了,闻瀚海做完今天司徒静安置给他的活后,便是如一块石头般坐在一边,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你在看什么呢?”这已经不是司徒静第一次询问了,可是闻瀚海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样的,“我在看星星,”老人说道。 要不是知道老人身为密宗的光明大主教,司徒静一定会认为老人疯了,大早上哪里来的星星可看。 每当这个时候,闻瀚海都会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 可是今天似乎不一样,闻瀚海怔了怔,旋即对司徒静笑道:“我或许该走了。” “走,”司徒静一愣,“去哪里?” “去做我未完成的事情,”闻瀚海说道,从椅子上起身,向着店门外走去。 直到这个时候,司徒静才直到老人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走了。 “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你还没有教会我怎么使用这些秘术呢?”司徒静凝视着老人的背影,突然心中生出些许不舍,这二十八天的相处,表面上自己对老人爱答不理,可是自己似乎习惯了老人在的日子。 闻瀚海的嘴角咧开了一条缝隙,“那些秘术你以后自己会领悟的,我能交给你的已经你已经全部学会了。” “可是……”司徒静还想说什么。 “没事,我只不过听到了一些动静,想要去一看究竟,说不定我晚上就会回来的,”闻瀚海这样说道,却无法使人信服。 “我可以跟着你去看看吗?” 闻瀚海思索片刻,终于说道:“还是不要了,我怕你死在那里。” 老人说完,已经转过身出了店门,留给司徒静的,是一个苍白的背影。 老人离去的时候没有回头,只是朝着司徒静扬了扬手,很洒脱呀,司徒静心中想着,当她再看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214章 :归去来兮 “欧阳老先生,钦天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上千根玉石算畴会无故崩坏,为何皇级天盘会出现裂痕,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天启殿中,司徒云秦焦急地询问着。 钦天监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皇帝不可能不被惊动,所以司徒云秦在第一时间将欧阳正华召集到天启殿中仪事。 欧阳正华站在阶下,神情冷漠,他静静抬起头来,直视着御座上的皇帝,终于开口道:“陛下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司徒云秦继续说道。 “老臣看见了不详,看见了风雨飘摇中的大衍,”欧阳正华直戳了当,却令御座上的司徒云秦心中一惊。 “老先生,这种东西可不是能乱说的,”司徒云秦的脸上满是怒容,“难道你看见了大衍王朝的兴衰?” “不错,”欧阳正华点头道,“老臣确实看清了大衍朝的未来,只不过这一次的异象甚至比安帝时的那一次更加危机。”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老臣什么也没有看见。”欧阳正华的一番话却令司徒云秦摸不着头脑。 “老先生什么都没有看见,为何说大衍朝正处于风雨飘摇中呢,”司徒云秦嗤笑一声,要不是欧阳正华对他还有许多作用,他早就命人把他赶下去了。 “正是因为老臣所有什么都没有看见,老臣才如此断定,”欧阳正华正色道:“陛下应该知道,凡是天象者,无论是白天黑夜,天穹之上必有流行遍布,可是此前老臣在钦天监中推演大衍未来,半个时辰竟是无法在洛阳城的上空窥见一颗星星,此种异象是老臣从未见过,之后算畴损毁,皇级天盘崩溃,老臣更是认为这便是不详之兆。”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司徒云秦从御座上起身,走到欧阳正华的身边问道。 欧阳正华沉默半晌,淡然道:“无解。” 司徒云秦愣了片刻,一边笑着,一边拍打着欧阳正华的肩膀,“老先生,朕从来不认为人的命运是上天注定的,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就算没有星星愿意在洛阳城的上空哪怕待一个时辰,那又如何,这个天下,终究是朕说的算的。” “可是……” “老先生不必多说了,”司徒云秦重新走回到御座边,招了招手,内监早就准备好了解渴的果酒,呈到司徒云秦以及欧阳正华的身边,“老先生尝一尝这果酒吧,是外邦人进贡的葡萄酒,甚是不错。” 欧阳正华没有接过内监递到自己身前的果酒,双目直视着那个只顾着享乐的帝王。 司徒云秦根本没有在乎欧阳正华的目光,而是自顾自说道:“既然皇级天盘已经毁了,那么钦天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这段时间,老先生就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吧。” 司徒云秦说完,将喝完的酒杯放回托盘之上,袖袍一掸,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欧阳正华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失望,无比的失望,这个弑兄夺位的庸才,果然不适合成为一位帝王。欧阳正华也终于明白,在这种人的领导之下,大衍朝的未来,充满了看不见的黑暗。 欧阳正华叹息一声,这声叹息在空荡荡的天启殿上回响,最后逐渐沦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回声。 既然这个国家已经不值得自己去支持了,那么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欧阳正华拂袖走出天启殿,昂首向着宫城之外走去。 …… …… 从青龙街走出来,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这是闻瀚海第一次从青龙街中走出来,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闻瀚海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在人世间。 “是不是觉得人世间还是很美好的,”司徒静清秀的声音从闻瀚海的身后传来,他转过头,然后那个倩丽的影子和他肩并肩站着。 没有在意司徒静为什么会继续跟着自己,闻瀚海说道:“或许吧,至少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是幸福的,可是总要有人去做一些继续让他们幸福的事情,这个世界的罪恶,从来都不只是摆在表面上的,不是吗?” “比如呢?”司徒静问道。 “比如……”闻瀚海哑然,旋即说道:“我要去完成我来这里的使命。” “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认识你,在他们的眼里,你不过是个老人罢了,难道活下来不好吗,非要一心一意去寻死,”司徒静的脸上满是凄然,她似乎已经知道老人的答案了。 “你不会懂的,”闻瀚海微微一笑,拍了拍司徒静的头,抚摸着那洁白如雪的长发,“有些东西,总要有人去做,不去做,死的就不是这么点人了。” 司徒静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老人的背影,“至少在死之前,能陪我吃一碗豆羹吗,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闻瀚海回过头来,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好吧。” …… …… 在熟悉的地方,吃完熟悉的食物,闻瀚海摸了摸油量光滑的嘴,赞叹一声:“确实不错,能在死之前还能品尝到这样的美味,真是值了。” “看来我又犯了个错误,”司徒静懊恼道,“你的最后一个心愿已经了了,那么你更有理由去送死了。” “重新更正一下你的语病,我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杀人,”闻瀚海咧嘴一笑。 “这两者有区别吗?”司徒静疑惑道。 “送死和去杀人之间难道还不够有区别吗?”老人反问,司徒静语塞。 “好了,我也该走了,那个人该等急了,”闻瀚海说着站了起来,向着约定的地方踱步而去。 “我可以去看看吗,”司徒静抿紧嘴唇,“至少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闻瀚海无奈地摇着头,对着司徒静一摊手,“路就摆在这里,难道我还能阻止你不成。” 司徒静听了一笑,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一边走她一边问道:“你要去杀谁?” 闻瀚海微微一笑,“大衍钦天监监正欧阳正华。” 司徒静掩嘴惊呼,显然是知道欧阳正华的实力,“为何要杀他?” “因为他是个小气鬼,连皇级天盘都不愿意借给我,所以我只好杀了他,再抢过来一用了。” 闻瀚海清淡说着,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很轻松、惬意的小事而已。 第215章 :玉皇山 洛阳城外的草庐第一次引来了它的客人,只不过这个客人欧阳正华并不陌生,正是他唯一的弟子张永年。 “老师,钦天监已经完了,所有人都已经被遣退了,那些宫殿估计也要全部被拆毁,”张永年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一边说一边哭诉着。 欧阳正华刚刚喝完御医调配出来的汤药后,便半躺在床上,看着不听长吁短叹的张永年沉默不语。虽然明知道这是钦天监的结局,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欧阳正华还是不太相信,因为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了,陛下的行动竟然如此迅速,自己才刚刚回到家中,自己的弟子后脚就赶来了。 “老师,我们可怎么办呀,与其说是带职休假,不如说我们已经被抛弃了呀,”张永年哭诉道。 “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欧阳正华长叹一声,从床上站起,“钦天监的这个职位从设置之初,便是最错误的选择,试问有那位帝王会放心这种能够预测未来的人存在呢,我相信,就算我今日不去推演大衍未来,没有致使皇级天盘损毁,陛下也早就想要收拾钦天监了,最后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难道陛下真的这般翻脸无情吗,就算这几年来,钦天监确实是个闲职,可是我们的存在起码也是有作用的。” 欧阳正华摇了摇头,缓缓开口,“你不了解我们的陛下,从他弑兄夺位,连杀无数史官就应该明白而来,这位陛下可实在是小心眼,而且胸无无甚作为,继位不到一个月,就被大汉和西魏勒索了五六座城池,可是我们的这位陛下不仅没有生气,相反还理所应当的双手奉上,这简直是,大衍立国两百余年来的奇耻大辱,如果太祖皇帝知道,怕是要直接再气死一回。” “难道市井的传闻都是真的,当初陛下还是宁安王的时候,汉朝也是出力最多的一方吗?”张永年猜测道。 “恐怕是的,毕竟先帝的皇后也被汉王吕青阳带回了宣府城,汉王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至于陛下为什么对西魏也同样忌惮,这实在是个连我也不知道的问题。” “老师,现在我们怎么办,难道只能落寞地离开洛阳,另谋他路了吗?”张永年说道。 “不,”欧阳正华摆摆手道,“陛下不会真的遗弃你们,特别是你,你作为我的弟子,陛下自然知道你也是一名符师,所以陛下抛弃谁也不会抛弃你,相反,他还要指着你为他来守护洛阳城呢。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时间提早一些。” 欧阳正华漫步走出草庐,天边的天空是那般蔚蓝,没有一抹云彩,看了令人心神愉悦。 “老师的意思是……”张永年疑惑问道。 “我死之后,你就是我的唯一继任者,陛下自然会百倍千倍地仰仗着你,”欧阳正华叹息说道,话语间充满了悲凉。 “老师,怎么可以如此,”张永年一把拉住欧阳正华的白色衣袖,悲戚道:“老师千万不可因为我而牺牲自己,我就算离开洛阳也可以找到一份差事,老师不必如此。” “你不懂,”欧阳正华微微一笑,“我本就时日无多,相信那个人也是和我想的一样。”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张永年问道。 “闻瀚海,他一定在等我,”欧阳正华嘴角噙着笑,大步朝着既定的方位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张永年,呆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大步离开。 …… …… 玉皇山,位于洛阳城城北的一座大山,高有百丈,是洛阳城外最高的一座山峰。 此时,玉皇山的山顶引来了两位客人。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这里,万一出错了也不一定呀?”少女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显得清幽而空灵。 闻瀚海没有说话,只是埋头赶路。玉皇山的山顶是一片巨大的空地,足够百人在此伫立,闻瀚海的目光遥遥注视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许久没见了,欧阳正华,别来无恙吧”闻瀚海拱拱手,算是行了一礼。 欧阳正华冷哼一声,身上的白色大袍子无风自动,“托你的福,我到现在还没死。”欧阳正华说着,注意到了闻瀚海身后的少女,不禁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弟子,是来看我们究竟是怎么死的。”闻瀚海哈哈大笑,没心没肺的大笑。 欧阳正华哑然,“你还真的奇怪。” “不必多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只求皇级天盘一用,用完就还给你,”闻瀚海一摊手,话题一转。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欧阳正华脸上堆满苦笑,“皇级天盘已经毁了。” “不可能,怎么会?”闻瀚海震惊,“这可是太祖皇帝时期就铸好的东西,怎么会没来由地毁坏。” “是因为我,因为我给大衍算了一卦。” “结果呢?” “结果很不好,是不详之兆,你算是说对了一件事,这下你高兴了吧,”欧阳正华冷冷道。 闻瀚海听了,却是没有笑,而是沉默,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我真希望我的感受是错误的,夜幕遮星,国将不宁,乱世即将来到,所有人都无法避免了,”闻瀚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司徒静,这句话倒像是说给她听的。 “钦天监已经被陛下解散了,为了让我的弟子活下去,我不得来到这里,和你一战,”欧阳正华说着,极强烈的杀气向四周弥散,压得人喘不过去来。 “真是愚蠢,”闻瀚海嘟囔一声,“你们的那个陛下就是个废物,还不如另丽新君来得实在。” “狂妄,陛下也是尔等可以议论的,虽然我不喜欢现在的大衍,但只要我还是这个国家的臣子,我就有义务去拯救它。” 闻瀚海不屑道:“拯救,你拿什么去拯救,你的残躯吗?” “我不知道,”欧阳正华摇了摇头,脚印深深陷进泥土里面,他一步步向着闻瀚海走近,闻瀚海将司徒静推在身后,示意她走远一些。 司徒静飘然向后退开到安全的距离,看着不断接近的两个老人,大战一触即发。 “你也是来观摩死亡的吗?”一个声音突兀在司徒静的身后响起,司徒静回头,看见了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身深色的官袍,双眼紧盯着场中的两人。 “你是谁?”司徒静问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要死了,”中年人指了指两人,一团光芒在司徒静的眼前绽放。 第216章 :大符道、大光明 光芒自然不是从中年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场中的两名垂暮老人。 金色的光芒来自于欧阳正华手中的那道符,那道符夹杂着滔天的威势,汹涌澎湃;而更盛的光芒来自于闻瀚海,形如瀚海般的光明在所有人的眼前,毫无顾忌的绽放,就像无数团烟火一齐升上天空,灿烂夺目。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团笼罩整座山顶的光芒绝对不是灿烂夺目的,而是充满着杀机,那份专属于光明大主教的威势,在那团光明中强烈的绽开来。 “喝,”闻瀚海低喝一声,右手手掌托起那团光明,那团光明在他的手中欢呼雀跃,最后形成一个神秘的结界。 那个结界是如此巨大,甚至将玉皇山的山顶完全笼罩,笼罩在一片光明的世界中,那没有人看不懂的图形和文字是光明教派的不传之秘,唯有历代光大主教才能看懂。可是现在,没有人会去在意那些神秘莫测的文字和图形,人们只要知道,这是一个拥有极强破坏力的结界。 欧阳正华脸色凝重,才仅仅是刚刚开始,闻瀚海便使出不传的秘术,看来自己不拿出些压箱底的东西,此次是绝对无法活下来的,即便他在心中早已将自己认定为一个死人,可是如果有活下来的希望,谁又不想活下来呢? 欧阳正华手中的金色灵符在他手中蓦然变大,无边无际,一道“井”字出现在灵符的正中,这是欧阳正华最拿手的“井”字符,此前在朱雀街的时候,为了不伤及无辜,欧阳正华并没有使用加强的灵符,而是单纯以灵符镇压,结果却被闻瀚海一指光明而破。 光明结界之中,那个大大的“井”字符十分突兀,就像光明中的一个小黑点,可是却拥有完全不逊于光明结界的气势。 “看见了吗,这便是大主教和符师的战斗,”风狂猎的呼啸着,张永年死死抓住身边的一棵高大树木,而又这样,他才不至于被两个人的战斗波及进去。 司徒静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哪里是战斗,这已经快要毁灭整个世界了,天空和地面完全笼罩进去,无上的威压令人喉头一紧,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强者,该有的姿态。 光明的结界自闻瀚海的头顶向下缓缓砸落,整座玉皇山都在颤抖。 “去,”欧阳正华镇定自若,口中轻呼一声,手中同样巨大的“井”字符迎着光明结界而去,那道符在空中突然炸开,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当光明结界撞击在那张巨网上时,天地之间一片迟滞,然后便是轰然。 天空在轰然,大地在轰然,无数的裂痕几乎将整座玉皇山横空劈成两半,这座足有百丈高的山峰,竟然在两个人的攻击下,生生被削去了近乎半个山头。 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就连在洛阳城的居民也是看着不远处的玉皇山崩塌,震撼在所有人心中滋生。 洛阳城的宫城之中,司徒云秦自然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动静,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了许久,他招了招手,内监来到他的身边,恭敬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那里是玉皇山吗?” “回陛下,是的。” 司徒云秦沉默,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欧阳正华死后,让他的弟子继承他的位置吧,毕竟也是个符师,不是吗?” “是,”内监应道,然后便没有了话音。 宫城禁卫符内,闫阔海看着那个灰尘弥漫的玉皇山,无可奈何说道:“大衍最后一个符师也已经死去,他的弟子自然会接过他的位置,只是可惜,他终究不是欧阳正华。” 洛阳城城守军统领袁灿站在高高的洛阳城墙上,呆呆地看着远方,突然低叹一声,他身边的侍卫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大人在叹息什么,是在叹息大衍失去了一位修行者,还是在叹息大衍的时代即将终结呢?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玉皇山的动静,而身在山顶上的司徒静显然是感触最为深刻的。 眼前是一片迷迷蒙蒙,漫天的灰尘令人什么也看不清,司徒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酸痛,她惊骇,这还仅仅是在最外围,自己便觉得浑身无力,如果直面这种程度的攻击,自己绝对无法活下来。 “咳,”一阵咳嗽声从她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中年人用手捂着嘴巴,来到她的身边。他的脸上带着笑,不过司徒静看的出来,这个笑容充满着无奈,中年人的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司徒静这时才回过神来,闻瀚海还活着吗? 烟雾逐渐被清风吹散,两个老人几乎同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还没死?”闻瀚海笑道。 “你也不是一样,老不死的东西,”欧阳正华笑着,一边笑口中一边流出一缕鲜血,鲜血流出,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下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看到欧阳正华嘴角的鲜血,闻瀚海终于欣慰道:“看来你也不是如我想象的那么强,虽然你我有过强横的过去,可是现在我们都老了。” 欧阳长华擦干净嘴角的鲜血后,对着闻瀚海说道:“我就不信你一定伤都没有,你看看你的手都在颤抖,想必和我一样伤的不轻吧。” 闻瀚海尴尬地双手握在一起,只有这样左手才不会颤抖,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左手的存在,在之前的碰撞之中,他以左手张开结界,生生抵挡住了碰撞带来伤害,可是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他的左后也废了。 “现在我们扯平了,”欧阳正华笑了笑,“我内脏受损,你也废了一只手。”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闻瀚海冷哼一声,将左手背在身后,仅仅用右手结印。他的动作十分迅捷,竟然单手也有如此快速的结印速度。 “看来还是不能小瞧你,单手结印,有些意思,”欧阳正华咬开自己的舌头,将一口精血喷吐在一张符上。 胜负未分,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第217章 :神说,要有光 大汉国,西北荒漠,密宗。 宽大的大殿之中,只有两个孤单的身影,一个是大汉朝国师、密宗首席大长老萧谨言,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浑身笼罩在漆黑的宽大罩袍中,令人看不清真实的面目。 在两人之间,一盏刚烧开的清茶摆在那里,萧谨言轻轻端起茶壶,向着茶碗中倒入清冽的茶水,他倒茶的同时,还不忘扫了一眼对面的人,神色略微显得有些恭敬。 将茶碗奉在嘴角边,萧谨言突然说道:“宗主不喝茶吗?” 原来他对面的人竟然是密宗的宗主。 宗主没有说话,而是向他一样,为自己盛了满满的一杯,却没有立马喝下,而是在唇边沾了沾后,又重新放回了案桌上。 “你感觉到了吗?”宗主问道,“那是光明的气息。” “确实,是闻瀚海的气息,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萧谨言沉声道,“早在十七年前,从他犯下如此大案之后,我就知道他不会甘于寂寞的,前段日子慕容观星来向我报告的时候,我便清楚,闻瀚海身为密宗的光明大主教,或许是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萧谨言小抿了一口后,将茶碗握在手中,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汉王单独召见了我,向我询问一些关于光明大主教的事情,我没有隐瞒悉数告诉了他。” “看来吕青阳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宗主感叹一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宣布依附与汉朝时,吕青阳的表情么?” 萧谨言笑了笑,道:“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记得那一年是献帝元年,天下终于四分五裂,分裂出几个国家,而当时的吕青阳建立汉国,立于东北边陲之地,凭实力根本不是日薄西山的大衍,也不是西魏、南晋的对手。天下神秘之地本就不多,当我们宣布加入汉朝的时候,吕青阳差点给我们跪下来,还分封我为大汉国师,这些我怎么会忘记呢!” “哈哈,”宗主笑了一声后,顿时又沉寂下来,“可是他似乎忘记了,是谁让他大汉强盛起来,又是谁令他大汉在天下诸侯间成为霸主,是我密宗,只要我们放弃大汉,支持别人,他大汉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国家罢了。可是现在,吕青阳似乎确实老了,老到已经令他辨不明虚实,看不出真假,竟然妄图想要干涉我密宗事务。前段时日红莲寺发布红莲诏书时,他并没有联系我密宗,而是派出了自己的亲信,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这所有人的一切都落在我们的眼中。” 萧谨言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密宗宗主,坐在原地微微躬身,“宗主打算如何?” 宗主沉默,过了许久,他才端起那碗清茶对着萧谨言说道:“吕青阳已经很老了,是时候该让他去地下休息一段时间了,他的许多老朋友都在那里等着他呢。” “是,”萧谨言拜伏,完全认为宗主的一句话可以轻易决定一国之君的生死,因为他是密宗宗主,他要谁死,谁就要死。 …… …… 玉皇山顶的战斗还在继续,不过这里再也没有初来时的风景秀丽,只有大战过后的一片狼藉,漫天的飞尘粉末在空气中洋洋洒洒,令人看不清身前的一尺之地。 可是场中的两个老人们依然在战斗着,场中不时有金光闪现,其间夹杂着一些老人们的嘶吼和咆哮声,于是大地又一次地崩坏,碎石遍地。 司徒静紧张地观察着场间的情况,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眼睁睁看着惨烈的厮杀在眼前进行着,这不是她可以掺和的战斗。 那个中年人一直站在她的身边,静默无语,就像一尊亘古不动的雕像,安静矗立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不悲不喜,只是眼眶微微潮红,似乎刚刚哭过,不过很快就被他擦干净。 “你是在为了那个符师背上么?”司徒静问道。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后,将目光重新移回战场,嘴唇嘟囔着:“你也不是一样,你表面上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肯定紧张的很吧,人就是这样,表面上越是满不在乎,心中越是牵肠挂肚,这便是人,特别是我们这些身为弟子的家伙。” 司徒静诧异扫了中年人一眼,微微感叹竟然从中年人口中听到这么一番极富哲理的话,“你说你是欧阳正华的弟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身为钦天监的弟子,从来都是隐藏在阴影之后的,我们是一群不详之人,会受到帝王的猜忌和疑心,只因为我们看透未来的命运,这也是所有帝王所深深忌惮的,你问我的名字,我叫张永年,是欧阳老先生的唯一弟子。” 司徒静恍然大悟,看向这个叫张永年的儒雅中年人,问道:“你知道你的老师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来履行这种事呢?” “你也不是一样,老一辈的人都特别执拗,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进去的,”张永年无奈摆摆手。 司徒静叹息一声,双眼重新看向场中,战斗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 …… 闻瀚海的单手飞速的结印,一道完全不逊于之前的光明结界出现在他手心之中,只不过于之前完全笼罩玉皇山的结界想必,这个结界应该是超微型的光明结界,只要一个巴掌大小,但是其中散发出来的威压,却依然不容小觑。 欧阳正华满脸凝重地看着那双飞速结印的手,自己也不甘示弱,手中的符文在身前流动,如水银泻地一般,畅通无阻,最后凝聚成一张新的符。 “你知道吗,”闻瀚海结印的时候突然说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光明吗?” 欧阳正华一愣,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你想说什么?” “神说,要有光,于是大地上便有了无尽的光明,”闻瀚海一抬手,从天而降的光柱将他完全笼罩,此时此刻,他就是光明,光明即是他。 第218章 :湮灭 从天而降的光明将老人的身躯笼罩了起来,闻瀚海沐浴在光明的照耀之下,双脚似乎有什么将他的身子托了起来,他悬浮在天空中,居高临下地看向欧阳正华。 在这一刻,他就是光明的化身。 欧阳正华的嘴角咧了开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闻瀚海施展光明的秘术了,他也不愧是密宗百年来最出色的光明大主教,因为也只有他,在施展了那个超大型的秘术之后,还有精力施展下一个。 “要拼了,不是吗!”欧阳正华仰头长笑,笑声在山林间回荡,震得远处的司徒静心神摇曳,内息不稳。司徒静骇然,仅仅是一个笑声,竟然拥有如此魔力。 张永年指了指欧阳正华,对司徒静说道:“好好看着吧,这最后的盛大演出,错过了可就没有第二遍了。” 司徒静当然不会错过,所以她聚精会神地看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场中的战斗却已经来到了最后的阶段。 “喝,”欧阳正华沉声怒吼一声,巨大的符将他全身笼罩,和闻瀚海的光明秘术一样,他是大衍最强大的符师,绝对不允许任何威胁到大衍的人物继续活下去。 符,就是他的全部,他对于符的掌控已经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他将全身的精血燃烧,血液在每一条血管中沸腾,从未有过的力量充斥着他的细胞和经络。欧阳正华紧盯着头顶的闻瀚海,大声地吼叫着:“来吧!” 此时,他如战神一般,全身燃起赤红色的火焰,他每向前走一步,火焰都会跟随着他的脚步,在土地上灼烧出一个火焰的脚印。 “这是以血换符的秘术,”张永年的嘴唇哆嗦着,“唯有符师在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才会使用的一种秘术,看来老师是活不成了。” “是吗?”司徒静淡淡说道,地面上的火红身影,以及头顶上那个被金光笼罩的闻瀚海,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老师?司徒静在心里说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你去付出生命,来重新得到? 似是感应到了司徒静的目光,闻瀚海朝着她的方向,露出和煦的笑脸,口中说了几句话,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司徒静认得出来,那句话是:每个活在尘世中的人都是一个孩子,当这个孩子长大的时候,总是要去做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傻事,可是这种傻事只要自己明白意义,就够了。 当几句话从闻瀚海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司徒静已经明白了,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老人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然后便是亘古的沉寂。 “轰,”金光在空中洋洋洒洒,没有什么巨大的爆炸,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那些金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扬,最后无情地落在地上。就在两位老人爆发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击后,他们便已经死去,他们的身躯化作金色的粉末飘扬在空中,这或许是最后的结果吧。 结束了,张永年看着头顶的金光,不由在心中叹道。 令人讽刺的是,除了之前造成的破坏,这本应更加恐怖的秘术对撞,竟然没有造成任何的实质性伤害,相反,天空中金色的粉末反而点缀在玉皇山顶上,和那些残余的高大树木相互辉映,十分的绚烂夺目。 当那些粉末落在地上的时候,司徒静跑了过去,已经分不出哪些粉末是闻瀚海,那些是欧阳正华了。 司徒静没有哭泣,因为闻瀚海不喜欢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手指快速结印,一个精致的冰盒在手中的出现,司徒静的纤手抓紧地上的粉末,然后将他们装进冰盒中,她一边装着,一边口中不停说着:“老师,这是我第二次叫你老师,因为你总是在我的店里蹭吃蹭喝,我都快厌烦死了,可是当你真的死了的时候,我却是如此的舍不得,现在将你和欧阳正华装在一起,希望你不要怪我,毕竟你们都曾经是这个大陆上的大人物,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吧。” 司徒静装着粉末的时候,张永年就在她的身后看着,看着她将那些可能是骨灰的金色粉末装进盒子里,那个少女的背影没有一丝颤抖,手也稳定地像是石刻一般,张永年沉默了。 当司徒静将那些金色粉末全部装进盒子后,她来到张永年的身边,对他说道:“这是你老师的骨灰,你要吗?” 张永年摇了摇头,轻声叹息,“你把他们一起葬了吧,这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司徒静听了点点头,转身端着盒子离去了。 看着少女的背影,张永年真的觉得她的内心十分强大,当司徒静转过身去的时候,眼泪已经从这个儒雅中年人的脸庞上流淌下来,任凭他如何擦拭,却依然止不住淌下来的泪滴。 这时候,张永年哭得像一个孩子。 …… …… “结束了吗?”司徒云秦对着身边的内监问道。 “回陛下,已经分出结果了?”内监恭敬道。 “结果如何?” “闻瀚海和欧阳正华同时身死,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光明大主教了,”内监说道。 “很好,”司徒云秦抚掌,从御座上起身,走到殿外,眺望着远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着:“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多死一个,朕的皇位就稳定一分,死吧都去死吧,等你们死干净了,就是我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这段话没有出现在后世任何史官的记载当中,这可能是唯一的遗憾,因为后世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大衍顺帝司徒云秦是多么地讨厌修行者,或者说是仇恨,他讨厌修行者,就像讨厌自己的哥哥是一样的。 …… …… “你回来了,”当司徒静回到青龙巷的书画店时,发现柳小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柳小草看了一眼司徒静手中捧着的冰盒子,似乎明白了一切,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这里面是……” 司徒静点点头,已经走进了书画店中,也没有和柳小草说一句话,书画店的门关了起来。 那天晚上,柳小草没有走,就靠在书画店的墙壁边等了一夜,只有他了解司徒静的痛苦,因为在那天夜里,他听见了司徒静的啜泣声,尽管很小,但柳小草还是听见了。 他叹息一声,想要叩开书画店的门,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就让少女安静一会儿吧。 司徒静不知道,这是他第二次为一个人哭泣,第一次是为了自己的父亲,第二次,则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老家伙。 第219章 :有些话,止于唇间 第二天一大早,当司徒静从书画店中走出来的时候,柳小草拦在她的身前,直视着她的双眼,对她说道:“你不用把悲伤藏在心里,或许哭出来会好一些,你还有我,不是吗?” 司徒静微微一愣,看着柳小草那样俊俏的侧脸,心中却觉得好笑,“你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哭呢。” “你不用掩饰了,我都听到了,昨夜我一晚上都在这里,”柳小草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司徒静这时候才正视着柳小草,似乎有些不明白这个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少年会为自己如此,不过司徒静即便心中掀起波澜,但她的脸上还是故作镇静,没有理会柳小草,从他的身边侧身走过,手中捧着那个装着闻瀚海和欧阳正华骨灰的冰盒。 “你要去哪里?”柳小草一把拉住司徒静的云袖,司徒静回过头白了他一眼后,柳小草顿时讪讪的放开手。 “你还看不懂吗,骨灰放在家里是不吉利的,我当然是要找个地方葬了,”司徒静淡淡说道。 “你疯了,这闻瀚海是帝国通缉的罪犯,虽然许多人都不知道他的骨灰在你手中,但是只要是有心人,一定会将你的动作报告给朝廷的。”柳小草急道。 “照你的意思,难道这个冰冷的朝廷连欧阳正华老先生的骨灰也不要了吗?”司徒静冷静说道,可是那话语间彻骨的寒冷,却让柳小草打了个寒颤。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知道,欧阳正华是大衍唯一的符师,可是他已经死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朝廷怎么会为一个老人伤心落泪呢。当他活着的时候,他是洛阳的守护神,可是他死之后,自然有人会来接替他的位置,而且那个人我刚巧认识,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来要回他老师的骨灰,所以想来一定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我只知道,这盒子中是我的老师以及老师的对手,我在倾城山的教习们曾经教过我们,要尊重自己的对手,我相信老师在地下也一定会欣慰的吧。”司徒静嘴角笑着,对着冰盒子笑着。 “你一定是疯了,”柳小草捂着微疼的额头,“那你就去安葬吧,你要是被朝廷的探子盯上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后,司徒静自顾自走了。 目送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柳小草觉得自己的前世一定犯了滔天的罪恶,不然怎么会遇见这个一个人物。他气急败坏地甩了甩漆黑的袖子,连忙追上司徒静的步伐,虽然他嘴上说着这些,可他还是担心,担心司徒静的安危。 …… …… 离开洛阳城,在距离洛阳五里的官道旁,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当司徒静和柳小草来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早就已经有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是人数约莫在十余人左右的禁军,身上没有穿戴禁军的重甲,只是穿着寻常的布衣,想来也是用来掩人耳目。那十几人的禁卫们手中握着钢刀,正警惕地看着来人。 在这十几名禁军的最前方,是司徒静认识的那个儒雅中年人张永年,此时,张永年正笑着看着他们到来,忽然说道:“你们总算来了,我已经等候许久了。” 司徒静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过他的身边,越过那些禁卫们,当那些禁卫们想要拔出腰间钢刀时,张永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随后,张永年又挥手,让那些禁军们离开树林,自己有私事要和眼前的两位年轻人商谈。 在地上小心制作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深坑,司徒静将冰盒放了进去后,用土填成一个坟包,这个坟包没有牌位,外人看来还以为这个安葬的是某些无名之人,可是他们不会想到,这个简易坟包的里面,葬的是密宗的光明大主教以及大衍钦天监监正欧阳正华。 “老师只有我这一个弟子,他死了我很伤心,”张永年站在司徒静的身后,安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后,才说道。 “我是应该叫你欧阳正华的弟子张永年,还是该称呼你为新一任的钦天监监正大人呢,”司徒静没有回头,只是冷冷说道。 张永年听罢苦涩一笑,“你不必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老师已经明白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一心求死,将监正位置让给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身不由己?”司徒静转过身来,指着张永年的鼻子骂道,“你是真的身不由己,还是早就觊觎你老师的位置呢,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权利,难道这个东西真的那么引人走向深渊吗,我不懂,也不想懂。” 张永年沉默,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这是陛下的命令。” “陛下,”司徒静呢喃,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杀害自己父亲的叔叔,那样的人也配成为一国之君么,她在心中骂道。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那个男人,”司徒静骂道,转身离去。 “可是他终究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是不可忤逆的,”张永年看着少女的背影说道。 “无道之人,终究只能成为无道之君,不管他之前用了何种卑鄙的手段,我都会让他后悔出现在这个世上,”司徒静说道,一甩云袖,漫步走出了小树林。 树影斑驳,她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想不到司徒静公主还是这般倔强,”张永年长叹一声。 “你认识司徒静?‘这次轮到柳小草诧异。 “如果不是认识公主殿下,我又为何和她说这一番话,”张永年感叹一句,又看了看柳小草,对他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何出现在殿下身边,但是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殿下毕竟是这个王朝的正统,你应该明白。” 柳小草嘿嘿一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自然知道自己身处的位置,绝对不会惹是生非的,您就放心吧。” “我知道你和暗堂有些联系,可是暗堂毕竟只是一个神秘之地,有些东西,不必说出口,你我心里明白就好。” 柳小草神色黯然,不禁想起了和司徒静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自己为了让司徒静帮助自己铲除洛阳城的其余黑帮,曾经许下了帮助她光复大衍的承诺,难道现在就是应该实现诺言的时候了吗? 看到柳小草沉默,张永年已经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他走到少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说道:“有些事情,承诺了就要去做,不然就像这漫天的树叶,等到了秋天的时候,它们终究都是会枯萎的。” “我明白了,”柳小草抿了抿嘴巴,重重地点头,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只能在司徒静的身边成为一个看客,绝对不希望等到他死去后,也无法在司徒静的心里留下一抹位置,这是一个十分可悲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这种可悲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220章 :有些人,动于九天 大衍宫城,天启殿中。 司徒云秦亘古不变地坐在那张象征王权的宝座上,阶下是单膝跪地的张永年。 “已经见了他,不是吗?”司徒云秦嘴唇嘟囔着,在宫女的侍奉上,嚼着新鲜欲滴的樱桃,而且他的大手时不时地在娇俏宫女的身上下齐手,引得一阵娇笑嫣然。 张永年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间,装作充耳不闻,其实这一幕早就映入他的眼中。对于司徒云秦的这一举动,张永年只觉得痛心疾首,暗道老师将这个烂摊子交到自己手中,将钦天监交到自己手中,究竟是好是坏。 “回陛下,臣已经将老师的尸骨寻了个地方葬了,至于闻瀚海的尸骨,就葬在老师的身边,也算是让他们在死后还能做个伴,”张永年沉声说道。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从司徒云秦的嘴里传来,“不管是闻瀚海,亦或是欧阳老先生,都是大陆上鼎鼎有名的修行者,可以给他们一个这样的结局,也是极好的。” “是,”张永年低头称是。 司徒云秦瞄了他一眼,淡然道:“朕虽然已经封闭了钦天监,但你仍然是钦天监的监正,便替你的老师管理洛阳城的防御,如若以后再有修行者闯入洛阳城,你的责任可是十分深重呀!” “回陛下,臣定当专心致志地修行符道,帮助陛下解后顾之忧。”张永年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司徒云秦深作一揖。 “你能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司徒云秦摆摆手,示意宫女们退下,“朕准备为欧阳老先生加封谥号为文忠侯,希望老先生在泉下有知,亦能感谢圣恩。” “老师一定会的,”张永年拱手。 众所周知,凡是只要在朝时获得丰厚成就的文臣武将才能被加封谥号,其中文臣自然以文字的谥号,武将以武字的谥号为最高嘉奖,所以司徒云秦加封给欧阳正华的谥号属于最高的级别。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逝者已经死去,就算加封任何的尊贵称号,逝者也无福消受。 张永年用很隐晦的目光看了看那个王座上的帝王,心中似乎明白司徒静为什么仇恨这个男人了,也明白了老师为什么使用皇级天盘为大衍推演,竟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大衍有这样的君王,无疑已经给王朝的未来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捅不破的阴影。 “陛下还要什么事要交代给臣吗,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永年长拜。 “没事了,”司徒云秦的嘴角带着笑,看着阶下长跪不起的张永年,心中暗道:这才是他喜欢的臣子,听从自己的吩咐,自己让他去做什么,那便去做什么,绝对不会出现自己预料不到的情况,司徒云秦对于这样的人很是满意。 “没事了,爱卿先回去歇息吧,”司徒云秦挥了挥手,张永年便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司徒云秦拜伏后,退出了天启大殿。 …… …… 柳小草现在身处一个很黑的屋子中,十分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是他并没有急躁,他知道这黑的来源,就像他的黑色袍子一般漆黑。 “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漆黑的屋子中回响,苍老的声音中夹杂着丝丝震荡之音,令人心神动摇。 可是柳小草的心没有动摇,他的心向他的手一样坚定,因为他的手中高高举起一块牌子,那块牌子的一面上描绘着一个大大的“暗”字,显然是暗堂的某种令牌。 当那块令牌被柳小草高高举在手里的时候,那个苍老的声音轻咦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他是怎么看清那块令牌的。 四周突然一片光明,黑暗被彻底的驱逐,柳小草微眯着双眼,强烈的光明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当他重新适应了光明之后,一个老人站在他的身前,抓着他那举着牌子的手,老泪纵横。 “原来是少主回来,您终于舍得回来了,”老人哭泣着,紧紧拉着柳小草的手不肯放下,“少主,您不知道你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呀,老奴可实在是想您想的紧呀。” “恭叔,你老辛苦了,”柳小草不甚唏嘘,看着周围屋子中的布局,还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屋子里的布局十分自然,就和寻常人家的一模一样,可是对于这个地方,柳小草却记忆犹新。这里是暗堂接待客户的暗阁,没有人暗堂中的人介绍,是绝对找不到这个地方。 像这种暗阁在洛阳城中有许多,可能就在赌场的后院,也可能在青楼的地底下,反正普通人是绝对无法找到的,而这处暗阁是柳小草离开暗堂前,来的最后一处暗阁,所以对这里记忆犹新。 看着屋子没有丝毫的变化,柳小草在心中感叹,自他离开暗堂以来,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了,自己脱离暗堂,在洛阳城建立了自己的地下王国,这一切仿佛还在昨天。 拉着柳小草的手,被唤作恭叔的老人和柳小草对坐在一张桌前。 “少主,您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和老堂主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吗?’恭叔为柳小草倒上一杯茶问道。 “屁,”柳小草骂了句粗口,“这次要不是有些事情我自己的势力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才不会来找那个老不死的呢。” 恭叔皱了皱眉头,担忧说道:“少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老堂主只不过想将暗堂交到少主的手中,少主为什么不接受呢?” “我才不要他给我的任何东西,从我母亲死后的那天起,我就发誓,绝对不会和他再有任何的交集,”柳小草说道。 “可是少主您这次不是亲自来了吗?”恭叔笑着说道。 柳小草脸颊一红,却依然面不改色道:“要是我的势力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我也就不会来了。 “看来这件事一定对少主十分重要,竟然能让少主亲自来暗堂一趟,想必十分棘手了,”恭叔沉吟着说道。 “确实十分棘手,恐怕将会是暗堂历史上最棘手的任务,”柳小草沉声道。 “哦?”恭叔疑惑一声。 “我要推翻大衍朝廷,帮助一个人,建立一个崭新的时代,”柳小草这话一说,恭叔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 “少主莫不是在和老奴开玩笑,推翻大衍,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暗堂加上我的地下势力,应该也是有五城的把握的,”柳小草说道。 “少主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完成这个任务了,”恭叔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老奴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少主的哪位朋友,值得少主这样付出?” 柳小草一愣,脑海中全是司徒静的身影,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看了柳小草的表情,恭叔作为过来人自然知道了全部,“看来是一位女子,是少主爱慕的女子。” 柳小草脸颊一红,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曾经答应过她,让她看到崭新的大衍朝,不依靠暗堂,我绝对无法完成这个艰难又庞大的任务。” 恭叔微微点头,“这是个很艰难的任务,光凭我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少主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和老奴回一趟暗堂总部,由老堂主亲自定夺吧。” 柳小草的内心满是挣扎,不过为了司徒静,他还是坚定的点头。 你看着吧,司徒静,我会让你明白,哪些人,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又有哪些人,是动于九天之上的。 第221章 :合作 暗堂或许是所有神秘之地中最奇特的存在,这一点从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就可以看出来,而他们所从事的职业,也是其余神秘之地的门人所不屑一顾的。 杀手,一个自上古时期就存在的职业,一个隐藏在绝对阴影中的职业,一个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影无形的职业,一个和光明正义绝对沾不上边的职业,一个被万人所唾弃的职业。 暗堂的由来在所有神秘之地中也是最富有戏剧性的,所有人都知道山主在大衍开国初年,单人单剑在三天之内,灭杀了这个大陆上除密宗、红莲寺以外所有的神秘之地,而暗堂,便是那些被毁灭的其余门派残余门人组成的,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了名震大陆的杀手组织。 人们知道密宗的宗门在大汉荒漠,红莲寺在大夏临近荒原之间,可是没有人知道暗堂的总部在何处。两百余年以来,暗堂出过无数次人物,死在他们手中的人没有过万也有几千人,这些人中有贩夫走卒,自然也有皇亲国戚,就连皇帝在他们的眼前,只要他们要皇帝死,他们也能够做到,至此之后,暗堂成为了最神秘的存在,存在于阡陌之间,一直隐隐有成为神秘之地之首的地位。 可是这些,历任暗堂堂主都不会去在乎,他们只会在乎暗堂的名誉,关乎那些求暗堂出手的豪门大客,这也是暗堂和其余神秘之地最不一样的地方,他们只在乎他们所在乎的,而不必去管那些俗世的繁文缛节。 这是最真实的暗堂,也是最自由的暗堂。 …… …… 柳小草重新来到了一个漆黑但是熟悉的空间,这里是一处漆黑且寂静的大殿,大殿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烛火闪烁着青蓝色的火焰,清冷而忧郁,凡是看见的人都会生出彻骨深寒,令人不敢而栗。 而在柳小草的眼前,是一个高大的阶台,在阶台前是一方玉石宝座,那个宝座的造型十分古朴,通体都是用蓝田美玉雕刻而成,而在那方玉座之上,一个男人坐在上面。 那个男人浑身都裹在一件漆黑裘皮大衣里,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神色略显苍老,但是唯一令人恐惧的是,他的左半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枯萎凹陷了下去,露出脸庞内的深深白骨,十分狰狞可怖。 “老堂主,少主回来了,”恭叔惊喜地站在柳小草身边,对着玉座上的男人恭敬拜伏,而玉座上的男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阶下的那个倔强少年,一眼扫视过去,带出一阵实质的劲风,吹得柳小草一个趔趄,但是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步伐,所以也仅仅是后退了半步而已,直到这时,男人那张恐怖的脸上才露出一抹略带深意的微笑,这微笑牵扯着那半张恐怖的侧脸,是一种另类的大恐怖。 “不错,确实有些长进了,这三年让你出去果然不是错误的选择,你能重新回来,我很欣慰,”男人淡淡说道,只是那干涩的语气令人心中一紧。 “哼,”柳小草冷哼一声,“我为什么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洛阳城的眼线众多,难道还会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恭叔在一旁急忙扯了扯柳小草的袖子,示意他和自己一样跪下,可是柳小草不卑不亢,依然自顾自说道,“我是绝对不可能向他下跪的,从我母亲死去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放肆,”那个男人从玉座上暴起,怒骂一声,这一声夹杂着极强烈的元气波动,震得周围的烛火一阵摇曳,拖拽出幽蓝色的尾焰,不过很快那坚强的烛火又重新恢复过来,依然挺立着。 “不要忘记,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儿子,”男人瘫倒在玉座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大殿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片刻的安宁。 “老堂主,少主的这个祈愿您应该是知道的,不知道老堂主打算如何?”似是有意想要打破场中的僵局,恭叔站出来说道。 “不可能,”男人拂袖,“他又是我的儿子,又不是未来暗堂的继承人,我为何要帮助他,恭叔,你应该知道颠覆一个王朝,我们需要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吧,更何况还是大衍朝,虽说大衍已经日薄西山,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如果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去动用堂中全部的力量,那我这个堂主也就不要干了。” “可是……”恭叔看了眼男人,又瞧了瞧柳小草,左右为难。 柳小草双拳紧握,双眼放射出愤怒的目光,“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我?” “很简单,”男人轻轻笑了笑,“你回暗堂,重新成为我的接班人,我就愿意倾尽堂中所有精锐,帮你完成此事,如何?” “决定权在你的手中,你不必勉强的,”男人又加了一句。 “你早就知道我的决定了,不是吗?”柳小草狠狠说了一声。 男人只是小小,双手一摊,“你自己的决定我如何知道?” 柳小草的心底充满了挣扎,看着坐在玉座上的无耻男人,坚定说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 “爽快,这才应该是我的儿子,”男人抚掌大笑道。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我没有承认是你的儿子,我只是需要你的势力而已,”柳小草冷冷道。 男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上去十分好笑,“好吧,就算是我们互相利用吧,我死之后,你要接替暗堂,成为新的暗堂堂主,这是最基本的,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了。” “好,在你死后我会接替你的位置,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柳小草说。 “很好,先签单吧,”男人话音未落,早就有守候在一旁的专人走上前来,那人手中捧着一张银质的托盘,而在托盘上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一张纸,在那张纸边,是一只毛笔。 接过专人递过来的纸张,柳小草粗略看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一张合同单,对于这种东西柳小草自然熟悉,每当有有雇主在暗堂下达了命令之后,雇主便要在这样的一张纸上签字,唯有签完字后,命令才会在暗堂之中执行,柳小草想不到自己也要签这种玩意。 一手拿过那支毛笔,在纸张的落款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柳小草没好气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很是满意,”男人笑着,从玉座下走下来,来到柳小草的身边,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合作愉快。” 柳小草撇了撇嘴,最后还是伸出左手和那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看着近在咫尺的伪善脸孔,柳小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这不过是一次双赢的合作,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222章 :最后一面 “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要求,那么我应该可以走了吧,”签完合同后,柳小草对着男人问道。 “既然你已经作为暗堂下一任的堂主,你觉得你还有可能离开这里吗?”男人笑着,笑容中满是阴谋得逞的惬意。 “你……你耍我,”柳小草愤怒地大叫。 “这怎么能叫骗呢,”男人不在意地摆摆手,带着高昂的微笑从柳小草的身边走过,“父亲骗儿子,能叫骗吗。” “你,无耻,”柳小草骂道。 “我不在乎你称呼我什么,你已经答应了我,也签下了合同,剩下的东西由恭叔告诉你应该如何去做,毕竟你现在的实力太弱下了,竟然连修行者都不是。”男人说着,重新走回到玉座之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柳小草。 看着倔强的少年,男人突然心生不忍,于是他开口道:“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可是只要一次机会,我知道你要去见谁,见过面之后就给我回来,我会派人盯着你的。” “谢谢,”柳小草听了说道,对着男人第一次认真躬身。 “看来她在你心中,真的有很重的分量呢!”男人笑了笑,没有指名道姓,柳小草却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司徒静,于是他脸颊微红。 “你们这些年轻人已经长大了,我也已经老了,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去解决,我只希望当你见完这最后一面时,你能安心留下来,继承我的位置,现在的你根本配不上她,可是当你以暗堂堂主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眼前时,说不定她会对你刮目相看哟。” 柳小草的脸上带着喜悦,重新看向男人,“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只有当我站在你的位置的时候,她或许才会把我在心中看得重一些。” “你能明白就是最好,去吧,”男人挥了挥手,柳小草在恭叔的带领下,离开了暗堂的大殿。 …… …… 距离玉皇山的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这件震惊洛阳的大战在市井之中传的沸沸扬扬,可是皇帝的很快就派遣御卫将所有谈论这件事的人缉拿,不让任何一点消息传出洛阳城,可是这一举动除了让人民更加厌恶之外,没有任何的效果。 大衍曾经的守护神,钦天监监正欧阳正华死在了对抗密宗光明大主教的战斗中,可是朝廷竟然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举动,人们甚至不知道欧阳正华究竟有没有死去,直到皇帝下发诏书,加封欧阳正华谥号为文忠侯时,人们才知道,这位所有人都不曾谋面的老人终究是死去了,于是,关于老人的传说就更多了。 在这些传记中,多半描述欧阳正华是一位忧国忧民的老人,也是大衍最后的符师,而那个可恶的密宗光明大主教,自然便成了反派的化身,为了夺取皇级天盘,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阻止闻瀚海这个大魔头,欧阳老先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和闻瀚海同归于尽,只是为了大衍朝廷的安危。 在人们的口中,潜移默化地就认定这自然就是最正确的版本,可是真相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司徒静便是那个明白真相的人。 坐在豆羹摊子前,喝着一碗加了些葱花的豆羹,可是手中握着的勺子却根本没有移动,司徒静听着局里豆羹摊不远处的一个说书人,听着他将这些歪曲的东西当做事实讲出,司徒静就已经没有喝豆羹的心情了。 “小静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和司徒静很熟的老阿婆很自然地坐在司徒静的对面,看着司徒静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担忧问道。 “阿婆,你说人死之后,是不是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活着的人歪曲事实呢?”司徒静问道。 “阿婆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大道理,阿婆只知道,这些说书的先生信不得,就算是一件粗茶淡饭的小事,他们也会变着法子来歪七扭八,只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罢了。”阿婆缓缓说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司徒静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对着老阿婆甜甜一笑,继续消灭着碗里的豆羹了。 “原来你在这里呀,害我好找,”柳小草大咧咧地坐在司徒静的对面,满脸笑意。 “要吃豆羹吗,我请,”司徒静扫了他一眼,又将头埋了下去。 “好呀,”柳小草笑了笑,一旁的阿婆已经端上来一碗热乎乎的新鲜豆羹。 “怎么,今天有闲情来吃豆羹,”司徒静问道。 “我可能要走了,”柳小草放下手中的勺子,对着司徒静说道。 “你走和我说什么,我和你很熟吗?”司徒静咬着勺子,将勺子上的鲜嫩豆羹送入嘴中。 柳小草叹息,对着司徒静问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伤心吗,我要走了,而且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 “你还会回来的不是吗?’司徒静一句话将柳小草酝酿许久的话语重新噎了回去。 两个人在摊子前沉默,只能听见不远处的说书先生在大放厥词,喋喋不休。 “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为了什么人,为了什么事而伤心难过了,”柳小草站了起来,在木桌上拍下几文大钱,“上次是你请我吃的,今天我请。” “你要去哪里?”司徒静觉得今天的柳小草非常不对劲,平日哪里会这么婆婆妈妈。 “我说了,要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可能是一两年,也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柳小草低垂着头,神色黯然。 “哦,”司徒静淡淡哦了一声后,便没有然后了。 “那你安心上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又说了一句。 “恩,”柳小草淡淡点头,转身走出了摊子,他的脚步蓦然停住,转过身看着司徒静问道:“你会想我吗?” 司徒静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柳小草只能叹息,然后越走越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之中。 司徒静看着眼前吃了一半的豆羹直发愣,“阿婆,我这么做,对吗?”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而阿婆已经老咯,”阿婆无奈一笑,笑声逐渐被说书先生的声音所掩盖了。 当那一面过后,或许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第223章 :十日谈 “已经十日了,可是楚炎凉还没有出来,恐怕他已经死了吧,”唐煌在池水边搭起一个简易的烤架,而在烤架之上,是一条被炙烤成金黄色的鱼。鱼肉的香味在空气中回荡,勾起人们的食欲。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楚炎凉是不会死的,”兰若语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伸手将烤架上金黄色的烤鱼一把抢了过来,也不管刚刚烤好的鱼表面温度是滚烫的,就用手撕扯着鱼肉向嘴里塞,完全不顾及吃相。 唐煌苦笑一声,这十日来,三人也算熟悉了很多,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敌意了,可是兰若语依然对他时时刻刻防备着,反倒是余魅,经常会向唐煌讨教一些秘术,毕竟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和大陆年轻一辈第一人讨教的机会。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余魅一边吃着烤鱼一边说道:“楚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呢。” “他才不会在乎楚炎凉的身死,天书才是他最在乎的,如果不是因为天书,他哪里还会在这里傻傻等着,早就已经走了,”兰若语毫不留情地说道,令唐煌一阵尴尬。 “楚炎凉毕竟是倾城山的游历代表,如果他死了,等到山主回来,我也是逃不脱干系的,所以我心中还是很挂念他的,”唐煌自说着,也不管别人信不信这番话。 兰若语只是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后,便看向瀑布的唯一入口,那滔天的水柱重新倾泻而下,将山洞的入口遮掩,旁人很难从外面看清里面原来还有一个洞口。 那么此时此刻,楚炎凉又在做些什么呢? …… …… 体内世界,一望无尽的大海之上,一道道的剑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起来,一柄柄的长剑化作一滴滴乳白色的液体,然后融合进那断裂的剑骨中,而在楚炎凉的眼前,依然是茫茫的剑海,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就和这片心之海洋一样。 “已经十日了,可是我炼化的长剑依然不及十分之一,这可如何是好,”楚炎凉痛苦着,而他越是痛苦越是急躁,也就越静不下心来,越静不下心,炼化长剑也就越发地困难。 “这十天来,你一共炼化了一千八百柄剑,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魔种在耳边轻声说道。 “我越是困在这里,越是很感受到这些长剑对于我的排斥感,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份排斥感就会越发深重,到时候想要炼化一柄剑都需要三五日,等到将这些长剑全部炼化,恐怕世上已经要过了百年了。” “你想那叶之秋被山主困在此地两百余年,依然无法成功走出这里,可见山主布下的结界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破的,”魔种说道,“现在唯有用心和坚持,才能帮助到你,急躁和不安只会延缓你的进度。”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真的想出去呀,”楚炎凉仰头大叫一声。 魔种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越是心中想着出去,你也就落入了叶之秋的圈套,他巴不得你一辈子困在这里,和他做个伴呢。” 楚炎凉浑身打了个哆嗦,“我才不要和他作伴呢,让我困在这里一百年,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你自己明白就好,也不必费我口舌,山主的性子你自然是明白的,而且你已经从他布下的结界中走出来一次,想要不按部就班,就只能另辟蹊径,寻找到一条和你自己非常契合的道路,”魔种说着,一边来到楚炎凉的眼前,笑着说道:“就算你第一次修筑出剑骨,将我囚禁起来一样的办法。” 楚炎凉心中一阵恶寒,顿时向后退了半步,“你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伺机报复吧,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么。” “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吗?”魔种无语,如果他有表情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再寻找出一种办法,可以有效且快速地从这里逃离,而且还能躲开叶之秋的追杀,活着杀死他。” “什么,杀死那个山主的分身,你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楚炎凉惊叫一声。 “那个分身依我来看,虽然身上具备山主的威压,可是能力却根本不及山主万一,除了肉身强度,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秘术,这是你的优势,也是唯一的优势,”魔种分析道,“只要你能短暂地禁锢住他,就有希望杀死他。” 楚炎凉用看傻瓜的表情看向魔种,“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之前又不是没有试过,如果这的能够杀死他,我们还至于被困在这里,炼化这些长剑吗?” “之前不行不代表现在不行,当你真正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你的实力也会得到升华,你的本命物自然也会得到提升,等到那时候,加上我的帮助,就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好吧,这次我就信你一回,可是你要知道,失败的下场只要死亡,”楚炎凉淡淡说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既然我们以后要相依为命了,所以我还是很珍惜我们之间的羁绊的,”魔种嬉笑着。 楚炎凉白了他一眼后,便继续盘膝悬浮在空中,他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剑海,以及脚底下的海洋,不禁心中思索,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在短时间内将所有长剑炼化,并且找到唯一的那柄篆刻有山主灵识的长剑呢。 他迷茫着,此前修炼出剑骨完全是运气使然,要不是零落雪和自己遥相感应,自己也就练不出剑骨,自然也无法侵吞魔气,走出山主的结界了。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和倾城山又是不一样,倾城山中山主布下的结界本就是要楚炎凉来打破的,可是这里,就是为了将一切邪灵镇压才设下的,所以这个时候,楚炎凉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难道就这么屈服吗?楚炎凉在心中暗道,不,绝对不可以,我绝对不可以被困在这里,我还有愿望没有完成,怎么能够倒在这个地方呢! 第224章 :吞噬之海 现在的情况,对于楚炎凉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困局。为了保护司徒静和余魅,自己不得不被困在这里,和叶之秋作伴,如果可能的话,或许他要和叶之秋一辈子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是楚炎凉所不愿意看见的结局。 所以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到底应该怎么办,楚炎凉迷惘着,看着身前的上万柄长剑,根本摸不着头脑。就算魔种告诫过他,让他不要急躁,可是当前路遥遥无期的时候,未来看似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的时候,人的本能会迫使人的心理产生恐惧,产生各种不确定的因素,这是楚炎凉所无法控制的。 楚炎凉的目光穿透层层剑影,看见了那悬浮在心之海洋上的那团阴影,他知道,那就是魔种所在的位置,那个帮助他战胜剑痴的魔种,现在却成为了帮助他度过难关的唯一人选,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到底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柄唯一有山主烙印的长剑呢?”楚炎凉呢喃自语,双手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想要找出一丝方法,可是费尽所有的脑细胞,都没有任何已知的方法。 山主不愧是山主,要不是如此艰难困苦的结界,也就无法困住自己的罪恶分身了,可是如今,这道结界将楚炎凉也牢牢困在其中。 正在楚炎凉犹自疑惑的时候,心之大海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躁,于是翻起滔天巨浪,将天边的那些长剑席卷进来,楚炎凉能够清晰感受到那些被海浪卷进去的长剑,几乎是在瞬间被炼化,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咦,”魔种轻咦一声,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片心之海洋,“你的元气之海竟然还有这种能力,竟然可以强行炼化山主的长剑?” 楚炎凉也是十分惊喜,看着海洋说道:“这么说来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直接驱动海洋,将所有长剑直接炼化。” “你想的倒美,这片海洋的功效和之前应该是一样的,随着时间的增长,它的炼化能力也会逐渐减小,恐怕在吞噬上千柄长剑之后就会彻底失去功效,到时候还是只能依靠自己。” “好吧,”重新燃起的希望又一次被无情地打击,楚炎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那片海洋无意识地吞噬着,将一柄柄山主的长剑吞噬,然后每被吞噬一柄长剑,楚炎凉就能感到自己的肉身强度便增强一分。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后,肆虐的海洋终于缓缓平息,或许连它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一种饱和的状态,于是重新归于沉寂。 “唉,”楚炎凉叹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结束了。” “你还是不满足吗,”魔种的声音突然出现,“你现在可以感受一下你的肉身强度,已经绝对不逊色于这个大陆上绝大多数的修行者了。” 楚炎凉经魔种这么一提醒,才蓦然醒觉,他的大手用力捏成拳头,一股全所未有的力量充斥着全身,“这是……”楚炎凉惊讶道。 “这就是炼化的好处,这些附带山主意志的长剑,不仅可以将你破碎的剑骨修复,同时还可以增强你爹肉身强度,你应该感觉到了吧,当你完全将这些长剑吸收的时候,叶之秋也自然不在话下了。” “可是我明白,想要将这些长剑全部吸收,需要的时间是冗长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吸收,”楚炎凉沉声说道,内心复杂。眼前的剑阵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可是想要获得这个宝库中全部的宝物,需要花费的时间是楚炎凉无法,也不敢去消耗的,可要是轻易放弃宝藏,又显得太过浪费,令人不舍,楚炎凉现在便是这么一种状态。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魔种沉默许久,才缓缓提议道。 “什么办法?” “你可以直接找出附带山主烙印的长剑,然后用独特的秘术将其余的长剑封存起来,这样你就可以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了。”魔种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楚炎凉抚掌,可是他很快意识到了唯一问题的所在,向着魔种问道:“如果我将这里封存,那么是不是结界也会被破坏。” “是的,”魔种说道,“结界被破坏后,你必须要杀死叶之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楚炎凉听了沉默,过了良久,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好,我会杀死叶之秋,不计代价地杀死他。” 魔种听了微微一笑,“你能这么想就是最好的,修行者就是要不断地面对不可能地挑战,有的时候更是需要逆天行事,唯有如此,方能成就大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上古时期也有人挑战上天的威严,结果你已经知道了,他们悉数被天劫轰杀,你还要我去挑战,这不是找死吗?”楚炎凉说道。 “我又不是要你现在去挑战,而且有我在,你还会担心死吗,”魔种撇了撇嘴,不屑道。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那能不能帮我想一个方法,帮我找出山主的烙印长剑呀,”楚炎凉无奈道。 “这确实是个难题,”魔种托着下巴沉思着,过了片刻他终于说道:“你可以直接触发你的心之海洋,将这里全部的长剑席卷,但不要吸收,如果那柄附带山主烙印的长剑一定会剧烈地抵抗,那么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这么简单的方法你之前怎么不说,还要害的我在这里被困住十天。” “我并不知道你的心之海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功效,而且你不要小瞧控制海洋的消耗,那是十分巨大的,没有十足的大毅力,根本不可能驱使它,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片的海洋,”魔种说道。 “原来如此,”楚炎凉话毕,双手在空气中连点,脚底下的海洋再一次咆哮起来,它们向上翻涌着,向着那些长剑吞噬而去。 “确实十分困难,”不过几息的时间,楚炎凉的额头已经布满汗珠,体内的元气在大量的消耗,无底洞一般。 第225章 :围困 由元气组合而成的心之海洋,在楚炎凉的脚底剧烈的翻腾,可是作为代价,楚炎凉必须要拼命忍耐住元气的剧烈消耗。空虚感在身体中蔓延,这是楚炎凉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身子都被掏空一般,浑身都使不出力气,楚炎凉也是凭借着坚定的意志,所以才能一直坚持着。 海洋上的长剑被肆虐侵吞,可是这依然不过是一小部分,也正是在海洋肆虐的瞬间,其余的长剑纷纷颤抖起来,开始脱离它们原本的位置。 “就是现在,用剑骨困住它们,”魔种在楚炎凉的耳边提醒着,楚炎凉自然不肯怠慢,一根根锋利而坚固的剑骨划过上空,将所有的长剑围困其中,那些长剑义无反顾撞击在剑骨之上,金铁之声传来,可是高高在上的剑骨就像一堵不可被动摇的围墙,牢牢坚守着撞击的位置。 有了剑骨的配合,海洋侵吞的速度快上了许多,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已经有上百柄长剑被侵吞,被侵吞的长剑化作一个个光点融合如楚炎凉的体内,令本就空虚的体内元气补充了一些。 “看见了吧,只要你的心之海洋和剑骨配合,你的元气便会始终保持在一个饥饿的状态,这也是最适合你吸收的一个状态,”魔种微微笑道,看着越来越多的长剑被炼化,然后融合进楚炎凉的身体之中。 楚炎凉也是微微诧异,想不到魔种的这个提议竟然真有如此效率的方式,他体内的元气在消耗的瞬间,就会被炼化的长剑中补充回来,两者之间相互呼应,竟然生生不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方式。 正在这时,漫天的长剑之中,一柄长剑突然开始爆发出精芒,向着剑骨上猛烈地撞击,每一下都令楚炎凉吐出一口鲜血,不消三下,坚固的剑骨之上竟然出现了三道清晰的伤痕。 “这时……”楚炎凉定睛看向那柄唯一与众不同的长剑,口中虽然吐出鲜血,心中却是暗喜。 “没错,”魔种的眼中也十分惊喜,“这就是那唯一附带着山主烙印的长剑,只要你吸收了它,你就能从结界中走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放过它了,”楚炎凉大手一挥,剑骨之中分出几根独小骨来到那柄长剑的侧面,形成一个牢笼,将它团团包围,海洋的冲击力也已经从其余长剑上转移到了这里,对着那柄散发精芒的长剑冲刷而去。 这是楚炎凉的孤注一掷,也是唯一的一个希望。 那柄有山主烙印的长剑似乎知道自己身处的不利位置,竟然开始光芒大放,耀眼夺目的光芒在剑骨组成的牢笼中绽放,而一些靠近的剑骨竟然被生生融化。 “小心,这毕竟是拥有山主烙印的武器,即便只是一丝,却也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对付的,”魔种一边提醒着一边后退,因为他是魔气的缘故,所以惧怕这股突如其来的光芒。 “知道了,”楚炎凉的神色凝重起来,手中的指诀却没有放松,剑骨一层层的笼罩上去,然后又被光芒消融,可是尽管如此,随着剑骨的增多,光芒持续时间的增长,长剑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经有削弱的迹象,之前可以在瞬间融化剑骨的光芒,现在需要长达五息的时间,才能够融化一根剑骨。 “机会来了,”魔种兴奋地咆哮。 楚炎凉自然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于是浑身的元气毫无保留地释放,遮天蔽日的海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长剑笼罩。漩涡之内,不时有电光火石闪现,可是楚炎凉死死坚守住秘术,不让秘术动摇,他紧咬牙关。 现在是一场意志力的博弈,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就在楚炎凉逐渐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漩涡中终于没有了声息,那柄长剑静悄悄地悬浮在半空中,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成功了,”楚炎凉长呼一口气,脑海中一片混沌,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只是他没有看见,当长剑归于沉寂之时,淡淡的金色文字自剑身之上盘旋而来,围绕在楚炎凉身边。 “这,这是……”一边的魔种睁大双眼,不可思议,“这是天书。” …… …… “恩,”青甲的将军从案几上骤然转醒,看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心头一阵悸动。 “将军,怎么了?”一身素衣的小晶问道,她的手中正捧着一卷关于命理的书籍,正细细品味着。 越青玄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小晶说道,又将头重新埋进书本里,似乎那里面的兴趣更加吸引她。 “半个时辰?”越青玄的眼睛眯了起来,突然站了起来,身上的盔甲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踱步到窗边,透过那扇窗,看着头顶那轮淡淡的弯月,说道:“我感觉到了,第二卷的天书的气息。” 屋子中的小晶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用赤红的眼瞳看着他的背影,悄声说道:“难道你想把它夺过来吗?” “不,”越青玄回身笑道,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沉声说道:“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你还是在乎的,你不用欺骗我,我看的出来,”小晶瞥了他一眼,却一口道出了越青玄的心思。 越青玄嘿嘿一笑,“我瞒得过天下人,却终究瞒不过你。”他话音一顿后继续说道:“不过我确实已经不在乎了,这些过往的荣耀,就留给有缘之人吧。” 小晶盯着越青玄的脸庞端详了片刻后,终于说道:“这句话是真的。” 越青玄笑了笑,拾起手边的兵书,淡淡地说,“欧阳正华和闻瀚海已经死了,这个天下,要乱了。” “何必说些既定的事实,这个天下乱不乱,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小晶没有理会他,继续看书。 “已经十七年了,”越青玄看着窗外的明月感叹一声,“大陆已经平静了十七年了,许多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战争。” “和平难道不好么?”小晶问道,却让越青玄一愣。 “和平,”多么久违的字眼,越青玄在心里苦笑,“如果和平到来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乱世的武将做什么呢。” 第226章 :卷轴、金文和圈套 越青玄,一个不需要用言语去多加赘述的人,因为在大陆之上,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就是战神的代名词。 越青玄自小因为父亲的关系,在深宫中长大,和那时候还不是世子的司徒云奉关系十分不错,那时候的司徒云奉不过是献帝的第三子,可是有些人注定就是生来不平凡的,在他五岁的时候,他那两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哥哥相继病逝,于是司徒云奉成为了世子的唯一人选。 献帝驾崩后,年仅十六岁的司徒云奉登上帝位,开始了他强盛的统治,而在他强盛统治的时期,最出名的一件事自然就是越青玄征伐南晋。 三十万大军,五个月,南晋国灭,南晋皇族被帝国的战刀屠戮一空,那一夜,颍川城被埋葬在血水之中,那时候的越青玄不过三十岁。 其后,越青玄被封为南晋王,代为管理南晋,到如今,已经十七年了。这十七年中,越青玄为帝国打退了无数此燮国的进攻,成为了大衍南面的一道最稳固的防线。可是随着司徒云奉的死去,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司徒云秦是司徒云奉的弟弟,也是在越青玄小时候最喜欢欺负他的一个世子,人们都说,小时候发生的仇恨会一直记到你长大之后,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反正越青玄是记住了,于是在司徒云秦登基的第二天,南晋宣布独立,离开了大衍的版图,自成一国,结果已经一目了然。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越青玄并没有称王,就连手下的人也只被允许称呼他为将军,这就十分那令人费解了。后世的史学家们认为,越青玄之所以不称王,不过是因为他和大衍的最后一丝关联,即便他已经不是大衍的将军,他却依然坚守着内心深处的最后一片净土。 “如果和平有用的话,还要我们这些武将做什么,”越青玄凭栏而望,目视着远方,那是大衍的方向,一个他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的方向。 小晶沉默下来,就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男人,所以她只能也唯有沉默。 越青玄见她不说话也并不在意,“世人皆说我淡泊名利,不喜称王,离开大衍的控制不过是为了一个‘义’字,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风云之中往往身不由己,谁能想到司徒云秦这个乱臣贼子,竟然敢杀害自己的亲哥哥。” “权利,是所有人最重视的一样东西,为了这个东西,杀父弑兄不过是小事情,”小晶淡淡说着。 “你说的不错,”越青玄点点头,“既然我已经身处现在的位置,更应该看清楚局势。” “天书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与你有缘自然你会得到,无缘自然得不到,”小晶说道。 越青玄挠了挠满头略微有些花白的头发讪笑一声,“想不到你还是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 小晶听罢,白了他一眼,悠然道:“我何止是看穿了你的心思,你的未来,我也能够看得见你想听听么?” “我的未来吗?”越青玄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步,最后说道:“还是算了吧,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等它真的到来后才去感受吧。” …… …… 一片昏暗之中,楚炎凉从混沌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些浮动在身边的金色文字,于是他脸上的表情和魔种的几乎一模一样,充满了诧异和惊喜。 “这是天书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叶之秋手中的是假的,”楚炎凉内心疑惑着,此前叶之秋的手中就抓着一卷天书,可是既然天书在叶之秋的手中,哪怕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些金色文字又是什么。 “那叶之秋很可能也不知道他手中的是不是天书,试想如果他手中的天书真的能够打开,他会忍不住不看吗?”魔种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却让楚炎凉心头一震。 “没错,叶之秋被困在这里两百多年,只要有任何的方法他都一定回去尝试,没有道理不打开天书,所以他手中的那卷,一定是假的,”楚炎凉一边惊讶地分析着,一边仰着头看向那些不断闪现的金色文字。 这些金色的文字不过几百之数,并不是很多,但是在楚炎凉的眼中,这些已经不是文字,而是能够将他拯救的救命稻草。 “原来这就是第二卷天书,竟然隐藏在山主布下的结界之中,看来山主是骗我的,无论是第一卷天书和第二卷竟然都和他有关,而天书又分为三卷,看来山主身上的秘密也是够多的,”楚炎凉说道。 “目前种种情况和线索来看,确实是如此,山主既然已经是上古之人,掌握些天书的下落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将天书藏起来,同时又要将第一卷天书给你看,并说自己并不知道第二卷天书的下落呢?”魔种疑惑着。 “管他呢,现在先不必去管这些问题,先学会天书才是最关键的,”楚炎凉说完,仔细看着身边的金色文字。 可是无论他怎么去看,那些金色的文字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且没有任何规律,无论怎么组合,都无法成为一个连贯的句子,更别提要看懂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阅读的方式不对吗?”楚炎凉挠了挠头,不解道。 “或许只要一种可能,”魔种说道。 “什么可能?” “第一卷天书是写在卷轴之上的,那么是不是第二卷天书也是如此呢,”魔种大胆推测。 “你的意思是说……”楚炎凉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错,叶之秋手中拿着的那张卷轴,一定就是金色文字的载体,只有二者合一,天书的内容才会显现。” “那么我需要去杀死他,从他手中夺回卷轴咯,”楚炎凉不可置信道。 “不错,这第二卷天书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山主的分身拿着卷轴,却又有在结界中设立文字,只有两者合一才能看懂天书,也就是说,两者的持有者必须也只能活下来一个,才能获得完整的天书,”魔种的语气冰冷,令楚炎凉遍体生寒。 第227章 :生死博弈(一)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魔种在楚炎凉的耳边碎碎念道,同时带着某种蛊惑的神情说着,“不是他死,就是你死,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这个问题哪里简单了,楚炎凉心中剧烈的起伏,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和山主的分身作战,楚炎凉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使知道对方不会使用任何秘术,可万一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怎么办,自己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就这么死去当然不会甘心了,楚炎凉在心中呐喊着,所以他为了活着,只能拼了命去反抗才行。 楚炎凉从自己的意识中醒来,依旧是熟悉的洞窟,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半截石碑,唯一不同的是,洞窟顶上那唯一打开的洞口,映照下来的不是日光,而是淡淡的月光。 此时,叶之秋正坐在半截石碑旁,安静地看着头顶的皎洁月光,正背对着楚炎凉,可当楚炎凉还没有移动半步的时候,叶之秋的声音蓦然响起,“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攻击我。” 楚炎凉讪讪的退了回去,缩在一个墙角里,闷不做声。 叶之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已经十天了,不知道你解开了山主的结界没有?” “没有,”楚炎凉撒了个谎,他可没有这么傻,直接告诉叶之秋所有的真相。 叶之秋听罢,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再没有理会楚炎凉,而是安静地坐在原地,仰着头看向头顶不大的那个洞口。那个洞口就开在那里,可是他却出不去,这是一件十分孤独的事情。 “你说你叫叶之秋,难道山主也叫叶之秋吗?”似乎是故意想要找个由头放松叶之秋的警惕,楚炎凉故意问道。 “不,叶之秋是我自己取得名字,至于山主叫什么,我才不会在乎,”叶之秋狠狠一甩黑色的大氅,微露狰狞之色。 “那你为什么叫叶之秋呢?”楚炎凉继续问道。 “你找个问题很多余,我叫什么你管得着吗,”叶之秋恶狠狠瞪了楚炎凉一眼,不过旋即他就释然了,“反正你也要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告诉你也无妨。” 叶之秋缓缓说道:“大陆上一年共有四季,而我最喜欢的就是秋季,不知是为什么,秋天对我的感触最为深刻,所以我给自己去了个这样的名字,因为只有在秋天的时候,我才感觉四周的死寂和我是一模一样的,只有在这个季节,我才不会觉得两百年对我来说有多么漫长,我才能遏止自己的情绪,才能让自己不疯掉。” “看来你也是个寂寞的人呀!”楚炎凉感叹道。 叶之秋嗤笑一声,摇头晃脑,“你不必羡慕我,马上你也会和我一样,在无尽的岁月中流逝而去,如果无法获得长生,便只能化作一堆枯骨,并且托你的服气,这里唯一的洞口也被堵上了,没有人会发现你已经死去。” “那你为什么不从上面走,”楚炎凉指了指洞窟上方唯一的一个开口,对着叶之秋说道。 叶之秋摇头苦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两百年来,几乎能使用的方法我都去尝试过,可是没有一种可以令我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此前我看你在参悟山主的剑痕,你悟出些什么吗?”叶之秋话锋一转。 “没有,”楚炎凉果断摇头,“山主的剑意太难领会了,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天,可是我依然无法参透哪怕万一。”楚炎凉说着,还重重叹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这副模样落入叶之秋的眼中,他也没有怀疑,反而很开明地走到楚炎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想开一点吧,如果你要怪,就去怪山主,谁让他当年布下这个结界的。” 也正是在叶之秋走过来的时候,楚炎凉终于动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叶之秋没有任何的防备,径直走到楚炎凉的身前,空门大开。 零落雪在刹那间握在手中,一道银白色的剑芒自楚炎凉的手中乍现,近在咫尺的叶之秋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被这一剑捅了个结结实实,剑尖穿过他的后心,暴露在他的身后,可是奇怪的是,整个过程没有一滴血流出。 叶之秋低头,看着身前的半截剑身,又看了看眼前的楚炎凉,脸色阴沉下来,一掌挥出,击中楚炎凉的胸膛,可是楚炎凉没有后退半步,竟然打算用胸膛硬接这一掌。楚炎凉是有十足的把握的,此前在意识海中获得长剑的加持,肉身力量何止强横百倍。 果不其然,之前可以一击震飞楚炎凉的一掌再一次打在胸膛上,楚炎凉不为所动,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哪怕半步。 叶之秋的脸色骤然一变,惊讶道:“你到底获得了什么奇遇,肉身强度竟然强悍至此。” 楚炎凉嘿嘿一笑道:“自然是些你没有过的奇遇,”他话音未落,零落雪从叶之秋的身体里抽出来,对准他的头颅削斩而去,凌厉的剑气凝如实质,叶之秋目眦欲裂,头下意识微微一侧,正好躲开了那道凌厉的剑气,那剑气只是斩在他的手臂上,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楚炎凉一击不中,这也给了叶之秋喘息的时间,他的双脚旋转着,一个旋身已经来到了楚炎凉的身侧,双掌快速挥出,可是楚炎凉完全不惧,迎着他的攻击而上。 “你一定已经领悟了山主的剑意,不让不可能得到如此造化,”叶之秋大叫一声,推开两三步,和楚炎凉拉开距离,胸膛剧烈地起伏。 看着身前的少年,叶之秋十分愤怒,可是却无济于事,在可以杀少年的时候没有动手,现在想要杀死他却已经有心无力了。 “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叶之秋捂着被刺穿的胸膛,没过一会儿,那个创口便重新恢复。 “告诉你也无妨,”楚炎凉扬了扬手中的零落雪,“我得到了天书。” “不可能,天书在我的手中,你怎么可能得到,”叶之秋惊叫一声,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将那卷石头质卷轴拿在手中,不可置信道:“莫非这卷天书是假的?” “不错,你手中的这卷天书确实是假的,我这卷才应该是真的,”楚炎凉说完,身周盘旋着上百金色文字。 叶之秋的眼神中闪烁出贪婪和野心,他自然明白天书代表什么,如果自己能够通悟天书,自己说不定就可以出去了。 第228章 :生死博弈(二) 叶之秋愤怒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些在楚炎凉身周漂浮的金色文字,在他惊愕于楚炎凉悟性的同时,同时也在愤恨,愤恨自己两百多年都没有参悟的东西,楚炎凉竟然在短短十天内就获得了天书,这在叶之秋看来,简直是不可饶恕的。 有人说,贪婪是一种原罪,这种原罪会驱使着你向着深渊全力迈进,直到让你越陷越深,想要获得救赎也没有办法了。 此时,叶之秋就是如此,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然连一个毛头小子也无法对付,自己引以为傲的近战格斗能力,击打在对方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伤害,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 “你这东西是如何得来的?”叶之秋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你的废话还真多,”楚炎凉嘴角一翘,微微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些东西都是……”楚炎凉一句话没有说完,便看见叶之秋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再看时,他已经如同鬼魅一般来到楚炎凉的身前,手中的拳头高高举起,对准楚炎凉的头顶狠狠砸了下来。 “来的好,”楚炎凉低喝一声,零落雪雷霆般出动,一道银芒在叶之秋的眼前一闪,不过叶之秋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而是义无反顾地突击。他身上的黑色大氅随着这一击而迸裂,充满邪气的红芒弥漫上他的身周,楚炎凉鼻子微微一皱,那是血腥味。 血腥为牢牢包裹住叶之秋的身体,而他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快速干瘪下去,黑色的头发迅速花白,然后从脑袋上掉落,如枯草一般,仅仅一瞬之间,叶之秋便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一个腐朽的老人,可是面对这样的叶之秋,楚炎凉不仅不敢有丝毫大意,甚至更加警惕了起来。 他知道,这一定是某种伤害自身换取修为的秘术,而能够令人短时间内变成这副模样的模样,所换取的力量也是成等价的。 “去死吧,”叶之秋苍老如树皮的脸上放射出狰狞而恐怖的杀意,实质的杀气撞击在周围的墙壁上,竟然有石屑掉落,可见其恐怖之处。 楚炎凉不紧不慢,内心十分冷静,越是在这样的生死时刻越是要保持一颗冷静的心,审视周围的局势,找出应对之法才是最应该去做的。无数次的生死之战在此时给了楚炎凉巨大的帮助,无论是还未成为修行者时,和西魏士兵们的纠缠,以及成为修行者和,与许多人的生死较量,是这些战斗帮助楚炎凉迅速成长,才能令他再次面对这种场面时,能够从容应对。 零落雪拦在楚炎凉和叶之秋之间,叶之秋的那一拳径直地轰击在零落雪的剑身之上,一股巨力自楚炎凉握着长剑的手中传来,险些令他把持不住,仅仅一拳,他便被震退了四五步。 “可恶,”楚炎凉大叫一声,零落雪在手心中绽放出银白色的光芒,漫天的剑影出现在他的身前,将自己和叶之秋包裹起来,那些长剑组成的剑阵纵深交错,在叶之秋的身体表面划开一道有一道的开口,可是鲜血依然没有飞溅,不禁让人疑惑,眼前的这个形如腐朽的老人,是不是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已经在此前的秘术中蒸发干净了。 “没有用的,他现在根本不是实体,而是和我一样的魔气,这样除了消耗你体内的元气,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魔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楚炎凉一边永远剑阵抵挡着叶之秋前进的步伐,一边不停后退。 魔种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叶之秋,“他现在使用了某种可以提升修为的秘术,可是作为代价,他也付出了自己身上的精血,如果你可以防御过这段时间,或许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你说的轻巧,”楚炎凉不停地捏着剑诀,召唤出更多的剑影,可是叶之秋仅仅一掌就可以扇飞一片飞剑,然后继续前进,他神色狰狞着,脸上大笑着,满是疯狂的味道。青色的血管自他的身上高高暴起,纵横交错汇集在一起,浓重的血腥味自他的身周弥散,令人鼻头发痒。 对付这样的叶之秋,想要拖延时间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楚炎凉第一时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还有什么办法,快点告诉我。” 魔种缄默,或许是在思考,也正是在这段思考的时间内,叶之秋距离楚炎凉不过五六步而已,仅仅只要一个挥手就可以触及彼此。 楚炎凉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吐在零落雪上,银白色的剑身表面顿时爬上了丝丝血色,“既然你要拼命,我便奉陪到底,”楚炎凉癫狂着,生命的威胁在这一刻转化为动力,楚炎凉吐出了本命精血,也打算拼命了。 零落雪一剑挥出,刺在叶之秋的胳膊上,一股难闻的味道自长剑所刺及的地方传来,叶之秋惨呼一声,向后一退,显然十分惧怕那柄沾染楚炎凉本命精血的长剑。 “这是……”楚炎凉疑惑着。 “原来如此,”魔种兴奋地大叫,“他所施展的某种秘术可以强行吸收施术者的精血和活力,可是在沾染到其余精血的时候,反而会发生反噬作用,现在正是你消灭他的最好时机。” “是吗,”楚炎凉吐出一口血沫,擦干净嘴角的鲜血,提剑在前,对着叶之秋而去。 叶之秋惊叫一声,向后快速窜去,那鬼魅一般的速度,连楚炎凉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起,”零落雪横在身前,悬浮在空中,随着一个“起”字应声而出,既然人追不上,就利用飞剑的速度。 果不其然,不知是精血消耗过度还是什么原因,叶之秋逃窜的背影出现了片刻的减缓,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零落雪来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狠狠钉在墙上,更浓烈的青烟从叶之秋的后心冒了出来,叶之秋也随之发出一声惨叫。 第229章 :生死博弈(三) 蓦然之间,一切都已经不同,猎人和猎物调换的速度过于突然,令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结局就已经颠倒。 叶之秋的身子被零落雪狠狠钉在墙上,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自伤口处冒出,在洞穴中弥漫,那种味道就像是腐烂了许久的尸体所发出的腐臭味,细致且浓厚。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自叶之秋的口中传出,他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身体,可是他每移动一寸就会换来这种疼痛,于是他终于放弃了动作,而是看向眼前的楚炎凉。他的眼神中带着不甘、可悲、孤寂、愤怒,很难想象人的一个眼神中会浮现出这般多的情感,可是这些东西在叶之秋的眼中清晰可见。 被困在结界中两百余载,结果被一个刚刚成为修行者的毛头小子误打误撞窥见了天书,习得了自己未曾领悟的修行功法,而且还顺理成章地击败了自己,将自己屈辱地钉在了墙上,叶之秋此时的心情悲愤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不必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你真是一个很可悲的人,”楚炎凉边说着边走到他的身边,用手狠狠握住零落雪的剑柄,用力的搅动着,他的脸上闪过嗜血的神情,令叶之秋惊惧,“被山主困在这里超过两百年,竟然还走不出去,我都为你感到可怜,你说是吗。” 叶之秋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英俊脸庞,此时,那张军休息的脸庞上沾染着飘虚黑色的气息,这种气息叶之秋十分熟悉,那是魔气,而楚炎凉已经入魔了。 “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叶之秋愤愤道,双眼直视着楚炎凉,“这是我觉得最可惜的事情。” “你知道吗?”楚炎凉说着,将零落雪从叶之秋的身上抽了出来,他俯下身子,取过叶之秋身边的石质卷轴,在叶之秋的眼前晃了晃,“其实你手中的这个卷轴,正是第二卷天书。” “怎么可能,如果这是真的,为何我连打开它都做不到,”叶之秋怒目圆睁,根本不相信楚炎凉说的话,这也让楚炎凉确定了叶之秋根本不知道第二卷天书的秘密。 “这确实是第二卷天书,只不过你打开的方式不对罢了,”楚炎凉微微一笑,那些金色的文字浮现于身前,当那些金色文字出现的时候,那卷石质的卷轴似乎感受到了了什么,卷轴表层的石质开始脱落,那些石屑零碎而下,逐渐将卷轴最原本的样子还原了出来。 “这是……”看着楚炎凉手中的卷轴,叶之秋惊叹一声。 “没错,这才是第二卷天书,唯有在山主剑意中领悟的人才能获得打开卷轴的方式,然后文字和卷轴结合在一起,方才形成天书,”楚炎凉将卷轴高高举起,那些金色的文字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纷纷向着卷轴而来,它们吸附在卷轴上,排列出一行行规律的文字。 “原来如此,原来我一直都是错误的,”叶之秋的嘴唇哆嗦着,看着那卷崭新的天书,目瞪口呆。 “你不仅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亏你对着这个没有用的石头看了两百年,对于这件事情,我倒是很佩服你的耐性,”楚炎凉不屑道,将卷轴徐徐展开,细心阅读着。 “天地之法,衍生为道;道之法,衍生为万物;万物之法,衍生为众生。天地之间,唯有道法真理永存,得天书者,可得无上天道。” 这是卷轴开篇的第一句,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已经令楚炎凉心驰神往,无上天道,这是世间所有修行者都在追求的最高境界,此时,这份天大的机缘摆在自己的眼前,楚炎凉怎么可能不开心,不窃喜。 叶之秋看到楚炎凉的表情已经读懂了许多,于是他只能低头叹息,自己两百余年来,空守孤寂,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将天书收了起来,楚炎凉重新打量着叶之秋,似乎在想着应该那他怎么办。 叶之秋悲戚一声,从地上艰难站了起来,“从你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到对于力量的渴望,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能放过我吗?”叶之秋身上的皮肤干瘪着,老态龙钟一般。 “你是唯一知道天书奥秘的人,你觉得我还会让你活下去吗?”楚炎凉冷哼一声,一抖零落雪,目光冰冷。 叶之秋浑浊的眼珠满是黯然,他说道:“连最后一丝机会都不给吗,既然无法苟活,那还不如死去。”叶之秋浑身的气势突然暴涨,原本干瘪的身子眨眼间鼓胀起来,几乎在瞬间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去死吧,”叶之秋的手臂生长出无数藤条,这些藤条猛烈地冲向楚炎凉,楚炎凉只来得及用长剑斩断其中的一部分,但是仍然有打量的藤条缠绕上楚炎凉的身子,将他牢牢固定在身后的墙壁上。 “可恶,这是什么鬼东西?”楚炎凉用力挣扎着,零落雪也掉在了他的脚边。 “你不是打算杀死我吗,”叶之秋低着头,捡起楚炎凉脚边的零落雪,用剑尖抵在他的脖子边,冰凉的剑身令楚炎凉汗毛直立,第一次被自己的兵器威胁,楚炎凉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被自己的武器杀死一定十分有趣吧,”叶之秋大笑一声,一剑挥开了楚炎凉的胸膛,可是这一剑除了割裂开楚炎凉身上的大氅,根本没有任何伤害,甚至在皮肤表面连一个印子也没有留下来。 “看来这就是你通悟的能力了,肉身强度竟然强悍至此,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天赋,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修行者,可是你今天不得不死在这里,”叶之秋说着,巨力灌输进零落雪之上,受到加持的零落雪闪烁着光芒,狠狠刺进楚炎凉的胸膛。 楚炎凉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小半截剑尖进入自己的身体,粘稠的血液顺着伤口向外流淌。 “看到了吧,我要你一点点看着你自己的武器进入你的身体,然后将你的心脏刺穿,哈哈哈,”叶之秋疯狂笑道,如恶魔一般。 第230章 :生死博弈(四) 形势一波三折,转眼之间叶之秋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他的手臂长出无数根形似藤蔓的触须,将楚炎凉牢牢困在墙壁上。 零落雪的半截剑尖嵌进楚炎凉的胸膛,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的凹槽向外滴淌着,楚炎凉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鲜血浸润了身前的土地,那是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以往楚炎凉只见过别人的血液喷洒在他的脸上,热乎乎的,而这一次,看着自己的本命物刺进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体内的血液奔涌而出,这是死亡的恐惧。 “看到了吧,自己的血液流淌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是愤怒,还是恐惧,”叶之秋狞笑一声,手中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可是楚炎凉忍住了这份疼痛,血流如注。 怎么办,楚炎凉在心中问道,疼痛感令他的大脑一场清晰,剑尖每一次的深入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痛彻心扉的体验,可是他只是安静看着眼前癫狂的叶之秋。 “你这是什么眼神,”叶之秋骂了一声,“你应该露出恐惧,露出可悲,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样才对,”叶之秋紧紧掐住楚炎凉的脖子,向上高高提起,他的大手指甲甚至深深陷进楚炎凉的皮肤里,抓住一道道血痕。 楚炎凉的皮肤瞬间干瘪起来,他惊诧着自己的体内的精血在飞速地流逝,然后这些血液顺着叶之秋的手臂进入他的体内,让叶之秋变得更加强大。 “哈哈,现在才知道惊慌了吧,”叶之秋狞笑一声,却丝毫不打算放过楚炎凉,“这两百多年来,你认为我凭什么一直活到现在的,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和山主等价的修为,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山主,两百多年不吃不喝也是会死的,要不是我自行领悟出这门秘术,靠着吸收一些误入山洞的动物为生,我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你,你这是邪术,”楚炎凉挣扎着,四肢却被藤蔓紧紧缠绕,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失去,皮肤在一点点枯萎,最后变成一个只要皮肉粘着骨头的怪物。 “只要是有用的秘术,邪或正又有什么分别呢,只要能杀死人不就可以了,”叶之秋哈哈大笑着,此时,楚炎凉半边的脸部已经完全枯萎,露出一副老态龙钟的颓废感,再有不消片刻,楚炎凉整个头颅都会被吞噬,而且永远无法恢复。 “魔种,到底应该怎么办?”楚炎凉现在毫无办法,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魔种之上。 魔种也是焦急万分,看着眼前的情形,楚炎凉和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楚炎凉如果死了,他也就随之消散了,可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击败这样的叶之秋。 魔种的视线在洞穴中焦急扫视着,想要找到某种方法来脱离困局,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石壁上,那些山主留下的剑痕。 “以身御剑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意御剑,方能获得一丝喘息,”魔种如此说道。 “我该怎么做?” “不要去管身体上的疼痛,用你全部的心念去领悟山主墙壁上的剑意,习得山主的剑法,然后以念释放而出,杀伤对手,”魔种说道。 “你说的简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怎么可能学会,”楚炎凉焦急着,现在每一息的时间都宝贵如金。 “你死我也会随之消散,所以你完全可以信任我,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魔种也急道。 “好,我试试,”楚炎凉说着,努力看向叶之秋的身后,那布满山主剑意的石壁,纵横交错的剑网让楚炎凉看得一阵头疼。 “不要在意外界的干扰,用心去感悟,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修行者,你一定可以的,”魔种鼓励道,现在楚炎凉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我尽力,”楚炎凉挣扎着,在这一息之间,他觉得身体内的力量有虚弱了许多。 此前在内心世界中,不过是找到了山主留下来的金文,可是想要领悟这些晦涩难懂的剑意,楚炎凉自问还无法领会,可是现在不领会就是死,人的潜能往往都会在这个时候被彻底激发出来。 楚炎凉沉静下心,定睛看去,石壁上的剑意开始在他的眼前变形,就好像有一个个小人在眼前施展着一招招的剑术,这些小人们施展的剑意杂乱无章,而且看久了以后,竟然会让人心神疲累,可是楚炎凉依然坚持下去,仔细将这些小人的动作记在脑子里。 “这是……”一股磅礴的气势自那些剑意上散发而出,在楚炎凉的眼前炸响,楚炎凉觉得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松动了,楚炎凉明白,那是他的瓶颈,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破了。 凌厉的剑意在楚炎凉的眼神中弥漫,那是只属于山主的剑意,一个山主的虚影出现在了楚炎凉的眼前,正面带慈祥地看着他,山主虚影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且一闪而逝,楚炎凉根本没有看清楚山主虚影就消失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剑雨。 那些剑雨钉在楚炎凉的身边,可是在即将钉穿楚炎凉的瞬间,他腰间的山主令牌发出一点十分微弱的光芒,于是那些长剑纷纷逼退,刺在楚炎凉的身边,将墙壁洞穿。 刺在墙壁上的剑影颤抖着,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山主的力量,他们欢呼雀跃着,那是一种来源于心底的亲近感,于是他们对于楚炎凉也是亲近的。 “这是,认主,”魔种惊喜道,“那些剑影感受到了山主的气息,他们在欢呼,他们要认你为主。” 似乎为了印证魔种的话是对的,那些万千剑影最后重新归为一柄剑,那柄剑不是很长,更是只有寸许,但是其上光华流转,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山主的武器吗?”楚炎凉疑惑着。 “这不过是个器灵,”魔种解释道,“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恩,”楚炎凉点点头,那短剑浮现在他的身前,然后楚炎凉低喝一声,那柄短剑自他的头前飞出。 “恩?”叶之秋疑惑一声,然后便看见一柄短剑突兀出现在眼前,带着滔天的杀气席卷而来,下意识地微一侧身,那柄短剑就削掉了他半块头颅,将内里的血液和脑浆迸裂,而他紧扼着楚炎凉咽喉的大手也微微一松。 “不可能,不可能,”叶之秋狂躁道,看着那柄短剑的虚影,半张脸上写满了恐惧,“这是山主兵器的器灵,怎么可能会被你所驱使。” 过了许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再看向楚炎凉的目光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忌惮,“是你对不对,是你领悟了山主留在墙壁上的剑意,对不对?” “你说的很对,”楚炎凉驱使着短剑划破了禁锢住他的藤蔓,走到叶之秋的身前,“而现在,我不会给你任何一个活命的机会了。” 第231章 :生死博弈(五) “不可能,不可能,”叶之秋狂躁道,看着那柄短剑的虚影,半张脸上写满了恐惧,“这是山主兵器的器灵,怎么可能会被你所驱使。” 过了许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再看向楚炎凉的目光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忌惮,“是你对不对,是你领悟了山主留在墙壁上的剑意,对不对?” “你说的很对,”楚炎凉驱使着短剑划破了禁锢住他的藤蔓,走到叶之秋的身前,“而现在,我不会给你任何一个活命的机会了。” 叶之秋的身子糟糠般开始抖战,身躯不停地向后蜷缩着,想要避开楚炎凉,口中却不时嘟囔着,“不,不要杀我,我是不死不灭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让我活着。” 楚炎凉冷冷注视着他,如千年的寒冰一般,说出来的话语也是冰冷的,“你觉得你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楚炎凉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英俊的侧脸因为叶之秋的邪术已经干瘪,不过现在正在缓慢地恢复,皮肤红润起来,不过那掉落了一半的头发可就没有那么快长出来了,此时楚炎凉的头部另一半是个光头,而另一半有头发,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可这些在叶之秋的眼中一点也不好笑,他只觉得惊恐,自己已经对楚炎凉有了一个预估,可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和悟性。 “你让我活下去,我可以把我的秘术全部交给你,怎么样,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吗?”叶之秋跪在楚炎凉的身前,早就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尊严,此时的他,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楚炎凉决绝地摇了摇头,“你的秘术我不感兴趣,就算感兴趣,难道我不会自己去取吗?” “取?怎么取?”正在叶之秋犹自疑惑的时候,楚炎凉俯下身来,一口咬住了叶之秋的咽喉,鲜血流淌进他的喉管中,浓厚的黑气在楚炎凉的身周弥漫。 “怎么取,就这么取呀?”楚炎凉一边撕扯着,将也智取肩头的一块皮肉咬下来,深红色的血肉挂在他的嘴角,显得狰狞而恐怖。 “不,你怎么会这门秘术,你是个恶魔,啊,”随着叶之秋的惨叫,楚炎凉继续俯下身子咬下第二块血肉,他肆无忌惮地吞咽着,甚至伸出舌头将嘴角的一些肉沫****干净。 “真是美味的**,就是肉质有些老了,”楚炎凉嬉笑一声,浓厚的黑气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邪魔,可是楚炎凉却浑然未决,自顾自撕咬着叶之秋的**,将一块块沾满腥臭血肉的肉块撕扯下来,将洞穴的一角彻底染红。 没过多久,叶之秋已经没有了生机,可是楚炎凉依旧像个动物一样趴在他的尸体前,将他的头颅扯下来然后甩在一旁,叶之秋那张可悲的脸上,满是苍白和惊惧。 谁能想到,这个山主的罪恶分身,会以这种悲惨的方式死去。 “啊,”一声兽吼自楚炎凉的喉咙中发出,叶之秋的手臂被他叼在嘴上,鲜血倒灌进他的喉咙,那恶心却充满腥臭的味道,楚炎凉却吃的十分起劲,反而津津有味。 没过多久,那具原本的罪恶分身,只剩下一堆鲜血淋淋的白骨,楚炎凉抱着浑圆的独自瘫倒在地上,还打了个饱嗝,显然十分满意。 “我这是怎么了,”楚炎凉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眼前只有一堆血腥的白骨,而自己的独自也圆鼓了起来,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扶着墙角,想要将那些东西吐出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了,那些被他吃下去的食物,已经在他的胃中快速笑话,成为他的力量。 “我什么时候也会这种邪门的秘术了?”楚炎凉疑惑着。 “是那柄短剑的意志,”魔种的声音淡淡说道,“那柄短剑之上,附带着山主杀完人后留下来的煞气,是这些煞气影响了你的神智,让你做出这如野兽一般的事情。”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说?” “我不说难道你就不用了么,当时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他现在死了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魔种说道,“修行者中优胜劣汰,这是自然法则,世人们皆羡慕修行者的生活,却不知道修行者的世界,哪里是那么安静祥和的,那完全就是在血火中淬炼出来的。” 楚炎凉听了沉默半晌,然后缓缓说道:“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不想死所以我要杀死他,可是以这种方式,我还是无法接受,”楚炎凉说着,一想到自己刚刚吃了一个人,一股吐意又重新涌上心头。 “不管你以后用不用,至少你又学会了一种秘术,不是吗?”魔种冲着楚炎凉挤了挤眼睛,调笑道。 “我宁愿永远没学会,”楚炎凉吐着舌头,不屑道。 “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你的修行者,几乎已经达到了大修行者的顶峰,”魔种这么一提醒,楚炎凉才觉察到现在的不一样,自己现在不仅肉身强横了许多,自己的元气也是凝厚了不少。 “这些都是那邪恶秘术的功效,只要你吃的大修行者够多,成为大陆第一的修行者也只是时间问题。” “还是算了吧,”楚炎凉摆摆手,“如果我将这秘术用出来,我怕是就要成为天下修行者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你怎么说也对,在你还没有完全拥有最强的能力时,这个还是作为秘密保留下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施展了,”魔种听罢后,深以为然。 “那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楚炎凉指了指那唯一的出口,“这里已经被封堵死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你现在已经是修行者,难道就不能自己开一条道路吧,这洞穴临近地表,想来也没有什么落石之类的东西,”魔种不屑道,“你要没有什么事就不用打扰我了,这几天真是累死了。” “你还好意思说,”楚炎凉气急,看着眼前被封堵的通道,零落雪握在手中,他小心看了一眼周围的石壁,又用力拍了拍,心中祈祷着这个地方真的不会塌陷才好。 第232章 :冰块、虚影、元气长箭 林地之上,三人对坐,兰若语坐在一边,唐煌一个人坐在一边,余魅则坐在两人之间,三人间的氛围十分诡异。 “如果楚炎凉再不出来,我们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办法,还不如尽早离去,将这里消息报告给师门长辈,让他们来定夺,岂不是更好,”唐煌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瞄了瞄兰若语的表情。这番话显然是对着她说的,因为在场三人中,只有兰若语有自己的师承。 “你们要走离开便是,我还不知道某个人,纯粹就是为了天书而来的,”兰若语鄙夷地看着唐煌,继续说道:“如果楚炎凉不出来,我会一直守候在这里,既然我们是一起进入荒原的,理应一起走出去,难道不是吗?”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余魅在中间拦开二人,扮演着和事老的角色,“无论你们怎么在这里争吵,都不会对楚大哥有任何的帮助,或许唐煌大哥的话也有道理,由若语姑娘去找门派中人,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余魅的声音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因为他看见了兰若语愤怒的双眼。 “我算是看明白了,”兰若语指着唐煌和余魅怒道:“根本不能指望你们,你们想走可以走,我也不会挽留。”兰若语一挥手,固执着坐在原地,令一边的余魅不知所措。 “你们感觉到了吗?”这时,唐煌伸手打断了想要劝说的余魅,而是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大地的动静。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兰若语没好气说道。 “是震动,”唐煌说着,将身子贴在草地上,用耳朵仔细聆听着大地每一丝的动静,“很有规律的震动,就像……”唐煌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像有人在在有节奏地敲击地面。” “是楚大哥吗?”余魅惊喜地看向瀑布的方向。 兰若语特将头转了过去,面带喜色,唐煌将头从地上抬了起来,遥望着那不远处的瀑布空洞之中,你会活着出来吗,楚炎凉? “呼,终于活着出来了,”一个满头黄土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跌进池水里,将周围染得晕黄一片,那张被尘土覆盖的脸也终于露出本来的模样,正是楚炎凉。 “炎凉,”兰若语惊叫一声,跑进池水中,也不顾楚炎凉身上到底有多脏,一把将他抱住。 感受着怀中********,楚炎凉却没有什么旖念,他很明白兰若语在自己被困在石洞中的这多天以来,就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当自己陷入绝境,但是依然有人等人等候你的感觉,真的很好呀。 “别哭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楚炎凉抚摸着兰若语的青丝,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丽俏脸,差点就忍不住亲下去。 兰若语这时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俏脸一红,连忙从楚炎凉的怀里挣脱出来,没好气道:“都怪你,你知道我们在外面等了多久吗,为什么非要做那个挺身而出的英雄呢,每一次都要自己独自面对,难道我就那么不被你信任吗?” “不,不是这样的,”楚炎凉正色说:“正是因为我在乎你的安危,才不能让你陷入绝境,这种情况由我去面对就足够了。” “虽然我很不想打扰你们,但是我还是想问你,天书在哪?”唐煌不合时宜地走到楚炎凉的身边,目光冰冷,淡淡的杀气凝聚在他的身周,蓄势待发。 “唐煌,你怎么会在这里?”楚炎凉看着来人,疑惑问道。 “还能有什么,其实他一直都跟在我们身后,只是因为发生了意外,所以才一直等待至今,”兰若语横了他一眼,寒气在她的脚下弥散,将周围的池水化作一块块坚冰。 “我知道山洞中一定有天书,而且你既然活着出来,天书想必就在你的身上,不是吗?”唐煌眯着眼睛,一身劲装被遒劲有力的肌肉高高鼓掌起来,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感。 “天书确实在我的身上,可是我不想交给你,难不成你还打算杀死我吗?”楚炎凉感受到了唐煌话语中的不善,知道他不得到天书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追月弓握在手中,一根完全由元气凝聚出的长箭打在长弓之上。 “我们之间相距不过五步,你觉得你射的中我吗?”唐煌冷笑一声,看着楚炎凉没有拿出最称手的零落雪,竟然使用追月长弓,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楚炎凉微笑道,手臂没有丝毫动摇。 “砰,”这是水花迸溅之声。“崩,”这是弓弦跳耀之曲,唐煌的脚步和楚炎凉的长箭在刹那间同时而出,漫天的水花之中,兰若语终于不再站在楚炎凉的身后,而是来到了他的身边,袖袍挥舞而出,那些飞溅起来的水花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块,散发出寒冷的气息,令人牙齿打颤。 瞬间,冰块、虚影、元气长箭在此刻汇集,交互形成一副最残忍的画卷。 一篷血花在空气中洋洋洒洒,然后被瞬间冻成血块,掉落在池水中,逐渐融化。唐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一道清晰的血痕划破了劲装,在他的身体表面留下一道伤口。 “好,你不仅剑术了得,箭术竟然也已经达到了化境的程度,我确实小瞧你了,”唐煌收回目光,自他的脚下燃起熊熊的黑色火焰,他身边的池水沸腾起来,骤而化作一篷蓬水蒸气飞上天空,这是唐煌的秘术第一次展现在世人眼前。 “无尽业火,这竟然是红莲寺的无尽业火,你是怎么学会的,”见多识广的兰若语只是一眼就瞧出了唐煌施展秘术的门道,竟然是红莲寺的不传之秘,无尽业火。 “若语姑娘果然是见多识广,竟然连红莲寺的无尽业火也识的,唐煌真是佩服,”唐煌狞笑着,一步步向着楚炎凉逼近。 “大家都是修行者,何必要在这里打打杀杀的呢,”余魅在一边劝道。 “滚,”唐煌只是一个眼神,余魅顿时偃旗息鼓,那是一中天生的霸气,配合上那神秘诡谲的无尽业火,谁都不知道唐煌现在有多强。 第233章 :楚炎凉的第二柄剑 无尽的漆黑火焰盘旋在唐煌的脚下,将脚下的池水蒸发沸腾,淡淡的水汽升腾,将唐煌笼罩其中,从外面看上去烟雾缭绕,宛如战神一般。 兰若语制造出来的坚冰在无尽业火的高温下,根本无法支持,仅仅不过片刻,就已经被业火焚烧融化,重新变回一汪池水,她凝聚的那张符也就不攻自破了。 “无尽业火是红莲寺的不传之秘,你是如何学会的?”兰若语看着被黑色业火包裹着的唐煌,问道,“你认为如果红莲寺知道你身上拥有他们的无尽业火,你觉得他们会打算怎么对付你呢?”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吓唬我,我既然学会了业火,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我也不在乎那些红莲寺的大师们打算怎么对付我,当我的修为足够强大的时候,就算是他们也要敬我三分,这个天下,毕竟是由强者来书写的。” “狂妄,”兰若语小声骂道,转过身来看向楚炎凉,却发现他没有丝毫的恐惧。 “楚炎凉,这是红莲寺的无尽业火,只要挨着就会将人的**,甚至是精神焚烧干净,是红莲寺中不传的秘术,没想到唐煌竟然也会。” “小事,”楚炎凉微微笑道,将追月弓放回身后,零落雪握在手中,细长的剑身在池水前划过一个半圆后,然后剑尖直指唐煌,嘴唇轻轻一动,“来吧。” “有些意思,你可能是第一个敢于直接挑衅我的修行者,楚炎凉,我不知道你自大的根本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你虽然是山主的弟子,难道你认为现在山主会出面来保护你吗,你知道挑衅我的后果吗?”唐煌捏紧拳头,拳头一般大的火球凝聚在他的双手。 “只要不将天书交给你,我想你都是不可能放我们走的,所以还不如一搏,或许有些机会,”楚炎凉将零落雪置于身前,摆出一个进攻的姿态。 “好,很好,不愧是山主的弟子,这份心态是不错的,可惜,光有嘴上功夫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唐煌说完,身体骤然如炮弹般探出,水花四溅,漆黑的身影在空气中一闪而逝,无尽业火缠绕着的唐煌来到楚炎凉的身前,一记炮拳毫无保留轰击出去。 楚炎凉的瞳孔睁开,几乎是在唐煌逼近的刹那间,一股炙热的温度席卷上他的皮肤表面,原本细腻红润的皮肤被这炽热的高温灼烧炙烤,变得干枯蜡黄,不过这并不影响楚炎凉的动作。 零落雪自下而上斜劈,那些火焰对零落雪没有任何影响,如果唐煌不躲,就要正面承受这一剑。 “小计俩,”唐煌冷哼一声,充满火焰的双后毫不顾忌地抓住零落雪的剑身,锋利的剑刃竟然无法刺穿他的皮肤。而他的另一只手,依然击向楚炎凉的面门。 “轰,”以楚炎凉为远点,池水向外翻涌着,兰若语推开几步,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是什么,”唐煌惊讶地看着抵挡住自己炮拳的东西,那是一柄散发光彩的短剑,就悬浮在楚炎凉的脑袋前,短剑的剑尖正抵在唐煌的拳头表面,那连零落雪都无法割开的拳头,竟然被短剑刺穿,鲜血在流出的瞬间就被业火蒸发地一滴不剩。 楚炎凉的嘴角微微一翘,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抬起头直视着唐煌不可思议的眼神,“人有时候确实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那么现在呢,你认为我要战胜你的资格吗。” 短剑上传来一股巨力,唐煌急忙收回自己的身势,推开五六步后才重新站稳。他的目光阴晴不定,显然没有料到楚炎凉竟然还有这个后招,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伤口已经愈合,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短短两个回合,受伤的竟然都是自己,这对于唐煌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看来那柄短剑,就是你在山洞中的另外一番造化了,”唐煌沉声问道。 “不错,”楚炎凉也不打算隐瞒,对着唐煌说道:“除了天书之外,这确实是我的另一番造化。” “看来我确实有些小瞧你了,”唐煌冷冷一笑,看了看在一旁戒备的兰若语,知道自己今日是根本不可能将天书夺走的。 “天书给你也无妨,这不过是些外物,不要也罢,只是你心中要清楚,得罪我唐煌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唐煌转过身去,说道。 “或许你的青狼卫最是清楚不过了,”楚炎凉反唇相讥。 “放肆,”唐煌扭过头来大吼一声,青狼卫是他绝对的亲卫,如今在为了楚炎凉折损两人,虽然夏侯山水死在余魅的手中,但是唐煌更是直接将这所有的罪过安在楚炎凉的身上,楚炎凉这一次突然提起,唐煌如何不怒。 “看来你是一心求死,”唐煌的目光阴沉下来,“我便满足你的心愿。” 唐煌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庞大的业火从天而降,夹杂着巨大的压迫感,楚炎凉飞速闪过,而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唐煌一脚砸出一个丈许的深坑。 好恐怖,楚炎凉心中暗道,这就是唐煌的真正力量,无敌的肉身强度,加上无尽业火的加持,这样的唐煌简直就是一部人形屠夫,大陆上的军队在他的眼前,根本不是一招之敌。 “你躲呀,我看你往哪躲,”唐煌在空中一闪而过,无法匹敌的力量泰山压顶一般,连绵不绝的攻击令人无法喘息,楚炎凉虽然拥有短剑,却依然只能狼狈逃窜,这样的唐煌根本不是他现在可以对付的。 “轰,”又是一块高有数十米的巨石被唐煌一拳轰碎,唐煌却连气也不喘,身影如同一朵漆黑的莲花,将一池清水搅浑,而他正是无匹的王者。 怎么办,楚炎凉一边躲避一边思考着应对的方法,这么逃下去也不是办法,体内元气总有完全消耗的时候,而且楚炎凉的意志也不允许他继续逃避下去了。 “唐煌,这都是你逼我的,”楚炎凉转过身,短剑在身前化为三柄,成品字形向着唐煌刺去,须臾之间划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关键时刻,楚炎凉竟然强行让短剑化作分身,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巨大的。 在三柄短剑离体之时,一口血沫从楚炎凉的口里喷出,为了对付唐煌,他也是拼命了。 第234章 :大神通 三柄短剑的虚影悬浮在楚炎凉的身前,目标指向唐煌。 无尽的业火自身周熊熊燃起,唐煌脚踩在火焰之上,犹如火焰的君王般,这才应该是大修行者该有的战斗,无论是武技还是秘术,两人都是最顶级的存在。 “噗,”三柄短剑毫无阻碍的穿透业火的防御,突兀来到唐煌的身前,唐煌嘴角一翘,显然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见他不急不缓,可是速度却动如雷霆,身躯在半空中快速变换着位置,和三柄短剑擦肩而过。 楚炎凉掐了个指诀,那三柄短剑立马回身,斜刺里杀了个回马枪,对准了唐煌的后心。 “来得好,”唐煌大喝一声,业火凝聚成一张巨大的护盾拦在短剑和自己之间,而他的自己则冲向毫无防备的楚炎凉。 “去死吧,”唐煌狞笑着,楚炎凉连忙架起长剑,一击突进,可是被唐煌轻松躲开,已经近在眼前,楚炎凉这时候想要取下身后的追月弓已经迟了。 “死吧,”唐煌的那张坚毅的脸庞上写满狰狞,而楚炎凉似乎也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他用余光扫了眼身边,看见兰若语发了疯似得跑过来,一道金灿灿的神符已经握在手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那并不是短剑刺透业火护盾的声音,也不是唐煌杀死楚炎凉的身影,那是一道冲天的虚影,那是一只手的虚影。那只若隐若现的大手紧紧抓住唐煌想要击杀楚炎凉的拳头,令他丝毫不得寸进。 “唐煌,想要杀我倾城山门人,而且还是山主的弟子,你可真是没有把倾城山放在眼里,你以为你在荒原中杀人我就不知道了吗?”一席袅袅青衫,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林地的边缘,他的手凌空虚立着,似是握住了什么,显然就是那只虚影大手的来源了。 “副山主!”楚炎凉惊讶道,似乎没有想到为什么苏程程会在这里,他不是陪着山主去过游历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荒原呢,如果苏程程在这里,那么山主难道也在这里吗? 唐煌的心中蓦然一惊,虽然他不认识苏程程,可是伴随楚炎凉的称呼,已经青衫男人身上虽然无形无质,但是只要丝丝感悟,就能发现男人的身周根本没有溢出哪怕一丝的元气波动,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男人已经可以完美的隐匿气息了。 “原来是倾城山的副山主,是唐煌唐突了,”唐煌急忙收手,而那只握住他的大手虚影也逐渐消失不见了。 唐煌推开数尺,遥遥看着那个中年男人,而他发现中年男人竟然也在打量着他,顿时不忿起来。 “前辈身为倾城山的副山主,想必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贸然打扰我们这些小辈们切磋,难道前辈就不怕自己在大陆上的地位受到质疑吗?”唐煌恨恨说道,此番无法杀死楚炎凉,看来以后也很难有这种机会了。 苏程程只是小小,踱步走到楚炎凉的身边,说道:“如果只是为了切磋,我是万万不会插手的,可是你想要杀人,我就不能答应了,就算我答应了,山主也必然不会答应,因为楚炎凉是他的关门弟子。” 唐煌听了脸色一连几变,突然冷笑一声,“难道倾城山这么护短吗,没有生死之间的博弈,怎么能够配的上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我倾城山就是护短,你能奈我何,”苏程程嘿嘿一笑,竟然有些泼皮无赖的作风,深得山主精传,“什么才是真正的修行者,这不用你告诉我,我倾城山的教习们自然会去教会门下弟子,天书你就不必想了,就此离去,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免得大陆上的那些老家伙说我欺凌弱小。” “你……”唐煌语塞,一扫长剑形势,对方已经占据绝对主动,继续留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好,这一次算我栽了,”唐煌说着,将目光移到楚炎凉身上,“楚炎凉,这次你有着副山主庇护,下一次我看谁能湖你,哼”唐煌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等到唐煌离去,楚炎凉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将疑惑转移到苏程程身上。 苏程程走到楚炎凉的身边,扶住他的身子,淡淡说道:“好在没有什么伤势,会倾城山静养一段时日就无碍了。” “副山主,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山主也在这里吗?”楚炎凉心中有无数个问题脱口而出,可是苏程程只是轻轻摇头,看了看旁边的兰若语和余魅,楚炎凉顿时就明白了。 “山主当然不在这里,我陪着山主在南边游历,一日晚上山主突然把在床上睡觉的我叫醒,说你可能会遇见危险,所以我就赶来了,想不到正好赶上,”苏程程咧嘴一笑。 苏程程在阐述一个事实,楚炎凉却好似在听天方夜谭,这其间相隔怕是有万里,苏程程是怎么赶过来的。 “对了,这位是……”楚炎凉指了指身边的兰若语。 “这位想必就是若语姑娘吧,”苏程程伸出一只手,兰若语脸色微红,显得极为激动,这可是倾城山的副山主,山主之下第一人,能和这等人物握手,想必都是一生的荣幸。 “前辈好,”余魅见苏程程来了之后根本没有正眼瞧过自己,顿时凑过来嬉皮笑脸。 “南门道天?”苏程程的眉头微微一皱。 “前辈认识弟子的门派?”余魅惊喜道。 “是你那根长萧告诉我的,历代南门道天弟子都以一根长萧作为武器,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苏程程说道,“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露出那根长萧,南门道天虽说是道门,可是所修炼的秘术都极其残忍,为大陆所不容。” 余魅的脸色尴尬万分,却引得楚炎凉和兰若语微笑。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山主让我赶快将你接回倾城山,我们马上就上路吧,”苏程程扭过头对楚炎凉说道。 “只有我一个人吗?”楚炎凉说着,看了眼兰若语,苏程程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于是只能在心底摇头苦笑,对兰若语说道:“若语姑娘也来吧。” “那,我呢,”余魅指了指自己,可是瞅见苏程程略带威胁的余光顿时闭嘴,“我自己能回去的,你们先走吧。” 苏程程点点头,示意楚炎凉和兰若语走到自己身边。 楚炎凉还在疑惑苏程程要如何带他们回去的时候,顿时觉得身子一轻,周围的景色一阵迷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熟悉的景色了。 “我们已经到了,”苏程程将两个人放了下来,轻声说道。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那一座座熟悉的山峰,以及山顶的紫云阁,楚炎凉绝对一阵恍然,再看向苏程程时充满惊骇,因为他终于明白苏程程是怎么从大陆的最南边来到荒原了,这种眨眼间瞬息千里的秘术,简直就是大神通呀! 第235章 :一眼万年 眼前是熟悉的倾城山,熟悉的云雾在山顶间缭绕,经年不散,宽大的演武场上是,是那些学子们的呐喊声,满是热血和澎湃。 终于回来了,看着周围所熟悉的一切,楚炎凉恍如隔梦,离开了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时间,再一次回到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依然会忍不住心生感慨,仿佛自己昨日还在这里一般,看着倾城山的夕阳落幕,然后看着夕阳独自落寞。 “炎凉,副山主,你们怎么回来了,”今日在演武场督武的监护人是北惊风,当苏程程落在山顶上的时候,他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息,当他赶到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老师,静儿呢,”楚炎凉见到北惊风惊喜道。 “她在一个多月前已经去洛阳了,说是要提升自己的秘术功法,她已经经过了倾城山的试炼,所以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拦着她了,”北惊风苦笑一声,一扭头却看见了楚炎凉身边的翩翩少女,不禁疑惑道:“这位是……” “我来给老师介绍,”楚炎凉将兰若语拉到自己身前,对着北惊风微笑着,“这位是兰若语,可是大陆上鼎鼎有名的大符师。” “原来这位就是兰若语姑娘,以前只是在听说过你的名字,幸会幸会,”北惊风点头笑道,看向一边的苏程程,“副山主,您不陪着山主,回倾城山做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具体事宜还是等山主回来再做打算,”苏程程摇了摇头,向着紫云阁的方向走去,徒留下北惊风等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看着苏程程离去的背景,北惊风摸了摸没几根头发的脑袋,甚是不解,“这,这是什么意思呀?” “副山主的意思就是,等到山主回来所有的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了,”不知何时,一身黑衣的霍封从不远处不远处走了过来。 “见过霍封教习,”楚炎凉恭敬道。 “恩,”霍封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向兰若语,过了许久,他才移开目光,转身离去,就像他来时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位想必就是霍封教习吧,”看着离去的那个高大身影,他腰间的那柄长刀随着他的走动晃动,兰若语依然心有余悸。当霍封紧盯着她看的时候,兰若语就好像被一只食肉动物紧紧顶住,那是一种令人无法喘息的压抑感。 “不错,”楚炎凉点点头,“霍封教习和老师一样,都是我非常敬佩的先生,同样的,他们的能力在山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楚炎凉的脸上满是自豪和骄傲,这不仅仅是属于他的骄傲,更是属于倾城山的。 北惊风这时才回过神来,拍了拍楚炎凉的肩膀,“既然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带着若语姑娘在山里随意逛逛吧。” “恩,”楚炎凉点头应了一声,拉起兰若语的手向着山主走去。 看着两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北惊风只能无奈叹息,司徒静才离开一个多月,楚炎凉就又带回来一个天才符师,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还真是不懂得让自己省心呀。 …… …… “这里是演武场,是我小时候修炼武技的地方;这里是静心殿,每次只要山中有什么大事,都会在这个地方举行;这里是紫云阁,是山主闭关修行之地,也是山中最神秘的地方,我曾经有幸走进去过一次,发生也没有什么不同的,”楚炎凉一边介绍一边走着,兰若语就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听他述说。 因为是四月的天气,而且清明也已经过了,一阵微风袭来,带起一丝清爽的凉意,令人心旷神怡。 兰若语大口呼吸,不禁感叹道:“倾城山不愧是天下神秘之地之首,光是这份天地元气的浓郁程度,就没有任何修行门派可以比拟,我终于明白老师给我说的话了,他曾经说过:天下修炼之地,当属倾城山为巨擘穹顶,无人可出其右,原来果不虚言。” “你老师这句话说得确实不错,可是西魏进攻倾城山后,山中的教习们除了那些死去的,也已经逃去了大半,现在的规模已经完全不可能与之前相提并论了。” “可是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山主不是已经将他们悉数留在了倾城山吗,只要山主还活着,倾城山的地位就一定会有保证,”兰若语安慰着。 “不错,只要山主还活着,”楚炎凉感叹道,目光看向紫云阁的方向,似乎想起了山主对他说的那些话,心中暗道,山主还能活多久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薄西山了,当那抹晕黄洒下倾城山山顶的时候,仿佛世界都静止了下来,只剩下这片美丽的世界。 “真的是很美呀!”望着天边不停翻涌的朵朵白云,兰若语感叹一声,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楚炎凉喜欢在这里看着那些日出日落了。 “是的,”楚炎凉寻了块地方坐下,也不在乎脏不脏,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熟悉的天空,仿佛昨日的一切都还在眼前,那些努力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回不去了。 兰若语紧挨着他的身子靠坐下来,仰望黄昏,“有时候,真的就像这么安静地坐着,什么东西都不要去想,所有烦恼都抛到脑后,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呀。” 楚炎凉没有说话,而是点点头以示认同,“人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哪怕只是一碗可以吃饱的饭,一个可以回味许久的美景,一段可以哭泣可以悲伤的回忆,这些就足够了。” “那么你一定有许多这样的故事了,”兰若语微笑着,双目注视着楚炎凉。 楚炎凉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兰若语看着窘迫的楚炎凉,抿嘴一笑。 “什么感觉?”楚炎凉支支吾吾说道,脸上已经和这黄昏一样,火烧一般红。 “我不是那么善于表达的一个人,所以我从来都是想到什么都会说出来,”兰若语自顾自说道,“和你今日荒原的这段时间,虽然过程十分艰苦,但却是我难得每一个细节都能回忆起来的一段旅程,我喜欢这种生活。” “哦,是吗?”少年淡淡道,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再看向兰若语的目光炙热如火,兰若语毫不顾忌和他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止。 这一刹,一眼万年。 第236章 :爱情这玩意儿 没有人能将爱情这种物质完美地阐述,因为它是无形无质的,看不见摸不着,既可以在瞬间出现,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也可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累加,最后水到渠成。 兰若语是一个很含蓄很内敛的姑娘,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愿意错过自己的爱情,此前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隔着一道围帘,模模糊糊,更是充满了朦胧美,给予了年轻的人们尽情地发挥想象的空间。 其后,当上千马贼杀奔车队的时候,是楚炎凉一人一剑硬是挡住了连绵不绝的马贼的进攻,那不可动摇的背影如果说还只是让兰若语那颗冰冷的心微微一动的话,那么跟随楚炎凉深入荒原的这一个多月里,楚炎凉无数次地拦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阻挡开一个个危险的灾难,而他只是咬牙坚持。 而到了这时候,兰若语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当楚炎凉被困在洞穴中的时候,那份焦躁感更加深切,兰若语清楚知道,当自己开始担心一个人安危的时候,不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就一定是爱上他了。可兰若语知道对方拥有一个心爱的女子,自己该怎么办呢? 兰若语是骄傲的,如果她不是骄傲的,也不会被符道大师王胜之看中,自然也不会耻于被大家称呼为王胜之的弟子,兰若语虽然腼腆,甚至腼腆到让他们以为她是冷淡,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愿意去追求自己所希望的东西,而楚炎凉,就是他所希望的。 所以借着这个特殊的时刻,兰若语大胆说出了深埋心底的感受,她不在乎楚炎凉怎么想,接受也好拒绝也罢,自己已经付出了努力,将心里话大声说了出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令她惊喜的是,楚炎凉似乎并没有什么排斥,而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目光似乎能融化一切。 “你是一个大胆的女孩子,”楚炎凉沉默许久后,这般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兰若语毫不避讳他的炯炯目光,和他对视着,“可能在外人看来,我是高高在上,是不苟言笑的,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而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七情六欲,我也是如此,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误会你什么?” “误会我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兰若语红着脸,双手不停摩挲着衣角,显得窘迫万分但又十分可爱。 楚炎凉哑然失笑,一摊手道:“或许你理解错了,我从来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呢。” 兰若语听了心中一喜,“那你……”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楚炎凉淡淡一句话,将兰若语所有的期盼全部击碎,她神色黯然。 “这个,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兰若语局促不安地揉搓着双手,“可是,难道我不能和那个女子平分你的心吗?” “你真是这么想的,”楚炎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开什么玩笑,大汉朝王胜之唯一的弟子,竟然要和其他人平分一个男人的爱,这要是被其余修行者知道了,自己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 “怎么,你怕了,”兰若语露出一个狡诈的微笑,一种小计谋得逞的快感从心里升起。 “怕,我才不怕呢,”楚炎凉尴尬说道,“这些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不是吗?” “那有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又不能被切成两半,如果你能被分成两半,我马上抱着你的另一半就离开,”兰若语的话令楚炎凉汗毛直立。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对吧,”楚炎凉露出一个艰难的笑脸。 “你觉得呢?”兰若语反问,可是其间的语气却让楚炎凉更加坐立不安。 “哎呀,我的肚子突然很不舒服,我想我该走了,”楚炎凉突然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挣扎着站起身来。 “你怎么了,不会是伤势还没有好吧,”兰若语担忧地问道,想要陪着楚炎凉。 “不,你不用过来,这不过是些小事,你就待在这里看看黄昏,挺好的,我先走了,”楚炎凉“痛苦”说道,一边说一边小跑着离去。 “唉,”看着楚炎凉离去的背影,兰若语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的美丽黄昏,重重叹了一口气。 …… …… 雕梁小筑间,穿过一栋栋古色古香的建筑物,楚炎凉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终于跑出来了,吓死我了,”楚炎凉擦干净头上的虚汗,却没有注意迎面走过来的北惊风。 “炎凉,你不去陪着若语姑娘,到这里来做什么?”北惊风沉声问道。 “老师,”楚炎凉微微躬身。 “恩,”北惊风微笑着点头,说道:“若语姑娘呢,我们特意在静心殿为她准备了接风的筵席,等下你带她过去。” “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楚炎凉小心翼翼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北惊风疑惑着。 楚炎凉磨蹭着,“兰若语说她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北惊风愣了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弟子,竟然连那冰山美人也可以搞定,为师真是欣慰呀。” “老师您就别开玩笑了,静儿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静儿知道了该怎么办?”楚炎凉焦急问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北惊风摸着下巴的胡茬,思索片刻后他才说道:“那你就两个都一起娶了吧,这些我们倾城山就能多一个符师了。” “老师,”楚炎凉佯装怒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北惊风掩嘴,可是仍然止不住笑意。 “静儿和兰若语都是天赐一般的人儿,无论放弃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遗憾,可是如果我要两个都娶了,你让大汉的修行者们怎么看,难道让兰若语做小的吗。可如果让静儿做小,她毕竟是大衍的正统皇族,这也是不可行的,老师,我现在脑子就是一团浆糊,您快给我想个法子呀?” 爱情这东西呀,北惊风嘟囔一声,拍了拍楚炎凉的肩膀,正色说道:“老师是救不了你的,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可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怠慢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看我不打死你。” 北惊风说出,转身离去。 楚炎凉对着北惊风的背影竖起一根大拇指,幽怨说了句:“老师,您够狠。” 第237章 :暴栗,又见暴栗 被黄昏笼罩的倾城山很美,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令人惊艳,可是这些美景在楚炎凉的眼中都是狗屁。 当傍晚在倾城山食堂用晚膳的时候,楚炎凉苦兮兮地瞄了眼身前的三菜一汤的伙食,十分营养和健康,这在平日里是楚炎凉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因为又有饭吃了。可这一次,当他看着对面笑吟吟的兰若语后,他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都算什么事呀,楚炎凉在心中暗叹,一边是大衍皇族的公主,另一边是大陆上的天才少女符师,两个人爱着自己,这本是一桩羡煞旁人的事情,可是怎么摆在自己眼前,就这么苦恼呢。 对于司徒静,那是陪伴着自己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对于自己的感情那是人尽皆知,而兰若语,虽然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姑娘,可是论及内心的火热程度,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楚炎凉耷拉着脑袋,拾起勺子,舀了一小勺清汤,放在嘴边细细品味,这汤果然没什么味道,他心中想道。 “楚师兄,”一个惊喜的声音自楚炎凉的身后传来,楚炎凉扭过头去,正看见另一边一张正对着自己的大桌上,四五名身着倾城山训练服的少年坐在一起,而其中一人正脸带微笑,对着自己招手。 是独孤启,楚炎凉已经认出了少年,也对着那边招了招手。对于这个少年,楚炎凉的印象非常深刻,独孤启是燮国送往大衍的质子,可是燮国护送独孤启的车队在行至大衍中途就解散了,独孤启只能自己流落街头,最后在倾城山脚下的豚镇和楚炎凉相遇。 楚炎凉知道,独孤启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燮国,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家伙都臣服在他的脚下,楚炎凉不知道他成功的概率有多大,但他愿意帮助他,于是他带他登上倾城山,并说服教习们让他留下来修习,没想到一晃已经过去快小半年了。 独孤启端着自己的饭碗走到楚炎凉身边,挨着他身旁坐下,“楚师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独孤启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楚炎凉对面的兰若语,然后冲着楚炎凉挤眉弄眼,似乎在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炎凉现在连喝汤的兴致都没有了,“今日午时到的,你那时候应该在修行,没有看见也正常,至于你面前的这位姑娘,请容许我郑重介绍,”楚炎凉说着站起身来,微微躬身介绍道:“这位是大汉朝的天才符师少女,兰若语姑娘,这次有幸来倾城山参观,简直令倾城山蓬荜生辉,啊。” 最后一个啊来自于一声惨呼,楚炎凉捂着被兰若语掐地有些红肿的腰间,不禁欲哭无泪。人们都说女子这门掐人的功夫皆是无师自通,与生俱来,原来自己还不以为意,现在亲身体会一次,到是有种醍醐灌顶,欲语泪先流的错觉。 “楚师兄你怎么了?”独孤启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于是他疑惑道。 “没什么,”楚炎凉呲着牙,“不过是些小事而已,小事,哈哈,”楚炎凉说着,讪讪笑了几声。 独孤启听了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索性就不起想了。 “楚师兄,听说你们这次去荒原,怎么样,荒原好玩吗?”独孤启希翼问道。 “好玩,荒原有什么好玩的,”楚炎凉撇撇嘴,无趣道:“那里除了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和令人难以忍耐的严酷天气外,有什么好玩的。” “原来如此,”独孤启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的神色。 “现不要说我的事情了,反倒是你,这段时间实力境界提神的很快呀,看来是真的有进步的,”楚炎凉看了看独孤启,发现后者的身体强度强横了许多,已经能够达到武者的顶峰,只是不知道武技修行地如何了。 “嘿嘿,楚师兄终于看出来了,”独孤启得意笑道,“这段时间我可根本没有偷懒,每天都辛勤修行,而且还有北惊风先生偶尔对我指点一二,所以取得现在的成绩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以呀,小子,”楚炎凉对着独孤启的胸口锤了一拳。 “若语姑娘来倾城山,是来参观的吗?”独孤启问道。 “对,她确实是来参观的,”没等兰若语说话,楚炎凉便抢先说道。 “对,我确实是来参观的,”兰若语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说道。 “听说倾城山一直位于天下神秘之地之首的位置,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于是就来了,发现确实如此。倾城山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的天地元气十分浓郁,如果我在这里修炼,怕是要不了半年就可以突破瓶颈吧。” “那你可以留下来,楚师兄和山中的教习们很好说话的,”独孤启笑着说道。 “你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楚炎凉一个暴栗砸在独孤启头上,这一下甚至夹杂了一些元气加持,独孤启立马抱头痛哭,几滴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看上去煞是可怜。 “楚师兄,我哪里说错了么?”独孤启抱着脑袋,委屈加不解地问道。 “像若语姑娘这么天才的人物,肯定是事务缠身,怎么能呆在山中呢,那不是耽误了人家吗?”楚炎凉眯缝着眼睛,笑嘻嘻道。 “楚师兄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独孤启看着楚炎凉,一脸崇拜。 “是吧,若语姑娘,我这样可都是为你好呀,”楚炎凉扭过身,越说语气越小,因为他已经看到兰若语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了。 “楚炎凉,”兰若语咆哮道,一记暴栗甩在楚炎凉脑袋上,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当独孤启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看到楚炎凉竟然从食堂大门飞了出去,正好撞在一颗大树上,往下掉落。 “楚炎凉,你不想要我留下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算什么男人,”兰若语气呼呼地在门口骂了两句,饭也不打算吃了,转身离去。 “楚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独孤启越来越看不懂了,为什么看上去端庄优雅的若语姑娘会把楚师兄打飞呢。 “咳咳,”楚炎凉从地上爬起来,将衣摆上的灰尘掸干净后,轻轻咳嗽道:“独孤启呀,你一定要记住,女人这种东西就是全天下最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哦,我知道了,”独孤启似懂非懂。 “明白就好,”楚炎凉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独孤启说了一句让差点摔倒的话。 “我明白了,那么楚师兄现在已经有两个大麻烦了,”独孤启说道。 “额,”楚炎凉尴尬,看向独孤启的目光满是不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那可是自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独孤启骄傲道,“楚师兄是人中人杰,多几个女子爱慕也是正常之事,像我的父王,后宫可是有佳丽三千哦,楚师兄还需要继续努力呀,这才两个,怎么够呢。” “你小子,”楚炎凉哭笑不得。 第238章 :婚约 在倾城山的后山有座凉亭,只是因为许久没有人有资格进入后山,而能进入后山的人都是直接不如紫云阁,所以这座凉亭便被一直荒废在这里,直到今天才被一群人使用。 “先生,您将我们召集到这里来接究竟是为什么?”北惊风恭敬站在苏程程的面前,神态极为恭敬,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当山主仙去之后,便是面前的这位中年人,将会接过山主的位置,所以由不得他不恭敬。 苏程程摆摆手,环视在场众人。除了北惊风之外,霍封站在他北惊风的身侧,面色凝重,身上披着的一身漆黑大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凉亭正中的石桌上置着一枚青铜灯,正散发出昏黄的光亮,几乎令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先生此次回来,定是有深意,”霍封严肃说道。 他和北惊风就是两个极端,北惊风冷酷的时候就像冰原上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可是当他热情的时候,有仿佛大汉东北的荒漠一般,热情似火。可是霍封不同,他无论何时都是严肃认真且不苟言笑的,楚炎凉从来甚至从来没有将他笑过,而苏程程也很放心将倾城山一应事务交给这样的人去大理,相比于北惊风,苏程程对霍封要更满意些。 “这一次我和山主去过游历,你们将倾城山治理地很好,看来我确实是多虑了,即便我们不再山中,你们也能很好地处理事务,看来我有必要和山主一样,多到一些地方去看看了,”苏程程打趣笑道。 “先生说笑了,”霍封依旧是那副严肃的嘴脸,“倾城山毕竟有山主,有先生才能称为倾城山,也唯有如此,才配称为倾城山。” 北惊风瞄了一眼身边的霍封,内心感慨,别看霍封平日里一副闷骚模样,可是这拍马屁的功夫简直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不动神色之间,马屁水到渠成,不动神色间,简直堪称一绝。 “好好好,”苏程程连道三声好字,身上的青衫衣袍在夜风中被吹地呼呼作响,他那双眼睛紧盯着霍封和北惊风,说了一句让两人都为之动容的话。 “你们认为,炎凉应该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吧,你们觉得谁比较合适?”苏程程的话令霍封和北惊风摸不着头脑,怎么先生一回来,难道不是为了交代事务,竟然开始为楚炎凉的终生大事开始打点关系了。 “你们不必尴尬,在山中,炎凉和你们二位教习的关系也是最亲近的,故而将你们召集前来,将你心中所想说出来无妨,”苏程程微笑。 沉默。 死寂一样的沉默,仿佛整座凉亭都陷入沉默。 “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过了许久,北惊风才率先打破沉默,他是楚炎凉的第一位教习,也是最独特的,由他来打破沉默再合适不过了。 苏程程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缓缓说道:“你们觉得兰若语如何,她不仅是一名罕见的符师,也是王胜之的徒弟,炎凉和她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赞同,”霍封举起一只手赞同道,“无论是为了炎凉自身,亦或是倾城山,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有一人同意自己的意见,苏程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转过头,对着北惊风问道:“惊风,你怎么看?” “我,我不同意,”北惊风的嘴唇哆嗦着,极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这也是他第一次公然违背苏程程的意思。 “哦,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和大家讨论讨论,”苏程程没有生气,只是和煦微笑,可是面对这样的苏程程,北惊风觉得脊背生寒,他十分了解苏程程,他越是愤怒,越是生气,越不会将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相反,他会笑,会大笑,越愤怒笑得越开心。 于是面对这样的苏程程,北惊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静儿和炎凉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先生不觉得这样对静儿太残忍了些么。” “你应该知道的,炎凉是什么身份,静儿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一旁的霍封说道。 “可是他们又不知道,只要我们不说,这个天下,又能有多少人知道,”北惊风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言论。 “可是他们终究会知道的,”这一次,是苏程程发话了,他脸上的笑容收敛,面色极其凝重,凝重到都可以挂上冰霜,“当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们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你认为他们会如何呢?” “额,”北惊风语塞,神色黯然,似乎想到了那样的后果。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凌驾与仇恨之上吗?”北惊风哀求道。 霍封重重叹了一口气,苏程程也是如此,他沉声说道:“就算炎凉不想去复仇,可是依然会有人去逼着他,那个荒原叫唐煌的小子你应该是认识的,他还有个妹妹叫唐若若。当年闻瀚海怂恿越青玄屠杀南晋楚氏一族的时候,他们兄妹正是其中侥幸逃出的南晋遗族,当时他们不过是宫中某个大人物的门房,那晚屠杀的时候,被唐煌钻狗洞抱着妹妹逃脱了,这些都是山主告诉我的。” “唐煌这个人我此前在荒原已经见识过了,不仅修为高深,而且极复有野心,你认为当他知道楚炎凉的身份后,会不会逼着他走上复仇的道路呢。而司徒静这个孩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外表看似柔弱,可是只要她认准的一件事,便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这些孩子都是倔强的,这可能是他们的优点,可同样也会害死他们。”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先生难道不打算问一问炎凉的意见吗?” “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又有谁考虑过他的感受呢?”苏程程的语气悲凉,充满无奈,“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唯一令人诧异的就是他体内的心海终于被开启,而他也最终走上了修行之路,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命运转机。” “无论如何,我不同意您的观点,”北惊风站了起来,神态决然,“炎凉和静儿都是我看着长大,我相信他们,就像相信我的长枪一样。” 说完这句话,北惊风转身离去,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唉,”苏程程叹息,嘴角一翘,“真是有什么样的徒弟,就会有什么样的师傅,北惊风是如此,楚炎凉亦是如此,都是一个认死理的性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呀。” “先生,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霍封问道。 “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吧,”苏程程起身,青袍在身后拖成一条青色的流光。 “作孽呀!”这是他今日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239章 :落魄、落寞之人 婚约的事情最后以不了了之而告终,这场足以改变大陆未来命运的一场谈话最终也没有人记录下来,在庆幸之余不免又觉得惋惜。 而我们的当事人,正坐在月光照耀的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安静地看着月光徒增伤悲,脑门处依然隐隐作痛,显然兰若语打的那一下并不是很轻,相反,那一下很重,重到楚炎凉现在还能感觉到疼痛。 “炎凉,在苦恼些什么呢?”楚炎凉回身,看见一袭黑衣的北惊风站在身后,后者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原来是老师来了,我还以为……”楚炎凉叹了口气,让开了位置让北惊风坐下,脸上依旧挂着惆怅。 “以为是什么……”北惊风笑了笑,看着身边的少年,脑海中不禁想起了苏程程说过的话,他的拳头捏紧又放开,最后释然,“炎凉,你老实告诉我,静儿和若语姑娘,你究竟更喜欢谁?” “老师,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楚炎凉心中一惊,心底似乎打翻了五味杂陈,或许这么说很自私,可是司徒静和兰若语,楚炎凉一个都不想放弃。 北惊风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楚炎凉心中的困惑,他拍着楚炎凉的肩膀,“炎凉呀,有些时候做某些事情是不需要去想太多的,当你想多了,那些东西也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等到那个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老师的意思是?”楚炎凉十分疑惑北惊风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和他谈论这种问题,相比于平日里的不苟言笑,似乎北惊风老师这段时日里开明了许多,如果放在原来,北惊风看见楚炎凉这副落魄模样,少说要去训练场狠狠操练一番,而现在,竟然会懂得和自己谈心了。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北惊风笑了笑,“静儿和若语姑娘都是好女孩,错过任何一个都会觉得可惜,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既然无法两全,那么索性不如全部拿下,岂不是更美。” “老师,”楚炎凉眼含真挚,认真说道:“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竟然还有当老鸨的潜质,简直是佩服。” “去你的,”北惊风一记暴栗砸在楚炎凉头上,楚炎凉连忙委屈地向旁边一躲,口中连道:“老师下手轻些,这脑袋吃饭的时候被若语打了,现在还疼呢。” “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正经一下,”北惊风摇头叹息,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我和你说的这些话,希望你能铭记在心,至于究竟能不能成,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北惊风说罢,转身离去了。 “谢谢老师,”楚炎凉对着北惊风的背影深深鞠躬,北惊风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后,摇着头走了。 “我的造化么,”等到北惊风走远了,楚炎凉在心中暗道。 …… …… “看,那不是大剑痴吗,怎么这样走回来了。” “是呀,是呀,他不是密宗的骄傲么,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剑痴漫无目的行走在漠北城的街头,身上穿着的锦缎袍子被划地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而他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蓬头垢面,现在的他不是什么密宗的骄傲,反而更像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甚至比乞丐还不如,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剑痴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擦肩而过的行人,从那些人的眼里,往日里他们瞧着自己的敬畏和恐惧已经消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顾忌的嘲笑和不加掩饰的冷眼。剑痴摇了摇头,果然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当自己失去了所有后,自己还能剩下些什么。 尊严吗,剑痴否定道,没有了强大的修为作为后盾,竟然连一些平头百姓都瞧不起自己。 就在大街上的人们对着剑痴指指点点的时候,一对对密宗的扈从从道路两边走出,那些重甲士们手中持着腰刀,将剑痴牢牢保护的中心,隔绝外人的视线。李听安和寒南烟跟在这些扈从的身后,当她们看见这样的剑痴后,也是大吃一惊,寒南烟更是直接扑进剑痴的怀里放声痛哭。 李听安看着身前行尸走肉一般的剑痴,脸上满是深寒,她的手指搭在剑痴的手腕上,过了片刻后,她大惊失色,“是谁,是谁干的,你的修为气海怎么被破了。” “是唐煌吗?”李听安问道,剑痴摇了摇头。 “那就是红颜?”剑痴继续摇头。 “那究竟是谁?”李听安的神色复杂,剑痴是宗主的弟子,这一次剑痴的气海被破,自己这个做长老的,可是要负上不小的责任。 “剑痴师兄,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杀了那个人,”寒南烟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自己最心爱的情郎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不仅是在挑战自己,同样是在挑战密宗的威严。 “是楚炎凉,”剑痴用很小的声音述说着,然后倒在了寒南烟的怀里。 …… …… 当剑痴幽幽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闻着床上熟悉的香味,剑痴就知道这一定是寒南烟的闺房。 看着头顶的木头横梁,荒原中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惊世的一剑似乎还在昨日,剑痴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受伤的部位,却发觉那里已经被缠上了绷带。 这时,屋子的门被打开,寒南烟拖着疲惫的身体,手中端着铜制脸盆来到床边,当她发觉剑痴已经醒了的时候,惊喜地将脸庞放在一边,柔声道:“你醒了。” “恩,”剑痴淡淡恩了一声,看着这样的寒南烟,心中一疼,嘴里脱口而出,“或许这样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剑痴师兄在说什么傻话,”寒南烟将毛巾在水里湿润,然后擦拭在剑痴的脸颊上,温柔似水,“楚炎凉害的剑痴师兄这副模样,这份仇恨迟早要他还回来的。” “不,不要去找他复仇,不过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剑痴叹息道后,又加了一句:“他进步的速度太快了,当他那一剑出来的时候,连我也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师兄,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他吗?”寒南烟说着,眼眶微微湿润。 “他有山主庇佑,我们又能如何呢?”剑痴嘴中苦涩。 在这一刻,他便是全天下最落魄,也是最落寞之人。 第240章 :有间破庙 “难道倾城山门人就可以随便欺压我密宗门人,难道山主就可以放任自己的门人到处杀戮而不管不问吗?”李听安的声音从屋子外传来,当她走进屋内的时候看着床上垂垂危矣的剑痴时,脸上已经挂满了冰霜。 “就是,李长老说的对,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倾城山是神秘之地,难道我们密宗便不是了吗?”寒南烟附和着。 “算了,”剑痴的一句话让屋子里的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剑痴望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肩胛骨,神情满是落寞,“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被废掉气海也不过是自找苦吃,气海废了,吃些灵丹妙药还可以重新修炼,可是一旦要靠着密宗的前辈为我找回面子,那我心中的道心将会受到动摇,恐怕再也无法恢复到此前的修为。” “这确实是个麻烦的东西,”李听安微微皱眉,心魔这种东西看来已经在剑痴体内根深蒂固,如果这件事情不靠剑痴自己去解决的话,那么他将一辈子成为一个废人。 “好吧,”李听安叹息一声,“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尊重它,我这是希望你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密宗唯一的掌教大师兄,你的地位在宗主心中是无可动摇,所以不要担心太多,我会在宗主和各位长老面前为你说话的。” “多谢李长老了,”剑痴拱拱手,目光重新低垂下来,毫无生气。 李听安对着寒南烟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来,这个敏感的时刻,还是让剑痴一个人安静待一会比较好。 走出屋子,寒南烟就跟在李听安的身后,似乎心有不甘,于是她问道:“姑姑,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吗,剑痴大师兄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这一次的打击我怕他……”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李听安冷哼一声,“如果就这么算了,那么密宗也就不是密宗了,楚炎凉三番两次的和我们作对,即便他是山主门生,似乎也太肆无忌惮了,而且听剑痴的语气,楚炎凉似乎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击败他的,不然剑痴的道心一定不会破损地这般厉害。” “怎么可能,”寒南烟掩嘴惊呼,“剑痴大师兄的修为在整个大陆上都是首屈一指的,除了荒原唐煌,剑痴师兄还忌惮过谁?” “他成长的速度着实恐怖了一些,这恐怕也是山主收他为徒的原因吧,楚炎凉,”李听安细细咀嚼着三个字眼,目光中的阴翳一闪而逝。 “南烟,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着剑痴,我会立刻安排我们返回密宗的行程,”李听安吩咐着。 “好,”寒南烟坚定点点头。 “至于剑痴,”李听安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能否度过这次劫难,就看他的造化了。” …… …… “剑痴师兄,你怎么起来了,”寒南烟一回到屋子里,就看见剑痴艰难地站了起来,正坐在桌子边为自己倒满一杯水。 剑痴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个废人,难道连倒一杯谁还要你帮忙吗?”剑痴说着,将那杯清冽的水送至唇边,浅浅喝了一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剑痴师兄现在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做这些事情,”寒南烟走到剑痴身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我没事,”剑痴拍打着寒南烟的纤手,温柔说道,仿佛能融化人心一般。 “我就知道大师兄一定没事的,我心中的大师兄一定可以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在你的身前,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剑痴心中苦笑一声,却没有将心情表露在脸上,那份最深的苦涩一直埋藏在心底,因为他不想让寒南烟为他担心。 “南烟,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剑痴突然说道。 “可是姑姑他不让你出去,”寒南烟左右为难。 “不会走很远的,就在漠北城里,这里太闷了,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就我们两个人,可以吧,”剑痴细声细语说道。 寒南烟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 …… “师兄,我们去哪里?”寒南烟小心问道,一边问着还要瞄一眼剑痴的脸色,待看到剑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后,她才不甘心地吐了吐舌头,或许只有在剑痴的身边,她才会露出小女人的一面。 “我们去那里,”剑痴随手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是漠北城城后的一座青翠小山,小山不是很高,估计这是一个巨大的小土包。 “好,剑痴师兄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寒南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因为在她之前的十八年生命中,像这样的机会真的太少了太少了,能这样挽着剑痴的手臂,哪怕去天涯海角,寒南烟都是无比开心的。 两人顺着漠北城的主街道,走到尽头,然后沿着一条上山的小路走着,没多久就来到了那座小土包的山顶。 山顶上满是齐腰高的枯草,可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而在那些齐腰高的枯草的尽头,是一间破败的寺庙,那间寺庙就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庙门上的匾额已经残缺不全,已经根本分辨不出寺庙的名字。寺庙的屋顶上满是破洞,瓦片随意散落在院落之中,也根本没有人去收拾,可见和这山中的枯草一样,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看着这间残破的寺庙,剑痴不禁悲从中来,透过中心大廊,可是清晰看见寺庙香案前供奉的佛像,以及佛像前的镀金香炉,一根枯香只剩下了一截杆子擦进厚厚的香灰之中,可见至少这间寺庙,曾经也是盛极一时的,如今不知道什么原因而落寞了。 “大师兄我们回去吧,这间寺庙看起来惨兮兮的,有什么可看的,要不我陪你去吃些漠北城的特色小吃,可是很好吃的,”寒南烟说道。 “你知道这间寺庙的来历吗?”剑痴看着寺庙问道。 “不知道,”寒南烟摇头。 “我也不知道,”剑痴笑着说道,他的目光游移在寺庙的寺门上,不禁说道:“可是看见它就像看见了我自己,一样的光辉一时,一样的盛极而衰,至少它当年还有无数香客为它贡上香火钱,可是我呢,到头来,只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第241章 :庙中一老僧 漠北城后山的这间破败寺庙,原本是红莲寺设立在此的一间别院,而像这样的寺庙,在大夏国境内数不胜数,可是唯有漠北城的破落了,这对于红莲寺来说,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一件事,这是**裸的在挑衅红莲寺作为神秘之地的尊严。 可是许久之后,红莲寺也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于是这间寺庙也被人们所遗忘,来的人也渐渐少了,剑痴和寒南烟或许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位登上小山丘,来到寺庙前的两个人。 “里面还有人吗?”寒南烟遥遥望着满是灰尘的院落,皱着眉头疑惑问道。 “不知道,”剑痴摇摇头,却先一步向着寺门走去。 明明是四月的天气,本事万物复苏的时节,可是寺门前却布满了暗黄色的枯叶,这着实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脚下踩过干枯的树叶,发出嘎嘎的声响,剑痴抬起头,看着透露出沧桑感的古朴寺庙,即便寺庙已然腐朽,可是依然可以从一些细节中,可以窥探出它曾经的辉煌。 大手抚摸着那道镀金的圆柱,可以依稀看出这根圆柱曾经是镀金的,一些金粒依旧夹缝在那柱子之上,只是此时,裸露在剑痴的眼中唯有可怜和不加掩饰的暗红色沉绛色的枯瘦木身,手指从上面一划而过,满是粗糙感,令人心头一颤,既惊叹于这里的辉煌,也不禁唏嘘物是人非的落寞感。 或许这就是这世间最颠簸不破的真理,盛极必然衰退,即使是这百年古寺亦是如此。 “剑痴师兄发现了什么吗?”看着剑痴走过一排排整齐的圆柱,寒南烟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可是看来看去,这里都没有什么值得可看的,在寒南烟眼中,这不就是一间残破的古寺吗,设置那些空气的弥漫的灰尘甚至让她感到恶心。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一股沧桑吗?”剑痴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那是虔诚,最真诚的虔诚,这种神情以往出现在剑痴的脸上,都是不可想象的。曾经的他,是天才,是密宗未来掌教,所有人都要畏他,敬他,怕他,可是自从气海被楚炎凉一箭破掉之后,剑痴反而看懂了许多原来看不懂的真理,除了心魔依然存在,现在的剑痴就是最好,最完美的剑痴。 “这里的气息是那么神圣,我甚至可以感受到百年之前这里的鼎盛,可是当它完全破败之后,所遗留下来的东西,绝对不仅仅是我们肉眼所见的那般简单,我在这里看见了我原来不曾看见的一切,这是我气海被破之前,无论如何都体悟不到的,”剑痴扭过头,对着寒南烟说道。 就在这时,干瘪的鼓掌声从寺庙的内院传来,剑痴心中一惊,而寒南烟已经摆开了攻击的架势,可是从内院中走出来的去死一名僧人。 那名僧人已经很老了,光洁的头上烫着留个结疤,身上一袭僧袍,打满补丁落满灰尘,看上去十分破旧,而僧人的须眉皆白,干枯的脸上,狭窄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看上去十分猥琐。 “这位施主看来是与佛有缘之人,能一眼就参悟禅机,确实不错,”老僧点着头,从内院一步步走来,三人之间明明相距有五六十米,可是当老僧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已经来到了剑痴的面前,那对狭窄的眼睛紧盯着他,随即摇头叹息,“可惜施主的气海破损,无法修行,不然老衲一定会将施主引荐给红莲寺,也算是成就一段佛缘。” “你这秃驴好生无礼,难道连密宗的……”寒南烟话还没说完,就被剑痴打断,剑痴对着老僧微微躬身,神色间颇为恭敬,“这间寺庙依然破败,前辈为何还会继续待在这里?” “无论它在或不在,它都在那里,而至于我待在何处都是一样的,为何要去在意,施主你着相了,”老僧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前辈佛法高深,看来定非俗世中人咯,”剑痴说道。 “施主认为,入世和出世有何关系,我身在此,自然也是入世,难道我守着这间寺庙就算出世吗?”老僧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寒南烟微微一笑,“你这小女娃娃倒是有趣,从我走出来到现在一共过去了三十五息的时间,可是你依然对我抱有警惕之心,在寺庙之中,天下之人皆可静心,庙门是静心之地,可不应该是杀戮提防之地。” “南烟,听见大师的话吗,”剑痴训斥一声,对于老僧的称呼已经由前辈变成大师。 “是,”寒南烟委屈一声,浑身的元气波动收敛起来,不过眼角依然带着敌意。 “大师,您在寺中住了多久,那么这寺庙又是如何衰败的呢?”剑痴问道。 “我在这寺中所待的时日已经不可计算,当它建成的时候,我便一直在这里,至于它为何衰败,就要去问天下人了,他们的佛心又在哪里,他们的佛缘又在哪里,世人总感叹自己与佛无缘,可是他们真的一心向佛吗?”老僧叹息一声。 “大师,那您能修复好我的气海吗?”剑痴满脸希翼,看着老僧的目光中充满炙热。 “不行,”老僧摇摇头,剑痴心中大为失望,“佛只渡人,从不救人,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是吗,”剑痴呢喃道,“那么大师,何为佛?” 这一次,老僧没有说话,而是张开双手,仿佛怀抱这个世界。 “我明白了,”剑痴愣了一会,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老僧,对着老僧深鞠一躬后,转身离去。 在他行至庙门的时候,剑痴转过头来,对着老僧问道:“还不知道大师的名讳,可否告知。” “我本山中一老僧,淡泊名利浮云间,若有世人问名讳,当言真佛在人间,”老僧口中念完着最后四句揭语,盘膝坐在地上,仿佛入定一般。 就在剑痴即将走出的时候,老僧的声音响在剑痴耳际,“施主,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回头是岸,忘施主自行理解,勿忘,勿忘。” 回头是岸么,剑痴嘴角一翘,我还回的了头么? 第242章 :大轮回 从那破落的寺庙中走出,剑痴频频回首,可是再想要去看,老僧已经不见踪影,就像他来时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走过,留下四句禅语后离去,颇有种事了拂衣去的畅快轻松之感,令人无法捉摸,可是有觉得高深莫测。 等到两人走得远了,寒南烟才轻声问道:“剑痴大师兄,那老僧最后说的四句话是什么意思呀,我看你好像与那些红莲寺的秃驴们相谈甚欢一般,莫不是你真的与佛有缘。” “我本山中一老僧,淡泊名利浮云间,若有世人问名讳,当言真佛在人间。”剑痴嘴中呢喃自语,不禁赞叹道:“好一个当言真佛在人家,如若真佛在人间,那么道法的真谛自然也在人间,原来我怎么没有想到过呢。” “剑痴师兄,你在说什么呀?”寒南烟一头雾水,疑惑问道:“当师兄问那老僧佛在何处的时候,为何那老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摊开手,那是为何?” “因为他已经说了?”剑痴笑了一声,似乎还能回忆其起那老僧张开双手,仿佛怀抱整个世界的虔诚表情。 “啊,他已经说了,他说什么了?”寒南烟问道。 “他张开手,便是在说明,佛就在人世间,佛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剑痴这么一点悟,寒南烟才不禁恍然大悟,道了声原来如此。 “那老僧不知道是红莲寺的哪位大师,佛理禅理尽在抬手之间,是我见过的最睿智的大师,”剑痴笑了笑,已经向着山脚下走去。 “大师兄,你是密宗的未来掌教,怎么可以和这些红莲寺的秃驴扯上关系呢,”寒南烟面露不满之色,“我这次陪着你出来已经违背了姑姑的意思,要是让她知道你对这些秃驴倍加尊敬,那么姑姑还不得骂死我,宗主还不得骂死我。” “你多虑了,这一次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剑痴嬉笑一声,气海被破后,他的性情似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不再向以往那样的空无一物和骄傲,骄傲这种气质自然还是有的,因为这是属于剑痴的骄傲,即便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依然会保有这份骄傲。 当他们回到木屋的时候,却发现李听安已经一脸阴沉地等在门口,一对对密宗的重甲扈从们站在他的身前,随时等候命令。 “你们还知道回来,我都准备派出扈从搜遍漠北城了,”李听安双手环抱,指了指寒南烟“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么,这段时间不要出去,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李听安怒极,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寒南烟吐了吐舌头,以示无辜,“都是我的错,姑姑要是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忍心让剑痴大师兄在屋子里闷,所以……” “所以你才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剑痴重伤未愈,你就带着他在城中乱跑,要是碰见什么大修行者,你们该怎么办。” “李长老不用责备南烟,这都是我的主意,”剑痴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李听安听罢重重叹息一声,对于剑痴,李听安自然是溺爱的,因为剑痴不仅是未来的密宗掌教,也是自己唯一的依仗,自己能否在长老的位置站住脚,全都是靠着对于剑痴的支持,而此次剑痴身受重伤,修为全废,对于她在密宗的地位也是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的,所有对于剑痴的安危,李听安是特别在意的。 “我知道你闲不下来,可是你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去,你知道漠北城中现在有多乱吗,那些蛮夷几乎搬空了漠北城的粮仓,现在项千秋不得不将军粮调动出去给城中百姓食用,可是粮食就是那些,百姓吃完了,联军的士兵们就要饿死,估计朝廷的运粮队再不来,漠北城的联军怕是有哗变的可能。” “已经这么严重了么?”剑痴说道。 “这还只不过是表面而已,据我所知,项千秋已经在准备撤离漠北城了,他是大衍的将军,可不是大夏的,至于这里大夏百姓的死活,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世人皆说项将军有情有义之人,想不到到头来竟是如此做派,”剑痴不屑道。 “对于项千秋来说,他只对自己的部下有情有义,至于其他人,还不是自生自灭。”李听安说道:“再过几日我们便要返回密宗,这一段路途遥远,我只希望你的伤势不要复发才好。” “多谢李长老关心,我的伤势我自己清楚,”剑痴拱手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说完,剑痴径直走进了木屋中。 寒南烟果断跟在他的身后,却被李听安一把抓住,狠狠瞪了她一眼,“给我好好看着他,切莫让他再走出去了。” “恩,”寒南烟点点头,对于自己的姑姑,她还是十分顺从的,当然,剑痴的要求除外。 …… …… 漠北城城后的小山丘寺庙之中,一个和老僧一模一样打扮的僧人站在原地,只不过他的年纪要年轻许多。 “了然师兄为何要和剑痴说那些话,这些东西都是寺庙中的不传之秘,师兄为何要说出去,还赐予了剑痴那四句歇语,”那名年轻僧人的愤怒写在脸上,看着眼前的老僧,面露不忿之色。 老僧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矗立,矗立地就像他已经变成了一棵老松,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脸上满是惊疑:“原来我说的那些竟然是寺庙中的不传之秘,我还以为是些稀松平常的歇语,真是罪过,罪过。”老僧说罢,双手捏着年珠串,口中念念有词。 “师兄不必装给我看,我不屑去看,也不想去看,当年师兄离开寺中,住持大人虽然没有挽留你,但是谁有希望师兄离开,如今师兄既然偏安于此,寺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师兄千不该万不该去试着度化剑痴,师兄可别忘了,剑痴是未来的密宗掌教。” “佛只渡有缘人,剑痴于佛有缘,我便渡他,他若无缘,他求我我也不会渡他,”老僧说着,仰起头看着天空。 “世间万事万物皆成一个轮回,剑痴来到这里,便是他的轮回,而我恰巧也在庙中,岂不是天意,”老僧说着,年轻僧人竟然无话可说。 第243章 :归来 “可你终究是红莲寺的大师,而并非是这天地的大师,”年轻僧人说道,“佛缘自有真佛去渡,师兄还是跟我回寺吧。” 年轻僧人说着,一手伸出,也不见他移动靠近,自有一股无形的大手伸向老僧,那无形大手卷起地上纷繁落叶,围绕在那只大手的周围,向着老僧席卷而去。 老僧站在原地,同样也不见他作何反应,他只不过是低喝一声“戒”字,那只无形的大手便凭空消散,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而那些围绕在大手周围的纷繁枯叶,也随之凋零在地,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很难想象,这些轻若无物的枯叶,在此时竟然会有这般重量。 年轻僧人的脸上微露怒容,对着老僧怒斥道:“师兄这是不想跟我走了。” “非也,非也,”老僧双手合十,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只是时候未到,当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会回红莲寺们,向住持告罪。” “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年轻僧人冷哼一声后,拂袖离去。 老僧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年轻僧人离去,而那个背影也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眨眼间不见了。 老僧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向着破败寺庙中唯一看似完好的内院缓缓踱步而去,一边走嘴里一边说着,“万事万物万念,转头来皆成空。” 老僧最后的一句话如雷音,回荡在整座寺庙之中,只是那年轻僧人是听不见的,不然他一定会震惊于老僧的实力,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红莲寺的住持枯融大师才修炼到雷音震耳的程度,而老僧竟然也是如此,令人震惊于他的修为实力。 …… …… 密宗,议事阁中。 密宗宗主坐在上首,而在他身前的只有一人,密宗首席长老萧谨言。 “那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宗主转过身来,目光冷冷注视着萧谨言。 “回宗主,已经知道了,”萧谨言恭敬道,“剑痴修为被破,宗主怎么作何打算?” “作何打算?”宗主冷哼一声,“不愧是山主教出来的徒弟,当初山主一个眼神令我颜面扫地,如今他的弟子又破了我弟子的气海,简直是公然向我密宗挑衅。” “可是我们必须要忍着,”萧谨言谨小慎微地看了宗主一眼,“倾城山中有山主,只要山主一日不死,我们便动不得楚炎凉。” “这个道理我明白,”宗主说道,话语中满是无奈,“山主已经活了许久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只要他不死,我们便永远只能屈居第二的位置。” 沉默,阁中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宗主才终于开口,“谨言,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办妥了,吕青阳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提议,这个大陆,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很好,”宗主抚掌,从阶上缓缓走下,走到萧谨言的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夜幕遮星,国将不宁,吕青阳那个老狐狸果然还是有大海一般的野心,我们只要抓住他这一点,他便永远无法摆脱我们,知道吗?” “是,”萧谨言微微躬身说道。 “这个大陆,是时候改朝换代了,记住这个时刻吧,我们即将创造一段历史,”宗主哈哈大笑,笑声在阁中回荡。 “历史么?”萧谨言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旋即嘴角微微一翘。 …… …… “怎么,失败了么,他还是不肯回来?”红莲寺住持枯融大师沉声说道,年轻的僧人单膝跪在他的眼前,神色颇是恭谦。 “是,师兄还是不肯回来,他说当时机真正成熟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并且亲自向住持请罪,”年轻僧人说道。 “成熟的时机,”枯融大师微笑道,“这个成熟的已经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了,难道还没有成熟吗,我能感觉到,密宗已经按捺不住了,当他们选择大汉辅佐的时候,我便已经猜测到,他们的野心其实和吕青阳一样大,大到可以吞噬在这个世界。” “住持,我们需要准比什么吗?” “不,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选择,”枯融大师望着窗外,淡淡说道。 “对了,红颜还没有从荒原回来吗?”枯融大师问道。 “红颜师妹估计过几日就会回来了,住持不必担心,”在提到红颜的时候,年轻僧人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死板,而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永远都要记住,红颜只是你的师妹,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枯融大师见了年轻僧人的神情,立马明白了些什么,及时训诫道。 “是,”年轻僧人低下了头颅,只是当他低下头的刹那间,一抹怒意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这一下连枯融大师都没有察觉到。 枯融大师叹息一声,“这个乱世,平静了十七年,终于要开始新一轮的角逐了么。” …… …… “十七年,真的太久了,”已经逐渐老迈的吕青阳看着殿外浓厚的雨幕,那雨幕深沉,浓的可以将整座宣府城掩埋。 吕青阳浑浊的眼珠穿透雨幕,看向远方,那个地方是洛阳城的方向,也是他梦寐以求之地。 “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没有机会去浪费,密宗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不能再等了,”吕青阳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着。 他的手向前触摸着,触碰到雨滴,雨滴滴打在他的手臂上,将他的袖袍打湿,他伸出的手蓦然紧紧攥成拳头,干枯的皮肤表面露出一条条青筋,显然这只手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员鲜有匹敌的武者,因为只有武者的手才这般遒劲有力。 “可惜……”吕青阳的话被风雨吹乱,让人听不清他后面的半句话,也不知他在可惜些什么。 …… …… 而在倾城山中,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繁华之景。 楚炎凉已经不再苦恼了,因为他认为既来之则安之,不去想自然不必烦恼。而兰若语每天也不急着回衡山派,只是安静待在倾城山中,和楚炎凉成双入对,以致于山中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可是终究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比如北惊风。 北惊风这段日子是苦恼的,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想其当初苏程程在凉亭中的那番提议,一边是司徒静,一边是兰若语,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抉择。 也正是在北惊风苦恼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因为山主回来了。 第244章 :执掌 山主是在今日凌晨回来的,跟随他一起回来的除了那架马车外,只不过那头牵扯马车的马换成了一头老黄牛,也不知是山主从什么山沟沟里牵回来的。 当众多修行者的目光看向那头老黄牛的时候,那头老黄牛只是懒洋洋地扫视全场,颇有一种披靡天下的霸气之感,这种气息出现在修行者的身上并不稀奇,可是当这种感觉出现在一头牛身上时,只会令人觉得诧异。 可是除去那些微微有些吃惊的门人外,那些教习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然的目光,好似山主做出这种事情是极其稀松平常地。 将老黄牛交到苏程程的手里,山主吩咐道:“不许用草料喂他,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终南山忽悠回来的,要是让他知道倾城山不如终南山的话,我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是,”苏程程恭敬接过那根穿过牛鼻子的缰绳,老黄牛打了个响鼻,似乎很满意接待自己的人是一个修为高深者。 “肉食都是最好的,牛奶也是最新鲜的,一定不会让山主失望,”苏程程只是一眼就瞧出了山主的用意,回答道。 山主点了点头,看向其余的教习,当他的目光落在楚炎凉身上后,山主微笑道:“你随我来,看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所有门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集在楚炎凉身上,对于他们来说,能被山主单独召见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可楚炎凉不这么觉得,当山主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时,楚炎凉只觉得头皮发麻,就像是被十分危险的动物盯上的错觉。 楚炎凉微微躬身,让山主先走,当山主经过兰若语身边的时候,突然说道:“你便是那个小女娃娃吧,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有没有想过来倾城山,我收你为弟子。” 山主话音刚落,周围一阵哗然,霍封皱了皱眉头,轻轻咳嗽一声,周围的那些哗然声顿时被压制。 “若语见过山主,”兰若语拜伏在山主眼前,“若语对于倾城山确实喜爱,可是这并不代表这能让若语放弃师承,老师曾经和我说过,做人是千万不能忘本的。” “好好好,”山主连道三声好字,“不愧是王胜之的徒弟,这份心性也是难得,既然你喜欢倾城山,那就不妨在此多待几日。” “谢山主,”兰若语恭敬说道。 山主淡淡点头,对着楚炎凉招招手,“随我来吧。” 楚炎凉和兰若语对视一眼,楚炎凉做出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兰若语不必担心。 …… …… 倾城山顶峰,紫云阁。 一杯冒着云雾的香茗摆在两人的面前,山主和楚炎凉对坐在蒲团之上。 山主捧起茶杯,在嘴边轻轻一抿,“你知道我为何急着让你回来吗?” “我知道,”楚炎凉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卷金色天书,这卷天书楚炎凉没有给任何人看过,甚至连苏程程都不知道。 “第二卷天书,”山主叹息一声,“看来你已经见过他了。” “不错,”楚炎凉点点头,“那个叫叶之秋的人,也是山主你的罪恶分身虚影。” “你竟然能够战胜他,这才是我十分好奇的一点,”山主接过那卷天书,在眼前徐徐展开。 “天地之法,衍生为道;道之法,衍生为万物;万物之法,衍生为众生。天地之间,唯有道法真理永存,得天书者,可得无上天道。”这段熟悉的话刚一出现,山主的眼眶微微湿润,口中呢喃着“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天道。” “山主难道从来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吗?”楚炎凉疑惑道,既然山主知道第二卷天书就在何处,那么为何他会不知道天书里面的内容呢。 “如果你已经见过我的分身,那么他一定已经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了。” “不错,他已经全都说了。” “上古之时,我不过是个小小修行者,因缘巧合之间才发现了那个洞穴,偶然发现竟然拥有躲避天劫的能力,于是当年只有我活了下来,后来我帮助司徒王朗建立了如今的大衍过,可大衍立国后,他却百般记恨我,为了离开他,我只能找个借口离开他的身边。” “于是您就去做了那件血腥之事。”楚炎凉皱眉道。 “不错,”山主叹息,神色落寞,“当年那件事,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是造孽,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取得司徒王朗的信任,我不得不这么做,而与此同时,我的罪恶分身也在此时产生,后来我将他和天书一起禁锢在荒原的那处洞穴中。” “可是他差点杀了我,”楚炎凉愤愤道。 “我没有想到他的怨念如此执着,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他竟然还没有消散,这可能是我唯一算错的一步棋,”山主淡淡说道。 “山主,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楚炎凉突然说道。 “但说无妨。” “难道在您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粒棋子吗?”楚炎凉神色复杂,仍谁知道自己被当做棋子摆布,显然也是极其生气的,楚炎凉又不是什么大贤大圣,听了山主所讲的故事后,他也会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 山主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世间万物皆是棋子,就算是我也不例外,天地就是一大棋盘,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它的算计之中,而任何感触怒上天威严的修行者,下场你也已经看见了。”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依然很讨厌这种感觉,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亲手,”楚炎凉认真说道。 “那你就继续努力吧,”山主摆摆手,示意楚炎凉可以离开了,“等你什么时候可以成为与天对等的时候,你就可以亲手掌握自己的命运了,等到那时,没有人可以阻拦在你的眼前。” “与天平齐么,很有难度呀,不过我喜欢这种挑战,上古之时有人可以达到那种挑战上天的程度,我相信我也可以做到,而且可以比他们更加出色。” “但愿吧。”山主呢喃着,看着楚炎凉,眉眼间满是楚炎凉读不懂的担忧。 第245章 :洛阳,洛阳 “对了,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战胜我的分身的,”山主在楚炎凉即将离开紫云阁的时候,突然问道。 “当然是凭借我的实力了,”楚炎凉理所当然。 “哦,我还以为……”山主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以为什么?” “没什么,”山主摆摆手,示意楚炎凉可以回去了。 当楚炎凉离开紫云阁的时候,山主才重重叹息一声,“希望你真的成功了,而不是依靠那些外物,可惜我无法明着点拨你,不然那魔物一定会及早进行反噬,等到那时候,凭借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最后只能沦为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山主呢喃说着,可惜这些话楚炎凉都听不见了。 风吹散绿意盎然的梧桐树,吹落一片树叶,落在紫云阁的阁前,一只扫把准确无误地将那片落叶扫去,老妪抬起头看着紫云阁的方向,以及刚刚出阁的少年的背影,沉重叹息一声。 “有些事情,无法避免,也无法躲避,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她的话语随着山风在林间破碎,施施然,一眨眼就听不见了。 …… …… “山主和你说了些什么,”一离开山顶的范畴,兰若语已经在山道旁等候多时了,楚炎凉刚从紫云阁中出来,就遇见了她。 “没什么,”楚炎凉咧嘴一笑,“山主向我问起了一些关于在山洞中发生的事,我也就直说了。” “山主有什么反应?”兰若语紧张问道,那是山主的分身,即便那是罪恶的,可依然和山主附带着一丝关系。 “山主没有什么反应,其实最令人怀疑的问题是,山主竟然没有看过第二卷天书的内容,这在我看来是不可想象的,”楚炎凉皱着眉头,靠在倾城山道旁一棵百年的古树上,对着兰若语说道。 “是山主将分身和天书放进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天书的内容呢?”兰若语也是啧啧称奇。 “这也正是我最疑惑的地方,”楚炎凉托着下巴,仔细思考着。 “莫非这其中有着什么隐情,一些连山主当时都没有想到的隐情,”兰若语说道。 “或许吧,只不过年代久远了,想再去寻找线索已经不靠谱了,”楚炎凉说着,看了兰若语一眼,兰若语正巧这时抬起头来,刚好和楚炎凉的目光相对。 “你是不是又在想些什么小计俩,”兰若语指了指楚炎凉,白了他一眼。对于楚炎凉,她已经有了自己最基本的判断,这是一个在认真的时候,会尽全力去拼搏的少年,可是他开起玩笑来,又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他也确实没有长大,毕竟他现在才十七岁而已。 “没有,绝对没有,”楚炎凉连连摆手,“我只是在想,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呢?” 兰若语听了,脸颊一红,骂了句讨厌后,转身跑开了。 楚炎凉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就这点道行还想和自己斗,简直都是小意思。 “炎凉,你又在欺负若语姑娘了,这一次我可都看见了,”北惊风似笑非笑地走到楚炎凉的身后,沉声说道。 “我怎么敢呢,”楚炎凉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脸,让我完全看不出真假和善恶。 “你小子,”北惊风摇了摇头,“原本在山上的时候是多么单纯,可是下山之后沾染上那些山下面的坏习惯后,这馊主意一个比一个多。” “老师,那哪里能呀,我这不是和原来一样吗?”楚炎凉嬉皮笑脸。 “别和我嬉皮笑脸,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么静儿也该回来,既然她是为了你才去洛阳的,便由你去把她带回来吧。”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马上前往洛阳,”楚炎凉应道。 “去吧,去吧,”北惊风无奈摆摆手,“带着若语姑娘一起去,路上好互相有个照应。” “老师,这是让我去洛阳送死呀,要是静儿知道了若语的存在,我还不得被她的秘术轰成渣了,”楚炎凉拉着一张苦脸。 “这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债,自然需要你自己去完成,”北惊风说道,“如果你只是喜欢她们中的其中一个人的话,另一个也不许辜负了,如果她们两个你都喜欢,不要犹豫,一起带回来,有整座倾城山都支持你,老师更是绝对支持你,”北惊风拍着楚炎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老师,”楚炎凉认真看了眼北惊风,重重点了点头,现如今,像这么通情达理的老师已经不多了,楚炎凉怎么可能不高兴不欣喜呢。 …… …… “我们要去哪里?”走在下山的山道上,兰若语问道。 “去我们想去的地方,”楚炎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 “我们想去的地方是哪儿?”兰若语不死心,继续问道。 “自然就是我们想去的地方。” “你别在这里给我打哑谜,我不吃这一套,要是我发现你是你洛阳城找你的青梅竹马你就完了,”兰若语狠狠说道,顿时令楚炎凉脊背发寒。 他小心翼翼回头,盯着兰若语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炎凉,”兰若语愤怒的咆哮在倾城山的山道中回响,少年连忙加紧脚步向着山脚下跑去,兰若语在后面追赶着他,那是只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 …… 紫云阁中,山主和苏程程相对而坐。 “年轻人就是太活泼好动了,”苏程程微笑一声。 “年轻人就是要有朝气才好,没有朝气的年轻人还不如一具行尸走肉,”山主望着窗外,沉声说道。 “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楚炎凉带着兰若语去洛阳,这要是让司徒静看见了,您认为她会怎么想,”苏程程不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件事情是炎凉自己惹出来的,就绕让他亲自去解决,不管他最后选择了谁,他的心结同样也会解开,这样就足够了,”山主说道。 “原来如此,”苏程程说道,口中香茗放在嘴边,可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第246章 :我与洛阳相见欢 大陆上的这半年真的发生了许多始料未及的事情,倾城山弟子杀害西魏的承国世子,紧接着西魏的国主冉青山无故遇刺身亡,西魏十万大军为了报仇雪耻杀奔倾城山,却被山主的大神通彻底抹杀。 而天下的皇族正统大衍,也经历了王侯弑兄的血腥统治,天下依旧处于水深火热这种,可是权利依然是人们眼中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所有的野心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坐在那张象征权利的王座上,哪怕仅仅只能享受短短几天也是值得的。 天下依然是大乱着,可是那些寻常的百姓也不在乎,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还能有一口饭吃,都是最好的享受。 而这种也是最为可怕的情况,当人民永远都只懂得安于现状后,统治者们才更容易掌控他们的思想。 距离战族的侵袭也已经过去了接近三个多月了,三国的联军也已经退去,漠北城也恢复了以往的一切,就像那些战族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除了在流岚城三千战族人自杀性的攻击过后,漠北城在瞬间被攻破,自此之后,红莲诏书下发,到征讨联军开拔荒原的四个月间,战族竟然没有再伤害任何一个漠北城中的百姓,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或许唐煌是那个最重要的原因,为了获得人们的好感,是他下令不让那些战族人在漠北城大肆杀戮,而是仅仅抢夺资源,当联军出现在距离漠北城只有二十里之后,又是他下令立即带上所夺取的物资离开,这一举措不仅可以解决战族人的食物短缺问题,同样也可以将联军拖在漠北城中,没有了食物,联军不得不拿出军粮,也就没有时间来追赶他们了,这不得不说是一手妙招,同时令大陆上的将军们,再一次重新认识唐煌,认识到他不仅是一位大修行者,同时一位出色的谋略家。 这一年还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想要一一列举完全不可能,而人们依然安心生活着,官员们该上朝依然上朝,商人们做生意依旧做生意,辛勤耕作的农民依旧播下准备在秋天收获的种子,期待一年新的收成。 可是对于西魏洹公冉炎来说,今年真是十分无趣的一年,因为今年发生的事情都没有西魏的干系,无论是联军出征还是一些其他的事情,冉炎都没有混到任何一个名额。虽然西魏地处大陆的最东面,可是连大衍都派出了征伐联军,红莲诏书却硬是没有下发到自己手中,这让冉炎不爽,十分不爽。 西魏的议事大殿中,冉炎看着阶下单膝跪伏的西魏上将军唐玄,不禁眯缝起双眼,对着他说道:“唐老将军,大夏有红莲寺,大衍有倾城山,大汉有密宗,可是我西魏有什么,年前的红莲寺发布诏书,可是寡人根本没有收到,这是红莲寺是大夏对寡人的挑衅,亦是对西魏的挑衅,”冉炎拍着扶手,痛心疾首说道。 “老将军此前说,要组建出属于西魏的修行者军队,是否已经有了进展,”冉炎问道。 “回陛下,这件事情千万不能着急,因为我西魏不想其余三国,在建国之初就拥有了那些神秘之地,可是天下的神秘之地也就是三个,如果陛下想要组建一支修行者的队伍,所花费的金钱是无可估量的。” “老将军此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冉炎微怒道,“不论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组建一支由修行者组成的军队刻不容缓,此前山主在倾城山大发神威,灭杀我西魏十万大军,已经在军中传播甚广,这对于军中的战力也略有影响,老将军这段时间可不能放松了。” “老臣知道,”唐玄单膝跪地,右手捏成拳头,在盔甲上重重锤道。 “永远不要忘记,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而且也永远不要放松警惕,谁能称霸这个大陆,还犹未可知呢?”冉炎从皇座上站了起来,他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狂热,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仿佛可以将一切焚灭。 …… …… 从倾城山到洛阳至少需要三个月,当一匹瘦马拉着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出现在洛阳城的官道上时,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这辆马车上所载的两个人,一个是山主的亲传弟子,另一个是天才的少女符师。 “已经到洛阳了,这三个月可真是够呛,”楚炎凉扯了扯衣领,意图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还是五月的大衍,已经开始变得比去年更加闷热,仅仅是五月的天气,官道上的行人们便已经将轻薄的衣服穿在身上。 “那就是洛阳吧,我也是第一次来,作为一座百年的帝都,果然雄伟异常,”看着眼前那座光是城墙就有还几十丈高的洛阳城,兰若语衷心感叹一声。 “我就说来洛阳很好吧,”楚炎凉嘿嘿笑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主意,还不是割舍不下你的静儿,”兰若语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嘿嘿,这最多只能算是一种劣根性,自古以来,你看哪位帝王不是一夫多妻的,甚至不需要是帝王,只要稍微家中有些小钱的富商贵胄也是如此,我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小意思。” “你还好意思说,”兰若语不依不饶。 “如果你见过静儿,你绝对会理解我的,”楚炎凉笑着,驱赶着马车向着洛阳城的大门行去,一路之上和那些贩夫走卒们混在一起,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来洛阳,心中为什么会有一种悸动呢?”楚炎凉沉声问道。 “或许是你和它有种莫名的情感吧,”兰若语懒洋洋大道,最近这三个月,只有楚炎凉弄好吃食的时候,她才会从马车上下来,其余时间内,她全部待在马车中呼呼大睡,楚炎凉也不知道兰若语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或许是你弄的吃食太好吃了吧,兰若语是这么回答的。 而现在,看着那座近在眼前的城市,楚炎凉心中从未有过的激动,不仅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司徒静了,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作怪,那是一种连他也弄不懂,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 可能这便是相见欢了吧,楚炎凉在心中暗道。 第247章 :朱雀之怒 洛阳城是整个大陆上最雄伟、最庞大的城市是毋庸置疑的,光是那十六个高若万丈的城门就足够令每一个走进它的旅人们望城兴叹。 洛阳城有十六个城门,其中最大的两个朱雀门和宣武门最为高大,也是最为雄伟的,足够二十名重甲士兵并排而出,也是专属于大衍皇室的城门。至于其余十四门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它们散布在洛阳城的四面八方,为每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赶走疲累。 楚炎凉走的是德胜门,这德胜门既不是十六门中最大的,也自然不是最小的,而是人流量最多的,因为穿过德胜门就可以来到洛阳城最大的贩卖市场,不管任何国家的人都可以在此贩卖本国的货物,从而赚取谋利,而楚炎凉之所以选择这里,自然也是因为这里足够起到鱼目混珠的作用,将自己的行踪尽可能少的暴露。 看着精实的石砖,每一块都是起用上好的花岗岩,石块之间用调和而成的秘制浆糊粘合在一起,就算是用任何武器都不可能轰塌,就算是用大陆上最锋利的兵器,也最多只能在城墙上留下一道白印子。可以很诚实地说,当年的大衍太祖皇帝司徒王朗能够攻下洛阳城,灭亡大周政权,简直就是走了天大的****运。 “真的是很雄伟呀,”楚炎凉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赞叹道,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守城的兵卒眼前。 这些护卫城门的兵卒都是从城守军里抽调的,每个星期一次换班,在城守军里面这算得上是一种捞外快的方式,因为担任城守军和守护城门是两回事,自朝廷自然需要准备两份薪水,所以守城门是项无比枯燥的工作,可是这些城守军们依然乐此不疲。 “站住,”位于身前的城守军挥舞着大手,将楚炎凉驾着的马车喝停。 “车上何人,来洛阳城有何事?”那名城守军问道,言语中满是骄傲,对于他们来说,洛阳城就是大陆的中心,而每天这些从大陆各地赶来的贩夫走卒不过是山野小民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回这位大人,我一直听别人述说洛阳城的雄伟和壮丽,于是便千里迢迢赶来瞻仰帝都的荣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城守军间楚炎凉将洛阳城夸到天上去了,就算夸自己一样令人舒爽,顿时脸色缓和的许多,口中说道:“这位小兄弟一定是第一次来洛阳吧,告诉你,这里可是大陆上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城守军说道,已经走到了那架马车边,突然问道:“车里什么人?” 城守军话音刚落,马车的围帘掀了起来,兰若语露出半张绝美的侧脸,对着城守军盈盈一笑,那城守军立时像是喝醉酒一般,脸上挂着傻笑,呆呆地看着那张马车上的围帘重新垂落。 “军爷,军爷,”楚炎凉拿手在城守军的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暗道一声小子真是好福气,马车中竟然是这样一位绝色的******,往后也不知道这小子这副小身板如何承受地了。 这么一般臆想,城守军终于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的眼光忽然来到了楚炎凉的身后,指着他背上背着的长弓问道:“洛阳城中不允许佩戴上了弦的弓箭。” 楚炎凉顿时面露苦色,对着城守军说道:“军爷,这弦下不来。” “怎么可能,这个大陆上都没有下不来弦的弓箭,”城守军这般说着,楚炎凉只好将追月弓交到城守军的手中。城守军握着追月弓,只是第一眼就辨别出这是一把好弓,现在他的已经越来越疑惑,无论是那个马车中绝美的女人,亦或是手中的这张好弓,当这一切全部出现在一个少年的手中时,这一切就变得非比寻常了。 “你到底是谁?”城守军问道。 楚炎凉嘴角勾勒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将脑袋凑在城守军身边,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张,塞进城守军的手里,城守军低头看去,那竟然是张一千两的银票,顿时双眼放光,要知道这一千两的银票,足够他在洛阳城中风光四五日了。 “这是……”城守军口中支支吾吾的,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已经将那张楚炎凉递来的银票揣进了怀中。 “这张银票用来慰劳大人的辛苦,只希望大人能直接放我们进去就行,”楚炎凉露出魔鬼蛊惑人心的微笑。 “你们进去吧,后面的人还等着检查呢,”城守军大手一挥,楚炎凉心中一喜,回到马车上,一抽马缰,驾着马车进城去了,临走前他还不忘对着那城守军拱拱手,道一声多谢了。 端的是一派快意潇洒。 …… …… 等到进了洛阳城,沿着大道行进着,听着周围不时传来一声声的叫卖之声,楚炎凉心中微微一喜。 “看来无论走到哪里,银票都是通用的,”马车中兰若语的声音淡淡飘出,传到楚炎凉的耳中。 楚炎凉只是讪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埋头驾车。 马车行在朱雀大街上,兰若语说道:“这里的符力波动依然剧烈,看来就算欧阳正华已经死去,他留下来的朱雀神符却依然有效。” “确实很强大,”楚炎凉的鼻子微微抽动着,鼻腔十分干燥,闻到的是最浓郁的火元素。 “欧阳正华不愧是一代神符师,就算是我的老师也是多次提到他,可惜他已经死了,”兰若语感叹一声,符师是大陆上最稀少的修行者,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难免会生出一丝惋惜之感。 兰若语的话音刚落,一股炽热的火焰从朱雀大街的四面八方团团围起,冲天的火焰在马车前形成一个巨大的朱雀,朱雀口中发出阵阵鸣叫,听在人耳中确实格外刺耳。 可令人奇怪的是,朱雀大街发生这么大的异状,大街上的行人们却依旧做着自己手中的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是朱雀之魂,只有修行者才可以看见,”兰若语说道,看着眼前的那只愤怒朱雀。 “让我来斩断它,”楚炎凉说着,银白色的剑气已经逐渐凝聚在手中。 “别,”兰若语从马车中走出,秀手拦在楚炎凉的身前,“它没有恶意,它只是愤怒,愤怒于他的主人已经死去而已。” 第248章 :她是谁? 钦天监自从欧阳正华推测天意之后,象征天意的皇级天盘也已经损毁,钦天监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欧阳正华死去的当天,在钦天监当差的宫人被全部遣散,钦天监被彻底查封,黄色的封条贴在门框之上,昭示着一切。 张永年此时正端坐在一张桌子前,这里是他在钦天监被查封后被分派的住所,身为新一任钦天监监正的他,没有受到任何优厚的待遇,甚至一些宫女太监们在经过张永年居所的同时,也不禁会窃窃私语,只不过张永年权当没听见罢了。 自从自己的老师欧阳正华死去后,陛下召集在,并且让自己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张永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既然钦天监已经被封锁了,自己的监正当的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直到今天,张永年似乎明白了什么,坐在屋中的他,可以清晰感到一股冲天的火光自城中的一角传来,那个气息他十分熟悉,因为十三年前正是自己帮助欧阳正华布下了那张巨大的朱雀神符。 “朱雀惊醒了,是谁还能惊动它?”张永年心中骇然,洛阳城中来了位能够惊动朱雀之怒的修行者,可是自己事先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洛阳城再次迎来一位像闻瀚海般强悍的修行者,那么多少个自己都不是对手。 张永年从位置上起身,缓步走出宫门,目光透过层层楼阁,看向朱雀大街的方向,手中指诀连点,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气,显然消耗不小,他虽然身为欧阳正华的弟子,可并没有从欧阳正华那里学到多少符术,他之所以能成为接任者,不过是因为他是欧阳正华唯一的弟子罢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张永安叹息一声,叹息自己的修为,叹息这个国家,竟然连修行者进入了城中,都无法发觉。 “老师,你是否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张永年喃喃自语,“这个国家现在就像一只被虫子蛀空的苹果,外强中干,已经无力回天了,”张永年的话随风飘散,最后逐渐消失在了庞大的宫城之中,宫女和太监们从他的身前经过,皆是低头行过,看着那个身着白袍,手臂上佩戴着黑纱的中年男人,看着他呢喃自语,梦呓一般。 …… …… “它没有恶意,它只是愤怒,愤怒于他的主人已经死去而已。”兰若语感叹着,即为朱雀感叹,也为死去的欧阳正华感叹,虽然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除了这些灵物,竟是没有一个人还会记得他,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你是在愤怒对吗,”兰若语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步步接近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朱雀,“愤怒你的主人已经死去,而他死去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法做,愤怒于这里走过的行人,你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微笑,而他们却不知道是谁付出了生命,让他们继续微笑下去,对吗?”兰若语缓声说着。 朱雀的脸上露出一抹茫然,它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谁,可是能够感受到少女身上的符力波动,可见少女一定也是一位符师。其实令朱雀疑惑的是另一点,少女竟然能够一语戳破它心中的想法,这才是最令它难得的。 于是,当兰若语慢慢走近的时候,炽热的火焰凭空消失,空气中的干燥一扫而空,朱雀和少女对视。 “看来我一定是说对了,”兰若语微笑道,和朱雀越靠越近,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双赤红瞳孔,兰若语说道:“你的瞳孔好漂亮。” 朱雀高亢地鸣叫一声,显然很喜欢被夸赞,鸣叫过后,它沉默地看了看少女一眼,又瞧了瞧她身后的楚炎凉,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它走了吗?”楚炎凉问道。 “走了,”兰若语肯定道,重新回到马车上。 “我看你和它相谈甚欢,你为什么不收了它,这样岂不是更好,”楚炎凉一扯马缰,向着既定的地点赶去。 “它不会同意的,”兰若语掀起马车上的围帘,最后看了一眼朱雀大街,“它是这条大街、这座城市的守护神,它是死去老人的意志,不会屈服于任何的人。” “是吗,那它为什么让我们离开?”楚炎凉不解问道。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你信吗?”兰若语在马车中盈盈一笑,颠倒众生。 楚炎凉心中一跳,却强行按压下来,他说了句,“我信。” “你信就好,就怕你不信,”兰若语笑着,将头靠在车窗的边缘,看着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 …… …… “应该就是这里了,”看着眼前寂静悠长的小巷子,楚炎凉看了眼巷子边的牌匾,上书“青龙街上个豆大的篆字,对着身后的兰若语说道。 兰若语从马车上走下,下到楚炎凉的身边,撇了他一眼,“去吧,去吧,去见你最心爱的姑娘吧。” 楚炎凉讪笑一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着那条幽深的小巷打了个响指,”别急,她很快就会出来的。” 当司徒静从小巷中出来的时候,顿时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就连兰若语都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确实有和自己一较高下的资本。 “炎凉哥哥,”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面,所以司徒静很是欣喜,甚至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可是她的脚步蓦然止住,神情冰冷。 因为她看见了楚炎凉身边站着的兰若语,而且这位少女的外貌似乎不逊于自己。 “炎凉哥哥,她是谁,你们是一起来的?”司徒静冷冷问道。 “静儿,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大汉国的少女符师兰若语,也是我在荒云中合作的对象,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司徒静半信半疑。 “想来你就是司徒静了,”兰若语上前一步,看着司徒静细细道:“此前炎凉许多次和我提起你,说你是他的青梅竹马,说你是如何的貌美如花,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从炎凉哥哥的身边离开,我可以不杀你,”淡淡的杀气自司徒静的身上溢散,楚炎凉微微有些诧异,仅仅半年不见,司徒静的秘术更是精进。 “真是好大的口气,”兰若语双手环腰,“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杀死我的。” 楚炎凉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女,空气中火药味十足,这都是什么事呀! 第249章 :心底的朋友 这都是些什么事呀!楚炎凉在心中无奈苦笑,同时也感慨山主果然又出了个馊主意,如果真的要把司徒静从洛阳带回来,那么只要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何必要让自己还要带上兰若语呢。 这是楚炎凉的疑惑,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为了他的未来,苏程程甚至已经做出了决定,要不是北惊风竭力阻止,楚炎凉可能已经和兰若语在一起了。而这次洛阳之行,就是为了让楚炎凉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至于他会选择谁,所有人都不知道。 街上的行人们不时从三人身侧走过,他们用诧异的余光扫视着青龙巷子口的三个人,他们惊异于那两位少女天仙一般的容貌,嫉妒他们之间的楚炎凉,竟然可以惹得两位美人儿为他争斗,可是这其中的苦楚只有楚炎凉自己知道。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桃花劫了,有桃花是好事,可是桃花一旦过多,就会成为桃花劫,楚炎凉这时候只能自己感叹,难道长得帅也是一种错。 看着面前的两人,楚炎凉只能摇头苦笑,他上前一步,拦在少女的中间,对着她们说道:“难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吗,街上的行人们都在看着我们呢,有什么事不可以坐下来谈谈吗,何必要打生打死呢。” “好,既然炎凉哥哥这么说了,这次我就饶了你,”司徒静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去,“你们跟我来吧。” 看着司徒静的背影,看着那白发飘飘,楚炎凉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内疚之感,司徒静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直爱慕着自己,自己竟然还这么花心。不对,这应该不是花心,楚炎凉的内心剧烈的挣扎着,旋即想到了一个词语来安慰自己,这应该是男儿本色,对,就是如此。 “怎么了,舍不得了,”兰若语紧盯着楚炎凉那双若有所思的双眼,当那个目光在司徒静的背影上停顿了五息之后,兰若语笑了笑,“你看你的样子,真像一个望穿秋水的情郎,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赶紧追上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楚炎凉听罢尴尬一笑,他抚摸着鼻头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走吧,再不走就跟丢了。” “你也会跟丢人吗?”兰若语哼哼一声,从楚炎凉的身边越过,“德行。” 楚炎凉讪讪一笑,迈步走进了青龙巷子中。 …… …… 当三人对坐在书画店中时,木桌上摆着三杯冒着热气的香茗,热气蒸腾而上,绕梁不绝,氤氲在三人的脸上,将三人之间照耀地一片模糊。 “这是最顶尖的大红袍,一般只有皇宫里才有,我这里恰好有一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和你们一起喝,”司徒静端起茶杯,小心抿了一口。 楚炎凉看了眼桌上的茶杯,望着热气,又看了眼对面的司徒静,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这家书画店里。虽说是书画店,可是这里一副书画都没有,相反,店里的装饰十分简陋,而楚炎凉也发现了,这家书画店的对面,可是不乏书画店的,他实在不理解司徒静为什么会开这么一家店。 “自然是为了掩饰,”司徒静放下茶杯,直视着楚炎凉的双眼,“炎凉哥哥可能不知道,我来洛阳的这半年里,洛阳发生了许多事。” “我知道,闻瀚海和欧阳正华的那一战全大陆都知道,听说密宗为了讨回闻瀚海的骨灰曾经数次派人潜入大衍,可惜最后不了了之了。”楚炎凉说道。 “不错,”司徒静点点头,“可能炎凉哥哥还有件事不知道?” “什么事?” “我已经成为了闻瀚海的弟子,”司徒静说着,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突然光芒大放,将这不大的书画店完全照亮。 “这,这是……”楚炎凉惊喜着,兰若语也是看着那根发光的手指震惊不语。 “这是最纯粹的光明之力,老师在他最后一战前将他的纯粹光明之力传给了我,不然的话,欧阳正华说不定都不是他的对手,”司徒静的眼中满是悲伤。 “原来如此,”楚炎凉感叹一声,“我之前还在惊诧你身上的秘术修为竟然提升了这么大,原来是因为如此。” “就算拥有了光明之力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你还想去密宗担任光明大主教吗?”兰若语冷嘲热讽道。 司徒静狠狠瞪了她一眼,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赖在炎凉哥哥的身边,我只知道,炎凉哥哥和我自小到大都是一起生活的,我们一起修炼,一起看夕阳,一起嬉笑打闹,我绝对不会允许炎凉哥哥接纳你的,不管你是王胜之的弟子,更或是什么天才少女符师,这些东西在我的眼里,比一块****还不如。” 兰若语听罢也不着恼,只是冷笑一声,柳眉微微一颤,“你说你瞧不起我的符道,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那纯粹的光明之力,究竟有闻瀚海的几分火候。” “安静,”楚炎凉摆摆手,示意她们安静下来,“难道你们是上辈子的仇人吗,何必一见面就要这样呢?” “还不是为了谁?”两名少女异口同声说道,说完之后两人相视一愣后,同时扭过头去。 “好吧,就算是为了我,现在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楚炎凉说道,看向司徒静,“静儿,我这次来洛阳就是为了接你回去,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会倾城山。” 司徒静听了咬紧嘴唇,脑海中竟然想起了柳小草离去时的那个背影,他问过她会等他吗,可是司徒静没有回答,无论是这间书画店亦或是那场亭中的战斗,都是他们的回忆,如果当柳小草回来之后,没有看见自己,他真的会难过吗? “不了,我想我还是不回去了,”司徒静沉默半晌,婉言拒绝道,这是她第一次拒绝楚炎凉。 楚炎凉也只能无奈摇头,看着司徒静,发现她似乎变了,变得不再像自己熟悉的那个司徒静了,现在的司徒静除了那满头的白发略带沧桑之外,她的气息更加沉敛了,性格更加内向,什么东西都会藏在心里,而不是大大咧咧地放在表面上,这样或许更好吧,楚炎凉感叹一声,至少这样可以活的久一些。 “这家书画店是你租下来的吗?”楚炎凉突然问道。 司徒静的目光突然躲闪,呢喃道:“不,不是的,是一个朋友帮我买下来的。” “哦,难道你在洛阳还有认识的人吗?”楚炎凉似乎觉察到了司徒静目光的躲闪,继续追问道。 “那个人是一个傻子,一个很傻很傻的人,”司徒静说道。 第250章 :吕青阳的野望 柳小草离开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司徒静脑海中依然记得那个在豆羹摊子前向自己告别的少年,那个漆黑的背影,似乎夹杂着太多的情感和无奈,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因为闻瀚海的死去,无暇顾及少年的感受,所以当那个人的背影转身离去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生出哪怕是丝毫的动摇,这在现在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等到柳小草真正离去,诺大的洛阳城中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个人的时候,司徒静这时才幡然悔悟,原来自己除了柳小草是没有朋友的。 这个结果一时间令她难以接受,可是又不得不接受,因为这就是事实,除了楚炎凉,在司徒静眼里真正算作朋友的还真没有几个,而且父皇已经死去,她在洛阳的皇城中也彻底失去了地位,即便她曾经是这个帝国最显赫的公主殿下。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楚炎凉依然不死心地问道。 司徒静抱着装满大红袍的茶杯,看着茶叶耷拉在碗底没有丝毫生气,这似乎也映照出她的内心,除了那个目标,她失去了方向。 “不,我要留在洛阳,我要夺回我失去的一切,希望炎凉哥哥可以理解我,”司徒静哀切的目光直视着楚炎凉,那目光楚炎凉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是不容拒绝的。 “难道你想要杀死司徒云秦吗,他可是你的叔叔,”楚炎凉有些恼怒了,难道权利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难道为了权利,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可以抛弃自己于不顾吗? “这世上谁的叔叔会杀死自己的哥哥,谁的叔叔会为了那把象征权利的椅子就可以兵戈相向,我要夺回的不是那个看似虚无的权利,只不过是讨回一个公道,”司徒静站了起来,高声道,这是楚炎凉第一次见司徒静表现地这么激动,这么愤懑,甚至她的娇躯也在颤抖。 “当你走上权利这条道路的时候,什么借口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绝对不能倒下去,因为一旦你倒下去,你身后那些自诩为你朋友的家伙,都会迫不及待在你身上踩上几脚,”兰若语淡淡说着,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书画店的门边。她看了一眼司徒静,继续说道:“你和年轻时的我很像,即便我现在依旧很年轻,那时候的我也是这样,充满了叛逆,只是为了打破桎梏,可是到最后你会苍白发现,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 “我相信只要我努力,一切都会改变,”司徒静说道。 “看来你的决心是无法改变的了,”楚炎凉叹息一声,抚摸着司徒静的头发,笑着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兰若语问道,司徒静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她,于是兰若语又接着说道:“你不要绝对我是在帮你,看目前的情形楚炎凉是一定会留下来的,而我只不过是想留在他的身边罢了,你不要误会什么。” “谢谢,”司徒静没有理会兰若语的借口,依然说了声谢谢。 “去年洛阳皇城被攻破,除了父皇的亲卫队,竟然没有一支禁军赶到,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而禁军统领闫阔海一定是最大的祸首。”司徒静狠狠说着。 “还有洛阳城守军统领袁灿,”兰若语补充道,“汉军的莽荒骑能够无声无息地潜伏进来,他的过错也是最大的。” “不错,既然已经有了目标,那么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详的计划,”楚炎凉托着下巴,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袁灿入手吧,毕竟他在宫城之外,要简单一些,说不定我们可以从他嘴中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兰若语笑着说道。 三个年轻人对视一眼,似乎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他们愉快地大笑着,完全忘记上一刻他们的关系还剑拔弩张。 …… …… 大汉,宣府城。 羽箭划过三百步的距离,狠狠扎在牛皮靶子上,锋利的箭簇呈现倒钩状将牛皮完美的刺穿,然后那倒钩扎在里面根本拔不出来。 “啪啪,”的鼓掌声响了起来,汉王吕青阳从一边走过来,接过侍从们递上来的箭靶,虽然苍老但是遒劲有力的双手牢牢抓在箭身之上,当他拔长箭的时候,只有箭杆握在手中,而那布满锋利倒钩的箭簇依然牢牢卡在箭靶之上。 “果然杀伤力惊人,竟然能一箭洞穿五层牛皮制成的箭靶,”吕青阳看着那箭感叹一声。 在吕青阳的身后,一名浑身将自己裹在黑衣中的人走了出来,那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浑身上下满是神秘的色彩。 “这是西魏最著名的倒钩箭,无论是对付步兵亦或是骑兵都有奇效,寻常的箭簇对付普通步兵的时候有用,可是一旦遇上重甲步兵或骑兵,那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可是这种倒钩箭不同,”黑袍人伸手从一边取过一支崭新的倒钩箭,“这种箭的箭簇可以轻而易举地洞穿重甲兵的防御,而将锋利的钩刺镶嵌进皮肉里,往往不挖出一大块血肉是不可能将它摘下来的。” “这种箭的造价需要多少?”吕青阳沉声问道。 “预备的练习用箭一共有五十万支,一共可以装备国主五万人的队伍,至于价钱,这每一支倒钩箭的造价是五金,所以……” “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掌握它,”吕青阳说道,黑袍人已经满是惊喜。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将五十万支箭全部运到宣府,并组织我的士兵学会这种倒钩箭的使用,你能够做到吗?”吕青阳目光斜视着黑袍人,眼中是冰冷的杀机。 “是,一定做到,”黑袍人微微躬身,转身离去。 “战争已经不远了,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内监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吕青阳接过擦了擦手后,将毛巾向后一抛。 “国主,王肃王统领回来了,此时正在大殿上候着,”这时,一名内监从外走了进来,对着吕青阳恭敬说道。 “我知道了,”吕青阳淡淡回了一句,看着地上那半截箭簇,冷冷地笑道:“这个乱世,终究只有强者能够生存,无论是英雄还是枭雄,都不过是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第251章 :赎罪 因为大汉尚武、吕青阳尚武的风气,故而在宣府皇城之中,有一座宽逾百丈的演武场,供皇城之中的禁军和守卫们操习。可是今日,这个巨大的演武场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宽且大的石阶蜿蜒而上,坚硬的青冈石铺就了这演武场的地面,即便是面对修行者的战斗也仅能在石块表面,留下一些清浅的白色印子。禁军们得到命令已经撤离出这里,故而在演武场的正中央,吕青阳的身影矗立在空旷旷的演武场上,一阵疾风掠过,带走了一丝演武场上独有的血腥味。 “国主,”一身便衣的王肃踱步走到吕青阳的面前,随后单膝跪地,低着头沉默不语,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对于这一趟的荒原之行,他并没有完成吕青阳交代的任务,所以他十分愧疚,这也有损他大汉统领的身份。 “王肃,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吕青阳淡淡的口气令王肃更加觉得焦躁不安,一滴冷汗自他的额角滑落,他妄图想要辩解一二,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沉默半晌,吕青阳接着说道:“你不仅没有替我夺回天书,甚至连剑痴、唐煌、楚炎凉的影子都没有见到,难道我让莽荒骑跟随你进入荒原都是开玩笑的吗?难道你也和那些密宗的修行者一样,开始公然忤逆我的命令吗?” “不,国主,不是这样的,”王肃急切说道,“臣下确实深入了荒原,可是一直都在漠北城中留守,臣是想等他们从荒原深处带回天书,臣可以在漠北城中坐收渔翁之利,可是臣失算了,没想到获得天书的楚炎凉并没有返回漠北城,而是直接被倾城山的副山主带走,最后只有残废的剑痴回来了,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 “这确实你能带回来的唯一好消息了,”吕青阳的脸上露出悲切的神情,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王肃,就像在瞧着一条狗,“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国主饶命,饶命呀,臣下自十二岁从军,如今已服十年兵役,蒙国主厚恩才能成为一名统领,国主请看在臣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饶恕臣下的罪过,”王肃磕头如捣蒜,甚至根本没有看见自己的额头磕在青冈石的表面磕出深深血痕,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是大汉军中的一名高贵统领,他只是一个想要寻求活命可怜人。 “给我一个理由,”吕青阳似乎没有看见王肃的丑态,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如果磕头有用的话,那么他大汉王的威严何在,大汉的律法何在。 王肃见吕青阳依然阴沉着脸,心中已经觉得十分不妙,或许只要吕青阳一个念头,这个演武场就会是他最后伏诛之地。王肃的内心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反抗,可是只要一看到吕青阳的那张脸,所有的勇气顿时灰飞烟灭,吕青阳以武治国,靠的就是自身的绝对权威和绝对武力,世人都不知道吕青阳的实力究竟几何,即便他现在已经是个垂暮老人,可是王肃相信,如果自己动手,死的一定会是自己。 “回国主,剑痴已成废人,我愿意用他的人头来换取您重新对我的信任,”王肃低着头,十分不甘心地说出这句话,这个誓言几乎也是必死的,杀死剑痴谈何容易,即便剑痴的全身修为以废,可是想要在密宗的保护下击杀他,也是九死一生,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说出这个许诺,王肃今日必死。 “哦?”吕青阳微微诧异,深沉的目光冷静下来,寒冽如冰,似乎对王肃提出的这个承诺微微动心。 “好,一个月,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不会给予你任何的援助,你只能依靠你自己的本事,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有见到剑痴的首级,死就是你唯一的下场,”吕青阳的袖袍在空中挥舞,“你不用寄希望于逃跑,因为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有办法找到你,你知道了吗?”吕青阳如剑芒一般的目光冷冷扫了王肃一眼,令王肃遍体生寒,他知道,吕青阳有这样的能力,因为他是大汉王。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吕青阳挥挥手,示意王肃退下。 “是,”王肃颤抖地从地上挣扎起身,转过身去,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不是死在密宗修行者们的手中,就是死在吕青阳的手中,既然两者同样都是死亡,那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迈步踏出演武场,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演武场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那个身影是那样的冷漠呀! …… …… 东北无限荒漠,密宗千万庙宇所在之地。 密宗宗主看着眼前脆弱到仿佛轻微一击都足以置死地的剑痴,心中叹息一声,萧谨言站在他的身侧,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一切,包括那个密宗未来的天之骄子。 “宗主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那倾城山的出山游历者楚炎凉竟然将剑痴伤成这个样子,我们密宗难道是由得倾城山门人随意欺凌的么,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密宗长老李听安严厉地斥责着倾城山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寒南烟站在阶下,听着李听安一个人说着,目光却不时撇向那个沉默寡言的剑痴,心中充满担忧,可是却不能表露出来,毕竟是在密宗的宗主大殿上。 “闭嘴,”密宗宗主短短一句话顿时令李听安闭嘴,整个宗主大殿鸦雀无声。 “唐煌也就算了,他毕竟是年轻之辈修行者的第一人,可是你竟然连一个后起之秀的楚炎凉也敌不过,真是丢了我的脸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子,”宗主的声音仿若尖刀一刀刀刺在剑痴的心口,然后挖下最大的一块血肉。 “师傅,不是这样的,剑痴大师兄有他的苦衷的,他就是被唐煌伤的太重,才会被楚炎凉那个贼人趁虚而入的,”寒南烟为剑痴辩解道。 “南烟,你不必为他辩解,输了就是输了,难道我密宗是输不起的么,”宗主叹息一声,“先是闻瀚海,然后又是你,难道上天真的觉得我密宗气运不济吗,让我密宗的大能和未来先后死亡和成为残废?” “师兄,或许这一切早就在百年前就已经注定,只要有那个人的存在,”这时,久久没有发言的萧谨言沉声说道。 “是呀,因为还有那个人活在世上,所以我密宗便只有被处处打压的命运么,也罢也罢,时也命也。”宗主再次感叹。 “剑痴,你应该明白,你的修为全废,已经不可能成为我的亲传弟子了,”宗主淡淡说道,轻描淡写就抹杀了剑痴的未来。 “师傅……” “我知道了,”剑痴伸手打断了寒南烟的话语,他迈步走到最前方,尽管修为尽废,可是那份属于他自己的骄傲依然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我会自己退出的,宗主不必担心,”剑痴微微躬身说道。 “大师兄,怎么可以,”寒南烟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她拉了拉李听安的衣袖,啜泣道:“姑姑,你快想想办法呀?” 李听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宗主和萧谨言长老的命令。 “你也不必退出,”宗主说了一句话,却令寒南烟惊喜,不过宗主的下一句话顿时令她刚复燃的心情又沉寂下去。 “万道窟还缺个杂役,你去那里吧,或许可以找到你丢失的价值。”宗主说着,萧谨言听了沉默,显然并无异议。 “怎么可以?”寒南烟脸色煞白。万道窟,那里是密宗所有坐化修行者的所在地,听说那里还有许多百多年前的密宗修行者存在,不过他们性情古怪,尤其喜欢以虐杀服侍门人为乐,让修为尽失的剑痴去那里,无异于给他判了死刑。 剑痴的骨节捏的发白,他抬头看了眼坐上的宗主和萧谨言,一言不发。 “弟子,遵命,”过了良久,他才咬着牙说道。 第252章 :跪下 “弟子,遵命,”这四个字几乎是剑痴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十分清楚万道窟是个什么样子的鬼地方,他也听说过无数个关于那里的传说,而那些所谓的传说无一不是以血腥为结束的,就是为了告诫密宗的弟子们不要违背密宗的宗训。 和寒南烟走出宗主大殿,李听安长老还在为剑痴的归处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在殿外的剑痴听着殿内李听安的争辩声,已经在心中无奈叹息一声,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曾经他是密宗的大师兄,未来密宗的掌教,可是现在,他不过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大师兄,宗主大人怎么可以这么对你,难道他连一点过往师徒的名分都不念了吗?”寒南烟挽着剑痴的手臂,不解问道。 “这就是密宗,这就是修行者,”过了许久,剑痴才吐出这句话,他说这句话的目光冰冷,那是一种寒南烟从未见识过的冷冽表情,这还是他熟悉的剑痴大师兄吗? “可是,大师兄……” “南烟,不必为我求情,你就好好待在宗主的身边,好好修行自己的秘术,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剑痴凝视着寒南烟有些发红的双眼,认真说道。 “当我们走出大殿后,我们会看见许多的丑恶嘴脸,那些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讥讽和嘲笑我,以前我是高高在上的大师兄,是未来掌教,可是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回头是岸岂是那么简单的,我连岸都没有看见,凭什么让我回头。”剑痴的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中响起了那日在漠北城后山的破面之中,那个字字珠玑的老僧,以及老僧临走时对他所说的话。 那一定是为大能呀,剑痴在心中想着,可是实在想不起来红莲寺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 “剑痴师兄,我可以去向山主求情的,至少可以为你换一个地方,”寒南烟还不死心,不依不饶道。 “不必了,或许万道窟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机遇也说不定,”剑痴笑了笑,“那里有许多百多年前活下来的密宗前辈,虽然他们的恶习可能会让我丧命,或许我也可以在他们身边找到让我修为恢复的方法。” “这是真的吗?”寒南烟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剑痴将寒南烟揽入怀中,心中却是抱歉,抱歉自己又一次欺骗了寒南烟,可是这些都是善意的谎言,不是吗? “好了,我也该走了,再不走宗主就要生气了,”从怀抱中挣脱出来,剑痴淡淡说道。 “大师兄,”寒南烟叫了一声。 剑痴前进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笑着道:“当我走出这扇门的时候,请用微笑为我送行,这才是我乐意看到的。” 那扇大殿的厚重殿门被推开,剑痴迈步走了出去,殿门外早已经聚集了众多的密宗弟子,当他们看到剑痴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果然带着讥讽和嘲笑。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看着那些弟子们脸上的表情,寒南烟知道,剑痴师兄又一次猜对了,他总是将所有东西都能猜对,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应变之法,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幕。 大师兄,你的心一定很痛吧,寒南烟双手紧握,为那个毅然决然走出殿门的剑痴师兄祈祷。 …… …… 穿过一座座高可入云的大殿,向着荒漠的更深处前行了三个时辰,剑痴终于来到了万道窟。 两边突然拔起高高的壁垒,形成一个绝对的峡谷,峡谷的两边到处可见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窟,粗略望去,绝对不下万个,即便已经修为尽失,但是剑痴仍然能够感受到这个地方传达出来的古怪气息,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觉。 迈步走入这里,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峡谷的促然亮起,剑痴只觉得身体一顿后,那抹金光顿时消影无踪。 剑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认出这是一种认主金光,只有在新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老人才可以离开这里,不然,只能一辈子被困在万道窟中,干着最卑微的工作。 “这不是剑痴吗,怎么会来万道窟做杂事,”一个不善的声音将剑痴的思绪打断,剑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灰头土脸的密宗弟子从峡谷内跑了出来,脸上带着熟悉的戏谑笑容,正在不停上下打量着剑痴。 “你是……”剑痴问道。 “是了,剑痴师兄是密宗的未来,怎么可能会记得我这个小人物呢,”那人笑了笑,走进剑痴,言语不善道:“听说你的修为已经尽失去,你现在和一个废人没有什么区别,是吗?” 剑痴听了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 那人嘴角一翘,“看来是宗主让你来的,没有他老人家的命令,谁又敢命令你呢,我们伟大而天才的剑痴师兄,我说的对吗,”那人将嘴巴凑到剑痴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是万道窟唯一还活下来的杂役,既然你来了,那么今后万道窟的工作就交给你了,”那人拍了拍剑痴的肩膀,将一身沾满灰尘的袍子脱了下来,剑痴想要伸手去接,那人却直接将袍子扔在剑痴的脚下。 “捡起来,”那人冷冷说道。 剑痴深深看了那人一眼,慢慢弯下腰去,将那件掉落在地的袍子捡了起来。 “哈哈哈,这还是我认识的剑痴师兄吗?”那人哈哈大笑着。 “好了,袍子你也给我了,我该去工作了,”剑痴淡淡说道,就这么将袍子穿在身上,准备向着万道窟走去。 “慢着,我有让你走吗?”那人一掌拦住剑痴,笑着说道。 “听说剑痴大师兄一直都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骄傲,今天我想见识见识,打破你骄傲的感觉,”那人得意说道。 “你想如何,”剑痴的眼神冰冷下来,如果换做是原来,这人在自己眼前活不过一息时间,可是现在…… “我要如何,”男人残忍笑了笑,“我要你给我跪下。” “你敢,”剑痴目眦圆睁,看着十分可怕,就连那人也被剑痴的神情吓得后退了一步,可是他旋即想起剑痴是没有修为的,顿时胆子又强横了起来。 “我让你跪下,你听见了没有,还是我说的不够仔细,”那人一掌映在剑痴的胸口,剑痴躲闪不及,被他击飞出去。 “噗,”剑痴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现在的他不是任何人的对手。 “果然是个废物,连我一掌也接不住,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跪下,”那人讥讽道。 剑痴的脸色阴晴不定,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自己,最后一咬牙,双膝磕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那份属于他的骄傲终于被击得粉碎。 “好好好,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哈哈,”那人大笑着离开,在经过剑痴身边的时候,他还用力拍了拍剑痴的肩膀,“剑痴师兄,你就好好在万道窟中工作到死吧,哈哈。” 剑痴的嘴角满是鲜血,那不仅是被一掌拍伤的,同时还要他自己咬伤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修行者的世界讲究的是强者为王,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强者的资本。 第253章 :万道窟的大能们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这是大自然万变不离其宗的道理,特别是在注重实力境界修为的密宗,更是将这一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因为这些看似残酷的法则,剑痴可以瞬间,由密宗的大师兄,未来的密宗掌教,沦落为一个卑贱的看门狗,可以被一个原来剑痴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威慑的小弟子轻而易举地击败,并且肆无忌惮地践踏他的尊严,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和所有人看来一样残酷,没有例外。 因为逆天修行,本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现在,剑痴很明白这份代价究竟是什么。 剑痴将嘴里的血沫吐干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毫无怨言地换上只属于杂役的,沾满灰尘的布衣,他的目光古井无波,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自从明白自己修为尽失的那天起,他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此前他是如何蔑视密宗的弟子,现在就会多少倍的偿还。 眼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头小屋,这也是他今后的栖身之所,剑痴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掸干净膝盖上的灰尘,向着万道窟的深处走去。 两边是隆起来的山崖峭壁,令人无时无刻都要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亦或是那些密宗前辈们的神迹,竟然可以在这一望无尽的戈壁之上,建立起这么一个峡谷。黄沙从峡谷的中央侵袭而过,越往深处迈进,剑痴越是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深寒,以及迫人心胸的压迫感。 当他向前走了五百步的时候,他的脚步站定,不是因为他走不动了,而是他听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剑痴很熟悉这个声音,因为这个声音曾经不止一次在宗主大殿上和他作对,剑痴回过头来,看见了萧谨言的身影。 剑痴的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弧度,那是对眼前人的不屑一顾,“怎么,在宗主大殿上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劝说我吗?” 听了剑痴的话,萧谨言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说道:“剑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讨厌你吗?” “废话,还不是因为我几乎是内定的密宗未来掌教,而你,不过是个觊觎掌教位置的伪君子,真小人罢了,”剑痴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 “唉,”萧谨言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确实不知道。” “哦,难道是我的理解错误了,”剑痴淡淡说道。 “你可知道这万道窟中坐化的究竟是什么人?”萧谨言没有立刻回答剑痴的问题,而是问了另外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 “不就是那些因为悖离密宗教义,而被关押在这里的可怜人么,”剑痴说。 “你知道就好,这些人曾经都是万中无一的修行天才,自从他们当初悖离教义后,他们便被密宗历任掌教关押在这里,可以这么说,他们的这里都有些不正常,”说到这里,萧谨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同时他们又身具庞大的修为实力,这也是密宗没有将他们斩尽杀绝的原因,而是放任他们在此自生自灭。” “说实话,我很不希望你走进去,因为那里意味的九死无生,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萧谨言问道。 “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思想了,一会又要驱逐我,一会又要劝说我回去,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像是那么好说话吗?”剑痴微微怒道。 “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获得修为的机会,”萧谨言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个瓷瓶,瓷瓶的样貌非常精致,一圈又一圈的夔龙纹饰缠绕其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从瓷瓶中溢散而出,令人精神振奋。 “这是什么?”剑痴看着那瓷瓶,身子微微颤抖,他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见了剑痴的样貌,萧谨言微微一笑,举着手里的瓷瓶笑道:“这是造化丹,密宗仅存的一颗,可是重新将一个人的筋骨塑造,自然对你也是有效用的。” “为什么拿这个东西给我,难道这是宗主的意思?”剑痴狐疑地看向微笑的萧谨言,似乎不明白这只老狐狸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好了。 “这是我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一代天才消沉在这里,”萧谨言认真说道,剑痴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仔细分辨着是否在说谎。 看着那瓶装着造化丹的瓷瓶,剑痴只觉得嘴唇发干,此时萧谨言手上的,代表着他的未来,只要服下他,他将重新成为密宗的未来掌教,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宰者。 半晌之后,剑痴似乎想到了什么,冲着萧谨言摆了摆手,“我想还是不必了,剑痴承蒙萧长老厚爱,这么贵重的东西,长老还是去寻找另外的有缘人吧。” “剑痴,难道你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萧谨言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状况,不由得怒道。 “在漠北城时,我曾经有幸遇见过一位大师,那位大师在我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了两个字‘回头是岸’,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我明白了,特别是在我看清了你们的丑恶嘴脸之后,我就算是死在万道窟,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剑痴说罢,转过身去。 “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你你要考虑一段时间,”萧谨言道,“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这瓶造化丹自然还是你的。” “那你就好好待着吧,”剑痴扭过头来,翻了个白眼,向着万道窟的深处走去。 看着剑痴的背影,萧谨言长叹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看来无论我如何去阻止,属于你的命运之轮终究还是向着既定的方向而去,剑痴呀剑痴,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当你真正踏入万道窟的那一刻起,你也已经和密宗的教义发生了冲突,密宗已经容不下你了。” 这些话,剑痴注定是听不见了,最后逐渐被风沙吹散。 …… …… 万道窟越往深处走,崖壁上的洞窟也就越多,虽然修为尽失去,剑痴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些漆黑的洞窟中,是有生命之火存在的。 一道道的藤蔓自上而下垂落,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绿色生机,而这些藤蔓,也是唯一爬上崖壁的道路。 紧紧抓着一根藤蔓,向着其中一个洞窟攀爬,剑痴一点点往上,只觉得越是接近洞窟,那种寒冷便越是明显,当他最终接近一个洞窟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从藤蔓上而下,不如漆黑的洞窟中,伸手不见五指,剑痴轻声地呼唤,“有人吗?” “哪里来的小毛孩,真是聒噪,扰人清修,”一股劲风自洞窟内传来,击打在剑痴的身上,剑痴根本无法抵挡,被那股劲风狠狠地拍打在墙壁上。 “前辈,前辈,我是万道窟新的杂役,请前辈手下留情,”剑痴吐出一口鲜血,连忙解释道。 “杂役,密宗又换人了吗?”那个声音再一次传来。 “是的,”剑痴恭敬回答道。 “看来你也是一个做好了死亡准备的人呀,”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带着身影慢慢从漆黑中走出。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头顶的毛发尽是雪白,皮肤满是皱纹,像是一张泄了气的皱巴巴干饼。 “你叫什么名字?”那老人问道。 “我叫剑痴,”剑痴诚惶诚恐。 “剑痴,”老人咧开嘴笑了笑,剑痴这时才发现,老人的嘴里已经没有几颗牙了。 “有点意思,你既然叫剑痴,想必对剑有着自己独到的认识咯?”老人询问道。 “有些见解,”剑痴低下头,不敢和老人的目光对视。 “剑老怪,”老人仰着头高声喝了一句,声音在峡谷中回响,“你不是一直感叹没有人配合你谈剑吗,现在可是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呀!” “何人配合我论剑,”就在老人的声音刚落,另一个浑厚的声音便从对面传来,剑痴几乎是眼神一闪,另一个老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这老人****着上身,露出浑身精实的躯体,每一块肌肉都浑然天成,内含极强的力量,可是那副精实的躯体上满是伤疤,几乎将躯体上的每一寸皮肤占据,剑痴认得那些伤痕,都是剑伤。 “就是他咯,”老人指了指跪伏在地上的剑痴。 那剑老怪扫了眼地上的剑痴,用锐利的目光扫向他,剑痴只觉得老人的目光中也暗含了一柄剑,锋利又犀利,和他对视一眼几乎可以将眼皮刺破。 “你叫剑痴?”剑老怪问道。 “对。”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剑老怪沉声问道。 剑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的记忆中,大陆上何时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只能摇头说不知。 剑老怪叹息一声,似乎很是不满,“看来后人多半已经识不得我了,想当年,我可是帮助密宗抵御山主进攻的剑神,和密宗开宗祖师轩辕并肩作战,可惜可惜。” 剑痴听了剑老怪的话,瞪大了眼珠,这人难道已经活了两百多年。 见了剑痴惊讶的表情,老人似乎习以为常,“小子,这个山谷中生活的人,都是那时候残留下来的大能,你可要将我们服侍舒服呀!” 剑痴呆呆地点了点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现在他才明白,这万剑窟中每一个人物,只要走出去,都是能让大陆抖上一抖的大能呀! 第254章 :黑影 “他终究还是没有接受那粒造化丹么?”空旷寂寥的宗主大殿上,宗主轻抚颔下胡须,对着身边的萧谨言说道。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古井无波,甚至没有发生过一丝一毫的颤抖。 萧谨言听了宗主的话,沉声回了声,“他确实没有接受,而是毅然决然地走入了万道窟中,依照他的性子,是不可能不接受的?”萧谨言疑惑着。 宗主听罢却并不显得稀奇,只是淡淡一笑,口中喃喃着,“看来他终于领悟了,一味的骄傲是没有什么太大作用的,唯有适当地放下一些我们所谓的骄傲,才可以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看来宗主,对剑痴还是有些许期待呀,”萧谨言突然说道。 宗主长叹,拂袖而坐,“剑痴确实是一个天才,可惜因为一直生活在密宗的原因,平日里自视甚高,我让他前往荒原确实是存了些历练他的想法,让他见识见识,在这个世上,他并不是唯一的那个绝世天才,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倾城山的小崽子竟然也有这样的能力,竟然能够废了剑痴的修为,简直是……”说到这里,宗主的头不甘地摇动,显得无可奈何,只能苦笑,“惊世骇俗!” “确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难道天书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仅仅是山主的一卷天书,就能让人产生那么大的进步吗?”萧谨言眉头微皱。 “你没有看过天书,所以并不明白,我也不怪你,”宗主叹息一声,“天书上所记载的,是万物的起源,是秘法的雏形,我们已经故步自封许久了,如果没有天书的帮助,我们永远也无法突破肉身的桎梏,成就无上的道果,你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萧谨言恭敬说道。 “所以我想给剑痴一个机会,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因为我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这份可能性,”宗主淡淡道,目光炽炽地瞧向萧谨言,“我们都已经很老了,已经挖掘干净了肉身的潜能,本来闻瀚海会是密宗那个突破桎梏的人,可惜他当年触犯了某些固定,现在也已经死了,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您才大力栽培剑痴吗?” “不错,剑痴是我的第一位弟子,也是最可能接过我位置的弟子,我把全部的心血都花在他的身上,甚至就算他修为尽废,我也愿意拿出一枚造化丹来重新塑造他,可惜,现在看来,他或许有自己的道也说不定。” “这是一件好事,如果他没有被万道窟的那些怪人杀死,那么剑痴绝对可以浴火重生,毕竟那些人都是……”说到后面,萧谨言的声音越发小了,小到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如梦呓一般。 …… …… “你说你叫剑痴,想必对于剑道必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咯,”剑老怪上下打量着剑痴,可是很快发现,眼前的年轻人,身上没有丝毫波动,竟然和一个废人一样。 “你的修为被废了?”剑老怪惊诧道。 “不然他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服侍我们这几个快进坟墓的老家伙,”一旁的老人沉声说道。 “原来如此,”剑痴点了点头,那看着剑痴的目光满是玩味,显然在他们眼中,剑痴不过是个待宰的羔羊。 “你很幸运,第一次就能遇见我们,万道窟中除了我们,还有另外的十七位老家伙,他们有些是和我们一样,是两百年前抵御山主进攻的大能者,因为苦修的原因,才自愿被困在这里,可是大部分都是悖离密宗教义的可怕家伙,这种人在万道窟中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杀人,如果你想活久一点,就离这样的家伙远一些。”剑老怪告诫道。 剑痴呆呆地点了点头,显然还没有从眼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看了剑痴的神态,洞窟中的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嘴角一笑,显然明白剑痴在想些什么。 “你也不用震撼,我们都是密宗的门人,只不过我们出生和修行的时间比你早上许多罢了,”一旁的老人咧嘴一笑,脸上苍迈的皮肤随着这一笑耷拉下来,很是吓人。 难道两百年还不算早吗,剑痴的嘴角抽动着。 “小家伙,你也不用茫然,既然已经来到了万道窟中,如果没有人顶替你,你就不用想着走出去了,安分一些吧,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剑老怪拍了拍剑痴的肩膀,大笑一声,凌空踏在半空中,和他来时一样离去了。 “好了,天色已经不晚了,如果你真是来服侍我们的,就去准备一些吃食,给各个洞窟送去,”老人说道,“奉劝你一句话,永远不要因为好奇心而踏入陌生的领域,那很可能让你送命的,”老人笑了笑,身影没入漆黑的洞窟之中,留下剑痴一个人茫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顺着藤蔓重新滑下,回到之前峡谷开头的草屋中,剑痴迈步走了进去。 草屋中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寥寥一张由干草铺就的草席子,然后就是一张木桌,可是除了木桌连凳子也没有看见,可见有多么简陋。在草屋中的一角,是一筐摆放整齐的干粮,里面除了剑痴自己每日的分量,显然就是剑老怪口中,要去分发的食物了。 将其中的一些干粮取出来,放在桌上,剑痴现在是普通人,每日的食量也就和普通人一样了,也是需要一日三餐的。将余下的干粮筐子背在身后,剑痴向着峡谷两侧一个个的洞窟而去。 顺着藤蔓,爬上一个有一个洞窟,剑痴心中牢牢记着老人所说的话,将干粮放在那些未知的洞口,就连忙向下爬去,生怕遇见什么大能,一言不发就将自己击杀,那岂不是太亏了。 而剑痴在送食物的过程中,也确实遇见了许多怪人,比如他就看见一个老人双手竟然凝成火球,火球撞击在洞窟的墙壁上,爆发出巨大的震动,可是墙壁却巍然不动,反而将老人全身熏黑。 这样的人剑痴见了许多,心中也不由地明白了老人所说的话,在这万道窟中一共有十九人,其中光是符师竟然就有五人,要是让这些人离开这里,无疑会引发大陆的震动。 “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千辛万苦,剑痴终于来到最后一处要送食的洞窟,才一爬上去,就听见了一个孤寂的声音,在洞窟内呢喃自语。 那个声音似乎有无穷的魔力,吸引着剑痴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一丝绿光从洞窟深处传来,剑痴小心翼翼地走入,才行至一半,一股劲风自洞窟中传出,强大的劲风让剑痴止不住的后退,然后,然后就是势大力沉的一掌印在胸口,将剑痴拍飞出去,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吐出数口鲜血。 “前辈,手下留情,”这是剑痴能吐出的唯一的话。 可是那个身影完全没有理会剑痴,一柄尖锐的物体刺入了剑痴的胸膛,剑痴能清晰感到冰冷的触感自心口蔓延,而那个黑影也近在眼前。 “说,”那个黑影癫狂叫道,“你是不是他们派来杀我的。” 第255章 :卫庄 锋利的锐器刺穿了剑痴的心口,而不久之前他才被楚炎凉一箭钉穿,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错觉,以致于剑痴害怕又重新回到那个令人绝望的时刻。 嘴里虽然吐着鲜血,可是那股冰冷的深寒却停留在心头,剑痴看着那个近在眼前的狰狞面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看来自己又把老人的叮嘱当做耳旁风了。 那个黑影是一个中年男人,如果不是那些颀长的长发从头披散到地上,剑痴还真以为万道窟中生活的都应该是老年人才对。可眼前的这个男人顶多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除了那过腰的长发,男人脸上满是细密的胡茬,看上去十分颓废。可是现在剑痴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因为此时,那个男人正癫狂地咆哮着,手中持着的是一柄打磨到足够锋利的锥形物件,那锋利的一端正轻松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说,你是不是他们派来杀我的,”男人口沫横飞,一些唾沫因为大力不时飞溅在剑痴的沾满灰尘的脸上,男人的神态看上去十分紧张,细小的眼瞳中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可是却因为男人拼了命地把那本就细小的眼眶瞪大,所以呈现在剑痴眼前的是一幕很诡异的景象。 “前辈,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是来杀您的,而是来给您送食物的,”剑痴尽量让自己忽略身体内的锐器,忘记身体的疼痛,同时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缓,因为只要面前的男人一个激动,自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你不是杀我的,”听了剑痴的话,男人颤抖的身子缓和了一些,可是那双握着锥形器物的手,没有丝毫想要抽出的迹象。 “不,不可能,你就是那些老家伙派来的杀手,我不会被欺骗第二次的,”男人哈哈大笑,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带着器物也深入了几分。 可恶,剑痴急得满头大汗,面对这么一个主,他没有任何办法。 “卫庄,放下你手里的武器,他不是来杀你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洞窟外传来,剑痴心中惊喜,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来自于那个老人。 直到这时,那名叫卫庄的中年男人,才缓缓地抽出那柄武器,然后带出一篷鲜血。当那柄锥形武器脱离身体的瞬间,剑痴半跪在地上,单手按在伤口处,阻止血液的流失。 “我不管你是谁,离我这里远一些,以后也不要我看见你,”中年男人说完,独自一人带着满身落寞回到了洞窟深处,没过多久,又从里面传来了“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的梦呓声。 “谢前辈不杀之恩,”剑痴艰难地将最后剩余的吃食放置在洞窟口后,仅仅用一只手握着藤蔓滑下,鲜血甚至将藤蔓都染成了鲜红色。 “小子,你这次能活着出来,只能说你命大,”老人的声音从天地之间传来,“那人名叫卫庄,和我们这些苦修的家伙不同,他是真正违背的密宗教义的可怕人物,被当初的密宗宗主废除了全身修为后抛到了这里,可是百年以来,他竟然又自行领悟出一门秘术,重新获得了修行的资格,但冲着这一点,这家伙也是我们敬佩的对象。 修为被废后自创功法,剑痴心中一片豁然开朗,那不是和自己此时的情况一模一样吗。剑痴想着,单手捏成拳头,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和这个人一样,自创秘术,然后走出这里,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瞧瞧,究竟谁才是那个卑微的失败者。 “我这里有瓶伤药,你拿回去好好涂抹在受伤的部位,我可以不希望服侍我们的家伙第一天就死掉,”剑老怪的声音随之传来,随后一个药瓶从天而降,被剑痴牢牢抓在手里。 药瓶的封口被一团绢布封住,剑痴小心拔出绢布,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那是一小团像药膏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十分普通,可是闻着这个味道,剑痴就觉得绝非凡品。 “多谢前辈,”剑痴对着剑老怪洞窟的方向拱了拱手后,捂着伤口向草屋的方向走去。 回到草屋之中,小心脱下身上的布衣,看着伤口处血流涓涓,几乎将半个身躯染红。取过那瓶疗伤药,用手从中掏出一小块药膏,敷在伤口处,彻骨的疼痛袭来,让剑痴也不由叫了一声,不过很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亮的快感。当药膏抹上去的刹那间,一股青烟自伤口处升腾,味道并不好闻,可是效果实在是明显,之间那原本还在流血不止的创口已经开始止血,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了一层薄痂,可见这药膏确实珍贵。 敷好了伤口后,剑痴将布衣重新穿上,因为这里没有水以及换洗的衣物,所以剑痴只能一直穿着这件染血的衣服。 他侧身躺在草席上,脑海中回忆着过往的诸多景象,回想之前的种种,不由苦笑。 如果一个人想要爬上顶点,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可当他跌下来的时候,却只需要一个瞬间而已,人世间种种跌宕起伏皆是如此,种种际遇根本令人捉摸不透,人们除了接受又能怎样呢? 这般想着,屋外已经是夜色朦胧,给各个洞窟派发完吃食后,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剑痴躺在草席上,透过没有窗子的窗洞望着外面,看着静谧依旧的峡谷,以及一望无际的戈壁,心头一阵跳动。 夜风自峡谷中刮起,令剑痴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布衣,御寒取暖,毕竟戈壁之中,昼夜温差是极大的。 今日老人提起的卫庄的事迹一直在脑海中回荡,如果卫庄是天才,可以自己创造出秘术,那么自己定然也是可以的,只要自己明日再去一次那洞窟,无论如何都要从卫庄的口里套出创造秘术的窍门来,哪怕再被捅一次也无所谓的。 剑痴想着,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个创口已经不是很痛了,只要丝丝麻痒之感,剑痴知道,伤口部位已经开始长出新肉,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 …… 距离密宗禁地不过三十里的地方,王肃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俯视着沉淀于戈壁中央的庞大密宗,口中喃喃:“就是这里了,剑痴在哪里呢?” 第256章 :伪善之人 自从在宣府演武场向吕青阳立下军令状后,王肃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感到了密宗所存在的戈壁中,可是令他烦恼的是,除去赶路用掉的七天,他只有二十余天可以使用,可是现在他连剑痴在哪里都不清楚,更别提杀死他。 密宗中修行者众多,王肃自问还无法达到硬闯的能力,所以他只能站在这个山岗之上等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密宗的领地。 三十里已经是他所能接近的极限,如果继续向前深入,在没有通知密宗的情况下,王肃绝对就算他说出自己是大汉统领的身份,估计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斩杀吧。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会有一些密宗弟子从这里走出来,那么自己就可以装作迷途的旅人来询问情报。 王肃并没有在这座孤单的山岗上等待太久,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远处一小队密宗的门人由远及近而来,王肃之所以守候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山岗所在的这条道路,是密宗进出的唯一通道。 当那队密宗门人靠近的时候,王肃才装作病怏怏的样子,从一旁窜了出来,跪倒在那些门人的脚前,口中无病呻吟着:“各位密宗的大人们,小人不过一介布衣,想要去河汉城,想不到却在这里迷了方向,各位大人可否行行好,帮帮小人,”王肃言语间言辞中肯,声泪俱下。 “你这人算是好运气,我们几人心情正好,告诉你也无妨,”小队中的其中一人笑道,如果剑痴在此处,必然会识得这人,正是在万道窟中一掌将他击飞的那人。 那人站了出来,指着与山岗相反的侧向,“你就顺着那个方向走,不出三日就可以到河汉城,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王肃忙不迭地点头,恭敬的模样将这队密宗门人完美的忽悠了过去。 “那剑痴果然是废了,宗主将他囚禁在万道窟中,罚他成为杂役,想必是最正确的选择,”那队密宗门人没有走远,若有若无的只言片语传到王肃的耳朵里。 “是呀,是呀,枉我从前还认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打不过唐煌也就罢了,竟然连倾城山一个刚刚学会修行的出山游历者也打不过,真是把我们密宗的脸都丢尽了。” “是呀,”其余几人纷纷附和,却随着身影越走越远了。 “修为尽废,囚禁,万道窟,杂役,”王肃细细拒绝着几个颇具玩味的字眼,继而在心中大笑起来。他嘲笑原来剑痴已经在密宗没有任何地位,万道窟他也有耳闻,那里囚禁着密宗立宗之时到现在的无数大能,据说这些大能们脾性暴躁,一言不合动手杀人只是平常之事,想来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剑痴就会死在那里。 王肃笑了笑,看向山岗下的密宗,摇头感叹,“剑痴呀,剑痴,你也会有今天。” 王肃说着,从山岗上疾驰而下,既然已经知道剑痴的所在,那么也就有了目标。在他从山岗奔下之时,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丹药,这是他在离开宣府城前,向吕青阳讨要的一枚丹药,丹药具有隐匿气息之用,服下之后,可在三日之内完全将自己身为修行者的气息隐匿,就算是密宗宗主都无法察觉。 自然,这枚丹药也是他立下军令状后的附加产品,这种丹药对吕青阳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王肃来说,这确实他潜入密宗唯一的保障,只要服下了丹药,他只要不是直接被看见,便再不会有人注意他的行踪。 万道窟是吗,王肃在心中冷笑,仿佛剑痴已经是个死人。 ……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峡谷的时候,剑痴早早就起来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于是直奔卫庄所在的洞窟而去。 顺着藤蔓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往洞窟内探步,在剑痴走到第五步的时候,突然起来的劲风再一次袭来,这一次剑痴早有准备,侧身一闪,躲开这本来必中的一击。 “又是你,”剑痴还来不及高兴,一声震彻洞窟的咆哮自深处传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找死,”卫庄大喝一声,自洞窟深处掠过,手中的锥形武器划破空气,在空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然后刺在剑痴的肩膀部位。 巨大的反震之力自武器上传来,那股巨力将剑痴生生钉在墙上,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 “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我昨日放过你,不是因为你命大,只是有人不希望你死,”卫庄依旧是满脸的胡渣唏嘘,看上去颇是落魄,可是手上的力气却不见减小。 “我有些事想要亲自问你,所以不得不来,”剑痴强忍着肩膀的疼痛,双眼直视着卫庄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透亮,不似骗人。 卫庄显然也看出来了,手上的劲力不由减缓了些许。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也是一身修为尽废,他们说你当年和我一样,一身修为尽废,可是你靠着自己的努力自创了秘术,并且重新拥有了能力,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剑痴问道。 “就是因为这个,”卫庄露出狐疑的神色。 “正是如此,”剑痴坚定说道。 “那你更不应该知道了,”卫庄癫狂大叫着,不知从哪里又抽出来一把锥形武器,刺在剑痴的右肩,剑痴也终于忍受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嘿嘿,你以为我会上当吗,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说出我的方法吗?”卫庄看着因为疼痛而面容扭曲的剑痴狞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学家派过来套我话的吧,我才不会这么傻,如果我说出来,那么我还活得下去吗?” “你真的误会了,我和那些密宗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真的只是对你自创秘术的方法感兴趣而已,”剑痴依旧在坚持着。 “呵呵,真的吗?”卫庄哈哈大笑,“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当我是天才时,可以将门派中所有的好资源供我使用,可是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点倦怠,你们就给我打上悖离教义的恶名,还将我修为尽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一群伪善的恶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出来。” 卫庄恶狠狠说道,口中的热气喷在剑痴的脸上,那是一种对密宗深入骨髓的痛恨。 第257章 :卫庄的过去 卫庄成名于一百三十年前的密宗,几乎拥有所有配的上称为天才的一切,当他甫一踏进修行界,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而和所有天才一样,天才们都是骄傲的,他们不屑于对待那些比自己差许多的同道中人,而卫庄亦是如此。自他加入密宗之后,没有人真的把他当成朋友,而他也不需要和那些家伙结交,在他的世界中,只有能在修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就足够了。 孤僻是他的性格,也为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埋下了伏笔。 只有是修行,就一定会遇到瓶颈,这瓶颈或大或小,只要是修行者就一定会遇见,而唯有真正突破瓶颈桎梏的修行者,才能踏足到新的世界。 而在卫庄的修行者之路上,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因为长久不与人交谈,就算是修行也是自己一个人闷在房中,当卫庄遇见瓶颈时,他的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修为十余载,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无法跨过去的槛,作为天才的骄傲不允许他向任何一个人寻求帮助,即便是掌教也不行。 于是,在未知的条件下,卫庄将自己困在房中四十九日,当他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已经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死寂一般的气息,很显然,卫庄走上了邪路。 卫庄身上所产生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掌教以及密宗长老们的注意力,于是他们纷纷聚集在一起,讨论卫庄的未来。 在整个讨论过程中,长老们自说自话,有愿意留下卫庄的,毕竟他就算踏上了邪路也是一个天才人物,可是也有长老认为,如果卫庄的事迹传出去,会毁坏外界对于密宗的声誉,而当时密宗百废待兴,更加不敢冒险。 最后,是当时的密宗掌教开了口,他要亲眼看看卫庄的状态,才能准备如何去处理这件事。 在那天晚上,掌教召卫庄前往宗主大殿,大殿之上只有掌教和卫庄两人,谁也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当第二天卫庄从宗主大殿上走出来的时候,形如落魄,浑身修为尽废。而掌教从殿中迈步而出,看着那个萧瑟的落魄背影,只说了一句话:“卫庄修为违背密宗教义,打入万道窟中,永生不得走出。” 此后,卫庄被关在万道窟中一百余年,直到现在,可是令密宗绝对想不到的是,天才在何处都是天才,在万道窟囚禁的这段时间,卫庄竟然能凭借大恒心大毅力,再次创造一门秘术,重新修回了曾经的修为。 可惜他再也走不出去了。 这同样也是卫庄怨恨密宗的原因,他根本无法想象,一直待他如亲生子的掌教大人,会亲手废除自己的修为,亲手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 …… 带着仇恨的热气,喷吐在剑痴的脸颊上,呼吸是炽热的,可是双肩被刺穿的触感确实冰凉的,面对这么一位天才前辈,剑痴心中满是同情和无奈。 “我和你一样,我们的境况也是相同,难道你不觉得这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某种缘分吗?”剑痴不甘心问道。 “狗屁的缘分,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我的秘术,别说的那么大义凌然,”卫庄此时也恢复了些许理智,将双手的锥形武器从剑痴的双肩拔了下来,自顾自向着洞窟的深处走去。 “你走吧,我不可能将秘术传授给你的,”黑暗中,卫庄说道,“我领悟的这门秘术,如果被外界得知,我也就活不下去了,难道你就这么想死?” “死没有那么可怕,”剑痴武者双肩艰难道,“最可怕的是死的没有任何价值,我没有您那么强大的毅力,无法自行领悟秘术,唯有向您寻求唯一的帮助,这样,就算是死我也死而无憾。” “好一个死而无憾,”过了许久,洞窟深处才传来卫庄的声音,那声音中隐隐有一抹赞许,但是更多的还是孤单和落寞,天才本就惜天才,如今两位昔日的天才站在一起,血脉之中竟然有一种深切的共鸣,这是卫庄从未有过的感受。 “你进来吧,”卫庄说道,剑痴犹豫了犹豫了片刻后,捂着双肩走入了洞窟深处。 洞窟中很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剑痴依然能感受到卫庄所处的位置。一抹光亮自卫庄的身后亮起,将这方空间照亮。剑痴一眼望去,那是一截烧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蜡烛,如莹莹之火,在这黑暗中显得弥足珍贵,而更让剑痴惊讶的是卫庄身后的墙壁,那墙壁上是一些神奇而古老的文字,被一种利器深深刻在壁上。 “这是……”剑痴惊讶道。 “这就是我自创的秘术,”卫庄的面色柔和下来,就像一位看着孩子的父亲,或许这门秘术和他的孩子一样,都是他百年来陪伴他的礼物。 “它不存在于这世间的任何一部典籍中,它是独一无二的,只有我知道它,”卫庄的话语中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 “那为什么说如果它流传出去了,你会死呢?”剑痴不解问道。 听到剑痴的话,卫庄的神色黯然下来,“这种秘术不可以随便施展,因为它实在是太过邪恶,”卫庄看了剑痴一眼,继续说道:“它可以摄取其他修行者的修为,随后化为己用,而被摄取者,自然也无法活下去了。” 听到这里,剑痴的神情亮了起来,可是他有很快遮掩下去。 “这确实是一门很邪恶的秘术呀!”剑痴感叹一声,已经越发觉得要将这门秘术掌握。 “是呀,如果让天下人知道了这门秘术,那么天下也就要大乱了,”卫庄叹息一声,将洞窟中唯一的烛火吹熄。 “前辈,那之前我说的那件事,”剑痴恭敬说道。 “哼,”卫庄冷哼一声,“是我创造了这门秘术,我也不怕你在短时间内学了去,只要以后你将我伺候好了,我便准你看半个时辰,不过,不许点蜡烛,”卫庄说道。 “多谢前辈,”剑痴心中大喜,如果能将这门秘术学会,那么自己恢复修为,还会遥远吗?就算是邪术又如何,只要能为自身所用,那么就是有用的。 第258章 :刺袭 就是这里了,王肃在心中想着,抬眼向前望去,一片巨大的峡谷映入眼帘,令每一个见到它的人为之啧啧称奇。 王肃没有向前迈步,即便他已经知道剑痴一定在里面,可是一股死亡的恐惧笼上心头,特别是峡谷前,地上那莫名的金色细密丝线,王肃相信那一定是某种禁制,既能阻止里面的人出来,自然也能阻止外面的人进去。 王肃无奈地摇摇头,回头望去,一座座巨大的高塔、堡垒耸立在身后,可是那些建筑物无一例外都距离万道窟十分遥远,所以王肃根本不必担心被发现的可能,现在唯一令他苦恼的,或许就是如何潜入进去了。 难道只能待在这里等待剑痴出来吗,王肃挠了挠头,这样肯定是不行的,谁知道剑痴要在里面待多久,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出来,难道自己还打算在这里等他一辈子吗?先不说吕青阳对于无法完成任务的人会采取什么惨烈下场,匿息丹的药效还要两日,他必须在两日内完成任何,不然等到匿息丹的效果散去,自身的修行者气息也将溢散,等待他的将不会比吕青阳的惩罚好到哪里去。 怎么办呢,王肃看着近在眼前的万道窟不知所措。 “这位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从王肃的背后响起,吓得王肃浑身一个激灵,双手下意识凝聚在一起就想要凝结手印,可是他很快冷静下来。现在自己扮演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在这里出手,这次的任务也随即宣告失败,所以他的双手重新垂了下来,略有些僵硬地回过身去,却发现眼前是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年纪看上去不是很大,在漫天风沙的吹拂下依然显得俏皮可爱,她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似乎想不到除了自己,密宗还有门人愿意接近这里。 “我叫柳亦溪,是护卫万道窟封禁巡查队的一员,师兄不再门内修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柳亦溪皱了皱可爱的眉头,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善道:“师兄一定是来奚落剑痴大师兄的吧,这种事情在门内已经出现许多了,剑痴师兄就算修为尽废,可是他依然是我们的大师兄呀,师兄这样做可有些不厚道呀。” 听着柳亦溪自说自话,王肃僵硬的面部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他应该庆幸于密宗没有专门的识别秘术,不然他根本隐瞒不住。 看着眼前这个叫柳亦溪的小姑娘,王肃笑了笑,脸上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说道:“平日里在门内就时常听说一些关于万道窟的故事,可是耳闻不如见面,于是我就决定来看看这万道窟,是否和记载中的一样。” “原来是这样呀,”柳亦溪眯起眼睛笑起来,“这里也没有什么,不是不时会有些强大波动自洞窟中传来,其他诸如什么残杀门人或将门人抓进去做实验的消息都是假的,至少我在这里待了三年,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呢。” 女孩天真说道,或许是第一次遇见陌生人的缘故,又或许是万道窟巡查队的工作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女孩走到王肃身边,不停说着,“我这工作估计是宗门内最无聊的差事了,无法获得大量资源不说,还要将大把时光荒废在这里,真是不值得……” 女孩说着,王肃听着,听到后来女孩的话题越说越偏,且话语中根本没有丁点有用的信息时,王肃渐渐感到不耐。 “你知道怎么进去吗?”王肃忍不住问道。 “什么,你想进去?”柳亦溪惊讶道。 “对,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吧,”王肃换上一个哀求的表情,说道:“我只是进去看一眼,就一眼,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要是让宗主或者队长知道,我要负全部责任的,”柳亦溪嘟着嘴不满道。 “你就说出我的名字,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就行了,”王肃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可是……” “你要是答应当然进去,我以后就多来这里陪陪你,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王肃说出了一句让女孩绝对不可能拒绝的话。 柳亦溪挣扎着,可惜最后终于还是战胜不了内心深处的寂寞感,她伸出了一只小手,竖起小拇指,“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骗我。” “绝对不会骗你的,”王肃笑着和那只小手拉钩。 拉完钩后,柳亦溪明显开心了许多,一蹦一跳地来到峡谷前那道黄线前,只见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轻轻放在白线之上,只见地上突然冒出金色的光芒,光芒在接触到女孩手中的东西后,光芒一闪而逝。 “快点,”女孩回身说道。 “知道了,”王肃赶忙一步跨过黄线后,女孩收起手中之物,王肃这时才看见,原来女孩手中的是一枚金黄色的令牌。 “如果等会你要出来,就在这里喊我的名字,我会回到这里放你出去的,”柳亦溪笑了笑,一个起纵间飞掠而去。 “嘿嘿,”王肃傻笑一声,当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只有冰冷的笑容。 眼前一片开阔,唯有一件破败草屋。 “草屋么,”王肃呢喃道,“我就躲在这里,给你一个惊喜吧!” …… …… 卫庄自创的邪恶秘术,给剑痴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这扇门的背后或许是转机,但也可能是地狱深渊,让沾染上它的人,永远堕落。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重新获得修炼的权利,那么就算前方是深渊又如何,剑痴依然会毅然决然地踏进去。此前之所以不接受萧谨言递过来的造化丹,不是剑痴不想接受,而是他实在是对密宗失望透顶,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通过卫庄的介绍,他明白这门秘术将要比密宗的不传之秘,‘一手太阴,一手太阳’,还要来的巧妙和霸道,如果可以肆无忌惮地吸收他人的修为,然后纳为己用,那岂不是有无限上升的空间,而自己只要吸收到足够多的修行者,那么比肩宗主或者倾城山山主也并非难事。 这般想着,剑痴回到了虽然只睡过一晚,却熟悉的草屋。 一只乌鸦自峡谷上方飞过,剑痴的脚步也猛然停住,他的眼中满是警惕,今日草屋给他的感觉不似往常,今日的草屋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恐惧,那是生死间的不恐怖。 剑痴修为被废,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觉察不到危险,因为这是一种本能,修为被废后,依然存在于他的体内。 “噗,”银芒在峡谷中闪烁成一片,剑痴下意识地向身侧一闪,偷袭的那人显然也没有废物剑痴可以躲开自己这一剑,不过这仅仅是片刻的迟疑,在银剑即将与剑痴交错的刹那间,剑身急速一旋,依然划破了剑痴的布衣,带出一抹血花。 剑痴一个翻滚,一手捂着胸口,鲜血反而令他镇静下来。万道窟入口处设有禁制,这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来人是密宗门人? “剑痴,你果然是个废人了,要是在往常,我这一剑根本连你的毫毛都摸不到,”刺袭的黑影单手一抖,将银剑上的一抹鲜血抖干净,他转过身来,正是一直埋伏在草庐的王肃。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剑痴看着王肃,神色惊疑不定,他知道对方一定是名修行者,自己在其手中根本撑不了多久。 “我,我是那个来取你头颅的人,”王肃笑了笑。 第259章 :可怜人的不甘 一滴滴凝如玫瑰的鲜血被王肃甩在地上,在干燥的黄土地染上一点艳红,在漫天的风沙中,看上去十分写意,可是这写意刻在剑痴眼里,确实不折不扣的威胁了。 “你到底是谁?”剑痴冷静问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自己越要冷静下来。眼前的男人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自己也自问从来没有见过他,难道是有人假借暗堂之首,买了自己的性命,而眼前这男人是暗堂的杀手,剑痴脑中这般想着。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那个来取你头颅的人,”根本不给剑痴辩解的机会,银白的的剑在空中一抖,嗡鸣声如滔天巨浪一般袭向剑痴,而剑痴犹如在风暴巨浪中起伏不定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巨浪倾覆的危险。 逃,这是剑痴脑子里唯一存在的念想,根本没有任何犹豫,面对一名这样强大的修行者,修为尽废的剑痴如若与之正面为敌,才是真正摔坏了脑子。他是修为尽废,可是他又不傻,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入口布下禁制的万道窟大门,就证明了对方杀死自己的得意以及志在必得,而剑痴从男人的身上,根本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的修为波动,想要靠着这些东西引出密宗的门人,显然也是不可能,而向峡谷深处逃窜,或许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万道窟中尽是密宗的大能,他在赌博,赌对方不敢跟进来,也在赌自己可以坚持住这段不短的路,然后安然活着跑到万道窟中。 轻盈的一剑自身后而出,剑痴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剑意,凌厉的长剑还没有挨上剑痴,一些细密的气流就已经将他的衣袖撕裂,露出一道道血痕。 “逃,难道你就只会逃跑吗?”王肃哈哈大笑,这世上能有几人追在剑痴身后,用无时无刻的死亡威胁压迫他,对于一直被小瞧的王肃来说,这是一种令全身心都愉悦的感触,那是绝对的凌驾的快感。 没有理会王肃在言语上的侮辱,剑痴根本没有回头,而是拼了命地向前万道窟深处跑去,对于他来说,这几日的遭遇已然成为了习惯,对于这类带着侮辱性的词语他已经熟悉了不少,自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不至于让他傻乎乎地回过头来送死。 “嗡,”一阵嗡鸣声,夹杂着数十道剑气在剑痴的身边绽方开来,剑痴身边的土地被剑气一道道削起,细碎的石屑击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他依然没有回头。 “切,果然是个没有用的废物,”王肃狠狠骂了一声,看了看眼前越来越深入的洞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惊动了万道窟的那些大能们,王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 这般想着,王肃也就觉得必须速战速决了,一个起纵间,王肃的身影如一只优美的海燕,从剑痴的头顶飞过,然后落在他的眼前,手中的长剑反射着狰狞的光亮,而他脸上的笑是那样的残忍,就像是嗜血的猛兽见着了待宰的猎物。 “说吧,你到底是谁,是谁要买我的命,让我死的清楚明白?”剑痴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嘿嘿,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大汉边军统领王肃,至于谁要你的命,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王肃嘿嘿笑道,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剑痕。 “是吕青阳吧,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剑痴的眼睛眯了起来,从密宗决定和大汉联合的那一天,剑痴就知道吕青阳这个人一定会先一步出尔反尔,剑痴曾见过吕青阳一面,那是在双方一次的会面上,那时的剑痴还不满十岁,他瞧着笑容满面的吕青阳,却越发绝对他的心是黑色的,因为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将笑容演绎的那般虚伪和恶心。 而吕青阳自以为隐藏地很好的庞大野心,自然也被剑痴瞧在眼里,吕青阳虽然是个垂暮老人,可是心中却又气吞天下的雄心壮志,如果真有一天让吕青阳统一天下,剑痴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天下,将会乱成什么样。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吕青阳的一条狗而已,”剑痴讥讽道。 王肃听了却只是抿嘴一笑,嘴角的弧度更加上翘,“对,我不否认我是国主的一条狗,可是你呢,现在连一条狗都不如。” “可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你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剑痴平静却坚定地说出了这个事实,这个可以戳伤王肃所有心理防备的真相。 对,剑痴曾经拥有着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一切,能力、权势、女人,可是王肃,在军部摸爬滚打十余载,得来的不过是一个边军统领的虚衔。大汉有多少边军统领没有人知道,可是王肃心中清楚,自己或许是最不得势的那一个,身为统领,他仅仅能指挥一支不到三百人的亲军,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此番好不容易进京面见国主,接受了夺取天书的任务,结果又是一次无功而返,王肃的青云大道再次崩塌,而这次任务的失败,也让吕青阳彻底失去了对他的兴趣,王肃也不得不立下军令状,不然他早就被吕青阳在演武场处死。 “对,我这一生是不可能及的上你,可是杀死你之后,或许又会有一条笔直的通天大道在等着我走上去,不是吗?”王肃脸上满是狂热,那是对于权利的渴望。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们往往越是想要得到,这是人的劣根性,却也是支撑着他们不停进取的唯一物质。 “你和我见过的许多人都一样,对于权利是那样渴望,”剑痴说着,“可是他们的下场可都不怎么好,过于贪恋权势,得来的一定不会是你想要的结局。”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懂,我们这些平凡人的苦恼,”王肃狠狠瞪了剑痴一眼,旋即笑道:“我都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天之娇子了,你现在是一个连我都不如的可怜人。” “对,我现在是一个可怜人,我一无所有,”剑痴低着头,沉吟着,“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一个废物,我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和你一战。” “和我战斗,你在开玩笑吗?”王肃捂着肚子笑道,“你浑身修为尽废,身边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你拿什么同我战斗?” “就凭我的不甘,和我的倔强,”剑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即便任何修为,可是剑痴的眼眸中依然有一股独特的气息,那是残留在骨子里的战斗意志。 …… …… 宗主大殿,盘膝而坐的宗主嘴角微微一笑,双目注视着万道窟的方向,说道:“剑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第260章 :剑老怪的万剑归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呢,正确的解释是,这勇气通常和一个人的胆气和骄傲成正比。 剑痴的胆气比寻常修行者都要巨大许多,而王肃又站在自己身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剑痴也知道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突破王肃的防守,所以与其苟且,不如一战,或许能惊动万道窟中的某位老人,大发慈悲救自己一命。 当然,在惊动某位老人大发慈悲之前,还是需要剑痴自己努力的。 万千道剑气自王肃的身前飞掠而起,似乎每一位使剑的高手都会这一招一剑化万剑的招数,唯一判定差距的便是,这万剑中究竟有多少柄实质的剑。真正的杀意隐藏在万千剑气中,其他都是些或实或虚的试探性招数,唯有那柄唯一的长剑才是真正的杀招。 像是楚炎凉,也是一剑化万剑,可每一柄都是实打实的真身虚影,可王肃不同,他的境界没有那么高深,实力也顶多是一位以武入道的修行者而已,称不上大修行者,所以这漫天剑气中,看上去唬人,可是那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 剑痴也正是深知此点,所以才敢留下来放手一搏。 “去死吧,”王肃低喝一声,漫天剑气倾巢而出,可是剑痴依然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他在观察王肃的行动,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那唯一的一柄杀招。 “噗噗噗,”剑气击打在剑痴和他的脚下,激荡得无数石屑飞起,在两人之间洋洋洒洒,化作漫天遮蔽石灰。遮挡住剑痴和王肃的视野。 “小计俩,”剑痴笑了笑,向后微微退了半步,让开一段距离,而正是在他回退半步的瞬间,一点寒芒自石灰中一剑破出,那锋利的剑尖闪烁着银白色的亮光,在剑痴的眼前猛然呈现。 那是夺命的一剑,那同样也是志在必得的一剑。 可是正如此前一样,王肃似乎太小瞧剑痴了。 剑痴当然不会正面硬接,他又不傻,手中没有武器,就算有武器他也不会傻到去硬接一名修行者的一剑,于是他唯有避其锋芒。 剑痴的身子在原地一旋,贴着王肃的一剑而过,可是王肃的长剑也是一旋,如银蛇缠绕般回转身来,刺向剑痴的心口,这一剑避无可避。 王肃甚至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一击必然能够得手。 可是剑痴毕竟是剑痴,多次的实战让他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寻求最好的躲避方法。只见剑痴身子向后一仰,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曲着,看看躲过王肃直刺胸口的这一剑。 王肃第二击落空,顿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难受,面对一个废人,自己竟然两次势在必得的攻击皆被躲过,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 “这是你逼我的,”王肃怒极,也就根本没有顾忌,肆无忌惮。元气席卷上他的长剑,形成一圈圈气旋,时而如蛟龙怒吼,时而咆哮如海兽。 “去,”王肃低喝一声,巨大的漩涡向着剑痴咆哮而去,这已经避无可避,剑痴看着那头“蛟龙”向着自己袭来,挟带着庞大的威势,将自己所有躲避的空间完全封锁。 “拼了,”剑痴一咬牙,双臂护在身前。 “砰,”的一声,蛟龙在接触剑痴双臂的刹那爆裂开来,剑痴的衣袖几乎是在瞬间被气旋击得粉碎,他的手臂以不规则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而剑痴更是被这一击击得倒飞出去,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剑痴,王肃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看来对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能接连躲过自己的前两剑,也确实算他命大。 傲然地来到剑痴身边,王肃没打算伏下身去探知剑痴的身死,他可不会凡那些经常在三流小说中出现的低级出错,坏人死于话多,坏人死于墨迹,所以他打算不那么墨迹,直接一剑取走剑痴的头颅。 “要怪,就怪你确实走了霉运吧,”这是王肃心中最后的一句话,那锋利的长剑高高举起,一道隐隐凝实,只要他的手挥舞下来,剑痴绝对逃不过身死的下场。 “什么人,敢在万道窟中动手,”一道浑厚的声音自万道窟中闷闷响起,却犹自在王肃耳边炸响,吓了王肃一跳。 那声音凝而不散,而且在悠长的峡谷中跌宕起伏,甚至将两侧崖壁上的一些石子震落下来,可见其内功身后,已非王肃所能抵挡。 王肃心中一惊,这时才有些后悔起来,看来此前调集天地元气,一定是惊动了万道窟中的某位大能。 可是剑痴就在自己脚下,就算是大能,难道还能阻止自己下杀手不成,只要自己得手,便立马燃烧生命,祭出血遁逃离此地,就算是大能又怎么。 这般想着,王肃毫不犹豫地一剑挥下。 “大胆,敢在我的眼前杀人,”那浑厚苍老声音几乎同惊雷一般,从天而降。 王肃抬起头,看着头顶的一切不可思议。 那是一个老人,****着上身,露出一身健硕且极富力量感的肌肉,老人双脚踏在虚空,身边悬浮着万柄古朴长剑,那些长剑和王肃的可不一样,那每一柄都是实打实的真正杀招。 “这是……”王肃哆嗦着,已经顾不上去击杀剑痴,生存的不能让他全力向着万道窟的入口仓皇逃去。 “怎么,想来岂有这么快走的道理,留下来吧,”老人撇了那道疾驰的背影,轻蔑说道,手指在虚空中一点,身周的长剑似乎得到了命令,如倾盆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狠狠追向王肃的背影。 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巨大威胁,王肃只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惊恐的眼瞳中满是不甘心,“不,你不能杀我,我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倾盆的剑雨淹没,化作一篷血肉糊在地上,看上去十分恶心,万剑穿身就是这个下场。 灰尘散去,剑影消失,老人从虚空走来到地面,他走进剑痴,轻轻踢了踢他的身子,似乎很是不满,“小子,别装死了,那人我已经解决掉了。” 沉默了片刻,“死去”的剑痴开始动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看熟悉的剑老怪,又瞧了瞧不远处的那摊肉泥,终于笑了。 “您可总算来了,您要是再迟上半息,我这人头可就不保了,”剑痴嬉笑一声,双臂一扭,那诡异的弧度被调整过来。 “我救你可不是白救的,”剑老怪横了他一眼,指了指那摊肉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他,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剑痴低声说着。 第261章 :出名的烦恼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个人影从远处奔来,那是一支由五人组成的队伍,正是万道窟周边的巡逻队伍。 那五人队伍中为首的是一名年纪颇大的男人,那男人一身轻薄衣衫,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对着万道窟的封禁一晃,便带着其余四人走了进来。那人环视场间,目光扫过剑痴,脸上古井无波,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男人的目光落在剑老怪的身上后,男人的神情才略微带上了恭谦,对着剑老怪拱拱手。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剑痴质问道,“这人并非我密宗门人,是如何进入万道窟禁制的。”剑痴指着男人脚下的一滩肉沫说道。 男人这时才闻见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味,皱着眉头,忽而转过头扫向身后的另外四人,目光最后落在一个怯情的小姑娘身上,“柳亦溪,此前是你在万道窟周边巡逻,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柳亦溪想要向后缩一缩,看着眼前的那摊血沫,以及那熟悉的残留衣饰,她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这人此前声称想要探究一下万道窟的传闻,而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密宗门人根本没有统一的标识,所以……”柳亦溪扯着衣角施施然道。 “所以你就让他进来了,”男人怒极,大吼了一声,吓得小姑娘又向后退了几步,躲在另外一位师姐的背后不敢抬头。 而剑痴看了场间情形,也终于弄明白了,这不过就是一起误会,可是这误会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可是看着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模样,不由心软道:“算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剑痴,这是我们巡逻队的事务,请你不要插手,”男人不近人情道,对着剑痴深鞠一躬,“这次是我们巡逻队的失职,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若还有下次,我愿意退出密宗,自废修为。”男人的话语铿锵有力,斩钉截铁,不容许有任何的反驳。 “你也不必如此,”剑痴面露无奈,心中却是在赞叹,赞叹密宗竟然还有这么铁骨铮铮的修行者,而不是想其他人那样,身为密宗门人,却只懂得欺压弱小。 “柳亦溪,你跟我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男人气呼呼道,转身瞪了柳亦溪一眼。 “这位师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姓?”剑痴及时叫住男人道。 “在下吴越,后会有期,”男人报出自己的名姓后,领着其余四人飞速离去,黄色的禁制再一次亮起,巡逻队来的快离去地更快。 剑痴望着那个已经站在吴越身边,眼泪已经垂在眼瞳中的那个名叫柳亦溪的小姑娘,不由得觉得好笑,这是多么单纯,身为巡逻队的执法员,竟然随意放陌生人进入密宗禁制,看来等回去之后,这位小姑娘有的好受了。 “我看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剑老怪等巡逻队离开后,对着剑痴问道。 “确实是有些高兴,这是第一次有人没有侮辱性的词汇嘲笑我,”剑痴看着巡逻队离去的背影,久久凝望。 “叫吴越的男人,年纪挺大,修为却也并不深厚,值得你这般上心,”剑老怪一语成谶。 “年纪和修为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他的那颗心,并没有被密宗的教义所侵蚀,”剑痴说道。 “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被宗主听见,不然你的下场估计就和我们一样了,”剑老怪叹息一声后,转身向自己的洞窟而去。 “前辈,难道你不能帮我收拾一下吗?”剑痴指了指草屋不远处的那摊肉沫,苦着脸对剑老怪说道。 剑老怪看都没有看不眼,似乎十分不屑,傲然道:“我救了你一命,已经是你天大的造化,你到这万道窟中来是服侍我们的,你可不要忘记,你觉得我会帮你收拾吗?”剑老怪哼了一声,腾空而去。 剑痴哭笑不得,看着那摊肉沫直摇头,取了王肃掉落的长剑向一边走去。用长剑一点点地带起泥土,然后将刨出来多余泥土覆盖在那摊肉沫上面,不多久就盖出了一个小土包。 站在土包前,剑痴用力将长剑插进土包跟前,对着土包自言自语道:“千万不要怪我,从你准备杀我的那时起,你就应该遇见到会出现这种下场,而你至少还有一个土包栖身,而我呢,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出去,对于这一点,你比我幸运多了。” 整理完毕一切,剑痴才觉得手臂微微酸麻,一场不算大战的大战和挖土包,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精神,现在他只想回到草屋中,躺倒在草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 …… 大衍,洛阳城,青龙巷,书画店。 自从答应帮助司徒静复仇之后,兰若语和司徒静难得站在统一阵线,这也让楚炎凉大感欣慰,每天能和这么两位各具特色的美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或许是每个男人都会保有的幻想。 荒原一战,让楚炎凉的名号彻底在大陆上回想,楚炎凉大败剑痴的一战,已经被洛阳的说书先生编成了三十二回,每天都会在茶馆酒楼中循环谈到,逐渐成为了洛阳百姓口中的谈资。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才不在乎倾城山是否还支不支持大衍,他们只是认为,倾城山终于又一次压倒了密宗的风头,这比什么都令人来得高兴,就好像大衍已经在对大汉的战斗中完成了绝对压制一般。楚炎凉战胜剑痴,并且废除了对方修为,这一点在洛阳的百姓口中,真是比过年还要高兴,而当这些狂热的百姓得知倾城山门人楚炎凉已经来到了洛阳城,而且就身在青龙巷时,一时间这条寂寥幽静的小巷子,霎时间引来了无数或是膜拜,或是看热闹的群众,而楚炎凉为了躲避这些狂热的人群,已经在书画店中猫了有些日子了,半个月都不敢上街。 “他们退了吗?”楚炎凉一边吃着司徒静亲手弄的汤面,一边含糊着说道。 一旁的兰若语靠在书画店的门框上,白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话说道:“你的事迹,估计全洛阳的人都应该知道了,被当成名人膜拜的感觉是不是很舒爽呀!” “舒爽个屁,”楚炎凉爆了句出口,无奈苦笑,“都不知道是谁透漏出去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传到洛阳来了,你是没有看见那些人,见了我都像十几天没有吃饭的难民一样,那个狂热的劲头,恨不得把我给吃了才过瘾。” 在厨房的司徒静抿嘴一笑,说道:“那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吧,不然的话,我们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第262章 :皇宫的邀请 “这几日准备地怎么样了?”楚炎凉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准备什么呀?”司徒静不解。 楚炎凉险些将吃到嘴里的面重新吐出来,“还能准备什么,不是准备刺杀袁灿吗,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你连一个计划都没有吗?” “这个呀,”司徒静挠了挠头,尴尬笑道:“还真是没有想过,上次只是那么一说,具体要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这时候,司徒静又变回了那个在倾城山上,只会依赖楚炎凉的大衍公主。 楚炎凉无奈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袁灿并不是那么难解决,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兰若语也靠了过来,准备听楚炎凉讲出一番长篇大论。 楚炎凉放下面碗,舔了舔嘴唇,摸了摸有些圆滚滚的肚皮,脸上全是满足,才紧接着说道:“只要我们能接近袁灿,一切不就好解决了吗?” “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原来就是这个,”兰若语不屑一顾,“如果袁灿真是那么好接近的,还要费心思考行动计划做什么。” “对呀,炎凉哥哥,袁灿身为洛阳城城守军统领,性格本身就是小心翼翼,身边也没有什么情形,向他这种人,一定十分缺乏安全感,平日里除了皇帝召见,便是一直窝在一亩三分半的城守府中闭门不出,对付这样的人,我们要如何接近呢?”司徒静问道。 楚炎凉听罢只是笑笑,“原来我也没有什么方法,可是自从我的光辉事迹传颂出去后,我觉得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到我们的眼前。”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兰若语不解道,“难道你会认为袁灿会主动和你结交不成。” “这可未必,”楚炎凉吃饱喝足后,便在书画店的院子里,半躺在新买的一张藤椅上,好不惬意。 看着楚炎凉这副慵懒的模样,兰若语气就不打一处来,正当她准备教训教训楚炎凉时,一阵敲门声惊动了所有人。 “是谁呀,不见客,”司徒静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请问里面炎凉先生在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到耳中,令人十分不舒服,而楚炎凉听到这个声音,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了。 “你找楚炎凉?”司徒静问道。 “不是奴家找炎凉先生,而是陛下召炎凉先生进宫一叙,陛下得知炎凉先生此时就在京城之中,十分欢喜,所以托付奴家一定要请得炎凉先生进宫。”门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这时,无论是司徒静还是兰若语都已经明白了楚炎凉的计策。 “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兰若语小声说道。 楚炎凉眨了眨眼睛,从藤椅上一跃而起,对着司徒静喊道,“没看到连皇帝都要请我进宫吗,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开门呀!”楚炎凉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了木门,一眼便看见一个脸上涂满白色脂粉的老太监。 那老太监一见房门打开,开门的是个年轻俊俏后生,不由笑道:“这位想必来自倾城山的炎凉先生吧,奉陛下旨意,请炎凉先生进宫一叙,还请炎凉先生不要推辞。” “我有推辞吗,”楚炎凉的话让老太监一愣,旋即脸上充满了惊喜,忙做了个请的手势,“炎凉先生,请这边走,奴家已经在巷子口准备了大娇,请先生移步。” “恩,”楚炎凉淡淡点了点头,跟在老太监的身后向着青龙巷的巷子口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冲着司徒静和兰若语吐了吐舌头,嘴唇动了动。 “他说什么?”兰若语问道。 “炎凉哥哥说不用为他担心,他去去就回,”司徒静目送着楚炎凉的身影远去。 …… …… 走出青龙巷,穿过整条朱雀大街,就已经来到了洛阳宫城的入口,洛阳宫城一共有四个正门,无数偏门,而楚炎凉所经过的这一门唤作正阳门,是所有大衍王公大臣们早朝面圣时,经过的大门,显然待遇极高。 “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见轿子走了许久,还是没有到地方,楚炎凉顿时装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回先生,陛下将在天启殿亲自接待先生,”老太监笑了笑,当他微笑的时候,脸上的脂粉便簌簌掉落,令观者不寒而栗,“马上就到了,前边便是。” “哦,”楚炎凉点点头,装作闭目养神。 …… …… 当轿子来到大殿前一千步时,轿子忽然停下。 “先生,这段路程我们需要走上去了,这是宫里面的规定,”老太监从轿子中走下来,掀起轻纱的围帘,对着楚炎凉抱歉道。 “恩,我明白的,既然已经进宫了,就遵守一下宫里的规矩吧,”楚炎凉倒是不觉得如何,便从轿子上走下来,老太监却是感激涕零,在宫里他时常听说过一些关于修行者的传说,说这类人特别不遵守世俗中的规矩,而且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而眼前的炎凉先生,却没有那么大的架子,令老太监对于楚炎凉的好感有上升了一层。 “先生,这边请,”老太监在前边引路,引着楚炎凉走上全部由汉白玉石铺就的台阶,而前方,就是天启殿。 原来这就是皇城呀,走在汉白玉的石阶上,楚炎凉左右看看,下意识就和西魏的京都大明州相提并论起来,与大明州相比,这洛阳宫城显然更加雄伟壮丽,其间宫殿琼楼无数,造型十分精致古朴,果然有百年古都的规模。 “先生,我们已经到了,”也不知走了多久,老太监已经将楚炎凉带到天启殿前,楚炎凉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启殿匾额,那匾额近乎占据了大殿上方的一半,很是恢弘大气,天启殿三个大字竟然隐隐带着某种气场,显然并非普通书画家所为。 老太监见楚炎凉盯着天启殿的匾额直发愣,便笑着说道:“这匾额是开国的太祖皇帝,命一符师所写,经过了百年的洗礼,其间气息仍然存在。” 楚炎凉在心中感叹,是何等境界的符师,所留下的墨宝竟然历经百年沧桑,竟然还能气息长存。 那个年代,果然是妖怪纵横呀,楚炎凉暗暗道。 第263章 :登堂入室 跟随着老太监步入天启殿中,十六根镀金的柱子擎天一般伫立在眼前,楚炎凉抬眼望去,那张象征王权的椅子上并没有人,大衍的主人司徒云秦还没有来。 “陛下还没有来吗?”楚炎凉问身边的老太监,老太监只是笑笑,将楚炎凉带到天启殿后,一言不发,便是转身离去。 正当楚炎凉不明所以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殿后层层的帷幔中传来,一人穿着龙袍从后走出,威严的目光震压四方,这是天子的威仪。 这还是楚炎凉第一次见司徒云秦,此前他只是在倾城山中,听说过静儿这位叔叔的故事。司徒云秦是大衍武皇帝司徒云奉中和他最像的一个弟弟,这种像不仅仅体现在相貌上,同样还有野心,司徒云秦被封为宁安王,镇守北地,可是志向却一直不在封国,而是这京都洛阳,如今他靠着兵变,终于成功夺取了其皇兄的王座,他的野心也得以施展。 “楚先生是何时到的,我那几个内监竟然都没有通报朕,”司徒云秦不到五十岁,可是鬓角已是白发苍苍。今年是他在位的第一年,可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外人看来都是愚蠢至极,割让国土不说,但是处理和倾城山的关系,就有些让大衍的百姓对他百般不耐,而这一次会面,是倾城山门人时隔许多年,第一次踏上天启殿面见圣上。 “回陛下,炎凉也不过是刚到而已,”楚炎凉微微躬身,对着司徒云秦恭敬道。 “好好好,”司徒云秦连道三声好字,打量了楚炎凉半晌,然后感叹道:“楚先生果然是青年才俊,年仅十七年,便能成为山主的门生,而且已经迈入了大修行的行列,可着实不简单呀!” “陛下谬赞了,炎凉能取得今日的成就,都是大衍庇佑,太祖庇佑,陛下庇佑,”楚炎凉笑着说道。 “楚先生可真是会说话,比那些倾城山的死板教习们可好多了,”司徒云秦越看楚炎凉越是满意。 “陛下,炎凉此番前来,还不知道陛下所谓何事?”楚炎凉疑惑道。 司徒云秦沉默了一小会,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楚先生应该知道,此前西魏十万大军征伐倾城山,朝廷并没有出兵协助,反而将山中大衍子弟悉数撤离,这让朝廷和倾城山的关系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朕此番召先生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还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倾城山自大衍开国之时,便是支持大衍的,难道陛下连这点都不知道吗?”楚炎凉只是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当司徒云秦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楚炎凉徒然警觉起来,看来对方将自己召到宫城中,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听了楚炎凉敷衍的回答,司徒云秦并不满意,他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不瞒先生,朕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朕保证,就算倾城山真的不打算支持大衍,朕也会和太祖一样,好生对待倾城山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楚炎凉看着大义凌然的司徒云秦顿觉恶心,什么好生对待,只要自己在这大殿上说出一个不字,霎时就是禁军就位,除去自己这个天才大修行者吧,楚炎凉心中一片通透。 “这事是大事,可不是我能够做主的,等炎凉今后回到倾城山中,可以将陛下的问题告知山主,让山主回答陛下的问题。” “山主他老人家何其高深,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怎敢随意惊动,”司徒云秦连连摆手,“先生也不用忌讳什么,朕只不过是爱惜人才,如果先生想要留下来,禁军统领的职务就是先生的了。”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楚炎凉连忙摆手拒绝,“如若炎凉接下来这差事,怕是闫统领要和炎凉拼命了。” “他敢,”司徒云秦吹胡子瞪眼,对着一边的内监唤了一声,“去,将闫统领请过来,我倒是要听听他的看法。” 内监依言去了,楚炎凉却是苦不堪言,原来此前的一切问题都是试探,将自己留下来才是对方心中所想。 “陛下,这不太好吧……”楚炎凉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好的,”司徒云秦拂袖,“先生年轻又富有才华,简直就是天佑我大衍。” …… …… 两人在大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多久,大衍禁军统领闫阔海着急忙慌地赶来,眼中只有司徒云秦,单膝跪地,“陛下召臣来有何要事?” 楚炎凉打量着这位禁军统领闫阔海,正是闫阔海在司徒云秦兵变的那天夜里,并没有带禁军增援,再会导致之后发生的一切,司徒静对这人恨入骨髓,也是刺杀名单上位居第一的人物。 “闫统领,这位就是我一直和你说的山主门人,楚炎凉楚先生,”司徒云秦摆摆手,示意闫阔海站起来,而闫阔海这时才回过神来,看向楚炎凉。 “哦,原来这位就是打败剑痴,可以和荒原第一人唐煌战成平手的倾城山楚先生,今日得一遇见,是阔海的荣幸,失敬失敬,”闫阔海的话语冠冕堂皇,可语气中总有几分不屑和猜疑。 “闫统领才应该是炎凉敬佩的对象,”楚炎凉脸上堆满笑容,来到闫阔海面前,“特别是闫统领镇守的皇城,真是固若金汤,真是不愧为统领的名号。” 楚炎凉的话中带刺仍谁都能听出来,闫阔海却好似浑然未决,依然笑笑,“臣为了陛下自然是尽心竭力。” “闫统领,朕自然知道你的为人和忠心,只是如果朕让楚先生担任你的职位,你可会有怨言,”司徒云秦说道。 “臣,”闫阔海停顿了一声,继续道:“听凭陛下差遣,陛下让臣担任什么事务,臣都定然是尽心尽力的。” “如此甚好,”司徒云秦转而瞧向楚炎凉,“楚先生,既然闫统领并不反对,你还有什么想法?”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炎凉瞥了闫阔海一眼,满是得意。 “小人得志,”闫阔海不漏痕迹地冷哼一声,看着楚炎凉得意的嘴脸,心中愤懑,小人物也配登堂入室,那么骡子都可以配上骑兵了。 第264章 :出手 闫阔海被罢免禁军统领职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衍内外,在众人惊呼陛下竟然连闫统领都罢免的同时,这些人也同样为了自己头顶的乌纱帽默哀,同时为来自倾城山的楚先生上一柱高香,希望这位楚小先生不要惦记着自己的位置。 确实,楚炎凉已经成为了司徒云秦眼下的大红人,才是第一次进宫,司徒云秦不仅将禁军统领这么位高权重的职位,交给了这位新晋红人,更是当殿赏赐了楚炎凉一块贴身令牌,只要楚炎凉持着这块令牌,可以不用通报随意进出皇宫,禁军见之如陛下亲临。 这已经不是赏赐,而是恩典,是司徒云秦有意栽培楚炎凉最有利的证据,,他不管倾城山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如果山主的门人都和自己站在一边,那么倾城山的立场还有那么重要吗? 正是带着这些疑问,朝中大臣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位陛下的想法,先是在前年重用武人,现在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大力培养年轻的修行者,而且一下就赐予如此高位,令人心浮动,朝基不稳。 洛阳,城守府中。 幽静的书房中,两张黄花梨木椅并列排在一起,而在两张椅子上,各坐着一人,正是刚被罢免官职的闫阔海,以及洛阳城守军统领袁灿。 抿了一口属下刚刚烧开的武夷山大红袍,闫阔海别有兴致地啧啧嘴,似乎并不为官职被罢免而苦恼。 一边的袁灿没有喝茶,而是打量了闫阔海一眼,笑着问道:“怎么,我还以为闫统领刚被陛下罢免,是要来下官这里哭诉一番,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袁灿的眼神意味深长。 “嘿嘿,”闫阔海轻声笑了笑,放下手中茶杯,转而说道:“我可不认为袁统领身为洛阳的守护神,连陛下这般粗浅的手段都瞧不出来。” “哦,难道陛下此举还有什么深意?”袁灿咧嘴,却不正面回答。 “陛下的秉性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什么时候会真正重用修行者呢,此举不过是将那楚炎凉牢牢和大衍绑在一起,这样不管倾城山未来如何表态,只要楚炎凉还待在洛阳,倾城山便不敢真的发表申明,脱离大衍。而楚炎凉既然担任禁军统领一职,固然就要老实待在宫城之中,这样既可以限制他的行动,又可以监视他的行为,至于我,就好好在你这里享两天清福,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总不至于怠慢我吧。” “不至于,闫统领能光临寒舍,这是袁某脸上有光,”袁灿微笑着起身,“早就知道闫统领今日回来,袁某已经在黄鹤楼预订了一桌酒席,还请闫统领赏光。” “我现在已经不是统领了,袁统领称呼老闫即可,”闫阔海哈哈大笑。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袁灿也是心中一喜,两人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今因为此事,将两人间的关系更加坚固了些许。 …… …… 青龙巷,书画店。 “回来了,”书画店的大门已经敞开,司徒静站在屋檐下安静等待,见到楚炎凉独自一人走了过来,便轻声问道。 “真是恭喜呀,我们的统领大人,”兰若语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恭喜你成为皇帝的走狗,难道你连这么简单的伎俩都看不出来吗?” 楚炎凉听了笑笑,“我们进去再说,这里人多眼杂。” “恩,”司徒静点点头,牵着楚炎凉转身进屋,兰若语将木门关闭。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兰若语依然是靠在窗边,询问道。 “你们能想到,聪慧如我怎么会搞不懂司徒云秦的想法呢,他任命我为禁军统领,其实就是想将我囚禁起来,好监视我的行动,同时以我为人质,左右着倾城山的立场,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炎凉哥哥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答应他的要求,”司徒静不满道。 “当初我走上大殿,便隐隐感知到在大殿之后,埋伏的人数不下百人,只要我在大殿上拒绝,立时就会有禁军杀出,无情格杀我。” “凭借你的本事,难道还怕区区几百禁军,”兰若语哼道,似乎很是不屑。 楚炎凉苦笑一声,“如果这时候和皇帝翻脸,那么洛阳我们也就待不下去了,刺杀的计划也就无法实施,以后大衍也就没有我们的栖身之地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兰若语低头沉思,司徒静眼中满是感激,因为楚炎凉完全是为了她,才自愿留下来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袁灿虽然和你一样都是统领,可你们两个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两者之间连交集也没有,如何实行刺杀计划。”兰若语问道。 “不,这一次你可算错了,”楚炎凉狡黠笑道,“有一个机会,而且这个机会每天都有。” “是什么?”司徒静问道。 “是早朝,”兰若语肯定道,“大衍每日都要举行早朝,朝廷上下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出席,而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不错,”楚炎凉赞许道,“就是早朝,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早朝时,我找个借口将你们两个乔装打扮一番,带进宫去,在早朝结束后,找个机会和袁灿搭话,然后将他带到我们准备好的地方,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那样注定会有许多人,看见你们两个是一起离开的呀,”司徒静疑惑不解,“这样炎凉哥哥还是会被怀疑的。” “所以,这就需要你们的帮忙了,你们两个还没有暴露在朝廷的眼中,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你们在洛阳,只要袁灿死亡的方式和我没有关系,而且你们在离去时,故意被禁军看到背影,那么我自然也就脱离会关系,皇帝或许会对我产生猜疑,可是也不确定。” “高,这一手实在是高,想不到你还有成为阴谋家的潜质,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兰若语赞叹一声,不知是真的感叹还是嘲讽。 “嘿嘿,计策阴不阴险只是其次,只要有效果,就是好的计策,”楚炎凉坏笑着。 第265章 :袁灿之死(一) 谁都没有想到,几乎是在皇帝陛下任命楚炎凉担任为禁军统领的第二天,我们的楚小先生已经和列为大臣们一起站在了早朝的大殿上。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楚炎凉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自然个个都走上去去阿谀奉承一番,楚炎凉也不会驳了他们的面子,该有的应酬还是需要的,一时间众人其乐融融,纷纷对楚炎凉的表现赞不绝口,而已经忘记了闫阔海。 袁灿站在早朝的行列里,一直冷眼看着威风八面的少年,心中只是笑笑。 “这位想必城守军统领,袁灿大人吧,失敬失敬了,”这时,袁灿没有去理会楚炎凉,楚炎凉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他,于是他走了过来,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袁灿见楚炎凉走过来,不解其意,却还是还礼道:“不敢,楚大人的职位和我相当,谈不上失敬。” “袁大人,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吧,为何袁大人似乎不高兴的样子,”楚炎凉撇撇嘴,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哪里哪里,我只是前几日偶感风寒,故而身在大殿之上,却一心只想赶着回去,好好治疗一番,如果因此怠慢了楚大人,我在这里给楚大人赔罪了,”袁灿的话语间滴水不漏,说着给楚炎凉作了一揖。 “岂敢岂敢,袁大人是国之栋梁,既然身体欠佳,就应该说出来吗,我想陛下也是会理解的,不是吗?”楚炎凉说道。 “陛下日理万机,怎能为了区区小事惊扰陛下,不妥,实在是不妥。” “你们在聊些什么呀,可着实热闹,”就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司徒云秦依旧是一身崭新的龙袍,出现在众朝臣的眼前,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对朝臣们的喧哗也并不在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司徒云秦一出现,所有朝臣连忙跪地,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司徒云秦说道,手指指向楚炎凉,话语顿了顿道:“这位是来自倾城山的楚爱卿,楚爱卿身为山主的门人,是当世间的大修行者,所以朕才聘请楚爱卿,担任洛阳宫城的禁军统领一职,而且楚爱卿也愿意接受,上苍能将爱卿赠予朕,简直就是对大衍的垂青。” “陛下言重了,炎凉何德何能,”楚炎凉不待司徒云秦说完,已是单膝跪地,不慎惶恐。 “哈哈哈,”司徒云秦龙颜大悦,似乎山主的门人跪在自己眼前,是一种极为享受的事情。 “楚爱卿身为大衍的能人,自然当地这些荣誉,你和袁爱卿,都是朕的左膀右臂,以后洛阳的安危就依仗两位了。” “必不辜负陛下所托,”楚炎凉和袁灿齐声高喝道。 “好好好,”司徒云秦抚掌,高兴说道:“朕能得你二人相助,宫城之中可无忧矣。” 楚炎凉亦是笑了笑,看向一边的袁灿,笑着说道:“袁大人,你可听见陛下所说,以后洛阳城的安危,可就全依仗我们了。” “是,我一定配合楚大人的工作,让大衍、让洛阳的荣光超越古昔,”袁灿沉声道。 …… …… 早朝并没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关于边境安危的事情,今年大汉朝的动向越发扑朔迷离,有朝臣打探出,似乎汉王吕青阳已经抓紧定制军备,这让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如果汉朝已经准备打仗,那么大衍也需要抓紧时间准备了,毕竟对于大汉的争斗中,大衍最好的成绩也只不过和大汉战个平手而已。 对于此事,司徒云秦并没有表态,而是依旧沉默,朝臣们似乎习以为常,也不准备聆听陛下高见,见此事没有得到回应后,那位提出问题的官员便很有默契的收敛,退回到朝列当中。 随着内监的一声“退朝”,属于楚炎凉的第一次上朝也就结束了。转过身去,和列为大人们一齐出了天启殿,走过汉白玉石阶,楚炎凉走到袁灿身边。 “袁大人,”楚炎凉远远高叫了一句。 袁灿似乎不是很想搭理楚炎凉,可楚炎凉在众人中唯独叫到自己,自己有不好驳了小红人的脸面,只好生生停住脚步,不耐烦的脸色飞速从脸上不漏痕迹地掩饰,一张官方的笑脸很难令人抱有好感。 “楚大人还有什么事吗?”袁灿问道。 “袁大人,我刚升为禁军统领,还有许多疑问想请教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赏光?”楚炎凉问道。 “楚大人,这些事情你应该去问你的手下们,而不应该问我,”袁灿摊开手。 “陛下既然让你我二人好好配合,问你和问他们的效果都是一样的吗,而且你我二人互相请教,也可以加深友谊,不是吗?”楚炎凉的话令人不容拒绝。 袁灿听了此时,目光向四周一扫,那些即将离去的朝臣们,他们似乎有意无意地放慢自己的脚步,仔细聆听二人的谈话,袁灿在庙堂中混迹多年,如果拒绝楚炎凉的邀请,恐怕会和一些人站在对立面呀,而这是袁灿最不想看见的。 “好吧,楚大人想在何处商谈?”袁灿“爽快”答应道。 “我觉得这皇宫中就不错,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游览宫中布局,熟悉宫中一应事物,可谓一举两得,”楚炎凉笑着说道。 “也好,楚大人请,”袁灿做了个请的手势。 “袁大人请,”楚炎凉同样如此,先一步向前走去,留下众朝臣对着他俩的背影指指点点,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 …… 禁宫之中很是清幽,除去那些不停巡视的禁军外,楚炎凉和袁灿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见哪怕半个人影。 穿行在层层宫闱中,楚炎凉却是一个问题都没有发问,而是埋头在前面走着,这让袁灿十分不解。 “楚大人,我们已经走了许久了,前面就是后宫禁地,我们不宜继续前进了,”袁灿出言提醒道。 “袁大人,你觉得这宫城之中如何?”楚炎凉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道。 “这宫城,”袁灿环视四周,“很好呀!” “那,这洛阳,这大衍如何?”楚炎凉继续问道。 “楚大人到底想知道什么?”袁灿不耐道。 楚炎凉这时候缓缓转过身来,紧盯着袁灿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袁大人,我知道闫阔海在哪里,我也知道去年兵变之****在哪里,难道你这么做,不会让先帝寒心吗?” 袁灿心中一惊,却是很快掩饰下来,脸上故作轻松,一便说一便后退着,“楚大人真是太爱开玩笑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地方很僻静,你不觉得吗?”楚炎凉狭促一笑,袁灿眼皮一跳,大声喊道,“你,你想做什么,不要忘记,这里是宫城。” “我当然不会忘记,”楚炎凉笑道,只是那笑在袁灿眼中如恶魔一般,“只是让你死得明白一些。” 第266章 :袁灿之死(二) 楚炎凉鬼魅的笑容映在袁灿的眼中,仿佛更像是魔鬼的微笑,所以他下意识退开几步,和楚炎凉拉开一段距离。 袁灿环顾四周,楚炎凉带他来的这个地方,正好位于宫城中的一处死角,就连禁军也极少来到这里巡视,所以袁灿看着眼前的楚炎凉,已经完全明白,如果他不明白,也不会一步步走上现在的位置了。 “你想要做什么,”袁灿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不要颤抖,楚炎凉是大修行者,而自己不过是一介武夫,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所以袁灿能做的,就是努力拖延时间,将希望寄托于禁军身上,期盼他们可能会路过这里。就算再不济,他也要将楚炎凉杀死自己的真相全盘托出,绝对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我想要什么?”楚炎凉轻笑一声,“难道袁大人不知道吗?” 袁灿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喜道:“你想要闫阔海是吗,我能将他交给你,只要你放过我,怎么样?” “呵呵,”楚炎凉一步步逼近袁灿,楚炎凉没逼近一步,袁灿便退后一步。 “闫阔海的性命,我自会亲自去收,至于袁大人,你很快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楚炎凉狞笑着。 “别,楚大人,有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您想要什么,权势亦或是金钱,这些我都可以给您,只要您放过我,”袁灿露出一副小人的嘴脸,谄媚笑道。 楚炎凉见了觉得好笑,袁灿身为城守军统领,竟然央求自己饶他一条性命,如果此时袁灿宁死不屈,楚炎凉还会改变一些对他的印象,可是现在,楚炎凉看着袁灿,只觉得恶心。 “那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要回答得令我满意,我就放了你,”楚炎凉说道。 “好好好,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发问,下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袁灿的头点的像拨浪鼓,更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去年,你也是城守军统领吧,”楚炎凉问道。 “是是是,正是在下。” “那司徒云秦死士,大汉的莽荒骑是如何踏入着大衍的都城的,又是谁,害死了先帝呢?”楚炎凉紧逼一步,气势迫人。 “这个,在下不知,”袁灿的目光躲闪,任谁都知道他在说谎。 楚炎凉一步上前,揪起袁灿的衣领,狠狠瞪着他道:“就是,是你擅自将莽荒骑送入宫中,才会造成那次兵变的成功,难道不是吗?” “大人怎么对那件事如此感兴趣,”既然已经知道无法躲避,袁灿索性不如面对,于是他笑道,“据我所知,楚大人似乎和先帝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怎么对先帝的事情如此上心,莫非,这是倾城山的意思?” “你不用妄自揣度,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楚炎凉问道。 “是,”袁灿承认道,“当初我收了汉王的赏赐,所以才会打开城门,让莽荒骑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就连那些死士,此前也是居住在我的府邸里,所以外界绝对不会猜到,”袁灿神色得意,说出这番话来完全没有任何愧疚。 “难道你就不会愧疚吗,你害死的可是一代帝王,”楚炎凉最见不得像袁灿这类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他人的生死,而不用在乎他人的死活。 “帝王难道就没有错吗,”袁灿恶狠狠道,“我承认,司徒云奉确实是个好皇帝,可是他太好了,好到令他的手下都开始疲倦,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个好人,我当官也只是为了享享清福,可是司徒云奉不仅连年克扣城守军的饷银,将之加诸军事器械上,到得最后,城守军除了我都已经快要喝西北风了,你说我还能如何,先帝如此待我,你觉得我能如何?”袁灿大声叫道,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懑发泄而出,令楚炎凉一时间无法反驳。 “可是,他毕竟是皇帝,”过了许久,楚炎凉才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 “狗屁的皇帝,只要他让我不爽,让我的兄弟们不爽,我就要让他死,哪怕是背上奸臣的骂名,我也是如此,”袁灿理直气壮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多可以理解,可是某些人可能就不行了,”袁灿不解楚炎凉所说何意,楚炎凉却向着他的身后指了指,袁灿扭过头去,只见两名穿着禁军服侍的人缓缓向着这边走来,那两人低着头,头盔遮挡住他们的脸,令人辨不清真相。 看到这两名禁军出现,袁灿不仅没有感到得救的惊喜,相反,他感到了一阵比楚炎凉还要来的浓厚的杀意。 那两名禁军逐渐走近袁灿,其中一人掀起头盔,露出满头银白色的长发,以及那张令袁灿震惊的绝美脸庞。 袁灿见了这张脸,脑海中不停有回忆闪现,“你,”他的手指伸出,轻微颤抖着,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你,你是静公主,可是,这头发……” “袁叔叔,真是许久未见了,”司徒静冷冷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极致的深寒自司徒静的眼中迫出,压向袁灿。 一丝冷气从袁灿的嘴里呼出,这酷热的京城中,他却入坠冰窖。 “当年父王送我上倾城山,那时候我还只有一岁,我出生时袁叔叔也在场吧,”司徒静笑了笑,可是这笑令袁灿心头一颤。 “父王一直都很倚重各位叔叔,可是无论是闫阔海,还是你,都太令人失望了,”司徒静愤怒,紧盯着袁灿。 “静妹妹,对付这种卖国求荣的家伙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另一边的“禁军”出声道,掀开头盔,确实另一张容颜。 “你是兰若语,我认得你,”袁灿似乎觉得上天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汉人竟然会和两个衍人走到一起,然后来联手杀死自己这个衍人。 “嘿嘿,你们才是真正的卖国求荣,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我和闫阔海吗,可是你们不要忘记,我们是国家支柱,如果你们不想看到大衍大厦将倾,尽管杀死我们吧,”袁灿敞开胸膛,慷慨道。 司徒静本就是心思柔软之人,听了袁灿这么说,却认为言之有理。袁灿和闫阔海就像是洛阳的两把枷锁,一把管内,一把管外,如果因为自己的复仇计划,而将这两把枷锁除去,那么洛阳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替代之人,这等于是间接令大衍坠落的速度加剧了许多,所以,司徒静不得不考虑。 第267章 :袁灿之死(三) 袁灿和闫阔海,是先帝之时仅存下来的两位武官,司徒云秦在位时,几乎将所有统领职位以上的人换了个遍,可是唯独没有撤这二位的职。 内在的因素先不必去考虑,单是这二人镇守洛阳长达二十三年,便已经比其他武官资历更是深厚,所有司徒云秦唯独将这二人留在身边,不可谓是不器重。 司徒静眼前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难道真要为了私人恩怨,而去杀死一位镇守洛阳长达二十三年的老臣吗。这是司徒静所不愿意看到的,她是很想要报仇,可这并不是要将大衍的安危至于不顾,这毕竟是大衍,一个历经了两百余年的王朝,岂能垮塌在自己手里。 见了司徒静犹豫,袁灿心里不由满是底气,“静公主,我知道您一定是受了这两人的蛊惑,所以才会行次下招,只要静公主今日能护我,我定当在陛下面前为殿下美言,陛下身为殿下的亲叔叔,可不是一点情分都不讲的。” “静儿,你不要同他胡说,难道你忘记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就是死在你的亲叔叔手中,难道你还奢望帝王家中有亲情可言吗?”楚炎凉一声大喝惊醒了司徒静。 是呀,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这所谓的叔叔手中,难道自己还能够得到朝廷的原谅吗?帝王家中本就没有亲情可言,为了那张象征权利的椅子,每一个有可能靠近它的人,都会拼了命地将一切竞争者一脚踢开,然后踏着事尸骨累累,心安理得地坐上去。 这就是皇家! “对,而且我看这袁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卖主求荣而已,”兰若语冷哼一声。 “静公主,您身为大衍的公主殿下,难道真要做出这自毁社稷的傻事,先帝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这大厦将倾的帝国,重新回到正规,重新在天下诸国之中散发光芒,如今大衍四周列国环伺,莫不是对我大衍虎视眈眈,如果此时我们内斗,敌人只会看我们的笑话,”袁灿字字珠玑,句句戳中司徒静的软肋,就连楚炎凉都忍不住佩服起他来,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回击,这袁灿也确实是号人物,不过只是嘴上有一手而已。 “炎凉哥哥,要不我们算了吧,”司徒静支支吾吾道,似乎有些被袁灿的言辞说动了。 “静妹妹,他是知道你深知国家大义,所以才将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摆在你面前,让你不知如何抉择,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来替你又如何,”兰若语话音刚落,一道寒气自她脚底下升腾而起,在她身周五尺布下一层冰的世界。 坚冰顺着围墙笔直向上爬去,将触手可及的一切悉数冰冻。袁灿打了个寒颤,这时才想起,眼前的这个少女,是震惊大汉的少女天才符师。 “你这汉人,凭什么插手我大衍国事,”袁灿强自镇定,伸手指着兰若语的鼻子骂道,妄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静公主,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让这些贼人杀死我,你可就成为了大衍的敌人,难道您愿意和整个大衍做对吗?”袁灿似乎还不死心,依然对着司徒静不依不饶。 “无耻小人,牙尖嘴利罢了,”兰若语单手一抖,冰晶在脚下绽放,然后停顿,只不过这份停顿并没有维持多久,便促然像一朵白莲花一般绽开,笔直向着袁灿而去。 “可恶,”袁灿一咬牙,身子想要向后躲开这迫人的攻势,可是楚炎凉就站在他身后,牢牢封住他所有的退路。 “楚炎凉,你也是倾城山门人,也是大衍的子民,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大汉妖女,击杀朝廷命官吗?”袁灿大喝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冰晶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见,道路两侧的围墙,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出冰晶,然后那些坚固的石块就在自己眼前迸裂,几乎可以想象,如何这些坚冰覆盖上自己的身子,不出意外,自己比那些坚石好不到哪去。 “袁大人,你就认命吧,”楚炎凉笑着道,“当初你既然做出了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吧,人在做天在看,上天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善良而让他多活几年,却可以让一个违背良心的家伙少活上许多年,不是吗?” 楚炎凉一手伸出,零落雪已握在手中,银白色的剑芒照耀地袁灿的眼睛一阵刺痛,如今前路和后路都已经被封锁,袁灿只能将哀求的目光看向司徒静。 “袁叔叔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炎凉哥哥说得对,杀人者偿命,而你,已经害死了许多人了,”司徒静将头别过去,似乎不忍心看之后的一幕。 “好好好,今日你们既然要袁某的性命,袁某便和你们拼了,”袁灿咬紧牙关,身为武者,浑身的潜力爆发出来,统领制服下的肌肉紧绷,几乎将制服涨开。 “喝,”袁灿低喝一声,一拳击打在向他袭来的冰晶之上,令兰若语没有想到的是,袁灿的一拳竟然将冰晶砸的粉碎,而他的拳头毫发无伤。 袁统领竟然是一位武道高手,这确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可是仅仅是这个还是不够,楚炎凉和兰若语可都是大修行者,如果袁灿一击得手还可以归咎于兰若语的大意话,那么下一招她可是不会留手了。 “肉身倒是强横,可惜武者就是武者,永远不会是修行者的对手,”兰若语手中一道黄符向空中一甩,那张黄符在空中一顿,顷刻间化作更加剧烈的狂风暴雪,向着袁灿试压过去。 “符师不愧是符师,眨眼间就能凝聚成符,袁某实在是佩服,可是你们认为这些手段就能让我屈服,也太小瞧我袁某人了,”袁灿沉声道,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一道深深的黑气自他的身周弥漫而起,最后逐渐将他包裹。 “是魔气,”楚炎凉惊呼一声,体内的魔种躁动不安起来。楚炎凉的脑中想起最初遇见的那名青衣修行者,身上也是缠绕着点点魔气,这魔气令体内的魔种重新不安分起来,几欲挣脱肉身束缚,欲要将之吞服。 “我能感觉到,”魔种在楚炎凉的心底深处说道,那是贪婪的口吻,“魔气的存在,让我去吞了它。” 第268章 :袁灿之死(四) 场间的情形似乎超出了楚炎凉等人的预料,袁灿不过是一名武人,竟然能一拳击碎兰若语的冰晶,已经足够让人惊讶,可是现在袁灿浑身溢散而出的黑色气息,分明就是邪恶的魔气,这种气息竟然会出现在一名统领的身上,不得不让人称奇。 楚炎凉的震撼可能要比兰若语和司徒静来得更加深刻,因为他体内拥有魔种的缘故,所以对于这一类的邪恶物质更加敏感。 根据魔种的兴奋程度来判断,袁灿体内竟然蕴含了许多的魔气,这足以让他的在短时间内,实力攀升为大修行者,也就不难解释,袁灿为什么可以一拳击碎冰晶了。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皇宫中布满禁制,我身怀邪功的消息很快就会走漏出去,我想要继续担任统领一职也已经不可能了,”袁灿的脸庞上,青紫色的青筋浮上表面,在他的脸颊上纵横交错,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袁大人,想不到你还是深藏不漏,”楚炎凉赞叹一声,手中零落雪已经散发出不可遏制的杀意,那凌厉的杀意,甚至比袁灿身上的魔气还要来的深沉。楚炎凉内心深处寄居的魔种在兴奋,在癫狂,每一份魔气对于它来说都是一剂十全的大补药,而袁灿身上的这一份,更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楚炎凉,我真是很佩服你,”袁灿这时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身上也是有魔气的吧。” 楚炎凉心中一惊,见了楚炎凉的表情,袁灿微微一笑,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道:“魔气和魔气都是能够互相感应的,在我使出邪功的时候,我在近距离感应到了你的体内,拥有着和我同样的东西。” “炎凉,他说的是真的吗?”兰若语焦急问道,这类魔气是整个大陆名门正派除之而后快的邪恶东西,每当魔气在哪里出没,便是全大陆所有门派的公敌,而现在,袁灿竟然说楚炎凉体内,竟然也拥有这种邪恶的魔气,兰若语根本无法接受。 楚炎凉低着头,似乎不敢和兰若语对视。 “好呀,我终于知道了,你到底是为什么能够击败剑痴了,一定是因为魔气,对不对,”兰若语怒道,“当初一定是有魔气加持,你才能在瞬间爆发出那样的力量,对吧,难道你一直以来都是骗我的吗?” “若语,我承认我体内有魔气,可我已经完全收服它了。它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的,”楚炎凉解释着。 “魔就是魔,根本无所谓好坏,”兰若语的芊手遥遥指向楚炎凉,杀意已经从袁灿身边转移到楚炎凉身上。 “兰姐姐,这其中一定有某种误会,或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司徒静眼见场间的局势越来越不受控制,兰若语竟然和楚炎凉反目。 “静儿妹妹,我劝你最好也里楚炎凉远一些,他的身上挟带魔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魔气所控制,到时候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根本无法阻止,”兰若语依然没有放松对楚炎凉的敌意,她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可见她对于魔气的厌恶。 “不会的,我相信炎凉哥哥,就算他身上真的有魔气,炎凉哥哥也可以很好地收敛的,”司徒静不屈不挠道。 “你这妮子,就是被楚炎凉给洗脑了,”兰若语不满道,狠狠瞪了一眼楚炎凉,“你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袁灿心道不妙,怎么话题最后还是移回到自己身上了。 兰若语话音刚落,袁灿也动了起来,他的双脚在地上狠狠一踏,整个人蓦然升腾而起,足有五米之高。 “绝对不要让他逃了,”楚炎凉低喝一声,零落雪化作漫天风雪,零落雪,雪满天,形成一个艳丽的漩涡,向着袁灿笼罩而去。 兰若语自然也是不甘落后,手中连续甩出两道符纸,那两张符纸在空中绽放开来,化作两条由冰晶组成的巨龙,向着袁灿侵吞而去。 司徒静手掐印诀,早已经在四人周围布下禁制,将此处与外界完全隔绝,且绝对不会受到外界的打扰。 “砰,”袁灿刚欲腾空的身子撞在禁制之上,一时间竟然撞不通透,那无形的禁制只是摇晃了两下,便恢复了平静。 袁灿回过身来,见此战已经在所难免,不由得爆发出全身的潜能,拼死一搏。 “喝,”只见袁灿低喝一声,回转身去,向着纷纷乱乱的零落雪,以及两条冰龙而去。 黑气凝聚在袁灿的两个拳头上,邪恶的气息在禁制中蔓延。 一声清脆的声响,率先赶到的赫然是兰若语的两条冰龙,冰龙咆哮着向着袁灿冲去,欲要将他彻底冰封。袁灿不敢大意,两只拳头一左一右而去,狠狠击打在冰龙的头部,看似坚不可摧的冰龙,在这一拳上炸的粉碎。 “可恶,”兰若语看着两条冰龙粉碎,不由怒道,手中连点,元气冲天而起,声势浩大,要不是有司徒静的禁制包裹着,这般声势早已惊动宫城。 “去死吧,”兰若语手掌合十,当那双手展开的时候,半道神符已在手中,那是属于神符师独有的气息,令每一位见到的修行者胆寒。 袁灿也不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符师展现自己的神符,那道散发出金色金光的符纸,就像夜空中促然出现的太阳,将宫城的一角彻底点燃。 “轰,”半道神符在袁灿的脚下轰然爆开,坚冰自下而上地延伸,这一次袁灿毫无抵抗之力,虽说有魔气加持,可面对半道神符,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几乎在袁灿被冰封的刹那间,零碎的零落雪也悄然来到,当那些看似虚无柔软的碎片自冰晶上划过时,完整的冰晶促然崩塌,化作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冰块,袁灿身死。 “咚,”一声沉闷的钟声在三人耳边响起,司徒静面色一变,对着楚炎凉大喊道:“这里的声势太过惊人,就连禁制也无法完全抹除,现在朝廷一定已经得知了消息,禁军马上便会赶来。” “既然如此,”楚炎凉最后看了满地碎冰渣一眼,对着兰若语说,“你打我一掌,让我手上,然后你们从这里逃出去,接下来的一切,我来应付。” “可是……”司徒静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兰若语拉到一旁,势大力沉的一掌直接印在楚炎凉胸口,楚炎凉当时抛飞出去,撞在宫墙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呀,”楚炎凉焦急叫道,他已经感应道一队队的重甲禁军,正向着这里急速赶来。 “恩,”兰若语点点头,和司徒静一起飞掠上围墙,这时,禁军也已经赶到,那队禁军为首一名伍长式样的人物,扫了眼场地,看到吐血的楚炎凉,依稀能辨认出尸体的袁灿,以及那两个飞掠上围墙的背影,不由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大声吼道:“抓住贼人。” “是,”伍长身后的重甲禁军们一个个爬过围墙,齐声喝道,如山呼一般。 第269章 :袁灿之死(五) 看着地上已经碎成渣子的城守军统领袁灿,司徒云秦的脸色很不好,十分不好,不好到他想要杀人泄愤。 凶手竟然有胆子潜入皇宫之中,而且自己麾下的禁军竟然毫无察觉,竟然让凶手从容杀死袁统领后,安然离去。追击凶手的队伍据说已经去了许久,到现在还是没有回来,看样子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之中杀死袁灿,显然定是修行者无疑,凭这些禁军,就算追上了也只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御书房中,看着跪在自己下首的禁军伍长,司徒云秦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邓伍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官也是不知,”邓伍长紧张道,这是他第一次面见大衍的主人,所以有些窘迫,“下官此前领着禁军的兄弟们,在皇城周边巡逻,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从皇城的一角突然传来大规模的元气波动,下官带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楚大人倒在地上,以及地上袁大人破碎的尸体,而那两个袭击两位大人的凶手,刚好越过围墙,下官便兵临禁军前去围堵。” “你说,你是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元气波动,”司徒云秦用手抚着颔下的胡须,若有所思。 “是的,下官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邓伍长将头埋在膝间,根本不敢抬起头来,面前的帝王是他仰视的存在。 “张永年,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司徒云秦问向身边一直沉默不语,只是枯坐的张永年。自从张永年结果欧阳正华的衣钵,继承了钦天监监正的位置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到陛下的召见,而且还是面对这么一个敏感的问题。 张永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从位置上起身来,俯到袁灿尸体近前,仔细打量起来。 “凶手的杀人手段,不是秘术就是符术,而且并非一般的秘术或符术,而是十分高级的一种,这些坚冰自袁大人的脚下绽放,袁大人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便被彻底冰封,然后被凶手切成无数快,”张永年瞧了一眼袁灿的尸体后,便很快得出结论,就好像他曾经亲眼看过这场战斗一般。 “邓伍长,楚大人的伤势如何?”张永年突然回身问道。 “啊,”邓伍长一愣,旋即才知道对方是在询问自己,便恭敬道:“回大人,楚大人的伤势并不是很重,现在已经移步太医院休养。” “张永年,你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司徒云秦见张永年沉默,很是不快,发声询问道。 “回陛下,下官只是一些拙见,”张永年对着司徒云秦一拱手,“凶手的目的很是简单,就是袁大人,这一点从袁大人身死,楚大人只是轻伤就可以看出来,不过下官更好奇的是,楚大人当时为何和会袁大人待在一起,这其中是否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你怀疑楚炎凉,”司徒云秦皱了皱眉头,看向张永年。 “不敢,楚大人是倾城山的门人,断不可能做出这种恶劣事来,”张永年单膝跪伏在地,诚惶诚恐。 听了张永年的话,司徒云秦却陷入了沉思,喃喃道:“今日是炎凉第一日早朝,也是他身为禁军统领的第一天,他找寻袁灿或许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至于将他和凶手挂钩,没有绝对的证据,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邓伍长,这几日楚大人受伤,宫里的禁军调度全权交由你负责,朕绝对不允许今日之事,出现第二次。” “是,”邓伍长面露惊喜,身为伍长,却能够调度宫城禁军,这是莫大的荣耀,等到回去之后,定要好好炫耀一番。 “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记得代替朕去看看楚大人,”司徒云秦在邓伍长临走时,又加了一句。 “是,”邓伍长恭敬道,脸上带着笑,转身离去了。 邓伍长一走,御书房中便只剩下司徒云秦和张永年。 司徒云秦看着一地碎冰块,心中便觉得厌恶,一边的内监见了陛下眼色,连忙出门唤了几个太监过来,将御书房的碎冰块一点点挪出去,没一会儿,御书房又重新恢复光洁。 张永年和司徒云秦的关系十分微妙,或者说是钦天监和司徒云秦的关系十分微妙,自欧阳正华还活着的时候,欧阳正华是皇宫中唯一的修行者,欧阳正华死后,张永年继承了老师的位置,当上了钦天监监正,可是这时候钦天监已经名存实亡,张永年待在如今的职位上,很是尴尬。 “永年呀,这几个月过的还好吗,需不需要朕多派几个人去服侍你,”司徒云秦用拉家常的话语,增进自己的亲近感。 “蒙陛下照顾,永年这几个月都很好,平时就读读书,研究一下符道,这种生活很清闲,很好,”张永年悠然说道。 司徒云秦听了却是一叹,“永年呀,你莫要怪朕,朕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应该明白,钦天监从太祖皇帝创立伊始,便没有起什么太大的作用,而这一次,随着皇级天盘的粉碎,钦天监更是没有存在的价值,朕这几个月让你在宫中待着,是想磨练你的心性,让你接过更重的担子,你明白吗?” “陛下的用心良苦,下官自然知晓,也十分感激,”张永年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只是永年想要提醒陛下一声,召楚炎凉入宫实属下策。倾城山的态度陛下不是不知道,就算陛下任命山主门人担任要职,难道山主就会感激陛下吗,不会,陛下此举不仅失了闫统领的忠心,更是可能将一块毒瘤埋在禁宫之中,徒增后患。” “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司徒云秦赞许点点头,“我任命楚炎凉担任禁军统领一职,不过就是想将他的行动限制在宫中,并且派人无时无刻地跟踪他。” “陛下此举大为不妥,此举无异于狼入羊群,怕是楚炎凉没有限制住,这宫中的大小事务均被对方打探去了,”张永年说道。 “哈哈,永年呀,你心里早就应该知道了,袁灿的死和楚炎凉脱不了干系,”司徒云秦笑道。 “那陛下怎么……”张永安欲言又止,不解问道。 “我需要一个理由,”司徒云秦幽幽道,“一个格杀楚炎凉的理由罢了。” 第270章 :晚霞背后的叹息 “陛下想要除去楚炎凉吗,”张永年淡然笑道。 “怎么,难道你不惊讶吗?”司徒云秦见张永年并咩有露出惊讶,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顿时不解道。 “陛下是有野心的陛下,心中有这种想法并不出奇,”张永年踱步到司徒云秦的眼前,用充满自信的目光扫视着他,“如果陛下真的决定行使此事,下官可以为陛下分担。” “哦,”司徒云秦哑然,“你有办法?” “陛下要知道,楚炎凉现在在洛阳,想要找个理由杀死他,还不是陛下一声命令的事情,”张永年嘴角噙着笑,满是狡诈。 司徒云秦仔细打量了张永年几眼,发觉后者对于谈论这件事情有着浓厚的兴趣,“张永年,现在连朕都有些看不透你了。” “陛下恕罪,”张永年跪伏在地,诚惶诚恐。 “不,只是一件好事,此前朕记得你还年轻时,便一直跟随在欧阳老先生身边,现在欧阳老先生已然逝去,你继承了老先生的位置,朕本以为你会消极低沉下去,没想到你的想法竟然和朕不谋而合,甚好甚好。” 张永年心中暗喜,想起了此时身在太医院的楚炎凉,不由说道:“此时楚炎凉正在太医院中,陛下不如……,”张永年做了一个斩切的动作。 “不急,”司徒云秦摇摇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此前他身在西魏时,连西魏的虎贲都奈何不了他,光靠宫里的这些禁军,必然也是同样的结果,而且我们提前行动,还会打草惊蛇,此举属下策。” “那,我们就这么让他离开吗?”张永年不甘道。 “朕不知道你为何这么想杀死他,也不管你是否为了刻意迎合朕的想法,才说出此前的一番话,朕只是想要你记着,最好的时机,永远只有耐心最好的人才能等来,”司徒云秦抿了一口案边内监准备好的香茶,嘟囔说道。 “是,永年谨记陛下教诲,”张永年拜伏道。 “今日就让他离开,朕已经将楚炎凉在洛阳的消息散布出去,楚炎凉身为倾城山的游历代表,想来大陆上会有同样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不服,你等着吧,过不多久,青龙巷的书画店,就将没有安宁之日。”司徒云秦哈哈笑道。 “还是陛下此手高明,佩服佩服。” “恩,”司徒云秦很喜欢这样的马屁,笑着点了点头,“永远都要记住,一个人就算再厉害,难道能敌得过天下人吗。” 司徒云秦的声音从御书房中飘扬而出,配合着香茶的云雾缭绕,在这充满阴谋和幽暗的皇宫中转了又转,最后消失不见了。 …… …… 当楚炎凉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洛阳的天空也已经染上了一抹红霞,楚炎凉抬起头来,凝望着天边,下意识将这里的夕阳和倾城山作着对比。这里的夕阳和倾城山还是有许多区别的,如果倾城山的夕阳也依然烟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境的话,洛阳的夕阳,却无故多了些人间烟火气,让人辨不清,远处的氤氲究竟是傍晚的雾气,还是普通人家厨房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呢。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太医们嘱托一定要喝的药,楚炎凉吐了吐舌头,此前在太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体会过这药有多么苦,让他回去还要喝,还不如杀了他。不过楚炎凉可不会拒绝提着药包出来,他如果不这么做,那些诚惶诚恐的太医们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自己出来。 “唉,岁月静好,只需安然,”楚炎凉没来由感叹了一句,对着即将落下天际线的太阳抒发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楚大人似乎兴致不错,能对着夕阳叹上一声,看来伤势已经无碍了,”张永年离开御书房后,就一直在太医院的门侧苦苦等着,因为他想要亲眼瞧瞧这个少年,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凭什么能够打败剑痴,又可以成为山主门人,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少年今年只有十七岁,而自己呢,已经年近四十,依然是个小小符师。 “你是?”楚炎凉看着眼前的中年人疑惑道。 张永年对着楚炎凉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说道:“下官是钦天监新任监正张永年,得知大人在尽早遇了贼人的凶手,特来看看大人的伤势是否要紧。” 楚炎凉疑惑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叫张永年的中年男人一眼,说道:“张大人才应该是好兴致,为了等炎凉,怕是已经等了许久了吧。” “楚大人喜欢看夕阳吗?”张永年强行将话题转移,而是抬头看向头顶的那片似血的红艳。 “呵,也谈不上喜欢,”楚炎凉没有埋怨张永年的转移话题,而是自顾自说道:“小时候在倾城山中长大,你应该知道的,山中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东西,不像这洛阳城烟酒繁华,车水马龙,就算到了晚上也不安生,所以只能看看日出、落日什么的聊以自慰而已,算不上什么稀奇。” “哦,”张永年淡淡开口,那双看似浑浊,实则内涵睿智的双眼紧盯向楚炎凉,似乎向从他的身上,剥离出什么东西来才肯罢休。 当楚炎凉将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张永年的目光便迅速移开,装作漫不经心越过楚炎凉的身边,向着禁宫深处走去,当张永年越过楚炎凉的时候,一抹若有若无的寒气让楚炎凉打了个激灵,楚炎凉回头望去,张永年已经走远了。 楚炎凉摸了摸后脑勺,心中暗叹,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呀!这般想着,手里提着大包太医开出的苦口良药,朝着宫门离去。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张永年只是走到转角的身影蓦然折返回来,目视着少年远去,张永年心中颇不平静,瞧着少年的背影口中呢喃道:“十七岁,真是花一般的年纪,却能拥有所有人都应该羡慕的一切,我十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哦,差点忘了,我十七岁的时候,大衍和大汉连年征战,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时间来修行。” 第271章 :上门小和尚 穿过正阳门,亲切地和镇守在大门两边的禁军兄弟们交谈了一番,禁军似乎已经认识了楚炎凉一般,得知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便忙不停地拍着马屁,说些让楚炎凉心神愉悦的话,楚炎凉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在告知过几日自己将在红鹤楼摆下一桌筵席,请在场的和不在场的都一定要到场。 在得到众禁军的一直欢呼后,楚炎凉大摇大摆地迈步踏上了正前方的朱雀街,大摇大摆地向着自己的媳妇的书画店走去。徒留下一众禁军瞧着他的背影只发愣,并一直对身边的人大声赞许,看见没有,这就是小楚大人,真是一派仙风道骨。 这些楚炎凉自然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觉得如何,仙风道骨,多半他听说之后只会笑笑,然后指着自己心里的魔种马上两句还差不多。 青龙巷已经不似最开头的几日那般热闹了,不过青龙巷周围的街坊邻居,可是亲眼瞧见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小楚先生,是被一顶八抬大轿接进宫里去的。这一幕可是青龙巷头一回出现皇家的御驾,顿时这一幕也成为青龙巷日后众街坊邻居的谈资,就好像被八抬大轿被接进宫里享福的是他们一样。 等到日后旁人问起,他们只会得意的说道:“看见那屋子没有,那是小楚先生待过一段时间的屋子;看见那门砖没有的,当初在那个可是听过皇家御轿子的;看见那对门没有,曾经我就住在小楚先生对门,那可是我莫大的荣耀。 回到青龙巷,和周边的街坊邻居好好喧哗一番后,楚炎凉终于在夕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回到了书画店前。 手轻轻磕了磕木板门,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楚炎凉心中一紧,莫不是她们两个逃回来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端,可是这一天没有传来消息呀。 楚炎凉正疑惑的时候,木板门被打开,司徒静俏丽的笑脸让楚炎凉心中的石头无声落下。 “回来了,”一声轻轻问候,却是人间最温暖的一句。 “回来了,你们还算顺利吧,”楚炎凉走入书画店后,将身上穿着的统领制服脱了下来,就地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 “还算顺利,那些禁军根本不可能识破我的秘术,我只是略施手段,他们就一直在那里转着圈子,”司徒静抿嘴娇笑,似乎现在想起那些原地打转的禁军们,也觉得好笑。 “如今袁灿已死,你这心中的怨气,怕也出了一半了,”楚炎凉叹息一声,犹自在桌边坐下,司徒静从厨房中端出一壶透凉的水,给楚炎凉倒了一杯。 “辛苦了,”楚炎凉将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突然一把将司徒静揽入怀中,羞得司徒静满面通红。 “炎凉哥哥,你学坏了,以前你可是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司徒静嫣然笑道,安静附在楚炎凉的胸膛中,享受着难得的一刻。 “我以前怎么了,人都是会变的,”楚炎凉调笑一声,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司徒静曼妙的身子上滑动着。 “哼哼,”一声轻呼打断了“激动”的楚炎凉,以及羞红了脸的司徒静。兰若语从院子里走进来,白了楚炎凉一眼,“有些人真是会享受,这一回来就要享受齐人之福,真是臭不要脸。” 见了兰若语,楚炎凉腆着脸无赖道:“你都说了是齐人之福,现在只有一个这么能算是齐人之福呢!” “呸,真不害臊,”兰若语口上是这么说,脸颊却也如熟透了的柿子般,白里透着红,看上去十分可爱。 “怎么样,我们走之后,司徒云秦是怎么处理的,他有没有为难你?”兰若语和楚炎凉对桌而坐。 “如果司徒云秦真要难为我,我也就走不出来,”楚炎凉苦笑道,“我在宫中待了一日,听周围的太医说,司徒云秦对于袁灿的死似乎并没有准备什么大动作,好像袁灿的死就像在他意料之中一样,我离开的时候,禁军的调动也丝毫没有变化,只不过巡逻宫城的人数比平日了翻了几番而已。” “那他有没有怀疑你?”司徒静在一旁担忧道。 楚炎凉露出一个放心的笑脸,“怀疑肯定是会怀疑的,毕竟袁灿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不过他手中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想来不会这么快和我撕破脸皮。”楚炎凉说着,不禁想起那个自己在离开太医院遇上的张永年,于是便问道:“你们认识张永年这个人吗?” “我认识,他是钦天监的监正,欧阳正华老先生的大弟子,怎么了,”司徒静脱口而出。 “今日我在离开太医院的时候,刚一出门就遇见了他,他说他是特意等我的,可他只是满口说了学无聊的话就走了,真是个怪人。”楚炎凉将手中的中药随手扔在桌子上。 “张永年这人我曾经见过一次,就是在老师和欧阳老先生在玉皇山大战时,他曾经出现过,不过他给我的感觉似乎挺正常的呀,”司徒静说道。 “哼,才朝廷中当官,为司徒云秦做事,就算是个正常人、老实人也都会变成怪人的,”楚炎凉哼哼一声。 “炎凉,这是什么呀?”兰若语好奇地指着桌上的药包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一掌,这些都是药,是那些磨叽的太医开的,可苦了,”楚炎凉撇了撇嘴。 “当时还不是你说,要打你一掌的,而且如果那一掌力道不够,被宫里的人看出来怎么办,”兰若语双手环腰,很是不屑。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有理,”楚炎凉对着兰若语摆了个苦脸,对着司徒静露出一个笑脸,“而我只要静儿煮的汤面就可以立马恢复力气。” “呀,炎凉哥哥还没有吃饭吧,那我马上去弄,”司徒静听完,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好静儿,记得多给我一个荷包蛋,”楚炎凉笑眯眯的说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你整天就知道吃,这身修为是怎么练出来的,”兰若语不甘道,想起楚炎凉在荒原的种种大展神威,自己在他身边,也只能甘当一个陪衬。 “砰砰砰,”一声厚重的敲门声自门外传来,令人精神一震。 楚炎凉和兰若语对视一眼,大声喊道:“书画店已经关门了,有事明天再来。” 楚炎凉一声喊完,门外似乎没有了动静,正当楚炎凉放松的时候,门外再一次传来声响,不过这一次不是敲门声,而是一声空灵的人身。 “小僧是来寻楚先生的,请问楚先生在里面吗?”外面那人说道。 “是个和尚,”楚炎凉皱了皱眉头,起身掀开木板门。 外面那人一身朴素的僧衣,看年纪同楚炎凉差不多,小和尚的脸上白白净净,头顶上布满一层细碎的发渣,十分干净整洁。 “请问谁是楚先生?”那小和尚手里捻着一串念珠,微微躬身,对着楚炎凉问道。 “我就是,你是谁,有什么事?”楚炎凉不善道。 小和尚脸上依旧和和气气,“小僧名叫斌苦,自红莲寺而来,听闻楚先生是倾城山的出山游历代表,连剑痴也不是您的对手,特此从大夏而来,和楚先生讨教几招,不知可否,”小和尚的清静无为的眼神在一瞬间改变,这种眼神楚炎凉在许多大修行者脸上见过,那是对于胜利的执着。 第272章 :一碗让人屈服的汤面 斌苦,大夏国师未然大师的弟子,红颜的小师弟,今年不过十六岁,却已经是红莲寺未来的天才人物。 之所以斌苦不为外界所知,是因为未然大师深知骄傲使人退步的道理,他在离开红莲寺前往大凉州前,让斌苦发下毒誓,十六岁之前不准许出寺,更不许和任何人动手,唯一知道斌苦底细恐怕就是红颜这个师姐,两人在寺门中经常切磋,斌苦的天赋令傲然的红颜的也不禁佩服,叹道如果再过几年,恐怕自己也不是斌苦的对手。 斌苦的名字里有个苦字,那是红莲寺的住持枯融大师取得,斌苦和红颜一样,都是苦命人,还在襁褓之中时,便被红莲寺的僧人们保养回来,而枯融大师看了他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说道这世上竟然会有佛根这般灵慧的人儿,可惜他命中和大富大贵无缘,唯有以哭法镇压,方能长命,于是斌苦从那天起就叫了斌苦。 斌苦小时候和所有小沙弥一样,挑水诵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到他认识了红颜。所有人都知道,红颜打小天性顽劣,长大如此,小时候自然也是如此,连枯融大师都管束不住她,当时自诩为红莲寺的小霸王,而斌苦就这样认识了这个小霸王。 红颜的天赋自不用多说,佛门典籍、秘术看一遍便可记得,这成为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是在红颜遇见斌苦的那一天,就是她郁闷的开始。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师弟,红颜那点天然的骄傲被斌苦彻底击败,那些更加晦涩难懂的佛家典籍,红颜如果要看三遍,那么斌苦依旧只需要看一遍,那时候,红颜第一次在优势上完全落入了下风。 可是没过多久,红颜就找到了另一个法子来展现自己的骄傲,那就是实战。红颜自六岁后就没有生活在红莲寺中,一应吃食都是自己找来的,生存能力极强,可是斌苦那时候不过是红莲寺中,一位不谙世事险恶的小沙弥,所以他根本不是红颜的对手。看着斌苦倒在自己脚下的样子,红颜终于可以放肆大笑,嘲笑自己这位小师弟。 可惜,她太小瞧他了。 自那天斌苦战败以后,红颜每一次和斌苦实战演练,虽然每一次都能取胜,可是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想要取胜,已经越来越难,斌苦正在以海绵的速度吸收实战经验,并迅速化为己有。 在红颜十五岁,斌苦十二岁的时候,那次实战两人第一次拼个两败俱伤,从那天起,红颜再也没有嘲笑过斌苦,而是真心把他当做一个亲弟弟来照顾,每一从外面带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回来,都只会给斌苦完,而每当这个时候,斌苦就会要红颜讲讲外面的世界,那个他触摸不到的世界。 而现在,斌苦也已经到了和未然师傅约定的年纪了,在最近一次和红颜师姐的交谈中,他得知了这个大陆有许多青年才俊,他们分别是荒原唐煌,密宗剑痴,以及倾城山的楚炎凉,而且据最新传来的消息,剑痴已经败在了楚炎凉手下,且楚炎凉可以和唐煌战成平手。 一直没有接触过尘世的烟火,心中只会想着如何证明自己斌苦,第一次产生了外界的格外向往。在说服枯融大师以及未然师傅后,斌苦终于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道路,那是他第一次离开红莲寺,离开这个束缚他十六年的地方,他的目光中满是欣喜,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他恐惧这个世界的构成,害怕会有许多强大的修行者拦在自己身前。 在他一路向东的旅途中,他遇见了许多的修行者,可是这些修行者根本不是自己一招之敌,于是斌苦的内心开始膨胀起来,他觉得这个世间的修行者不过如此,都是一群蝼蚁。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的心逐渐迷失了,开始违背佛家的训诫,开始目空一切起来。 最后,他的脚步停留在了逶迤高大的洛阳门前,当他双脚踏上那整齐的石板,仰着头瞧着那恢弘的城门时,斌苦心中想,这才是自己奢望的生活吧。 他在城里多方打探,终于得知了楚炎凉的居所,连饭都顾不上吃,便赶到了青龙巷,叩开了那扇紧闭的木板门。 …… …… “你是红莲寺的僧人?”楚炎凉看着门口的斌苦小和尚问道。 “不错,小僧已经说的很明确,楚先生也没有听错,所以不必说第二遍,”斌苦的眼中,强烈的战意燃起。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还没吃饭呢,”楚炎凉一句话,便将斌苦好不容易积攒的战意,消耗个干干净净。 斌苦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可以和唐煌战成平手的大修行者转过身去,自屋中取出一只盛满汤面的青瓷大碗,大快朵颐起来,汤面上黄橙橙的荷包蛋令人目眩神迷,于是我们的斌苦小和尚,独自发出了一声“羞耻”的尖叫。 楚炎凉身为大修行者,这一声自然落在两人耳中,斌苦小和尚羞红了脸,楚炎凉没皮没脸笑了。 “小兄弟饿了呀,要不要吃碗面呀!”楚炎凉瞧了斌苦一眼,逗弄道。 “我,我,我不饿,”斌苦将脸别过去,不让自己看到那碗似乎很好吃的汤面,可谁知他刚转过身去,一个更大的响声从斌苦的肚子中传来。 “唉,饿了就饿了吧,我有不会嘲笑你的,”楚炎凉故意大力着吸溜面条,让那声音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我不听,我不听,真是太丢人了,”斌苦捂着耳朵,闭上眼睛,不看也不听,可他越是这样,空荡荡的脑海中,就好像有一个荷包蛋在自己眼前漂浮。 “来,你确定不吃吗,”楚炎凉吃完自己手中的这碗,似乎还不觉得满足,又回身从屋子里取出另一碗,还不忘在斌苦的鼻子地下晃悠一圈,“你确定不吃,不吃这碗我也吃了。” “我吃,”斌苦实在忍不住了,从红莲寺一路来到洛阳,靠着大修行者的体质,他愣是就没吃几顿饭,就算吃也只是好心人看他实在可怜,施舍给他的几个馒头,可如今遇上色香味俱全的汤面,斌苦全部心防全部失手。 “如果你说你服了,我就给你吃这碗面,”楚炎凉奸笑道。 “可是……”斌苦犹豫着,低头看了看地,有看了看眼前的汤面,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把抢过楚炎凉手中的那碗汤面,一边将面条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胡(服)了,胡(服)了。” “乖,这才对嘛!”看着饥肠辘辘,大碗吃面的斌苦,楚炎凉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物嘴脸。 第273章 :吃饭不给钱 “啪,”,一只瓷碗落地,摔在地上粉碎,闫阔海听着下人的回报,震惊地无以复加。 “袁统领死了,”闫阔海揪着那下人的衣角狠狠问道,似乎不敢相信,短短一天时间,袁灿就已经和自己阴阳两隔。 “是呀,小的也不知道我家老爷是怎么去世的,之前宫里的禁军传回来的消息,还吩咐叫老爷的家里人去宫里领老爷的尸体。” “怎么可能,”闫阔海怔怔出神,遒劲有力的大手放开了下人,身子颓然坐回到椅子里。双手抓着略带着苍白的头发,闫阔海仔细回想着这几日的细节。楚炎凉受陛下召见,顶替了自己的职位,紧接着,袁灿就死在了早朝之后,死在了宫里,闫阔海已经万分肯定,袁灿之死和楚炎凉一定脱不了干系。 “闫统领,想不到你果然在这里,”一身儒雅长袍的张永年走了进来,笑着指了指座椅上的闫阔海。 闫阔海看着张永年走了进来,目光露出狐疑的神色,他只知道这人是欧阳老先生的大弟子,平日里和自己以及袁灿从来没有半分交集,这时怎么会找到自己,而且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张大人,你怎么来了?”闫阔海沉声问道,神色不善,他这个时候已经不准备相信任何人。 “难道闫统领躲在这里,就认为别人永远找不到了吗?”张永年在闫阔海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笑着望向他。 “袁灿真的死了?”闫阔海还是不敢心问道。 “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那死相,到现在想来还会忍不住令人恶心,”张永年故作恶心状,可是令人完全看不出他觉得恶心,反而更像是一种戏谑,戏谑袁灿就这么简单死了,真是太不中用了。 “他是怎么死的?”闫阔海继续问道。 “死于秘术,”张永年淡淡道,望了一眼身侧的的案桌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茗,不由捧起来揭开盖子,顿时一阵轻响扑面而来,“闫统领,你不介意吧,”张永年看了闫阔海一眼,还不待他回话,便已经喝了一大口。 看着张永年这般作态,闫阔海越来越弄不懂张永年究竟想说些什么,于是他将身子向前凑了凑,轻声问道:“张大人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这里很安静。” 闫阔海话音刚落,张永年喝茶的动作顿在半空中,随后好似如释重负般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鲜艳,像朵花一样。 “闫统领是明白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张永年放下茶杯,正色道:“闫统领应该明白现在的局势吧。” 闫阔海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原来是明白的,可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弄不懂了。” 张永年听罢一笑,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原来朝廷的局势,本来是安稳如水,翻不起什么波澜,可是随着楚炎凉这个外人的进入,一切都不一样了,特别是陛下的态度……” “哦,陛下怎么说?”闫阔海面露喜色,似乎隐隐猜到了结局。 “闫统领应该知道,陛下最不喜欢修行者干涉朝政,尤其是对于倾城山那扑所迷离的态度,更是厌烦到了极点,这一次袁灿大人的身死,或许就是这件事的导火索。陛下让那楚炎凉取代大人的职位,不过是让楚炎凉降低警惕,从未将他的行动限制在宫中,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陛下已经寻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闫阔海疑惑。 “闫统领可别忘了,楚炎凉现在不仅仅是山门门身,更是倾城山出山游历天下的代表,像是这样的天才俊杰,你觉得其他天才修行者还坐得住吗?”张永年对着闫阔海笑了一声,继续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赞叹一句,“还是武夷山的大红袍好喝呀,这宫里的茶都淡出鸟来了,不够味。” “妙,实在是妙,陛下这一手驱虎吞羊之计实在是恰到好处,”闫阔海赞叹道,可是仔细一想,又是疑惑道:“据说楚炎凉可是连剑痴都可以击败的大修行者,这样难道也有人愿意挑战他吗?” “这个闫统领请放心,”张永年哈哈大笑,“修行者已经摆脱了俗世的种种,可是唯有名利是他们唯一看中的东西,为了名这一个字,他们愿意做任何事,特别是这个对手似乎看上去很容易击败的样子,他们更是会前赴后继地为我们所用。” 闫阔海脸上露出和张永年同样的神情,竖起一根笔挺的大拇指,“佩服,实在佩服,原来张大人是深藏不漏呀。” “客气客气,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按吩咐照做就是了,”张永年将杯中的武夷山大红袍一饮而尽后,转身拂袖而去。 …… …… 斌苦小僧可能是实在饿得久了,竟然连吃了十碗汤面才最终放下青花瓷大碗,重重吐出一口气,拍拍肚皮,道一声吃饱了。 “你可真是会吃,”楚炎凉望着可以在眼前堆起来的空碗,一脸的无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将这个小和尚诱拐进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般,一般了,”斌苦捂着圆滚滚的肚皮满意说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汤面,以前在红莲寺里都是些清汤寡水,这次不仅可以吃到更多带油的物质,还可以多吃几个荷包蛋,何乐而不为呢。 “小僧已经吃饱了,”吃饱喝足的斌苦从位置上起身,对着楚炎凉双手合十,问道:“楚先生能否答应小僧的要求,和小僧一战呢?” “原来你还是没有忘记这件事,你以为我请你吃面是为了什么?”楚炎凉一见斌苦又老挑重坦,顿时不耐道。 “难道楚先生请小僧吃面,不是因为您仁慈的内心吗?”斌苦温和笑道,这个笑容配合上他那张白白净净,人畜无害的脸,要是一般人还真是会令人信服。 可是楚炎凉是一般人吗,“仁慈个头,你以为我是慈善家呀,面条说送就送,现在洛阳物价很贵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一个人已经吃掉了三天的分量了。” “楚先生,出家人应该以慈悲为怀,这些俗世中的物什,还请不要在意。”斌苦说了声阿弥陀佛,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 楚炎凉瞧着这样的斌苦就觉得好笑,哭笑不得。 “好好好,我算是知道你们红莲寺的僧人都是什么德行,感情都是吃饭不给钱的主。”楚炎凉骂骂咧咧。 第274章 :应声落雨 “先生怎么能如此单薄认为,我们红莲寺僧人都是吃饭不给钱的主呢,”斌苦一边说着,一边假情假意地从布衣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小心放在楚炎凉面前的桌子上,脸上还做出肉痛的神色,“楚先生可要小心厚待他们,他们跟着我一路东行,是小僧身上全部的积蓄。” 楚炎凉眼皮不停地跳动,他现在已经十分怀疑,这叫斌苦的小和尚就是红颜给自己故意整出来的磨难,谁让自己在漠北城的时候没怎么理会她呢。 “小和尚,你也真是太逗了,这都可以,什么时候红莲寺出了你这么个善良正直的家伙,”兰若语在一旁始终没有出声,就算是她,现在也看不下去了。红莲寺也真是的,看这小和尚面相就知道肯定没有在俗世中闯荡过,所以才会如此痴傻地不食人间烟火。 “小和尚,你的师傅有没有告诉过你,欠债还钱,吃饭付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兰若语凑到斌苦近前,斌苦显然没有想到这么一位矜持的姐姐会突然凑到自己身边,白净的笑脸顿时涨地通红。 “没,没有,”斌苦努力忍耐着,同时在心中默念不动明王真经,唯有如此他才能清净灵台,可是兰若语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是令年仅十六岁的斌苦心神摇曳,真是苦了小和尚,才一出寺,就遇上了这么大的“劫难”,难怪老师总是在自己身边不停唠叨,女人果然是洪水猛兽呀! “我自小就在寺里长大,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规矩,离开寺前这些铜钱还是红颜师姐交给我的,说这些东西在大陆上价值连城,是一笔不可多得的东西了,”斌苦苦兮兮一张小脸,心中有苦不能说。 果然是红颜在背后搞鬼,楚炎凉一拍额头,顿时觉得头疼不已,再看向斌苦小和尚已是满脸同情,同情这个小和尚被自己的红颜师姐完完整整地摆了一道。 “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楚炎凉指了指桌上的那几枚可怜的铜钱,“你这些东西,顶多在洛阳吃一碗豆腐花,更别提什么不可多得、价值连城了。” “啊,”斌苦一脸吃惊,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顿时耷拉着脸,“那我怎么办呀,我在洛阳无亲无故,俗世中那些粗鄙的话我也干不来,看来只能饿死街头了。” “你还真是口无遮拦呀,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打工说的这么不屑一顾的,”楚炎凉双手叉腰,“不过你有句话说的没错,如果你不去找事做,那么除了从哪来回哪去,就只能饿死街头了。” “炎凉哥哥,”司徒静在一边静静看着,顿时心生不忍,“难道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吗?” “不然呢,我们养他吗?”楚炎凉冷哼道。 “先生一心向善,一定不忍心小僧我流落街头的,”斌苦说道,那股认真劲真让人头疼。 “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呀,”楚炎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心中转念一想,或许留下这个小和尚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以后红莲寺再来人上门挑战,自己只要将斌苦小和尚摆出来,怎么说也是一条保命的良计。 这般想法后,楚炎凉冲着斌苦笑嘻嘻道:“好吧,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要留在店里面,帮着两位姐姐做些杂事,明白吗?” 斌苦看了楚炎凉身边的兰若语和司徒静一眼,低下头去,虽然女色非常可怕,可一想到未来几日都要在洛阳街头流落,佛祖都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似乎留下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好吧,我答应你,”斌苦干脆道,楚炎凉正要高兴,斌苦又接着道:“不过挑战你的事,你可不要忘记,这几****会帮着两位姐姐将店里的杂事做了,借此还你饭钱,等饭钱还清,这一战你还是躲避不了。” “你赢了,”楚炎凉气呼呼冲着斌苦说道,黑着脸走开了。 …… …… 距离洛阳城足有两百里的大道上,夜色沉敛,洗尽铅华,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漆黑的角落中,唯有在这个时刻,世间才会少了些许纷扰,多了些许安静和寂寞。 一个人影由远及近,一步步沿着大道行来,那人的每一步都踩在地上,可是每一步又似乎飘忽不定,看似踩在地上,实则踏在半空之中。 借着月光的照耀,逐渐可以看清那人的侧脸,以及半身的轮廓。 那人是一个和尚,穿着和斌苦几乎一模一样的布衣,与斌苦身着布衣唯一的区别是,那人布衣的衣袖处,绣着两道若隐若现的金色条纹,如果不仔细去看还以为是衣服的褶皱,可是真当你看仔细的时候,那道金纹又是那样的散发光彩,似乎象征着什么。 “呵,要下雨了么!”僧人淡淡开口,话语中隐隐有雷音震耳,僧人迎着月光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侧脸。 僧人话音刚落,本是宁静无波的天空忽然淅淅沥沥起来,大雨倾盆而下,似乎在响应年轻僧人的话语,降落地面。 年轻僧人的右手笔直升了起来,就在雨水即将滴溅在他身上,打湿他的僧袍时,一双无形的手为他遮挡住了天上的雨滴。 雨滴滴答在地面上,可是唯有年轻僧人身周三尺地,没有丝毫雨水,十分诡异。 年轻僧人的目光透过浓重的夜色,直视远方,“我从来不信天命,因为我相信天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老师一直如此劝谏我,我不能不听,但是现在,”年轻僧人的嘴角露出一抹幽深的冷笑,“我并非身在红莲寺中,那些规矩终于不用束缚我了。” 年轻僧人右手向前一挥,倾盆的水滴在他的身前爆裂开来,在他身前的地面上砸出一个直径超过五尺的深坑。 年轻僧人低头看向自己如玉的右手,沉声说道:“让红颜师妹记挂的修行者就在不远处的那座城里,我不知道那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山门门生么,”那双玉手促然紧握。 “红颜师妹,我会亲手击败他的,然后让你仔细瞧瞧,究竟谁才配得上你,”年轻僧人的面目狰狞起来,像极了一座怒目而视的杀生金刚。 第275章 :一桌饭难倒英雄汉 不知为何,洛阳几日来都是下雨天,这场雨来得突然,走的却颇是磨叽,一连下了三四日都是如此。洛阳的人们都偷偷说,这雨是大衍要灭亡的征兆,以往洛阳从没连着下过这么多日的雨,看来是不祥之兆呀。 也亏着这雨,青龙巷的书画店安静了许多,除了店里多出来一个面相白净的小和尚外,一切都没有改变。 斌苦已经在书画店里待了有三四日了,令楚炎凉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和尚看起来体格干巴巴的,可是每顿饭最少都要吃五晚汤面,才能吃个半饱,这可着实把楚炎凉吓了一跳,不由对收留斌苦打心眼里后悔,按照他这么个吃法,不消十天半个月,就要被他吃穷来。 为了此事,楚炎凉曾不止一次想把斌苦交到面前,和他语重心长畅谈一番,可每到这个时候司徒静都会轻轻一个眼神,把楚炎凉肚子里这点小九九给打消,于是楚炎凉也只好泪眼巴巴的瞧着斌苦一天天变胖,最好他能胖成球才好,楚炎凉在心里狠狠诅咒道。 虽然洛阳每日都要下着蒙蒙细雨,可是楚炎凉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洛阳城的禁军统领,每日都要经过正阳门前往宫城报道,然后参加每日的早朝。这段时间是楚炎凉觉得最无聊的时间,不禁要忍受言官们的磨磨唧唧,还要看着户部的官员,为了几块银子争得头破血流,每当这个时候,楚炎凉都会打起个大大的哈切,好在他所站的位置并没有在最前列,所以看见他这般作态的人并不多,就算有官员看见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心中不禁臆想,久闻楚大人府邸有两位绝世美人,看来楚大人一定是日夜操劳,也难怪他这般劳累,一边自己想着,一边感叹一声年轻就是好呀。 早朝散了,楚炎凉也不能离开皇宫,而是要前往宫中禁军统领所居住的府邸,好好将今日的巡逻任务交代完毕,才算得了半刻清闲。 交代完巡逻任务后,楚炎凉看着依旧没有离去的禁军们一阵无语,不由问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巡逻呀!” 楚大人发话,禁军那敢不从,可是由邓伍长领头,冲着楚炎凉挤眉弄眼,问道:“大人说过些日子会在红鹤楼摆下筵席,不知是真是假,兄弟们可都盼着呢。” 楚炎凉这时才恍然大悟,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离开正阳门的时候,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心中不禁一阵肉痛。这几日养活斌苦都够呛,还要在洛阳最富盛名,也是最贵的红鹤楼摆下一桌筵席,看来这个月的薪俸算是交代出去了。 楚炎凉心中疼痛、滴血,可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见他大手一挥,装出一副大义凌然,“都是小事,不就是红鹤楼吗,三天之后,三天之后兄弟们可都要来捧场。” 禁军们一阵欢呼,喊着大人英明后,兴高采烈地出去巡逻了,徒留下楚炎凉一个人,看着空无一人的统领府黯然神伤。 “都是一群吃货,”楚炎凉一掌重重拍在案桌上,想起如果晚上将这件事情报给静儿,静儿还能保持一颗安稳的心吗,怕是会将自己生吞活剥吧。 楚炎凉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身侧推挤如山的信报,一阵头疼,看来自己接下这份差事,也并非是轻松的。 …… …… 转眼间,太阳西下,楚炎凉终于结束了一天辛劳的工作,他扫了眼已经空无一物的桌面,以及那些已经完成正置于脚边的信报,顿时一股成就感涌上心头,他伸了个懒腰,绝对后腰处一阵酸疼,不禁自言自语指着那些完成的信报说道:“为了你们,我可以把我一天的精力都用光了。” 一边揉着发酸的腰背,楚炎凉迈步走出了统领府,头顶下了一天的小雨出现了片刻的停顿,一道绚丽的彩虹浮现天边,和夕阳相映成趣。 “雨过之后才有彩虹,”楚炎凉笑了笑。 沿着皇宫中的正道,朝着正阳门走去,楚炎凉边走边在思索,既然袁灿已经死去,那么闫阔海现在又在哪里,自己夺去了他的位置,他现在应该很愤怒才对吧。 “大人,这么早就回去了吗?”行至正阳门时,守备的禁军问道。 楚炎凉在心里白了他一眼,真想问他从哪里看出来时间早了,太阳都下山了,难道还早吗。 “早些回去好呀,你们就辛苦一下了,”楚炎凉露出一个笑脸,那禁军顿时也是一喜,身子也下意识挺得笔直,“不辛苦,一切都是为了大衍。” “都是为了大衍,”楚炎凉小声说道,最终走出了宫城。 …… …… 带着满身的疲惫,楚炎凉回到了青龙巷的书画店中。 一进门就可以看见斌苦和尚在吃着晚饭,而他面前还摆着四个空碗,楚炎凉顿时满脸黑线。将身上沉重的统领制服脱了下来挂在衣帽架上,司徒静早就准备好了被温水浸湿的毛巾,递到他的手上。 楚炎凉接过毛巾,对着司徒静笑笑,不禁问道:“已经到吃饭的点了么?” “还没有呢,”司徒静笑着说道,“是斌苦说他饿了,我就让他先吃了。” 看着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的斌苦,楚炎凉哼了一声,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坏笑着对司徒静说道:“上次我不是受伤了吗,承蒙禁军兄弟们照顾,所以我想请他们吃顿饭,你看……” 司徒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身向厨房走去,“说吧,要多少。” “你说,在红鹤楼摆上一桌筵席,需要多少钱呀,”楚炎凉小心翼翼问道。 “还红鹤楼,”司徒静揪着楚炎凉的耳朵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这里也没有多少钱了,你说你在哪里请客不好,非要夸下海口去红鹤楼,你是不知道,红鹤楼光是一桌最普通的席面,也至少要二十五两银子,这可足够洛阳的普通百姓三年的开销。” “啊,这么贵呀,”楚炎凉目瞪口呆,他真的没有想到,在红鹤楼摆一桌宴席竟然需要花这么多钱,足足二十五两银子,这让他上哪里去弄。 第276章 :名牌的另类用处 二十五两银子是什么概念?银子摆在眼前,怎么花才是王道。首先,它可以供洛阳一户普通人家吃吃喝喝一年半,自然也可以在红鹤楼一夜画完,可是楚炎凉身上,连让自己一夜畅快淋漓的钱都没有。 “难道一点都没有了吗?”楚炎凉眼巴巴地瞅着司徒静,望眼欲穿。 “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有也不能给你,更何况我根本没有,”司徒静摇摇手,背过身去,“我从倾城山出来的时候,身上就没带多少钱,而且来到洛阳后,吃喝穿用也过了大半年了,早就没有剩下多少,就算有剩下,估计几天之后都要到斌苦的肚子里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是关于钱的事吗?”斌苦转头问道。 楚炎凉脑筋一转,或许斌苦身上会带着红莲寺的贵重物品,只要能典当出去,二十五两根本不在话下。 一念及此,楚炎凉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转弯,他笑眯眯地凑到斌苦身边,脸上堆满笑脸,“斌苦小和尚,你出门前除了那几个红颜师姐给你的铜钱,是否还带了些贵重物品呀。” “比如说呢,”斌苦说道。 “比如佛经,修炼典籍,镀金佛像之类的,”楚炎凉双手用力搓着,似乎这样搓就能搓出金子来一样。 “没有,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斌苦十分干脆,双手展开,两袖清风。 “吃你的面去,浪费时间,”楚炎凉狠狠说道,目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兰若语。 “若语,你……”楚炎凉话还没说完,兰若语干脆背过身去,不愿看见他。 “好呀,你们原来都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们了,”楚炎凉指着屋里的三个人破口大骂。 “你还还意思说,”兰若语白了他一眼,“自己夸下的海口,哭着也要把他补上,不然让那些禁军士兵们知道,他们的楚大人,身上根本连一毛钱都没有,岂不是要笑死人,更要把倾城山的脸面都丢了。” 楚炎凉听罢,重重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手中一动,零落雪握在手中,洁白的剑身散发出银白色的光亮,将整间书画店映照在雪白之中,就连斌苦,也目不转睛地看向零落雪,目光如织。 “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把你给卖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呀!”楚炎凉抚摸着零落雪的剑身,零落雪似有所感,一阵剧烈的颤抖,只是在楚炎凉手中出现了一会儿,便重新收敛如楚炎凉体内,任凭他如何召唤,都不再响应。 “连你也抛弃我,”楚炎凉伸手擦了擦眼眶,却没有挤出一滴泪来。 “咦,这是什么?”零落雪收回体内,楚炎凉在自己身上摸着,看看还能摸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在他的手摸到腰间的时候,一块坚硬的东西打在他的手心,楚炎凉抽出来一看,那是一块名牌,名牌古朴而厚重,正面书写着一个“万”字。 万三千,楚炎凉的眼睛亮了起来,整个人手舞足蹈。 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自己去年在戈壁上,帮助万三千拯救了他的德拉米亚圣城,万三千以追月弓以及这块名牌作为回报,自己这半年在大陆各处奔波,竟然把这快名牌忘在脑后了,要不是今日缺钱,还真不会想起这块名牌的作用。 万三千身为大陆的首富,想来财富一定是无法计数的,可能这洛阳城中就有他万家的分店,这块名牌也终于可以排上用场了。 “炎凉哥哥,那是什么?”司徒静看到楚炎凉突然从位置上跳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手舞足蹈,疯癫一般。 “你看这是什么,”楚炎凉将名牌放在司徒静眼前,司徒静啊了一声,惊讶道:“这快莫不是万先生的名牌,炎凉哥哥你身上怎么会有,我记得万先生不是只给了你追月弓吗?” “山人自有妙计,这下钱的事情不用担心了,那万三千自诩大陆首富,富可敌国,现在正是他报答我的时候了。”楚炎凉得意洋洋。 一旁的兰若语看了直摇头,暗叹自己跟着这货来洛阳,究竟是对是错。 别管是对是错,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时间是会飞速流逝的。 …… …… 第二天一大早,难得不用早朝,所以楚炎凉早早就起了床,向着周围同样早起的青龙巷街坊们大厅关于万家的下落,竟然发现洛阳城里,果然有一家叫做“万永商铺”的地方,是属于传说中的万家产业。 打听好方向,楚炎凉便在青龙巷口,吃了碗新鲜的豆羹后,直奔万永商铺而去。 万永商铺楚炎凉也略有耳闻,以前在倾城山时也读到过关于万永商铺的业绩,万永商铺属于万三千名下的一处地产,早年其在大陆上闯荡时,正是靠着万永商铺的成立,替他赚到了第一桶金,其后万永商铺越做越大哦,最后逐渐成为了全大陆最负盛名的商铺,无论是在繁华洛阳,亦或是大汉宣府、大夏凉州、南晋颍川、西魏明州、以及燮国的流云城,都拥有万永商铺的分店,可谓是真正做到了汇通天下的程度。 这样的万永商铺,这样的底蕴,自然令在万永商铺工作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傲人一等的渴望,就连一个普通的商铺门房,在看着那些进商铺存钱的达官贵人时,都是仰着头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楚炎凉穿着一身普通衣袍,来到位于洛阳的万永商铺门前,并且直言要见他们掌柜的是,那门房脸上的神色满是傲然。可正打算要将这等徒浪子打发走时,楚炎凉掏出了那块名牌,在门房眼前亮了亮。 那门房不以为意,只是随意瞧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令他移不开目光,说话都有些哆嗦了,“这,这是老祖宗的名牌,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些你不用管,名牌在我手中,自然是万三千给我的,”楚炎凉哼了一声。 门房见他一口说出万三千的名讳,态度急忙好转,忙引着楚炎凉走入万永商铺中,“贵客,您这边请。” “恩,”楚炎凉淡淡应道,一抖衣袍,满是傲然。 第277章 :二十五两 因为时间还很早的缘故,万永商铺里面并没有多少人。楚炎凉匍一走入里面,最外侧的一个宽阔的露天大厅,大厅四周是可供来往商铺的客人饮用早茶的地方,可见十分帖体贴,穿过大厅再往里面走,才是办理一应业务的地方。 万永商铺之所以能在大陆上风行,除了他的信誉等素质都极其出色外,就是因为他们那位传奇的老板万三千了。 万三千早年在大陆上闯荡,来到洛阳,见周围能兑换银票的铺子并不多,而那些硬通的铜钱或者银子,无论是放在兜里还是提在手上,都给人造成诸多不便,于是万三千突发奇想,能否以洛阳为基点,建立一个大型的通用商铺。 当时的商铺,要想做大做强几乎是不可能的。首先,你很难有如此保证你自己的信誉,毕竟别人是把真金白银交到你手中,你要如何保证一定不会丢失,或者携款私逃;其次,便是官家,无论是在前朝亦或是大衍,市农工商,商行永远是屈居末席的,就连农民都可以鼻孔朝天地打量那些腰缠万贯的富贾,这样一来,官府自然也就不要愿意于商人合作,可是这种种一切,都由当年初出茅庐的万三千所打破,将商人的地位提升到了大陆的最高点。 当年的万三千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他变卖了全部家产准备放手一搏。他找到了当时洛阳的城守军统领,邀请他在红鹤楼一聚,那晚聚会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洛阳多了一家新的商铺,一家叫“万永”的商铺。 洛阳多了一家商铺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可是令百姓们纷纷侧目的是,在万永商铺的开张大典前,竟然有城守军为其镇守,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一位宫里有旨意,宫廷的编制部队,一率只允许服务于皇家,这私人服务可还是头一回。 因为有军队保护,那些人们疑虑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发生,于是洛阳的人们愿意把自己手里的银子,兑换成一张张的银票,而万永商铺也因此,一举成名。之后的故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万永商铺不仅仅在洛阳开店,更是诸国暴乱纷纷脱离大衍的统治后,在各国的都城都有开设分店,而大衍的历代皇帝也无力阻止,因为那时候的万永商铺,其信誉甚至好过皇家。 …… …… 恭敬的门房脸上堆满了笑容,引着楚炎凉来到柜台前面,门房见了前方有一位穿着儒雅的中年男人,不由恭敬说道:“蔺先生,这位是楚先生,楚先生手中有老祖宗的名牌,所以……” “老祖宗的名牌,”那叫做蔺先生的中年男人先是一惊,上下打量了一下门房身后的楚炎凉,对着门房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后,对着楚炎凉说道:“这位先生,可否看一看名牌。” 楚炎凉将名牌递到蔺先生手中,蔺先生用手摩挲了一番,又仔细看了看,过了许久才缓缓点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对着楚炎凉说道:“确实是老祖宗的名牌无误,楚先生随我来。”蔺先生退到一边,对着楚炎凉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路跟随着蔺先生,越过柜台,向着商铺的更后面走去,楚炎凉发现这商铺后面竟然别有洞天,俨然是一间间别具特色的房间,这每一间屋子,其间的木板都十分厚重,显然隔音效果其佳,看来这里定然是一些商谈重要事务的地方。 蔺先生走到尽头的一间屋子中,道了声请字,楚炎凉步入屋内,发觉屋内多淡雅,装饰十分简单,可是又颇有特点,这屋子中每一个物件,都是大陆上罕见的珍宝。 就说这桌椅,便是一整块檀木雕刻而成,怕是不下万金。 蔺先生小心将房门紧逼,引着楚炎凉双方就坐,两人这才有功夫说上几句话。 “这位楚先生,能否冒昧的问一句,我家老祖宗还好吗,”蔺先生脸上满是惊喜的红润,开心问道。 “挺好的,能吃吃能喝喝,”楚炎凉点头道。 “那就好,”蔺先生长舒了一口气,见楚炎凉不解,连忙解释道:“楚先生恐怕有所不知,自从老祖宗在年轻时创立这万永商铺后,便一直在大陆各处奔波,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过问,如今时过境迁,怕是已经有三十余年了,底下有些人都说老祖宗已经不在人世,这些胡话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听多人,心里也会活络起来。” “不瞒楚先生,在下也是老祖宗创业时的第一批能手,老祖宗当时创业时,我才只有十五六岁,那时老祖宗缺个门房,便任命我来担任,如今过去三十余年,我也从那时的小小门房,成为了现在这万永商铺的账房先生,其间经历了太多东西,希望楚先生理解则个。” “理解,我十分理解,”楚炎凉轻声说道。 “老祖宗临走时曾有吩咐过,如果在任何万家的商铺,持有老祖宗名牌的人出现,只要是和钱有关的要求,都需要竭诚实现,”蔺先生瞧着楚炎凉手里的名牌满是羡慕,可是却并不嫉妒,因为他知道,想要得到这块名牌的条件是极其苛刻的,当初万三千曾经刻过三块这样的名牌,可是三十多年过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名牌出现。 “其实,我找到这里也是为了钱的事情,”楚炎凉嘿嘿一笑。 蔺先生同样也是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请问楚先生需要多少?” 楚炎凉嘿嘿的伸出了一个手掌,蔺先生瞧了一眼,“好,就是五万金。” “啊,”楚炎凉大惊道,急忙摇头,“不,不是的。” 蔺先生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即释然,道:“楚先生嫌少是吧,那就是十五万金了,再多的话楚先生就需要多等些时日了,我马上命人跨国调动些金子来。” “不是这样的,我只要二十五两银子。”楚炎凉心中咋舌,万永商铺果然是财大气粗,自己只是伸了个手掌,便是五万金双手奉上。 “什么?”蔺先生揉了揉耳朵,似乎不敢相信,“您说您要多少?” “二十五两,”楚炎凉依旧伸着手掌,吐了吐舌头,“难道您看不出来吗,这是二十五呀!” 第278章 :有趣的人 “二十五两,”楚炎凉依旧伸着手掌,吐了吐舌头,“难道您看不出来吗,这是二十五呀!” 蔺先生打量了楚炎凉一会,确定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楚炎凉见了心中一慌,这笑是怎么回事,对方能一口气拿出五万金,怕也不会赊了自己的二十五两吧。 “有趣,楚先生,你也真是太有趣了,你手中持有老祖宗的名牌,一大早赶过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区区二十五两吗?”蔺先生长叹一声说道。 “对呀,不然呢,”楚炎凉说道,蔺先生顿时为之语塞,于是他语重心长道,“楚先生想来不是很明白这名牌的价值,想来也不明白他代表着什么。” “他代表什么?”楚炎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名牌,疑惑问道。 蔺先生笑了笑,“只要楚先生一声命令,便是楚先生要这间万永商铺,蔺某也不敢有丝毫意见。” 楚炎凉听了心中顿时一惊,想不到手中的们名牌具有如此大的作用,而自己此前帮助万三千完成赌斗,看来他也是十分欣赏自己,才会将这块名牌交到自己手中。 楚炎凉的目光游移不定,蔺先生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坐在原地,入定一般。 “我决定了,”过了良久,楚炎凉肯定说道:“我还是打算只要二十五两。” “楚先生确定了,这名牌可只能用一次,用完这一次,这块名牌楚先生就要归还给老祖宗了。” “蔺先生,楚某不过一介武夫,根本不知道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就算你将万永商铺交给我,我也不会经营,古代圣贤有句话说得好‘弱水三千,只饮一瓢’,做人需要知道限度才行,”楚炎凉说着站起身来,对着蔺先生沉声道,“您只需要将二十五两银子给我,这名牌你收回去便是。” “哈哈哈,”蔺先生长笑起身,对着楚炎凉恭敬一揖,“天下乱世,人人都只看见眼前利益,权势、金钱甚至比身边的亲人更加重要,楚先生深明大义,蔺某实在是佩服。” 楚炎凉笑笑,伸手将名牌交到蔺先生手中,蔺先生摆摆手,没有接过,“这名牌依旧是留在楚先生身边,我想老祖宗一定也是这般想的,至于楚先生需要的那二十五两,便由蔺某私人给予,楚先生可以把这当做向蔺某借的,日后归还。” “多谢先生,”楚炎凉拱手喜道。 “楚先生不仅是山门门生,却并没有仗着身份随意欺压,反而能有此等气魄,蔺某惭愧,”蔺先生还礼道。 “你认识我?”楚炎凉惊讶。 蔺先生嘴角一翘,微微道:“楚先生鼎鼎大名,莫说是蔺某,就是全洛阳,都知道楚先生的光辉事迹。” “不敢不敢,”楚炎凉说道。 “楚先生不必谦虚,先生作为大修行者,以后自然也会需要用的到银子的地方,但凡以后先生有需求,万永商铺永远为先生敞开大门,”蔺先生恭敬道。 “多谢,”楚炎凉推开房门,“这可是先生你自己说的,以后我要是再来问你借钱,可不许不给呀!” “就怕先生不来,”蔺先生微笑道。 …… …… 荒芜戈壁,德拉米亚。 精致而处处透满尊贵的大殿中,万三千伏在几案上,享受着侍女们将一粒粒娇嫩欲滴的葡萄喂到他的嘴中。 “报,”守卫的门外的侍卫队长高声喊道。 “进来,”万三千对着侍女们摆摆手,示意侍卫进来。 “这是从洛阳最新传来的报道,”侍卫队长手中将一张金箔恭顺交到万三千手中后,又取出另一张包装精致的书信,“这封信,是万永商铺的账房掌柜蔺先生传回来的。” “恩,”万三千轻轻点头后,没有理会那张金箔,而是自顾自地拆开那张书信,仔细阅读其中的内容。 当万三千将书信中的内容读完之后,笑容已经布满了嘴角。 “有趣,实在是有趣,我当初将名牌交给他,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万三千哈哈大笑,一边的侍卫队长一脸疑惑。 “那人亮出我送于他的名牌,入我万永商铺,进来只是为了二十五两银子,实在是可笑,有趣,”万三千大笑道。 侍卫队长心中已经,他当然知道万三千的名牌代表着什么,是什么人持着名牌,竟然仅仅是为了二十五两银子,这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一定是傻子。 万三千挥挥手,示意侍卫队长下去,当侍卫队长离开后,万三千用手仔细摸索着信纸,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伏案而起,早就有侍女取来纸笔,小心服侍万三千书写起来。 当万三千书写完,一边的侍女取来一直完全由黄金铸成的信封,小心将那墨迹未干的信装了进去。 “一千里加急,我要洛阳在三天内收到这封信,”万三千沉声说道。 侍女恭敬道了个万福,转身而去。 几点烛火点缀的大殿中,此时只剩下了万三千一人,他回忆起信纸上的内容,口中长叹,“楚炎凉,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呀!” …… …… 从万永商铺离开后,楚炎凉立马联系了宫中的禁军兄弟们,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直奔红鹤楼而去。 叫上一桌上好的筵席,楚炎凉和继位伍长坐在一起,其余人则坐在一起,宾主尽欢,好不快活。 “大家敬楚大人一杯,”邓伍长面色微红,显然有些不胜酒力,可是身处红鹤楼中,这可是他头一遭,相信在座的禁军兄弟们也是头一遭,虽然已经昏昏沉沉了,可还是要多喝一杯,这才算尽兴。 所有在座的禁军兄弟同时举杯,齐声喝道:“敬楚大人。” “言重,客气,”楚炎凉倒满满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脸不红心不跳,可着实让酒量不好的家伙一阵羡慕。 “大人好酒量,”邓伍长一边笑着,一边又倒满了一杯。 “你喝多了,还是别喝了,”楚炎凉笑了笑,劝说道。 “不行,下官可是第一次来这红鹤楼中喝酒,听闻红鹤楼向来只有达官贵人有闲钱消费,今次来了,不喝个酩酊大醉,谁都不许走。” 邓伍长的话得到在座的禁军兄弟一致附和,纷纷举杯,楚炎凉无奈,也只好陪着他们。 “是那些糙汉子,在红鹤楼中大喊大叫,把红鹤楼当成什么地方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从隔壁一桌传来,顿时令喝醉的禁军们骂骂咧咧起来,可当他们看见说话之人时,酒顿时醒了一半。 只见距离楚炎凉不远处的那桌酒席一侧,坐着四五人,都是年轻人,其中说话那人一身白衣,羽扇纶巾,煞是醒目,只是唯一不足的是,那年轻人眉眼颀长,配合他说话的尖利声音,想来定是皇城中某位高官的子弟。 “那人是谁?”楚炎凉指着那面向阴翳的年轻人说道。 “大人,这人我们可惹不起,那年轻公子是当朝尚书之子,在洛阳名声累累,而且为人恨绝,对于得罪他的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第279章 :暗夜杀机 “大人,这人我们可惹不起,那年轻公子是当朝尚书之子,在洛阳名声累累,而且为人恨绝,对于得罪他的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邓伍长压低嗓音掩嘴说道,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又接着道:“大人虽然身为禁军统领,可是这朝廷中的政治斗争,大人还是少惹为妙。” “这个我自然知道,”楚炎凉只扫了一眼那一桌后,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只要他不来惹我,我也懒得牵扯些事端出来,你叫兄弟小声一些,我不可以招惹他,希望他也不要惹我。” “是是是,”邓伍长连连点头,同时瞪了周围的禁军兄弟们一眼,那些还想起哄的禁军们顿时偃旗息鼓,埋头喝着闷酒。 “算是有些眼力见,”白袍尚书公子一展羽扇,啪的一声很是清亮。 场中闹了这么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压抑,禁军们也没有了初始的兴致,这桌饭吃了一个时辰,最后终于是不欢而散。 当楚炎凉他们离去时,楚炎凉刻意瞥了一眼那尚书公子,心中冷哼一声,发现那桌正是酒酣之时,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了。 从红鹤楼中出来后,楚炎凉吩咐禁军兄弟们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按时回皇宫报道,可不能因为喝酒误了大事。 邓伍长点点头,脸颊依旧是红润异常,看来确实醉的不轻,其余几名禁军兄弟比他也好不到那里,楚炎凉叹息一声,吩咐那些没有喝醉的兄弟们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去后,这才有心情踏上了回青龙巷的小街。 夜晚的洛阳,竟然比早晨还要热闹许多,一家家酒肆和青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从这些东红酒绿中穿行而过,楚炎凉无言。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到了青龙巷的入口,楚炎凉抬眼向里面忘了一眼,书画店的灯光依然亮着,显然,里面有人在等着自己,这种有人等待的感觉,很好。 楚炎凉迈步向前走去,一道无形的墙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楚炎凉并没有傻乎乎地往上撞,而是在距离无形的空气墙的刹那间,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躲躲藏藏的有什么意思?”楚炎凉没有回头,却是对着身后说道。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楚炎凉的身后,那人从黑暗中走来却没有脚步声,踏着虚空而来,正是此前距离洛阳城足有百里的年轻僧人,想不到他竟然可以在两日的时间内,靠着双足走过百里路程。 楚炎凉回过神去,只是扫了一眼年轻僧人,顿时不悦道:“看你这着装,就知道又是红莲寺来人,话说你们红莲寺是不是很和我过不去呀,之前来了个斌苦,现在又来一个,喂,你法号是什么呀?” 年轻僧人的脸色微微动容,显然并不知道斌苦也来了,只是那抹动容很快收敛,他锐利的目光直视楚炎凉,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令人心寒。 楚炎凉一惊,依稀了解眼前这位年轻僧人的实力,想来最低也是一位大修行者,顿觉棘手,小心问道:“你难道也是来挑战我的?” 年轻僧人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来证明。 年轻僧人伸出手掌,用手心正对准楚炎凉,然后用力一握。 楚炎凉见他既没有近身格杀,也没有取出兵器,而只是站在原地,对着自己单手握拳,一头雾水。正在此时,楚炎凉感觉身边的空间一阵颤抖,心中暗道不妙,大脑没有反应,身体已经自动做出反应,双脚在地上一踏,在年轻僧人握拳的一瞬间,竟然生生横移开一丈。 而在楚炎凉离开原地后,空气突然爆裂开来,绽放出一团火光,楚炎凉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没有躲开,那么必然重伤。 一念及此,楚炎凉的目光狰狞起来,银白色的零落雪握在手中,“你到底是什么人,就算是切磋武艺,也不必下此杀手吧。” “我是谁?”年轻僧人似乎听见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不由咧嘴大笑,双手一抖袖袍,僧衣衣袖上两条精致的金边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楚炎凉见了那两道金条也是一惊,开口道:“你是大罗金仙,而且已经修成了两道金边。” “你还是有些见识的,”年轻僧人说道,将袖袍收拢起来。 “其实我很好奇,你不由分说堵住我的去路,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这显然并非是红莲寺所遵守的规矩吧。”楚炎凉实在想不明白,面前的这位年轻僧人难道真的是红莲寺弟子,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几乎与红莲寺相悖甚远,要不是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象征大罗金仙的僧衣,自己绝对以为这不过是大陆上一名强大的大修行者而已。 “其实我也不想杀你,可惜你和红颜师妹走得太近了,所以我不得不给你一个警告,”年轻僧人说道。 “所以你不远万里从大夏来到洛阳,就是为了给我一个教训,”楚炎凉满脸黑线,绝对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既然会有这种人,艰辛万难来到洛阳,竟然只是单纯给自己一个教训,而且从之前僧人出的那一招来判断,这个教训可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年轻僧人笑了笑,“对着夜光看了看自己如玉的右手,“我不知道红颜师妹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可是红颜是红莲寺的弟子,但凡是红莲寺的弟子,就应该彻底将凡尘的烦恼斩断,我绝对不希望红颜师妹因为你的出现,而损害了她的道心,你明白吗?” “我怎么听出了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楚炎凉打趣道。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后,沉声说道:“之前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法号吗,我的法号是般若,是红莲寺的二道大罗金仙。” 般若和尚的话音刚落,一阵阵金光自他的身周亮起,将般若和尚衬托地如同真正的大罗金仙。 第280章 :小剑 红莲寺的大罗金仙,是一种对于修行不动明王心经修行者的称呼,不动明王心经是红莲寺的绝学,只有几个绝对的天之骄子才能够修炼,譬如斌苦、譬如眼前的般若和尚。 大罗金仙共分为六道,由绣于僧衣袖口的金边来认得。传闻之中,每将不动明王心经提升一层,便有资格在袖口绣上一道金边,而般若袖口赫然有两道,显然已经修至第二层的境界,至于红莲寺的住持枯融大师究竟修到了第几层,则是一个谜题。 据传,不动明王心经每向上修炼一层,都能将修行者的实力提升数倍,般若和尚身兼两层心经,在年轻一辈中已属翘楚,而他更是掌握了一门隔空凝物的秘术,更是不好对付。 此时,般若和尚的身周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亮,将青龙巷照耀地如同白昼,可是楚炎凉惊恐发现,明明这里出现这么强烈的动静,可是周围的人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好像完全看不见这番异象。 般若和尚自然知道楚炎凉在想些什么,不屑道:“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等你回来吗,我早已经在周围布下禁制,无论这里发生多久激烈的战斗,在外人眼里,这里也不过和平常一样。” 楚炎凉凝视着金身塑成的般若和尚,心中很是没底。红莲寺的修行者是他最喜欢遇上的对手,这些修行者们不仅修为高深,更是和注重秘术的密宗不同,红莲寺重视肉身的磨练,不动明王心经更是一门彻头彻尾的锻体法门,修行过的修行者,肉身如山岳般坚硬,想要用寻常的技艺根本无法防御,而楚炎凉肉身坚固的优势,将被彻底削平。 “难道真的要动手吗,”楚炎凉还想着继续拖延,“或许我们不如换个时间切磋,我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油嘴滑舌,师妹怎么会牵挂你这样的人物,”般若和尚冷哼道,一个夹杂着金光的手掌已然拍出,随后又是一掌,一掌接着一掌,连绵不绝。 “你玩真的,”楚炎凉能清晰感到般若和尚的杀意,心中无名火起,零落雪上的银色光芒剧烈的颤动,化作纷纷扬扬的雪花,迎着那无数个金色的手掌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烟雾缭绕,般若和尚单手一扬,烟雾顿时灰飞,而在烟雾消失之时,正是楚炎凉出击的刹那。 纷纷扬扬的雪花重新汇集在楚炎凉手中,凝聚回零落雪,楚炎凉一剑刺出,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三尺,般若和尚避无可避。 “噔,”金属的刺耳声音刮擦着楚炎凉的耳膜,零落雪在接触到般若和尚表面的时候,剑身竟然被无情地弹开,这一剑甚至连般若和尚的僧衣都没有割破。 正在楚炎凉愣神时,般若和尚口中低喝一声,滚滚雷音自口中而出,轰击在楚炎凉的胸口,楚炎凉几乎是完完全全承受了这一击,顿时身子向后飞退。 退开十余步的楚炎凉站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看向般若和尚。 “咦,”般若和尚轻咦一声,旋即微笑道:“看来你的肉身也磨练过,不然我这一身至少要让你吐出一口血。” “你竟然会雷音,”楚炎凉骇然。 “托老师的福,这雷音我也是在一个月才堪堪掌握,运用起来还不是很纯熟,不过用来低喝震慑还是足够的,”般若和尚笑道。 红莲寺有两大不传之秘,一为无尽业火,却不知为何被唐煌习得;其二,就是雷音。雷音虽说是一门秘术,可是已然比秘术要高明太久,这世上能修的雷音的修行者,不会超过一手之术。相传红莲寺开派宗师,正是凭借这一声雷音成名,雷音在大陆上经久不散,足足环绕了三个月之久,之后要不是山主的杀戮,或许习得雷音的修行者会更多。 而自己眼前的般若和尚,正是那其中的一人。 “我其实有一个问题,从见你一开始就想问,知道你会雷音后,我就更像知道了,”楚炎凉没有将害怕展现在脸上,而是说道。 “哦,但说无妨。” “你和荒原唐煌,究竟谁更强?”楚炎凉郑重问道。 “唐煌么,”般若和尚笑道,“一个月前我俩恐怕难分伯仲,可是现在,”般若和尚的话语间透漏出强大的自信,“他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 听了般若和尚的回答,楚炎凉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般若和尚不解。 “其实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曾经也是像你这般自信,”楚炎凉说道。 “那人是谁?”般若和尚好奇问道。 “那人叫剑痴,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可惜他最终败在我的手中,”楚炎凉狠狠捏着零落雪的剑柄。 “狂妄,”般若和尚怒道,金刚发怒,破坏力剧增。 “轰,”楚炎凉巧妙躲开般若和尚飞来的一脚,身子在他的周围左右腾挪。 “你难道只会躲吗?”般若和尚气道,却并不着急,对于他来说,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 “聚,”般若和尚双手合十,楚炎凉冲到半空中的身形煞是一顿,因为他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现在,两人之间不过五尺,只要楚炎凉伸直零落雪都可以轻易触碰到般若和尚的距离,可以说是危险到极点。 “这下你跑不掉了吧,”般若和尚狠狠笑道,双手高高举起,自上而下狠狠砸下。 “嘿,”楚炎凉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慌乱,相反,他的笑容更盛了,“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不好,”这是般若和尚心中的念头,可是招式已出,想要收力难上加难。 金光在圈子中照耀,可在金光之中,一抹别样的光彩溢散而出,竟然隐隐有改过金光的意思。 那是一柄小剑,一柄十分短小的剑,剑身上满是光彩,可是这光彩映在般若和尚眼中,确实杀机四伏。 “去,”楚炎凉大吼一声,小剑似有所感,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第281章 :罗天 变故几乎是在瞬间发展开来,楚炎凉眉心那柄挟带着山主气息的光彩小剑,便已经距离般若和尚不过咫尺距离。 般若和尚虽然幻化金身,可他自然也感知到了小剑的恐怖,如果近距离硬接下来,手上一定不清。 般若和尚的瞳孔睁大,紧盯着那柄小剑,仿佛时间在他的眼中变得万分缓慢,低喝从口中喷薄而出,雷音震慑在夺人性命的小剑之上,却无法令它产生些许偏移,小剑依然无可阻挡。 怎么可能,般若和尚心中满是惊骇,他可没有想到,在楚炎凉的眉心竟然也隐藏着一柄小剑,而且这柄剑的威能甚至比零落雪还要强大许多。 在生死时刻,般若和尚作为大罗金仙的强大心里素质开始显现出来,之间他手中金色手掌挥舞而出,配合着雷音,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可是这些并不能阻挡小剑的突进速度,相反,楚炎凉也几乎是全力以赴,小剑一直是他的杀手锏,就算是司徒静也不知道的杀手锏。这把小剑曾经帮他伤了荒原第一人唐煌,今日依然能够祝他击败般若和尚。 可是很快,楚炎凉发现这一切都错了。 “不,你不可能击败我的的,更不可能杀死我,”小剑上的杀气让般若和尚战意昂扬,他的眼瞳中充斥着可怖的血丝,不动明王金身的光彩更加夺目动人,淡淡的气流在他的身周汇聚起来,庞大的元气自四面八方飞速涌来。 “能逼我使出这一招,你也确实值得我敬佩,”般若和尚狰狞笑道,双手一挥,双目竟然在楚炎凉眼前闭了起来,最后,他的嘴唇喃喃一声,“秘术,罗天。” 在楚炎凉的眼中,闭上眼睛的般若和尚好似和之前不同了,明明近在眼前,楚炎凉竟然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存在,就仿佛他凭空消失一般。不过楚炎凉知道,不是般若和尚消失,而是他真正与天地融为一体,在这一刻,他即为天,他即是地。 “呼,”彩色小剑刮擦着劲风直扑般若和尚面门,也不见般若和尚如何动作,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侧身一躲,那原本的必杀一击便被如此轻易躲开。 楚炎凉似乎并不甘心,心念一动,一击不中的小剑回转过头,对着般若和尚的后脑虎视眈眈。 “砰,”这一次小剑依然没有命中目标,般若和尚又一次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这一击,小剑这一次终于不受楚炎凉控制,狠狠撞击在楚炎凉的脚前,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柄小剑剑身之上篆刻着山主的印记,就算是自己,也只能勉强驾驭几次,便无法控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时,小剑也一直作为楚炎凉的杀招而存在。 楚炎凉收回小剑,面色凝重,失去了小剑,自己几乎不是般若和尚的对手,一想到这里,楚炎凉摸了摸心口。 那里是魔种的位置,他相信,只要依靠魔种,自己将击败任何对手,当初剑痴也是这样败在他的手中。 而魔种似乎也听见了他的召唤,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楚炎凉狠狠捏着心脏,不让自己刻意去依赖魔种,如果每一次到生死关头都要依靠魔种来度过难关,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怎么了,已经决定屈服了么?”见楚炎凉捏着心口,面露痛苦之色,般若和尚得意道。 “你这秘术确实强悍,竟然可以与天地合为一体,从而令你的感知能力提高数倍,”楚炎凉看着般若和尚。 “不错,”般若和尚笑道,依然是紧逼双眼,“你觉得你还有胜算吗?” “如果是原来,我一定会马上放弃,”楚炎凉自嘲笑道,“可是,经历了许多,才越会明白就算是属于弱势的一方,只要还有一战的勇气,那么就绝对不能放弃。” 般若和尚听罢轻声叹息,“我现在或许知道,红颜师妹欣赏你的理由了,对于像你这样的男子,确实值得令人信服,可惜……” “你不用在话语中怜悯我,战斗还没有结束,结局也尤为可知,难道你的老师没有教导你,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永远不可能有人能立于不败之地。”楚炎凉说完,身子猛然弹起,零落雪在手中光芒大放,一张巨大的剑网出现在般若和尚眼前。 般若和尚的嘴角一翘,冷笑一声,如玉的右手只是向前微微一伸,无形的空气将自己与楚炎凉阻隔,而那张剑网自然无法寸进。 “这,这怎么可能,”楚炎凉惊讶道,“你不仅感知力提升了数倍,修为竟然也在短时间呢大增。” “去,”般若和尚的右手向前一推,一股巨力自无形的墙壁上传来,楚炎凉被这一推直接撞击在街道上,拖出一条十余丈的拖痕。 “我的罗天确实不仅能加持我的感知能力,同时我的修为也会提升数倍,现在的你,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般若和尚看着略显狼狈的楚炎凉,口中缓缓说着,却是让人无法质疑的真相。 “是吗?”楚炎凉从地上站了起来,淡淡的黑气在黑夜中不是十分明显,他的脸上挂着鬼魅,透漏出不一样的自信。 “哦,想不到你竟然还可以站起来,有些意思,”般若和尚并没有因为楚炎凉能站起来而失望,相反,他很兴奋,他停留在二道大罗金仙已经很久了,以往接触的对手让他连不动明王真身都不需要显露,就足够战胜,可是现在,般若和尚的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那是属于修行者的战斗火苗。 “我不仅可以站起来,同样还可以杀了你,”楚炎凉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几乎在他的话音未落的瞬间,他的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空气一阵波动,竟然无法承受他此时的速度。 “好快,”般若和尚微微惊讶,向后推开半步,而这时,楚炎凉的拳头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罗天,”般若和尚大喝道,身子细微颤抖,堪堪躲开楚炎凉的这一拳,那一拳击打在空出,却依然足以让普通武者鼓膜爆裂,足见这一拳有多么刚猛。 般若和尚自然也听见了空气的爆裂,脸色微微一变,眼前的对手似乎变了一个性格,除了放弃零落雪外,竟然开始使用刚烈霸道的近身格斗。 “砰,”楚炎凉又是一脚笔直甩出,那一脚似一杆标枪,踢得笔直,空气又是一连串的音爆,炸出一阵灰尘。 “没用的,不管你的近身格斗多么迅猛,可是你连我的身子都碰不到吗,”般若和尚看着不眠不休进攻的楚炎凉说道。 “那可不一定哦,”楚炎凉微微一笑,般若和尚心中却是一惊,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炎凉一惊突破他的防御,秘术罗天在如今迅猛的攻势下,似乎也有些不够用。于是,楚炎凉的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般若和尚的小腹上,将他击飞出去,直到撞击在青龙巷的墙壁上才勉强停止。 般若和尚捂着小腹,嘴里似乎有一抹艳红,眼中满是愤恨。 而楚炎凉呢,还保持着一拳挥出的动作,笑着说道:“这一拳,是还给你的。” 第282章 :惨胜 内心之海中,楚炎凉在空气中上下沉浮。在他的眼前,是由无数剑骨组成的牢笼,在那里,原本洁白无暇的剑骨,已经沾染上了些许漆黑的魔气,在空无一物的意识海中,显得十分刺眼。 “你对我做了什么?”楚炎凉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他愤怒于魔种竟然背信弃义,完全抛弃了此前在荒原定下的承诺,竟然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私自剥夺身体控制的权利,而楚炎凉愤怒背后所隐藏的,却是深深的恐惧,自己竟然完全无法阻止魔种剥夺,仅仅是一瞬间的心神失守,控制权瞬间颠倒,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囚禁在心底深处的人呀,楚炎凉心里这般想着。 他单膝跪在半空之中,瞧着剑骨上的魔气变得更加深沉,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思索些什么,只是从他的神态,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他的心中一定很不好受。 是,魔种确实救过他许多次,也曾经让他品尝到不属于他的力量,譬如现在,如果没有魔种的帮助,自己连般若和尚的衣角也摸不到吧。 不,不能这样放任,楚炎凉在心中想道,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一下接着一下,杂糅着恐惧和不甘,以及一些不屈的味道,他重新站了起来,他放声高喊。 如果这般屈服,他和历史上那些被魔种侵灭心智的修行者又有什么区别,哪怕魔种为他带来过无穷的荣耀,此时,他也不能再继续依靠它。 你以为你可以彻底控制我吗,楚炎凉呢喃着,不远处的剑骨嗡嗡作响,似乎感应到了楚炎凉的召唤,纷纷嗡鸣起来,而那些附着在剑骨之上的漆黑魔气,竟然开始隐隐消退。 魔种,给我滚回来。 …… …… 浑身布满隐匿黑气的楚炎凉,得意地看了看被一拳击退的般若和尚,笑着说道:“这一拳,是还给你的。” 般若和尚擦拭着嘴角,将那轻微的擦伤从嘴角抹去,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竟然只能对般若和尚造成轻伤,看来红莲寺的不动明王真经,不愧为大陆第一炼体绝学。 “可惜我的大罗金仙还没有修到三道以上,不然,你根本伤不了我,”般若和尚狠狠说道,可是同时也不禁疑惑。此前自己占据绝对的上风,可对方的实力竟然能够在瞬间暴涨,难道这才是楚炎凉的真正实力吗,如果楚炎凉能一直保持之前的修为,那么剑痴败在他的手中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明白你是在隐藏修为还是为了什么,我也开始正式承认你的实力,至少凭借你刚才的表现,你值得获得红颜的关注,可惜这还远远不够,”般若和尚笑了笑,单手竖在胸前,轻声说道,几乎在瞬间,他衣袖边缘的两道金光绽放出独特的光芒,这光芒甚至能够盖过他身上的大罗金仙。 “秘术:罗汉金身,”般若和尚话音刚落,自般若和尚的身后竟然伸出了四只巨大的手臂,那四只手臂无比巨大微微向前伸直着,将般若和尚牢牢包裹起来。 “小心了,”般若和尚说道,已然冲出,空气产生一连串的爆裂之声,街道上的石砖以及两边的石壁竟然也被生生撕裂、抛飞。 “来得好,”楚炎凉兴奋大叫,不退反进,竟然迎着般若和尚而上,他的眼瞳中布满血丝以及昂扬的战意,极浓烈的杀气自楚炎凉的身周弥散出来,血腥味之浓重,就连般若和尚都要微微皱眉。 “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两人的身体在空中重重砸在一起,然后,便是一阵轰然巨响,整条青龙巷的入口被完全炸裂,没有一块完整的石砖还能整齐铺设在地上,强烈的气流撞击在般若和尚布下的结界上,才不至于造成更大范围的破坏。 “嗷,”距离青龙巷不远处的朱雀大街,朱雀的鸣叫响彻起来,只是没有人能够听见,除了一个人。 “恩,”张永年的目光从面前的书本上移开,抬起头看向朱雀大街的方向,眉头颦了起来。他缓缓站了起来,依着门栏,轻轻说道:“朱雀又鸣叫了,看来洛阳真的热闹起来了呢。” “自从楚炎凉来到洛阳之后,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朱雀已经三个月没有鸣叫了,那么这一次,让朱雀鸣叫的又是哪个家伙呢?” …… …… 目光回到青龙巷,这里已经不能被称为一条巷子了,因为这里已经满是狼藉,除了场中央的两个人,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完好无缺的东西了。 破碎的砖块,满是蛛网般裂痕的墙壁组成了所有的一切,淡淡的由砖块粉碎形成的烟雾将两人的身影笼罩起来,让人看不出谁胜谁负。 没过多久,烟雾散去,终于露出中央的两个人。 般若和尚身上的金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道道细密的伤口,般若和尚后退半步,那些细密的伤口霎时裂开,鲜血猛烈地汹涌出来,将般若和尚浸成一个血人,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伤势,几乎将他粉碎。 般若和尚后退半步,栽倒在地,可是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坐在破碎的大地上,看着对面的那个对手,不禁微笑。 般若和尚有信心,在大罗金身的加持下,自己姑且受到如此重伤,对方岂不是要直接暴毙。 “咳咳,”一声声咳嗽从烟雾从穿透出来,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那个身影每走一步,都会有许多的液体留下来,滴溅在地上,把地面打湿。 烟雾散去,露出楚炎凉的面容,只见他手捂着腹部,那里几乎被拦腰截断,只有半边身子还靠着骨头和皮肉连着,不然他早就已经被截成两半。 “这样你都死不了吗?”般若和尚不知是惊讶还是震惊说道。 “想要我死,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楚炎凉一边说着,口中一边吐出混杂着内脏的血沫。 “现在胜负分出来了吗,你坐着,而我还站着,是我胜了,”楚炎凉嘴角一翘,笑着说道。 听了楚炎凉的话,般若和尚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对,确实是你胜了,我会把斌苦师弟带回去的。” “多谢,”楚炎凉说着,终于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看着眼前倒下的少年,般若和尚苦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红颜师妹为何如此在意你了,唉!” 那一声叹息中包含许多东西,一些般若和尚不愿意说出来的难言之隐。 第283章 :真相 难道你就这么倒下了吗?在楚炎凉倒下,意识模糊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炎凉自然知道,那是魔种的声音,原本沉寂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愤恨。 意识之海中,看着那个近在眼前,在自己眼前随意晃荡的漆黑身影,楚炎凉就觉得一阵火大,要不是自己累的连动一动手指的念头都没有,他绝对会立马扑上去,给魔种一个大耳刮子。 “之前在荒原的时候,你明明已经答应过我了,没有我的允许,你是不会占据我的身体的,”楚炎凉愤怒道,而魔种似乎无动于衷,与此相反,他似乎乐在其中,嘲弄的看向眼前的楚炎凉,越来越凝成实体的身影浑身上下满是嘲笑。 “决斗能赢不就行了吗,我以为你会明白的,”魔种慢步来到楚炎凉身前,弯下腰来,一只手托起楚炎凉的下巴,安静地看着他,楚炎凉这时才发现,那个漆黑影子的样貌已经和自己越来越像,只不过距离清晰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如此下去,魔种必然将成为新的自己,难道这才是魔种隐藏的真相吗?楚炎凉不敢相信。 “无论是剑痴,亦或是这个叫般若的和尚,你以为凭借你现在的实力能够击败吗,不要忘记是谁给了你力量,也不要忘记是谁给了你荣誉,不要再继续自怨自艾了,你只要将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帮你一一解决的,不是吗?”魔种的嘴角邪魅一翘,令楚炎凉心中震惊。 “不,不可能,”楚炎凉不可置信地摇头道:“我绝对不会坐视这种事情的发生。” 楚炎凉挣扎着站起来,双手快速地结印,天边的无尽剑骨似乎听见了召唤,纷纷聚集在他的身前,形成一面坚不可摧的围墙。 “去,”楚炎凉对着魔种一指,可是那些剑骨并没有听从他的指令,像第一次围困魔种一样围拢上去。 “去呀,你们在做什么呢?”楚炎凉不甘心地大声吼叫,可是原本如同手臂的剑骨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剑骨是零落雪所化,难道连零落雪也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来驱使它了吗? “呵呵,”魔种轻笑,双手一挥,楚炎凉身前的剑骨顿时自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路来,魔种打量着不甘的楚炎凉,轻声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对我来说,你不过只是一个躯壳罢了,一个承载我力量的躯壳,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连一条狗都不如,更不用说成为大修行者了。” “你胡说,我才是你的主人,”楚炎凉目光直视魔种,“别忘了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这个我怎么敢忘记呢,”魔种嗤笑一声,将头置在楚炎凉的耳边,轻声道:“南晋遗族,或者应该这么说,我们伟大的世子大人。” “你说什么?”楚炎凉地瞳孔剧烈地放大,魔种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砸在心头,将他全部的防备狠狠击穿。 “难道你都忘记了吗,”魔种说道,“那个漆黑的地宫、那个被封印的老人、以及那截伫立在地面书写着‘楚氏绝户之地’的石碑。” “楚氏,楚炎凉;楚氏,楚炎凉,不可能,不会这么巧合的,我从小就在倾城山出生,在倾城山长大,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南晋遗族,更别提是什么世子了,”楚炎凉艰难地摇晃着脑袋,即便心中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那份埋藏在历史中的旧事,似乎一点点开始浮出水面。 “你说你在倾城山中长大,那么你的父母究竟是谁,使他们抛弃了你,还是他们早就已经死了,死在南晋的颍川城中。看清现实吧,这些都是命运已经决定的,没有人可以逃避,难道你忘记了那个梦么,就在你离开倾城山,随着凌无双前往西魏的路程上,所做的那个噩梦。” “噩梦,”楚炎凉拼命回想,记忆的碎片一点点在脑海中拼凑完整。 颍川城,五官流血的人,腥臭的血水从天而降,将他彻底打湿,以及那个金甲的人,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 楚炎凉跪了下去,嗓子不可遏制地啜泣,像是一只被掐住喉咙的小猫,想哭又哭不出来,直到这个时候,他不是什么山主门人,不是大修行者,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见了楚炎凉的这副模样,魔种轻蔑地笑了,他拍了拍楚炎凉的肩膀,“现在你明白了吧,如果你不是和南晋楚氏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么这些异象从何而来呢,我也就不会出现在你身上了。” 楚炎凉抬起头,眼神空洞,“可是姓楚的人许多呀,为什么翩翩是我。” “倾城山上的人不愿意告诉你,我来告诉你,”魔种说道,“越青玄灭南晋时,皇城的大门封锁,连一只耗子都逃不出去,唯一活下来的人被剑圣易水寒所救,那个孩子就是你,如果你以后还能够遇见易水寒的话,亲口去问他就行了。” “剑圣,易水寒,”楚炎凉浑身颤抖。 …… …… 青龙巷的巷口,结界已经被消除,般若和尚瘫软在地上,看着满目疮痍,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大战一场了。有的只是酣畅淋漓,至于第二天洛阳的守军会作何处理,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俗世的规矩已经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了。 看着对面那个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楚炎凉,般若和尚笑了笑,谁能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被他击败了,即便两人从伤势上来看,是对方更深一些,可是最后一刻还能站着的人,确实是眼前这个倒下的少年。 “那究竟是一股怎么的力量,竟然能够支撑着你继续战斗,难道倾城山真的依然那么神奇吗,看来有机会,一定要去亲自去一趟倾城山,看看那里究竟是个怎样神奇的地方,”般若和尚自嘲一笑。 如果自己不是亲口认输的话,对方一定还会继续坚持的吧,真是个白痴。 般若和尚艰难起身,身上的伤口看上去十分细碎,可是都是些皮外伤罢了,没有什么大碍。 般若和尚来到楚炎凉身边,促然发觉对方差点被拦腰斩断的身体竟然在飞速地愈合,骨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般若和尚吃了一惊,这般惊人的恢复速度,唯有修成了五道以上的红莲寺大罗金仙才能拥有这般恢复速度。 看来对方确实是个妖孽。 “此前我还担心你可能已经死去,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担心了,毕竟你如果死了,我可是很烦恼的,”般若和尚说着,将楚炎凉的身体抗在肩上,向着青龙巷的深处走去。 “应该是往这边走吧,”般若和尚嘴里念叨着,此时,晨光已经熹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第284章 :后续 青龙巷的街坊邻居们一大早起来,便能看见巷子口被团团包围了起来,一位位身穿城守军制服的士兵们,正整齐地拦截在巷子口,神情肃杀地紧盯着一个个走过去的洛阳百姓,眼中充满了不信任感,仿佛身后的一堆狼藉,正是眼前的某位“无辜”之人所为。 “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大衍的百姓自古便有看热闹的天性,更何况是身为帝都的洛阳居民,不到短短一个时辰,青龙巷子口发生的时候,已经以奔马都无法契机的速度在周边的酒肆、饭馆等地方传出,那些在这些地方以说书为生的先生们不禁掩嘴窃喜,仿佛又有一件新的趣闻,可以为他们编造出来的故事,加上新的噱头了。 “听说那地方已经连一块完整的转头都没有了,满是狼藉,”早就有好事者三五一群聚在一起,一边享用着早饭,一变开始大放厥词。 “我知道,我知道,看来唯有修行者,才能造成如此的破坏力,”一个颇有远见的人说道。 “怎么可能?”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人质疑道,“如果昨夜真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我们这些居住在附近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听闻,不会是你瞎掰的吧。” “就是,就是,”质疑声一起,顿时引来一阵附和,令先前出声之人脸上一阵臊红,不由怒拍桌子,“修行者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如果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知晓了,那还算什么仙人。” “切,”那人的反驳声很快便被淹没,成为当日早晨的笑柄。 有人说是因为修行者闹的,自然有人说是朝廷要翻修青龙巷,更有甚者认为,这或许和前不久的城守军统领袁灿被杀一案有关。 现在的袁家住宅逐渐冷清,除了外出的下人外,从旁路过的人很少见人来往,不禁感叹人走茶凉。遥相此前,袁灿身为城守军统领,掌握洛阳城城防,几乎是所有人巴结的对象,可如今袁灿刚死没几天,就已经落得这个下场,令人不甚唏嘘。 但是感叹归感叹,众人在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袁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他上任的十几年来,洛阳城的入城费足足翻了一倍,他还美其名曰一切为了朝廷,一切为了大衍,竟然堂而皇之地涨价,引来民怨沸腾,现如今他死了,众人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下了。 青龙巷口的破坏对于这些洛阳的居民来说,不过是他们无聊生命中的一点插曲,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随之淡去,可当这件事传到朝廷里,无异于引爆了一颗没有任何挣扎的火药桶。 …… …… “昨夜青龙巷口究竟发生了什么?”宫城的天启殿中,司徒云秦愤怒地望着阶下的一干大臣们。望着那些只会将头埋在地上的大臣们,司徒云秦心中的怨气就不打一处来,如今袁灿的事情悬而未决,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难道洛阳城,这个大衍的皇都,真的成为了摆设吗,谁都可以在洛阳城中撒野吗? 大臣们将头深深埋在地上,自然明白陛下现在需要什么。自太祖皇帝依靠修行者建立大衍以来,太祖皇帝便深知修行者的利害,就是一柄双刃剑。尤其是倾城山的修行者,自己还活着时,倾城山或许会忌惮自己与山主的关系,不敢做出什么事情。可如果自己死后,那些倾城山亦或天下的修行者会如何呢,凡尘的军队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过是草芥一般,洛阳岂不是随时都会有覆灭的危机。 自那日起,太祖皇帝亲自下令,凡是修行者去到大衍任意一座城市,都要前往点检司登基姓名、修为、师从,但凡有任何一条查不属实,可当场格杀,自此之后,修行者便形成了稳定的秩序,也没有修行者敢在城中乱来。 司徒云秦气呼呼说完,见将无一人答话,不由怒火更甚,袖袍一挥,指着队列中的一名男子骂道:“王友德,你身为点检司司首,这件事本就是和你脱不了干系,你有什么看法?” 那队伍中换做王友德的男子从队列中走出,本来就是三伏天气,身上又穿着厚厚的官服,加上天子的圣怒,王友德的后襟已经完全浸湿。 “回陛下,臣不知。” “好一个臣不知,”司徒云秦呵斥道,吓得王友德一个哆嗦,连忙辜负在地,头都不敢抬起头。 “自太祖皇帝设立点检司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修行者在洛阳城中胡作非为,看来你头上这顶帽子是不想要了。” “陛下,这又不是臣的错呀,修行者本就是无法管辖、超然物外的存在,臣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粒泥团,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说到这里,王友德的视线飘移不定,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大胆地说,朕不会怪你的,”司徒云秦摆摆手。 “是,”王友德躬身道,“此前大陆上的修行者还是很安分的,入我洛阳城,都会优先来点检司录入,可自从年前以来,那些来洛阳的修行者越发自大,越发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王友德一边说着,一边抽空瞧了眼陛下的脸色,却发现陛下的脸色已经比煤炭还要漆黑,自知失言,连忙跪下,请求陛下原谅。 “年前,”司徒云秦仔细咀嚼着这个字眼,在心底冷哼,不就是自己登基的这一年么,看来这个天下,还有许多人不服我。 “现在这件事处理地如何了?”司徒云秦问道。 “启禀陛下,”兵部尚书曹垆埴站了出来,“下官一早就命令城守军将案发地牢牢封锁起来,就等着将那无法无天的修行者揪出来,以儆效尤。”自从袁灿死后,城守军便由他先行暂理。 “恩,很好,看来还是有明事理的人嘛,”司徒云秦赞许点头,同时又白了王友德一眼,吓得后者又扑通一声跪下。 “为今之计是快些处理青龙巷的事情,命令工部加紧把那处被损毁的地方修好,不要拖太久了,至于城守军的统领,”司徒云秦思考片刻后,说道:“让闫阔海回来吧,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也不能便宜他了。” “陛下圣明,”群臣拜伏。 第285章 :突如其来的暗招 袁灿府邸。 因为袁灿死在宫城中的原因,袁家人从宫中领取他的遗体之后,于当日就离开了洛阳,家中的仆人,除了一些最后收拾的人之外,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过往的洛阳百姓和在朝为官的官员们,在经过袁府门外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扼腕叹息。一朝城守军统领,最后竟然落得个这么个下场,在感叹陛下心狠之余,不禁柔软的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一丝兔死狗烹的悲戚感,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在感叹袁灿,还是自己未知的前途命运呢? 袁府深处,落叶落得满地,也没有人顾得上去收拾,唯一还留下来的原袁府仆人,都在仔细寻找着一些遗留下来的遗物,但凡要是捡到一件,就足够他们过上大半辈子了。 仆人们的脚步匆匆地一闪而过,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袁府的最深处,一座萧瑟的柴房中,一个魁梧的漆黑身影正栖息此间,一双眼睛仔细注视着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那双眼睛满是锐利的锋芒,令人不敢与之对视,只是那双眼睛的深处隐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闫统领真是太会躲了,让在下一通好找,”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双眼的主人从窗棂处收回,转而注视着身后的男人。 闫阔海的目光阴晴不定,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叫张永年的钦天监监正了,自己是武人,对方是符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符师只有在与对手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才能成为绝对的杀招,而此时,自己和张永年不过相距五尺,自己只要一动身子就能轻松近身,可是自己明显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隐藏的极为仔细的杀气。 “朝廷中的一位统领就这么死了,难道陛下都没有任何表示吗,”闫阔海摊开手,不满道:“陛下将我的位置交到楚炎凉那个黄毛小子手中,我可以理解是为了笼络倾城山,可是袁灿身死,而且无论你我亦或是陛下,都在怀疑是楚炎凉做的,这种情况下,陛下还是要拉拢楚炎凉,拉拢倾城山吗?” 望着气急的闫阔海,张永年只是笑笑,从一堆薪柴中站了起来,掸了掸雪白的衣衫,沉声说道:“陛下自然有陛下的想法,不是我等可以妄图揣测的,至于你说的那些问题,在陛下面前都不是问题,死了袁灿,自然还有李灿、刘灿,谁都可以担任城守军统领的职务,可要是万一倾城山不和咱们大衍晚了,你觉得那些虎视眈眈的诸侯还能这般安分守己吗?” “你的意思是,难道倾城山还是站在大衍这一边的吗?”闫阔海不可置信地问道。 “只要倾城山没有表态,诸侯国们便认定了是和大衍站在同一边的,这也是为什么陛下登基,汉和西魏只要了几座城池便草草了事的原因。” “几座城市!”闫阔海瞪圆了他虎目一般大小的眼睛,“那可是大衍北边的防线,没有了那几座城池,汉朝的铁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抵达洛阳城,你我都将成为亡国之臣。” “闫统领,你应该明白,陛下是如何上位的吧,”张永年冷眼瞥了闫阔海月一眼,那种眼神和看一个叛国贼一模一样,“当初正是袁灿统领和闫统领你们的关系,陛下才能顺利登基。” “既然如此,陛下不是更加应该器重我们吗?”闫阔海沉声道,可是看着张永年的那双眼睛,他似乎读懂了许多,可是那双眼睛里面唯独没有宽恕。 “难道你是来……”闫阔海后退半步,右手已经收到腰后,那里正有一柄匕首,只要张永年稍微流露出一丝杀意,自己便能一剑封喉,将其击杀,这个距离,闫阔海有足够的自信。 “此番前来,陛下并没有让我来杀你,”张永年轻声笑道,正当闫阔海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之后,张永年又说了一句,“杀你,是我自己的主意。”顿时让他的一颗心重新揪了起来。 “杀我,简直是笑话,”闫阔海冷笑道,“你是符师,我是武者,孰优孰劣你应该知道,在武者面前,而且还是如此近的距离,你是没有机会的。” “哦,是吗?”张永年戏谑一笑,那是**裸的嘲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闫阔海很不喜欢这种笑声,因为每当这种笑声出现的时候,就证明发出笑声的家伙,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符师其实和修行者很像,只是符师是没有本命物的,他们只有本名符,每名符师的本名符就和修行者的本命物一样,其余人是不知道,”张永年说着,一步步走向闫阔海,他每一步的距离都不多不少,将闫阔海的空间逐渐压缩。 “其实世人对于符师的看法多半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多半也没有见识过一个真正的符师出手,不是吗?” “可是我见过欧阳正华出手,如果距离只有五尺,我觉得还是有机会可以放手一搏的,”闫阔海的鬓角淌下一滴冷汗,这是他紧张到一定程度,身体自然而然出现的症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难道害怕死在这里吗? “老师是老师,我是我,我和老师是不同的,”张永年嘴角一翘,看着闫阔海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聒噪,”气氛的均衡在一瞬间被打破,闫阔海实在无法忍受这种令胸口沉闷的压迫感,所以他决定主动出击。 右手在骤然间抽出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光芒在略显漆黑的柴房中一闪而逝,短短五尺的距离,几乎是转瞬即逝。 锋芒、狞笑几乎汇集在一瞬之间,闫阔海仿佛已经能够看见对方脖子被割断,鲜血像喷泉一般汹涌而出,将这处空间洒满。 “噗,”这是利器刺穿**的身影,粘稠的液体滴答在地面上,打湿了一大片。 闫阔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此时,那里正被一根秘术凝结的冰晶刺穿。 “你,你不是符师,”闫阔海挣扎着断断续续说着,口中喷涂出鲜血,右手无力,匕首落地,宽厚的身体颓然倾倒。 “你是秘术师。”这是大衍禁军统领闫阔海,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不错,我确实不是一名真真正正的符师,”张永年看着地上闫阔海的尸体冷冷说道,“但谁说一名符师不能修行秘术呢!” 第286章 :人世间,处处是回忆 洛阳宫城,御书房内。 司徒云秦手中捧着一份今早传递上来的奏折,正在仔细勾对着,神情专注,让人很难和那个靠着弑兄夺位的暴虐形象联系在一起,此时此刻,他和一位正常的皇帝没有什么不同,审理着臣子们传递上来的奏折,并批阅处理。 在他的下首,张永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认真严肃的皇帝,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 兴许是奏折批阅地差不多了,也或许是司徒云秦累了,年逾近乎半百的皇帝终于放下了奏折和毛笔,早就有拱手一旁的内监取过温水浸泡过的毛巾,将其恭顺递到司徒云秦的手中。司徒云秦取过毛巾,擦了擦那张坚毅的脸庞后,仿佛是这时候才看清对面的来人,温和笑道:“都解决了吧。” 司徒云秦并没有说解决什么,可是张永年却已然明晰。 “回陛下,已经解决了,绝对不会露出什么马脚,闫阔海这个名字,将从此在世上消失,”张永年恭敬道。 “好,很好,”司徒云秦只是微微分心,待知道结果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奏折上。 司徒云秦并没有批阅多长时间,他握着奏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太开心了。 那张带着点苍老,又有些戏谑的目光从奏折后照射出来,“他一定没有想到吧,你不仅仅是一名符师,同样也是一名秘术师。” “对,闫阔海确实没有想到,所以臣下很轻松就完成了任务,”张永年嬉笑道,“陛下是没有亲眼看见闫统领死去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两人谈笑风生,似乎谈论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笑料,而闫阔海的尸体恐怕此时,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这次你做的很好,没有让朕失望,”司徒云秦摆摆皇袍,沉声道,“和那些朝廷上的废物不同,他们只懂得提出问题,好似所有的问题都理所应当需要朕去解决才对,如果他们无法为朕分忧,朕养他们做什么,不过都杀了眼不见为净才好。” “陛下可千万不要报此种想法,杀一二人还行,可这官员一旦杀多了,陛下要处理的政务也就更多了,难道不是吗?”张永年拱手道。 “你说的也对,杀光了他们,什么事情岂不是都要朕亲自动手,”司徒云秦哈哈大笑,似乎很是赞许张永年的主意。 “你放心,”司徒云秦突然说道,“钦天监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你也将成为掌握实权的监正。” “多谢陛下,”张永年跪伏在地,磕头赞颂。 “起来吧,”司徒云秦淡淡道,眯缝起眼睛,用带着严肃和威胁的声音说道:“只要你全心全意为朕服务,朕是不会亏待你的,还有,你是秘术师的身份不要走漏出去,那将是你最大的底牌。” “是,”张永年恭敬道,倒退着走出了御书房。 当御书房房门关上的刹那间,张永年嘴角的一抹冷笑一闪而逝,转身向钦天监走去,边走口中还哼着些旁人不懂的曲调,似乎是歌谣,也似乎是呢喃。 张永年即使符师,同样也是秘术师,这个秘密至今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这个秘密连他的老师欧阳正华都未曾知晓,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 ……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入秋的时节了,楚炎凉走在洛阳的街头巷尾,都会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自己,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竟然真的可以在宫城中,担任这个扯淡的禁军统领职位,竟然一干就是两个多月,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自从那日和般若和尚一战之后,般若和尚只是在书画店待了一夜后,就依照约定将斌苦和尚生拉硬拽走了,楚炎凉至今想起斌苦小和尚临走时的嘴脸都觉得好笑,那委屈的模样,就好像般若和尚是自己找来特意将他领走的一样,自己在斌苦小和尚的眼中,恐怕是罪大恶极的吧,楚炎凉如是想到。 自从袁灿死后,楚炎凉还曾经疑惑司徒云秦会找自己麻烦,至少最不济也该派检察院的人来盘问自己一番,可是自己左等右等,等到身上的伤好了,也没人肯来盘问自己一二,反倒是袁灿的府邸,在袁灿死后四五日后,就已经人走府空,尽显悲凉氛围,令闻者唏嘘,看者无奈。 而与之相对的,随着袁灿的死去,闫阔海也随之失去了消息,这对于报酬心切的司徒静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这两个月间,无论楚炎凉在宫里宫外如何打探,都没有了闫阔海的消息,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促然间出现,又促然间消失,令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为了闫阔海的问题,楚炎凉焦头烂额,最后只好下达了最终结论,闫阔海不是离开了大衍,就是已经死了,相比于前者,反而后者的可能性更低,楚炎凉自问一个人的情报还是可以打探出来的,如果一丝消息都无法流露,那么这个人多半是死了。 既然认定闫阔海已死,那么复仇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对着这个目标,楚炎凉可不敢像杀袁灿那般轻易出手。面对司徒云秦这个老狐狸,楚炎凉有足够的理由忌惮,对方的雷霆手腕自己还是知晓一二的,对于自己杀死袁灿,楚炎凉认为司徒云秦一定是知晓的,只是对方越是隐忍,越是隐瞒,楚炎凉心中就越是不安。 对于司徒云秦,自己可不能以偏概全,这是个残忍和懂得隐忍地人,没有绝对的计划,自己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在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楚炎凉依然没有拿出更好的可行方案,所以在一个难得休息的清晨,书画店的两个女孩子终于耐不住寂寞,想要去洛阳城中逛逛,楚炎凉也只好一咬牙,忍痛拿出这两个月的全部薪俸,准备舍命陪君子。 可是令楚炎凉奇怪的是,两个女孩子并没有去什么胭脂水粉扎堆的地方,而是专门挑选一些风景优美的名胜流连,让楚炎凉放心之余,听着她们之间的谈话,又不禁心惊肉跳。 “炎凉哥哥,你还记得吗,就是在这样一棵桃树下,你说过要亲自向皇帝求婚,将我娶回家的,”司徒静天真笑道,站在一棵桃树下,一切都是那般和谐,风景如画。 可是一丝杀气在身边一闪而过,楚炎凉循着杀气望去,兰若语满是哀怨地看着自己,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楚炎凉一定已经被剥光了衣服,被千刀万剐了。 楚炎凉只好苦笑一声,看向司徒静头顶的桃树,桃树艳红,随着入秋时节越来越近,怕是也没有多少妖艳的时间了。 是呀,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第一次离开了倾城山庇佑来到人世间游历,也正是在那棵桃树下,自己许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诺言。 人世间,处处是回忆,但回忆终究如江水,从指缝中流逝,纷纷化作泡影,转头成空罢了。 第287章 :我等你 季节入秋以来,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至少楚炎凉是这么觉得的,不然他根本想不到司徒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那句话。 背脊处令人生寒,那是兰若语的目光,即便没有转身回头,楚炎凉也能够想象地出对方绝美脸庞上的表情,一定是非常的精彩吧,不过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炎凉哥哥,你快过来呀,”只有在和楚炎凉相处的时候,司徒静才会重新露出被紧紧包裹的伪装,露出原本的率真性格,似乎只有在楚炎凉身边的时候,她才依旧是那个大衍的公主殿下。 楚炎凉面带苦色的回头小心翼翼瞧了眼一边的兰若语,见对方并没有说些什么后,才悻悻然走到司徒静的身边,来到那棵依旧艳丽的桃树下。 “炎凉哥哥,你还记得这棵桃树吗?”司徒静倚靠在楚炎凉的身上,柔弱的身子令楚炎凉心头一震,淡淡的馨香缭绕在鼻息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一年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秋天。那个时候,他们不过是两个刚从倾城山走出来,第一次亲眼认真看看这个世界的修行者,那个时候,原本以为未来的一切都会很平坦,可是老天似乎都有意和他们作对,和他们开了一个又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一路,死了许多人,也杀了许多人,司徒静的头发也由乌黑变成了雪白,那种白不带一丝生气。楚炎凉的手指从司徒静的发梢间划过,每当自己看见这抹雪白的时,都会没来由地一阵心痛,他恨自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现在的实力,不然一切都不会发生。 楚炎凉犹自回忆的时候,风起了,仅穿着一件火红单衣的司徒静双臂环绕起来,瑟瑟发抖,“抱紧我,”她轻启微唇,轻声说道,就仿佛和那天一样。 “恩,”楚炎凉安静呢喃一声,如火的双臂将司徒静紧紧抱在怀里,似乎只要自己一松手,那个女孩就会消失在眼前。 风吹落桃花花瓣,洒在两人之间。 “炎凉哥哥,你知道吗,”司徒静说道:“其实我对于权谋这些东西并不看重,可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原来我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于是我来到了洛阳,想要亲眼瞧瞧,直到我看见了许多从未遇见过的人和事,我终于明白我想要什么了?” “恩,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呢?”楚炎凉小声问道。 “或许这种话从我口中说出来很搞笑,但是,”司徒静从楚炎凉的怀中挣扎出来,“我想要大同,想要天下统一,怎么样,是不是很搞笑呀!”司徒静说着,没有等楚炎凉先笑,自己反而先笑了出来,笑到最后,她的眼角甚至带着泪珠。 “我知道了,”楚炎凉拍着胸口认真说道:“你要什么,我会给你的,哪怕是天下统一,依然如此。” 司徒静的目光痴迷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炎凉哥哥竟然不会因为自己幼稚的想法而鄙夷,反而想要帮助自己。 “炎凉哥哥,”烟雾朦胧,打湿了女孩的衣衫。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而我找到你的那一刻,就是天下大同的时刻,”楚炎凉的唇贴在她的耳,轻声呢语。 “对了炎凉哥哥,我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你可不能怪我没有提前说明呀,”短暂的温存过后,司徒静俏皮一笑,直到这时候,女孩子的娇俏性格重新苏醒,不再是之前那个伤春悲秋忧国忧民的公主殿下。 “什么事?”楚炎凉不解。 司徒静吐了吐舌头,指了指楚炎凉身后的兰若语道:“若语姐姐今天就要离开洛阳回衡山派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选今天出来的原因。” “你呀,”楚炎凉叹息一声,转过身去,正好和兰若语的目光相对。 “你们先聊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司徒静说完,嬉笑一声后跑远了。 桃树下,小桥旁,只剩下了两位俊美俏丽的人儿。 “你今天就要走了,不多待几天吗?”楚炎凉尴尬地搓搓手,搓完手后又摸了摸鼻头,似乎每次在尴尬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 兰若语听罢只是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反正你的眼中只有静儿妹妹,根本看不见我,难道不是吗?” “这,这都是误会,”楚炎凉语塞,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禁在心中为自己捉急的情商感到前途堪忧。 “算了,”看着楚炎凉涨红脸的样子,兰若语嘴角一翘,笑着说道。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一看到兰若语的脸色多云转晴,楚炎凉立刻嬉皮笑脸起来,恬不知耻地凑到兰若语的身边,陪她看细水长流。 靠在小桥边,看落花流水,实在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只是场间的气氛十分微妙,既充满着亲密感,又充斥着一股排斥的气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汇聚在同一个空间里,竟然出奇的和谐。 “楚炎凉,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过了许久,还是兰若语率先打破平静。 “啊,我呀,”楚炎凉咋咋呼呼了半天,才确定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既然你走了,我也不打算在洛阳待着了,过几天估计就会把统领的职务辞了吧,反正这个官职也没有什么作用,实话跟你说吧,我进宫当差这么多天,我还从没见过我全部的下属呢,也不知禁军到底有多少人。” “呵呵,”兰若语巧笑嫣然,“当统领当到你这个程度,也是前无古今后无来者了。” “没办法,天生就不是干这个的,”楚炎凉打趣一声。 “那你回了倾城山呢?”兰若语继续问。 “回了倾城山呀,”楚炎凉看向远方,“可能就在山中修炼吧,直到自己真的成为了大修行者。” “可你现在不就是大修行者吗?连剑痴都不是你的对手,”兰若语惊讶道。 楚炎凉心中苦笑,他当然知道他能够击败剑痴都是因为什么,而这次回倾城山,也正是为了拜托山主,一劳永逸解除魔种这个祸患。 可楚炎凉不能把真相说出来,所以他只好说道:“击败个剑痴算什么,不是还有唐煌,和那个南门道天的余魅么,他们都是我未来的对手。” “哦,只有这些吗?”兰若语失望道。 楚炎凉知道兰若语说的是什么,关于选择司徒静还是兰若语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问题大到比魔种还要严重。兰若语是衡山派的首席大弟子,而且是大汉客卿王胜之的唯一徒弟,又是少女天才符师,这样完美的女子是不可能做小的。可是司徒静,那也是大衍真正的皇族公主,也是不可能做小的,楚炎凉是有想过既然你们都喜欢我,不如一起嫁给我的得了,当然,这也只能出现在幻想中。 于是兰若语问了,楚炎凉却沉默不语。 看向沉默的楚炎凉,兰若语也知道答案了,黯然神伤之余,一滴眼泪飞速划过脸颊,没让楚炎凉看见,因为她不想让楚炎凉看见自己的脆弱。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如果你以后想来找我了,来衡山派,我等你,”这是兰若语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等你,只有三个字,却像一座大山,压在楚炎凉的胸口。 望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楚炎凉心中百感交集。 希望我不会辜负你吧,楚炎凉长叹一声,走下小桥,当他走下桥的时候,撇了眼桃树流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许形容的就是此时此刻吧! 第288章 :半路截杀 “他走了,”司徒云秦扫了眼放在御案上的一封单薄书信温声道。 “陛下难道不打算挽留他吗?”张永年抓起那张辞职信,拆开来看了眼后便缄口沉默。 “没必要挽留,朕把他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瞧瞧他的态度,”司徒云秦说道,捻了块细致的糕点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那,陛下瞧出来了吗?”张永年温和问道。 “没有,”司徒云秦的答案让张永年大吃一惊。 吃完了糕点,司徒云秦似乎舒服了些,靠在软和的靠背上,说道:“这两个月来,楚炎凉在宫中任职,可谁都能瞧出来他不过是在敷衍了事,如果没有人要求他办事,他也不会主动去无事找事,中庸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这却是在耗费朕的苦心。” 司徒云秦说着,右手揉着微皱的眉头,脸上充满焦虑。张永年知道这样的表情想要表达什么,于是他一抖衣玦,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要不要臣下去除掉他。” 司徒云秦思考片刻后微微点头,轻声说道:“你带着检察院去一趟,务必不要露出蛛丝马脚,朕不想让天下人知道,朕想要倾城山山主门人的性命,知道吗?” “臣下知道,”张永年得令之后转身离去。 御书房内,司徒云秦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叹息一声,呢喃道:“任何不被朕所用的东西,都将被朕亲手毁灭。” …… …… 既然兰若语去意已决,楚炎凉也不好挽留什么,出了洛阳城门后,楚炎凉便和兰若语分道扬镳,没有什么多余的告别之词,也没有哭红眼的留恋,有的只有细微的洒脱,也不知是两人都是铁石心肠,还是某人在离别的前一夜已经哭够了才肯罢休。 离别的时刻是短暂的,骑在骏马上的兰若语只说了一句话,“我等你。” 同样的一句话,楚炎凉只能艰难点点头后,一扯缰绳,马车便跑远了。 有时候可能就是这样,一句话的咫尺天涯。 司徒静的纤手掀起马车的围帘,目露不忍,看着兰若语的离去的背影,不由问道:“炎凉哥哥,难道就这么让若语姐姐走了。” “不然还能如何,”楚炎凉叹息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前进的轨迹,她有她的,我有我的,我们注定就走不到一起。” “哦,”司徒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挨着楚炎凉坐下,白发随风飘扬煞是好看。 “你快坐回去,要是让有心人看见了,还不得将你抓回去,”楚炎凉有些生气道。 “我不怕的,”司徒静亲昵撒娇,依偎在楚炎凉的身边,“我相信就算有坏人抓我回去,炎凉哥哥也会救我的对不对。” “对,”楚炎凉无可奈何点头。 他抬起头,正是午时。 …… …… 马车一路行至傍晚,因为出来时晚了些的缘故,早已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了,无奈之下,楚炎凉只好将马车停在了官道边,所以这一趟出来车上也带着许多可供食用的干粮,所以应付几日还是可以的。 鲜艳的篝火熊熊燃起,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是走不到倾城山的,索性这段路程并不枯燥,沿途有山有水有美人陪伴,也不失为一种另类的风景。 将几张粗粮饼放在篝火上炙烤,然后再撒上一些孜然、胡椒等调味料,虽然依旧好吃不到哪里去,但比干吃要好多了。 秋天的夜晚满是凉意,道路边的参天大树也纷纷落下枯叶,落在两人脚下,满是悲凉萧瑟之感。 “炎凉哥哥,你说北惊风老师、独孤启他们怎么样了,最近还好吗?”司徒静抱着双腿坐在篝火边,火光映红了她的侧脸,更加显得娇俏可怜。 “这几个月没有什么关于倾城山的大动静,估计他们和以往一样吧,”楚炎凉轻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烧烤插在一根树枝上的面饼。 “听说一个月前,独孤启已经回去了,”司徒静说道。 “恩,回去,回哪去?”楚炎凉不解。 司徒静白了他一眼,不满道:“炎凉哥哥真是健忘,独孤启是燮国的世子,除了回流云城还能到哪去?” “哦,”楚炎凉继续埋头烤饼,“他回去做什么,难道在倾城山待得不开心吗?” “听说是燮公独孤圣病重,所以将留在外地的所有世子都召集回流云城,估计他也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独孤启的下落,因此才把他也召回去的吧。” “独孤启回去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那个地方他是有多么厌恶吗?”楚炎凉紧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不解。 “但他毕竟是世子呀,是燮国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司徒静怅然若失,“无论他此前有多么不得志,在这个时候,他终归是要出现的,万一这皇位落到他头上了呢,那他之前所受的全部苦难都可以迎难而解了。” “确实,”楚炎凉很赞同地点头,“权利可比什么劳什子的武功要好享受多了,只要自己招招手,自然会有许多人出手帮你解决掉所谓的烦恼。” 似乎是听出了楚炎凉话外的意思,司徒静只是低叹一声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埋头看楚炎凉烤饼,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好了,可以吃了,味道应该好不错,”过了片刻,楚炎凉笑了笑,将一只面饼取下来,司徒静忙不迭的接过。 “你小心点,还很烫,”楚炎凉关心问道。 “没事,我可是秘术师,怎么可能怕烫呢,”司徒静信誓旦旦接过面饼,可下一刻就见她将面饼丢在地上,惨呼一声好烫后,连忙用嘴对着险些烧着的十指用力吹气。 “和你说了很烫你偏是不听,现在好了吧,”楚炎凉开怀大笑,弯腰躬身去见饼。他的手在即将接触面饼的时候戛然而止,也正是在他的手掌戛然而止的瞬间,一根羽箭死死钉在面饼上,将面饼刺了个通透,只要楚炎凉的手再向前一寸,估计就和地上的面饼一个下场了。 “什么人?”楚炎凉望向四周,可四周满是漆黑,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他下意识地想要召唤零落雪,可是过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出现,无奈自嘲一声,差点忘了零落雪现在已经不听他使唤了。 追月弓握在手中,另一手向着马车的边缘摸去,那里正挂着一盒箭筒,将司徒静保护在身后,楚炎凉面色凝重。 “炎凉哥哥,对方是什么人呀,”司徒静不解问道,却不是有多么紧张,毕竟除了炎凉哥哥,自己也是一名真正的秘术师呀! 听了司徒静的话,楚炎凉冷笑一声,已经想到了许多东西,于是他说道:“不过是一群朝廷的走狗而已,不足为虑。” 第289章 :小铁箭和大光明 突如其来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楚炎凉带着司徒静进入马车中,而那些利箭也就只能徒劳钉在马车的车厢上,倒是那匹拉车的马被射成了刺猬,连一具全尸也没有留下。 这马车车厢是楚炎凉花光了全部的薪水,命能工巧匠打造的钢铁车厢,寻常利箭根本不可能射穿,等度过难关,只要再找上一匹良驹就可以继续行驶。 当第一轮箭雨射过后,车厢安静了下来,利箭只在车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浅浅的痕迹,还不够挠痒痒,可是没人会觉得意外,毕竟他们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次要伏击的对象,是两名被百姓传为神话的大修行者,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大修行者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一次面对两人,依然让他们面色凝重。 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道黑影乘着夜色的笼罩,迈步将马车包围,空气中唯一能发出光亮的是他们每个人手中的长刀,已经手臂上的精巧机弩。机弩可一次射出三箭,每次装填不过瞬息之间,如果人数一多,就连寻常修行者也只能束手无策。 那些人影的身上都穿着夜行衣,目的自然是为了掩盖身份,可当楚炎凉那句“朝廷走狗”脱口而出的时候,这些人相互看了一眼,显然今日不是对方死去,就是自己全军覆没,这是大衍检察院的做事风格,简单而狠辣。 检察院成立于太祖皇帝登基之后五年,其作用为检察百官与百姓,目的是要将那些暗地里说朝廷坏话的无耻刁民统统伏诛,于是每当检察院查案时,那家被查的大户必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至此之后,检察院也成为洛阳百姓口中的豺狼虎豹,成为了第一号煞星。 其后,大衍历经两百余年一来,检察院也不止于检察百官,而是成为了皇帝的私人杀手组织,皇帝要谁看不见第二天的黎明,那个人就一定看不到太阳了。 十七年前,大衍和大夏的荒漠交界处,正是检察院与剑圣易水寒一战,不过检察院派去的卫士,包括当时的检察院院长司徒云德悉数战死,而易水寒却不知所踪。此一役,是检察院历史上第一次失败,令朝廷欲杀之人活了下来。 之后的十七年,检察院便闲置了下来,也没有什么任务,整日便是吃皇粮,无所事事而已,直到今日,才接到这十七年的第一个任务。 兴奋是所有豺狼虎豹的共同想法,已经十七年未曾杀人,那银光晃晃的长刀也迫不及待吸取血液的味道。 傍晚,夕阳落下地平线,官道周围无人,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 …… 这一对检察院卫士一共有二十人,各各都有巅峰武者的实力,几乎是检察院三分之一的菁英汇聚于此,但他们之间并不是各自为战,而是有一套独特的连击之法,就算杀不死修行者,也可以将其牢牢困住,令修行者叫苦不迭。 他们深知大修行者有多么恐怖,就算是一只军队也很难和他们抗衡,可是他们得知,今夜一战还会有一名强大的秘术师协助他们,这让他们不安的心稍显沉淀,原本不可能成功的任务,现在变成了五五之数。 秋风吹过,荡起阵阵杀意。此时,最近的检察院卫士距离马车不过五步,这是一个触手可及的距离。 异变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钢铁制成的马车车厢竟然破开了一个口,足有一指后的钢板被洞穿,不是从马车外,而是从马车内。 一只铁箭以疾风之姿洞穿了马车车厢,然后洞穿了一位检察院卫士的头颅,迅猛且精准,令其余十九人心脏猛地一颤,纷纷看着那名被洞穿头颅的检察院卫士倒地,临死前那双眼睛依然不敢相信。 “散,”十九名卫士的其中一人呼喊着,原本有些聚拢的卫士们散开,每人之间间隔三人的距离,对方不仅是修行者,在箭术上同样有很深的造诣,举手投足间,连对方的模样也没有见到,己方已死去一人。 “咚,”又是那钢板被射穿的声音,而随之而来,就是另一名卫士的身陨,鲜血染红了地面,可是这些鲜血不是对手的,而全部来自自己人。 之前发出命令的检察院卫队首领狠狠一咬牙,打了个呼哨,还剩余十七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命令,其中十人举起手腕处的机弩,对着车厢猛射,其余七人呈掎角之势飞速向着车厢靠近。 “噗、噗,”又是两箭而出,卫队长不用去看,都知道又是两名手下阵亡,可是与此同时,其余冲锋的五人,已经来到了车厢的正面,双方与目标只有一扇围帘的距离。 “杀,”五人中一人高喝,因银晃晃的长刀向着车厢中的人狠历劈去。 “当,”那是利器碰撞在金属上的声音,那名劈砍的卫士看着眼前的一幕,长大了嘴巴哑然无语,自己的长刀竟然穿过了车厢中的身影,而那道声音也在长刀袭身之后缓慢消散。 “是秘术,”卫士的话音刚落,一团光芒从身影消失的地方促然绽放,如同盛世的莲花一般,光洁灿烂,光明之息在马车中闪耀,而那五名艰难靠近车厢的检察院卫士,几乎在光明绽放的瞬间,捂着眼睛痛苦倒地,从指缝中浸出的丝丝血红可以瞧出,他们的眼睛多半是废了。 “可恶,”卫队长狠狠骂道,这次任务可谓是把检察院的面子给丢尽了,不仅敌人的身影没有瞧见,己方已经损失九人,这对于视荣誉为癫狂的卫队长无颜。 “给我搜,他们一定跑不远,”卫队长下令,回头扫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五人,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对于检察院来说,他们的生涯已经结束了,此时在卫队长的眼中,和死人无异。 “队长,我们还要继续追吗,就算追上了对方可是两名大修行者,而我们仅剩十人,是不是需要院里加派些人手过来,”其中一名卫士显然是被眼前的杀戮震惊,不由问道。 卫队长冷冷看了那名提出质疑的卫士一眼,手臂轻抬,一箭而出,瞬间洞穿那人咽喉,就算那人是武人,可是如此近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 “你……”卫士捂着咽喉不甘倒地,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死在队长的手上。 “任何质疑我命令的人都是这个下场,给我追,”处理完那人,卫队长冷哼一声。 “是,”还剩余的八人齐声喝道,根本不看那人尸体,义无反顾向着密林深处追去。 卫队长瞧了眼场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是气恼,身影一闪,同样向着密林深处追去。 当检察院的卫队离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候,空间一阵扭曲,两个人走了出来,不是楚炎凉和司徒静又是何人。 “静儿,你真是好手段,竟然可以布置层层秘术,恐怕这些检察院卫士换做是我也是够呛,”楚炎凉瞧着一地尸体笑道。 “炎凉哥哥见笑了,这不过是些小手段,对方也仅仅都是些武人,自然无法察觉到我的秘术,”司徒静得意洋洋。 “哦,是吗?”一个沉闷的嗓音从两人身边传来,令两人一惊。 “什么人?”司徒静娇喝道。 密林的阴影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那人只是站在那里,竟然连深谙秘术的司徒静也觉察不出他的存在,只是那人实在是熟悉,不光是她,楚炎凉也同样认识。 “张永年,竟然是你,”司徒静不解道,看着来人,正是那日欧阳正华与闻瀚海交战于玉皇山时,出现的中年人。 “张永年,想不到幕后的黑手竟然是你,你何时成了皇帝的走狗?”楚炎凉狠狠骂道。 “嘿嘿,”张永年只是干笑,那笑声令人胆寒,“走狗不走狗的也太难听了,效忠于谁是我自己的意愿。” “真是瞎了欧阳老先生的眼,竟然收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司徒静沉静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话语间满是厌恶。 “是,我是给他老人家丢脸了,”张永年恬不知耻继续说道,“可是只要我将你们两人杀了,我的地位将远远超过他,复兴钦天监的任务,他完成不了,我来替他完成。” 第293章 :修魔 “你说什么?”剑痴的面色大变,不敢相信萧谨言说的话。 此前他认为就算能够重新修炼,想要修回以前的修为都不知道要多少年,他等不起,也没有时间等,或许等他恢复了以往的修为,指不定那些大陆上唐煌、楚炎凉之流要高到何种程度。 因此,在三个月前,当萧谨言拿着造化丹来到自己眼前,并劝说自己服下跟着他回去后,剑痴毅然决然拒绝了。 可是这次,萧谨言竟然说还可以恢复一甲子修为,剑痴一滩死水的内心开始剧烈波动,他深知一甲子修为意味什么,那将让他瞬间超越这个大陆上绝大多数的修行者,包括唐煌以及曾经击败过他的楚炎凉。 此时此刻,剑痴的手颤抖起来,仿佛萧谨言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谨言也不多说,只是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两个瓷瓶,瓷瓶一黑一白,两个瓷瓶并无什么稀奇,关键是其内所装的丹药,才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 “这一瓶装的是造化丹,可以瞬间修复你受损的心脉,”萧谨言指了指那瓶白色的瓷瓶,“这瓶是大还丹,可以直接增进你一甲子修为,这两瓶皆是不可多得的丹药,宗主命我交到你手中,”萧谨言说道。 剑痴踉跄向前几步,目光注视着那两个在他眼中的绝世丹药,口中嘟囔着:“宗门将这些奇妙丹药给我,难道就不需要收取些什么,好算作利息吗?” “不需要,这都是宗主的意思,与他人无关,”萧谨言感叹一声,似乎觉得宗主对眼前这小子太好了,不仅没有追究其过往所犯得罪过,还让他专门到万道窟修炼,萧谨言很清晰察觉出,现在剑痴的肉身已经比三个月前强悍太多,怕是和那荒原唐煌也只差了一丝,如今再以造化丹、大还丹辅之,怕是密宗未来定会诞生一位超绝的修行者。 剑痴颤抖地想要接过两个瓷瓶,可萧谨言突然一缩手,那即将到手的丹药瞬间不翼而飞,仿佛咫尺天涯。 “萧谨言,你做什么?”剑痴怒极,紧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瞳中满是厌恶。 “我说我突然不想给你了,你信么?”萧谨言似笑非笑打趣道,说着,他握着的两个瓷瓶垂在手中,只要他向下一抛,那两个给予剑痴希望的丹药就会彻底被毁去,而剑痴就只能继续呆在万道窟中,直到下一次机会。 “你敢,萧谨言,这可是宗主的命令,你有什么权利抗命,”剑痴盯着那双垂下的手,充满了不敢,要是换做自己受伤之前,一定不会容许对方如此嚣张,即便自己受伤也依旧不是萧谨言的对手,可总有放手一搏的资本,而不是像现在,只能可怜巴巴寻求对方的好心和施舍。 “我有什么权利,”萧谨言冷哼一声,“你有又什么权利服下这枚丹药,这枚造化丹给你也就是了,我并不心疼,可是这枚大还丹能够增加一甲子的修为,无论是宗主还是我服下,都比你来到强多了,我不知道宗主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如果你真想要的话,亲手来夺呀。” “这可是你说的,”剑痴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冲而出,竟然光凭借肉身力量就将泥地踏得飞溅而起,泥土四散崩溃,曾经的剑痴绝对没有这般强的实力。 “恩?”萧谨言惊疑一声,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剑痴会突然暴起,可剑痴归根结底,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废了,仅靠肉身强度现在顶多是武者的水平,想要在萧谨言手中抢夺药瓶,难如登天。 可剑痴偏偏不信邪,他偏要登一回天,挑战眼前这个第一次面对的对手。 “嗖,”萧谨言的身躯飘然而起,躲过剑痴的一扑,剑痴根本连他的衣角也摸不到,更别提抢夺药瓶了。 “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你们都来欺负我,”剑痴一边无用地努力着,一边扯着嗓子嘶吼骂道:“难道我就这么讨人厌吗,谁都可以踩我两脚,对,我是技不如人,可是我也努力过了,为什么就没有看得见呢。” “现在才知道悔改吗?”萧谨言说道:“曾经的你是多么骄傲而自大,难道你忘了吗,根本不把同门当做亲人朋友,反而处处利用他们,你敢说陈夜南不是你唆使他登上倾城山挑战楚炎凉的,还有你做的那些其他祸事,我密宗同门不是让你用来无法无天的。” “他们算什么,”剑痴魔怔疯癫,“他们只不过是密宗养的一条狗,我让他们去死他们当然得去。”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萧谨言沉声说道,摇头叹息,看着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成眼前这副鬼样子。 “对,我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剑痴突然停了下来,站定住脚步,他红着眼眶,眼眶中满是血丝,“我不过也是密宗的一条走狗,我和万道窟中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已经违背了密宗的教义,你给了我希望,又打算亲手将希望破灭,与其如此被你羞辱,我不如索性成魔,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剑痴说着,身躯一阵扭动,虽然他修为被破,可雪山气海依然沉湎于他的体内,如今他耗尽平身不惜以性命做赌注,让雪山气海再次焕发生机。 “你敢,”萧谨言焦急,一把飞过,紧紧握住剑痴的手臂,可是淡淡黑气已经弥散,萧谨言只能放开手,不然连他自己都有可能被感染。 成魔,这是密宗藏书阁中记载的一种禁忌秘术,施术者需要自断经脉,废去全身修为,所以几乎没有秘术师会去尝试成魔秘术。 可是对于剑痴来说,他本就是个废人,驱动成魔秘术显然是再好不过了。 “呵呵,你看到了吧,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剑痴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万道窟的山谷之中,经久不散。 “又一个自甘堕落的小子,枉我还对他青眼有加,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一场空罢了,”万道窟中,剑老怪感受到了峡谷入口的气息,叹息一声后闭眼沉默。 第292章 :三月如三年 距离张永年成为大衍国师不出一个星期,密宗迎来了一位神秘的人物。 密宗宗主大殿之上,宗主直视着眼前的这位浑身笼罩在黑色锦袍下的人,这人是个男人,宗主一眼就能瞧出来,如果这些眼力见都没有,他也不配成为密宗的宗主了。 宗主身旁,大汉国师萧谨言立于左手边边,闭目养神。副宗主慕容观星立于右手边,打着呵欠。在大殿上的两侧,所有密宗长老悉数到位,足有三十余位。 大殿上的气氛肃杀,数十股气息融汇在一起,换做寻常修行者已然窒息,可是大殿中央的男人不仅没有任何不适感,甚至嘴角带笑,十分不屑。 “那张永年确定心甘情愿同我们合作吗?”过了许久,宗主才不确定问道。 “确定,”神秘男子微笑说道。 “我让我如何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如若你所言有半分虚假,所付出的就是密宗的百年基业,”宗主目光如织,似乎想要透过漆黑的斗篷,看穿神秘男人的心思。 “他的秘术是我教的,我也算是他的半个老师,他但不会欺骗我,”神秘男子说道。 “难道你不知道欧阳正华死后,他又是如何吗?”宗主冷笑连连,“这等欺师灭祖的人,恕我密宗很难相信。” 男子听罢,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向前垮了一大步,四周三十余名长老齐齐向前一步,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立刻将眼前此人杀死。 宗主摆摆手,示意无事。 “敢问宗主,何谓欺师灭祖?”神秘男子不卑不亢。 “悖离师德即为欺师灭祖,”宗主回答道。 “既然唯有悖离师德即为欺师灭祖,那么张永年何错之有,他很好的完成了欧阳正华的遗愿,现在张永年已经成为了大衍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钦天监过几日也会恢复昔日的荣耀,皇帝已经下旨,将会在全国寻找比皇级天盘更加玄妙的占星盘,可以这么说,现在的钦天监,比欧阳正华在世时更加庞大和雄伟一百倍,不是吗?” “你说的确实不错,可是谁可以肯定他能够成为一手遮天的人物,要我密宗和他合作,他还需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我知道的,”神秘男子笑着,伸手取出一粒药丸道:“这是佛门的大还丹,一粒可抵得上一甲子的修为,我想凭这个应该能够说明我们的诚意吧。” 大还丹,佛门至宝,就算是红莲寺也屈指可数,现在就有这么一粒摆在所有人的眼前,要说不觊觎都是假的,可是宗主都没有发话,没有任何人敢将情绪流露出来。 大殿之上,萧谨言漫步走下,来到神秘男子的身边,伸手捻起那粒大还丹后,透着光线看了眼,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后,转过身去,冲着宗主道:“是真的。” 萧谨言不仅是国师身份才被密宗宗主厚待,他对于丹石的造诣也是为人津津乐道的,所以他说这大还丹是真的,就一定是真扥,没有人可以质疑。 手下大还丹,宗主的脸色好了许多,能少修炼一甲子,对于像他这样寻求天道的秘术师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礼物。 “你们的诚意我确实看见了,如你所见,当你们需要帮助时,我们也会派出属于我们的力量,”宗主爽朗大笑。 “如此就好,”神秘男子转身而去。 “还不知先生姓名,可否通报姓名,以后也好认识,”宗主问道。 神秘男子的脚步蓦然顿住,“姓名乃外物,不足道也,”话毕,扬长而去。 宗主手中不停把玩那粒大还丹,没过多久,他却将丹药交到萧谨言手中,“谨言,给剑痴拿去,在拿上那颗造化丹,说我已经原谅他了,”宗主的脸上满是苦涩,那毕竟是他最出色的弟子。 “是,”萧谨言接过被众多长老眼红的大还丹,走下殿去。 …… …… 万道窟,众多山崖峭壁映入眼前,一个个洞窟都散发出强大的魄力,而如果你细心去发现,却能发现在数百个洞窟间,有一个人影在飞速地攀爬在洞窟的藤蔓上,一个接着一个,未曾停歇。 自从于剑老怪千钧一发之际击杀王肃以来,剑痴便过上了这样的日子,每日就只是需要将每个洞窟的食物份额,依靠这些垂掉于洞窟下的藤蔓,一个个送进去。 当然,他不可能每一次运气都那么好,总有一些大能已经修炼炼到走火入魔,要不是剑老怪的帮忙,他或许早就已经死了。可即便如此,仍然是险象环生,过去的三个多月以来,以往的俊朗英秀的剑痴蓬头盖面,长发及腰,就连胡子也大把大把地长出来,根本没时间去整理,因为每天送完食物份额,他也多半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搭理身上的细节。 在剑痴眼中,这三个月如同三年一般漫长,或许某个时刻就会死去也说不定,可他愣是咬牙坚持下来,虽然谈不上什么进步,但是比起三个月前,他的肉身强度已经十分出彩,骨肉凝实到了一定的程度,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满是伤疤,那是他爬悬崖峭壁时磕碰的伤口,而那些巨大的创口,则是他从悬崖上掉下来摔得。 言语根本无法形容他这三个月的生活。 剑痴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熟悉的茅草屋中,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根本不必来找我的,”剑痴像是没有看见来人,从那人身边走过,现在的他只想倒在草席上,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可是来人一把拉扯住他的肩膀,也不顾剑痴身上多么肮脏,沉声骂道:“如果让宗主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或许会笑掉大牙吧,亏我还带来了足以治愈你伤势的良药。” 剑痴听罢只是笑笑,摇头叹息道:“任何治愈的伤药都无法平复我内心的澎湃,不是吗?” “如果在治愈你伤势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甲子修为呢,”萧谨言似笑非笑。 “你说什么?”剑痴动容。 第295章 :太极阴阳鱼 “萧谨言在做什么?”密宗宗主大殿,宗主拍案而起,目光直视着远方空无一物的荒漠,可是从万道窟传来的气息,依然令他知晓一切。 “我让他把丹药给剑痴,他怎么弄了这么一出,他是要造反吗?”宗主怒极,就要亲手去收拾这个自己看中的人物。 一边的副宗主慕容观星看着气急败坏的宗主在心中苦笑,全密宗上下都知道萧谨言对于能力的渴望,也就只有你不知道罢了,这一次神秘男子送来大还丹一粒,没有顾虑到萧谨言也就罢了,竟然还让萧谨言去送丹药,这不是当着萧谨言的面抽他的脸吗? 再者说,如果萧谨言对于权利没有渴望,去当那大汉国师做什么,他完全可以游历山水,或是干脆呆在密宗之中不问事实,安然修炼,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师兄呀师兄,你还是太嫩了!慕容观星心中如此想道,却还是抢先一步拦在宗主的身前,说道:“师兄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慕容观星都是称呼宗主为师兄的。 “还能怎么处理,”宗主回过头狠狠骂道,“剑痴入魔,已经不可能再留在密宗,萧谨言身为密宗首席长老,竟然带头抗拒宗主命令,甚至逼反了一位密宗未来的中兴之才,我不拿他挫骨扬灰就已经不错了。” “师兄你错了,”慕容观星摇头道,“既然剑痴入魔已经无法挽回,难道我们还要失去一位强大的秘术师吗,别忘了,我们已经失去了闻瀚海,光明大主教的传承已经在我们这一代断送,难道我们还要自断手足吗,这样只会令其余神秘之地耻笑。” 听了慕容观星一番话,宗主才冷静下来,细细沉思,过了许久他才瘫倒在椅子上,叹息一声,满是惆怅,“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应该再失去一位大才了。” “师兄能想明白就好,就当从来没有收过剑痴这名大弟子吧,”慕容观星见了这样的密宗宗主心生不忍,剑痴曾是整个密宗的骄傲,花费了密宗庞大的资源去培养,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可惜吧。 “可悲可叹,”宗主孑然,“难道我密宗当真出不了人才了吗?” …… …… 破碎的链条在两人间四散飞溅,剑痴的一只手狠狠穿过束缚的牢笼,紧紧抓住萧谨言即将服下丹药的手。 “若敢服下药,我便杀了你。”杀气凛然的话语回荡在萧谨言的脑海中,震耳欲聋,似乎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威胁自己。 “砰,”又是一阵轰鸣,其余锁链瞬间崩碎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剑痴狰狞笑道,擒住萧谨言的手开始逐渐使力,萧谨言竟然承受不住这股巨力,手腕几欲骨折,他就算再强,终究也只不过是个秘术师,想要在近身中占得先机很是困难。 丝丝火焰顺着萧谨言的手臂向上开始燃烧,很快就烧到手腕处,那是极致的烈焰,足够将钢铁化成铁水。剑痴知道其中厉害,手中力气下意识一松,也正是这一松,萧谨言获得短暂喘息。飞退数步,大还丹还在手中,只是已经被挤压变形,化成了一个泥团。 揉了揉略有些疼痛的手腕,萧谨言嘲笑道:“连这大还丹都夺不下来,还想说什么杀我的鬼话,痴人做梦。” “你害怕了对不对,”剑痴没来由说了一句。 “害怕,我怕什么?”萧谨言反问。 “你怕死,”剑痴直戳了当,双目狠狠盯紧萧谨言的双眸,一抹躲闪在萧谨言眼中一闪而逝,“像你这般追求权利力量的家伙我见得多了,就算是原来的我也不过如此,所以你不必伪装,我很清楚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你很怕死,怕死了之后就再也享受不到这带给你无上力量的美好世界了,不是吗?” “你胡说,”萧谨言眯缝起双眼,“我乃大汉国师,密宗第一长老,其实你可以妄自菲薄的。” “呵,”剑痴嗤笑一声,继而抱着肚子大笑,“真是笑话,如果你不怕死,死了又何妨。” 剑痴说完这句话,杀意再现。 萧谨言已经很久没有面对如此滔天的杀意,兴许是剑痴修了魔的缘故,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如滔天蔽日而来,根本让人避无可避。 “既然丹药已毁,你已成魔,我就要为密宗宗门清理门户,”萧谨言说完,双臂在身前交汇,一个大大的阴阳鱼图浮现在身前,天地元气在刹那间汇聚于万道窟的峡谷前。 “哈哈,好多年没有见多阴阳太极鱼了,想不到有生之年还有秘术师可以使出来,只是这火候似乎还不够,这阴阳鱼徒有其形,威力可差了许多,”万道窟洞窟之中,剑老怪看着不远处元气汇集,不由感叹。 “是呀,上一次看见阴阳太极鱼还是在两百多年前,山主大闹密宗,当时的密宗山门大阵被破,死伤无数弟子,宗主当时使出的就是这么一招阴阳太极鱼,声势却是比这要浩大一万倍,想不到两百余年过去了,竟然还能看见,”那面容枯槁的老者说道。 “想当年……”剑老怪怪笑一声。 “忆往昔……”枯槁老人也是微笑道。 两人相视而笑,随后轻叹,时光一去不复返。 万道窟的入口处,阴阳太极鱼汇集于萧谨言的身前,汇集于他的手指间,狂风大作,吹得萧谨言脸上的肌肉一丝丝颤动。 剑痴站在原地,也在极力抗拒那股从太极鱼上传来的恐怖吸力。 “太极阴阳鱼,可翻日月,可添星河,”萧谨言低喝一声,似乎就算是他也在勉力支撑这门秘术。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团光芒于手指间大放,无数道元气化作一个个气旋向着剑痴无差别打击而起。 “轰,”万道窟的入口都被翻了个个,满是烟雾灰尘。 当烟雾散去,入口竟然被生生扩大了一倍有余,这还不是最完全的太极阴阳鱼,如果是当年密宗开宗的那位宗主使出,怕是这万道窟都要灰飞烟灭。 剑痴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萧谨言谨慎先前走了几步后,身子猛地向下一坠。 “哈哈,抓到你了,”萧谨言身前的土包里蹦出一个泥人,那人全身红的黄的混杂在一起,已经看不出个人样。 黄的自然是那漫天泥土,红的自然是那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剑痴戏谑看着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的萧谨言,狠狠咳出一口黑血,“你这太极阴阳图真是厉害,要不是我肉身强度惊人,怕是也要被你轰杀成渣。” 刹那间,角色互换。 第296章 :魔门之法 饶是萧谨言,恐怕也没有想到,剑痴竟然能够硬撑下完整的太极阴阳鱼而不死,所以他难免有些疏忽大意,才被剑痴反将一军偷袭得手。 剑痴浑身浴血,每一寸皮肤是不是完好无损的,其中一条条狰狞的伤口纵横交错,看上去甚是恐怖。 他看了眼被埋在土中的萧谨言仰头长笑,“想不到你也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萧谨言不屑,“你觉得这泥地困得住我吗?” “不管困不困得住你,你再也不是不可战胜的了,难道不是吗?”剑痴戏谑地扫了眼萧谨言,“现在的你,真是狼狈。” 剑痴说完似是心有所感,身躯连忙后掠,萧谨言所在的泥地崩然绽开,泥土飞溅,萧谨言破土而出。 “我说了,你困不住我,”萧谨言的身躯抖动,将身上的泥土抖净,身上那件锦衣长袍竟然和新的一样,不曾有半点污泥染指。 剑痴鼓掌赞叹,“萧谨言不愧是萧谨言,就算是这样了体内元气依然不减分毫,那太极阴阳鱼秘术在宗门中唯有掌门宗主才能修行,想不到你竟然也会。” “蒙宗主睐眼相加,将此宗门秘术传授给我,今日没有靠的这门秘术轰杀你,不过是我学艺不精罢了,”萧谨言说完还不忘感叹一番,似乎很是惋惜。 “确实值得惋惜,”剑痴说道:“如若你太极阴阳鱼大成,我也就不能活着和你说话了。” 萧谨言错愕,旋即苦笑。 “看来我确实应该再修行几年再来杀你,现在的我没有杀你的把握,”萧谨言终于忍不住承认,剑痴听了得意大笑。 看向嚣张狂笑的剑痴,萧谨言心中充满苦涩。三个月前,眼前的这个少年还不过是个经脉尽废的废人,在万道窟内磨砺心性后,在自己的威逼下竟然甘愿入魔,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又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和整个密宗作对,当他走出密宗的那时候,天下将永远没有剑痴的位置,哪怕他修为再高,也依然会成为天下修行者唾骂的对象。 这就是修炼魔功的代价。 “萧谨言,我知道我修炼魔功你一定很是疑惑对吧,”剑痴笑道,“其实也不难理解,如果你拥有了和我一样的现状,一定也会这般选择,这就是命运的无奈,如果不修魔,服下造化丹和大还丹我依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和受伤之前根本没有丝毫变化,那些我打不过的家伙我自然还是打不过,与其自取其辱,不如索性破釜沉舟,说不定修为还能精进更上一层楼,现在看来,我是赌对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失败了呢?”萧谨言正色道。 “失败,没有想过,”剑痴抬头仰望天空,“或许可能会暴体而亡死无全尸吧,可是总要去试一试的,不然怎么知道会不会失败。” “你倒是洒脱,”萧谨言沉声说道。 “从你和我谈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八吸的时间,可是你的内息还是没有调整过来,看来那招太极阴阳鱼的秘术对于元气的消耗一定十分惊人吧。” 萧谨言听罢沉默,显然剑痴一语中的,太极阴阳鱼的消耗可大大超过了预期,这是不大万不得已不能使用,要使用就要一击杀敌的招式,可剑痴现在顶多重伤,光靠肉身强度还有很强的实力,而一个失去大量元气的秘术师和一头待宰的羔羊没有什么两样。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现在的我也确实无法对你构成威胁,那你敢杀了我吗?”萧谨言故作镇定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现在的我根本无牵无挂,为何不敢杀你,杀死你后天下我大可去的,害怕被密宗的执法队追杀吗?”剑痴得意说道。 确实,如若剑痴要在今日杀死自己然后立马逃窜,也确实没有人可以找到他,更何况他现在一身强横修为,在天下都可以横着行走,还怕谁来取他性命。 “那兰若语呢,她可一直都是爱着你的,难道你连她也不管不顾了。” 剑痴沉默不语,良久后才说道:“或许我可以带她走,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真是痴人说梦,你如果离开密宗,兰若语就将成为下一任的密宗掌教,你觉得她会放弃一切跟你离开吗?”萧谨言句句诛心。 “不,若语会跟我走的,只要我一句话就够了,”剑痴握紧拳头,捏地咯吱作响,显是怒极。 “她才不会跟你去浪迹天涯,如果不把你逼上绝路,你敢说去使用被密宗忌惮的修魔秘术吗?”萧谨言向前一步,来到剑痴身边,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剑痴枉然,这句话和在漠北城时,后山寺庙老僧说的话一模一样,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劝我回头是岸,可是我已经走了很远了,已经回不了头了。 剑痴低下高傲的头颅,萧谨言还以为他悟了,顿时露出欣慰的笑脸。可是下一秒情形突变,剑痴的手臂按在他的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萧谨言动弹不得。 “剑痴,你在做什么,快放开,”萧谨言本能地感到一丝危机,这时才注意自己和剑痴之间近在咫尺,这对秘术师来说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犯下如此大错。 可是令这名资深秘术师不解的是,剑痴并没有动作,而是就这般站定,这举动不禁令萧谨言松了一口气,看来在脑海的潜意识中,剑痴还是不愿和密宗翻脸的吧。 “你们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一个被逼急了的家伙,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剑痴抬起头,虎目凝视萧谨言。 萧谨言先是一惊,随后便是莫大的恐惧,自己体内的元气竟然正在以飞速流逝到剑痴体内,深深的空虚感从气海中传来,萧谨言也仿佛瞬间苍老。 “这是,魔门之法,你是如何习得的,”萧谨言剧烈地挣扎,可是剑痴的手臂牢牢钳制住他的手,他此时就像是一只被钓上岸的鱼,只能眼睁睁看着剑痴施展邪恶的魔门之法。 “我还要感谢你们将我关到万道窟中,不然我哪有机会学到这魔门之法,”剑痴哈哈大笑,澎湃的元气源源不绝流入自己体内,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令他修为暴增。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第297章 :那日,我曾登台高歌 “这是魔门秘术,你是如何习得的,”萧谨言骇得魂飞魄散,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元气在被飞速抽离,体内深处传来一阵阵空虚之感,萧谨言前所未有的虚弱。 “我还要感谢你们将我关到万道窟中,不然我哪有机会学到这魔门之法,”剑痴哈哈大笑,澎湃的元气源源不绝流入自己体内,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令他修为暴增,这就是三个月来他在卫庄处习得的魔功,就连卫庄都知不道短短三个月,剑痴就已经将这门魔功修炼地有板有眼,甚至第一次使用吸收的就是萧谨言这样的大能者。 “噗,”萧谨言吐出一口血水,皮肤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皲裂,恐怕再有片刻就要死在这门邪恶的魔功之下。 剑痴并不打算让萧谨言死在这里,于是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钳制住萧谨言的手臂,将萧谨言如一只死狗般随意丢弃。 身上的伤口不知不觉间已经全部愈合,体内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澎湃到爆炸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流淌,剑痴哈哈大笑,现在的他感觉可以与天争。 扫了眼瘫倒在地上的萧谨言,剑痴冷笑一声,“今日暂且不吸干你的元气修为,反正你这样也形如废人,要是让大汉王吕青阳知道他花费重金聘请的国师,现在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你说他还会待你如从前吗?” 萧谨言面如死灰,他招了招手,却满是无力感,寻常信手拈来的秘术现在没有丝毫动静,现在除了还拥有这条命活着,他已经一无所有。 “当然,你也不必灰心,我吸收的元气只是部分,你依然可以依靠后天弥补回来,”剑痴打趣一声。 萧谨言沉默不语,他修炼至今已经耗费了四十七年,难道让他再付出有一个四十七年去修炼回来吗? 萧谨言浑身颤抖地起身,低垂着头朝着万道窟外走去,走去的时候,他神色复杂地回过头看了剑痴一眼,似乎想要将这个人的音容相貌彻底记在脑海深处,似乎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血债血偿。 望着萧谨言略显萧瑟的背影,剑痴嗤笑一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就是密宗、这个天下的修行方式,管他什么正派魔功,只要能震慑天下人就是好的功法,成仙也好修魔也罢,只要让天下人敬畏,那么自然可以和那倾城山山主一样,两百年前山主近乎屠灭大陆上全部神秘之地,而山主现在还不是好好活着,甚至成为了天下修行者敬畏和学习的对象。 剑痴不求成为山主,他只希望能够受到世人的敬畏。 这魔功现在除了自己,还会的就是传授给他的卫庄了。剑痴诡谲一笑,向着万道窟的深处冲去,他要在离开这个地方前,解决掉这个最大的隐患。 …… …… 卫庄的洞窟中,剑痴小心攀援上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缩在洞窟角落中的男人,男人口中不时轻声呢喃“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的疑问。 这个疑问剑痴回答不了,谁也回答不了。 卫庄只有在传授他纳闷邪恶功法的时候才会清醒一时三刻,可只要传授结束便会恢复到痴呆的状态。 “前辈,”剑痴轻声呼唤一声,一步步接近那个梦呓的男人。 卫庄背对着剑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靠近,自然也没有瞧见剑痴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阴毒冷笑。 “喝,”剑痴一掌狠狠击打向卫庄的后心,剑痴有十足的信心,只要自己一击得手,对方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到时候卫庄还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予取予求。 掌风吹散卫庄披肩的长发,之间原本还是痴呆的男人果断回身,一掌印在剑痴的掌心,剑痴后退五步,卫庄同样也后退三步。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最后你竟然要杀我,”卫庄摇头苦笑,神情满是悲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提起的回忆。 见自己行动败露,剑痴索性也不再掩藏,“是你将这门秘术传授给我,我自然需要将你杀你,以防你再交给他人,我绝对不允许第二个掌握这门秘术的人存在。” 卫庄听罢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和他真的很像。” “他是谁?”剑痴问道。 “那人是一百三十年前密宗的宗主,那人也是在得知我悖离密宗教义之后,就二话不说将我打入万道窟中,将我全身修为尽废,让我像一个废物享受苟延残喘,甚至根本不愿意听我解释,狠,真是狠呀,”卫庄苦笑着看向剑痴,“你和他真的很像,都很狠,狠一点也好,只有心狠的人才能真正活下去。” “如果你想杀我,那就来吧,”卫庄敞开胸膛,空门大漏。 剑痴疑惑着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分辨对方话语的真假。 不过看着卫庄似乎的作态,似乎又不似作假,于是剑痴横冲一拳,正中卫庄胸口。 卫庄后退几步,呕出一口血块,内脏受损胸骨碎裂。 “你当真想死,”剑痴看着卫庄道。 “呵呵,活了一百多年早就已经活够了,既然永生无法走出这个鬼地方,还不如将修为交给你,只是希望你完成我未完成的夙愿就罢了。” “你想要什么?”剑痴走到奄奄一息的卫庄身边,低下头看着这个形如自己半个老师的男人。 如果没有这般悲惨的遭遇,他或许也能够风采迷人吧。 “我希望,”卫庄的瞳孔中满是向往和一抹狠历,“如果你以后有能力的话,便坐上密宗的宗主之位,将那劳什子的密宗宗训废除吧,我不想再看见想我一样的天才堕落了。” “如果可以,我会的,”剑痴的大手握在卫庄的头顶,秘术发动,比之萧谨言有过之无不及的元气快速涌入剑痴体内,剑痴的身躯剧烈鼓胀,肌肉高高隆起。 卫庄的皮肤快速干瘪,直到最后成为了一具皮包骨,可是剑痴分明看见卫庄在生机消逝的最后一刻,眼睛深处的渴望。 那日,我曾意气风发,我曾器宇轩昂,我曾气吞海内,我曾登台高歌,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第298章 :万道窟巡视队的疑惑 卫庄的一生是光辉,却又是落寞的。 说他光辉是因为他也曾经是密宗的天才秘术师,只是因为天赋实在过于妖孽,竟然连密宗的宗主都对他感到恐怖,生怕他将密宗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之后卫庄暗中琢磨密宗禁术给了当时的密宗宗主一个最好的借口,让他亲手将自己的得意弟子、密宗崛起的未来毁掉,甚至不惜将他破了他全身修为,然后关到万道窟中,受尽无穷岁月的煎熬。 这段时光是卫庄最黑暗、最颓废的时刻,困在暗无天日的洞窟深处,全身修为被废,昔日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也正是在这样封闭且黑暗的岁月里,卫庄的心里逐渐扭曲,最后终于走上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在万道窟中,他竟然依靠强横毅力恢复了原本的修为,甚至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秘术,这种秘术可以吸取修行者的修为纳为己用,可是说是最邪恶不过的功法。 这个时刻,他就仿佛一个魔鬼,逐渐从地狱中爬了出来。可惜,这门秘术除了卫庄自己,没有任何人有幸学到,直到剑痴的出现。 卫庄也不知道为何会将秘术传授给剑痴,或许是两人的境遇相同,同样都是当代密宗的天之骄子,因为一些变故而从神坛跌落凡尘,沦落到只能待在万道窟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或许是这些打动了卫庄,所以才会允许剑痴每日来修炼半个时辰。 全身的修为在飞速流逝,甚至连血管里的血液都在干枯,皮肤干瘪下来紧贴在骨头的表面,这就是这门功法的霸道之处,可以将一名修行者生生吸干,可想而知要是此等秘术流落在大陆上,将会掀起有一阵血雨腥风。 剑痴抬起头,那股从身体内传来的吸力自然随之消失,而当剑痴的手臂移开后,卫庄的尸体缓缓倒在他的脚下,干瘪的尸体甚至看不出是一个人形。 这既是卫庄的最后下场。 剑痴轻声叹息,最后看了卫庄的尸体一眼,呢喃说道:“天才注定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话罢,剑痴一抖布衣,那身原本肮脏不堪的布衣顿时一尘不染,手风做刀,一掌切断头顶多余的长发,披散的头发凌乱而具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也不知这句话是对卫庄说的,还是对剑痴自己的劝诫。 …… …… 南宫俊驰是密宗今日巡视万道窟封禁的队长,万道窟的一应事务皆是由他来负责。因为万道窟中被封困的多半是曾经在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大能,所以这个巡视队长的任务十分轻松,只不过是让密宗的闲杂人等静止靠近就可以了。 可是在三个月前,自己的一个手下竟然将一名来自域外的刺杀者放了进来,差点造成剑痴的死亡,要不是最后有万道窟中的前辈出手相救,南宫骏驰怕是也要脱不了干系。 那日回去的时候,南宫骏驰狠狠地把那个叫柳亦溪的小姑娘教训了一顿,要不是旁边的师兄师姐们看不过眼,柳亦溪怕是早就要死了。 南宫骏驰就是这么一个公私分明的秘术师,也是密宗难得公私分明的秘术师,在这个权利和人脉纵横交错的密宗,南宫骏驰是难得几个可以坚持己见的秘术师,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不管你是否修为比我高,能力比我高,人脉比我广,只要你在我管辖的范围内违规,就算你师傅的宗主大人,我也要照治不误。 “骏驰师兄,万道窟那边好像有动静了,”万道窟巡视队就驻扎在距离万道窟挺远,饶是全力赶过去,也是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因为总总原因,即便南宫骏驰十分反对,但是宗门内还是只允许密宗弟子驻扎在这么远的地方,一来是为了保护门下弟子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门下弟子与万道窟中大能少有接触,万一染上了那些人的通病可就追悔莫及了。 南宫骏驰扒光碗中最后一口面条,从木屋中走出,来报信的是一个比他年纪略小一些的少年,那少年面色原本可能白净,但是经过了大漠风沙的洗礼,也被打磨出了棱角。这少年是一个月前加入巡视队的,好像是叫司马南,师从密宗长老,在密宗年轻一辈中也略有地位,却不知怎么就被派到巡视队来了。 南宫骏驰还记得第一天司马南来的第一天,就没有来出行每日例行的操勤,当南宫骏驰来到司马南的卧房时,就看见司马南竟然还在睡梦之中。 毫无任何道理可将的南宫骏驰一个大耳刮将司马南从被窝中打醒,正在司马南正懵的时候,南宫骏驰更是直接一根绳子系在司马南的脚上,拖着他往操勤的场地走去,可怜司马南第一日来到巡视队报道,就受到这般不公平的待遇,自然是怀恨在心。 此后的日子里,司马南不止一次像南宫骏驰发起挑战,可没有一次不是被南宫骏驰一招击飞,自此之后,司马南才算是安分下来,看向南宫骏驰的眼神也多半是敬畏的。 “发生了什么事?”南宫骏驰沉声问道,他的声音非常粗犷,像极了大陆北方人的嗓音,豪情之余却又心思细腻。 “刚才元气的指标动了,怕是有谁在万道窟中使用秘术,”司马南轻声回答。 “那你还等什么,叫什么全部没有任务的兄弟,和我走一趟,”南宫骏驰是一个说做就做的性子,说完便提上门边的长剑,别在身后迈开大步,向着万道窟的方向掠去。 司马南一阵无奈,不禁感叹队长这个急性子还真没多少能比,手指放在口边打了个呼哨,顿时周围一个个黑影紧随在南宫骏驰的身后,人数多达十五六人,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在出任务的时候惹队长不开心了,下场根本无法想象。 …… …… “就是这里,”一炷香之后,多达十七人的巡视队终于赶到了万道窟的入口,南宫骏驰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山门脸上阴晴不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队长很愤怒,十分愤怒。 “剑痴呢,让剑痴出来,”南宫骏驰骂道。 一名队员走到茅草边,朝着里面窥探一眼后,赶忙跑回到南宫骏驰身边,说道:“队长,屋里没有人。” “没有人,”南宫骏驰狠狠咬牙道,“剑痴这时候不呆在屋中还会在什么地方,难道刚才的元气波动是他引起的,不可能呀,他的修为不是已经废了吗?” 第299章 :夺剑 密宗宗主大殿。 气急败坏的密宗宗主怒不可遏,看着阶下的神情萧瑟落魄的萧谨言,脸上写满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表情有惋惜、有无奈,不过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愤怒。 随手将案桌上平日里喜爱的瓷碟打翻在地,那青花瓷的瓷碟顿时像水面荡开的涟漪四分五裂。这瓷碟是汉王吕青阳在选择密宗为国教后,送给密宗宗主的精致东西,据说这种精致的瓷碟在大汉并不多见,只有在大衍的最南部,那物富民丰的江南地区才有出产,因为做工优良的缘故,深受洛阳城达官贵人的喜爱,因此这种瓷器也水涨船高,最后逐渐演变为皇家御用品。 宗主得到这瓷碟后自然是爱不释手,可是今日竟然被无辜砸碎,实在是受了无妄之灾。 “我让你将那两粒丹药交到剑痴手中,而你呢,你是怎么做的,竟然妄图独吞那大还丹,我看这几年你是被权利蒙蔽的双眼,都已经忘记了那大汉国师不过是你的身份,而密宗的首席大长老才是你的真正荣耀,你觉得对外报出你是大汉国师的名号响亮,还是密宗大长老响亮,真是……”宗主怒极,骂完之后无力倚靠在椅背上,一边的慕容观星忙端过来一个水杯,宗主接过一饮而尽。 喝过了水,宗主的呼吸缓和了许多,看着阶下眼中毫无光彩的萧谨言说道:“你说剑痴是炼成一本可以吸纳修行者元气的秘术,将你的全身秘术尽数吸干。” 萧谨言听罢,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说道:“剑痴不仅暗中修炼魔功,甚至炼成如此邪恶的魔门秘术,实在不应该继续被包庇了。” “你还有脸说,密宗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宗主怒声呵斥道。 倒是一旁的慕容观星听出了些门道,询问萧谨言道:“你说那剑痴不仅自断经脉,修炼密宗禁术魔功,甚至拥有了一手吸纳修行者元气的邪恶手段?” “正是,”萧谨言呐呐道。 “蹊跷,实在是蹊跷,剑痴这门邪恶的魔门秘术是从何处得到,按照巡视队送来的情报,剑痴从来没有离开过万道窟,他没有将性命丢在万道窟中就已经不错了,竟然还能修炼到此等无上的邪恶魔门秘术。” 宗主听罢沉默良思,骤而说道:“那定是万道窟中的某位大能传授给他的,只有这一个方法可以解释。” “确实,”慕容观星赞同地点点头,“唯有那传说中的人物才能修行这般邪恶的秘术,竟然可以吸取修行者的元气,如若何种秘法出现在大陆上,怕是将会再次掀起一场不亚于山主剿灭神秘之地的血腥风暴。” “真是莫大的机缘呀,可惜剑痴确实与我密宗有缘无分,剑痴修炼魔门秘术的消息如果传出去,天下修行者定然会视我密宗为魔门,定然是人人喊打。”慕容观星说出了他最担心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放弃剑痴了,”宗主不忍,剑痴是他一手所带最出色的弟子,宗门在他的身上不惜血本,如今说没就没了,换做是谁都会大觉可惜。 “目前看来,只能如此,”慕容观星说道:“当下之急,就是将剑痴修炼魔功且被我密宗除名的消息散布天下,在剑痴离开密宗范围前和撇清关系,如此方是上上之策。”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宗主无奈摇头,“观星,传令下去,从今以后剑痴将彻底从密宗除名,所有密宗弟子再也不许和剑痴有过多牵连,无论以后剑痴做出何种行为,都与我密宗无关。” “是,”慕容观星依言去了,大殿中只剩下了宗主和萧谨言。 扫了眼神情落寞的萧谨言,宗主无奈说道:“你先下去吧,至于你失去的那些修为,我会想办法帮你的,至于宣府吕青阳那边,我会帮你瞒下来的,你这几年就安生待在密宗中,等什么时候你觉得好了,你再出关吧。” “多谢宗主,”萧谨言长跪拜谢。 你以为我愿意帮你吗,宗主心中暗自鄙夷,要不是你对密宗还有价值,我真恨不得把你有多远踢多远。 人心就是如此,其实并不复杂。 …… …… 万道窟中,南宫骏驰看着被损毁严重的山门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三月之内,自己管理的辖区竟然接二连三地出现事故,自从剑痴来到万道窟后,万道窟就没有安宁过,连带着南宫骏驰也对剑痴感到一丝反感,如今不见了剑痴,南宫骏驰更是确定此事定然与剑痴脱不了干系。 “哟,这不是南宫队长么,什么风把你吹到万道窟来了,”南宫骏驰正打算将人手分派下去寻找剑痴,就见剑痴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神色中满是调笑,南宫骏驰看了就觉得火大。 “剑痴,这山门也是你的杰作吗?”南宫骏驰指了指被损毁严重的山门,不由怒道。 剑痴扫了眼四周,发现这是萧谨言施放太极阴阳鱼所造成的后果,可是他知道,就算自己说萧谨言曾经光临万道窟甚至和自己打了一架,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自己赢了,他觉得南宫骏驰也断然不会相信。 击败萧谨言,简直是笑话,萧谨言或许可能被击败,但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修为尽废的剑痴。 “没错,这确实是我的杰作,我只不过觉得这万道窟入口处和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一样,都是一个颜色而且太无聊了,就打算收拾收拾,没想到玩过火,把山门给毁了。” “真是大言不惭,”南宫骏驰果然没有相信,反而不屑嗤笑,“能将山门入口毁坏成这样,至少需要旁大的元气波动才行,而你不过是个修为尽失的废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你可以试试,”剑痴邪魅一笑,话语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剑痴说完,一步步走进南宫骏驰。 南宫骏驰身后所有人的手都握在剑柄之上,即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修为,可是剑痴身上传达出来的信息似乎并非如此。 “你再走进一步,我就要拔剑了,”南宫骏驰的手沉稳握在剑柄上,摆了个剑姿,随时都可以长剑出鞘。 可是剑痴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警告,而是依然向前走去。 南宫骏驰忍无可忍,银光一闪,长剑出鞘,可是那抹绚丽的银光只不过绽放刹那光华,便再次沉敛。 众人惊讶望去,只见剑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南宫骏驰的身前,大手按在南宫骏驰即将出剑的右手上,南宫骏驰使劲力气,却依然无法拔尖。 “你……”南宫骏驰惊讶道,因为连他都没有看清剑痴是如何到他眼前的。 “南宫队长,不要这么急躁,”剑痴微笑道,低头瞧了眼南宫骏驰的佩剑,笑道:“你这柄剑不错,我要了。” 剑痴话音刚落,一脚蹬在南宫骏驰的胸口,因为不打算弃剑,南宫骏驰硬抗了这一脚,长剑脱手,整个人向后抛飞被后面的巡视队队员接住。 南宫骏驰摸了摸嘴角的鲜血,看着剑痴的目光中神色复杂。 剑痴抽出南宫骏驰的佩剑,仔细瞧了瞧,感叹道:“好剑,确实是好剑,放在你手中真是白瞎了。” 第300章 :英雄论 万道窟中,剑老怪与枯槁老人相对而坐。 万道窟中的生活并没有世人想象的这般艰苦,至少在这些活了上百年的大能来说,十年几十年的光景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或许他们每一次闭关修行,当他们醒来的时候,都能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谈资罢了。 譬如现在相对而坐在洞窟中的剑老怪和枯槁老人,便算是最初一批被打入万道窟的一群人。这类人不仅实力强横,几乎都是跟随初代密宗宗主创办密宗的一群老人,而且俱是在行为上做出了与常人无异的手段,才能被打入万道窟中,永世不得踏出。 剑老怪,以剑成名,一手万剑归宗的手段在当时无人能及,在大陆上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一号人物。可惜好景不长,山主光临密宗,屠戮密宗山主,剑老怪引以为傲的万剑归宗不仅对山主没有任何作用,甚至山主连手都没有从袖袍中伸出来,那漫天的凌厉长剑便纷纷支离破碎。 不仅如此,剑老怪待看到密宗山门崩碎,宗主被山主一个眼神便轻易击败,更是心生灰念,认为一定是自己的秘术还没有修炼到真正的志高境界,所以才会被山主轻松破去。想明白之后,剑老怪便整日将自己关在藏书阁中,想要从其中找到一种增进修为的功法,密宗藏书阁吸纳天下典藏功法秘籍,不知为何,山主在摧毁密宗山主之时,并没有将这珍贵的藏书阁一并毁了去,这也成为了密宗之后崛起的契机,不过就算是崛起,也用了足足百年之久。 在藏书阁中,剑老怪果然找到了许多同样修剑的先人流传下来的秘术,可惜这些秘术无一例外都是残缺的,可是剑老怪根本顾不上这么多,寻了一本无上典籍开始闭关修炼。 三年后剑老怪出关,神色疯癫,显然已经走火入魔,而且大闹密宗,要不是密宗宗主将其制服,怕是密宗的基业将再次被毁。 之后,剑老怪便被关入万道窟中,这么一待就是两百六十七年,在漫长的岁月中,剑老怪也终于悟透了,在山主面前,自己不过是个地上的雏鸟,而山主就是那飞向天空的雄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是无法超越山主的,想通其中的种种细节,剑老怪的心境反而沉静下来,修为在这两百六十七年中,反而越发精纯。 剑老怪看着对面的枯槁老人,老人的名姓自己并不清楚,据说不是密宗之人,而是闯入密宗似乎被宗主擒获,然后被锁入万道窟。 可是这两百年,也就这枯槁老人和自己关系最好,自己闲来无事也会找枯槁老人聊聊天。 “萧谨言这次可谓是跌了一个大大的跟头,”枯槁老人缓慢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密宗已经不是原来的密宗,现在的密宗越发向庙堂靠近,甚至那萧谨言成为大汉国师更是企图干预国政,这已经完全违背了你们密宗建宗的初心,希望这次能让他长个教训,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你说的确实不错,”剑老怪感慨一声,“不过剑痴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竟然能让卫庄将那么邪恶的的秘术功法传授给他,甚至心甘情愿被他吸取全身修为。”剑老怪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神情,煞是有趣,只不过在他满是剑痕的脸上,这抹微笑十分狰狞。 “或许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罢了,不过伪装和剑痴都称不上是英雄,就如同你和我,我们都不是英雄,只不过我们曾经自诩为英雄,却做出了许多违背英雄道义的事情,最后落得这个下场,都是自作自受,”枯槁老人叹息,“卫庄和剑痴也不是英雄,他们虽然都是天才,可惜天才总是骄傲自大的,当他们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还有许多的青年才俊都比他们强大许多的时候,他们那份曾经的骄傲自大反而会成为束缚他们天性枷锁,一个被枷锁束缚的天才,也就称不上是一个天才了。” “是呀,枷锁和束缚,这是秘术师的大忌,也是当初我们都犯过的错,”剑老怪沉声道,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中。 回忆过后,他突然说道:“不过现在的剑痴不知当不得当起英雄二字,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摒弃了密宗的一切,反而全身修为俱是那邪恶做派,不过反而这样的剑痴才能真正挣脱开枷锁,脱离牢笼。” “此前密宗有个光明大主教闻瀚海,被密宗囚禁十七年,这闻瀚海本可成为密宗、成为天下人的英雄,可是这天下无知的人终究还是多,十七年前天煞孤星降落世间,这是你我都曾看见的,可惜其他人看不见,闻瀚海这个耿直的光明大主教自然要被愚蠢的人们猜忌、忌惮,直到前一段时间陨落,也不知谁运气好,得了他无上的光明衣钵。” “无论那人是谁,也无论特何门何派,都将成为密宗的光明大主教,不过我猜现任密宗宗主是觉得无法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情愿当闻瀚海死后连一身修为也带到泥土里就好了,”枯槁老人笑骂道,对于现任密宗宗主的言论颇为不敬。 剑老怪听罢也是嗤笑一身,“当年要不是他师兄陨落在荒原,他师傅膝下也只剩他这么一个弟子,他又怎么坐的上密宗宗主的位置,或许他也许是密宗最弱的宗主吧。” “不是也许,是一定,竟然连太极阴阳鱼都修炼不成,他何德何能在宗主位置上坐这么久,倒是那剑痴,不出意外或许能成为那个英雄,可惜可惜呀。” 剑老怪知道枯槁老人在感叹什么,剑痴自断经脉修炼魔门功法,自然已经被密宗知晓,剑痴有生之年再难重返密宗。 “已经两百六十七年了,无数神秘之地以及曾经被灭们的门派纷纷崛起,其他门中俱是诞生了人物,可是我密宗何时才能迎来一位真正的掌门人呢?”剑老怪感叹道,说罢看向枯槁老了,似乎想要从他眼中看出答案。 枯槁老人干脆直接闭目,“你也不用看我,时势造英雄,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各路诸侯割据一方,沉默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你等着吧,不出三年,天下将大乱,那些胸中藏着虎狼的家伙,又岂会继续等待时机。” “天下英雄出我辈,不知我密宗能否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海中保持不变呢,”剑老怪叹道。 “未来是事谁有说得清楚呢,”枯槁老人说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不言,入定了一般。 第301章 :不怕,因为无所畏惧 万道窟洞窟之中,两位存在超过百年的老人的议论,当然不会落在旁人的耳中,不然非要让无数人为自己鸣不平。 其中最委屈的应该是当代的密宗宗主无疑,作为一宗之主,应该是威风八面,其修为秘术也应该是对顶尖的,可惜现在的密宗宗主在两位老人的口中,和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娃娃一般无二,要是让宗主听见,指不定对万道窟又将是一番整改。 英雄莫问出处,可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英雄。英雄需要顶天立地,需要将委危亡的败局凭借一己之力抗在肩头,可在两位老人的口中,密宗宗主不行,卫庄不行,就连剑痴也距离英雄这个光荣无上的称谓还差一点距离。 密宗缺少英雄来拯救,而这个大陆是不缺少英雄的,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总会有某些人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地点出现,然后左右局势的走势。 譬如山主找上了当时不过是普通农家少年的司徒王朗,最后司徒王朗成为了大衍的开国太祖皇帝,这也是历史的一种演变,只要当初山主选择其他人,那么大衍这诺大的泱泱王朝也就不复存在,司徒氏也自然不能成为天下共主。 或许江山易手,只在旦夕之间。 现在来说这些话或许晚了许多,毕竟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了两百六十七年,有些东西就和往昔的峥嵘岁月中消失殆尽,只留下一个个属于他们的神话还在大陆上回响,供后来人传颂。 但是现在,还是需要现在的人物创造出属于未来的种种传奇、神话。 …… …… 南宫骏驰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感到一阵难堪,相比于自己的难堪,胸口的伤势都是小事,自己竟然一个照面就被身为废人的剑痴夺走佩剑,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想不到传说竟然是假的,你这一身修为并非不存在,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加强横,是我太大意了,”南宫骏驰沉声说道,话语间平静,旁人并不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愤懑。 其实南宫骏驰也并不是十分讨厌剑痴,他是一个务实的家伙,为人处世也不够圆滑,这也是他之所以空有一身在密宗实属中上的修为实力,却依然被外派到万道窟巡视队,成为一个基本上没有什么前途的秘术师。 南宫骏驰是密宗中难得的务实派,和那些一味趋炎附势的家伙不一样,那些人不过是想找到一位长老成为自己的靠山,然后就可以出山去作威作福。可是南宫骏驰和他们不同,南宫骏驰因为天赋极其普通,于是便更是努力,所以他特别瞧不起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在他眼中,那些靠着长辈们作威作福的家伙,不过是密宗的蛀虫而已,且迟早会把密宗的百年根基啃食干净。 对于之前的剑痴,南宫骏驰的无条件的厌恶,可是当剑痴成为一个废人并被打入万道窟中,南宫骏驰见了剑痴的落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家伙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那么多的胆子全部压在一个刚刚年过二十的少年身上,换做是谁都会崩溃,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 剑痴在万道窟的三个月中,除了月初一次发生的刺杀事件,那是南宫骏驰和剑痴第一次正面相见,南宫骏驰看着地上那摊刺杀者的碎肉,心中却多半是在埋怨自己,埋怨自己竟然将刺杀者放入万道窟中,于是他回去之后,狠狠教训了那个放刺杀者进入万道窟的柳亦溪,即便有许多师弟师妹替她求情,南宫骏驰也差点将她活活打死。 南宫骏驰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做事情讲究原则和规矩,任何人的面子在他这里都不管用。 当剑痴一招夺掉他的佩剑,难堪之后南宫骏驰反而平静下来,冷静说道:“你这身修为之所以能够恢复,一定是宗主给你的疗伤圣药吧,不然我想不到其他让你恢复修为的方法。” “不,”剑痴笑着摇摇头“不知道你听说过修魔秘术吗?” 剑痴话语一出,场中众人皆惊,甚至有些人齐刷刷后退数步,想要和剑痴拉开距离。 修魔秘术是密宗的禁术,凡是修炼禁术的秘术师都将被打上异教徒的烙印,甚至那些和修炼禁术的秘术师关系密切的朋友、亲人,也将彻底被密宗抛弃,再也无法在大陆上立足。 所以,当在场所有人听闻剑痴是修炼了禁术才重新获得修为时,纷纷退避三舍,生怕和他沾染上关系,被密宗驱逐然后凄惨死去。 场中只有两个人未退,南宫骏驰和司马南。 前者不退是因为他不怕,后者不怕则纯属是因为南宫骏驰没有后退。 见身前还有两人未退,南宫骏驰未退剑痴并不感到奇怪,倒是他身后那个看年纪不过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也未后退半步,不由感到诧异。 向前走了半步,剑痴笑着,看向南宫骏驰身后的司马南说道:“怎么,你不害怕吗,密宗宗训,凡是和修炼禁术者有半分关系者,都将被打上异教徒的烙印。” “那又怎么样,”司马南说话的嘴唇都在颤抖,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南宫骏驰还在身前,司马南自然不愿意失了自身风度,只得强打精神站在原地,如果仔细看去,都能发现司马南的小腿在轻微的哆嗦。 司马南的模样在剑痴眼中实在是好笑,南宫骏驰向前一步,看在司马南和剑痴之间,沉声说道:“吓唬人可不是剑痴该有的风范,既然你是修炼禁术的密宗叛徒,我就更有借口将你格杀在此。” “真是好大的口气,”剑痴的一手持剑,一手摸索着熟悉的剑身。 好久不见了,剑痴心中说道,久违的金属锋利触感令他爱不释手。 “这剑确实是把好剑,我就替你笑纳了,”剑痴说着,向前一个大踏步,淡淡的气旋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溢散,霎时飞沙走石。 南宫骏驰向后一伸手,司马南知道他是要剑,不由有些生气道:“凭什么我不能成为他的对手。” 南宫骏驰也不废话,将长剑从司马南手中夺过,并狠狠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个暴栗,“我来,是因为我最有把握,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 南宫骏驰说完,向前一步,来到剑痴眼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招距离。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难道你真的不害怕吗?”剑痴掐了个剑诀,说道。 “因为不怕,所以无畏,”这是南宫骏驰的回答。 第302章 :捅个通透 “因为不怕,所以无畏,”南宫骏驰义正言辞,持剑拦在剑痴身前,像一尊不动如山的雕像,任凭风雨飘摇我自巍然不动。 “好,好一个无畏,我很怀疑现在密宗能说出这句话来的还有几人,或许一个都没有,也或许只有你一个,”剑痴赞赏说完,身影已然冲出,身躯骤然消失在南宫骏驰眼前,南宫骏驰因为已经见识过对方的身法速度,所以并没有第一次的惊讶,相反,他只是牢牢护住自己的四周方位,严阵以待。 即便南宫骏驰如此防备,可剑痴毕竟是剑痴,他的剑可不是寻常秘术师可以抵挡的。 果不其然,剑痴一剑而出,角度刁钻自下而上,以一个很小的弧度微微调整,就算南宫骏驰能够挡下这一剑,可剑痴依然可以顺着对方的长剑改变攻击方向,继而一举突破南宫骏驰的防线。 南宫骏驰身后的司马南却是看得真切,手紧紧攥在一起,将指节捏地发红也浑然未决。他当然希望南宫骏驰能够挡下这一剑,可他毕竟也是密宗某位长老的得意弟子,一眼便瞧出了剑痴的剑招却是在南宫骏驰之上,这从他平日里和南宫骏驰交手时可以瞧出来,所以他觉得这一剑算是悬了。 剑痴的剑如一条灵蛇,南宫骏驰却是那厚重沉稳的大树,就在剑痴的长剑一闪而过的刹那之剑,南宫骏驰终于动了,只见南宫骏驰大踏一步将剑身向着下身横扫,势大力沉,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激荡出耀眼的火花。 剑痴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一招精妙的地方在与,无论对方使用什么手段挡住这招,长剑都能沿着对方的剑招向前延伸,直到取下敌人的性命。 长剑在剑痴手中一晃,顺着南宫骏驰的剑一路席卷而上,南宫骏驰心底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剑痴还有这么一手,身形脚步顿时一阵大乱,剑痴乘势更是向前突进,南宫骏驰无奈只能向后飞退,一边退后一边击飞剑痴袭来的漫天剑影。 强,真的很强,这是南宫骏驰内心的想法,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剑痴,这个密宗曾经的第一人,竟然是这般强大,强大到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一路被动挨打,而且连像样的剑招也凝聚不来,像只提线木偶任对方摆布。 “呲,”在无尽的剑雨中,南宫骏驰还是不幸中剑,右肩被挑破,雪白的袍子染上多多血红,看上去十分炫目。 南宫骏驰捂着右肩,血流不止,司马南从一边走来,递上疗伤的伤药,南宫骏驰接过,取过粉末状的东西倒在伤口处,顿时手上的部位瞬间止血。 “你确实很强,这是不可否认的,”南宫骏驰认真说道,“可是只要我还活着,你依然不能离开这里。” 剑痴哑然失笑,“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和密宗的那些家伙确实不一样,他们只懂得一味地追求权利和地位,那里还能想到为了心中的崇高理想而战呢。” 南宫骏驰低下头去,叹道:“你太高估我了,如果我也拥有能够追逐权利和地位的实力,我也会拼了性命往上爬,可惜的是我生来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我最多只能成为这个巡视队的队长。” “可就算如此那又怎样,我能成为密宗的弟子就已经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了,所以我也不奢求太多,只求能安分守己,照顾好自己队伍中的兄弟姐妹们就足够了。” “队长,”司马南叹息一声,就连之前退后的那些巡视队队员们也重新站了回来,站在南宫骏驰的身后,齐声说道:“队长,我们愿意一辈子追随你。” 南宫骏驰回过身去,眼中饱含热泪,可他很快擦干眼泪,正视着眼前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说道:“你们的情义我确实收到了,可是今日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如果你们因为这件事情而被逐出密宗,那我南宫骏驰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安心。” “不,队长,你今天一定不会死,”司马南站了出来,挡在南宫骏驰的身前,双目怒冲冲看向剑痴,“如果要杀我们队长,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还有我们。”一个个声音此起彼伏挡在南宫骏驰身前,这些人或男或女,或年轻或成熟,可是他们的脸上皆带上了一往无前的决心,那是剑痴许久没有没有见到的一种气势。 实力强大的剑痴突然发现他很羡慕南宫骏驰,因为南宫骏驰虽然修为不高,可是他手下能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而自己呢,至始至终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罢了。 这世上,谁又愿意体会孤独,谁又愿意与孤独为伍,到头来,那些自诩孤独的家伙,不过是小心翼翼过度了吧。 除了南宫骏驰和司马南,其余十五人将剑痴包围,组成剑阵,他们不停地走动,看着剑痴如临大敌。 “剑痴,你今日一定走不掉,”有人说道。 “剑痴,休想活着离开这里,”又有人说道。 十五人组成的剑阵完全将剑痴覆盖,这样无论剑痴从那个方位突破,都有其余位置的人可以顶替上去支援,这也是密宗所传授最基础的围困剑阵。 “你们觉得这种小儿科的剑阵真的可以困住我吗?”剑痴狰狞的笑道,半边几乎毁容的笑脸在众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怖。 “我们只要能困住你就行,等到宗门内的长老们感到,我看你是插翅难飞,”司马南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 剑痴笑着望向不远处的司马南,说道:“见你神态说话语气,想必也是某位长老的弟子吧。” “算你还有些眼里,我乃密宗公羊卫长老的弟子,识相的自己乖乖束手就擒。” “公羊卫,没听过,”剑痴努力在脑海中思索这个名字,却发现自己挺都没有听说过,“我忘了,我曾经掌教大人的弟子,所以那些劳什子的长老什么的巴结我还来不及,我那还会记住姓名。” 司马南毕竟还不过是个二十岁少年,听了剑痴的一番冷嘲热讽脸色涨得通红。 “胡说八道,剑阵围困上去,”司马南命令道。 “喝,”无数道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纷纷朝着剑痴招呼而上,不一会儿剑影斑驳,密不透风。 “这种宗门最基础的剑阵竟然还有人在习练,我看你们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剑痴的话语从剑阵中央传来。 话音未落,一人从剑阵中冲出,其余十五人四散纷飞,摔落在地,不少人口吐鲜血,更有三五人更是直接昏厥。 剑痴站在原地,将剑身上的血渍抖尽,不由笑道:“就这水平也能成为万道窟巡视队,别丢人现眼了,这不,一下就被我捅了个通透。” 第303章 :山顶的风景 剑痴一剑就将十五名万道窟巡视队的队员们组成的剑阵,捅了个通透,南宫骏驰并不惊讶,现在的剑痴似乎比传闻中的还要强大几分,身为秘术师,其身体强度竟然比最顶尖的武者还要强横,之前那突然的爆发速度,那是南宫骏驰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被剑痴一剑击飞的十五名万道窟巡视队队员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能成为任凭剑痴宰割的羔羊。 剑痴一步步接近地上的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他每走近一步,司马南的心脏都在剧烈的颤抖,他终于知道他的师傅为什么不要让他去随意招惹剑痴,即便在剑痴成为一个废人,几乎人人都在明处、暗中讥讽这个曾经的天才,而只有司马南在同伴们谈论时缄口沉默,直到今日,他才看清了剑痴英俊,不,现在应该连英俊也谈不上了,这样的剑痴是多么可怕。 “我请求你放过他们,如果你想要鲜血,便从我身上夺去吧,”这种时候,南宫骏驰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不仅令剑痴对他越发高看,越发感叹这样的铮铮汉子已经在这个大陆上越来越少。 “想要我放过他们,仅靠你一个人的性命恐怕还不够吧,”剑痴调笑一声,长剑向下横扫,距离其中一名队员的咽喉也不过只有三寸。 “剑痴,你不要欺人太甚,密宗执法队马上就会赶到,等到执法队来了,你就……” “闭嘴,”南宫骏驰打断了司马南的威胁,他回过身冷冷瞧了司马南一眼道:“如果你今日不想死在这里,最好闭上你的嘴。” “你们队长说的没错,刚才要不是南宫骏驰打断你的话,我差点忍不住想要割下你的舌头来好好瞧瞧,上面镶嵌着多少根倒刺。”剑痴狞笑。 司马南吓得捂住嘴巴,生怕剑痴一言不合就割断他的舌头,那他就欲哭无泪了。 “剑痴,你不必吓唬他,你应该清楚执法队想要从大漠那头跑到万道窟需要多长时间,这些时间足够你将我们全部杀死,”南宫骏驰冷静道出事情的真相,“或者这么说,你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放过我的这些队员们。” 剑痴听完,无奈挠了挠后脑勺,似乎在思考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能让南宫骏驰赎回这些人的性命。 最后,他看了眼南宫骏驰突然笑了笑,笑容诡谲又调皮,似乎是一个什么十分搞笑的条件。 “你想赎回这些人的性命,无论是什么条件都可以?”剑痴问道。 “不错。”南宫骏驰坚定回答。 “那你跟我走吧,”剑痴说道。 “什么?”南宫骏驰似乎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听错了,一边的司马南脸上写满错愕。 “你没有听错,你跟我离开密宗,给我当十年的仆人,我就在今日放过这十五人,不然我就将他们悉数杀死,”剑痴霸道说着,不容任何人拒绝。 南宫骏驰神色终于不定,看了眼地上十五人,又瞧了眼身后的司马南。 司马南在一旁早已是焦躁不安,“队长,你不能跟着剑痴离开,只要你今日和他一走,你也就被密宗挂在了通缉名单上,你这辈子都很难在大陆上立足了。” 司马南说的这些南宫骏驰又何尝不知道,其实无论是继续待在密宗,继续担任这个万道窟巡视队队长的职务,然后在某天年纪大了退休,到死都不过是个不受人尊敬的秘术师,反而是跟随剑痴离开密宗,寻求新的契机或许是一种突破。 见了南宫骏驰的脸色由犹豫转变为释然,司马南似乎已经知道了南宫骏驰的答案,不由哭诉。 “队长,你别听剑痴的鬼话,他是为了把你拖下水才这般要求的,我们逃吧,往大漠边缘的地方逃,或许可以遇见同门拯救我们。” “逃,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南宫骏驰抬头仰望一种颜色的天空,这片天空一直在他的头顶上,已经二十七年了,始终盘桓不去,像一个依附在心底最深处的一块阴翳,割不去剪不断,。 南宫骏驰回过身来,对着司马南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或许今天,就是我行使权利的时候了。” 南宫骏驰说完,大踏步走到剑痴身前,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我跟你走,并在十年的时间内成为你的仆人,十年之后如果我没有死,我自然会离开你。” “爽快,”剑痴叹道,拍了拍南宫骏驰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和他们确实不一样。”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南宫骏驰疑惑着,“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竟然还需要我这么一个累赘跟着你,你自己孑然一身不是更好吗?” “呵呵,”剑痴笑着说道:“一个人终归是太太无聊,要是此身后半年都要在孤独中度过,我到更愿意现在就自裁在你身前,那样反而来的痛快。” “你放心,跟着我上路,就算一路上被大陆上各方修行者唾弃那也无妨,我会一个个好好教他们如何做人。” “是,主人,”南宫俊辉单膝跪地,臣服剑痴。 “好好好,”剑痴连道三声好字,“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剑痴的第一位仆从,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名,放心吧,好好跟着我,这天下唾手可得。” 南宫骏驰见了剑痴的神采飞扬,不禁心驰神往,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金戈铁马、跌宕起伏,大陆上无穷无尽的挑战,这才是他南宫骏驰所期盼的,而不是一生都待在密宗,最后到死连宗主的一面都没有见过。 “队长,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走了巡视队怎么办?”司马南苦涩说道。 南宫骏驰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从今日起你便接过我的位置成为新的巡视队队长,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一直相信。” “队长,”扑通一声,司马南跪倒在沙地里,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主人,我们现在去哪里?”,没有理会司马南,南宫骏驰问道。 “当然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然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到约定的地方等着我,我很快便会回来。”剑痴说完,身形一转,已经离开了原地。 “是,”南宫骏驰看着茫茫大漠,身后是跪地哭泣的司马南,心中满是惆怅,可能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能够看见山顶的风景,哪怕只是短短一瞬,此生也无憾了! 第304章 :人走茶凉 大漠的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了下来,或许只有在夜晚的时候,这里的勾心斗角才会少些。 孤独的沙漠狐成群结队地奔跑在大漠之上,它们穿过一排排整齐的白杨,大漠中的白杨就像是守卫沙漠的卫兵,无论烈日炎炎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原地,深深扎根。 密宗深处,一座座精美华丽的亭台楼阁凭空伫立,如果你走进去看,在那些楼阁的底部篆刻着一道道精细不亚于楼阁的符箓,也正是因为有这种符箓,华美的楼阁才能安然矗立在沙漠之上。 转过重重回廊,穿过间间雅芳,李听安终于来到了华美楼阁的最高层。 掀起珍珠串成行的珠帘,李听安漫步走了进来。屋内烟雾氤氲,满是沁人心脾的香味,一个紫金小铜炉正在向外冒着层层的香气,内里放置的紫檀也是珍品,唯有帝王才能享用。 李听安摇头叹息一声,看向窗边的佳人,佳人不过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一件薄如轻纱的粉红羽衣,外面裹着一件宽大舒适的大氅,英姿之中又无时无刻透露出一股脂粉气来,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佳人的眉眼间满是愁云惨淡,似乎唯有一声凄凄惨惨戚戚才能形容,只是她就算颦着眉头也是极好看的,而且越看越耐看,让人恨不得分担她的忧愁和烦恼,甚至将烦恼一股脑吞下才好,让这样的佳人黯然神伤可是不对的。 李听安走到窗边的小几旁,坐了下来,看着窗边的佳人久久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得见窗外的飞沙走石,以及一两声沙漠狐狸的咆哮。 “南烟,已经三个多月了,难道你还没有忘记他吗?”李听安叹息一声后说道。 寒南烟回过神来,凄凄笑道:“姑姑,既然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为什么忘记一个人这么难呢。” 见了寒南烟一身的疲惫,李听安心中不忍,“宗主已经发布了命令,剑痴修炼魔门禁术,已经被逐出密宗宗门,但凡是和他有丝丝关联的密宗子弟都和他一个下场。” “是吗?”寒南烟转过身去,一双美目望着远处,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 “难道宗主肯将我逐出宗门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李听安嬉笑一声,“宗主怎么舍得将你赶出密宗,既然剑痴已经被逐出密宗了,那么作为宗主唯一弟子的你,将来可就要成为密宗未来的掌教大人了,以后姑姑都要你来赏脸吃饭才行呀!” “姑姑言重了,我并不想当什么宗主,我只想回到他的身边,这样就足够了,”寒南烟凄婉说道,令听着动容,闻着流泪。 可是李听安偏生是个铁石心肠的老女人,只见她狠狠说道:“你必须给我忘了他,不许和他有任何瓜葛,不要忘记宗主为什么把你囚禁在这里,就是为了断你的念想,密宗的青年才俊一大把,何必在一个剑痴身上吊死。” 寒南烟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的低头望着,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言。 李听安可能也觉得自己言重了,于是神色缓和道:“放心吧,等到宗主过段时间气消了,你就可以出去了,等到那时候,你将是宗主的唯一弟子,谁都要逢迎巴结你,,甚至是那密宗第一长老萧谨言,怕是也要对着你笑脸相迎。” 寒南烟点点头后,李听安站了起来,“夜已经深了,我也该走了,你记得早点休息千万不要着凉了。” 李听安说完,走到门旁,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少女,轻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南烟,你的路还很长,我不希望你犯和姑姑一样的错误,不然最终失去的,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 …… 弯弯的月牙悬挂在天际的一脚,或许是真的起寒了,寒南烟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大氅,依靠在舒服的躺椅上,回想着过往的一切一切,这时她才发觉剑痴的形象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滚开滚开,滚出我的世界中,”寒南烟痛苦地抱着脑袋,到得最后,她趴在小几上痛苦哭泣。 “你为什么就走不掉呢,”寒南烟哽咽着。 “走。让我走到哪里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寒南烟怔了片刻后惊喜回头,不是剑痴还会是谁。 “大师兄,”寒南烟惊喜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剑痴,嘴唇紧咬,“你的脸怎么了?” 剑痴伸手抚摸自己被毁了半边的脸孔,微笑道:“都是一些小事,不必在意。” “大师兄,难道你真的如姑姑所说修炼了什么魔门秘术,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剑痴点头。 “你真是太傻了,”和寒南烟痛苦骂道:“你不知道宗主当初把你关入万道窟只是时间问题吗,你怎么这么傻,私自去修炼禁术后果难道师兄不知道吗?” “你说的我当然都知道,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一切预料,”剑痴无奈叹道,他是不可能告诉他正是因为萧谨言的一己私欲,自己最后才被迫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怎么,不请我坐下来喝杯茶吗?”剑痴笑着走进寒南烟,就坐在她的对面,寒南烟取出两个朴素瓷杯,将其倒满。 蒸腾的水汽上浮,模糊了两个人的视线。 “你瘦了,”剑痴轻轻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清茶后说道。 寒南烟没有回答,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 “师兄,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寒南烟问道。 “还能如何,当然是离开这个十分之地,既然密宗容不下我,难道这个天下还不够吗!”剑痴豪气干云。 “那你来找我又是做什么?”寒南烟继续问道,问出希翼的那个问题。 剑痴放下茶杯,仔细看了寒南烟一眼,“我自然是来接你的,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寒南烟微微出神,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李听安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回响在脑海中,于是她罕见地在剑痴面前疑惑。 “果然连你也不愿意吗?”剑痴面容平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答案。 “不,不是这样的,”寒南烟踌躇,“只是有时候往往身不由己。” “我知道,我也不会勉强你,”剑痴温和说着,“我这次来不过是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既然你还好好活着,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天凉了,记得多穿几件衣服,别着凉了,”这是剑痴说的最后一句话。 剑痴说完,身形一闪而过,劲风从窗外传来,寒南烟知道对方已经走了,而小几上的茶杯不知何时也凉了下来。 寒南烟蹲在地上,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第305章 :拦路虎 第305章 :拦路虎 一栋栋密宗的建筑围困在一起,形成一个空心地带,周围一条条破碎的锁链告诉我们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自从闻瀚海逃离之后,樊笼也就彻底被岂止,如果过去了这么久,周围的灰尘显现出来的满是颓废。 慕容观星的住所就在樊笼旁,原来居住在这里是因为看管闻瀚海,现在依然居住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习惯。 刚刚用过的晚饭摆在一边,和寻常密宗弟子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要朴素,不过一碗面条上面铺着一点肉丝,这就是慕容观星的晚饭,和密宗宗主的铺张比起来,显然他这个副宗主要合格太多了。 在很久以前,慕容观星的声望便一直比现任密宗宗主还要高,可正是因为慕容观星并非上一任宗主的弟子,所以宗主之位自然落在了现在的那人身上。所有密宗稍微年老一些的家伙都认为,慕容观星显然是更好的宗主人才,只不过运气差了些罢了。 不过慕容观星自己倒不是太在意这些东西,靠着自己务实诚恳的态度,他一步一个脚印向上攀爬,直至连宗主都对他心悦诚服,让他成为自己身边的左膀右臂,每当有什么大事都会交给他,可见对他能力的肯定。 慕容观星的手边点着一盏油灯,正发出微弱的光亮,而慕容观星的手中正捧着一本关于星象的偏门书籍津津有味看着,慕容观星之所以叫慕容观星,那么当然是爱极了星象学,此前他最佩服的修行者正是大衍前任钦天监监正欧阳正华,可见他对于星象学的痴迷。 可自从欧阳正华在玉皇山和闻瀚海大战一场命陨,皇级天盘在推演天象时崩塌后,慕容观星的热情似乎减弱了许多,反而愿意去看些平日不太愿意看的星象杂学。 慕容观星正看的起劲,屋子的们被蓦然推开,一位神色恭敬的老者走了进来,身上的袍子上绣着一只白鸟,象征着他是从属于慕容观星的修行者。在密宗之内,只有三个人有资格拥有忠诚于自己的修行者,其中之一自然是宗主大人,全密宗都要对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第二人是密宗首席长老萧谨言,不过此番他修为尽失去,恐怕这个难得殊荣也要被剥夺;最后一人正是慕容观星,忠诚于他的修行者身着绣着白鸟的锦袍,而萧谨言是玄龟,密宗宗主是青龙。 之前樊笼围困闻瀚海的长老中,便都是由这些身穿白鸟锦袍的修行者组成。 “原来是老牧来了,这次不在苦练修行,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慕容观星显然和老者十分熟识,话语轻松明快。 恭敬老者微微一笑,“回副宗主,万道窟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 “哦,说来听听,”慕容观星放下手中那本杂书,正襟危坐,正色道。 “剑痴确实已经修炼了魔门禁术,这一点绝对属实,万道窟巡视队在之后赶到,与其发生争斗,不仅不敌,反而巡视队队长南宫骏驰竟然被剑痴策反,自愿为奴为仆,跟着剑痴上密宗通缉令,此举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那名叫老牧的老者在说道南宫骏驰被策反时,脸上并没有不悦和难堪,反倒是神采飞扬。 慕容观星的嘴角一翘,“看来剑痴还没有彻底痴傻,竟然知道带些人走,真是……”慕容观星笑着摇头,哭笑不得。 “剑痴命那南宫骏驰在大漠边界处等候,而他独自去了寒南烟处,之后每待多久便走了。”老牧继续说着。 慕容观星听罢深深叹息,“南烟毕竟是宗主的弟子,剑痴多半是想将她也带走,可惜了,他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这一点我从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那是当然,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副宗主不知道的,恐怕是那死去的欧阳正华也比不上副宗主,”老牧笑着恭维道。 “你呀,”慕容观星笑骂一声,“你要多把时间放在修炼上,气海元气也就不会只能在白鸟队中排名中游了。” “无妨,就算名列中游,和副宗主最亲近的还不是只有我一人,”老牧笑道。 “你之前说那剑痴将要从大漠边界逃离,那里守界的长老是谁?”慕容观星问道。 “是公羊卫,也是巡视队司马南的师傅,”老牧不知慕容观星为何有此一问。 慕容观星听罢,陷入沉思,良久后他说道:“明日让那司马南拜在你的门下,他是个好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是,”老牧没有反驳。 …… …… 告别寒南烟,剑痴一路来到和南宫骏驰约定的地方,当他赶到的时候,发觉南宫骏驰早已再次等候多时。 南宫骏驰的身后背着两柄剑,显然在离开万道窟前捡了两柄后,随身带了出来。 “主人,”见剑痴由远及近而来,南宫骏驰连忙起身恭敬说道。 剑痴赞许地点点头,“以后出门在外时你可以称呼我主人,但是在私下了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不用这么拘谨,明白吗?” “明白,”南宫骏驰将其中一柄剑交到剑痴手中后说道:“我之前探查了一番,我们如果要向从边界逃离密宗,必然会遇上守界的长老。” “这个月守界者是谁?” “是公羊卫,司马南的师傅,”南宫骏驰道。 剑痴面露诧异,“竟然这么瞧,我放了那小子,他师傅今日就要为他偿命,果然是因果循环。” “你打算如何?”南宫骏驰问道。 “还能如何,当然是硬闯,我管他什么公羊卫、公羊东,只要有人敢挡在我身前,妄图拦住我的去路,下场只有一个,”剑痴狠狠说道,半张狰狞脸孔在月光下更加显得诡谲。 …… …… 今日公羊卫的左眼不停的跳跃,身为密宗这个月的守界者,他需要做的就是不允许任何人外界之人进入密宗,当然也不允许密宗之人擅自离开密宗。 公羊卫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他的修为实力在密宗三十六位长老中只能屈居末席,可这份实力担任一个区区守界者实在是绰绰有余。 只见公羊卫盘膝坐在沙地里,身前是一柄长剑,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竟然隐隐被他吸入体内。 这正是身为守界者的好处,每一位守界者都可以得到一枚月神丹,这丹药可以帮助守界者吸收月光精华,拓宽雪山气海,使守界者不至于白白做事。 远处一阵尘土飞扬惊醒了盘膝而坐的公羊卫,他站了起来,目光冷峻地看向远方。 “此处为密宗边界,守界者公羊卫,”公羊卫高声道,声音远远传了过去,在沙海中荡漾。 可是远处的尘土并没有因为他的声音而停下步伐,相反,远处的尘土反而更加接近了。 公羊卫的脸上露出一抹怒容,手中长剑出鞘,露出银白色的剑锋,墨绿色的剑鞘被他握在左手中。 “既然你要闯界,那我便做只拦路虎吧,”公羊卫狞笑道。 第306章 :一手化乾坤 “既然你要闯界,那我便做只拦路虎吧,”公羊卫狞笑着,手中长剑立于身前,随着他亲喝一声,那柄悬浮的长剑顿时化作五柄,汇集在他的身前。 驭剑,修行者最基础的招式,可是不同人施展出来效果却大不一样,譬如公羊卫此时仅能一剑化五剑,可如果是万道窟中的大能剑老怪施展同样的招式,却能万剑归宗,便是漫天神佛都只能暂避其锋芒。 远处的尘土越来越近,无数的颗粒物清晰可见地围绕在那团尘土的周围,公羊卫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公羊卫也不知道自己的形态为何会在一瞬间改变,不知是因为夜色、月光、尘土、颗粒、未知,重重东西夹杂起来令公羊卫的心不安颤动,他此时的感觉就像久久沉在水底呼不上气的溺水之人,迫切希望能够浮上水面好好大口呼吸。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聒噪的噪音,那股噪音随着尘土的靠近越来越近,公羊卫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手中掐了剑诀,五柄长剑纷纷出击,向着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尘土冲去,当五柄利剑飞出的时候,沙地上划出五道深深的刻痕。 近了,越来越近了,五柄出鞘利剑在即将接触尘土的刹那间,一齐发出震耳的鸣叫,像是在咆哮,又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公羊卫听见这声脆响心底一惊,可是气海和长剑的联系依然存在,所以可以排除对方完全掌控了飞剑,可是为什么心头的不安越来越眼中呢?公羊卫疑惑着。 五柄利剑义无反顾刺入厚厚的尘土之中,那些悬浮在尘土周围的颗粒物纷纷附着在五柄长剑之上,不一会儿就将长剑裹成一个大大的泥球,公羊卫手中闪动,长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泥球炸裂,长剑重新展露峥嵘。 “公羊卫,赶紧让开道路,我说不定还可以饶你一命,”淡淡的声音从尘土之中传来,公羊卫十分清楚声音的主人是谁,不由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离经叛道的剑痴,要是换做以前我可能连你的脚后跟都摸不到,可是现在你不过是个被密宗通缉的罪人,我当然理所应当将你就地格杀,以彰显我密宗威盛。” 公羊卫说完,磅礴的元气从他的身上溢散出来,那远处的五柄长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纷纷变得兴奋狂躁起来,攻势更加凌厉了。 “冥顽不灵,”剑痴的冷哼从尘土中传来,随后出现的一幕让公羊卫哑然,这辈子都后悔阻挡剑痴。 厚厚且深沉的尘土之中,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尘土中伸出,五柄利剑对着那只巨大手掌不住劈砍,可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那只大手没有在意挠痒痒一般的攻击,而是直接一掌将五柄利剑仅攥在手心,公羊卫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而那只手掌也终于松开了手,露出手掌中一根被扭曲变形的长剑。 “怎么可能!”公羊卫的心中满是震撼,徒手就将自己的密武破坏,这份修为实力,已经完全可以和顶尖秘术师比肩,什么时候剑痴的修为有这么高深了。 公羊卫现在有些后悔要和剑痴作对,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只巨大的手掌已经来到了公羊卫的眼前,没有丝毫停顿,铺天盖地笼罩向公羊卫。 “可恶,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公羊卫的目光血红,显然知道自己命在旦夕,这个时候不拼命就彻底来不及了。 他的皮肤隐隐血红,血珠从血管中渗透出来,他的表情同样狰狞恐怖,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自爆,这是公羊卫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他知道,寻常的秘术已经完全无法阻挡此时的剑痴,唯有拼尽全身修为已死一击才有可能将他击伤。 可是剑痴会让公羊卫这么容易自爆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那双巨大的手掌覆盖在公羊卫的头顶,公羊卫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体内的雪山气海似乎松动了丝毫,过不多久,元气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向巨大手掌。 “啊,”公羊卫痛苦惨叫,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痛苦,那种从身体深处被抽离出元气的感受实在是太过恐怖,他惊恐地看着那双手掌,惊讶说道:“魔门秘术,我死都不甘心。” “那你就去死吧,”剑痴话毕,手掌将公羊卫奄奄一息的身体握在掌中,轻轻一握,骨骼和血肉爆裂的声音令人呼吸一窒,浓烈的血腥味在沙漠中蔓延。 一滩肉泥从天空掉落,狠狠砸在沙地里,现在谁也分辨不出这摊血肉曾经是密宗的一名长老。 尘土散去,露出剑痴和南宫骏驰来。 南宫骏驰看着眼前的这摊血肉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我们需要杀死他么,毕竟他也是密宗的长老。” 剑痴回过神来狠狠白了他一眼,摊手无奈说:“既然你我已经叛出密宗,这些密宗的长老门人和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只要是拦在我们眼前的障碍,都要像这样震慑击杀。” “可你为何要将他全身修为抽去,然后又将他残忍虐杀呢?”南宫骏驰不是很喜欢剑痴的做法,反对道。 “你似乎觉得我这个人很好说话是不是,我只给你三次反对我的机会,今日你用掉了一次,再有两次,这就是你的下场,”剑痴指了指脚下的那摊肉泥。 “是,”南宫骏驰躬身低头。 剑痴走过去,拍了拍南宫骏驰的肩膀,说道:“如果我们不狠一些,密宗的那些自大长老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这次就是给他们一个警告,如果以后还想试图截杀我们,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剑痴说着,吸取了公羊卫的修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便是他此时的能力。 “我一手既可化乾坤,我看以后还有那个不开眼的家伙,还敢做这只拦路虎,”剑痴眯缝起眼睛,狠狠说道。 第307章 :大雨小雨杀气凝 当呼啸的狂风逐渐将那摊血肉模糊的肉泥覆盖住的时候,远处几个黑影闪烁,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肉泥边,阴沉着脸看着脚底下的恶心事物。 来者一共五人,其中两人是两名年逾六十的老人,一位身着白袍,一位身着黑袍,白须飘飘,一派仙风道骨,在两位老人身后,是两男一女三位年轻的秘术师。后面的三位年轻人见了血肉可就远不如两位老人那般淡定,鼻子嗅了嗅,即便大漠的狂沙已经吹拂了半日,可浓重的血腥为依然刺激的鼻腔每一个毛孔,三位年轻的秘术师终于忍不住弯腰呕吐。 “是公羊卫的尸体,”白袍老人捡起来了落在一边的青色剑鞘,已经那柄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锋利长剑。 “剑痴的实力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黑袍老人胆寒道,“换做是你我二人,也不可能使出这般霸道刚烈的手段,看来他确实是修炼过魔门禁术无疑,不然公羊卫至少可以坚持到我们赶到。” “不错,”白袍老人点了点头,任由风沙逐渐将公羊卫的尸体彻底掩埋,他的目光如炽,看向远方,似在感叹又似在伤感,“本以为我密宗的崛起将从剑痴开始,可惜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呀!” 黑袍老人听了白袍老者的话颦眉不满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被宗主听见,不然闻瀚海就是你的下场,死在樊笼下的修行者不计其数,可逃脱的终究只有他一人而已。” 白袍老人听闻缩了缩脖子,似乎十分害怕樊笼,“你说得对。” “今日之事如何禀报?”白袍老人沉声问道。 “还能如何,当然是如实相报,最近这几日宗主都在气头上,要是宗主事后追究起来,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黑袍老人说道。 他说完,一抖袖袍,五人便和来时一样,纷纷返回,只留下空气的血腥味和一座小小的沙包在述说着一切。 …… …… 时间一晃而过两个月,这两个月来除了燮国与蛮族的战事越加频繁外,各国之间相安无事,转而迎接隆冬的到来。 大汉朝除了国都宣府城外,最有名莫过于辽东城,这里和大衍江南城相反的是,江南城每年都会为大衍朝廷输送源源不绝的士子文人,而辽东城每年同样也未大汉朝廷输送源源不绝的顶尖武人和修行者,大汉尚武,并不是一句虚言,与大衍不同的是,武者在大汉的地位明显比文人更加出众,这也是大汉国力一年强似一年的原因,要是没有倾城山,怕是天下的武人都要蜂拥至宣府城中,将朝廷的门槛踏破,只求个一官半职,最后成为将军,麾下数万将士,岂不更是美哉。 辽东城坐落于大汉的东南边陲,和密宗的大漠只不过是两个月距离,因此在这里除了寻常武者和修行者,便是可以看见一个个身着密宗黑袍的秘术师,而每一位来自密宗的秘术师来到辽东城中,都可以享受免收城门税以及住宿餐饮价钱减半的优惠,此举是从密宗成为大汉国教之后,汉王吕青阳下达的第一个命令,这个命令主要在于让天下修行者对密宗秘术师保持尊敬,同时也激励越来越多有天赋的年轻人前往密宗修行,这样无疑对于大汉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今日,辽东城竟然难得下起了绵绵细雨,之所以说是难得,是因为辽东的地理位置,平日里下雨一定都是瓢泼大雨,一下就是一整日,这也更加附和辽东人宽阔粗犷的性格,而那种绵绵细雨,一下就是一整月最是为粗犷的辽东人所不耻,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大衍的南人,觉得不过都是些口蜜腹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而自己这种大刀阔斧才是男人该有的正道。 辽东城因为下雨的缘故,入城出城的人都不是很多,也或许是因为隆冬即将来临的缘故,天气也越发寒冷,不少守城士卒都裹紧了刚刚发下来的冬装,盼望着这****的快点天黑,自己也好早些下班,去那城中的青楼酒肆中逍遥快活一番。 远处徒然出现两道人影,那两人都低着头,脸孔埋在避雨的斗笠之下,身上一身简洁蓑衣将漫天雨水弹开。 随着那两人走进,守城的士卒们却仿佛如临大敌,纷纷支起了身子,右手覆盖在刀把上,随时可以准备出鞘。 因为辽东城是天下武者和修行者的聚集之地,守城的士卒们显然也是见识过一些真正的高手,便是那密宗长老也是见过几个的,可是此时,那些人身上散发的气势和现在走来的二人完全不一样,特备是两人中其中一个稍矮的那人,浑身的血腥味久经战阵的士卒也忍不住胆寒。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远处的两人也越走越近,当他们走到高大的城门前,那两人站定,其中一人掏出一枚精致的护符在守城士卒的眼前晃了晃,那枚护符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密字,这种护符守城士卒也隔三差五也能遇到,莫不都是密宗某位长老的弟子。 士卒见了那枚护符,也不在乎之前胆寒的感觉,纷纷脸上刮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掏出护符那人点点头,将护符收回进蓑衣里,迈步向着城内走去,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样,让守城士卒都忍不住惊叹,这就是高人风范。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士卒突然感到身上没来由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去,看清了后面那人的真实面孔,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那人的半边脸孔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那种疤痕既不像伤疤,反而更像是从内部毁去的。 落后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士卒窥探的目光,扭过头来狰狞一笑,“这小哥,你知道这城中哪里有买面具的店铺吗?” 士卒紧盯着那人的毁容面孔,嗓子眼口水直咽,手哆嗦着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顺着这条大道往前直走,向前大概五六百的位置左转直走,就有一家定制面具的店铺,店老板是个瘸子,但是手艺特别好,您要是想要定制面具,可以去找他。” “多谢了,”那人笑笑,转身离去,直到他离开许久,守城士卒一抹脖颈,发觉满是冷汗。 第308章 :做面具的老瘸子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滴答在城市中心的干道的石板上,清脆而富有节奏感。 之前入城的两人自然是剑痴和南宫骏驰,两人经过两个月的跋涉,从密宗出走后一路开到了辽东城中,只是令他们诧异的是,一路行来竟然没有密宗的执法队追杀出来,也没有通缉令下发大汉各城,最多只是在天下间宣布剑痴已经于密宗脱离关系而已。 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举措,很有效地帮助剑痴和南宫骏驰平安无险地来到辽东城,甚至连南宫骏驰戴在身上的密宗令牌竟敢还能使用,这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两名身披蓑衣的人低着头行走在慢慢人海中,因为辽东城本就有许多武者和修行者,所以城中百姓早已经见怪不怪,对这两名低头漫步在人流中的家伙并没有抱有太多关注,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竟然是顶顶有名的剑痴,不知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顺着这里走五六百步,然后左转,那里便有间定制面具的地方,”剑痴便走口里便呢喃说道。 南宫骏驰微微侧目,看了眼剑痴狰狞的半边脸孔,心头叹息,这一路走来,就算密宗没有发布通缉令,执法队也没有行动,可是剑痴的这张脸孔依然为他们赚取了不少的回头率,每当剑痴行走时,旁人总会纷纷躲开,人对于恐怖事物的恐惧是天生的,谁也无法幸免。 当他们照着城守士卒的指令走后,果然,离开辽东城的主干道,向前五六百步后左转,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出现在眼前。 和辽东城热闹的气氛不同,这个小巷子十分清幽,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剑痴和南宫骏驰对视一眼后,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他们没有走多久,只是巷子的一个拐角,一间简单的店铺矗立,剑痴抬头看去,店铺的门面上没有招牌,恐怕如果不是守城士卒指路,恐怕谁都找不到这个略显阴森的小店。 店门是木门,剑痴走近轻轻推开,“吱呀”一声轻响,木门被轻而易举推开,虽然现在是早晨,可是店里面依然是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可是这对于剑痴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事。 一步步小心走入其中,剑痴打量着周围,却发觉在店铺的一面墙壁上,数不尽的面具被挂在上面,这些面具或是搞笑、或是邪魅、或是狰狞,或是祥和,但总而言之,这些面具都足够栩栩如生,要是换做普通人在傍晚走入,怕是要被吓掉大半条命。 “不错,”剑痴赞许点点头,依靠着身前的柜台,“看来那兵卒并没有骗我,我有一种预感,这里或许有我想要的东西。” “这位客人想要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剑痴身后的南宫骏驰一跳,他循声望去,一个大概只有一米五的老瘸子从柜台后探了探头,露出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庞。 “你这里有什么?”剑痴镇定自若,沉声说道。 老瘸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那面挂满面具的墙壁,随意取下几个丢在剑痴面前,“随便挑,价钱另算。” 剑痴拿起那几个面具好好观看一番后,却又放了下来,“我只要半张面具,不知道你这里有吗?” “看来是个挑剔的客人呢,”老瘸子哑然笑道,他笑的时候露出一个快要掉光的牙齿,十分诡异。 “您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货,”老瘸子说完,向着后门走去。 没过多久老瘸子回来了,手中拿着半张白色的面具,那面具上仅仅雕刻着半张狞笑的嘴脸,透着股诡谲。 “只有这么一张了,其他的都卖完了,如果喜欢您就拿走,如果不喜欢您还可以定做,只不过需要的时间长一些罢了。” 剑痴接过那半张狰狞面具,戴在脸上,那半张狞笑的嘴脸和另外半张完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把剑痴衬托地格外富有神秘感。 “这张面具我要了,”剑痴说完,将一个钱袋置在老瘸子眼前,老瘸子伸手掂量一番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客人果然爽快,”老瘸子笑道。 剑痴将面具戴在脸上后,不由问道:“我观你的手艺,足够在大陆上任何一家城市开店,何必要蜗居在这个小地方呢?” 老瘸子脸上的笑容敛去,露出深邃的表情:“有些人早就应该死了,只是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就像我一样,又怎敢继续抛头露面呢。” “你是说你早就是个该死之人,只是被迫隐居在此的,”剑痴疑惑问道。 老瘸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今日与客人有缘,便和客人多说两句。” 老瘸子说完,从橱柜中翻出一枚烟斗叼在嘴上,用火折打着深深吸了一口,神情很是舒爽。 那时候还是大陆历三百零五年,天下刚刚四分五裂,各路诸侯之间互相杀伐,无有尽时,那个时候的老瘸子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为大汉边军的一名普通步兵的他是噩梦一般的,大汉尚武,短短四年,便和大衍大小战役交手一百二十八次,双方死伤兵卒以五十万计,那四年被后世的史学家成为“碾血磨盘,”其血腥程度可见一般。 老瘸子当时还不是瘸子,是一个抱着为国争光的念头加入军队,随后便加入了大汉和大衍的第一百二十九次交战,也是最后一场战斗,最后一场血腥的战斗。 当时的汉军兵临宁安城,只要夺下宁安,那么八百里平原沃野,汉军的莽荒骑可以直抵洛阳城,也正是在这里,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战斗打响了。 汉军十万铁骑,后方是三十万步卒组成的战阵,而宁安城不过只有守军八万人,这本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可是汉军连续攻打了三个月竟然还是连一块城砖都没摸到。 当时守护宁安城的守将正是南晋王越青玄的父亲越旋,那时的越旋是大衍名将,汉军本来计划在半个月内攻下宁安城,然后那越旋的头颅祭奠,可惜,最后这场战斗变成了汉军亡魂的聚集地。 那一年,宁安城守卫战最后以汉军撤退而告终,汉军骑兵损失三万,步兵伤亡超过二十万,当汉军退去后,宁安城城守人人带伤,越旋大将军身被十余创,八万守军仅剩八千人,可谓惨烈,而老瘸子的腿也是在那场战斗中被利箭射穿,无奈退伍后来到了辽东城,学了们做面具的手艺,也可以混口饭吃。 第309章 :吃菜 这就是老瘸子的故事,和所有那个混乱时代当兵的家伙一样,至少老瘸子多少是幸运的,因为他至少是活着回来了,但还有大批英灵就静静躺在这片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上。 这也是老瘸子不愿意离开辽东城的原因,他十分厌恶颠沛流离的生活,也十分讨厌战争,所以他情愿留在这个寂寞的城市中,靠着这门在许多年前学会的手艺寥以度日,即便赚不到几个钱,但只要能够抽抽旱烟,偶尔尝尝荤腥就足够了。 当剑痴离开面具店的时候,已经午时了,可是从外面的天色完全看不出来,天阴沉沉的,就和剑痴听老瘸子将那个故事一样。老瘸子的表述能力并不强,但从老瘸子的只言片语和简单的讲述中,即便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剑痴也能感受到浓浓的杀意扑面而来。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而生活在那个时代的百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必须为了满足统治者的土地欲而抛下原本安定的生活,义无反顾加入到那场巨大的战争当中,而统治者往往根本注意不到这一点,他们只会无止境的扩张,直到某一方一统大陆才肯罢休。 “权利的斗争,”剑痴嗤笑一声,走在他身后的南宫骏驰一愣,不明白剑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结束战争,就唯有用更加庞大的战争来引导,如果连这些都不懂的话,还谈什么一统海内,天下太平,”剑痴哈哈大笑,疯癫一般。 “我们接下来去哪?”南宫骏驰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声问道。 剑痴听罢,拍了拍微微有些干瘪的肚子,说道:“找家最近的饭馆,我们去大吃一顿。” …… …… 辽东城望月局是最别致,也是最高雅的酒楼,就算和洛阳的红鹤楼相比也不呈多让,而望月居的东家之所以话大价钱把酒楼开在这里,可是有十分的讲究。 大汉立国初年,经过连年的领土扩张,大陆上的局势也逐渐趋于稳定,汉王吕青阳便下令停止对各国兵戈相像,反而先发展国内。 当时,辽东城本就是大汉除宣府城外,人口最多且最富饶的城市,大汉立国之后,更多的武者和修行者蜂拥而至,汉王吕青阳便决定将辽东城建为第二个国都。 而作为大汉的第二国都,且还有警惕密宗的机密在其中,辽东城的内外设施都是最完备的,城内常备城守军五万人,预备役人数多达十五万,可随时支援辽东城的城防。而城内设施,酒楼、青楼、赌场一应俱全,完全和宣府城一模一样的待遇,甚至有许多商人共同集资,建成了望月居这座连宣府人都羡慕的酒楼。 辽东城风光一时无二。 当剑痴和南宫骏驰来到望月居门口,准备想里走去时,却发觉望月居一个看门的守卫竟然也是武者巅峰修为,不禁咋舌不已。 那武者巅峰修为门卫见剑痴等人一声蓑衣,连锦衣也穿不起,登时就想将他们赶走。可当南宫骏驰亮出那枚写着“密”字的护符后,那门房的表情登时变得和守城兵士一般无二,连忙笑脸相迎,望月居内早就走出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自称是这望月居的股东之一,说但凡是密宗的弟子皆可在望月居中单独享受雅座一间,所有酒菜一律享受半价优惠。 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迎着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剑痴和南宫骏驰被引到了一间楼上的雅座。 这雅座布置十分精细,风格有南有北,譬如这间雅座,诺大一个屋子内,正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周围布置着四五张黄花梨桌椅,在旁边是一张雕花镂空小窗,窗外正对着热闹大街,而在小窗的两边,一盆盆剪裁细致的盆栽遗世独立,果然当得起一个“雅”字。 剑痴随意在同样精致的菜谱上随意点了几道菜,南宫骏驰瞧了一眼,顿时吓得面色微变,等到那记菜的小二捧着菜单离去后,南宫骏驰没好奇道:“这里真他娘的贵,我刚才扫了一眼,就这么随意几道菜,快抵得上一个小康之家半年的生活了。” 剑痴独自取过八仙桌上留下来的免费茶水,大大喝了一口后才道:“无妨无妨,我出来前特地去了趟密宗的财库房,足够我们大手大脚再花上个把月了。” “你倒是不怎么关心,如今已快隆冬,可我们的目的地还没有定下来,我们到底死去大衍,还是去西魏。” “大衍也好,西魏也罢,天下之大大可去的,”剑痴说了一句废话。 “可这么漫无目的也不是办法,我们从密宗来到辽东就已经走了两个月,如果还想去大衍或是西魏,至少要在明年五六月才能赶到吧,”南宫骏驰说道。 “那也都是以后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完这顿饭,然后在辽东城中暂住几日,我久违辽东城大名,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名不虚传。”剑痴轻轻一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南宫骏驰端着手中的茶杯愁眉苦脸,已经开始后悔跟着剑痴叛离密宗。 见南宫骏驰愁眉不展,剑痴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的旅途绝对不会这般无聊,等着吧,我保证未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精彩,保证让你看到很多以往看都看不到的风景。” 就在此时,雅间的房门被推开,南宫骏驰警觉握住身边包袱中的剑柄,却发现进来的是传菜的小厮,原来是虚惊一场。 小厮将那盘菜放在八仙桌中的中央,竟然是一道猪蹄,猪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让人只是一闻便食指大动。 “这道菜是我们东家送给二位先生的见面礼,并说认识两位先生很是荣幸,希望二位先生以后能常来,”小厮口齿流利,娓娓说道。 剑痴已经握起了筷子,口中感谢道:“替我谢谢你们东家,虽然不敢保证以后常来,但每次来定来望月居。” “有先生这句话就够了,”小厮说完,含笑退去。 小厮已经离去,剑痴刚要举筷,却发觉南宫骏驰依然愁眉苦脸,不由笑骂一声:“还愣什么,什么事情以后再说,等菜冷掉就不好吃了,”说完,剑痴夹了一块猪蹄放在自己碗里,毫不顾忌吃相大咬一口,满嘴流香。 “真他娘的香,”剑痴由衷感叹。 第310章 :那个人在那座山 酒足饭饱后,剑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望月居的菜确实有些意思,不是完全的清淡,也不是完全的荤腥,而是荤素搭配什么都有,菜品精致之余,让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果然当得起辽东第一酒楼的美誉。 南宫骏驰他同样也是心满意足的躺在同样的黄花梨的躺椅上,双手摸了摸圆滚的肚皮,口中呼出舒爽的表情,不禁大呼过瘾。 剑痴见了南宫骏驰的神情不由笑道:“看吧,现在还不是臣服在美食的诱惑下,人生得意须尽欢才是真理,难道不是吗?” 被剑痴嘲笑让南宫骏驰脸颊微红,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因为他确实觉得望月居中的饭菜竟然十分好吃,对于他这个平日里只要有面条就可以满足的家伙,这简直是格外难得的一件事。 “这望月居不仅在辽东城内享有盛名,就算是和那大衍洛阳城的红鹤楼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就连那汉王吕青阳在望月居开业大吉的时候,也亲自赶到,着实为望月居增添了一份光彩。” “世人皆说汉王吕青阳尚武,一个蛮横武夫又怎么可能懂得大力发展经济这条富强的道路呢,看来吕青阳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样,他不仅仅是个乱世枭雄那么简单,看来他对于取得天下的雄心,倒是比大衍、西魏那几个帝王要靠谱太多了。” “吕青阳确实有野心,可是他有野心却懂得见好就收,这是身为一个野心家最需要学会的素质,如果一味只知道索取,自然会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可他在百姓的怒气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又突然安静沉稳下来,出台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转而让百姓对他死心塌地地拥戴,这帝王心术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枭雄之所以能够成为枭雄,当然是因为权利手腕,而能够懂得节制的枭雄,才能成为真正的英雄,不是吗?”剑痴呢喃自语。 …… …… 吃过这顿饭,窗外的细雨也渐渐安歇了,这使得辽东城的粗野汉子们松了一口气,街上顿时活络了起来,你随处都能看见一些肌肉隆起,身披侠士衣衫或者腰佩长剑的武者、修行者,一家家的店铺也终于开了起来,热闹的叫卖声让这个上一刻还死寂的城市,顿时生龙活虎起来。 热闹的环境也让剑痴的心情大好,在取出一个黄澄澄的细碎金块之后,中年男人顿时露出更加谄媚的笑容,高呼着贵客一定还要来后,亲自送两位贵客下楼。 望月居的大堂面积也十分之大,足够能容纳四五百人同时用餐,在一楼大堂用饭的多半是小门小派或是独行的修行者,因为普通百姓是一定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就连武者望着望月居的菜谱也只能望洋兴叹,而有些来头的人也不会在大堂里用饭,多半都留有熟悉的雅间,每次来望月居便会直接被专人向上引着,就和剑痴他们一样。 “你说那剑痴和楚炎凉究竟哪个更厉害?”一个声音从楼下大厅内传来,正好落入下楼的剑痴耳中。 此时,楼下大厅正坐着一百余人,听见这个问题顿时议论纷纷。 “当然是剑痴厉害了,他作为密宗的首席大弟子,其修为实力自然不必多说,一手剑诀怕是唯有剑圣易水寒可以一较高下,”其中一人说道。 “嘿,如果剑痴真有那么强,他会败在楚炎凉的手中,甚至被楚炎凉废去全身修为吗?”另有一人反驳不屑道。 “况且还有荒原唐煌,今日更是有一个自称南门道天传人的家伙,声称一生修为绝对不比大陆上大多数年轻才俊出色,这不,已经有许多不服的修行者前去挑战,下场你们也已经知道了,那些挑战者全部在那人面前纷纷落败,竟然连一个回合也支撑不住,剑痴这天下才俊第二的位置,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那人的话语引得周围一片附和,纷纷将话题转移到楚炎凉和唐煌身上,剑痴就好像一个凄凉的神话,随着他的失败而迅速陨落。 “唐煌据说依然待在荒原中,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荒原一千公里全是寒冷冰原,除了那些尚未开化的战族人,什么也没有,到时他妹妹长的可实在是水灵,也不知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是怎么长的?”其中一人嘿嘿色笑,满是猥琐。 “你也就想想就好了,人家妹妹光是一根手指头就可以亲手将你捏死,更别提麾下还有五百青狼卫,那青狼卫十二统领,可个个都是大修行者的修为,哪还轮得到你。” “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想想还不好吗?”坏笑着那人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 剑痴站在台阶上,目光阴冷,注视着楼下的普通修行者,就像看着一群死人。 南宫骏驰隐秘地推了剑痴一把,剑痴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他连忙低下头,向着楼下走去。 当他走到楼下的时候,讨论声好没有结束。 剑痴走到开起话头的人身边,轻轻拍了拍令他的肩膀,温和道:“不知兄台口中所说的楚炎凉,现在有在何处?” 那人转过身,见了那半张狰狞的面具不由下了一跳,过了片刻他才平静下来,打趣道:“你这面具栩栩如生,是老瘸子那里做的吧。” 剑痴饶有兴趣,笑道:“你怎知道。” 那人露出一个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表情,得意道:“这辽东城中只有老瘸子一家面具店,可以做出这么栩栩如生的面具,除了他没谁了。” “对了,你打听楚先生的消息做什么,辽东城距离大衍可有些距离?”那人疑惑道。 “没什么,在下只不过对于兄台口中的楚先生感到好奇,想亲眼看看这传说中击败剑痴的大人物,究竟是何等风华绝代,”剑痴说道。 “哦,原来是慕名之人,”那人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对剑痴说道:“楚先生已经在两个月前便启程返回了倾城山,怕是又要闭关修炼一段时日吧,你去倾城山恐怕可能见到楚先生,不过楚先生不是那么好见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剑痴躬身微笑。当他转过脸去,脸上的笑容收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如果是我上山,楚炎凉自然见得到。” 出了望月居的阔气大门,看着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南宫骏驰问道:“我们要在城中寻个旅馆休息几日吗?” “不,”剑痴的嘴角挂着一丝狞笑,“我们直接去倾城山,我倒要瞧瞧,过去了半年光景,他楚炎凉究竟强横到了何种程度。” 第311章 :入阁 倾城山一如既往地繁华鼎盛,你完全看不出这里在一年之前曾经生灵涂炭过,西魏的十万大军几乎将倾城山连根拔起,要不是山主的突然出现,或许倾城山早就已经不在了。 西魏的大军退去后,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们又纷纷带上珍贵礼物,腆着老脸跑过来恳求苏程程重新让他们回归,苏程程见了这些墙头草自然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可这些财力总是要收的,修行者同样需要凡人的供奉才能安心修行,再加上山主那个守财奴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个大肆敛财的机会。 这不,光是回归的人员所交付上来的财力,怕是就可以将倾城山被损毁的事物重新翻修一遍还有富裕,山主每天都乐的笑出声来,即便是在紫云阁外都能够听见。 倾城山顿时恢复了昔日的昌盛,这天下神秘之首的位置依旧稳固,不可动摇。 一家辕车缓缓地行驶在倾城山的山道上,微微的冷风呼啸,掀起马车的未来,露出车厢中满头白发飘飘的司徒静。 “炎凉哥哥,我们到了吗?”司徒静笑容中掩饰不住欣喜,毕竟现在这里才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对于倾城山的留恋无疑要比洛阳那座紧闭的宫城,要怀念许多。 “对,我们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老师了,”楚炎凉也是笑道,这下山一去就是半年,换做是他也有些舍不得,如今回来了,恐怕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离开了。 倾城山道上,早就有一个挺拔的身躯在静静等候,那人身上穿着倾城山教习同意的黑色劲袍,皮肤黝黑,肌肉健硕,背后负着一杆和身躯一样笔挺的长枪,枪头露出峥嵘,十分刺目耀眼,浑身的英气从那人的身上散出,只不过那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仔细看去竟然微微有些憨厚老实,倒是破坏了原本的一份霸气。 “老师,”楚炎凉目力惊人,遥遥就看见了山顶驻足的老师北惊风,手中一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大力向着山顶冲去。 骏马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装载北惊风的宽大身躯上,楚炎凉一拉缰绳,马儿被拉得前肢抬起,然后狠狠砸在倾城山的石板上。 楚炎凉从马车中牵出司徒静,单膝跪倒在北惊风身前,恭敬说道:“老师。” “惊风叔叔,我们回来了,”司徒静确实笑笑。 北惊风把楚炎凉从地上托起来,老怀大慰,“你们能想着回来就好,不要忘记,倾城山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跟随着北惊风的脚步,三人路过演武场的时候,楚炎凉不禁问道:“独孤启真的走了吗?” “那小子,”北惊风笑骂一声,“一听闻他那死鬼父亲召他回去谈论继位的问题,屁颠屁颠就跑了,当我们发现的时候,只在他的屋子里留下来一张纸条,难道我还不会让他回去不成。” “人家毕竟是一国的储君呢,即便在燮国再不受重视,想必在有关继位等问题出现时,他的父亲应该也是会想起他的。”司徒静说道。 “说的也是,”北惊风点头,一震身后的长枪,“反正这些东西我都不是很懂,我只要有武器可以耍耍就行了。” “老师还是老样子,对于武道的痴迷从来不曾减少分毫,”楚炎凉打趣道。 “你还有脸说我,若语姑娘呢,人家跟你一起去的洛阳,你就让人家这么走了,”北惊风一个暴栗砸在楚炎凉的脑袋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没好气道:“说罢,你这次回来又是干什么,不会是因为在洛阳混不下去才跑回来的吧。” “老师,当然不是,”楚炎凉正色道。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小声道:“是因为这里的家伙。” 北惊风作为楚炎凉的老师,对于楚炎凉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是知道的,他知道楚炎凉的心中寄居着魔种,他也知道魔种带来的危害,所以只听楚炎凉一说是魔宗的问题,顿时如临大敌,焦急地在楚炎凉的身上来回摸着,“怎么了,难道是那东西生了什么异样。” 楚炎凉哭笑不得将北惊风的手掸开,“没那么眼中,就是他好像有些不听控制了。” “这还没那么严重,”北惊风怒道,“万一哪天你被他彻底控制,别怪为师大义灭亲。” “没事的,山主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对,山主一定有办法,”北惊风一拍脑门,“看我都气糊涂了。”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很懂,”司徒静在一边一头雾水。 北惊风没有解释,而是对楚炎凉说道:“山主现在应该在紫云阁中,副山主现在也是没事情的时候就会待在那里,我现在就带你去紫云阁。” 北惊风说完,二话不说拉着楚炎凉向紫云阁的方向跑去,楚炎凉冲着司徒静做出一个抱歉的手势,司徒静气鼓鼓地嘟起笑脸,十分可爱。 她望着两人远去的声音,狠狠地对着地面踢了脚,“好呀,你们都有事瞒着我,也不告诉我,我才不稀罕呢。” …… …… 倾城山最高峰的紫云阁,这里依旧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紫云阁外似乎多了几株芭蕉,现在是隆冬时节,可是那几株芭蕉竟然开的正盛。 北惊风手指了指那几株芭蕉,“这些都是山主以大神通从南方移来的,我也不知道山主为什么突然什么时候喜欢看雨打芭蕉,你是没有瞧见,每到下雨天,就能看到山主眼巴巴地趴在窗边,看着芭蕉出神。” “这还真是个有趣的爱好,”楚炎凉恶寒道。 “你怎么来了,炎凉你也回来了,”一身普通书生青衫的苏程程见两人急急忙忙赶来,不由问道。 “回禀副山主,是关于魔种问题,想要求见山主,”北惊风恭敬说道。 “进来吧,”也不待苏程程回话,紫云阁的木门豁然洞开,山主淡淡的声音从门内飘然而出。 苏程程无奈一摊手,冲着楚炎凉微笑道:“进去吧,不要让山主等久了。” 楚炎凉点点头,大踏步朝着紫云阁走去,望着那扇既熟悉又陌生的木门,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踏入其中了。 第312章 :抽丝剥茧的法门 楚炎凉第三次推开了那扇改变他命运的木门,门后的摆设从来没有改变过,紫云阁的中央摆放着两个蒲团,一个香炉正自顾自吐出氤氲香气,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山主就盘腿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紧逼双眼,当楚炎凉走进来的时候,那双浩瀚如星辰的双眸蓦然睁开,仿佛一切都可以被那双眼睛看透。 “来,这边坐,”山主拍了拍身前的那个蒲团,示意楚炎凉坐过来。楚炎凉移步过去,学着山主盘腿坐下,刚想要开口,山主便抢先说道:“我知道你为何要回来,从你能从我的虚影中夺回第二卷天书的时候就知道,魔气从天书中诞生,你获得天书越多,魔气化作魔种侵蚀更加厉害,我以为你至少会在年底回来,没想到足足提早了三个月。” 楚炎凉脸上满是惭愧,喏喏说道:“本来魔种之前是很稳定的,都怪那般若和尚上门挑战,把魔种给逼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原来如此,是红莲寺的天才和尚,”山主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你也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过错,般若和尚是红莲寺除红颜以外,天赋最高的大修行者,而且身具不动明王金身,如果不是魔种帮忙,你恐怕连十个回合也支撑不住。” “可是我并不想要借助魔种才能成为一名大修行者,现在不仅魔种的力量尽失,就连零落雪也已经不听从召唤,”楚炎凉十分委屈。 山主轻叹摇头,“也罢,也罢,现在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摆脱魔种的控制。” “什么办法?”楚炎凉惊喜道。 山主神色不定,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个功法名为抽丝剥茧法门,可以将被施术者的全身修为抽离,唯有如此才能彻底将魔种根除,而魔种一旦被抽离,那么你自身的元气也将大大损耗,会变得和你之前一样,气海滞涩而无法修炼,这样你还愿意吗?” 楚炎凉犹豫,想当初拼了命的想要获得修炼的权利,现在说失去就失去,如果楚炎凉还不犹豫片刻实在是在虚伪了。 一边是长久如此下去,继而最终被魔种所控制,另一种是一劳永逸,用这独特法门可以将魔种彻底根治,唯有如此,才能摆脱被魔种所支配,沦为魔种的傀儡。 思考过后,楚炎凉抿了抿有些干枯的嘴唇说道:“我愿意。” 听了楚炎凉最后的回答,山主赞许地点头,“很好,你做出了一个好的决定,我还在担心你无法割舍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所谓不破不立,当你彻底摆脱魔种后,我相信以你的天赋一定可以更进一步。” 山主说完,站起身来,负着手走出紫云阁,楚炎凉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山主,”北惊风和苏程程恭敬问候,山主只是轻轻点头,“我带炎凉去一趟后山,最近几日倾城山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山主请放心,程程何时让山主失望过,”苏程程嘴角一咧,笑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山主拍了拍苏程程的肩膀,欣慰说道。 …… …… 跟随着山主来到熟悉的后山,楚炎凉却是感叹颇深的那一个,曾经的自己一无所有,正是在这里读到了第一卷天书成为了大修行者,可没想到,到头来最后还要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将当初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废除,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依旧是那片巨大的宽阔地,周围都是山主练剑时留下的剑意,楚炎凉环顾四周,觉得过往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过,神情恍惚。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够再回来,”山主含笑问道。 “确实,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还有回来的一天,”楚炎凉感叹道。 “人生也就是这样,处处都是惊喜,才是禅呀!”山主感叹一声,“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们就可以开始了,不过我事先说好,抽丝剥茧法门是将你的元气从你每一条血管经络中抽离出来,超越常人的疼痛只不过是小意思,你最需要忍受的是那绵绵不绝的诱惑,来自魔种的诱惑,当你成功战胜魔种的诱惑时,也就是成功的时刻了。” “我知道了,不破不立,”楚炎凉毅然决然道。 山主伸出双手,抓住楚炎凉的两条手臂,淡淡的光芒从山主的手掌中渗透出来,那柔和的光芒带给楚炎凉的却不是温暖,而是一股股深入骨髓的刺痛,元气从体内一点点流逝,那种从有到无的恐惧才是楚炎凉最应该战胜的心魔。 “啊,”楚炎凉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他的脸色涨得通红,皮肤表面的经脉血管暴突起来,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忍住,”山主轻声喝道,额头滑下一滴汗,抽丝剥茧法门可不是所有修行者都可以使用的,其为被施术者使用时,完全不亚于为被施术者洗经伐髓,需要庞大的元气支持,就算是山主也感到有一丝勉强,当然也只是一丝罢了。 忍住吧,见到痛苦的楚炎凉,山主在心底说道,当你熬过这一关的时候,你的未来就算是我也看不到、摸不到。 …… …… 紫云阁,芭蕉树下,北惊风和苏程程百无聊赖,修炼的事务都交到霍封和其余教习手中,北惊风和霍封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两个人。 北惊风依靠在石椅上,看着芭蕉随着风而随意晃动。 “副山主,您说炎凉会没事吗?”北惊风担忧道,“魔种可不是寻常东西,一个不好炎凉这孩子就算是毁了。” 苏程程听完和煦一笑,“不必担心,我为炎凉这孩子算过,他这一生前途坎坷,可只要买过坎坷,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可我为什么老是心中不安呢?”北惊风抚摸着心口,说道。 “因为这坎坷实在是太过艰难,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坚持不到现在,炎凉能够一路走来,已经实属不易,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成为他坚实的后盾,不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就可以了。” “或许您说的是对的,”北惊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或许是我太担心了。” 第313章 :和魔种的战斗(上) 所谓抽丝剥茧的法门,就是由施术者将被施术者全身修为元气抽离身体的一种独特法门,一般用于为被施术者洗经伐髓等功效,使得被施术者一旦重新修炼,将会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法门与密宗所记载的魔门秘术其实都有本质上的相同,首先他们都需要修行者散去全身修为,继而获得强大的能力,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在于,密宗魔门秘术可以使施术者在瞬间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修为,而抽丝剥茧法门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被施术者想要重新获得原来的元气,还需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重头来修炼。 这也就造成了两个法门在大陆上的影响,魔门秘术被列为禁术,并被天下门派所不耻,相反,抽丝剥茧法门反倒是热潮,只不过能施展出来的修行者在大陆上实在是过于稀少,恐怕五十多年都很难有人见识过这么截然不同待遇的法门,究竟是何等神奇。 我们暂缺不谈法门有多么神奇,可是在神奇之前被施术者需要经受的一系列痛疼,都是其余人所无法想象的,洗经伐髓,极其简单的四个字,所包含的痛苦确实超越一般常人所能忍受的。 在忍受痛苦的同时,还要清晰感受到自己曾经拥有的力量在迅速溜走,这份对于未知的恐惧会成为所有人的心魔,而唯有战胜心魔,才能促成法门的成功。 楚炎凉此时此刻就在经历这么一个时刻,在感受到元气流失的同时,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许久之前的状态,回到了那个无法修行的楚炎凉,回到了当初那个心灰意冷的楚炎凉,虽然有长弓、箭弩作伴,可终究敌不过能修炼的好处。 机缘巧合之下获得元气后,楚炎凉欣喜若狂,他的人生也终于走上了一条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道路,这条道路即便充满荆棘,可楚炎凉还是很开心地走下去,只是因为他能够修行了,能够完成自己许久没有做完的美梦。 可是现在,当一切都即将失去的时候,即便是楚炎凉依然感到一丝心慌,他想要抓住那些脱离自己身体的元气,可是元气却纷纷从指缝中划过,最后消影无踪,沉寂归无。 “不,你们不要走,”楚炎凉在心底呐喊、咆哮,只有失去之后人才会懂得珍惜。 眼前是一片血色的海洋,楚炎凉此时就悬浮在海洋的上空,而在海洋的正中央位置,一只巨大的眼睛突兀睁开,那只眼睛中布满血丝,就这么紧盯着楚炎凉,似乎想要将他的身体每一寸血肉都给看穿。 “别这么看着我,”楚炎凉闭着眼睛大声叫喊道,“给我滚出我的意识海。” “哦,你让我滚出去我就滚出去,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楚炎凉睁开双眼,眼前出现一个黑影逐渐走近,当那个黑影走到自己眼前时,却发现那人跟自己一模一样,无论是衣着还是长相,都和自己一般无二,而已不同的是,自己手中空空如也,而那个人影的手中,却倒提着一柄同样被鲜血染红的零落雪。 “你,你究竟是谁?”楚炎凉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 “我是谁?”那人人影哈哈大笑,零落雪的剑锋直指楚炎凉,“你难道忘了吗,我就是你呀,你看,我们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 人影癫狂大笑,突然道:“不,或许我们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至少我手中还有这柄剑,而你呢,不过是个什么都握不住的可怜虫。” 人影轻抬手臂,零落雪横向一划,楚炎凉想要向旁边躲闪,却发觉自己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血红的剑痕划过,带出一抹血花,楚炎凉心口一疼,半跪在地。 人影一步步走近,直至走到楚炎凉的身前,用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脸,楚炎凉却想一拳把他给砸个稀烂,他从未像现在一样讨厌自己的脸。 “你是魔种,对吧?”楚炎凉一语成谶,他终于发现面前这人的真面目。 “原来你还不傻,还能知道我是谁,”魔种嘻嘻哈哈。 “恐怕你嚣张不了多少时间了,山主正在用抽丝剥茧法门将我全身元气散去,而你也会随之一起消逝,”楚炎凉咧嘴说道。 “你觉得我会怕这种东西吗,”魔种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让楚炎凉也不由犹豫起来。 “现在我们都存在于意识海中,只要我现在将你杀死,然后夺舍你的意识,你觉得是我死还是你死呢!”魔种癫狂笑道,零落雪刺入楚炎凉的左肩。 “噗呲,”利器深入楚炎凉的**,相比于内心的愤怒,肩膀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他低着头看着熟悉的零落雪刺入自己的身体,不由在心底叹息:零落雪,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从魔种手中拯救出来的。 楚炎凉的手狠狠握在零落雪的剑身上,然后缓缓站了起来,这么做的结果是他身体流出的血液更加多了,足够将他半个身躯染红。 “我既然决定让山主使用无上法门将你灭杀,我自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你是吓不倒我的,你不过是个寄居在我体内的蛀虫,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几两,”楚炎凉慨然,准备放手一搏。 魔种见状,嘴角的一抹赞许一闪而逝,不由笑道:“看来你确实进步了,竟然准备反抗我。” “我之前就是因为太过依赖你,所以最终才会落入你的圈套,你故意借给我强大的力量,让我习惯掌握力量的状态,可力量就像权利一样,一旦上瘾就很难戒掉,我绝对不会在同一个错误上犯第二次,我要击败你,让你输的无话可说。” “好,果然是少年志气,”魔种抚掌,定睛看向楚炎凉,“我给你这个正面击败我的机会,只要你击败我,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你的,我也会乖乖消失,可若最终是你输,你的身体我就替你掌握了。” 魔种说完拉开距离,而楚炎凉的手中竟然出现了一柄银白色的零落雪。 “这把剑还给你,我期待你用他击败我,如果不行,我将亲手取下你的项上人头,”魔种****着手中血红的零落雪,上面还有温润的血迹残留。 战斗,一触即发。 第314章 :和魔种的战斗(中) 紫云阁外的小亭中,苏程程、北惊风、霍封三人对坐,一言不发。 “山主在后山已经待了十日了,可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北惊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山主可是山主,能出什么事,”霍封冷冷哼了一声。 “你说的简单,炎凉又不是你的弟子,你自然乐得清闲,”北惊风站了起来,虎躯一震,怒目而视。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霍封也不甘示弱,手握紧腰间的刀柄,随时可以将那把曾经震惊天下的长刀给抽出来。 “怕你不成,不要忘记你出名的时候,我可早就是倾城山的教习了,”北惊风也紧紧握住背上的黑铁长枪,杀气毕露。 “你们都给我闭嘴,”苏程程骂咧咧一声,北惊风和霍封顿时禁声,连大气都不敢出,在倾城山中,除了山主以外,苏程程就是绝对的权威,这个整日一身书生青衫的修行者,平日里喜怒不喜形于色,但只要惹得他发怒,后果可惨得多。 待两人安静下来,苏程程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两人说道:“你们都是倾城山的教习,要是让人看见你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拔刀相向,那还不得笑话我们倾城山,笑话我们山中教习都是一群只知道好勇斗狠的莽夫不成。” 苏程程狠狠骂道,见北惊风依然面露不忿,不由和声道:“我知道你也是爱徒心切,换做是我们的任何一人都是如此,可是山主毕竟是山主,有山主在炎凉身边,炎凉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已经十日过去了,后山一点消息都没有,山主可以辟谷不吃不喝没有问题,可是炎凉十日不吃不喝可怎么办呀!” “或许山主有自己的方法,我们现在能做的唯有静静等待,”苏程程叹息一声,无奈说道。 …… …… 望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魔种,楚炎凉的心中只有愤恨,可是在意识海中,自己只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元气的普通人,不要说使出寻常的剑术,便是连箭术他手中也没有一把弓箭供他使唤。 魔种似乎瞧出了他的顾虑,嘲笑道:“你会真的打算杀了我吧,我不过只是你脑海中残留的一抹意识而已,无形无魂,你就算触碰到我也只会从我的身体穿过去而已。” 楚炎凉的一愣,随后便是怒火中烧,“你说让我击败你,可是现在我却连你的身体都攻击不到,谈何击败你?” “这就不是我应该思考的问题了,”魔种邪邪一笑,已然前冲,身躯势大力沉泰山压顶的一击肘击,楚炎凉侧身躲过,却没成想魔种斜着就是一脚踢在楚炎凉的肚子上,将他击飞出去。 “砰,”身后似乎是一道无形的墙壁,楚炎凉只是撞在墙壁上便停了下来,他面露痛苦之色,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魔种毫无办法。 “这就是你的全部能耐,我看也不过如此,就这水平也妄想将我彻底消灭,”魔种又是一拳轰击在楚炎凉的胸口,一口血水喷吐而出,楚炎凉佝偻着身子,半跪在地上,将胃酸混合着血水一起吐出。 “你的骄傲,你的自以为是呢,你以为你是凭什么击败剑痴,和唐煌战成平手的,是如何击败山主的分手投影的,都是因为我,”魔种一边继续折磨着楚炎凉,一边口中讥讽,“没了我,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可怜虫,没了我你将一无所有。” “不,不是这样的,”楚炎凉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魔种狠狠踩在踩在背上。 “你不过是个从天书中衍生出来的魔物,不过是个寄居在我体内的寄生虫,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助施舍和帮助,我一个人也可以。” “你可以,”魔种嗤笑一声,“你可以做什么,你可以挡住般若和尚的不动明王心经吗,你可以在在俘获那叫兰若语小姑娘的芳心吗?” “我可以的,”楚炎凉费力地挺直脊梁,一点点地艰难起身,他反击一拳被魔种轻松躲开,他半跪在虚空中,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沫,狠心说道:“我才不会被你控制,我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魔种听罢沉默片刻,眼神不加掩饰,就像在看着一只不明所以的蝼蚁。 “看来你真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好,我便提前送你一程,”魔种说完,提了提手中的血红色的零落雪,向前冲去。 “当,”魔种劈头盖脸一剑下劈,楚炎凉剑身轻抬,挡住魔种势大力沉的一击。 “你以为会这么简单吗?”魔种笑了笑,剑势一收后回身一刺,目标直取楚炎凉的心口。 楚炎凉剑身一转,荡开魔种势在必得的一剑后,乘势突进,魔种根本不打算躲闪,雪白的剑身没有一丝阻碍地穿过魔种的身体。 楚炎凉愕然,魔种怪笑一声后,长剑一划,划开楚炎凉的左手臂,鲜血四溅。 “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我的身体在你的意识海中就是虚幻的,你根本连我的一根汗毛都伤不到,”魔种嘻嘻笑着,将零落雪凑到嘴角边,舔了舔上面残留的鲜血,“不错的味道,我喜欢。”他诡异笑道。 楚炎凉面色冷峻,短短几个回合中,自己已经身被数创,血流不止,如果长久下去,魔种没有打倒,自己倒要流血而死了。 血红色的世界中,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和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 楚炎凉瞧了瞧眼前的魔种,又看了眼手中熟悉的零落雪,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可是自己仍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样,这种绝望的感觉不好受吧,离开了我,你连什么都不是,”魔种继续奚落道,一遍又一遍打击楚炎凉的自尊心。 “对呀,或许他说的也没错,或许之前我不过只是靠着他的能力在战斗而已,原来当我失去一切后,我竟然这么弱小,可能我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修行者吧,”楚炎凉万念俱灰,颓然倒地。 当他倒下之前,他仿佛看见了魔种阴谋得逞的笑脸,只是很快他就意识模糊,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315章 :和魔种的战斗(下) “你为什么费尽心思就是要成为一名修行者呢,成为一名武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世上武者这么多,他们不是一样活得很好,甚至有人官拜朝廷大将也是极好的,”这是当初苏程程问年纪十岁的楚炎凉的问题。 那时的楚炎凉已经开始习练箭术,并且已经略有小成,连北惊风也惊叹于他的勤奋毅力和极高的天赋,并且感叹老天不让楚炎凉修炼,真是莫大的损失。 楚炎凉牵着苏程程笑眯眯的眼睛,稚气说道:“听说修行者举手投足就能够御剑飞行,挥挥手就能够让狂风大作,腾云驾雾,我想要成为这样的人,难道不对吗?” “你说的也没有什么错,可是这个世上终究有许多事情是不尽如人意的,就像你的师父,他也不是修行者,可是这辈子都在钻研绝世的枪术,以致于最后连修行者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你将箭术练好了,成为了化境,一样可以把那些自视甚高的修行者打个落花流水,”苏程程捏了捏楚炎凉有些肉肉的笑脸,和声说。 “不,我才不要一辈子都练箭术,迟早有一天,我要像山主一样,被天下人敬仰,成为一个大英雄,”楚炎凉豪气万丈,可落在苏程程耳中,不过是小孩子的大话而已。 “如果你一定要成为修行者,假如这件事情很难去实现,甚至比每天练箭还要苦累一千倍一万倍,你还愿意成为修行者吗?”苏程程问道。 楚炎凉犹豫了一小会,似乎是在思考比练箭还累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究竟需要付出多少的苦累,过了半晌他才认真说道:“我愿意,哪怕付出再多的辛劳,我也要成为一名修行者。” “那你就永远不要气馁,向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要轻易放弃,因为梦想可能就在咫尺之间,”苏程程摸着楚炎凉的小脑袋,叹息一声。 …… …… 咫尺之间,昏昏沉沉的楚炎凉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词,这个词这些话是苏程程告诉他的,告诉他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或许再伸伸手,一切都会大不一样。 楚炎凉卖力的挣扎,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脑海中一片混沌,过往的回忆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从有记忆开始,自己便一直待在倾城山中,北惊风成了他的启蒙老师,教会了他无双的箭术,可他从小就不能向其他孩子一样修炼元气或者秘术,他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打磨着本就化境的箭术,然后让它越发炉火纯青。 之后,他认识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司徒静,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就像一个天使,一下子就闯入了楚炎凉的世界,并且让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 当他们终于十六岁的时候,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这个转折点把楚炎凉和司徒静的命运更加紧紧联系在一起,甚至将他们逼上了另外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楚炎凉拥有了元气,拥有了修炼的权利,可是魔门的种子也是在此时诞生,并且一直伴随他至今,最后成为他最大的心魔。 或许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楚炎凉心里一定是这般想的,于是他决定放弃挣扎,就这样解脱也好,就什么都不需要去关心了。 楚炎凉仰躺着,头顶依旧是血红色的天空,天空仿佛一张狰狞的大嘴,在不住侵吞他最后一丝力气。 “难道你愿意就这样放弃吗?”山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一道闷雷把楚炎凉惊醒。 楚炎凉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山主?”楚炎凉不确定道。 “现在的你在你意识的最深层,这个地方连魔种也无法侵袭,我也是使用秘术才能和你沟通,”山主的声音继续响起。 “山主我应该怎么办,我根本连魔种的身体都伤不到分毫,何谈击败他,”楚炎凉一脸沮丧,脸上写满了不甘。 “或许你应该反向思考一下,问题也许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与你。” “在于我?”楚炎凉疑惑不解。 “不错,”山主肯定说道,“你一直认为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魔种赐予你的,难道你忘记了零落雪为什么会成为你的本命物,你的剑骨为什么牢不可破,难道这些的促成都是因为魔种的功劳吗,你在魔种的帮助下,就将你自身的努力全盘否定,这才是你真正一败涂地的关键。” 楚炎凉听着山主的话怔怔出神,对呀,魔种是给予了我强大的能力,可是零落雪和剑骨都是我自己领悟出来,而且在山主虚影的洞窟中,魔种只是提醒我可以炼化山主剑意,可最终炼化剑意时,他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最后依旧是靠着我自己的努力炼化的剑意,或许我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布下的圈套之中,就是为了让我对他越来越依赖,最后成为他的奴隶。 “你能明白就好,保持一颗强者之心,这样在面对任何挑战的面前,你都将无所畏惧,”山主欣慰的话语在楚炎凉耳边回响,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对,永远都要保持一颗强者之心,绝对不能被魔种的三言两语就蒙蔽了双眼,楚炎凉发出崛起的咆哮。 血色的意识海中,楚炎凉从昏迷中转醒。 “哦,你终于舍得醒了吗,你要再不醒我就要忍不住将你杀了,”魔种依旧是那副恶心的嘴脸,让楚炎凉看了就想吐。 楚炎凉从地上起身,手中握紧零落雪的剑柄,直视魔种,“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根本就是我已经拥有的,你才是那个寄生的附庸,枉我之前还对你感恩戴德,现在才是算账的时候。” 楚炎凉说完,突刺前冲,瞬间逼近魔种。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根本对我造成不了任何伤害,”魔种话音未落,楚炎凉的长剑已经洞穿了魔种的胸口,魔种一脸不可思议,这次的鲜血终于从他的身体里喷溅出来,溅了楚炎凉一身。 “怎么可能?”魔种看着近在咫尺的楚炎凉,脸上满是惊恐。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现在才是算账的时候,”楚炎凉的脸上写满了狰狞,他冷笑着,抽出了长剑。 第316章 :斩而断之 当长剑从魔种的体内抽出,耀眼的玫瑰色在空气中喷洒,魔种踉跄后退数步,以剑支身,目光中闪烁着阴晴不定,手捂着受伤的胸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只是刹那间,你竟然可以刺穿我的**,”魔种喊叫着,还沉浸在之前的怡然自得中,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 “我应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正是因为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取下我的头颅,我才能活到现在,来亲手结束你的性命,”楚炎凉冷冷看着身前的魔种,胸中充满自信和怒火,怒火自不用多说,来自于被魔种的欺压,自信则来源于山主以及一剑刺透魔种的胸膛,只要对方还是个**凡胎,楚炎凉拼死也要将对方拖下水。 “取下我的头颅,你不要开玩笑了,”魔种听罢不怒反笑,他提起剑锋,遥遥指向楚炎凉,“想要我的头颅,便要看你究竟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魔种说完,脚尖轻点,身形在平地上一掠,瞬间欺近到楚炎凉身前,这次楚炎凉早有准备,右手顺势一划格下魔种这一剑后接着惯性向前一次,魔种这次不敢硬接,连忙侧过身去,长剑几乎贴着魔种的衣衫出去,楚炎凉回身后撤半步,长剑横扫,将魔种身上衣衫划烂,而魔种也乘势一剑擦着楚炎凉的肩头过去,却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楚炎凉后退半步,拉开架势,口中大喝一声,剑光在眼前绽放闪耀开来,无数的剑锋在魔种身前光芒大作,竟似无穷无尽一般。 “雕虫小技,”魔种轻笑一声,不退反进,他对于楚炎凉的理解完全超越楚炎凉本身,他一眼就瞧出眼前的万千剑影中,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能有效的杀招不过一剑而已,其余都是迷惑人心的没用东西。 血红色长剑没有去理会那些一眼便被看破的虚影,而是直指向万千剑影中唯一的一柄真剑。 金铁之声相交,两柄零落雪的剑尖顶在一起,两人相距不过五步。 “这就是你的全部能耐,”魔种嗤笑道,笑容中满是不屑。 楚炎凉没有说话,双眼紧闭,当他睁开眼睛的刹那,一抹紫光一闪而过,瞬间洞穿魔种的脑袋,魔种睁着双眼,不可思议地倒下。 楚炎凉后退几步,看着倒在地上的魔种尸体,感到一阵如释重负,身前一柄紫色的小剑安静悬浮,正是由山主虚影凝聚而成的剑意。 楚炎凉回过神去,意识海中却依然是血红之色,随着魔种的倒下,手中的零落雪更是消失不见,漫天剑骨组成的牢不可破的监牢依旧存在于意识海的上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炎凉疑惑着。 “哎呀,差点就被你杀死了,真是太大意了,”就在楚炎凉愕然之时,原本确认已死的魔种竟然捂着脑袋站了起来,和楚炎凉一模一样的脸孔中央是一个豁大的血洞,期内脑浆清晰可见,恐怖异常。 “你为什么还能站起来,你不是已经被洞穿了脑袋吗?”楚炎凉惊诧说道。 魔种笑了笑,脑门上的血洞也慢慢恢复,最后依旧完好无损。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没有肉身,灵魂也寄居在你的意识海里,除非你自杀,不然我是不死不灭的,”魔种说罢,癫狂大笑。 楚炎凉神色阴晴不定,他万万没想到魔种竟然如此根深蒂固在自己心中,难道想要彻底磨灭他,真是唯有自杀一途吗? 暗自沉默时,山主的话语回想在耳畔,绝对不能就这么亲眼放弃,曾经的我遇见了困难都会自己想尽办法解决,自从体内有了魔种后,这种依赖感越发增强,自己也就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既然只有将你从我的灵魂中破灭,那我不如将你的联系彻底斩断,哪怕拼上修为大损,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楚炎凉的手笔直伸向天空,一道道碗口粗的闪电在意识海的上空不安分地沸腾,一道道惊雷从天而落,随后在意识海中炸响,砸出万丈水花。 天边的剑骨也在随之崩溃,纷纷化作灰烬掉入海中,就仿佛回到它们出现的时刻。 一切都在崩溃,世界颠倒,灵魂湮灭。 “你真的疯了,就这么想要我死吗?”见了这种情况,魔种也惊慌失措起来,连忙劝谏道:“毁了你的意识海,你就再也无法修行,只能一辈子成为一个废人,这样难道你也愿意吗?” 楚炎凉不为所动。 “你别听那山主的,只要我们合作,等到出去之后,我让你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修行者如何,”魔种苦苦哀求,他的身躯已经越来越淡,这证明毁灭意识海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果无法将你斩断,那么就算我成为了大陆上最强大的修行者又有什么意义,”楚炎凉轻声说道,“如果你将你斩断,我的心中便永远存在你的位置,这是我的绝对不允许看到的。” 天边的一道闪电化作一柄利剑,出现在楚炎凉的手中,此时的楚炎凉就仿佛一个天神,只是这天神斩断的将是自己的全部修为。 “你们真是疯了,”魔种骂骂咧咧。 “去,”楚炎凉大手向下一挥,巨大的闪电之剑狠狠砸在魔种的头顶,这一次他没有复活,而是在闪电的嗡鸣中彻底烟消云散。 当魔种消逝的刹那间,血色的天空终于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巨大的闪电之剑从手中消失,楚炎凉只感到一阵阵虚弱,体内空空如也,没有丁点元气的气息,看来确如魔种所言,将魔种彻底根除后,自己将彻底成为一个废人,甚至连此前不会修行秘术时都比不上地废人。 失去了力量的撑托,楚炎凉从天空掉落,掉进意识的海洋中,海水灌入他的五脏六腑,即便修为全失,可是没来由的感到全身轻松,他的嘴角带笑,顺着水流,一直向着意识海的深处飘去。 这一漂,仿佛就是一辈子。 第317章 :看山看水皆是道 紫云阁外雨打芭蕉,临近隆冬时节的雨水,哪怕只是最细微的一点,也是十分清净幽冷的,这也是因为倾城山中都是一些磨练肉身的武人,不然哪受得了每天朝九晚五穿着单薄衬衣在演武场修炼,饶是如此,也依然有不少意志不坚定的王公贵族子弟叫苦不迭,可随之换来的不过是霍封的一个冷眼,和一顿不近人情的鞭子。几鞭抽过之后,就算是性子在烈的家伙也要乖乖屈服,霍封也在这些弟子口中,落下个“阎王”的称号。 相比起霍封,北惊风可实在是好过太多了,北惊风本身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平日里也不必管理倾城山一应大小各种事物,遇见虚心求教,不耻下问的弟子也愿意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因此在各弟子眼中留下了一个和霍封截然不同的好名声。霍封曾因此笑骂道:“人终究都是贱骨头,在他们眼中,那些让他们不辞辛劳打下的根基,反倒像是害了他们一般,反而是北惊风交给他们的那些故作高深的技巧和能力,在他们现在这个阶段才是最没有作用的,可他们却甘之如饴去接受,实在是可笑。” 北惊风听罢后嗤之以鼻,霍封也懒得和他解释,依旧我行我素地训练弟子,口中还大言不惭说道:“越是在六月流火,或是九月隆冬,才应该是习武最勤奋的时节,错过了这两个日子,无异于浪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可惜最终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的倒是他的那些学生们。 霍封和北惊风,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反义词,虽然同为倾城山教习,可是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他们对待武道的领悟也完全不同,在所有倾城山弟子的心中,好像霍封教习和北惊风教习从来不会因为一件事情而意见统一。 可是此时,他们却纷纷躲在后山紫云阁的亭子里,一待就是十一天,小雨夹杂着纸屑般大小的冰雹敲打在亭子的顶棚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可是两位教习的表情一丝都没有改变,钉在地上的脚步一点也没有挪动,就仿佛他们生来就是缠绕在地上一样。 苏程程坐在亭中一角,闭目养神,时不时会睁开双眼瞧瞧天气,看看到了哪个时辰了,可是过不多久,那双眼睛又会再次闭上,过很久之后才会睁开。 所有的倾城山弟子都在议论这十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两位著名教习这般等待,而没有了霍封的魔鬼训练,他们平日里的训练轻松了不少,可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总有股情绪堵在嗓子眼,不吐不快。 司徒静已经在自己的住所等待了十一天,她没有就只是趴在传遍,紧盯着倾城山后山的方向。所有弟子中只有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楚炎凉的这次闭关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来的凶险。 当楚炎凉终于将魔种从身体中斩断的刹那间,天上下着的雨水和冰雹悉数停顿,然后促然消失不见。刚睁开眼的苏程程轻咦一声,旋即嘴角带笑,轻声说道:“看来是成功了。” 霍封和北惊风脸上俱是喜悦,双方互看一眼,待看到对方脸上的喜悦表情后,霍封顿时收敛了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冷冰冰。 “终于成功了,”北惊风无疑是最高兴的那一个,不仅是因为他是楚炎凉的启蒙老师,和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朝夕相处,两人的感情或许早已超越了师徒。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抽丝剥茧法门的成功,此生不虚了,”霍封却是感叹一声后,向着山脚走去。 “你去做什么?”北惊风不解道。 霍封回过身来,做了一个不屑的神情,“上山十一日,弟子们的修炼便懈怠了十一日,既然山主法门成功,楚炎凉化险为夷,我自然也就要下山去好好操练他们了。” “你这个家伙,”北惊风笑骂一声,笑中带泪,对着霍封的背影高声喊道:“等你操练完那群兔崽子,我请你喝酒。” 霍封高高招了招手,算是回应。 苏程程看着两人,笑而不语。 …… …… 也不知睡了多久,是一个呼吸还是一个世纪,当他楚炎凉醒来的时候,周围又回到了那个可有山主剑意的空地中。山主正坐在他的对面,笑着望着他。 “山主,法门成功了吗?”楚炎凉不确定说道。 “你可以感受一下你体内的气息,如果没有错的话,魔种应该已经消失了,”山主笑道。 楚炎凉听罢点点头,盘膝而坐,仔细感受体内每一分没一毫的动静,可是过了许久,他才苦涩笑道:“果然是成功了,因为我现在感受不到体内一丝一毫的元气,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废人。” “不,你并不是,”山主沉谧说道,“如果抽丝剥茧只有这点功效,怎么可能成为天下第一法门。” “可是我确实感应不到丝毫元气的存在呀,这不是和之前一样了么?”楚炎凉疑惑不解。 山主摇了摇手指,指了指楚炎凉心口和胸口,“不是感受体内的变化,你试着去感受这个天地,我详细那你很快就能体会到它的妙处。” 楚炎凉照着山主说的去用心感受,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那是什么?那是风声,是水声,是鸟儿欢快震翅的声音,楚炎凉从未如此清晰听见这些事物的声音,而且似乎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松动。 “嗡,”一阵剑鸣,银白色的零落雪浮现在楚炎凉的眼前,落入他的手掌中。 “老伙计,你终于肯回来了,”楚炎凉欣喜异常。 零落雪也轻鸣一声,欢呼雀跃。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你体内消失的元气不是真的消失了,”山主耐心解释道,“以往的元气只会存在于修行者的雪山气海中,可是经过了抽丝剥茧法门的洗礼,你的雪山气海就是你的整个身体,你的全身都将时时刻刻感受到道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处在修炼之中,正是天下修行者都羡慕的无上道体。” “从此以后,你看山看水皆是道,此种才配称为真仙。” 山主的话令楚炎凉心神激荡。 第318章 :下山去 “从此以后,你看山看水皆是道,此种才配称为真仙。” 山主的话语回响在楚炎凉的耳畔,令他心神激荡。真仙,那是每一位修行者的梦想,在大陆之上,山主算一位,然后便再无出其右之人,现在山主竟然亲口承认他此时的状态无异于真仙,这对于楚炎凉来说,才是莫大的鼓励。 “当然,你现在虽有真仙之体,可是想要最终修成真仙,还需要时间的积累,”过了半响,山主一盆冷水从楚炎凉头顶狠狠浇下,把原本炽热的火苗瞬间浇息。 “啊,”楚炎凉一脸委屈。 山主看着好笑,不轻不重拍了拍楚炎凉的脑袋,笑道:“要是真仙真有那么好修成,那么大陆上不人人都是真仙。” “那山主,你是真仙吗?”楚炎凉心中明朗,知道饭要一口口吃,修行自然也要一步步脚踏实地。 “我,”山主一愣,旋即笑道:“当然不是。” 楚炎凉失望,“连山主都达不到真仙的水平,我又怎么能够实现呢。” “我达不到并不代表你就不行,”山主缓缓开口沉声说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我的大限或许即将来到,我的上限也已经到了瓶颈,根本无法突破,炎凉,你一路是如何走来的我都看在眼里,不然我也不会收你为关门弟子,等我死后,倾城山的未来就要交到你的手中了。” “怎么可能,山主怎么会死呢!”楚炎凉惊骇,旋即低下头来,“山中不是还有副山主、霍封叔叔这些人么,那里轮得到我。” 山主笑着抚摸楚炎凉,“有些东西,他们完成不了的你可以,而只有你才能重新带领着倾城山走向昔日的繁荣,也只有你,才能让大陆上其余诸侯四海跪伏。” “我,真的可以吗?”楚炎凉指着自己,十分不确定,山主所讲之事悬而又悬,根本不是他现在可以理解的。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一定要相信自己,就算前路是数不尽的荆棘和磨难,也要努力去克服才行,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真仙,我相信你可以的。” “山主!”楚炎凉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话,山主对他来说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长辈,也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般关心他,心疼他,即便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极其有限,可是楚炎凉修行生涯中几个最关键的时刻,都是山主陪伴在他的身边,山主亦师亦友的存在,才是对楚炎凉来说是极其珍贵的礼物。 “好了,你也不必敢动,既然魔种已经消除,你也该速速离去,别让山下的那些家伙们等着急了,”山主轻声说道。 “是,”楚炎凉转过身去。 待楚炎凉离开之后,山主的身体蓦然前倾,他急忙用手捂住口,一口鲜血喷涂在掌心,山主看着手掌中的鲜血后一声感慨,“真是老了,竟然连小小法门也会令我如此受伤,看来我的大限果然快要接近了,炎凉获得了真仙的体质,想要成为真仙还不知要何年何月,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如果不行,怕是只好麻烦那位老家伙替我照顾炎凉,反正炎凉这个累赘也是他当年带来的,想必也不会拒绝吧。” “你这些年闲云野鹤享清福,却把这么大的包袱丢给我,也是时候让你纠结纠结了,”山主说完,向后仰躺,昏迷不醒。 …… …… 当楚炎凉从后山出来,穿过那片熟悉的竹林来到紫云阁前,却发现北惊风和苏程程正一脸笑意地站在亭子中,笑着看向自己,一旁的芭蕉随风飘摇,一时间仿佛时间静止。 当楚炎凉出来的时候,苏程程一把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仔细查探,过不多久,苏程程的脸上满是骇然,看着楚炎凉一脸不可思议,口中轻声呢喃,“这是,这是真仙的体态,想不到祛除魔种之后,法门竟然真有如此功效。” 一边的北惊风一脸不解,虚心问向苏程程,“敢问副山主,何为真仙呀?” 苏程程惊讶过后,扫了眼楚炎凉后,才缓缓说道:“所谓真仙,不过是一种从上古时期留下来的说法,我们都知道上古之时,上天降下神劫,将那些自诩天神的家伙们尽数轰杀,最后留下来的修行者十不存一,而留下来的这些人未来的造诣,更是完全无法再达到真仙的水平了。” “上古之后历经近千年,才偶然有号称真仙之体的修行者存在,而这些在他们的时代,个个都是最顶尖的修行者,而山主正是现在活着的真仙,你说真仙究竟代表了什么。” 北惊风听罢也露出和苏程程一模一样的表情,看向楚炎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妖物,他不自然地走到楚炎凉身边,对着他上下其手,左捏右拽,说道:“这不还会**凡胎吗,有什么不同的。” 苏程程见了好笑,“真仙之体就像一个容器,给了你一个不可估量的上线,具体如何修炼还是要靠个人的,抽丝剥茧法门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造出一个真仙。” “原来如此,”北惊风恍然大悟,对着楚炎凉说道:“真仙实在是太过骇人,我差点以为我竟然成为了一位真仙的老师,现在看来或许还要写时日。” “虽然真仙之体是真,可是想要成为真仙还是需要后天的努力,炎凉,我相信你也愿意去吃苦的对吗?”苏程程问道。 “山主和大家为了炎凉耗费万般心神,炎凉自然以全力回报,绝对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楚炎凉拱手说道,心中不禁想起了山主所说的那番话,他想要说给苏程程听,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有梗在喉。 “既然你魔种已除,山主刚施展完抽丝剥茧法门,定然也需要休息一段时日,况且山中已经没有一位能够教习真仙的教习,之后的路你只能自己去领悟,继续待在倾城山中只会压缩你的眼界,下山去吧,哪里有更美丽的风景便去哪里,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大道,”苏程程脸上带着和煦微笑,词语之间满是对后辈的鼓励和指点。 “可是炎凉刚刚出关这就要走了吗?”北惊风满是不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好歹也是倾城山的教习,武道一途本就是孤独的,难怪你这么多年竟然不得寸进,看来我有必要让霍封好好收拾你一下,”苏程程恨铁不成钢道。 “可是……” “两位师傅都别吵了,虽然我已是真仙之体,可是我依然要在山主住上几个月来好好熟悉我现在新的身体,”楚炎凉笑道,对着北惊风吐了吐舌头。 北惊风惊喜,苏程程却是眉头一皱,不过旋即释然,“好吧,可是最迟不能超过立春。” “多谢副山主,”楚炎凉喜笑颜开。 第319章 :日出倾城 有人说,相思最是能杀人,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不然天底下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为何夜夜茶不思饭不想,心中就想着那个让自己魂牵梦挂俏佳人,相思对于武者来说,同样也是一把杀人的毒药,人生二十岁之前,是武者和修行者最容易奠定基础的时间段,可这时间也正是少年少女们春心萌动的阶段,想要他们安分守己地修炼,霍封可着实下了一番苦工。 不去理会那些整日叫苦不迭的倾城山弟子们,楚炎凉和司徒静无疑是最百无聊赖的两个人,在副山主那里博得了三个月的假期后,楚炎凉便天天拉着司徒静在山上乱逛,偶尔下山在附近的小镇中吃些可口的食物,买些新奇的小玩意,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两个人最幸福的时光了。 北惊风对于楚炎凉的这种行为只是笑而不语,背地里却在暗中感叹,感叹楚炎凉这小子终于长大了,终于不在木讷,脑袋瓜也开窍了,竟然懂得去追女孩子了,顿时让北惊风老怀大慰,做梦都是笑着的。 转眼之间,也到了年底时节,这一年即将过去,楚炎凉和司徒静又即将大了一岁,十八岁的楚炎凉也可以开始佩戴羽冠了,成为一名真正的男人,也即将承担起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责任。 今年的最后一天刚过,便是新年,也是楚炎凉行冠礼的时候。这不,一大早倾城山演武场便是另一番气象,原本的早训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一个巨大的高台,高台之上放置着一柄木椅,木椅上坐着一身书生青衫的苏程程,北惊风和霍封分别站在他的身后,其中北惊风的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正是那顶象征着倾城山成年弟子的紫金兜銮,在西魏时,和楚炎凉交过手的唐玄老将军的头上也戴着一顶,因为这是倾城山的象征,象征着你是倾城山的一员。 高台之下,是屏气凝神的三百余倾城山弟子,他们神色炽热地看着北惊风教习手中的那顶紫金兜銮,脑海中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戴上那顶兜銮,然后神气十足地回到家中,好生炫耀一番才最是耀眼。 楚炎凉今日难得穿了一身华丽的礼服,这在往日是不可想象的,可是穿上礼服的楚炎凉更是增添了几分身材俊逸,看的台下一干花痴女弟子们一阵目眩神迷,暗道怎么以前没觉得楚师兄这般好看呢。 司徒静混在台下弟子之中,看向台上光彩夺目的楚炎凉,内心满是喜悦和得意感,原来这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如今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待到吉时,苏程程轻轻咳了一声,一边的霍封连忙沉声道:“吉时已到,楚炎凉上台。” 楚炎凉听罢,迈步走上高台,双膝跪在苏程程的身前,口中说道:“弟子楚炎凉。” 苏程程的嘴角微微一笑,从木椅上起身,从北惊风捧着的托盘上取下那顶紫金兜銮,然后戴在楚炎凉的头上后,将他扶起。 “从今以后,我倾城山又将多出一名得意弟子,尔等将继续努力,戴上兜銮成为正式的倾城山弟子,”苏程程对着台下众人说道。 众人高声应允,一阵欢呼,为他们的楚师兄鼓掌称庆。 冠礼一结束,楚炎凉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司徒静向着后山走去,还在远处的北惊风瞧得一清二楚,这一次他没有多想,而是叹息一声,和苏程程约定的三个月转瞬即逝,楚炎凉即将再次离开倾城山,怕是司徒静这次会不依不饶吧。 倾城山后山,是楚炎凉回山后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对寻常弟子来说形如禁地的倾城山后山,对于楚炎凉来说和后花园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自从他来这里看过一次日出和夕阳西下后,便再也不愿意去山道上去欣赏美景了。 坐在紫云阁外的小亭中,楚炎凉将头上的紫金兜銮摘下,放在亭子中的石桌上,笑着望向司徒静。 司徒静被他仔细盯着,两颊生出一抹艳红,将兜銮从石桌上拿起,双手仔细摸索,“人家行完冠礼都巴不得多戴片刻,你倒好,你出来就将它取下,你让那些同门师弟师妹们怎么看。” “管他们怎么看,戴着这个总感觉脑袋重重的不舒服,”楚炎凉牵起司徒静的小手,在掌心抚摸,“还是你的手舒服,摸多少遍都不会腻味。” 司徒静想要收回纤手,却被楚炎凉紧紧握住,不由轻声一声,“洛阳之行,你别的没学到,这油嘴滑舌的本领倒是被你那些手下们带坏了。” “我哪里油嘴滑舌,就算我油嘴滑舌也只是对你一个人,”楚炎凉笑道。 “那若语姐姐呢?” 楚炎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司徒静自觉说错了话,连忙责怪自己。 “你也不必责怪自己,这一切确实是我的错,只不过我没想到她会爱我爱得这般深沉,”楚炎凉正色道。 司徒静心中一疼,心中暗叹,像楚炎凉这样的好男人本就是是人人争抢的对象,自己你能独战他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楚炎凉支支吾吾着。 司徒静看着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他嘴里肯定吐不出好话来,顿时没好气道:“什么事呀!” “其实当我获得真仙之体后,副山主就让我马上下山历练,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才延缓了三个月,如今新年已到,也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副山主怎么能这样,”司徒静嘟着小嘴不满道,“我去找他理论。” “别呀,”楚炎凉拉住司徒静,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其实我也想要出山历练,虽然我拥有了真仙之体,可是唯有在生死之间的博弈以及开阔眼界中才能成长,这也是山主的意思,所以今天一过,我就要走了。” “你走,我也要跟你一起走,”司徒静不满道。 “不行,我现在恐有真仙之体,可是体内没有半分元气,也没有任何修为,万一路上遇上危险,我怎么保护你,”楚炎凉摇头拒绝。 “那我可以保护你呀,既然你没有元气修为,我可以秘术师,有身具光明秘术,保护炎凉哥哥还不是小菜一碟。”司徒静一挺胸脯,骄傲说道。 “不,你在山中等我,”楚炎凉的话语不容拒绝,司徒静的心情顿时耷拉下来,楚炎凉心中不忍,只得说道:“放心,我这一去最多三年,等我回来定会娶你,如何?”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拉钩,”司徒静伸出小手,楚炎凉无奈只能也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钩。 “三年,我只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一过,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回去找你的,”司徒静依偎在楚炎凉的怀里,认真说道。 “恩,”楚炎凉轻恩一声。 …… …… 当第二天的太阳降临倾城山的时候,司徒静蓦然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在紫云阁前的小亭中,只是身边空荡荡的,那个熟悉的人已经不再了。 太阳从地平线中升起,司徒静抱着双膝蜷缩在亭中一角,神色委屈,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安静看着日出倾城。 第320章 :冤家路窄 楚炎凉一大早就离开了倾城山,身上只带着一柄剑,身上背着一张弓,肩膀上斜跨着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一些干粮吃食,再就是昨日刚刚得到的紫金兜銮。 楚炎凉下山之前,却发现苏程程、霍封、北惊风三位教习已经在山道口等待许久,他们看着楚炎凉一步步走近,脸上带着前辈和煦的微笑。 楚炎凉走近之后,微微躬身,神色谦恭,向着三位老师行礼。 三人受了他这一礼后,北惊风抢先说道:“炎凉呀,你这一去有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山下不比山上,万事需要多留一个心眼才行,看路看景看人,这里面可都是学问,你要好好学习,将他们给吃透才行。” “老师,我知道了,”楚炎凉认真说道。 “炎凉,你既然已成真仙之体,更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无上修炼体质,在外游历,修行之事可一天也莫要耽搁,不然等你回来我可要好好收拾你的,”霍封冷着脸说道。 “你这人说什么呢,”北惊风狠狠骂道,转而对着楚炎凉露出笑脸,“在外面游历修行当然重要,可也不要操劳过度,事倍功半可就不妥了。” “炎凉呀,你这一行,我也不多说什么,”一边久久没有说话的苏程程这时说道:“只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事,只要觉得是正确的就去做,就对了。” “弟子谨记,”楚炎凉点点头。 “好了,时日也不早了,此去可有目的?”苏程程问道。 “弟子向先去一趟红莲寺,上次般若和尚临走前曾邀请我去红莲寺,这次正好去瞧瞧,那平日里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枯融大师,又是个什么造化修为;之后的话,我要再去一趟荒原,去见见唐煌,看看这次能否亲自击败他。” “很好,”苏程程轻微点头,“修行者就是要有这般一往无前的气势,上次你借着魔种的威势和唐煌战成平手,算不得什么本事,这次你靠自己和他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你的修为都将更上一层楼,我们都期待你的好消息,”苏程程亲切笑道,如春风拂面。 “弟子告退,”和三位前辈寒暄完,楚炎凉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后,扭过头去,踏上了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看着少年的背影,三人满是唏嘘,其中感慨最深的无疑还是北惊风。 只见他用手擦了擦没有流出眼泪的眼眶,说:“每次离别好像都似生离死别,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炎凉了。” “你瞎说什么,哪有老师这么咒弟子的,”霍封翻了个白眼,北惊风龇牙咧嘴。 “你们真是够了,”苏程程哈哈大笑,“山中众人我皆可以看清未来,可是只有炎凉的未来我什么也看不见,山主曾经对我说,如果以后谁还能挽救倾城山,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炎凉了,希望他最终能在这条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最后成就那千年都不曾出现的无上真仙,震惊天下,等到那时……” 苏程程没有说那时是什么,只是从北惊风和霍封脸上的憧憬可以瞧出来,如果那个时刻终于来临,那么倾城山的鼎盛,将后无来者。 …… …… 告别了三位前辈,沿着倾城山的山道蜿蜒而下,初春的天气似乎还没有彻底告别隆冬的牵绊,还留有丝丝余韵。 自从楚炎凉看山看水皆能瞧出无时无刻的元气之后,他就十分乐意分出一抹心思去仔细窥探那些原来不曾听见的声音。 楚炎凉走在倾城山山道上,耳中却包含目不能及的美妙声音,这让楚炎凉十分高兴,每一呼每一吸都要丝丝元气纳入体内,即便这些元气十分微笑,当长久以往,楚炎凉认为一定会超越以往的修为,甚至更加精进。 走完山道的一千三百一十级台阶,穿过倾城山的护山大阵,前往不远处就是豚镇。一年前在这里,楚炎凉和司徒静偶遇燮国的落魄世子独孤启,如今独孤启归国,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继承燮王的宝座。 豚镇依旧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氛,人人安居乐业,百姓谈笑风生,在这个寂寞的乱世中,这里就像最后一个桃源仙境。 楚炎凉的心情不由也被这里居民的情绪感染,下山之后的不舍也被冲淡了许多。因为时间尚早,各种早点摊位纷纷架起炉灶,生火做饭,楚炎凉行走其间,鼻中闻着沿途而来的特有香气,看着那些充满食欲的早餐,不由食指大动。 最终,楚炎凉终究没有战胜美食的诱惑,寻了个卖馄钝的摊位,向店老板要了一碗香喷喷的馄钝,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馄钝上来之后,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口全是清爽汤汁,果然是人间最大享受,楚炎凉闭着眼睛仔细品尝,没多久一碗馄钝就被吃净。 楚炎凉显得意犹未尽,刚想要问店老板再来一碗时,门口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老板,两碗馄钝,快些上来,我们吃完好去倾城山,”那个声音是这样说的,楚炎凉听着声音,只觉得这个声音如此熟悉。 “这两位客官是想上倾城山去拜师学艺的吗?”店老板笑呵呵问道,招呼伙计再上两碗馄钝。 “当然不是,”其中一人道,“大陆上人都活倾城山住着活神仙,我们可没有那般高的修炼天赋,只当是去看神仙。” 那人说着掀起围帘,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一边的楚炎凉,楚炎凉也瞧见了来人,不由惊讶。 “是你!”两个人一齐说道,只不过一个是惊讶,一个是惊喜。 “楚炎凉,想不到你不在山上待着,竟然老老实实跑到山下受死,这次我看谁能救你?”惊喜说话的自然是一路行来的剑痴,剑痴身后跟着南宫骏驰。 南宫骏驰跟着剑痴身后,看了一眼被他叫做楚炎凉的少年,心中一想,原来就是这个少年在荒原中击败了剑痴。 “你怎么回来这里?”楚炎凉不解问道。剑痴不是在荒原被自己一箭废了全身修为吗,现在应该在密宗休养才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遇上呢?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剑痴狞笑道。 第321章 :三年之约 冤家路窄放在楚炎凉和剑痴之间,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 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密宗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刚刚炼成本命物第一次下山的大修行者,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都因为红莲寺的一纸红莲诏书,齐齐奔赴荒原,然后理所应当地相遇,理所应当的战了一场,不过结果出人意料,楚炎凉那毁灭的一箭令剑痴一无所有,受尽嘲笑后蛰伏半年,甚至不惜遁入魔门,修炼魔门禁术获得全身修为后,立马叛出密宗,在辽东城好不容易吃一顿饭,却被无知食客无心一说,便着急忙慌地花三个月跑到倾城山,可谁知刚到倾城山脚下的豚镇,便能遇见吃馄钝的楚炎凉, 说这是缘分都毫不为过吧。 剑痴大马金刀,一把推开谄笑的店老板,径直坐在楚炎凉的对面,冷笑着紧盯着他,南宫骏驰恭敬站在剑痴的身后,眼神小心打量着剑痴对面的楚炎凉,好似要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在当年一箭射穿剑痴的雪山气海,把其打回原形,成为一个废人。 可是现在瞧来,眼前的少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手边的那柄银白色长剑,以及背上背着的半人高长弓,也不甚稀奇,少年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身上连半分元气波动都感应不到,难道眼前这人真是是击败过剑痴的山主门生楚炎凉吗,南宫骏驰心中满是不解。 “骏驰,你可莫要被他的表面所迷惑,想当年我也以为他不过是个好捏的柿子,想做那捕蝉的螳螂,可谁成想黄雀在后,原来这小子才是扮猪的凶猛老虎,一战就令我名誉扫地,被密宗众人嗤笑半年,我和他的仇恨是化解不开的。”剑痴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楚炎凉格杀在当场。 南宫骏驰神色一凛,微微退后半步,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 “不过你这么一提醒我倒也觉得奇怪了,你小子身上确实没有了元气波动,明明上次见面你就像初升的猛虎,凶芒毕露,莫非这半年过去了,你敛息的能力能够臻于化境?”剑痴打趣着,不确定问道。 楚炎凉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自顾自吃完老板刚上的一碗热腾腾馄钝,这里是倾城山脚下,楚炎凉量他们也不敢再从这里动手,所以怡然自得。 见了楚炎凉的惬意神情,剑痴更是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他见楚炎凉吃馄钝吃的怡然自得,连忙招呼南宫骏驰在他身边坐下,并伸手招呼店老板再上两碗馄钝,好东西可不能让楚炎凉一个人独吞了。 一边无所适从的店老板见了嚣张跋扈的客官终于安分了一些,没有砸了他辛辛苦苦开起来的铺子,不由松了一口粗气,忙招呼店伙计上馄钝,自己则陪着笑脸,站在剑痴身边笑脸相迎。 当两碗馄钝上来之后,剑痴对着店老板不耐烦地晃晃手,“你一边去,别碍眼。” 店老板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得悻悻离去。 “你来倾城山,就是我了找我报仇的?”楚炎凉便吃馄钝便问道。 “那你不是废话,”剑痴一想到这里就狠狠道,“当初要不是你,我现在何至于混的这么惨,连密宗也叛离了,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剑痴的容身之地了。” “那你脸上这面具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炎凉瞅了一眼剑痴脸上半张狞笑的白色面具,不解问道。 剑痴冷冷一笑,“我想你一定不想看到面具下面的那些东西,不然你刚吃下去的东西非得吐出来不可。” “好吧,”楚炎凉一摊手,自找没趣,“我马上就要离开倾城山,你们也就不必上山了。” “你要去哪里,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有算呢。”剑痴一脸紧张。 楚炎凉起身后张开手,对剑痴道:“你看我现在身上根本没有半分元气波动,那是因为我的修为已经尽失,现在你满意了吗?” “怎么可能!”剑痴哑然,旋即是落寞,“如果只是为了击败一个普通的你,我何必辛苦跋涉上千里,三个月只为了见你一面和你比个高低。” “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真的想和我交手的话,就等我三年,三年之后还是在这个地方,我们光明正大痛快战一场,”楚炎凉豪气万丈。 剑痴思索片刻后,只能叹息一声,感叹说道:“我确实不想乘人之危,现在击败你也没有任何意义,放你三年苟且又有何难。” “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三年后再见,”楚炎凉喝完馄钝汤,一抹嘴唇,向着豚镇外离去。 一边的南宫骏驰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到楚炎凉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望着剑痴满是惊讶,“你,你就这么放他走了,难道我们三个月走了上千里路只是为了一个三年之约吗?” 剑痴听了南宫骏驰的话后没有出声,而是平静道:“击败不是修行者的楚炎凉没有任何意义,于此如此不如给他三年时间。” “难道他不会跑吗?” “他可是楚炎凉,更是山主的门生,万万不会做出那引人诟病的事情,”剑痴吃完馄钝,拍了拍七分饱的肚皮,对着南宫骏驰说道:“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上路?去哪里?”南宫骏驰望着碗里还剩下的半碗馄钝疑惑不解。 “天下之大,许他楚炎凉游历,就不许我们随意乱逛了吗?”剑痴起身,南宫骏驰急忙跟上,店老板望着剑痴的背影如瞧着神仙。 三年之约,离开豚镇,望向终年被云雾缭绕的倾城山山顶,剑痴悠悠想着,我就给你三年时间又何妨,只要能亲手击败你,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 …… 倾城山山顶,霍封的目光透过层层云雾,似乎可以看见山脚下的那个人。 “剑痴呀剑痴,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愿意等待三年,枉费我之前还打算见机行事,既然你这么懂事,也省了我的许多功夫。” “霍教习,你在和谁说话,”霍封身边一个倾城弟子问道。 霍封摇了摇头,看向那名弟子,说道:“一个天纵之才,和一个耐心之人。” 第322章 :真像 大衍国师张永年无疑是这半年来最志得意满之人,不仅被陛下司徒云秦寻了个良辰吉日册封为大衍的第一位国师,其下荒废半年之久的钦天监也终于恢复了昔日的荣耀,新的星盘被重新置放于钦天监大殿之中,那些平日里瞧不起张永年的王公大臣们也是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钦天监必经的道路上,堆上他们自认为最和蔼的笑脸,和偶然经过的国师大人寒暄几句。 对于这种生活,张永年真的很满意。 钦天监大殿中,不仅摆放了全新的星盘供张永年研究天象,上任监正欧阳正华的牌位也被张永年从草庐中换到了这里。还只是一大早,穿戴整齐的张永年早早为灵位上了一柱高香,双手合十鞠了三个躬后,张永年咧嘴轻笑,“老师呀老师,你可曾料到我会拥有现在的一切,当初你不顾一切也要阻止我将钦天监的影响力扩大,可是不扩大影响力,不让帝王知道咱们的能力,又有谁舍得给咱们好脸色呢。” “您去的太早了,要是您在天之灵的话,想来也会为我欣慰的吧,钦天监在我的领导下,正在逐渐走向正规,过不了多久这个天下,都将臣服在我的星盘推演之中。”张永年大言不惭,眼中满是野心。 “大人,”空无一人的钦天监大殿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张永年回过身去,只见来人浑身都笼罩在漆黑的大袍之下,那人都上带着一个兜帽,脸上竟然还蒙着口鼻,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露在光亮处。 “已经和吕青阳、密宗联系好了吗?”张永年踱步到男人身边,轻声问道。 “已经分别联系好了,无论是吕青阳亦或是那密宗,都同意了和我们的合作,”神秘男人声音低沉,却富有磁性。 “很好,”张永年抚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以示鼓励。 “这两个明里和气暗地里却各怀心思的势力,恐怕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竟然在为了同一个人卖命。吕青阳这个人,只要给他足够的权势和暴力,他便会变得和绵阳没有什么区别;至于密宗的宗主,只能怪他们上一任宗主真的看走眼、选错人了,竟然选了这个酒囊饭袋之货来维持密宗的香火,萧谨言重伤,剑痴叛离密宗,就算还剩下个慕容观星却难以支撑全局,我就不信密宗十年之内香火会不绝。” “大人果然是深思熟虑,令小人佩服,”那人恭维一声。 “这次你做的很好,只要到了大业完成的那天,你们全都可以获得你们想要的一切,”张永年仰头长笑。 “张大人,陛下让你去御书房一聚,”一个传令内监走入,神秘男子也在内监走入的瞬间隐入暗处。 “我知道了,”张永年点点头,跟在内监的后面,临走时他还不忘了对着隐藏在暗处的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自然明白他想要什么,双方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 这就是生意。 …… …… 大衍皇城,御书房中。 约莫是新年已国,大衍也随之来到了天顺三年的缘故,司徒云秦的鬓角似乎白发越发多了,人也显得越发苍老。最近大陆上没有任何战事发生,就连燮国也因为独孤启病重的缘故,放缓了对于周边蛮族的打击和压迫。 南晋那边越青玄依然没有在新年的朝会中返回洛阳,态度已然表明,这也是司徒云秦思考的最大原因。越青玄是先帝册封的晋王,占据大衍的南面富饶之地,拥兵多达三十万,其下士卒多以骑兵为主,精兵强将,固守南方,司徒云秦几次都想对南晋动刀兵,可南晋就像铁板一块,想要彻底灭绝南晋至少需要出动大军八十万,而此时大衍,能凑足五十万的大军已是奇迹。 才刚步入御书房外的行廊,就能听闻司徒云秦的恼火骂声,“你们这些饭桶,个个都说越青玄是当世战神,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个人勇武和用兵谋略上胜过他分毫,那么朕养着你们做什么?” 张永年在内监的带领下走入书房,便看见了大发雷霆的司徒云秦,在御案之下,跪着五位大将军,五人俱是额头冒汗,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张永年认得这五人,都是驻扎在洛阳城周边五城的统领,不过是靠着朝中裙带关系,再加上不惜银钱的开销,才最终坐上了这个统领之位。要让他们吃喝玩乐他们俱是一把老手,可要让他们领兵打仗,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们,省的上了战场还要丢人现眼。 当今天下六国,各国都有令天下武将臣服的大将军,南晋自不多说,晋王越青玄当年可是自诩带兵多多益善,只要皇帝陛下给他披甲百万,那他就能帮助陛下一统天下的傲气人物;大汉谋士如云,武将如雨,随便在街上一抓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精通文武韬略的将军,汉王吕青阳更是在五十岁时亲自披甲上阵,斩杀大衍军士上百人后尽兴而归的猛人,只不过现在年老色衰,只能在幕后出谋划策统领全局;西魏有不老军神唐玄;就连燮国都有位不为天下知的大将闻沧海,据说还是密宗光明大主教闻瀚海的远方表亲;大夏倒是没有什么出名的将领,可是只要他们还有红莲寺的支持,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六国之中反倒是身为中原正统王朝大衍,不仅倾城山还能否庇佑,军中上千将军、统领,也只有项千秋老将军还说得过去,可这唯一的将军却不受皇帝陛下的待见,皇帝陛下宁愿老将军一辈子守在大衍和大夏的边界,也不愿意任用老将军,怕的是老将军功高震主,实在是有心回天之人唏嘘不已。 见到张永年缓缓走入,司徒云秦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指了指身旁的作为,道了声“赐坐,”后,便继续修理身前五人。 “你说你们几个,朕还能说什么好,莫不是花了钱升上来的,竟然连一些最基本的兵法韬略都对答不上来,”司徒云秦满脸怒容,继续破口大骂。 “如今战事迫近,难道还要朕来保护你们,啊,”没骂多久,气呼呼的司徒云秦重重跌倒在椅背上,一边的内监早早准备好清茶,递到司徒云秦手边。 司徒云秦接过清茶,一饮而尽后心情似乎缓和了一些。 只见他一扯金黄袖袍,骂了一声“滚,”那五名大将军如释重负,屁颠屁颠地逃离,生怕多待上一会,就得脑袋坠地。 待那五位将军屁滚尿流逃离,司徒云秦反而笑了起来,看向张永年,笑道:“你看这些人,像不像一条条被吓破胆的狗。” 张永年笑而不语,半晌后才应和道:“真像。” 第323章 :一纸调令 对于现在的大衍来说,司徒云秦担心的并不是外部的威胁,一年之前他刚刚用了七八座城池和西魏与大汉换取了短暂的和平,所以北部以及东部的威胁暂时可以排除,短时间内大衍与大汉、西魏不会妄动刀兵。 至于大夏,有老将军坐镇边陲大漠,谅夏王元昊也不敢轻易领着他的铁骑踏过边境,不然司徒云秦有自信让他在重蹈一次十八年前的败仗。 至于西南大山深处的燮国,司徒云秦更是根本连瞧都瞧不上眼,这个从大衍四分五裂出来的国家,从司徒云奉开始就一直只是保持观望状态,毕竟燮国的地理位置实在是过于偏僻。燮国位于西辽盆地之中,周围三面环山,只有东面开放出一条天堑一般的栈道,供来往之人行走通行,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三面的大山之中,隐藏着无数部落蛮族,而这些蛮族刚好拦在燮国的扩张道路上,一次次打击着燮国的军队。 两年之前,燮国国君独孤启令大将闻沧海领十万大军讨伐蛮族之首的大辽族,结果是大辽族灭,西南十三族尽数归降,可是总是有那么些不开眼的家伙,依然打着复仇的旗号,以游击的方式,不停骚扰燮国来往的军队或是商客,令独孤启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除去这些外在的威胁,其实司徒云秦早就认识到内部的威胁才是最大的,自登基的这三年来,请辞的朝廷官员越来越多,忙着告老还乡,这让司徒云秦的用人成了很大的问题,不然朝廷也不会有这么多职位空缺出来,让这些酒囊饭袋之徒横插一脚,钻了空子。 自从袁灿和闫阔海死后,洛阳城守军以及禁军统领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司徒云秦还没有立马安排这两个位置的人选,可是这个半个月以来,总会有某位内监在自己耳边吹嘘哪位大人的儿子特别适合这个职位,想来也是收了贿赂,不过对此,司徒云秦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收受贿赂在历朝历代都是屡禁不止的,司徒云秦也懒得去管这些内监到底收了多少钱,反正最终的决定权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明白让谁担任要职,仍凭他磨破了嘴皮也休想改变自己的想法分毫。 抱着这样的思想,司徒云秦感叹自己无人可用之余,却不懂反思自己,是自己任仁不用,还把这过错怪在别人头上。 张永年坐在一边,安静看着司徒云秦自导自演的这出独角戏,当那五位将领连滚带爬地滚出御书房后,张永年才出言道:“最近大陆上并无战事,陛下何至于对战事如此上心?” “永年,你是不知道呀,朕刚才只是将一些最基本的兵法韬略考了考他们,你猜怎么着,他们竟然支支吾吾根本连答都答不上来,你说要是朕将大衍的安危交到这种人手中,祖宗社稷岂不是危矣。” 司徒云秦说着,一脸的痛心疾首,张永年在心中不禁暗道:造成这一切还不是你自己的过错,当初说着不用修行者,现在可好,没了修行者,连一位拿得出手的统领都没有。 心中这般想着,口里可不能这么说,张永年还没嫌自己命长,于是他拱手称道:“既然陛下真的担心洛阳城周边的军防,臣都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你有合适的人选?”司徒云秦惊喜道。 “只要将项千秋老将军从大夏边陲调回洛阳,可万事无忧矣,”张永年沉声说道,眼睛一撇,已经看见司徒云秦的脸色阴沉下来。 “难道整个大衍,只有项千秋一人陪称为大将军?”司徒云秦冷冷一哼,吓得张永年缩了缩脖子,可他还会强打起精神来继续说道:“陛下忌惮项将军是人尽皆知的,可大衍能称为将军之人唯有项千秋,陛下若想保大衍两百余年江山社稷,还请不计前嫌将项羽老将军从边陲调回。” 司徒云秦的眼神眯了起来,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方法究竟是否可行。 “如果将项千秋调回洛阳,那么与大夏的边陲又能派何人去守?”司徒云秦问道。 张永年听罢旋即释然,镇定道:“如今的大夏已今非昔比,夏王老弱,根本无心南下,只要派一位资历丰富的统领过去顶替项将军,一切可保无忧。” “那这个资历丰富的统领又该是谁呢?”司徒云秦不依不饶。 “检察院副院长王同光可行,”张永年话刚出口,司徒云秦便大笑不止,一边笑还一边拍打着栏杆,“永年有永年,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国事,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王同光去守卫边疆,大衍开国两百余年还从来没有开过此类先河。” 张永年听罢单膝跪地,双手环抱,“请陛下听臣一句不恭敬之话,王同光此人我先前在任务中才第一次认识,此人不仅自身武艺了得,一手看人识人的手段同样也是精妙无比,至于领兵作战,臣看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况且检察院已经十八年没有接到过任何任务,在洛阳中形如荒废,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检察院的卫士们前往边疆,保家卫国。” 司徒云秦沉默良久,拍膝而起,高声道:“好,朕就同意你的法子,一纸调令让项千秋回京。” “陛下圣明,”张永年拜伏于地,口中高呼万岁。 …… …… 一个月后,西北荒漠边陲之地,大夏与大衍的交界线处。 项千秋迎来了让他即刻入京的圣旨,在疑惑与不解中他踏上了返京的道路,然后将边境线的一干大小事务交给了和传旨太监同来的王同光。 在交割公事时,王同光笑着对项千秋说道:“项将军,此次回京怕是要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了。” 项千秋翻身上马,口中喃喃道:“飞黄腾达项某不敢指望,只要不做那笼子中的黄雀就已经足够了,我麾下兵马现在交到你的手中,希望王大人莫要让我,让陛下失望。” “不会,不会,”王同光连连摆手,冲着项千秋一抱拳,道了声,“将军保重。” 大陆历三百四十六年,大衍天顺三年,守卫了边境线三十八年的老将军项千秋返京,检察院副院长王同光接手十五万边防军。 第324章 :心狠手辣 距离大衍洛阳一千八百里的大汉宣府城,汉王吕青阳正待在寝宫中一言不发,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位婢女,内监立在下首毕恭毕敬。 过去的这一年可以说是吕青阳最憋屈的一年,几年来他一直在策划无数次阴谋暗杀,企图只手颠覆大陆格局,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每次辛辛苦苦做下的龌龊事迹,总是为其他人做了嫁衣。 杀西魏宪公冉青山、西魏世子冉成,一手将不可能继承王位的冉炎托上了至高的宝座,可是结果呢,冉炎这小子不仅没有感激自己的知遇之恩,甚至在登基之后变本加厉起来。到头来,西魏不仅没有臣服于大汉,甚至在汉魏的边境线上,冉炎更是增派了五万大军巩固防线,双方的交情在那个时候已经分崩离析,戎马本身,一辈子都自诩鹰犬的汉王吕青阳,到了年老色衰之时竟然被小雀琢伤了眼睛,要不是吕青阳还有更大的一盘棋要下,早就发兵西魏,让那刚登基的小家伙好好瞧瞧,到底什么才是大汉铁骑,什么才是当年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吕青阳。 “人刚出生时就像一株株幼苗,需要雨水和阳光的悉心灌溉才能茁壮成长,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幼苗会逐渐长大成为青草,过不多久就会枯槁,成为垂垂老矣的家伙,我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吕青阳时常在幽冷凄清的皇宫中自言自语,让那些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老太监都觉得皇帝陛下似乎老糊涂了。 “我本是大衍北部宣府城的城守,天下大乱,诸侯动荡,谁不想分一杯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不想称王称霸定鼎中原。遥相那年我已经四十有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人人都说我不过是垂垂老矣,尚能饭否,可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瞧瞧,只要胸中有雄心壮志,就算知天命又能何妨。短短五年时间,我亲领大军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事三百余场,所见名将如过江之鲤,才打下如今大汉江山。“ “如今我已是天命之年,可是天下尚未一统,其余诸国依然猖獗,我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吕青阳暮气喃喃说道,对着身前的内监招招手。 “传大将军司徒破觐见。” 内监得令下去后,吕青阳独自批阅着奏章,望着手里一条条的各城情报,心中叹息一声。 吕青阳四十四岁起兵,如今过去三十五年,大汉的版图也终于没有再改变过,这一直是吕青阳心头的一块心病。两年前和西魏宪公冉青山对坐而谈,两个年逾天命的老人相对而坐,两人在天下割据之前本就是交好朋友,吕青阳是宣府城守,冉青山是大明州的贵族子弟,家族中亦有长辈在朝中为官。 吕青阳比冉青山长一岁,可两人生日却是同一天,当年冉青山想要归顺大衍朝廷,并劝说吕青阳和自己一起归顺,吕青阳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脸色难看说道:“如果现在归顺了,那么我们打拼大半辈子,身上留下的伤疤又如何说去。” “可是你我终究已经老了,”这是冉青山的原话。 “老!”吕青阳轻轻笑了起来,随后这个笑声越来越大,大到屋外的侍从都能够听见,他们刚想冲进来探明情况,却被吕青阳一声喝退。 “我可不觉得我老了,蔓草枯槁,人生又有多少个五年呢,冉青山,你想去投靠皇帝我不拦着你,只是你千万不要后悔。” 冉青山听完吕青阳的话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去,在离去前他对吕青阳说道:“吕青阳,你真是狼子野心,你等着吧,你的野心会救你一次,却同样也会害死你。” “我等着,”吕青阳说道。 之后,冉青山死于清风峡,冉成同样死于刺杀,吕青阳靠着一己之力将一个王朝的两位先后继承者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现在,吕青阳似乎明白了冉青山当年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了。 “我的野心会害死自己么?”吕青阳低语。 “君上,您找我?”一声铠甲的司徒破佩剑上殿,恭敬跪在吕青阳的面前。 看着眼前年轻的司徒破,吕青阳仿佛也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因为自己下达的命令,自己的几个儿子并不在宣府城中,吕青阳也不好女色,所以诺大的皇宫之中除了内监和宫女,可实在是冷清很多。 吕青阳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司徒破的身前,将他轻轻托起,眼神中满是欣赏。 “你知道萧谨言的事了吗?”吕青阳沉声说道。 “末将倒是听过一些只言片语,听密宗说萧国师是因为修为密宗的某门秘术而身受重伤,全身修为损失过重,现在正在密宗闭关重修,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出关了。” “狗屁的修炼秘术身受重伤,”吕青阳狠狠骂道,“正当我是傻子不成,剑痴叛出密宗却秘而不宣,只是将事情隐瞒下来,萧谨言也是败在剑痴手中才会如此,不光是萧谨言,我派出去的刺客也有去无回,剑痴真是好算计。” “剑痴?”司徒破蓦然一惊,“他不是被修为尽失,被密宗宗主关到万道窟中了吗,怎么逃了?” “我们都太小瞧剑痴这个人了,小小年纪胸中竟然有如此城府,竟然甘愿被万人唾骂,继而降低我们所有人的戒备,在万道窟中修成无上秘法一鸣惊人。” “那我们要不要将派人将他抓回来?”司徒破低声询问道。 吕青阳沉吟,负手而立,不久后说道:“你把消息下方到密宗,就说我们要擒拿某人,但不要说出目标,由你亲自带队,将剑痴抓回来见我。” “若剑痴拼死呢?”司徒破拱手道。 “死的也成,”吕青阳话音冰冷,如寒芒针刺。 “是,”司徒破打了个哆嗦,感受到了吕青阳话语中的浓浓杀意。 “只要是不能被我所利用的,便都是无用之人,而对待无用之人,我向来都是只有一个方法解决,”吕青阳的双手捏成拳头,“除之而后快。” 第325章 :买剑 吕青阳捉拿剑痴所组成的队伍正在马不停蹄地调查剑痴近期的行踪时,楚炎凉也终于离开了倾城山,独自走上了一条前往红莲寺的道路。 和大汉与西魏不同,大夏距离大衍的路程反倒是最近的,从大夏的凉州城到洛阳不过一百多公里,快马加鞭几天就可以赶到,这也是大衍对大夏的边境线最看重的原因,毕竟每一位大衍皇帝都不希望一觉醒来后,大夏的骑兵已经兵临城下。 离开了倾城山,楚炎凉一路朝着西北的方向前进,他既没有快马,只有独身一人,手中提着一柄剑,背上挎着一张弓,说不出的潇洒惬意。 一路游山玩水,极尽副山主所说的感悟元气,打开眼界之举,楚炎凉一路行来见识颇多。他去了大衍书生气最足的苏兰城,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里每年为朝廷提供近半数的士人,可谓是人人见面不随口诌句打油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苏兰城人。 楚炎凉随后又去了襄樊城,这里有大衍最出色的铁匠和兵器铺子,那一柄柄神兵利器即便是楚炎凉见了也是叹为观止,刀枪剑戟应有尽有,甚至其中更有几件完全不输于追月弓的武器,无奈这些神兵标价往往也是谈外观之,只能让楚炎凉仰望兴叹,暗中咋舌,不仅感叹万三千确实是富可敌国,这么一张可抵一城价值的追月弓说送就送,就这份豪迈性格,楚炎凉现在还是佩服不已。 最后,楚炎凉抽空去了趟太白城,这里已经非常临近大衍边境,距离大夏最近的一座城池瀚海城不过三天路程而已。 这座太白城曾经见证了大夏和大衍的第一次交锋,那一年大夏十万铁骑攻太白城,围城半年太白城不动如山,自此,大夏想要进军大衍,必取太白城已经列入了大夏皇族祖训,昭示着夏王元昊是有多么不甘心。 其实像太白城这样在乱世之处经历战乱的城池并不在少数,只是多半已经损毁或者是纳入了敌国的版图,太白城就像一颗骄傲的图钉,牢牢钉在夏人最柔软的心口,让他们一直记挂着,只有太白不破,便是取得天下又有何意义。 太白城是一座长不过千丈,宽不过千丈的一座小城,城中军民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可是最重要的是,这里家家户户啊都备有铠甲兵器,这些铠甲兵器多半都是当年大夏攻城时残留下来的,于是被太白城城守下发到每家每户,凡是在战斗之时,太白城中百姓俱是士兵,这样养成了太白城的民风和大衍腹地的文学风气差距太大,其他城市的人都给了太白城百姓一个不雅的名号,唤作北蛮,而太白城的百姓自然不满,骂这些文气十足连上战场都会尿裤子的朝廷士子为鸟人,倒是十分应景贴切。 楚炎凉走在官道上,身边走过一对对商户,或许是朝廷也十分重视太白城的原因,也知道太白城是横亘在洛阳与凉州城之间的天堑,所以也乐得大力发展太白城,这些来往商户往太白城带的最多的东西不是瓷器、布匹,而是数不尽的武器和箭弩、弓弩,战马反倒是不需要太多,反正太白城只需守住就行了,朝廷才不妄想他们可以打到大夏边境,将这个自诩正统的草原王朝打个落花流水。 远远可以看到太白城的城门,楚炎凉不禁觉得竟然这么磕碜,见过了洛阳的城门,再看太白城的城头,城头高不过三丈,全是用土坯建成,楚炎凉实在疑惑这样的城墙,几千人轻轻一推不就倒了吗,怎么可能挡得住大夏十万铁骑。 带着满腹疑问,楚炎凉走入了这座传说中的城池。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和其他城市城中俱是酒楼、青楼、赌场等娱乐场所不同,太白城主干道两边的街道多以兵器谱,伤药铺居多,街上的行人就连女人都是孔武有力,男人更是不用多说,人人腰间佩戴兵器,楚炎凉仔细观察,发现这些人人人手中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操练兵器练出来的,难怪太白城民风彪悍,果然名不虚传。 楚炎凉随意走入街边的一家兵器铺子,看了眼陈列的数十件兵器,这里没有什么神兵利器,相反,兵器的装饰朴素许多,价钱也十分便宜,一顿饭的前就可以在这里买上一件小瞧匕首。 不远处的兵器铺的老板见有客人光临,而且还是陌生面孔,顿时笑脸相迎。 “客官要什么,习惯剑还是刀,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如果您喜欢城中的斩马刀。方天戟我们这里也可以打造,只不过这个价钱就得另外结算。” “你们这里有剑么?”楚炎凉问道。 店老板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斜眼瞄了楚炎凉手中的零落雪一眼,心中不解可还是脸上堆笑。 “有,当然有,剑是最平常的兵器,我们这里怎么会没有呢!”店老板笑笑,吩咐店伙计将十柄长短不一、样式不一的长剑摆在柜台上,供楚炎凉挑选。 楚炎凉随意选了一柄,抽出剑鞘,寒芒一闪而逝,果然是锋利非常,店老板从柜台之下取出一打草纸,楚炎凉拿那柄剑划过草纸,也没有使多大力气,便轻松划破草纸十一张,算是一柄好剑。 楚炎凉试过剑后,店老板问道:“客官可还满意?” 楚炎凉微微点头,冲着店老板道:“你这里还有多少柄这样的剑,我全要了。” 店老板喜不自胜,暗叹一声大生意终于上门了,忙招呼伙计将店里面全部的长剑拿到桌上,就连库房中也取出来五柄,加起来一共二十三柄剑。 “你把这些剑拿个油布包裹起来,我不想别人看清这里面包了什么,”楚炎凉沉声道,随手抛出一锭足两纹银。 店老板忙不迭接过,喜不自胜,连连点头,让伙计取个宽大油布将二十三柄剑牢牢包裹起来,而且保险起见,店老板又格外加盖了三层,这才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里面包了些什么。 楚炎凉将厚重的油布背在身后,身躯却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店老板显然也是见过市面,知道一些武者、修行者的存在,不禁羡慕和感叹。 “走了,”楚炎凉转身离开。 “客官,您要这么多柄剑做什么?”店老板问出了心中疑问,却觉得似乎有些唐突。 不料楚炎凉的脚步在店铺门口站定,回过头笑了笑,道:“练剑。” 第326章 :练剑 买剑自然是为了练剑,不然还买那么多柄剑做什么,楚炎凉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做那无用功的蠢事。 从倾城山到大夏境内,快马加鞭不过只需五日,可楚炎凉硬生生走了半个也,为了去苏兰城,楚炎凉更是足足绕了两天的路程,为了看山看水楚炎凉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兰城外十五里是一座大青山,即便是隆冬季节依然是绿意盎然,在苏兰城休息一日后楚炎凉便出发前去登山。 据当地的老人所讲,这座眼前的大青山在几百年前高有万丈,是当时有两位陆地神仙在山中打了一架,硬生生将万丈青山削成现在的不过百丈,但规模依然壮观,甚至有来往游客可以清晰感受到山中存留的激荡剑意,令人心驰神往。 楚炎凉登山前一日,苏兰城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将原本绿意盎然的青衫染成了白雪皑皑,可是这依然没有减缓楚炎凉登山的兴致,第二天一大早便披上了向客栈老板借来的一件斗篷,向着大青山走去。 行走在茫茫白雪中,看着晶莹雪花一片片从天而落,楚炎凉不禁想起了在荒原内的鹅毛大雪,想起了那对战族母子,也不知他们现在过的如何,是安安稳稳活着,还是已经死在了恶劣环境中,被洁白大雪裹了尸身,最后埋入厚厚积雪中。 每当冬季的时候,官道上的行人无疑减少了许多,让人顿生一股没来由的豪迈感,仿佛天下间只有一人立于雪中,天地一阵肃穆,犹如圣光普照净化世人心灵。 楚炎凉此时就是这么一个心境,漫天茫茫白雪中,苏兰城的贵族世子们纷纷窝在温柔乡中,享受着温暖火炉炙烤,口中喝着温热的小酒美不自盛,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至于踏雪寻梅,抱歉,他们还没有那般高尚,愿意冒着大雪吟诗作对。 朝着苏兰城西北方向一路前行十五里,楚炎凉远远便瞧见了那座连绵起伏、层峦叠嶂的大青山。 沿着山道一路向上蜿蜒前行,行到半山腰时,一股若有若无的磅礴剑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楚炎凉心中一喜,暗道这或许就是老人口中的陆地神仙磅礴剑意了。 带着这样的惊喜,楚炎凉一路向上,越是接近山顶,那种感觉便更是汹涌澎湃,到了山顶后,望着山脚下蚂蚁般大小的苏兰城,心中深处无限豪迈,仰头长啸,啸声震慑四海,竟然穿透空气,使空气都震出层层涟漪。 楚炎凉哑然,也不明白寻常一啸怎会有如此威力。他哪里知道他本就是真仙体质,而那山中隐藏的淳淳剑意就像品色上佳的辅助物品,楚炎凉就像是一块极度渴望海水的海绵,身体源源不绝地吸收那些磅礴剑意,当他登临山顶时,胸中的激荡达到最高峰,一声而出四海臣服,这一吼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是最佳,是这所有一切的结合才能发出这一吼。 手中的零落雪随着楚炎凉这声利啸开始不安分起来,震动地剑鞘嗡嗡作响,楚炎凉不解将零落雪抽出,却发现零落雪剑身泛出浓烈的光芒,隐隐有脱出之意。 “嗡,”零落雪也跟着一阵剑鸣,从楚炎凉的手中脱手而出,悬浮在半空中,直视着山下的一切,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在俯瞰江山国土。 剑鸣之后,零落雪并没有回归剑鞘,而是一剑掠过楚炎凉头顶,向着身后无数茂盛树木一划,锋利的剑气一闪而过,银芒从那些树身中段而过,过不多时,无数树木齐根断裂,轰然倒塌砸出一阵尘土飞扬,令楚炎凉目瞪口呆。 “这是……”楚炎凉长大嘴巴,不敢直视。 这还是他熟悉的零落雪吗,没有自己的驱使竟然也能有如此威力,如果自己身上长剑足够多,组成剑阵,岂不是面对何人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般想着,零落雪飞回到楚炎凉身边,剑身轻轻颤动,似是在邀功请赏,楚炎凉微微一笑,伸手抚摸剑身还剑归鞘。 在山顶又待了半刻,楚炎凉转身下山,下山之后,原本他在山顶站立的地方留下无数剑痕,后人观之无不震惊,这无数剑痕皆来自一剑来自一招,令人叹服。 那一天,楚炎凉一剑回归了修行者的行列。 …… …… 从太白城中买了二十三柄锋利长剑,楚炎凉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座传奇的城池,继续朝着目的地大夏边境而去。 出来已经近一个月,楚炎凉一路上游山玩水竟然都能重新步入修行者的行列,如今他寻了安静偏僻之所潜行修炼,前途自不用多说,恢复大修行者修为不过是时间问题。 楚炎凉盘膝坐于地上,零落雪放置在膝盖间,至于那买来的二十三柄长剑分别除了剑鞘倒插在泥地上,围成一个圆圈,楚炎凉就坐在圆圈当中。 体内磅礴元气蠢蠢欲动,零落雪感受到主人的躁动也开始雀跃兴奋。 “起,”楚炎凉手中掐着剑诀,零落雪脱鞘而出,在楚炎凉身前不远处盘桓,身边环绕的二十三柄利剑也纷纷颤抖起来,可是并没有和零落雪一样腾空飞起。 零落雪本就是一把密武,是剑身易水寒的随身佩剑,光是灵性就不是凡间长剑可以比拟,更何况零落雪是楚炎凉本命物,楚炎凉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和零落雪息息相关,而那些寻常宝剑不过是凡兵而已,没有得到任何打磨加持,自然不可能一举成功。 楚炎凉见状并不灰心,开始将元气聚拢,不再将体内元气加持到二十三柄剑上,而是一柄一柄地加持,果不其然,这样的状态下很快一柄长剑破土而出,加入了悬浮行列,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直到第七柄时,楚炎凉才感到体内元气似有枯竭之态,于是连忙将所有浮空长剑放了下来。 “呼,”楚炎凉长长呼出一口粗气,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能一气御使七柄长剑在修行者中已是了得,寻常修行者能手持一剑御剑飞行就已是稀奇,楚炎凉一气御使七剑被有心之人瞧见,怕是也要骂上一句怪胎,然后心悦诚服。 恢复体内消耗元气需要一段时间,楚炎凉将零落雪归鞘,将二十三柄长剑纷纷捡起放回到油布包里后,继续朝着目的地而去。 第327章 :瀚海城中是非事 瀚海城是大夏距离大衍边境最近的一座城市,近十余年来与大汉未见兵戎之后,到时保持着和大衍互通商品的关系,大衍朝廷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自流,毕竟在朝廷眼中,那些外来的大夏草原民族不过送钱的待宰羔羊。 每年大夏商户为了采购大衍的瓷器和丝绸衣物要花去无数银钱,在夏王元昊的带领下,为了摆脱草原民族的秉性,夏王元昊带头着穿丝质衣物,而丝绸无疑要比草原原本动物皮毛制品要优秀太多,因此,瀚海城每年购来的物品多半都流入了凉州城的贵族手中,每年都为大衍送出百万白银。 隆冬时节,瀚海城往日的繁华已经看不到了,街上稀稀拉拉几个人。楚炎凉入城时也只是被守城卫兵拦下盘问,待他露出一些修行者的手段之后,卫兵的脸色变得无比之快,在大夏朝中,武者、修行者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存在,成为武者或修行者就意味着在朝廷中平步青云,前途之光明根本不是这些偏安一隅的守城卫士能够比拟,至于楚炎凉衍人的身份反倒并没有引起卫兵的注意,夏王曾在凉州建立招贤馆,不管来者是何国籍,只要甘愿替大夏效力,那么立马可以获得国士身份,其中优秀之人更是可以直接入大凉宫担任要职。 背上背着二十三柄剑,楚炎凉大摇大摆地走入瀚海城,这里比太白城要大上许多,人口估摸在十万人上下,可是瀚海城作为大夏的主要城市之一,依然和大衍朝最简单的一城都无法比拟,双方在发展上还是存在不可逾越的察觉,要不是夏人实在是骁勇善战,而且境内有三大神秘之地红莲寺的支持,怕是要成为乱世六国中最弱的一国了。 草原民族之所以在大陆上一直嚣张,中原王朝无法奈何皆是因为草原王朝逐水草而居,以帐篷为房,族内人人弓马骑射尤其擅长,这才是草原王朝的优势。可当时并非夏王的元昊,非要铁了心在领地内建造数十座城池,将丰美的草场一并毁去,当年可没少受族内长老们的弹劾。 可最动荡的十年一过去,元昊的主意取得了空前的胜利,大夏不仅在六国之中逐渐站稳脚跟,更是因为占据草原,成为六国之中版图最大的国家,一时间对元昊的赞美超过了反对,元昊也借此称王,建立夏朝,雄踞北方。 楚炎凉在城内随意溜达,看看这看看那,却无甚稀奇,见惯了洛阳的繁华,也看过了苏兰城的文人气息,物华天宝,这座朴实的瀚海城确实没有在任何地方吸引楚炎凉,失望之余,楚炎凉也只好在城中找个地方吃顿热饭后继续上路,毕竟大衍距离大夏很近,和红莲寺紧贴荒原,想要赶到红莲寺最少还要一个多月的路程。 虽然大夏在短短三十五年内从草原文化进入农耕文明,可他们的饮食依然没有改变,每个夏人用餐时都还是不习惯吃饭,而是用手抓着大块牛肉、羊肉如野蛮之人般送入口中,手边一杯烈喉的青稞酒下肚,日子逍遥仿若神仙。 夏人的牛羊肉虽是用手抓拿,但是肥而不腻,入口后没有丝毫腥膻,反倒是满口生香,吃口牛羊肉在喝上一杯马奶,楚炎凉现在有些明白夏人的生活为何这般惬意了。 报餐一顿只不过用去几枚铜钱,也称得上物美价廉,楚炎凉走出了那间饭馆,一出门就听见了大道上传来的喧哗声。 楚炎凉循声看去,大道旁已经围拢了不少市民,一名身穿布衣的十六岁少年手中持着一柄短刀,正冲着对面鲜衣怒马的大汉怒目而视,那大汉身上穿着夏军的统一制式半身铠甲,铠甲只不过是寻常轻甲,质地却非常坚硬,据说大夏的军队铠甲都是从遥远的极北之地取来的特殊矿石制成,寻常刀尖根本刺都次不穿,唯有极其锋利的武器才能一蹴而就,当年大衍和大夏的战争,大衍的士兵没少吃夏军的亏,之后自太白城开始铁匠炼制锋利武器后,这种情况才戛然而止。 “拓跋野,我知道看多了游侠列传,羡慕那人人都羡慕的武者仙人,可是你以为看了几本书就可以妄想挑战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那披甲大汉打趣笑道,身后背着的沉重巨剑怕是比少年还要高出不少。 “放屁,”那名叫拓跋野的少年狠狠骂道,龇牙咧嘴,手中短刀在大汉看来或许和一柄小巧匕首不相上下,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满是戏谑。 “瀚海城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禁死斗,只要你想死我随时可以奉陪,只是你的阿妈以后可就要没人照顾了,不过你不必担心,如果你在临死前求求请,或许我会同意你这个不情之请,”大汉坏笑着,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大夏崇拜强者,弱者只不过是强者的附庸,没有任何同情可言,这同样也是这个民族的生存之道,不然大夏早已在乱世中灭亡。 “朔风,你别欺人太甚,是不是你让城内所有店铺不把药卖给我的,”拓跋野目眦欲裂,眼圈通红,分明已经动了杀意,可在楚炎凉看来少年和眼前大汉的差距,就像寻常门派和神秘之地的差距,根本是高山仰止高不可攀。 “小子,你要是真的有种就打败我,我自然出钱替你阿妈治病,可倘若你输给我不如趁早滚出瀚海城,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唤作朔风的大汉单手举国沉重巨剑提在身前,巨大的压迫感令周围的瀚海城百姓呼吸都不由一窒。 “乖乖,那可是三百多斤的巨剑,朔风单手就可以举起?” “是呀,人家可是朔家的嫡子,从小就有武者老师悉心调教,未来自然封侯拜大将军不过是举手之劳,拓跋野这小子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更有人评论道。 原来一个是普通百姓,一个却是官门子弟,也难怪两人会产生争执,自古官民的关系便难以调节,今日这事不过是个小插曲。 楚炎凉这般想着的时候,没成想拓跋野竟然已经按捺不住冲了出去,手中短刀毫无章法划向朔风的心口,这在自小勤练武艺的朔风眼中,拓跋野的招式破绽百出,只需要自己轻轻一剑就可以取下他的头颅,可是自己偏偏不这么做,他非要一剑剑消磨死他,然后把他那病鬼阿妈带回家中,自己曾见过一次拓跋野的阿妈,虽然已经三十余岁,可风韵不减,令朔风心动。 “小子,你要后悔到地狱去后悔吧,”巨大的重剑劈头盖脸,拓跋野的头顶一片阴霾。 楚炎凉叹息一声,自己向来看不惯这种事情发生,看来无论如何,这件发生在瀚海城的是非事,自己还是管管为好。 第328章 :拜见上仙 自古以来,平民子弟和贵族子弟就有天壤之辈,自大周朝开创科举制度以来,朝廷官员被世家大族所包拢,平民子弟难有出头之日。 可自大周朝首创科举制度以来,平民子弟的出头之日也已经来到,在大周朝最新的选取官员制度中,文试以科举为主,武试以武艺战法韬略为主,这也形成了朝中大臣文人多由平民子弟担任,武将皆有贵族子弟担任,这一点在大夏朝尤其突出。 朔风便是大夏某位贵族的嫡子,自小修行武艺,自然非只会些粗浅功夫的拓跋野可以比较,一柄重剑是他致胜的法宝,多少次在府中和那些小厮比斗,莫不是自己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如今面对拓跋野这么个臭小子,朔风信心满满。 重剑披头盖脸而来,拓跋野根本避无可避,手中短刀是在路边随手捡的锈刀,估计根本连重剑的一击也无法拦下,可是拓跋野心中无所畏惧,今日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讨回些天地良心。 可是在大夏,良心与同情和个人武艺等同,没有人会同情弱者,就仿佛此时没有为拓跋野惊呼,而是纷纷为朔风的一击而交好、欢呼。 直到此时,拓跋野看着周围围观百姓的动静,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对牛弹琴,这些人根本只是为勇武者喝彩,根本不会关心自己是死是活,而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瀚海城的巡城卫兵竟然没有出现一个,显然也是躲在某个角落,笑着看好戏。 “难道我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吗,可是阿妈还在床上重病,如果今天没有取回救命良药,后果不敢想象,”这是拓跋野心中最后的一个想法,看着头顶的重要越来越近,甚至耳畔能够听见呼呼剑风,就能想象当这一剑凭空砸下,拓跋野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崩然破碎。 “当,”拓跋野和围观百姓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没有出现,相反,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朔风劈下的厚重巨剑被一个少年横剑格挡,少年手中的银色长剑和巨剑形成鲜明对比,谁都想不到那么瘦弱的少年如何单手能够挡住朔风的一剑。 拓跋野小心睁开眼睛,正好瞧见了眼前的一幕,瞧见了楚炎凉一剑拦住朔风。 “你,你是谁?”拓跋野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显然也是被之前的那一剑吓得腿脚发软。 楚炎凉拦住朔风一剑,竟然还有心情回头调笑,“你不必管我是谁,只不过看不惯欺负弱小罢了。” “你是何人?”朔风扯了剑招,后退半步,和楚炎凉拉开距离,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朔风出生世家,自然眼力狠辣,扫了眼眼前少年手中长剑,背上巨弓以及一个神秘的油布包裹,更是觉得眼前之人定非常人,兴许是打抱不平的武者。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看不惯欺压弱小的事情在我眼里发生而已,”楚炎凉满不在乎。 “你可知我是何人?”朔风的眼睛眯了起来,每当他想要杀人时就会眯起眼睛,周围瀚海城的百姓显然早已知道这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好起来。 “我管你是何人,便是大夏王爷我也照管不误。” 嚯,好大的口气!周围百姓一阵惊呼,随之而来的是整天的欢呼,对于他们枯燥乏味的生活来说,如果有幸能亲眼见到两位武者的正面交锋,怕是今后都有吹嘘一辈子的本钱。 朔风对周围的欢呼充耳不闻,而是紧盯着眼前少年,似乎在掂量少年究竟有几斤几两,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少年不过是银枪花枕头,自己不介意让手中重剑多染一分血,可若是少年的口气和武技成正比,怕是今日要折在这里。 “或许这只是一个误会,”朔风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放弃和少年一战的打算,可不料他此举一出,周围的围观百姓可就不干了,纷纷发出冷嘲热讽,哪里还有上一刻的激动雀跃。 “你们再聒噪就把你们一起砍了,”朔风气急败坏,围观百姓顿时谨言,连大气都不敢出。 朔风骂完,转身就欲离去,一直趴在地上的拓跋野却在此时跳了出来,拉扯着楚炎凉的衣角,手指指向朔风厉声道:“恩人,不能让他走,他下令让全城的药店都不卖药材给我,如果我今日买不到治病药材,我阿妈就要死了。”拓跋野说着竟然落下泪来。 楚炎凉在心底叹息一声,乱世之中人人自危,安居乐业只是表象,在安居乐业之下隐藏着通常的累累白骨,令人不胜唏嘘。 “喂,做人做事何必做绝,这位小兄弟母亲重病,难道连一包救命药材也不愿意给吗?”楚炎凉问道。 朔风本来刚想离去,却被楚炎凉一句话叫回,不由心中恼怒,自己已经万般隐忍,这少年却还不知进退、得寸进尺,看来不教训教训他,正当我们朔家无人。 这般想着,朔风回过身狞笑一声,说道:“如果我说不给呢?” “不给,”楚炎凉脸色一冷,竟然凭空让空气都更寒冷几分,朔风打了个哆嗦,还以为是天气本就如此,想着回去也该多穿件衣服了。 “对呀,如果我说不给你又能如何?”朔风仰头笑道。 “不给,”楚炎凉又重复一声,“那你就去死吧。” 楚炎凉话音刚落,手中长剑加上刚刚炼化的七柄锋利长剑飞舞而出,在空中组成剑阵,剑阵直指朔风。 “是修行者!”有人惊呼。 “什么修行者,是陆地神仙,你可看过可以御使七柄长剑的修行者?”又有人倒吸冷气。 周围百姓纷纷跪伏在地,冲着楚炎凉跪地行礼。 “拜见上仙,”众人齐呼,山呼海啸一般,让一旁的拓跋野看的呆了。 当他再次看向楚炎凉时,脸上满是狂热的神情,他再看向楚炎凉头顶的八柄利剑,以及已经吓尿了的朔风,顿时心生豪迈,阿妈你看,小说中的剑仙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有骗你。 第329章 :一群饭桶 御剑的修行者这些普通民众自然是见过的,可没有人能像楚炎凉一样一气御七剑,至少在大夏国境内从未有过此等壮举,毕竟红莲寺的僧人可是不屑御剑的,故而他们误把楚炎凉当成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也是情有可原的。 对面的朔风眼见七柄悬浮长剑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手中的宝贝武器也抛只不顾,拔腿就跑,便跑还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生怕楚炎凉一个不爽自己就等着被七剑攥身,连一具完好的尸身都留不下来。 楚炎凉当然不会有这种背后阴人的恶趣味,召唤出七柄长剑也不过是为了震慑对方,自己不摆摆身份还真以为自己是好捏的柿子,只是周围这些口中高呼拜见上仙的家伙实在让楚炎凉头疼,自己不过寻常一手御剑手段就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夏百姓服服帖帖,要是让他们见过山主的神通,怕是马上连国籍都要更换,屁颠颠地就要跑到倾城山去,哭着喊着让山主收留他们,也难怪红莲寺在大夏国根深蒂固,手底下都是这么一些什么都不懂的愚民,无论是朝廷还是红莲寺都是十分乐意所见的。 “我不是什么上仙,只不过是寻常修行者而已,”楚炎凉收回长剑,尴尬地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上仙,求求你收我做弟子吧,我什么苦都愿意吃,只要你愿意收我为徒,让我也可以像您一样风光,”一旁的拓跋野紧紧抓着楚炎凉的衣角不愿意撒手,开玩笑,十六年来这可是第一次有修行者光临瀚海城,自己不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到上仙一走,自己还不要悔哭肠子。 让拓跋野这么一闹,周围的围观百姓纷纷也有样学样,跪伏在地拜伏着楚炎凉,口中无非是些让楚炎凉收自己为徒的话语,楚炎凉脸上的尴尬越发明显,早就知道亮出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一定会对自己不利,但能引起如此庞大的规模就连楚炎凉自己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正在楚炎凉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时,原来早就应该出现的瀚海城城防军终于出现,来人一共十五人,是一支小队,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名身披制式轻甲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眼中一半是忧虑一半是愤怒,之前之所以没有出现,实在是因为朔风是瀚海城中某位贵族的嫡子,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小小城守军可以看管的。可现在情况不同,朔风被横空出现的修行者吓跑,周围百姓齐齐跪拜那名看起来很有两下子的少年,这一次,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要出现了,毕竟这里还是大夏境内,让一名外来修行者如此猖狂,上头会怎么想? 身后十四名卫兵将人群隔开,百姓们总是害怕腰间别着家伙的人,无论这类人是官兵还是土匪其实都一样。人群被很快隔开,空出中间一条宽敞大道,中年队长大摇大摆漫步到楚炎凉的身前。 夏人多半高大,那名队长更是比之楚炎凉还要高出半个头,所以楚炎凉只能抬起头仰视中年队长,而中年队长却是低着头,神色间满是傲慢。 他可不似周围的那些乡野村夫一辈子都见不到几个修行者,中年队长是瀚海城中少数不多几个为人圆滑的家伙,就算在城守处也能说得上几句话,露过几回脸,不过别人记不记得住就另当别论。 城守府中来过许多的武者或是修行者,甚至有红莲寺的上师中年队长也是窥见过一次,不过只是瞧了一眼,差点便被那红莲寺上师身上的气势吓破了胆,而楚炎凉刚刚那一手御七剑,虽然在修行者中算的上翘楚,可是在中年队长眼中,还难以入法眼,至少比自己亲眼看见的红莲寺上师要弱小太多。 “小子,我知道你是大衍的修行者,可是这里是大夏的境地,可不是容许你胡来的地方,瀚海城的规矩可能你还不知道,凡是武者或是修行者都不许在大街上妄动刀兵,要想决斗可以,要先向城守府提交申请,可是这次你一定没有提交申请吧,所以请跟我们去城守府走一趟吧。”那中年队长傲慢说道,一边说着还拍了拍腰上刀鞘,刀鞘发出轻微磕碰声响,像是震慑。 楚炎凉听罢哑然,自己就一个人竟然还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刚想反问一句,却听拓跋野抢先说道:“那我之前和朔风决斗也没有在城守府递交申请,你为什么不去把朔风也抓起来。” 中年队长的额头一阵青筋颤抖,心中暗道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等到那眼前修行者的事情解决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心中这般想着,中年队长嘴上却是说道:“朔风只是寻常百姓,算不得武者,只不过自小学过几招拳脚功夫,若是学过几招功夫就能自称武者,那武者也太过烂大街了吧。” 中年队长说完,其身后的十四名卫兵齐声迎合着。 “就是,如果朔风那小子也算武者,那么真正的武者又算什么?” 拓跋野听完这番蛮不讲理的道理,脸色憋得通红,想要反驳却想不出说什么,他望了眼中年队长的腰间长刀,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生锈小刀,不禁黯然神伤。 “你说那朔风算不上武者,那我自然也算不上修行者,”楚炎凉笑了笑,说道。 “你胡说什么,你之前一气御使七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你敢抵赖,”中年队长训斥一声。 “在大衍,就我这种程度的修为,根本连修行者都配不上,难道你们大夏国遇见像我这样的家伙就要称呼一声修行者吗?”楚炎凉似笑非笑,句句诛心,这分明是在嘲笑大夏国的修行者不过如此,怕是寻常一人都能够自称。 “你说什么,”中年队长怒目而立,身后十四人尽接把手按在刀柄上,只要队长一声令下,就将这口出狂言的修行者格杀于此。 “没什么,”楚炎凉笑笑,“既然要我跟你们去城守府,那我就根你们去城守符,第一次来大夏,我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城守大人,可以养出你们这些饭桶来。” 第330章 :小先生 瀚海城城守大人齐高远近日心绪颇不宁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大夏中唯一一位非贵族,更重要的是前几日离开的那名红莲寺上师在这里暂住几日,实在是把自己一身精力都消耗殆尽。红莲寺在大夏的影响力,观倾城山之于大衍是同等地位,夏王元昊对红莲寺十分尊崇,连带着手底下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以致于那红莲寺上师不过居住三日,竟然就耗去了自己一月俸禄,这让齐高远如何不心疼。 今日巡查瀚海城的是个叫鹏飞的中年汉子,齐高远对他也有些印象,为人处世都较为圆滑,逢年过节也愿意舍得花钱打点上下,之所以一直爬不上去,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小小巡城队长,不过也是因为和自己同样的关系,不是贵族。 非贵族不能为官,这一点在大夏十分普遍,平民子弟想要在大夏国出人头地必须得是贵族,这就不像大衍,随着科举制的推广朝中官员已经近七成被贫寒士子占据,而大夏和大衍正好相反,朝廷官员中,要是有一成贫寒子弟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齐高远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抱上了几条大腿才当上了瀚海城的城守大人,至于下面那些人想要升迁,根本是难上加难。 还只是中午,城守府的大门被敲得梆梆作响,府内负责接待的管家上前应门,却发现是守卫队长鹏飞领着一个少年站在府外。 “鹏队长,这是做什么?”管家显然也是认识鹏飞,逢年过节鹏飞除了重点关照齐高远这个城守大人,对于大人手底下的这些管家、侍女也不忘打点一二,故而管家见了鹏飞并不觉得诧异,反而脸上堆笑,摆满了好脸色。 “王管家,你去通知一下大人,就说我在街上逮捕了一个非法决斗的家伙,现在特意羁押到城守府,看他还敢赖账不成。”鹏飞说道。 “我何时说过我会赖账的,”鹏飞身边的少年人不客气应道。 管家扫了那少年一眼,那少年衣衫并不华贵,手中提着一柄长剑,背上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看质感和成色就知道绝非凡品,在长弓的一角则挂着一个并不起眼的油布包裹。管家只是这么一看,就知道这少年多半又是在城中闹事的武者,现在天下暂时处于平和状态,原本在军中炙手可热的武者也随之闲淡下来,没有战争可打,他们也就可是无所事事起来,可是国家依然要养着他们,百无聊赖之余这群武者便纷纷在所在城市中吃喝嫖赌,喝醉了就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没少给各个城市的城守惹来麻烦,瀚海城作为边境地区,更是武者闹事闹的最凶的城市,这一个月来,巡城队长至少带过来十余名闹事武者,管家也是见怪不怪了,至于眼前的这个少年,多半也是其中一员吧。 管家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让开一条道路,道了句:“跟我来吧,”便引着两人前往会客的大厅中等待。 “我家大人正在书房中有些私事要处理,还请鹏队长和这位……小兄弟稍等片刻,”管家想要称呼少年,却发现原来还不知道少年名姓,只好以小兄弟一笔带过。 管家离去后,大厅只剩下了鹏飞鹏队长和那名在街上带回来的少年大眼瞪小眼,管家一走,少年便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张看似名贵的檀木椅子上,之所以说是看似,是因为少年一眼就瞧出屁股地下的檀木椅子是假的,大夏本就不是檀木产地,所以檀木不仅稀缺更是价值惊人,怕是大夏国的那些个王爷们也没有这么一张檀木椅子,这小小城守府有怎么用的起。 “你小子还真是拿自己不当外人,”鹏飞见少年这般肆无忌惮,不由恼怒道。自己混迹城守府多年,也就是到了能够被管家笑脸相迎,喝杯热茶的地步,可从来没有坐下来休息过。 “不服,你也坐下就是,站着多累呀,”少年咧嘴一笑,将背上的长弓和油布包裹放在手边的案几上,只是手中那柄银白色剑鞘的长剑始终不曾离手。 “你也就是嚣张一刻,等到城守大人来了,我看怎么狠狠收拾你,”鹏飞队长狠狠骂了一声后,便焦急站在门边,巴不得城守大人现在就出现,好好瞧瞧这个犯人是如何嚣张的,往后定罪也好判地重些,好生出出心里这口热气。 城守大人齐高远也确实没有让鹏飞等待多久,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身穿便服的齐高远缓缓从远处走来。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身躯微微有些发福,所以走路一晃一晃的,只是一声官气不怒自威,显然深谙官场逢迎之道,不然也走不到如今,少年又看了眼鹏飞,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如燕雀之于鸿鹄,这种生来就有的气息不是鹏飞能够拥有的。 齐高远迈过大厅门槛,瞧了眼早以恭候多时的谄媚鹏飞,又瞧了眼依然坐在“檀木”椅子上的少年,觉得是不是自己瞧错了,怎么今日押来的犯人这般猖獗,连自己的官威也不惧丝毫。 “鹏队长,什么事?”齐高远在少年身边坐下明知故问,管家早已奉上一杯清茶让主人好好润润嗓子。 “回大人,今日我本在街上巡视,正好看见这小子和朔风在街上决斗,我上前询问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在大人这里签署协议,所以就把这小子抓来了。”鹏飞笑道。 “朔风,那个朔家的小子怎么也这般胡闹,不就是学了点武艺吗,便敢自称武者简直可笑,”齐高远短短几句话就将朔风不漏痕迹摘出了这件麻烦事,少年在身边冷笑一声,却被齐高远听入耳中。 “少年人,你笑什么,难道本大人说的不对,”齐高远双目紧盯少年,却发觉少年竟然能和自己对视目不转睛,难道眼前之人来自大陆上某方大势力。 “我笑你们瀚海城真是蛇鼠一窝,也笑你这个城守大人和这些个队长一样,都是一群饭桶,”少年讥讽说道。 “你说什么?”饶是齐高远修养过于常人,仍然忍不住微微恼怒。 “好在先生当时给我的令牌现在还戴在身上,不然真要生出许多事端,”少年人一边摇头,一边在身上来回摸着,像是寻找什么。 鹏飞将手按在佩刀上,生怕少年从衣服里掏出什么暗器将城守大人刺杀了,那么自己这个将少年带进来的队长也只能跟着倒霉。 少年并没有掏出什么暗器,而是一块造型古朴的令牌,少年将令牌在齐高远眼前晃了晃,满不在意道:“认识这个牌子吗。” 鹏飞眯着眼瞧了一眼那块古朴令牌,那令牌一面漆黑,一面绘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这是什么东西,鹏飞根本从未见过。 正在鹏飞疑惑的时候,却见自己一向敬重的城守大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椅子上的少年连连磕头,“不知是小先生光临瀚海城,瀚海城城守齐高远有失远迎,还请小大人恕罪。” 鹏飞震惊了,看着不住磕头的城守大人以及稳坐“檀木”椅的少年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事呀? 第331章 :人生得意事罕有二三 瀚海城巡城小队长鹏飞本以为自己抓了一位闹事修行者,可以借此邀功请赏,让自己在城守大人心中落下一个好印象,他一直是这么干的而且也得到过不多不少的好处,可是今日一声“小先生”将鹏飞原本的好心情破坏殆尽,我的乖乖,连城守大人都跪伏在地毕恭毕敬,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比前几日留宿的红莲寺上师还要尊贵。 对于先生这个称谓鹏飞是听说过的,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被称为先生,一种是才高八斗的读书士子,这一种鹏飞反倒是不怕,就算被称为先生那也是一介文人,就算得罪也无关痛痒,大不了自己丢了队长的头衔,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可是另一种可以称为先生的人,才真正让鹏飞害怕,这类人隶属于大陆上的各方神秘势力,而且个个都是青年才俊,都是各门派的中兴希望,故而行走江湖旁人皆称呼这类天才人物为先生,譬如衡山派的兰若语便被尊称一声女先生,难道眼前这个看着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少年,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鹏飞越想腿脚越是不听使唤开始不停哆嗦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齐高远身边,跪倒在椅上少年身前。 “下官不知是倾城山的先生到来,竟然没有任何准备实在是罪大恶极,要是小先生要丝毫怪罪的地方只管责罚,下官担着就是,”齐高远低沉着头,只能盯着少年的脚面,他心中可是无比清楚,倾城山的令牌本就稀少,能拿到手的莫不是倾城山中最出色的人物,最近几年确实有一人手持倾城山令牌下山,那人是山主门生,曾在荒原一牌将密宗长老李听安气吐血后安然离去,修为实力比之唐煌有过之无不及,难道眼前此人,齐高远已经不敢想象,只是神色更加谦恭。 “齐高远是吗,却是一个好名字,”少年笑笑说道,“责罚什么的就免了,我也不喜欢这一套,这次下山是为了游历天下,顺道去你们奉若为神的红莲寺瞧瞧,瞧瞧红莲寺究竟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那般玄妙。” “小先生却是来晚了,”齐高远说道,“几日前便有一位红莲寺的上师住在府内,昨日刚刚离去,不然小先生大可提前和上师切磋一番。” “这样呀,那倒是可惜了,”少年叹息一声,摇头晃脑,却恰好看见低垂着头如丧家之犬的鹏飞鹏队长,不由打趣笑道:“你们这瀚海城可着实有趣,既然不允许武者当街比斗,为何那朔家小子欺压无辜平民,竟然也没有人管,甚至还有许多围观群众在一旁指指点点看热闹,这要是传出去影响恐怕不会太好吧。” 少年边说鹏飞的额头便满是冷汗,齐高远回过头狠狠瞪了鹏飞一眼后,拱手道:“下官一定会彻查此事,一定不会让无辜之人受到任何牵连。” “很好,”少年轻轻拍了拍扶手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物什向着门外走去,齐高远连忙起身跟在少年身后,领着少年出门。 “对了,朔风那小子……” “小先生放心,下官保管那小子三年五载都不敢在瀚海城的大街上晃悠,”齐高远说道。 “很好,”少年听罢转身离去,摇头晃脑。 当少年离开城守府后,齐高远回身就是一巴掌拍在鹏飞脸上,鹏飞根本动都不敢动,结结实实硬挨了这么一掌,挨完一掌后还要笑嘻嘻说道:“大人要是还不解气可以多达几下,我皮厚不碍事的。” “你脸不疼,我手还疼呢,”齐高远捂着打得通红的手心一副恨铁不成钢,“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这个,愿闻大人见解,”鹏飞苦涩道。 齐高远气呼呼走回大厅,将手边没有喝完的清茶一饮而尽后,才缓缓说道:“那少年手中拿着的是倾城山令牌。” 鹏飞心中暗惊,旋即苦笑,看来自己这次抓人是踢到铁板了。 “就在去年,红莲寺发布红莲诏书,天下修行者尽入大凉州剿灭战族蛮人,其中发布诏书的红莲寺,以及密宗、倾城山都有门人前往荒原,其中倾城山的代表,便是手中提着一柄银白色剑鞘长剑的少年。此后入荒原,那少年与密宗长老李听安发生争执,少年根本没有废话,直接取出腰间倾城山令牌令李听安无法奈何后,更是气的吐血不止。” “您说这小子,不,这少年是山主门生,”鹏飞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后怕不已,还好自己当初在大街上没有直接妄动刀兵,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好你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把那人带到我这里来,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上头交代,”齐高远深深花了一口气说道。 “大人,那之后我们准备怎么做?”鹏飞小心翼翼询问着。 “还能怎么做,”齐高远瞥了他一眼,“以后你做事小心一点,最近越来越多的修行者涌入瀚海城,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要栽在那些人手上。” “我知道了,”鹏飞低头道。 “至于那朔家,也该是时候给个教训了,不让他们还真不知道瀚海城是谁掌着的,”齐高远狠狠说道,回身瞥了鹏飞一眼,“知道怎么做了吗?” “知道,”鹏飞忙不迭点头,“这次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很好,”齐高远赞许点点头,“这件事做好了,城头上还缺了百户。” “多谢大人,”鹏飞听罢心中一喜,跪地拜谢,想不到此番竟然因祸得福,不仅能得到晋升,甚至还可能在大人眼中留下了好印象。 “东西和面子是自己挣得,我只是给你这个机会而已,”齐高远呢喃道。 …… …… 那少年当然是楚炎凉,虽然倾城山的势力在大夏的影响力自己并不清楚,但楚炎凉还是决定将令牌亮出来,不料那城守大人也是个识货的家伙,着实省去了自己不少功夫,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自己便从城守府中走出,身份却由一个罪人奉为上宾,人生得意事罕有二三,几日便是一桩。 出了城守府,才刚过转角,一个人影飞速跑到自己面前,面露惊喜,“我就说上仙不会有事的,也不枉费徒弟我等候多时了。” 楚炎凉仔细瞧去,正是自己救下来的那个叫拓跋野的小子,心中不禁苦恼,自己可没说过要收他为徒,而且话说你不要赶快为你阿妈抓药吗? 第332章 :天下不平事总有八九 拓跋野自从在大街上见了楚炎凉神乎其技的一套御剑之术后,便死了心要拜楚炎凉为师,在瀚海城中见多识广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怎么也比鹏飞这个小队长要厉害太多,拓跋野一眼就瞧出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定是某些豪门大宗的弟子,甚至可能是入门弟子,不然不可能拥有此等能力与修为。 拓跋野在瀚海城中生活十六年,见过的武者和修行者如过江之鲤不计其数,那些普通人看不出来的能人异士,在拓跋野眼中却看的真真切切,所以在第一时间他便紧紧拽着楚炎凉的衣角不放,要不是被那突然出现的巡城队长干扰,拓跋野有信心对方一定会收下自己,即便谁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目送楚炎凉被巡城队长带走后,拓跋野依旧不死心,甚至连阿妈的药也忘了去买,一路小心尾随直到城守府的拐角处才戛然而知,拓跋野确实有时候很一根筋,可这并不代表他愚蠢,他清楚知道距离城守府的最后一个拐角的暗处,埋伏监视着来往的行人保护城守府安全的暗哨,这些人就隐藏在暗处,认识和知道每一位来城守府的人的底细,但凡是有人擅自闯入,格杀勿论。曾经有浪荡子不信这个邪,不信这城守府最后的一个拐角有何稀奇古怪之处,更是直言他亲眼见了别人大摇大摆地进出毫发无伤,便借着酒性想要效仿旁人,第二天就有人见了被乱箭穿身的浪荡子倒在拐角处后一步处,到死都不得寸进。 到死他都不明白,别人是别人他是他的道理,如果把别人当做自己,那么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当楚炎凉从城守府中安然走出后,拓跋野便知道自己赌对了,等到楚炎凉经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这一次他是不会撒手的,因为他一撒手就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遇到此等机遇,还能遇到像楚炎凉这般和蔼和亲的修行者。 “你怎么还在这里?”楚炎凉无奈加不耐烦说道。 “先生只要收我为徒我就放开,”拓跋野口口声声道,殊不知只要楚炎凉一抖衣袖,他就不知道要飞到那个旮旯角落,也就是楚炎凉的心软,心疼这个为了母亲和权贵作斗争的少年,不然早就将他打发走了。 “我收不收你是我的事,可如果你不快去药房买药,我就不知道你阿妈还能撑得了多久了,”楚炎凉淡淡说道。 “对呀,”拓跋野终于惊醒,这时才想起今日出门的首要任务,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却只有三个铜板,别说买药了,三个铜板也只够他一天的饭钱,今天过后也不知何去何从。 见了少年苦兮兮掏弄了半天却只掏出三个铜板,楚炎凉也明白他定是囊中羞涩,此后在大街上买药定然也是被赶出来的后果,心中暗叹一声后,便说道:“跟我来吧。” “去哪?”拓跋野傻愣愣不解问道。 “还能去哪,”楚炎凉一抖背上巨弓,扯进油布包裹,朝着大街走去,“当然是去买药。” …… …… 在大街上前往药店之前,楚炎凉问了拓跋野几个问题,无非是关于他阿妈的事情,拓跋野说他自小在瀚海城长大,没有父亲只要阿妈,阿妈为了将他拉扯大,每天都要干许多活才行,长久下来身上便满是暗疾,每到隆冬湿冷季节,阿妈就会感到无比痛苦,有时候甚至不能下地,这样一过已是三年。 阿妈的病一年比一年持久,一年比一年恢复地缓慢,自己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上街捡破烂卖钱,这样也可以减缓一下阿妈的消耗,可是几年才刚入冬的时候,阿妈就已经不能下地,甚至一天比一天衰弱,请过郎中上门治病,郎中却说阿妈是积劳成疾,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说到最后,豆大的泪珠从拓跋野的眼中滚落。 “那你们为什么不将情况上报给城守府,那样至少每月还可以得到一些救济补贴,”楚炎凉问道。 随之拓跋野却是咬牙切齿,口中骂道,“那些腌臜的龟孙,只知道将朝廷下发的救济补贴放进自己的口袋,又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人的疾苦,他们每日上书朝廷说要请减贫民,让我们自生自灭,却不知是谁害我们变成这副模样。” 楚炎凉听罢暗中叹息,果然是天下不平事总有七八,想要获得平等的待遇,必然需要获得同等的武力,才能得到同等的尊重,这条准则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同理。 虽然是楚炎凉付钱,可拓跋野也只是寻了家最便宜的药店,说了病理后柜台掌柜便抓了几包药交到拓跋野手中,说明何时服用每次服用多少后,楚炎凉和拓跋野道谢出门。 出了药店,拓跋野看着手中刚买的药材,又瞧了眼楚炎凉后说道:“先生可以跟我回去一趟吗,以前我总是爱看些游侠志怪的小说,总是对阿妈说以后一定要拜一位修行者为师,阿妈总是不信,这次我想请先生一同回去,也好让阿妈瞧瞧,小说中的神仙人物在现实中同样存在的。” 望着拓跋野希翼的神情,楚炎凉只好点头,他倒不是真想跟着拓跋野回家,他只是希望给那位卧病在床的母亲一些希望。 跟着拓跋野沿着城市大街往前走,不多时竟然离开了大街,楚炎凉心中也明白,像拓跋野这样的家境,是不可能在城市中心居住的。可是跟着拓跋野继续行走,甚至两人离开了瀚海城,沿着城墙根一直走了约莫一刻钟,楚炎凉望着眼前的建筑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瓦纸房,当凛冬的大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楚炎凉都害怕那当做墙壁的瓦纸被吹飞起来,就是这样一片建筑群,楚炎凉粗略看去竟然有不下百人,这些人和拓跋野一样大部分都只裹着单衣,甚至有些人连衣服都没得穿,只在身上粗略裹了一身草席,席地躺在大风之中瑟瑟发抖,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楚炎凉的面色和这天气一样深寒,因为他终于见识到了瀚海城真正的模样。 拓跋野打了个哆嗦,不明白楚炎凉为什么会这么问,不由道:“对呀。” 第333章 :天寒心更寒 即便已经见识过太多世态炎凉、人心冷暖,但每一次见到这番凄凄惨惨戚戚的景象,楚炎凉都忍不住在心中喟叹一声这世道,怎一个惨字能够解释。 “你和你阿妈就住在这里?”不庸置疑的问题从楚炎凉的嘴里问出,看着眼前的破败落寞景象,楚炎凉完全无法把这里和瀚海城结合起来,原来在瀚海城的城墙根下,竟然还有这样一番人间惨像。 “对呀,”拓跋野不明所以,认真回答道:“我们一直住在这里。” “十六年?”楚炎凉继续道,只是话语间已经有隐藏不住的深寒。 “是的,”拓跋野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楚炎凉向着难民窟走去,越是深入其中越是能感受到这里的凄凉与破落,这里生活的只有老人、小孩以及妇女,根本没有青壮年男子存在,当楚炎凉问起时,拓跋野说那些人都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永远也回不来了,而瀚海城为了削减每年的开支,不想花钱供养这些烈士家眷,便在这偏僻的城墙跟旁建立了这个一个鬼玩意,可他们既然不愿意供养烈士家眷,可每年还是会像朝廷上书申请补贴。 看着周围的人个个衣衫不整,在隆冬的季节中瑟瑟发抖,楚炎凉只感到没来由的心寒,一个个枯瘦和没有生气的脸孔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楚炎凉不禁呢喃自语:“战争,难道战争还没有结束吗?” “战争从来没有结束,”楚炎凉的声音被经过的一名老者听见,那老者和周围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眼神之中还有熹微光彩,让楚炎凉眼前一亮。 “这位老先生想必知道一些什么?”楚炎凉沉声问道。 那老人瞥了楚炎凉这陌生面孔一眼,有瞧了瞧为他领路的拓跋野后,脸上才露出熟悉的微笑,“小野,又为你阿妈买药了吗?” “对呀,”拓跋野嘴角一翘也是笑道,对楚炎凉说道:“这位是魏爷爷,是这里为数不多懂得看书识字的人,我们这些人从小都是在魏爷爷这里学会认字。” “老先生似乎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想来并不是烈士家眷,却为何会居住于此?”楚炎凉抱拳问道。 那魏姓老生低下头颅,环视周围一圈后轻叹说道:“谁说只有家境窘迫才许待在这里,谁说只有鲜衣怒马才许封王拜相,老夫也是如此,生而为书生却报国无门,只好暂居于此,教些粗浅道理,也好尽我最后一点本分。” “观老先生之言当为天下大才,心中能有此番远大理想抱负,即便是小子也是佩服不已,”对于这样的人,楚炎凉从来不会吝啬赞美之情,毕竟舍弃己身而为天下苍生的人已经不多了。 魏姓老生摆摆手,示意自己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声,摇头苦笑,“如果没有战乱,没有天灾**,我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可这却是朝廷里的那些官员们喜闻乐见的,天下越乱他们便越开心,试问,谁不想做那开疆拓土的大将军,谁不想做那举手投足定乾坤的帝王师,可这些却苦了底下的百姓,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说的就是如此人间悲剧。” 楚炎凉戚戚然冲着老先生拱拱手之后,继续跟着拓跋野向难民窟的最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越是能看见越多悲惨景象,可是这些在冰天雪地中艰难生活的人却没有一人发出不满的呼声,也没有一人发出不甘的咆哮,他们只是安静地盯着脚下的雪,受着凌厉的风,逐渐成为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楚炎凉现在才明白魏姓老生说这句话的意义,这周遭的一切不正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吗。 当两人终于到了的时候,看着眼前依旧是瓦纸房,楚炎凉没有丝毫意外。拓跋野轻轻迈进根本没有房门遮掩的“房子”,楚炎凉紧随其后。 相比于其他的瓦纸房,这里已经好上许多,至少房中还有一张用茅草铺就的床,床头还有一张普通木桌,这在难民窟中已经算的上奢侈的享受。在茅草床上躺着一位妇人,想必就是拓跋野的阿妈。 要不是听拓跋野说起自己的阿妈只有三十余岁,可是眼前躺在床上的妇人满头银丝,皮肤干瘪,怕是有人说是六七十的老妪也没有人会怀疑,楚炎凉定睛看去,妇人口鼻之中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撑不过这个冷酷寒冬了。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拓跋野将手中药包一抛,跪在阿妈身前不住摇晃,过了一会儿,床上的妇人才艰难睁眼,待看到是自己的儿子时,脸上才露出些微血色以及一张欣慰的笑脸。 “野儿,你回来了,”妇人艰难说道。 “阿妈,我给你把药买回来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拓跋野从地上捡起药包凑到阿妈眼前晃了晃。 妇人笑了笑,“阿妈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位是?”妇人看向拓跋野身后的少年。 “楚炎凉,”楚炎凉上前一步报出自己的性命。 “阿妈,我跟你说,先生可是世所罕见的修行者哦,我就说我看的那些小说中的人物是存在的吧,阿妈偏还不信,现在我把先生带来给阿妈看看,阿妈总该信了吧。”拓跋野神采飞扬。 “信,阿妈信还不信吗,”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抚弄着拓跋野的发髻,将他的头发打理整齐,“你看,你的发鬓都乱了,这次进城又惹事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拓跋野心虚说道,妇人岂会看不出来,脸上写满了责备与紧张,她轻拍着拓跋野的手说道:“你就是不让阿妈死心,要是阿妈去了,还有谁来关系你照顾你呢。” “不,阿妈不会有事的,阿妈服下这些药身子一定会好的,”拓跋野紧紧攥着阿妈的手,哭腔道。 妇人慈祥笑了笑,看向楚炎凉,“此前野儿在城中闹出一些事端,看来一定是这位先生帮忙解决的,妾身在此谢过,”妇人说着,竟然要下床给楚炎凉道个万福,楚炎凉如何能允许,连连应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 妇人听罢后重新躺下,对着楚炎凉道:“野儿这孩子从小就较真,爱钻牛角尖,认准的事情便是几头牛都拉不回,野儿竟然认为您是有大能力的人,想必也不会看错,妾身只希望在妾身故去后,先生能帮衬一把,不至于让野儿和城中混混一般,误入歧途就是最好。” 楚炎凉越听越不是滋味,妇人这番话怎么这般像交代后事。 妇人说完,眼神遥遥透过楚炎凉,望向无门的屋外,此时屋外大雪,遮天蔽日。 第334章 :那日,一场心凉雪 天上下起鹅毛大雪,遮天蔽日一般,难民窟外的人们却根本没有想要挪动脚步的**,只是依旧行尸走肉般抬眼望着天边白茫茫一片,似乎天上积雪下得再大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楚炎凉顺着妇人的目光望向屋外,天地白茫茫连成一片,大有一种萧瑟的肃杀,突然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楚炎凉暗自疑惑,自大自己在倾城山每日修炼以来,自己连什么小病都没有生过一次,每年冬日都是只着一件单衣,风雨无阻,可此番为何见了苍茫大雪竟然感到没来由的冷峻,是心理作用,还是连老天都在悲恸,降下深寒,刺骨杀人。 “阿妈,你怎么了,你别吓野儿呀!”当楚炎凉再回过身来,只见妇人已经倒在茅草床上,身体如屋外的天气一般冰冷,拓跋野抱着妇人的身体止不住地痛哭,原来此前妇人一番话竟是回光返照,原来妇人到最后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自己的孩子。 见惯了生死的楚炎凉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走到拓跋野的身后,轻拍他的肩膀,拓跋野的肩膀止不住的抽动,只是抱着阿妈的冰冷尸体不再言语。 “你阿妈走的很安详,想必一定是去了天堂,你也不必伤心,不然岂不是要辜负你阿妈临终前的一番苦心,”楚炎凉淡淡然说道,想要借此安抚少年心中的悲伤,楚炎凉十分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那是一种彻骨的伤痛,并且会伴随一个人一生。 拓跋野跪在地上,双眼无神,刚买回来的药包被他抛弃在一边,过了许久,他才哆嗦说道:“先生,为什么死的人是我阿妈,为什么城里的权贵们就能心安理得、花天酒地,把我们随意丢弃在一边很好玩吗,没有我们这些人的,他们如何享受地到十数年的安稳祥和,我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手中杀戮太重,或许我阿爸就是其中的一员,只是阿妈不说而已,可是为什么,我们就要作为那个牺牲品,为什么?”拓跋野声嘶力竭,每一声都刺在楚炎凉的心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人都只能看见那个皇座上的高高在上,又有谁能够看见皇座之下深埋的累累白骨,历朝历代,哪一位帝王不是踏着无数枯骨走上那条坦荡大道,可又有谁会为那些无辜之人哭泣呢。 拓跋野放声大哭,楚炎凉没有阻止他,或许把这些仇恨和委屈哭出来,才是最好的良药。 过了一刻钟,拓跋野终于止住了哭泣,只是身体还在时不时抽搐。 “先生,你要离开了吗?”这是哭泣之后的拓跋野问的第一个问题,阿妈都已经离开了人世,少年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地孤单,而楚炎凉才是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楚炎凉微微犹豫,想起了妇人临终前对自己的那番话语,又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拓跋野,终于心软说道:“我此行还缺个替我拿东西的侍从,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跟我走吧,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以后你发生任何意外都只能感叹这是命中注定。” 拓跋野擦干眼泪,对着楚炎凉深深拜伏,“拓跋野谢恩公收留,从今往后拓跋野的这条命就交给恩公,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楚炎凉在心底感叹一声,看了眼尸骨未寒的妇人,沉声说道:“你不用找个地方葬了你的阿妈吗?” 拓跋野凄然回身,苦笑道:“这天下有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拓跋野说完,用草席将阿妈的尸体裹起来,向着屋外走去。 “天真冷呀,”拓跋野打了个哆嗦,呼出一口凉气。 …… …… 告别了熟悉的难民朋友,拓跋野在城外随意挖了一个浅坑,将草席放进去后填好土石,坟头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拓跋野跪在坟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下下重重磕在地上,磕出惨淡血痕。 “阿妈,孩儿不孝,无法给你个风光坟地,待以后孩儿还有命活着回来,定要将阿妈的尸骨取出,风光大葬。” 楚炎凉在远处遥遥看着这一切,不禁想起了拓跋野抱着裹着阿妈草席经过魏姓老生身边时,楚炎凉清楚听见魏姓老者一声轻叹,嘴唇动了动,却是“繁花似锦高权贵,天寒地冻叹离别,若要乾坤扭转时,权贵都该杀了去,”一句打油小诗。 “若要乾坤扭转时,权贵都该杀了去,”楚炎凉站在远方轻声说道,这诗并不朗朗上口,可是却明确道尽了心中无奈,如果要所有的惨像都尽数消影无踪,那些当朝的权贵确实都是该死,都应杀了去才大快人心。 当拓跋野祭拜完毕,向着楚炎凉这边走来时,拓跋野分明看见了楚炎凉脸上的寒冷。 “恩人,怎么了?”拓跋野小声询问着。 “把你的佩刀给我,”楚炎凉看着拓跋野沉声说道。 拓跋野心中不解,可还是将腰间把柄锈迹斑斑的小刀交到楚炎凉的手中,同时心中还写细微不舍,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东西,还是有些感情的。 谁知楚炎凉接过小刀后,随意掷在雪地里,拓跋野刚想去捡起,却被楚炎凉一把叫住。 “别捡,除非你不想跟着我上路,”楚炎凉的话语不容置疑,拓跋野弯腰的动作戛然而止。 楚炎凉说完,解下身上的油布包裹,取出二十三柄剑的其中一柄,将其郑重交到拓跋野的手中,“这是我赠予你的第一柄剑,这柄剑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在太白城的兵器铺里买的,向这样的兵器这油布包裹里还有二十二柄,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要彻底和过往斩断关系,唯有如此才能在武道修为上更上一层楼。” 拓跋野手捧长剑心中震撼,武道、修为,这些字眼莫不是在强烈震撼他的心灵,他看见一条破崭新的道路在眼前铺就开来,他回身最后忘了一眼简陋的墓地,或许这就是阿妈希望看见的吧,他心中想道。 “恩人,我们现在做什么?”拓跋野手持长剑,迎雪而立。 楚炎凉满意点头后说道:“我此番目的地是为红莲寺,但在离开瀚海城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335章 :借头颅一用 大陆历三百四十六年,十一月十八,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从下午时开始下起倾盆大雪,可雪越下越大,根本止都止不住,此前还热闹的大街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大街周边的店铺也是早早关门闭店,回到家中和媳妇孩子坐在火炉边吃着晚饭,可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惬意。 距离城守府的拐角后,便是那条颀长的街道,雪才不过下了一时三刻,却几乎将地面完整覆盖,周围的高层墙壁如森严囚壁,在墙的里面是热闹非凡,可在墙的另一边,明明是外面的世界,却仿佛是囚室一般,将无数孤寂的灵魂囚禁其中,无法自拔。 漫天茫茫白雪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缓缓走着,双脚踩在细碎的绒毛般的幼嫩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粗浅的脚印,最后,两道人影在这条街道的顶头站定。前头一人身躯如苍松般笔直,手中提着把银白色的长剑,背上是一张比人都要高大的长弓,身后一人则瑟瑟发抖,躲在前头那人的身后,手中也提着一柄长剑,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油布包裹。 “恩公,你真的打算去闯城守府吗,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杀头的大罪,”拓跋野轻声细语说道,看了眼犹如地狱深渊的小巷甬道,甬道内里漆黑,仿佛一头深不见底的猛兽张开巨口,将来人纷纷吞噬殆尽。 “为什么不呢,”楚炎凉咧嘴一笑,回身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斥责朱门官府究竟是如何昏庸,为何不敢亲自来问问你们的城守大人,他那猪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祸事。” “可是,”拓跋野依然有些不敢,“这里毕竟是城守府。” 楚炎凉听罢只是一笑,他拍了拍拓跋野的肩膀,沉声说道:“如果你以后真打算跟着我上路,就要习惯这些东西,修行者不是寻常人,更不应该用常理度之,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楚炎凉说完这句话后陷入沉默,拓跋野口中咀嚼着这句话,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几乎是所有修行者上的第一课,当体内出现雪山气海元气后,你便已经脱离了人间的桎梏,转而踏上了一条一往无前的道路,在这条通天大道上没有回头,要么一鼓作气向着天道的门槛越走越近,要么和千年前的仙人那般,被天降神劫化作灰飞。 “你小心跟在我的后面看着就是,今天就当做是你的第一课吧,”楚炎凉回身一笑,那个笑容中是强大的自信,令拓跋野瞧了心驰神往。 楚炎凉说完,手中长剑出鞘,银白色的光芒在小巷中强烈绽放,令人看了目眩神迷。 “瞧好了,”楚炎凉手持零落雪,一步步向着小巷深处走去,他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量尺丈量出来分毫不差,每一步却没有在雪地山留下一个脚印,仿佛他是踏在雪上,这一手对于元气的掌控已经臻于化境,无愧于大修行者的名号。 风雪依旧在狂啸着,身在巷外的拓跋野却感到没来由的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修行者的战斗,心中紧张之余竟然有些隐隐的兴奋,他既紧张恩公会有闪失,更兴奋再一次看见八剑飞天的壮丽景象。 楚炎凉持剑行走,回应他的是十支破空的羽箭,那十支羽箭从不同角度方向射来,将楚炎凉每一个可以躲避的角度完美封锁,十支羽箭之后,是十名穿着轻甲的城守府暗哨卫士,他们似乎也瞧出了来者的不俗,再藏着掖着无疑是必落下风,还不如正大光明出手来的痛快。 十支羽箭破空袭来,声势并不算大,可是当你独自面对的时候,仍然会感受到彻骨的杀意。 可是楚炎凉毫不在乎,经历的厮杀可以说超乎许多人的预料,自从倾城山出山游历以来,楚炎凉面对过大陆上的铁骑、虎贲军,修行者更是和密宗剑痴、荒原唐煌、南门道天的余魅,其中更是有山主虚影一战,实战经验丰富到不可想象,当他再次面对这种场面时,心中完全是一种心理的优越感。 零落雪横在身前,面对突袭而来的十支羽箭和十名城守府侍卫,楚炎凉不退反进,身躯荡起一层罡气将即将近身的数支羽箭直接震裂,其余分散开来的自然不必去管,在他的眼中,敌人仅仅眼前的十人罢了。 那十名城守府的侍卫见来人举手投足就震碎了十支精铁打造的羽箭,不由心底一惊,他们同样也是见过红莲寺大能者的存在,知道眼前此人定然是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大修行者,如果不认真对待,今日血染雪地的就是他们。 明明是在狭窄的甬道中,可是十名城守府侍卫依然进退有序,他们收起手中硬弩,抽出腰间佩刀,长刀出鞘的声音在黑夜雪天里分外刺耳,那十柄银晃晃长刀比之楚炎凉的长剑更加狰狞、更加面目可憎。 “出击,”十人中其中一人沉声喝道,其余人纷纷举起手中长刀,井然有序地向着楚炎凉压迫而来,他们组成刀阵,劈头盖脸。 楚炎凉此时还有心情回身对着拓跋野喊道:“看好了,他们和我们之间是不同的。” 楚炎凉说完,手中零落雪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一张银白色的大网出现在身前,几乎将整个小巷覆盖,十名城守府侍卫当先三人根本躲闪不及,被大网一掠而过,过了三息后不甘的化作一块块血肉倒在地上。 侍卫队长心中一惊,已然明白眼前之人比之己方强大太多,根本无法阻挡,他的额头滑下冷汗,其余七人不住后退。 可是没退几步,他们便明白退无可退,身后就是城守府的大门,侍卫队长想要升起求救烟花,可是看着对方架势,恐怕只要自己稍稍有这个念想,便会横死当场。 “这位朋友,凡事都好商量,何必打打杀杀呢,”侍卫队长瞬间屈服,朱门家养的家狗也不过如此。 “商量,好呀,”楚炎凉坏笑一声,没有继续逼近,这让侍卫队长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后楚炎凉的一句话顿时有将他的心提到半空。 “我只要你们城守府大人的项上头颅一用,如何?”楚炎凉狞笑着,此时,他更像是一只恶鬼,一直在巷口待着的拓跋野脊背生寒。 第336章 :强词夺理 天上的雪下的更大了,剩余的七名城守府侍卫齐聚在一起,刀尖对着越来越接近的楚炎凉,在他们眼中,这个模样俊逸的少年已经可以和邪魔划上等号,他们虽然身为城守府的侍卫,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本就不满足于作为暗哨只能存在于阴影角落之中,可真当他们遇见超乎想象的力量时,他们才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当个侍卫,不然也不会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了。 低头就是三名同伴的破碎尸体,意志力弱一点的已经隐隐有呕吐之感,就连侍卫队长也对少年的残忍手段感到心寒。 当对方说出要借城守大人头颅一用时,侍卫队长就知道今日定然有一方要全部倒在雪地中,而这个结果在现在看来似乎显而易见,光凭己方剩余七人,怕是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这位朋友,头颅那可是要命的东西,哪里是说借就能借的呢,”侍卫队长试图用言语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借此拖延时间,一边微不可查对着手下人使了个晦涩眼神,那名侍卫轻轻点头,只等着队长下令。 “我自然知道头颅是宝贵稀罕玩意,可我就是想要你们大人的那颗怎么办呢,”楚炎凉长剑遥遥指向侍卫队长,邪邪笑道。 “那只好得罪了,”侍卫队长突然翻脸,一声厉喝,六人冲出,只留下一人依旧守在城守大门旁。 “放信号弹,我们绝对不能白死在这里,”侍卫队长回身叮嘱道,那唯一的一名侍卫点头,从轻铠中取出一枚信号弹,将信号弹抓在手中准备对着天空放去。 “你们真的很不乖呀,”楚炎凉无奈摇头,身躯飞掠起来,直接越过五人头顶,直扑那名准备释放信号弹的侍卫。 “拦住他,拼死都不能让他过去,”侍卫队长持刀上前,妄图拦截在楚炎凉身前,楚炎凉大手一挥,一阵罡风直接将侍卫队长吹飞三尺狠狠撞在其余四人身上,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须臾之间,楚炎凉直接来到那名拿着信号弹的侍卫眼前,一剑挥出,直砍那人手臂,“砰,”一声脆响,那名举着信号弹的侍卫的手臂在瞬间炸裂,血肉模糊痛苦倒地,信号弹落在他的脚下,楚炎凉弯腰捡起,回身望着其余六人,眼神中满是冷冷杀意。 “还有谁想要使些小聪明的,这就是你们的下场,”楚炎凉用剑尖指了指在雪地上痛苦哀嚎的侍卫,鲜血顺着零落雪一滴滴落在雪地上,沾染出点点猩红。 “投降,我们投降,”剩余六人将手中兵器抛在地上,等候楚炎凉发落。 巷子口的拓跋野早已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十名城守府暗哨侍卫死三人,伤一人,其余六人投降,原来这就是修行者的威力,世俗的武者根本不是修行者的对手,拓跋野瞧得心驰神往,恨不得自己就是手持零落雪,潇洒佩剑的楚炎凉,好似唯有如此才称得上是快意恩仇,一了百了。 楚炎凉见六人投降只是笑笑,朝着巷子口的拓跋野招招手,拓跋野立马屁颠屁颠跑来,他经过地上那摊碎肉的时候忍不住小心跨过,样子看了好笑。 “看见了吗?”楚炎凉问道。 拓跋野回过身去,看着跪在雪地之中神色落魄的六名侍卫,回答道:“看见了。” “看懂了吗?”楚炎凉又问。 “不懂,”拓跋野摇头。 “看不懂就对了,如果你见一次就能看懂,那么你才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天才了,”楚炎凉笑骂一声,哪里是刚才杀伐果断的煞神。、 拓跋野吐了吐舌头,拍马屁道:“对对对,只有恩公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天资愚笨,一遍可看不懂,最好还要再看十遍百遍千遍才行。” “我可没那么多精力为你掩饰,等以后我教会了你,你便自己慢慢去领悟吧,”楚炎凉说完,一把推开城守府的大门,木质浑厚的大门直接抛飞出去,然后重重砸在地上,溅起雪花无数。 “齐高远,你给我滚出来,”一把破坏城守府大门还不算结束,楚炎凉运足元气,一声喝出,城守府满院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什么人?”城守府内的守卫围困过来,人数不下五十人,他们紧紧盯着门口两人,自然也看见了府外那跪着的六名侍卫,以及一地尸体,不禁心中打鼓。 远处,齐高远听到声响也赶忙随意穿了件便衣从卧房中走出,待看到来者是传说中的山主门生时,才心中暗叹今日这事想要随意收场怕是不可能了。 “小先生竟然想来寒舍做客,何必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呢,只需要小先生说一声,下官自然有八抬大轿奉上,亲自接小先生来城守府做客,”齐高远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脸,对着楚炎凉毕恭毕敬。 齐高远这一下可是把周围的守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大人和眼前的少年认识吗,既然认识为何少年还要在雪天杀人。 “齐高远,我和你很熟吗,”楚炎凉撇开关系狠狠说道,“我问你,城外的难民窟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小先生是为这个而来,”齐高远说着露出委屈神色,“小大人是有所不知,朝廷早已经将抚恤金下发给阵亡的烈士家属,只是那些刁民嫌弃钱少便聚众居住在此,遇见来往客人不明所以,就说是朝廷下发的抚恤金被下官私吞了,这可真是冤枉,下官食君之禄岂会私吞这救命钱。” “你胡说,”齐高远刚说完,楚炎凉身后的拓跋野出言怒斥道:“我在城外生活十六年,连一毛钱下发的抚恤金都未见过,你还说不是你昧掉的。” “这位是……”齐高远仔细打量着楚炎凉身后的拓跋野。 “他是谁你不必去管,你只需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不是他说的那样,”楚炎凉沉声说道。 齐高远听了沉默良久后才缓缓说道:“如果下官说的都是真的呢。” “你觉得我会信吗。”楚炎凉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弓弩手准备,给我将这两个刁民就地格杀,”齐高远退出战圈,身前三十名守卫挡在身前,二十名劲弩手弯弓搭箭瞄准眼前两人。 直到此时,齐高远终于露出他的丑陋面目。 第337章 :一根树枝 大陆上有一位著名思想家、教育家曾经说过:上流权贵的好脸色都是扮给弱者和强者看的,强者自然不用多说,当然是因为害怕,而弱者,则是为了麻痹。在这类人的眼中,除了将头顶的乌纱和身上穿的朝服一步步往上升之外,他们的眼中便没有民间疾苦,普通百姓在他们眼中,和被圈养的牲畜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连牲畜的地位都不如。 齐高远本就不是贵族出生,能成为一城的城守已经是祖坟冒烟,要想继续往上爬,甚至能够直接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入主大凉州的御殿之上,那才是齐高远的崇高理想,而想要试图阻拦在理想前的人统统都是齐高远的对手,并被他除之而后快。 此前他敬畏楚炎凉,是因为对方是倾城山山主的弟子,倾城山位列天下三大神秘之地之首,山主的门生理应获得这般对待,可此时,楚炎凉是来取他性命的,此间性质就大大的不同,试想,若是自己死在今日,那么坦荡而光明的前途不就和自己失之交臂了,所以齐高远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他不惜将对方留在这里,他有信心事后能够将今日的事情完美隐瞒。 可是他确实低估了楚炎凉的真正实力。 二十名城守府劲弩手随着齐高远的一声令下,二十支长剑脱弓而出,目标直指没有丝毫防备的楚炎凉。 楚炎凉只是冷笑,止不住的冷笑,“齐高远,你的这面目总算现出来了,如此也好,省了我不少时间去揭穿你的丑陋嘴脸,”楚炎凉一把推开身后的拓跋野,一个人挡在最前方。 手臂向着前方一探,零落雪向着前方一探,一道凌厉的剑气笔直向前冲去,当先几名劲弩手避无可避,直接被剑气切成两半,而那道切出去的剑气连杀数人,气势却不减分毫,向着齐高远而去,就要将他直接劈成两半。 “保护我,”齐高远惊呼一声,身前三十名侍卫组成人墙,牢牢将齐高远护在身后,对于这些侍卫们来说,不是他们真的想要一心赴死,只要齐高远还活着他们便要豁出性命保护他,毕竟每一个人进入城守府成为侍卫之前,家眷都要在城守府的监视之中,如果齐高远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的家眷定然也是难逃一死。 “噗,”这是利刃切入人体的声音,最前面的侍卫几乎没有丝毫停顿,便落得个和之前几名劲弩手一样的下场,这道剑气连杀数人后才终于消散,再回头去看,五十名侍卫阵亡八人,而且这仅仅是对方的一击而已。 “不愧是山主的门生,一击之威竟然如此可怕,”齐高远内心震撼,心中后悔不已,后悔自己此前头脑发热想要将山主门生留于此地,可是既然已经下了狠心,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来人,去把巡城的守军一并叫来,我就不信你再厉害,还能破万甲,杀万人不成,”齐高远神色狰狞,也是存了狠心,虽然叫来巡城守军会把今日的事情闹大,可是事情再大,和自己脖颈上的头颅一比依然是微不足道的。 身边一名亲信得了命令,就要在众人的掩护下从后门溜走,楚炎凉在远处瞧得一清二楚,回身对拓跋野喊道:“抛剑。” 拓跋野听罢二话不说,将背上的油布包裹向天边一抛,楚炎凉气定神闲,身躯虚立在半空之中,油布包裹中刹那间飞出七柄长剑,围绕在楚炎凉的身侧。 “去,”楚炎凉掐个指诀,手指指向那名准备通风报信的齐高远亲信,七柄浮空长剑的一柄如离弦之箭飞出,甚至比弓箭的速度都要快上分毫,飞剑瞬间掠过所有人的头顶,直接划过亲信的脖颈,一个大好的头颅抛飞起来,当尸体颤抖地倒在雪地上时,满腔的热血才汹涌而出,那人的头颅飞了大概数米才停下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愕。 所有人见了这神乎其技的手段均是倒吸一口冷气,齐高远更是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以往只知道修行者一人可御一剑,可眼前此人完全超出他的预料,竟然一人御七剑,而且反观他气色等等,御剑七柄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元气上的消耗,难道山主的门生真的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吗? “今天谁也不许离开这里,不然下场和那人一样,”楚炎凉冷哼一声,七柄长剑在他的身边发出嗡鸣,似乎也是在警告院子中的这些人不要轻举妄动,此时的楚炎凉,就是那剑仙再世。 见了楚炎凉的潇洒俊逸,一剑杀一人的狠辣手段,齐高远顿时开始打起退堂鼓,既然巡城守军来不了,光靠这里的人肯定拦不住这个煞神,既然如此,还不如借着混乱跑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给我杀了他,谁能杀了他本官赏赐黄金千两,”齐高远在后面高声喊道,不得不说金钱的能力还是很大的,当听见只要杀死眼前的少年后,就能得到千两黄金后,剩余的守卫们心中的焦躁不安被强行压制下来,似乎眼前的少年,就像一个大大的金块,乖乖,千两黄金,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个大的金锭子呢。 看着眼前呼吸越发急促的一群人,楚炎凉无奈摇头,看来在金钱面前,所有人都会成为它的奴隶,而忘记双方之间的差距,究竟是多么巨大。 “杀呀,”也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劲弩手都抛下手中的硬弩,纷纷从腰间拔出佩刀,身后的守卫更是举起狰狞长枪,向着楚炎凉一拥而上。 “愚蠢,”楚炎凉淡淡说道,身前七柄长剑飞出,直接突入人群之中,霎时间便是数人倒地毙命,可是后面依然是源源不绝的守卫向着楚炎凉汹涌而来,楚炎凉皱了皱眉头,不想恋战,脚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直扑齐高远而来。 齐高远本想乘着守卫能拦上个一时半刻,可谁想楚炎凉直接把那些守卫交给七柄飞剑,自己直接飞掠过来。这一下可把齐高远吓破了胆,向前跑的脚步也不由踉跄一下直接摔倒在地。 “先生,饶命呀,”齐高远看看那柄银白色的长剑越来越近,吓得闭上双眼不忍直视。 “饶命,晚了,去死吧,”楚炎凉一剑封喉。 “叮,”一声轻响,齐高远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银白色的长剑距离自己的咽喉不过咫尺,而拦住长剑的竟然是一根最普通不过的树枝,握着树枝的是一双白净的大手,大手的主人头顶留着细碎的毛发,身上一袭大红色僧袍。 “上师!”齐高远惊喜叫道,忙跑到上师身后躲避。 “你是何人?”楚炎凉看着来人,收回了零落雪,而那红袍僧人也收回了那根树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第338章 :一剑如龙,红袍青蛇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有礼了,”红袍僧人手中捏着一支随处可见的树枝,一边对着楚炎凉恭敬作揖道。 “上师,”齐高远杀猪般惨叫一声,嚎啕大哭躲在红袍僧人身后,红袍僧人只是微微一笑后,双眼依然未曾离开楚炎凉分毫。 “红莲寺?”楚炎凉看着眼前的红袍僧人疑惑问道,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在这个大陆上但凡有人穿着一身僧袍,除了假扮红莲寺僧人的,就只剩下真正的红莲寺修行者。前者多半一个照面就能被其余修行者一眼看穿,可红莲寺出来的修行者,都是大陆上所公认硬茬。 修行者多半都是修炼体内元气气海,愿意打磨身体强度的少之又少,而红莲寺却与其他地方不同,但凡有资格进入红莲寺修炼的修行者,哪个不是要先在寺外打磨肉身三年,待三年期满后,才由红莲寺高僧挑选其中天资聪颖且与佛有缘的弟子,因此,能进入红莲寺的修行者,皆是有大毅力者,凡是毅力不过关的人,早在三年近乎折磨自己的苦修中早早放弃。 说到和红莲寺的某种缘分,楚炎凉觉得自己似乎和那个偏居一隅的神秘之地挺有缘分的,无论是红颜、斌苦小和尚,般若大和尚都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而且俱是不打不相识,楚炎凉对于红莲寺的僧人还是有些好感的。 可是就像自己在荒原杀死的阎肃和尚一般,一个地方不可能都是能谈得来的朋友,总会有几个害群之马乌合之众,就比如眼前这名红袍僧人,楚炎凉就十分看不过眼。 红袍僧人听了楚炎凉的疑问,微微点头,算是认可后才缓缓说道:“齐高远是我大夏国的一城之守,就算真的有什么过错,或许也不应该由大衍的修行者来执行。” 红袍僧人说道,淡淡的杀机从他的大红色袖袍中渗透出来,令他身后的齐高远胆寒。 楚炎凉不为所动,挠了挠耳朵满不在乎,“修行者本就是超脱常理的存在,大陆上各国的法规是无法约束我们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不然你也没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 红袍僧人微微躬身,轻声道:“确实,你是倾城山的弟子,更是山主门人,而我,不过是红莲寺的一个普通小僧,修为既比不上红颜师姐,更是连般若师兄的背影都瞧不见,加上后来居上的斌苦小师弟也是我等望尘莫及的。红莲寺有天赋的人有许多,也从来不缺有天赋的修行者,可唯有我能如堪比佛门恶鬼的戒律院,能成为戒律院座下首席大弟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随着红袍僧人的声音,楚炎凉越发感到眼前之人的气息竟然不在般若和尚之下,甚至在威严上隐隐更胜一筹。 “戒律院,本就是红莲寺最凶恶之地,那里流传着红莲寺最凶险最恶毒,同样也是最能激发一个人潜力的修炼制度,在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所有的僧人都只能没日没夜的修炼,每半个月就要大比一场而且生死无论,你知道吗,同我一起被分到戒律院的一共有一百四十七人,可最终能顺利通过戒律院考核的只有三人,而现在,其余两人早就在历练中死去,只有我还依然活到今天,你知道其中重重艰难,根本不是言语所能解释清楚的。” 红袍僧人癫狂一般自说自话,可楚炎凉却听的心惊,以前只听过红莲寺戒律院出来的修行者,他们或许不是最有天赋,修为实力最强的,可却是最凶狠,最拼命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癫狂过后,红袍僧人也知道自己失态,连忙咳嗽一声正色道:“这位施主,难道你还想继续你的危险举动吗?” 楚炎凉双眼紧盯着眼前的僧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守卫,想起了自己此番出行的目的,不由狞笑一声,“为什么不呢。” 听了楚炎凉的答案,红袍僧人似乎并不意外,而是双唇紧紧闭起,想要笑又在拼命忍住。 “很久了,我真的很久没有出手过了,”过了片刻,红袍僧人才嬉笑一声,一把推开身后的齐高远,正面面对楚炎凉。 “即便你是山主的门生,今日我便要看看,究竟是你们倾城山的术法更上一层,还是我们红莲寺的诸般手印妙笔生花。 红袍僧人说完,双手飞速晃动,一阵眼花缭乱。淡淡的气海在红袍僧人的周围盘旋缠绕,逐渐形成一个特殊罡气护罩。 僧人的红袍剧烈鼓动,发出刺耳的响声,似是有千把利刃在他的袖袍中交汇飞舞。 楚炎凉可不打算给对方完整结印的机会,一个旋身,急冲到红袍僧人跟前,反手就是一剑刺击,红袍僧人不慌不忙,撤回一只手单手结印,另一只手两指准确夹住零落雪的银白色剑芒。 单手结印,楚炎凉眼瞳一亮,两年前在大衍西南部的都府城,自己也有幸见到一位密宗能够单手结印的老者,今日再一次见到,不得不令他感叹。 可是感叹归感叹,楚炎凉身子回旋一转,零落雪也在僧人手中一转,红袍僧人及时松手,才免了被直接切断手指的命运。 楚炎凉回身之后并没有后退分毫,长剑从怀中刺出,角度刁钻,这一击静若处子,动若雷霆。 红袍僧人这一次终于推开半步,暂避零落雪的片刻锋芒,楚炎凉一击进取自然不愿浪费,长剑顺势下划,继续划向红袍僧人结印的那只手。 咫尺毫厘之间,红袍僧人的袖袍一阵鼓胀,庞大的气劲从两只袖袍中汹涌而出,犹如两条吐信青蛇,蓄势待发。 起劲直接将楚炎凉吹飞到半空,楚炎凉双手张开,一直在原地盘桓的七柄长剑听见了召唤,纷纷聚集过来。 “凝剑,”楚炎凉低声一喝,七柄长剑围绕在零落雪的身边剧烈转动,最后形成一把巨大的长剑。 “喝,”楚炎凉一剑挥出,那一剑如排山倒海,如蛟龙怒吼。 第339章 :怒目金刚 有人曾经评价过天下仅存的三个神秘之地,红莲寺是外刚内也刚,般若手印、不动明王真身、金钟罩,哪个不是要把肉身打磨到近乎残忍的地步才能学习;密宗则是以诸般秘术立足,因为秘术只需要努力和天分,故而在大陆上吹捧之声最盛,试问谁不想简简单单就能够走上修行之路;而作为天下神秘之地之首的倾城山,论入门严苛比不上红莲寺,论修行速度又比不上密宗,可为什么能依然成为神秘之地之首呢,原来只在于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自然就是山主,那个当年凭借一己之力几乎覆灭天下门派的山主,只因为有山主的存在,大陆上才会有无数人才登山,甚至不惜成为倾城山的教习,只是为了一睹山主的真容。 仅仅一个人就要此般号召力,这是红莲寺住持以及密宗宗主都无法企及的。 而现在,一方是戒律院首座大师兄,手抖红袍两袖青蛇罡气如瀚海磐石,不动如山;一方是山主门生,八剑合一,一件如咆哮怒龙一冲而下,气势如虹,震如雷霆。 城守府的院中石砖都被两人的气势割裂开来,四周旁人纷纷躲避,生怕被两位大修行者的战斗波及进去,齐高远更是早就已经跑远来去,浑身颤抖地看着一上一下的两名修行者,强烈的劲风吹得他的近乎窒息,那浑厚磅礴的压迫感令他恨不得马上死去。 两名大修行者的正面交锋,可不是这些寻常凡人可有企及的。 红莲寺从来都不怕正面交锋,他们只是怕你不来和他们正面对决,他们用来奠定基础的心经和手印都是为了正面对抗,而楚炎凉之所以敢和红袍僧人正面交锋,完全是因为对于八剑合一的自信,他曾耗尽体内元气在野外施展过一次八剑合一,一剑之下,虽然不说可以像陆地仙人一般直接将一座大山削去一角,但还是可以留下十足的破坏痕迹,比之原来的万千长剑虚影,已经是精进太多。 只听“轰隆”震耳之响,两条青蛇和怒龙交汇在一起,纠缠不休不相上下,再然后,便是一声脆响,原来是院子中的石砖在顷刻间化为齑粉,周围的城守府侍卫更是被庞大的气流冲撞出去,弱小者更是已经口吐鲜血昏迷过去。 拓跋野一直躲在大门旁,当那圈磅礴的气劲向着周围扩散开来时,他十分机智地向着旁边躲去,躲在厚重的院墙后,当气劲冲来时,拓跋野都能听见背靠着的墙壁在瑟瑟发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塌陷粉碎。 当烟尘散去,只剩满地狼藉,场地正中,楚炎凉和红袍僧人各自退开十余步,楚炎凉嘴角挂着血丝,八柄长剑只有零落雪一柄完好,其余七柄俱是碎裂成粉末随风飘散。红袍僧人同样也不好受,过膝红袍完全碎裂不说,手臂上竟然满是一道又一道的剑痕,鲜血顺着手臂滑下,最后滴溅在雪地中,满是妖艳。 “不错,果然是不错,不仅能破了我的红袍青蛇,甚至能够伤到我的身体,作为山主的弟子,你这份修为确实算是合格,”过了半息,红袍僧人才缓缓说道,双手在手臂上连点,顺着手臂流淌的鲜血霎时被止住。 “你也不赖呀,不愧是戒律院的首席大弟子,比之那个和我交过手的般若和尚也差不了半分,”楚炎凉嬉笑一声,顺手擦净嘴角的血沫,艰难持剑护在身前。其实刚才一击,自己已经伤了肺腑,而对方看着流血颇多,可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罢了,要是真计较起来,楚炎凉在刚才的对决中算是略逊一筹。 “原来你已经见过般若师兄了,难怪眼光见解都十分毒辣,”红袍僧人双手合十说道。 “般若那和尚袖袍间有两道金纹,可你却没有,莫非你不会不动明王真身?”楚炎凉疑惑问道,自己此前在青龙巷前之所以能够惨胜般若和尚,是靠着魔种的帮助,可如果眼前这红袍僧人一上来就直接使出不动明王真身,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其实楚炎凉确实是误解了不动明王真身,不动明王可是红莲寺的最高战佛,并非等闲僧人就能够修炼,就算是红莲寺中,有资格修炼不动明王心经的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术。 那红袍僧人听罢只是笑笑,眼中露出一抹明显的羡慕和惆怅,“不动明王心经,一个多么神圣的名字,可惜戒律院的弟子无论天赋努力,终其一生都是无法修炼不动明王心经,自然也成为不了那神圣的大罗金仙,这就是身为戒律院弟子的悲哀。” “为什么?”楚炎凉不禁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自红莲寺创立之初老主持留下来的训诫,至今没有一个人去触犯,自然也就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红袍僧人说道。 楚炎凉哈哈一笑,“既然你不会不动明王心经,我也就可以放心了,”楚炎凉说完,持剑突入,他可不打算给对方恢复气力的时间。 见到楚炎凉再次突进到身前,红袍僧人竟然不打算躲避,而是任由零落雪一剑刺在他的眉心。 金铁之声传来,楚炎凉诧异,零落雪准确刺在红袍僧人的眉心,可是却无法再进分毫,红袍僧人此时就像一块精铁,仍凭楚炎凉随意攻击巍然不动。 “怎么可能,”楚炎凉不甘心喝道,剑雨倾泻而下,可红袍僧人依旧没有移动过脚步,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你打够了吗?”红袍僧人微微笑道,一拳轰在气急败坏的楚炎凉的心中,这一拳势大力沉,狠狠撞击在楚炎凉的胸膛,楚炎凉顿时鲜血飞洒抛出出去,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楚炎凉颤颤巍巍从地上挣扎起来,看着眼前不动如山的红袍僧人一筹莫展。 “我虽然没有修习不动明王心经,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会其他的功法,”红袍僧人张开双手,脸上的和蔼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怒容,对着楚炎凉怒目而视,犹如一尊怒目金刚。 第340章 :小和尚、大和尚、老和尚 远在百公里之外的红莲寺,般若和尚手边牵着斌苦小和尚,穿过红莲山脚下一百八十寺,顺着红莲山坦荡的大道笔直向上。周围的高僧和小沙弥见了两人都会放下手中要做的事情,对着两人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般若和尚并没有还礼,反倒是手边的斌苦小和尚每见一个人向他打招呼,他都会十分有礼貌的还礼。 就这样一路向上,竟是耗费了平日里多三倍的时间。 “不是和你说了吗,在山中别整那些没用的东西,阿弥陀佛是嘴上说的吗,要付出行动才是,”般若和尚一边登山一边骂骂咧咧,斌苦小和尚脸上一副委屈的神情。 “大师兄,我好歹也是由住持亲手教导的,往日住在山顶上除了住持就只有你了,平日里想要找人说话都是难如登天,这次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我这嘴巴就是管不住呀!”斌苦小和尚苦兮兮说道。 “既然如此,你以后还是继续和寺门前的蚂蚁说话好了,我听的难受,”般若和尚根本不买账,依旧冷冰冰说道,斌苦小和尚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故而没有反驳,只是继续低头爬山。 红莲寺在红莲上上,红莲山下是一百八十座寺庙,可谓规模旷古绝境,也就是大夏国财大气粗原来下血本去支持红莲寺的发展,才造就目前红莲寺的庞大规模。 山下的一百八十座寺庙也是也有红莲寺的修行者存在,不过都是些平常弟子,反倒是红莲寺最赫赫有名的戒律院被设立在山下的一百八十寺中,倒是颇令人耐人寻味。而红莲山顶上就是红莲寺。寺庙规模比起山脚一百八十寺壮观根本无法比较,但一应设备俱全,大殿五座,正中心一间大雄宝殿用来给众僧讲座,偏殿两座,都是弟子居住之处,而后殿的雷音寺用来供奉真佛真身,红莲寺住持枯融大师便也是居住在此,至于唯一的一间后院,在就已经在十几年前被红颜独自霸占,外人根本没有机会一窥真相。 山顶红莲寺居住的僧人极少,不是说僧人们不想住进来,而是根本没有资格住进来,唯有真正被枯融大师看中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山顶,住进一间偏殿,所以这也造成了山顶的冷清,迄今为止能长居于此的修行者,除了枯融大师,便只有般若、斌苦以及红颜。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巨大的红色朱门横亘在眼前,般若和尚牵起斌苦推门而入,吱呀一声,巨大的朱门被应声推开,露出内里一个孤独小院。因为近几日下雪的缘故,小院中已经堆起了积雪,足够吞没脚踝。 “师傅也真是的,我们一离开寺门,这小院就懒得打扫了,”斌苦和尚依旧苦兮兮,双手在身前随意一晃,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小院中的积雪竟然刹那间消融,然后露出小院的青色石砖。 般若和尚径直走到小院正中,那里是一方石桌,石桌旁是几张石椅,他一抖僧袍坐下后才道:“如果让师傅你这般使用无尽业火,怕是要直接一口老血吐出来。” “嘿嘿,师傅他老人家这不是不在吗,”斌苦嬉笑一声,坐在般若和尚对面。 “谁说我不在呀,”一个苍老却略带威严的声音从后殿中传来,当声音响起的时候,周围挂在大殿房檐上的经幡止不住摇晃,猎猎作响。 “师傅,我可没有说你的坏话呀,”斌苦看着那从后殿中走出的老僧,不由苦笑。 “师傅,”般若和尚起身,对着老僧躬身说道。 “恩,”枯融大师点点头,坐在般若和尚先前所做的石凳上,手指轻抚下颌雪白胡须,“你们此番出寺,可曾看见了什么,又学会了什么?” ‘师傅师傅,大衍可真大呀,那里的人们身上穿的,每天吃的都是我第一次见到,特别是大衍的国都洛阳城,那可真是比之凉州城都要大上许多倍,那里的繁华也要比凉州城繁盛数倍,”斌苦小和尚抢先说道。 枯融大师笑着捏了捏斌苦的小脸,哈哈笑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被你元昊叔叔听见,不然非要拉你进皇城好好比划比划。” “我才不要去呢,”斌苦脸上满是不屑,“三年前元昊叔叔就让我跟他去一趟凉州城,说要我和指导他的禁卫,结果呢,那些禁卫加起来都撑不过我一只手。” “他们毕竟是凡人而已,”枯融大师感叹一声,笑道:“那次之后,你元昊叔叔更是不死心,非要逮到机会就要再来一次。” “不去,不去,这次打死也不去了,”斌苦小和尚苦着脸,仔细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般若,你呢?”枯融大师和蔼一笑,转而看向若有所思的般若。 “师傅,这次去大衍,一路行来确实心中有所领悟,”般若和尚认真说道。 “可是我听说的好像和你不一样,你难道不是为了红颜,才特意去洛阳找那山主门生楚炎凉打了一架吗?”枯融大师责备一声,正色道。 般若低头,沉声道:“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结果呢?”枯融和尚闭上双眼,入定一般。 般若和尚犹豫片刻后才缓缓道来,“是弟子输了。” “哦,”枯融大师双眼蓦然睁开,散发出异样的光彩,“这世上除了荒原唐煌,还有你承认敌不过的修行者?” “从前我也只佩服唐煌,现在却觉得楚炎凉这人也挺有意思的,”般若和尚若有所思道,“至少他为了某些心中一直坚信的东西,会死战到底,”般若和尚说着,不禁想起两人战斗的最后时刻,楚炎凉的身躯几乎被拦腰截断,可他仍然要逼着自己说出失败的诺言之后才倒地昏迷,般若和尚相信,如果当时自己死不认输,楚炎凉一定能在倒下之前了解自己的性命。 见了般若的神情,枯融大师才笑道:“你能明白这些道理就已经很好,这没有枉费这趟旅程,”枯融大师说完,站起身来,看着满地被清扫干净的积雪,转过身朝着斌苦说道:“如果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用无尽业火清雪,我就罚你把山下一百八十座寺庙一起清扫了。” “不要呀,”斌苦苦兮兮道。 般若和尚在一旁看着好笑,自从和楚炎凉交手后,自己好像改变了一些,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第341章 :斩金刚 佛言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或许在斌苦小和尚的眼中,有的吃有得玩能抽空打扫一下谁都不愿意打扫的小院,就已经足够了。而对般若和尚来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就是一种人生哲理,一种只要悟透就能瞬间立地成佛的美妙。对红颜来说,这句话什么都不是,甚至狗屁不通,什么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既然想要佛要立地成佛,就将沙粒抛掉,将菩提树砍倒,如此这般,才能抛诸脑后成就无上大道。 每当枯融大师听到红颜的悖逆之语都只是一笑带过,甚至说整个红莲寺上千僧人只有红颜与佛最有缘,最能一语成谶,连自己的领悟造化都比不上她,令全红莲寺哗然。 “师傅,红颜在后院吗?”般若和尚小心翼翼问道,旁边的斌苦小和尚嘻嘻一笑,被般若狠狠一瞪后连忙收敛,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 枯融大师却是一笑,说道:“自从荒原回来之后,红颜在寺中待着的时间屈指可数,或许是见了唐煌、剑痴、楚炎凉等一干各处的顶尖弟子,红颜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落后任何人半步,故而她现在在哪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呀,”般若和尚掩饰不住的落寞,不过他很快收敛表情,对着枯融大师鞠了一躬后,转身告退。 望着这个大弟子的背影,枯融大师沉默不语。 “师傅,佛祖不是说我们僧人不应该有七情六欲吗?”斌苦小和尚也不顾石桌寒冷,自顾自趴在上面怡然自得。 枯融大师深深叹息一声,“戒除七情六欲哪有那般简单,就连师傅我也不能免俗,更何况是你大师兄。” “可是红颜师姐从来没有睁眼瞧过大师兄呀,”斌苦小和尚不解道,“这不过是大师兄的一厢情愿罢了。” 枯融大师哈哈大笑,用手点了点斌苦的额头,笑骂道:“原来你还知道一厢情愿,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个道理或许你再大些就明白了,”枯融大师说完,起身回房。 “可是我已经很大了,”斌苦小和尚玩弄着手指,不满道。 …… …… 瀚海城城守府,一尊怒目金刚从天而降,一掌挥出印在地上,楚炎凉抽身躲开,而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躲开红袍僧人势大力沉的一掌,楚炎凉的胸膛剧烈起伏,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可是对方的元气依然源源不尽,每一次进攻俱是全力,分明是不死不休的节奏。反观自己,一次御剑八柄已经耗费了自己大半元气,再和对方纠缠下去,定然要落得个气竭身亡的下场。不过这红袍僧人也确实厉害,如果单凭持久度,他比之般若和尚还要隐隐胜过一头,不愧是红莲寺戒律院出来的弟子。 见到楚炎凉的窘态,红袍僧人顿首笑道:“怎么,雪山气海枯竭了吗,这不想是你们倾城山的作风呀。” 听了对方的嘲弄,楚炎凉不以为意,而是专心吸收天地间元气,力求在最快速的时间内恢复。 见楚炎凉不为所动,红袍僧人反而露出赞许的微笑,能在两方交战时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元气,看来也不枉费自己用出金刚之体来和对方抗衡。 “从前我师傅对我说过,说我这个人杀气太盛,这样对于以后的修行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我天生就是如此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师傅说既然如此就一次让你杀个痛快吧,”红袍僧人安静说道,“之后我去了大夏边境,以修行者的身份加入了边军,在边境上最不缺的就是战斗,在战场杀人的感觉可真是快活,我享受那些敌人见了我和见了鬼一般的神情,我想想,我最多的一次一气杀了五十八人,鲜血和敌人的尸体都快将我彻底掩埋,直到过去许多年,我都能回想起那些人的哀嚎和求饶。” “可是很不巧,自从我杀得人太多了,吓得对方都不敢出兵了,于是我只好回寺,这时候师傅问我杀气抑制地如何,我把情况如实相告,师傅只是叹息一声后便开始退居幕后,而我成为了明面上的首席。” “我记得红莲寺戒律院的院长是大夏国师未然大师,”楚炎凉说道。 “我师傅当然不会是未然大师,大师去往凉州后便放下了戒律院的事情,将他交给了我的师傅,如今师傅又将戒律院的事务交给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传承吧,”红袍僧人笑着说道。 “红莲寺设立戒律院并不是用来无辜杀戮的,而有你这么个煞星作为戒律院的首席,真该是红莲寺的悲哀,”楚炎凉不住讥讽着。 “何为戒律,戒律就是犯戒与法律,只要有僧人触犯到了这两条,戒律院就是天理,而我就是他们的天,”红袍僧人怪笑一声。 楚炎凉在心中叹息,为什么近几年来红莲寺出来的修行者都这么奇葩呢,不是向红颜这样刁蛮任性的女修行者,就是和自己争风吃醋的般若和尚,现在又来了个喜欢权利在手的戒律院首席,是自己不懂,还是大陆真的变了。 “这位施主,如果你现在放弃束手就擒,我或许可以留你一个全尸,毕竟你触犯了大夏的法例,我作为红莲寺戒律院首席也是有资格审判你的罪过,”红袍僧人一本正经说道,好似楚炎凉的性命已经是囊中之物。 楚炎凉听了只是大笑一声,“想要审判我,你得自己亲手来,”楚炎凉说完,一抖手中长剑,一道凌厉剑罡直扑红袍僧人。 “雕虫小技,”红袍僧人挥挥手,那道飞来的剑罡被击得粉碎。 趁着这个功夫,楚炎凉滑步而出,距离红袍僧人不过十尺。 “去,”楚炎凉低喝一声,眉心处一点紫红印染,然后便是嗖的破空一声,就连红袍僧人都只听其声未见其物,心底生出一股本能的危机感,红袍僧人下意识侧身一躲,便觉得脸上一片温热,用手抹了抹,竟是一滩鲜血。 “我管你是不是戒律院的首席,今日我就要将你的头颅取下,斩上一次金刚,”不远处的楚炎凉的狰狞咆哮。 第342章 :两败俱伤 “取我的头颅,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红袍僧人嗤笑一声,伸手将脸颊上的鲜血抹净,他抬头看着悬浮在楚炎凉身前的那柄紫光小剑,不由问道:“看来这就是那柄连唐煌都可以伤到的小剑了,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你拥有这么强大的气运,这般宝物如果在我的手中,定能发挥出双倍的威力。” 楚炎凉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的不屑,而是调理好自己的呼吸,力求能在一击之内击败对方。楚炎凉刚才一击对手后才知道,对方的元气消耗也已经十分巨大,现在双方不过是耐力上的比拼,看谁才能坚持到最后都不露出丝毫破绽,而率先露出破绽的人定然要接受今日的失败。 紫金小剑一击得手后光芒黯淡了些许,自从魔种消除后,楚炎凉每次催动这柄由山主意志凝聚而成的紫金小剑都觉得分外吃力,每次当小剑使出时,体内元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现在的紫金小剑最多还能支持自己攻击三次,三次之后自己体内的元气将会彻底枯竭,等到那时候就要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受人宰割。 这最后三击,楚炎凉不敢大意,他必须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将对方瞬间击败的时机。 不远处的红袍僧人也在等待这个时机,楚炎凉身前的紫金小剑看似颜色黯淡,可是能够一剑破了自己的金刚身,由不得红袍僧人不重视。况且要维持金刚身同样需要消耗大量元气,红袍僧人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可是自己的状况只有自己最清楚,他十分清楚楚炎凉之所以不进攻是想要抓住一个契机,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城守府大院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雪花从天空掉落的簌簌声,然后将地面的积雪堆砌地更加厚重。 剩余的城守府守卫们手中持着长枪安静等待,这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断场中的两名大修行者,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才是最紧张最激动的时刻,胜负只在一念之间,而能够亲眼观看到这样的对决,也足够这些守卫们吹嘘一辈子。 拓跋野一直安分待在大门边,那些守卫们也懒得去抓捕他,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一切都被他深深印刻在脑海深处,原来这就是最顶尖修行者的战斗,举手投足间樯橹灰飞烟灭,雷霆之龙灵巧青蛇竟是那般璀璨酷炫,难道自己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一剑飞出踏足天地间吗,拓跋野真的不敢去想象。 当天边一片雪花掠过紫金小剑,然后被整齐切做两半的刹那间,楚炎凉终于动了,双脚在早已破碎不堪的石板上又是重重一踏,细碎石板发出一声哀嚎,石屑在他身后飞起,而他的身影翩若惊鸿一往无前,紫金小剑盘桓在他身前杀气毕露,剑尖部位是一阵凌厉罡风,令人只是瞧上一眼都害怕被刺穿眼睛。 红袍僧人这一次没有无动于衷,或许也是忌惮紫金小剑的锋利,红袍僧人再一次指诀连点,一声喝出,一道金光闪闪的佛门大手印轰向楚炎凉,楚炎凉蓦然侧身躲过,那金色手印直接砸在城守府中一处房屋上,砰然之声,那房屋竟然被打得凹陷下去之后倒塌,令旁观者看着心惊肉跳。 一掌没有得手在红袍僧人的意料之中,所以即便楚炎凉距离自己不过十余步的距离,红袍僧人仍然是不慌不忙,又一掌挥出,其后一掌紧接着一掌,好似连绵不尽般。 楚炎凉在前冲突进中一次次惊险躲避,可还是躲不过全部金光佛掌,被其中一掌直接拍在心口,顿时如遭雷击前进的脚步缓冲了一些,努力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楚炎凉继续提剑推进,他就不行像这样凌厉的攻势,红袍僧人还能坚持多久。 果不其然,数十掌过去,红袍僧人也略微缓和了些,胸膛剧烈欺负,而楚炎凉不过只中了那么一掌,反倒是城守府后一片狼藉,大战之后,这个地方怕是要花上一大笔钱才能修葺完善。 终于来到红袍僧人眼前,楚炎凉的嘴角除了鲜血就是一抹狰狞的微笑,紫金小剑从身前直取红袍僧人头颅,呼啸之间,红袍僧人再次侧身一躲,刚好和紫金小剑擦身而过,可是还没等红袍僧人呼出一口气,银白色的光芒已经在两人之间绽放。 巨大的银色巨网将红袍僧人彻底笼罩,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零落雪刺在红袍僧人身上,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连带着红袍僧人的袈裟也被切割地四分五裂,露出隐藏在袈裟下一身精实的肌肉。 红袍僧人没有去管零落雪的攻势,而是专心对付紫金小剑,紫金小剑一击之后剑身颜色又黯淡些许,可红袍僧人不敢大意,专心致志。 “去,”楚炎凉低喝一声,一击过头的紫金小剑调转剑身回身就是一刺,其后用零落雪封锁红袍僧人所有可以躲避的角度,如果红袍僧人不正面承受紫金小将这一击,就要面临被零落雪一剑攒身的下场。 红袍僧人见了楚炎凉下定了杀手,也是怒目圆瞪,双手交汇在身前,一股庞大的气息从身躯中迸发,直接将身上的袈裟撕扯碎裂,楚炎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得有些头晕眼花,手中零落雪自然要慢下片刻。就是这片刻的功夫给我红袍僧人喘息的机会,紫金小剑从肩膀划过带出一篷血雾,零落雪也是堪堪插着红袍僧人的腰间,却什么都没有刺倒,反倒是红袍僧人忍着肩膀疼痛,一拳轰在楚炎凉的胸口将他大飞出去,留下一地血痕。 一番交手,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人,大人,”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那是一队队身着重甲的骑兵,不知何时,原来是瀚海城的城守军到了。 楚炎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再继续打下去死的就是自己了,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将油布包裹交给拓跋野,然后一把拽着他一掠而起,赶来的骑兵刚想要弯弓搭箭将两人射下,却被红袍僧人叫住。 “大人,上师,末将救援来迟,还请恕罪,”骑兵们纷纷下马,其中一名提醒壮硕的中年男子显然是这些人的领头,他除下头盔单膝跪地。 “罢了罢了,”红袍僧人眯着眼睛望向楚炎凉离开的方向,“这件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往外传出去,不然下场你们明白的。” “末将明白,”壮硕中年男子点点头。 “上师,难道我们就这么放他离开吗,要是他以后还要来取我性命该如何是好,”齐高远这时候才屁颠跑出。 红袍僧人鄙夷扫了他一眼后说道:“放心,他以后应该不会来了,”红袍僧人摸了摸流血的肩头,不禁会心一笑。 第343章 :救人救己 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离开了瀚海城,满身鲜血被楚炎凉被拓跋野带回到难民窟中,因为已经是夜晚的缘故,故而难民窟还留在外面的人几乎没有,只有零星几个连瓦片屋子都没有的倒霉家伙,只能抱紧双臂在睡在漫天风雪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血迹,楚炎凉回头看了一眼对拓跋野说道:“把我身后地上的血迹弄干净,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躲到这里来了。” 拓跋野坚定点了点头,将楚炎凉小心翼翼放在雪地上,将身后被鲜血燃尽的积雪堆砌起来看上去焕然一新,像是从来没有人走过一样。 “恩公,这样行了吧,”拓跋野回到楚炎凉的身边,扶着楚炎凉浑身冰凉的身子小心问道。 楚炎凉没有回头,双眼紧盯着拓跋野,“之前你都看见了吧。” “啊,”拓跋野一愣,旋即才知道对方是问之前在城守府和那红袍僧人的对决,连忙点头道:“恩公,我都看见了,想不到你的实力竟然已经达到了那种出神入化的程度,最后要不是城守军赶到,我看那红袍和尚也挡不下你几招。” “你倒是会拍马屁,”楚炎凉笑骂一声,笑声牵动伤口令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恩公,你现在的伤势很重,我们还是先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后再上路吧,”拓跋野看着浑身浴血的楚炎凉,揪心问道。 “不了,我的伤势不必担心,过个几天自然会痊愈,”楚炎凉摇头说道,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来,“我们必须立马离开这里,就算那红袍僧人不打算追究,可那齐高远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等红袍僧人一走,定然会在瀚海城方圆周围搜寻我们的踪迹,如果我们继续待着这里,不仅会害了我们,也会害了住在这里的可怜人。” “这样呀,”拓跋野委屈撇了撇嘴,雪却下得更大了。 “你们这两个小子,大雪天不在屋里好生待着,跑到这大雪地里来做什么,”楚炎凉警觉起身,下意识握住零落雪的剑柄,回头看去却发现是那魏姓老生,老人正披着一件风衣手中提着一盏罕见的油灯,冒着风雪出现在楚炎凉和拓跋野的身后。 “原来是老先生,”楚炎凉笑了笑,正准备拱手抱拳,却被魏姓老生打断,“你这后生,身上怎么这么多血,莫非又是和哪位城中武者打了一架,我就说你们跑哪玩去了,原来又是为了争强斗狠,逞一时之快活去了。”老人说完,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 “小野子阿妈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既然你们无牵无挂就跟着老头子我回去一趟,不过只许住一晚,这里可不养闲人的,”魏姓老生说完,也不管楚炎凉他们愿不愿意,将手中油灯交到拓跋野手中,自己则亲手扶起楚炎凉。 别看老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楚炎凉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老人竟然只单手就能支撑,看来老人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武者无疑。 拓跋野显然知道老人住在哪里,一路跟着油灯走,不一会儿就来到老人家门口。 老人的家和寻常周围人家并无异常,也是最简陋不过的瓦片房,只是内里却是要大上许多,屋内摆放着一张真正的床,而非茅草,在床边是一张大大的书桌,书桌上零散铺着些翻看到一半的书籍,而在书桌便就是一张巨大书柜,书柜上的书籍怕是不下百本,而最让楚炎凉吃惊的是老人屋内竟然还有火炉,这在难民窟中简直是最奢侈的享受。 老人将楚炎凉依靠在床边,吩咐拓跋野从书柜旁取些寻常的伤药,见楚炎凉目瞪口呆的表情,老人不由觉得好笑,映着火光轻声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和这里的其他人差别太多。” 楚炎凉过了许久才中震撼中脱离,看着魏姓老人若有所思。 老人接过拓跋野递来的几瓶药罐,打开一瓶药罐的瓶盖仔细闻了闻,将其余几种药剂混合在一起后撩起楚炎凉的衣物,然后小心涂抹上去。 楚炎凉倒吸一口凉气,先是疼痛然后就是微微发痒,再然后连疼痛都消影无踪。 楚炎凉惊喜无比,低头看着还在上药的老人问道:“老先生是医师?” 上完药后老先生才说道:“曾经是,只是受伤的人太多我就退隐了,现在不过是个闲淡散人,聊以度日罢了。” “老先生这话可着实有趣,别的医师都是哪里病患多就去哪里,老先生就到病患多了竟然退隐,实在是有趣。”楚炎凉玩笑一声。 魏姓老生却是冷哼,“有甚有趣的,我治疗病人从来只治力所能及的,既然那些人拼了命的去送死我才不会去救,况且救完之后那些人还是要上战场,然后杀戮更多的人,与其如此,还不如不救。” 老先生说完,走到火炉边,朝里面又丢了几块薪柴让火焰更加旺盛。 “老先生的想法倒是特别,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既然要救人就要救值得救的人,而并非一心一意却救天下人,”楚炎凉感慨一声,似乎明白其中的几分道理。 魏姓老生眼睛一亮,抚掌笑道:“你这后生悟性倒是上佳,难怪是山主的门生了,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 “老先生认识我?”楚炎凉不解问道。 “如果不是认识你我才懒得救你,”魏姓老生吹胡子瞪眼,“我既知道你是山主门生,还知道你叫楚炎凉,曾经击败过密宗剑痴,战平过荒原唐煌,风头在近一年的青年俊才武评榜上位列第三。” “即便如此,老先生也没有一定要救我的理由,”楚炎凉不依不饶。 老先生听罢叹息一声,“俗话说救人就是救己,今日我救了你,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我也会被你所救。” “我要如何救老先生?”楚炎凉问道。 魏姓老生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让大衍和大夏永不开战,就是救了我们所有人。” “老先生觉得这是我可以控制的吧,炎凉不过是一介布衣,又如何抵挡百万大军,”楚炎凉说道。 “我觉得你可以的,”魏姓老生说道,低头看着楚炎凉的伤势,“不然你也不可能为了我们独闯城守府,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愿意在今日救你,所以我也希望你在以后能救我们,就算救不了至少也要努力过,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 这次轮到楚炎凉沉默叹息,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去试试。” “如此就多谢了,”老人拱手,“瀚海城临近大衍边境,临近太白城,如果你真的愿意去试试,瀚海城数十万军民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中了。” 望着老人诚挚的目光,楚炎凉不忍心去拒绝,可是只有他知道,要想在乱世中左右一座城池的命运,绝非现在的他所能办到的。 第344章 :大雪初停,钟鼓不断 大夏国凉州城,论繁华比不上大衍洛阳,论习武风气及不上大汉宣府城,可大凉州却在天下六国中稳稳占据最广阔的北方,靠的不仅仅是幅员辽阔的草原以及各国君主人人羡慕的铁骑,而是红莲寺。 红莲寺在红莲山中,可在凉州城内除了高台还有一个红莲寺的分部紧挨着凉州皇城,每日大夏王元昊都要晨起经狭长御道前往红莲寺分部,在那里沐浴更衣熏香之后才能上朝,这已经成为了夏王的习惯乃至于整个大夏的习惯,就如凉州城最寻常的百姓,也会在早起之前为屋内供奉的佛像上一炷香后才会离开家门,开始一天新的工作。 大夏崇佛,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这也是为什么红莲寺愿意为大夏国固守的原因,不只是因为红莲寺的宣传,同时也是北方游牧民族显然更加需要一个心里寄托,不然如何让他们安定下来,而不是整日念着旧本,整日就想着回草原上放牧,夏王元昊要的是一个真正的王朝,而不是像过往的祖先一样,当领袖死去之后,这些牧民们便从哪来回哪去,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势力瞬间崩塌,草原部落的崛起往往伴随着好的君主,可一旦君主死去,王朝顿时崩塌,这是夏王元昊绝对不想看见的事情。 所以,自大夏建国以来,夏王元昊便下定决定在草原上建立城池,让闲云野鹤随遇而安的草原人住进了固定的房子里,让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安心工作,给予他们一个归属感,唯有如此,一个王朝才能真正成型。 对于这一点,元昊是做到了。 北方天寒,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初大衍和大夏的战斗,从来都是大夏的铁骑入侵大衍边境,可从来没有听说无论是大衍还是大汉会深入大夏内部作战,兵力和粮草供应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就是大夏的天气实在令人无法忍受,特别是大衍。大衍地处大陆中部,与大夏国边境接壤的士兵还可以忍受,可是那些生于南方的士兵到了这里简直觉得是地狱,此前红莲寺发布红莲诏书,由项千秋将军带领的联军便大多数都由边境士卒组成,不然别说和战族人作战,光是要行军三个月抵达荒原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凉州城的天上下起鹅毛大雪,经过了一夜的沉淀后,就连城市主干道上的积雪都要一脚之厚,不过凉州城的百姓显然习以为常,脚上等着特制的雪靴出门,这些雪靴都有一个很显著地特点,就是靴子的脚掌十分宽大,踩在雪地上不至于整只脚都陷入其中,能够很方便地在雪地上移动,这都是百姓多年的经验。 而在凉州皇城之中又别是一番景象,因为崇佛的缘故,在凉州皇城之中建有许多佛塔,层层交叠,佛塔本就是金粉镀层,在雪花的映衬下散发出格外的光彩。 皇城中大殿一共有三座,分别供夏王元昊上朝、休息、祭祀,其余小殿偏殿则不计其数,此时夏王元昊正在供休息的菩提殿内翻阅典籍奏折,在他对面坐着一名年老僧人,入定一般,身上一件红黄交加的宽大僧袍,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正自顾自地摆弄,只是僧人行为淡定从容,可脸上却展露着掩饰不住的焦急,这在与元昊看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夏王元昊年逾五十身披金黄皇袍依然能看出他孔武有力,面容坚毅棱角分明皮肤黝黑,很明显能看出这是壮年时在草原上风吹日晒所形成的,在他身后是墙壁上悬挂着一柄斩马大刀,刀刃用精铁锻造,刀身长七尺与枪无疑,用黄金宝石点缀尽显奢华,元昊偶尔回头看着这柄颀长的斩马刀时,坚毅如碣石的脸庞上都会露出一抹嗜血,仿佛他又重新回到了当年那个风云际会诸侯并起的战乱纷飞的年代。 “孤的身份在其余五国主人看来实在是卑微的紧,孤年轻时不过是个替牧场主人放牧的小牧童,因缘际会之中加入了反抗的潮流,最后逐渐坐在了现在的位置,靠的就是手中的这柄斩马大刀,当初多少猛将士卒皆死于这柄刀下,如今许多年不曾用过,倒是心中顿生一种唏嘘之感,”这是夏王元昊每逢看见斩马大刀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夏王元昊的出生和其余五国国主想必,是最为卑微的一个,他不是贵族,不是将门之后,甚至连一个拥有一官半职的祖先都没有,他本就是乱世一草根,靠着手中的兵器和暴力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建立大夏国雄踞北方,被众人尊称一声夏王。立国之后,夏王元昊自知杀孽过重,于是放下手中染血兵刃转而一心崇佛,这也给了红莲寺一个机会,大夏和红莲寺互相尊敬又互相利用,谁也离不开谁。 夏王元昊放下手中奏折看向红袍僧人,嘴角轻微翘起笑道:“国师一大早就跑到菩提殿来,想必不是为了和孤这么干坐着的吧。” 红莲寺戒律院首座未然大师悻悻然报赫一笑,手中捏着的佛珠也终于停止下来放在触手可及之处道:“臣确实有一事要说给夏王听。” “哦,”元昊轻咦一声,虎目直视未然大师,未然大师不动如山。 “何事?” “臣昨日夜观星象,有久久不世出的天煞孤星再次降临人间,而且位置就在大夏境内,并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向着红莲寺方位靠拢,上次臣派出门下弟子截杀天煞孤星未果后天煞孤星就此消失,想不到竟然在此时出现,臣不想放弃这儿机会,所以恳求夏王容许臣离开一时半刻回寺一趟。” “天煞孤星,国师莫不是在逗孤,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会存在,就算存在,孤借给你五百重装铁骑于国师,国师直接让他们动手岂不是更得心应手,”元昊只是笑笑,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未然大师并不在意,沉声说道:“看来让夏王相信天煞孤星的存在是件难事,臣也不打算耗费口舌让夏王相信,无论如何臣今日都要离开,”未然大师说完,起身就要离去。 “国师!”夏王元昊厉喝一声,不怒自威,换做是寻常人早被这一声吓破了胆,可是未然大师镇定自若,转而回过头来对着元昊身鞠一躬就此别过,当他转身出门的瞬间,菩提殿前的漫天雪花霎时停顿在空中,待未然大师的身影消失之后才哗哗落下蔚为壮观。 “呵,”夏王元昊自嘲一笑,远处的佛寺传来阵阵钟声,回荡整座凉州城,元昊回过头来瞥了一眼身后的斩马大刀以及虎口处的厚重老茧不由低叹声英雄迟暮,而他的额角也早已两鬓斑白。 第345章 :出头以及出山 大夏国师未然只身返回红莲寺在凉州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宫中极力阻止可消息依然泄露了出去。凉州城的百姓只知他们奉若神明的大师离开,却不知其中内里原因,故而以为未然大师已经放弃了他的信徒愤然离去,第二日不到晨时便有数百群众围在凉州宫城外围愤愤抗议,人群中甚至有几名朝廷官员,故而守城卫士也不敢拿他们怎么办,只能横起兵器将他们拦住等待上级的指令。 夏王元昊也为未然国师的突然离去感到手足无措,自己原本还以为可以凭借一喝之威留住国师,可国师一手转身停雪的功夫令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在未然国师离去后后襟已经被冷汗浸湿,唯有在此时夏王元昊才清楚认知到双方的差距,当时,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五步,如果未然真打算做些什么,自己将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更别提回身抽出那柄自己引以为豪的斩马大刀,或许根本不等他转身,自己就已经身首异处。 想透其中细节的元昊除了倒吸一口气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凉州城内张贴告示,告示的内容无疑未然大师之所以回红莲寺不过是处理一些私事,待处理完这些事情依然回回到凉州城中。告示张贴出来后抗议以及围观的百姓才不甘作罢,只是仍然带着半信半疑,可是宫中已经发布了申明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凉州宫城菩提殿中,夏王元昊躺在紫金楠木靠椅上深呼一口气,在刚刚结束的早朝上,他自然又见识到了群臣的责难,那些在他的影响下开始崇佛的大臣们纷纷责问夏王为何未然大师忽然离去,言辞激烈甚至连元昊都觉得难以招架,现在看来当初将红莲寺映入大夏究竟是对是错,如今在那些大臣们的心中,那些红莲寺的秃驴竟然比自己这个夏王还要重要三分。一念及此,夏王元昊一掌排击在楠木把手上发出一声闷响。 “皇兄是在生谁的气,可否与臣弟述说一二,或许臣弟有可行的法子,”一声火凤凰华美衣衫的元庆步入菩提殿中,明明已经是寒冬,他手中却依旧持着一柄折扇,配合他的绝妙面容实在是相得益彰。 元昊见了来人只是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原来是元庆来了。” 元庆在元昊身边的另一张紫金楠木椅子上坐下,看着愁眉苦脸的元昊不由嬉笑一声,“皇兄是否在为未然国师的离去苦恼?” “原来你已经听说了,”元昊露出满脸苦笑,缓缓道出了昨日未然向他请辞时的姿态,在未然最后那一手一念停雪的造化之后,元昊依然愤愤不已,“你说那未然,我平日里无时无刻无敬他三分,可他倒好根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就私自离去,把我这个夏王晾在这里被大臣和百姓责难,天下哪有他这么当国师的家伙。” “皇兄说大师要去铲除什么天煞孤星,”元庆皱着眉头说道。 “不错,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元昊嗤笑一声,“你知道皇兄是最不信命的人了,我要是信命如今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天煞孤星,骗骗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 “皇兄,或许这次你错了,”元庆满脸凝重道:“未然大师曾经和臣弟提起过天煞孤星的存在,还说这天煞孤星将会是将大陆祸乱的灾星,必须在他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之前铲除,不然后患无穷。” 元昊听了将信将疑,“难道那天煞孤星是真的?” “千真万确,”元庆点头道,“未然大师不是没有分寸,而是此事干系重大所以才贸然出手唐突了陛下,臣弟在此替大师向皇兄告罪,”元庆说着站了起来,半跪在地上。 元昊急忙将他托起,说道:“既然此事为真,我也不会和他计较了,只希望国师能早日回来,不然那群大臣们又该胡说八道了。” 望着一脸头疼的元昊,元庆只是笑道:“当初皇兄将红莲寺映入大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全国一心向佛皇兄反而不乐意了。” “话虽如此,可是……”元昊欲言又止后才小声说:“谁能知道红莲寺的影响力有这般巨大,这才四十余年,夏人竟然只知红莲寺竟然不知夏王,这让我如何能忍。” “忍不了也得忍,红莲寺是天下三大神秘之地,也是佛教根基,皇兄永远都要知道,有信仰的人才是可怕的,”元庆一展纸扇缓缓说道,云淡风轻。 “你呀你,”元昊摇头苦笑道:“还是这般闲云野鹤云淡风轻,等到哪天真应该帮你安排了一官半职,不能好日子都被你享用干净了,等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下繁重的事务。” 元庆起身而立,笑了笑,“从立国那天不是说好了么,皇兄主持国师,而我这个做弟弟的就好好在江湖上闹腾,只要不给皇兄惹事就足够了。” “你小子,”元昊发自肺腑开怀大笑,“就算哪天你真能惹到哪方大能,不要怕,都有皇兄给你撑腰,皇兄让三十万大夏铁骑将他踩成肉泥。” “有皇兄一句话便胜却凡间无数,”元庆和元昊两兄弟相视过后哈哈大笑。 …… …… 荒原深处,青狼卫驻地。 “哥哥,你真的要离开吗?”唐若若看着那个坚毅的背影有些黯然神伤,在她的背后是青狼卫的其余统领。 “有些事情不去一探究竟,不去问个明白我是不会甘心的,”唐煌低沉的嗓音在风雪中支离破碎,可是离他距离近的唐若若听见了,更加伤心欲绝。 她紧紧攥着衣角痛苦道:“难道复国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值得你和这些统领叔叔们和你一同赴死吗?” “为什么不重要,”唐煌回身一掌甩在唐若若脸上,眼瞳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苗。 风雪逐渐大了,唐煌自知失态急忙抚摸唐若若的脸颊,却被唐若若躲开,那只充满愧疚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 “你去吧,最好你就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了,青狼卫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照顾的,”唐若若说完转身离去,她轻轻收起眼角的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更加惹人怜惜。 “若若,我发誓,”唐煌单手握拳指向天空,“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这次出山如果还是找不到少主我就再也不会离开荒原。” 唐若若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只剩下无尽的风雪,以及所有青狼卫统领的紧张目光。 “放心,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唐煌轻声说道,看着妹妹柔弱的背影,他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哥,”唐若若蓦然回首,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那个陪伴了十余年的声音再次不见了。 大陆历三百四十五年,大衍天顺二年,唐煌第一次离开荒原,踏上了前往红莲寺的旅途,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可以完成那个尘封了二十余年的宿命,而这一次,他就将获得新生。 第346章 :主仆二人再启程 倾城山山脚豚镇内,近一个月内来了一户新的人家,据说还是传说中的仙人修行者,令旁人羡煞不已,别说是传说中的仙人,当年倾城山鼎盛之时,便是有无数武人来访这里的居民也感到脸上有光,甚至超过了对于大衍的尊敬,在他们所有人的心中,倾城山显然要比虚无缥缈的大衍洛阳要来的真切许多,不仅是因为他们每日抬头都有可能见到传说中的山主,更是因为倾城山的超然地位使然,毕竟只要山主还存在一日,倾城山便是清静无为世俗最平淡之地。 一个月前镇上住进了两个新人,看身段和衣着是练家子无疑,至于被确定是修行者,是镇中有小儿看见有飞剑在两人所居之所处盘旋,登时吓得哇哇大叫,后跑回家告诉家中大人,所有人才明白这新住进来的两人竟然是修行者,顿时态度比以往更加尊敬,毕竟武者常有而修行者不常有的道理豚镇居民比别处人家更加精懂。 此时,在豚镇东北角搭了间院落的剑痴和南宫骏驰百无聊赖,戴了半张精巧面具在脸上的剑痴靠在躺椅上,南宫骏驰则在一旁手持着扫帚将昨晚的积雪清扫。 两人已经在豚镇居住了一个多月,自从剑痴叛出密宗以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们的清修,这在南宫骏驰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每当南宫骏驰说起此事时,剑痴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淡淡说道:“安心了,没有人来追杀我们难道还不好吗,难道你天生就是贱骨头,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你喊打喊杀才肯罢休不成。” 对此南宫骏驰无话可说,于是除了每日照顾剑痴的起居生活后,两人的日子可以说平淡到没有任何新奇可言,除了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南宫骏驰需要担心。对于这样的生活,南宫骏驰没来由感到一丝愤怒和厌恶,他之所以愿意跟着剑痴一起叛离密宗,就是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见识这个大陆上更多的强者,游历山川风水来增长见闻,可是叛离宗门一个多月,除了跟随剑痴一路行至豚镇,南宫骏驰便什么都没有看见,更没有见识剑痴曾经许诺给他的东西。 “怎么,不满?”躺椅上的剑痴懒洋洋说道,明明已经十一月的寒冬,可是剑痴的身上依然只是披着一件单薄的剑士青衫。 “不敢,”南宫骏驰急忙单膝跪地,头颅低的深沉。 剑痴扬起上身,紧盯着单膝跪地的南宫骏驰,他的双眼眯了起来,就像是猎物紧紧叮住了猎物令南宫骏驰后背湿透,“是不敢还是不敢说。” 南宫骏驰终于还是忍不住,因为现在的日子令他备受煎熬,简直比让他去死还要打磨他的心智。 “主人,我们之所以叛离密宗,不正是为了多看一眼大陆的修理山川么,可是我们现在安居于此分明是悖离了我们叛离的初衷,当初与其如此,我不如还是好好担任那个微不足道的队长好了,省的在这里受这个气。” 南宫骏驰直言不讳,剑痴听罢却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他从躺椅上起身,踱步到南宫骏驰身边亲切拍了拍他的肩膀,南宫骏驰不明所以,反而看见了一张和煦的笑脸。 “不错,十分不错,”剑痴微笑道,“敢于质疑我的命令就是一个合格的部下,你永远都要记住,我把你带在身边断然不是为了让你做些买饭做菜,出门扫雪的琐事,我之所以唯独看重你,就是看中了你的这份质疑能力,试问,如果一名修行者一味只懂得说一做一那该有多么乏味呀,你很好,我之所以愿意答应楚炎凉的三年之约,不过是为了给他给我自然也是给你一个时间,无论是他是我还是你,我们都需要时间需要精力才能成就大道,三年,不仅是为了给倾城山一个面子,也是我用来磨砺你的砥石,你懂吗?” “主人说的我都懂,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懂?” “但说无妨。”剑痴一甩袖袍,一派仙风道骨。 “主人和楚炎凉约定三年之后再次决战,难道真的是为了主人口口声声说的那些原因吗?”南宫骏驰半信半疑,不解问道。 剑痴听罢嗤笑一声,说了一个让南宫骏驰哑然的答案。 “当然不,这些都是用来逗弄他的,我让他先一个月上路,不过是为了创造一个契机,事到如今,三年时间你等的了我可等不了,当初楚炎凉一剑破我全身修为,让我沦为一个废人,我还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我如何能有今天,他一路北行定然是去红莲寺无异,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启程了。” 听了剑痴一番言语,南宫骏驰反而更加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相约三年怎么又立马启程呢。 剑痴准备回身取一些必备东西,却看见南宫骏驰呆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不由好笑,“你还想不想上路?”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南宫骏驰回过神来,满脸兴冲冲地跑进屋子,将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装进行囊里背在身上。 行囊整理完毕,两人站在院落的门口,回身瞧了一眼后相视一笑。 “你笑什么?”剑痴问道。 “主人又在笑什么?”南宫骏驰反问。 笑过之后,剑痴口中吐出寒冷冰雾,缓缓说道:“离开密宗已经近乎半年,除了那次去荒原,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那里依然是主人的家吗?”南宫骏驰疑惑道。 剑痴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喃喃自语,“无论身在何方,也不管密宗是否愿意接纳我,那里永远都是我的家,至少我曾生在那里,长在那里。” “走吧,启程上路咯,”剑痴感叹完后,嘴角一翘。 “得咧,”南宫骏驰傻笑一声,背着远远比他自身重量还要重一些的包裹向着北方前进。 地平线的尽头洒下一抹罕见的骄阳,温度不是很高却足以让人感到温暖,而迎着骄阳,剑痴南宫骏驰主仆二人再次启程,向着修行者的大道更近一步。 第347章 :边境线上 大衍边境线上的风光永远只有在此服过兵役士兵知道,无论是和大汉还是大夏,大衍永远派出的都是最精锐的士卒,相比于关系暧昧不清的西魏,亦或是南晋王越青玄把守的南晋,还是大山深处看似不谙世事的燮国,大夏和大汉对于大衍的威胁才是最大的,由不得司徒云秦不重视,更何况自己登基之初靠着汉王吕青阳的帮忙弑杀兄长,更是将北部的城池悉数割舍,大衍北部就此无险可守,无论是大夏还是大汉的重甲铁骑都可以轻而易举南下。 为此司徒云秦操碎了心思,前一段时间将项千秋大将军从边境上调动回京,引得众人猜测纷纷,看来陛下对于大将军的疑心终于达到了顶点,已经完全不放心让大将军独守边境坐拥十五万衍军了,可是其中心酸只有司徒云秦知晓。将项千秋从边境上召回京城,实在是因为袁灿一死洛阳城竟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守城统领,司徒云秦坚信只要洛阳不失,大衍就断然不会灭亡,于是便听了新晋国师张永年的计策,才会有了后来种种,至于项千秋离开边境后由谁接替大将军的位置,司徒云秦早在一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南宫,这名年轻的修行者正是司徒云秦苦心孤诣所埋下的伏笔,南宫当初身为王府客卿,受自己王弟指示剿灭柳小草,幸好自己早就查出柳小草的背景是暗堂,不然自己这个陛下可是每日每夜都要对自己的性命提心吊胆。委托欧阳正华老先生将南宫逼回后,司徒云秦好生呵斥了一番后便将南宫发配到边境,恰巧就在项千秋大将军坐下任职,其余之人不懂司徒云秦的苦心,司徒云秦却很满意自己的手腕。 项千秋回京之后,不仅难逃自己的眼线,更可以将他的势力彻底扼杀,而南宫担任边境大将军一职,或许可能会落下些许把柄,可南宫在项老将军坐下待了一年,加上自身修行天赋的优势,怎么也能将那十五万边军镇住,这就是司徒云秦打得好算盘,这样以来不仅项千秋尽在手中,边军也只能乖乖听候自己的命令,可谓是一举两得。 大夏和大衍的边境线上是一座落寞的被黄土掩埋的小镇,小镇的镇口是一截只剩下一半露在外面的石碑,石碑上依稀可以看见“昭武”二字。 一队骑兵从远处路过,那队骑兵一共十五人,十四人身上披着轻甲,唯有队一人身着锁子甲,口鼻被遮掩紧闭不容易进砂砾。 对于大衍来说,组建一支骑兵队并不困难,可要是相像大夏或者大汉那样组建一支横扫天下骑兵的重装骑兵队才是难上加难,姑且不论能驼动三四百斤的骏马,光是骑兵身上穿的重甲就足够耗光大衍数年的开销,总而言之一句话,重甲骑兵队不是普通王朝可以组建的,就算是以武立国的大汉,也不过只有五千莽荒骑而已,再多一千这样的骑兵就算是大汉也只能被空耗干净。 十五人的骑兵队,只有为首一人身穿重甲,而且可以很清晰看出那重甲上的某些标记被用利刃削去,显然这重甲也是一副缴获来的货色,不然除却各种伤痕,为何要将标记削去。 那支骑兵队经过这个荒废小镇的时候,为首一人忽然勒马驻足,身后十四人也只能一齐勒马疑惑不解。 为首那名重甲骑兵看着那半截露在风沙外面的石碑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能听见从面罩下传来的一声嗤笑以及重甲骑兵的惋惜。 重甲骑兵似乎是看够了,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就开始策马狂奔起来。 纵马狂奔一刻钟后,一座庞大的营地出现在视野之中,重甲骑兵命令身后士兵打出旗号,只见身后一名骑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大红色的令旗摇晃一阵,也不见大营处有何反应,骑兵队便入了营地。 边境线上风沙有时太大,喊话根本听不见,于是便传用显眼令旗,再派上眼神出色的哨兵站在告诉登高望远,只要距离不是太远都能够瞧见,待分辨出是友军之后便会将信号传给守营的弓手,唯有如此弓手才会放松警惕,不然来人还未曾瞧见大营便会被漫天箭雨给射程刺猬。 入了大营,早有士卒早早迎在那里等候骑兵队,等到骑兵十五人悉数入营地后,早有人重新将拒马等物摆在营地门口严阵以待。 “大将军,今日又亲自去巡逻了呀,”一脸谄媚的亲兵笑着结果口中大将军递过来的重盔,重盔下是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这副面孔甚至比营地中的许多人都要来的年轻,再联系上一旁亲信的称呼,显然这位身披重甲的年轻人就是南宫无疑了。 南宫将手中重盔交到一旁亲信手中后,向着主帅大营的位置走去。 一年前来到这个风沙弥漫的地方,自己本来是拒绝的,可随着知道的越多懂得的越多,越发明白身处的这个地方究竟有多么重要,更何况还是在项千秋大将军的坐下,南宫自然学会了很多,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南宫从一名最普通的小兵干起,一年后就成就统领职位,深受项将军喜爱。 三个月前项将军被一纸诏书召回京城,离别之前将十五万边军交到自己手上,直到这一刻南宫才明白项将军那一次的悲情,才明白自己手中的沉甸甸的是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主帅大营就在整个边军大营的正中间,没有什么奢华的设置,一切都和项将军离开前一样,项千秋大将军前往洛阳之后,南宫便接过了这座主帅大营,他没有动这里的任何东西,甚至每日坚持亲自打扫大营,这一举动让本来欺他年幼的老兵油子都觉得难能可贵,也就勉为其难暂时服气。 “近日有什么战报吗?”回到主帅大营,南宫沉声问道。 “回主帅,近日边境线上甚是安逸,我们能难得享受几天清净日子不必打打杀杀了,”那名亲信咧嘴一笑道。 南宫也是微微一笑,“能不打仗当然是最好的,万一战事开启,最先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边军将士。” “那是那是,”亲信说道,“南宫将军体恤将士可是人尽皆知,一点也不比项老将军来的差劲。” 南宫听罢沉默不语,亲信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触怒到了南宫,连忙躬身求饶。 “和你无关,”南宫摆摆手示意亲信起身,忽然问道:“有没有什么来自宫中的消息?” 亲信恍然大悟道,“多亏了将军提醒,今日将军出门之后就有驿站兵卒送来了这份消息。” 亲信说着将一个小纸条递到南宫手中。 南宫接过,徐徐展开定睛一看,不过片刻后将纸条甩在地上,骂了声胡闹后愤然离开。 亲信吓了一跳,低头瞄了眼地上的纸条,发现纸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红莲寺,速去,誓杀楚炎凉。” 第348章 :放下 “红莲寺,速去,誓杀楚炎凉,”触目惊心的十个大字映入南宫的眼中,却由不得他不愤怒,口中低头暗骂了一声胡闹后愤然离去。一旁亲信低头看信,嘴中也是不停嘟囔,兴许也不是什么好话。 “大将军,陛下这不是明摆着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亲信竟然还知道一些歇语说道,“项老将军前往京城前特地将十五万边军的性命都交到将军手上,如今又要让将军孤身一人亲赴红莲寺,如果此时大夏的铁骑突然而至,我们又该如何抵挡?” 南宫沉默不语,只是在心中叹息,在边境混迹一年有余,磨练他本就不弱的心智,他十分清楚京城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他一手安排在这里的棋子,就连项老将军将虎符印节交到自己手中说不定也有他的功劳,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南宫并不想甘心只当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他的手中有十五万边军,他完全可以长驱直入打入京城。可是他的良心过意不去,说来也是可笑,在这个乱世人人自危的时代,南宫竟然还有一抹良知,至少现在不行,项老将军身在京城,只要自己这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传到宫中,项老将军就是第一个被引颈就戮的大臣,而且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大将军,大衍积弱已久,陛下几次三番找我们边军的麻烦,我们为何还要为那个昏庸皇帝守护国门,不如反了吧,”一旁亲信小心翼翼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打量南宫的神色,见对方听到自己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并未动怒来看,亲信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许多。 “将军……” “不必多说,”南宫摆摆手打断亲信的话,他转过身来,双目直视着亲信,这也是亲信第一次和南宫大将军如此近距离对视,也是第一次发现,在那双年轻眼眸的背后,隐藏的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或许是心有愧疚,亲信缓和了语气叹息一声,“大将军,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了,项老将军任帅位的时候我们也这样同老将军说过,可是老将军不仅没有责罚我们,还帮助我们隐藏不至于被泄露出去。大衍朝的周围环敌窥伺,北面有汉和大夏,西边有西魏,南边有燮国,就连被先帝封为南晋王的越青玄将军也彻底翻脸,我们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小角色,就算死在了边境上也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与其卑微死去,不如轰轰烈烈****娘的最后一把,这样死了也是心安理得,难道不是吗?” “他们都是这般想的吗?”南宫苦涩开口,直到今日他终于听见了十五万将军的心声,可是这声发自肺腑的话语让南宫的处境变得更加微妙,或许仅仅只要一念之差,是一呼百应还是安心做着一颗帝王的走狗棋子,都是现在的南宫需要考虑的问题。 可是难道反抗就会有人听见自己不甘的呐喊吗,到头来自己瞬间就会从大衍边境的守护者的角色,变成了一个和越青玄没什么两样的叛贼,越青玄尚且有南晋全国,而自己呢,只能在边境线上游弋。 这般想着,南宫颤抖着双手弯腰将地上的纸条捡了起来,亲信见了这一幕已然知道南宫的答案,面如死灰心有不甘却不能如何,只是拱手抱拳道:“既然这是将军的选择,我这个小卒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将军和我们的理念还是不和,与其如此,不如好聚好散。” 亲信说完,扭头而去,南宫不想阻止也无力阻止,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再没有资格成为这十五万的领袖。 他手中的纸条,此时仿若千钧。 放下,有的时候就是这般苦涩,可是放下之后,不管你之前失去了多少,只要你能得到更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南宫轻轻苦笑一声,默默捡起一旁案几上的头盔,回过头最后打量了主帅大帐一眼后,出帐取过一匹骏马朝着红莲寺的方向跑去。一些不明就里的边军士兵见到主帅上马而去,刚想上马就被亲信喝住。 “将军出营,恐怕有失,”一名骑兵说道。 亲信看着那个一骑绝尘的背影,喃喃道:“终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随他去吧。” “难道连南宫将军也拒绝了,”那名问话的骑兵低下头苦涩说道。 “是呀,”亲信不甘心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杆老烟枪凑在嘴边深吸一口后吐出一口浊气,“放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 …… 大夏边境,瀚海城外贫民窟处。 漫天的大雪像是没完没了一般,连着下了一个星期也不见有丝毫停歇的势头,魏姓老生的纸片屋子中,楚炎凉就这火炉烤火也不觉得十分寒冷,反倒是一边的拓跋野蜷缩着身子依靠在火炉旁,却怎么也不觉得温暖。 楚炎凉抚摸着腹部的伤口,依靠着自身出色的修行者体质,伤口已经结痂,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愈合。 这一个星期以来,楚炎凉虽然卧伤在床,可每日依然没有放下对飞剑的温润静养,每当楚炎凉温润祭练飞剑时,拓跋野都会聚精会神地在一边安静观看,双眼放光,表情令人好笑,也是自那天之后,楚炎凉就现将一些修行者养气的功夫交给拓跋野,让他每日习练,拓跋野甘之如饴每日习练每个尽头,好几次都是楚炎凉打断他,说些点到即止、欲速则不达的话语时拓跋野才心有戚戚焉的停止,可见他对于武道一途的狂热。 风雪中纸片屋子的房门被推开,魏姓老生手中端着一些吃食放到火炉上去加热,之后就帮助楚炎凉换药,待发现楚炎凉腹部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后顿时惊奇不已,暗叹一声修行者的体质果然非比寻常后,上完最后一遍清亮药剂后说道:“你这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估摸着明日就可以起床行走。” “多谢老先生了,”楚炎凉点头谢过。 “老朽知道你定然是某一方神秘之地的大人物,就不多留你们了,”魏姓老生将火炉边烤热的吃食递给拓跋野和楚炎凉后继续说道:“只要你记住老朽的话就足够了。” 接过吃食的楚炎凉沉默半晌后说道:“尽我所能。” “有你一句话足矣,”魏姓老生哈哈大笑,取过酒壶将浓浓烈酒灌入口中。 第349章 :缘起缘灭 红莲山上红莲寺,般若和尚日常在所居之处的蒲团上打坐修行不动明王心经,斌苦小和尚则一大早就跑到院落中打扫着堆积了一夜的积雪,日复一日乐此不疲。般若和尚曾问过斌苦小和尚到底为何这般热衷于打扫积雪,而不是将一头心思都扎在修炼大道上时,斌苦小和尚只是咧嘴一笑说:要是整个院落都没有人打扫,你也不扫他也不扫那该脏成什么样呀,对此,般若和尚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红颜师姐,来找师傅还是师兄呀,”院落之外,斌苦小和尚稚嫩的话音传入屋内打坐修行的般若和尚耳中。 “小斌苦,又在打扫卫生呀,你总是这么爱干净小心以后都没有女孩子愿意要你,小心她们总说你女性特征太浓烈了,都不愿意嫁给你就只好一辈子都和青灯古佛为伴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般若和尚耳中令他心中一窒。 “我才不要结婚呢,我要和师傅一样成为活佛一般的存在,”斌苦小和尚不满说道。 “哼,你要是成了第二个活佛我就亲自为你舞一曲霓裳,如何?”红颜显然是不屑。 “好呀好呀,这可是师姐亲口说的,如果我以后真能成为活佛,师姐可不要忘记今天说的话呀,”斌苦小和尚较真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引得红颜一阵娇笑。 “红颜,有事就进来吧,不要再逗你师弟了,”一个苍老却空灵的嗓音从后院传来,引得天地院落中的经幡一阵摇曳目眩神迷。 红颜打趣一声后径直向着后院走去,留下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的斌苦小和尚继续愁眉苦脸,屋内的般若和尚嘴角一翘,心境在刹那间舒缓,境界扶摇直上,第三道金纹初成。 …… …… 红莲寺后院之内,枯融大师和红颜对坐,淡淡的香气从四周的香炉中缓缓升起,远处观之如同置身人间仙境。 “师傅,听说未然师叔要回来了?”红颜问道。 枯融大师仔细点点头。 “可是为了天煞孤星一事?”红颜咬紧嘴唇,不甘心问道。 枯融大师低吟一声,缓缓说道:“天煞孤星是楚炎凉,这是不争的事实,别说是你未然师叔,就算是为师我也没有想到,当初派你去荒芜戈壁截杀天煞孤星竟然会发展出这样一段孽缘,这是我红莲寺的悲哀。” “呵,我也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他的,”红颜淡淡说道,像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话题,脑海中回想起和楚炎凉过往的一幕一幕。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却也是患难中成为朋友,年前的荒原之行,当红颜瞧见兰若语和楚炎凉如此接近时,心中竟然产生了微微的酸涩之感,红颜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还有许多女孩子爱慕这个叫楚炎凉的优秀年轻人,红颜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女孩,可是这一次她却选择了沉默,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恐怕连红颜自己都不知道。 枯融大师打量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一眼,轻声说道:“不出为师的计算,不出两个月楚炎凉估计在年初就能抵达红莲寺,而那个时候也正是红莲寺一年一度的佛法辩论大殿,到时候不止是有红莲寺,便是天下各方势力都会派出得道高人以及青年才俊出席此番活动,到时候你未然师叔出手,怕是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如此,师傅完全可以让未然师叔放弃,就算师叔心意已决也可以择日呀,”红颜苦苦哀求,她希望看见楚炎凉出现在她眼前,可不希望楚炎凉死在自己的眼前。 枯融大师听罢只是摇头,手指摆弄着手中的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你未然师叔是什么脾气你有不是不知道,红莲寺唯一的大罗汉,温顺时比之天下最温顺的人都要来的服帖,可要是等他金刚怒目,便是山主亲至怕是也要让山主留下一些什么。”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吗?”红颜最后一次问道。 “没有,这是你和楚炎凉的缘分,至于是善还是恶,就全凭这次的会面了,”枯融大师说完缄口沉默,红颜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悻悻离去。 当她起身离开之时,庙宇飞檐的纸质经文随风摇动,哗啦啦一齐作响。这是缘分吗,红颜凭栏远眺,至于缘起还会缘灭,全凭各人造化了。 …… …… 第二天一大早,楚炎凉就拉着拓跋野告别了魏姓老生,启程上路,之后他们要一路北行,朝着红莲寺笔直前进,根据楚炎凉的估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能够在新年之时赶到红莲寺,而那时将是红莲寺一年一度的佛法辩论大会,届时各路英雄齐聚,自然也少不得一番切磋,正是让修为更加精进的绝好良机。 在瀚海城周围的小摊贩那里补充了往后所需的干粮后,为了磨练拓跋野的心性,楚炎凉也没有买马,而是准备靠着一双脚走到红莲寺,当得知楚炎凉连一匹骏马都没买而是要靠着双脚行走时,下巴都要惊呆下来,而楚炎凉只是告诉他,这也是一种修行的磨练后,惊讶的拓跋野就再也没有抱怨过。 大夏领土庞大,近乎占据北方,靠着夏王元昊的改革,近三十年来城镇的修缮也颇为频繁,整个大夏国内,共划分为九州,州下下辖为城,此前楚炎凉刚刚离开的瀚海城就隶属于大夏九州中的龙源州,至于红莲寺所在是和凉州城统一的玉鼎州,此去从龙源州前往玉鼎州途中还要经过三洲才能抵达,可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二日一大早就启程上路的两人循着官道一路前行,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的异域风情,特别是楚炎凉,着实是见识到了大衍根本看不见的风景。 譬如大夏虽然近三十年开始修建城墙,但大部分地区还是以草原为主,楚炎凉便有一次看过万马奔腾过草原的画面,那画面令楚炎凉迷醉,感觉大地都在万马的狂奔中震颤、发抖。 拓跋野告诉楚炎凉,像这样的草场在大夏还有许多,都隶属于各州州长和藩王们,像是普通牧民能养得起百匹骏马就已经是贵族,更何况万马奔腾。 楚炎凉抬头望着万马奔过地平线,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第350章 :奔牛 大夏的草原一望无际,可是比起当初哈市小巫见大巫,虽不足之前十一可对于从未见过广袤草原的楚炎凉来说,还是十分容易心旷神怡的,特别是草场上特有的骏马和牦牛成群结队一起狂奔,就连大地仿佛都快要被这滔天的威势踏碎。 据拓跋野所说,此去红莲寺途经三州范围,周围草场不下数百,自大夏过推崇固守城池的策略以来,原来的草原居民就隐隐分为两派,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买夏王的账,像是一些思想根深蒂固的草原人就一直没有住进城池中,而是依旧择水草而居,这种现象曾经一度引起夏王的愤怒,夏王甚至下令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将这些草原人抓获,放牧的牛羊骏马全部充公,可是这种大规模的抓捕活动仅仅持续了几周时间就激起了草原大部的愤怒,甚至一度兵戎相见,而夏王自然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局面出现,只能默许草原人继续在草原上放牧,只不过草场的要求以及放牧的数量就做了详细的区别。 一般藩王可以拥有草场千顷,骏马牛羊千头,如果是皇帝的兄弟姐妹才能让规模上万坐拥宽大之地,而一般的百姓能拥有百顷草场牛羊马匹百头就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部落,这也是唯一被大夏律法所能接受的,要是这百顷草场和牛羊骏马都私属一人,而这个人并非大夏贵族,那么等待他的就不是什么太好的下场了。曾经大夏国有一位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坐下草场近万顷,牛羊骏马更是不计其数,这位商人梦想着王公贵族的美梦,结果等待他的不过是被万马践踏悲惨死去的下场,令人不胜唏嘘。 在大夏国,非贵族的放牧只允许以部落的形势出现,其他都视为犯法,都要接受万马践踏的死法,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只有夏王元昊知道吧。 从告别瀚海城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十来天,再过一天就要彻底离开龙源州的范围,进入玉溪州,而玉溪州最有名的当属温泉莫属,来到玉溪州不到当地泡上一会沁人心脾的温泉,就不算是来过玉溪州,就连玉溪州的州长每日都要在自家府邸的温泉中泡上一个时辰活络筋骨,放松身心,更何况是生活在玉溪州的普通百姓了。 楚炎凉在拓跋野的介绍下才知晓了玉溪州的奥妙,他此前还在疑惑玉溪州为何叫玉溪州,等听到拓跋野的解释之后才焕然大悟。可虽然耳中听见有关玉溪州的趣闻颇多,可真的要亲眼看看百人千人的温泉才更加凸显壮观。 这般想着,楚炎凉对于即将进入玉溪州的第一座城市鸾鸢城更加好奇,人们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又不知被温泉浸泡出来的水土又能早就怎样的风景。 楚炎凉心中美滋滋想着,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旁的拓跋野也是张嘴惊呼,指着前方的恐怖景象大叫着。 楚炎凉循声瞧去,只见前方的峡谷之中突然钻出无数牦牛群,怕是不下万头,而更加令人紧张的是在耗牛群的前进道路上,正有一个不打不下的草原聚落,聚落距离楚炎凉很远,可靠着楚炎凉的目力还是清晰可见。 那是一个仅有百人的聚落,大半都是老人孩子和妇人,此时他们也感应到了远处的滔天动静,正焦急地引着自家牲畜赶紧躲避,可那些牲畜在这种时候竟然开始惊慌失措,连主人的命令也懒得去听,吓得四散奔逃,不仅使得聚落越发混乱,甚至还连连伤了数人,场面一度失去控制,而远处的牛群已经越来越近。 “恩公,快去阻止牛群,不然的话……”拓跋野话音未落,就感到身边一阵疾风刮过,楚炎凉将背上的包裹一齐丢到拓跋野手中后,急掠而去。 楚炎凉前几日才瞧见过万马奔腾的壮观,可如此近距离看一次万牛咆哮还是觉得不寒而栗,牛的体型本来就比马来的宽大和强壮,就算是一支万人组成的铁骑队恐怕在面对如此数量的牛群时,都会吓得腿软吧。 楚炎凉回身一撇身后的聚落,如果自己今日不阻止牛群,那么等待聚落居民的就是万牛奔腾踩踏的惨剧。想透其中细节的楚炎凉低喝一声,源源不断的起劲从身周溢散而出,在自己的正前方形成一堵牢不可破的空气墙。 耗牛群越来越近了,近到楚炎凉已经可以看清领头耗牛身上的细腻毛发,已经那狰狞的牛角和低沉而有节奏的呼啸。 当真是势如奔牛,侵略如火。 领头的耗牛头领重重撞击在楚炎凉创建的空气墙上,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动,那是骨头彻底弯曲和血肉脱离的声音,耗牛头领生生撞在空气墙上竟然直接撞成了一滩肉泥,而楚炎凉也被这一下沉重的撞击撞得后退半步,不过他很快调整呼吸调动元气,依然坚定拦在耗牛群前,不曾移动半步。 耗牛群一头接着一头像是不要命似得撞击上空气墙,然后化作一滩又一滩的肉泥,所有耗牛的眼睛都是血红色的,它们的眼中没有同伴的死亡,有的只是向前继续向前。 楚炎凉身后不远处的聚落的居民们放下了驱赶牲畜,而是转头看向山头上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就能阻挡住数万耗牛的年轻人,纷纷惊为天人,更是有聚落老人留下了欣喜的眼泪,在他们眼中,此时的楚炎凉就和红莲寺的活佛一般光彩夺目。 可是阻挡耗牛群的痛苦只有楚炎凉自己知道,维持元气护盾的同时,体内的气海被充分调动起来,像是一件不知疲倦的机器般快速运作,丝丝鲜血从楚炎凉鼻孔中流淌而出,如此快速的调动元气而且不能有丝毫停歇,已经超越了楚炎凉的极限,可他必须坚持下去。 在远处数万奔牛而出的峡谷之上,有两人立于山巅,他们居高临下俯瞰着山脚发生的一切。 两人中一人年轻,一人年迈,年迈之人立于年轻之人身后神色颇为恭谦,而那名立于前侧的年轻人则满脸阴郁,面向刻薄桀骜不驯,身子裹进一件大红色袖袍,手中倒提着一杆长枪,嘴里念念有词,“真是有趣,出门第一天就能遇见这样的修行者给我祭枪,实在是太高兴不过了。” 第351章 :小侯爷 峡谷之巅上,少年公子和老朽仆人站在一起,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可是在细微之间有是相得益彰。山脚下是万牛奔腾,引得整座崖壁都在剧烈颤抖,许多峡谷间的小石子簌簌滚落,滚落在少年公子的脚边。 “隆老头,对于那个人你怎么看?”年轻公子用手中银枪指了指峡谷之下凭借一己之力独撼奔牛的楚炎凉,嘴角玩味地翘起。 他本是耶律家的小儿子,名号耶律青稞,耶律氏本就是大夏皇朝除元氏的第一贵族,耶律家的家主耶律洪宗本就被夏王元昊封为护国大将军兼镇远侯镇守大夏与大汉的边境,而耶律洪宗膝下共有五子皆是男儿,而耶律青稞的那四个哥哥有二人在朝为官,二人随着耶律洪宗镇守边疆,可谓将门虎子,而耶律青稞由于年未及冠的缘故,故而被父亲耶律洪宗安置在玉溪州的牧场内休养,可谓是爱极了这个小儿子,而耶律青稞也十分争气,小小年纪就成为修行者,至于达到大修行者的境界还差一步之遥,至于身边的老奴隆老头,耶律青稞不知深浅,只知道他是和自己一起被父亲安排到玉溪州牧场特地照顾自己,自己曾经也和强敌较量过,一旦自己不如对方或即将被对方击杀时,隆老头都会如鬼魅一般出现将对方一击击杀,可见必然是大修行者。 此番峡谷之外的万牛奔腾的景象自然也是耶律青稞的手笔,不知为何,也许是从小出生在将门的缘故,耶律青稞极其弑杀,而他往往也以血肉祭炼手中这枚耶律洪宗花大价钱弄来的银枪,据说这银枪也是一把密武,染血之后杀意旺盛,往往令对手未战先怯。 峡谷之后正是耶律家族的牧场,圈养万头耗牛不在话下,今日耶律青稞闲来无事,在得知峡谷之后是一个小型牧民聚落之后顿时生气玩心和杀意,于是开闸放牛便出现了之前的一幕,只不过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竟然在自己取乐的时候会有其他修行者来坏自己的好事,于是杀意凛然的他不再执着于牧民的卑贱生命,转而对那名阻拦牛群的修行者好奇起来。 听了耶律少爷的问话,一向默不作声的隆老头瞧了山脚一眼后罕见说道:“是一枚不错的修炼胚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耶律青稞嘿嘿一笑,邪气道:“连你都这般推崇,看来根骨天赋都算不错,只是少爷我最看不惯根骨天赋还要比我更盛的人,对于这种人我是见一次杀一次,隆老头,还是和原来一样,我打头阵你在周围护着。” 隆老头微微点头,耶律青稞一抖红袍银枪哈哈大笑,直接从峡谷顶端一跃而下,隆老头不慌不忙紧随其后,而在耶律青稞下落的瞬间,早就有一支三百人的骑兵守候在峡谷之后,待看到两人从峡谷上跃下,骑兵队长大手一挥,百人的铁骑踏出,声势不必奔牛弱小。 楚炎凉艰难守候在聚落之前,体内元气生生不息,身前耗牛的尸体堆积如山,但其中苦楚只有楚炎凉自己知道,不过好在牛群已经以自己为支点分散开来,再也不会伤害到聚落中的牧民。 就在这时,一道红芒从不远处的峡谷上一跃而下,楚炎凉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名身穿红袍手握银枪的少年,在少年的背后紧跟着一名老人,而那名少年在落地之前速度不减分毫,而是直直砸在地上,砸在牛群中,将四五头耗牛砸的尸骨粉碎,而他自己浑然无事,楚炎凉见了心中一惊,这份肉身强度怕是在倾城山都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就算是自己从几百米的峡谷上落下,也需要减速分毫,哪敢这般直直坠地。 那名刚刚落地的少年将银枪抗在肩上,径直朝着楚炎凉走来,而此时奔牛已经走远,楚炎凉身后的聚落牧民带着震撼慢慢走出,刚好看见他们的救命恩人就在前方。 一位年老的牧民从人群中走出,对着楚炎凉说道,“感谢恩人救了我们部落。” “你不用感谢他,因为他马上就是死人了,”还不待楚炎凉答话,不远处的红袍少年慢慢走近,大言不惭说道。 那年迈牧民瞧了少年一眼,待看到少年身上的大红袍和手中闪亮银枪后吓得面如死灰,而不待年老牧民多说什么,峡谷之后再次传来一阵震天声响,楚炎凉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一队多达三百人的铁骑队伍,那铁骑队很快赶了上来,将整个牧民部落团团围住。 骑兵队中为首一人下马走到耶律青稞身边躬身道:“少主,如何定夺?” 红袍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笔直看向楚炎凉,突然说道:“跟你玩个游戏,你和我打一场,如果你赢了,这些牧民今日都可以活下来,可如果你输了,今天谁也走不出这里。” 楚炎凉冷静分析着场中情形,拓跋野说过,能够直接调动百人骑兵的人物,在大夏不是藩王就是藩王子弟,而眼前这名少年显然是后者,不然哪会有这般嚣张跋扈,看来有一点拓跋野说的没错,在大夏,真的是普通牧民贱如狗,藩王贵族满地走,自己随便阻拦一次牛群都能遇见一个。 “如果我说不呢,”楚炎凉眯起双眼,打量着年轻公子身后的老人,发现那老人不动声色气息隐匿到极致,根本瞧不出具体实力,再加上对方有三百铁骑,看来此番较量必定又是一番恶战。 “不,”年轻公子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你似乎不知道我是谁?”年轻公子又道。 “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楚炎凉冷笑一声,凌厉的气机蓄势待发。 “耶律青稞,我叫耶律青稞,耶律家的耶律青稞,”年轻公子自豪说道。 楚炎凉听完心中又是一惊,因为拓跋野和他说过一些在大夏绝对不要招惹的世家贵族,这个耶律世家绝对排在首位。 “你叫青稞,不知你有没有叫小麦的哥哥呀,”楚炎凉继续打趣道,既然对方死缠烂打,楚炎凉也不准备给对方好脸色,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周围的骑兵一阵骚动,显然十分不满楚炎凉对于耶律世家的侮辱,但耶律青稞轻轻扬起了手打断骑兵们的骚动。 他睁开双眼狞笑一声,手中银枪在身前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说道:“之前我只想给你一个痛快,现在我想要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第352章 :试探 在大夏国中最不能得罪的一群人绝对不是藩王,而是藩王的世子郡主们,因为大夏藩王众多的缘故,世家子弟也占据绝大多数,而大夏朝廷明文规定藩王子弟不得入朝为官,除了像耶律这样世受皇恩的世家大族,普通藩王的家族子弟整日都只会游手好闲,平日里干出些蛮横跋扈、欺男霸女的事情都是小事,甚至过去有位公子哥骄横跋扈到一城城守都惧怕其背后的家族势力,只能听之任之。 这样的制度大大使得大夏的普通百姓对于藩王子弟的恶感大幅提升,甚至有藩王子弟被百姓活活打死的案例,自此之后大夏对于藩王子弟的控制便严格了许多,也使得藩王子弟可以参加科举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如此一来才缓解了贵族与平民不可调解的紧张关系。不过这样的情况最多只能算缓解,想要彻底消除还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由于大夏朝廷中的官员多半都是普通百姓出身,于是这些人自发站在一起,称呼朝中的藩王子弟为狗熊,而那些藩王子弟也嘲弄这些毫无背景的士子官员为白丁,两拨人相互之间也不待见更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大打出手,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士子们受到的伤害更多,毕竟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怎敌得过自幼习武的藩王子弟们,便是藩王郡主,也敢豪言能够单挑四五名男儿不落下风。 耶律青稞算是所有藩王子弟中的翘楚,和他那四位哥哥不同,他年未及冠无法入朝为官,而耶律青稞自己也不屑为官,他和四位哥哥和父亲都不一样,他追求的是一条更加艰难的通天大道——修行,耶律洪宗爱极了这个小儿子,费尽心思无论有名没名的都请到了府中,其中最著名的无疑就是此时耶律青稞身后的隆老头。 据说这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狠角色,白手起家且参加过当初的乱世大战立有战功,靠着敌人的头颅硬是成为了一方巨擘,最后被大夏军方招降后加入了大夏边军,官职甚至比之当初稍晚成名的耶律洪宗家主还要高上一级,要不是当年大衍武帝撕毁合约,与大夏边军大战一场,老头惨败在年少成名的越青玄将军手中,说不定早就已经封侯,也不至于一气之下退伍,之后闲云野鹤一般四处游荡,最后落得个这般下场。 耶律洪宗当然听说过老人的事迹,自然佩服不已,甚至不惜重甲聘请老人出山专职教导自己的小儿子,而老头也扮演着亦师亦仆的角色,按照老人的心性本来不会答应地如此干脆,实在是见过耶律青稞的身体资质后,连重金都不要了,心甘情愿担任了这个角色,而耶律青稞也知道老头是个能人,在见识过老人的手段后更是佩服的不得了,两人一老一少相得益彰,在大夏境内传为一时美谈。 可是今日耶律青稞实在是被楚炎凉气急,他在大夏混迹十六年,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听闻耶律氏大名不会双腿打颤的人,光凭这一点就引得耶律青稞杀意大增,越是无所畏惧的家伙,耶律青稞便更加欣喜,唯有如此,才能激起他的兴趣,激起他的杀心。 “将聚落中的人全都给我围起来,如果跑了一个,我就剁下你一根手指,跑了两个我直接宰了你,”耶律青稞对着身边的骑兵队长狠狠吩咐道,骑兵队长点头应了声是,赶忙指挥着手下将聚落中的一百余牧民团团围住,骑兵们的长戈对准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牧民,只要队长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悉数屠杀。 楚炎凉冷眼扫视这一切,冷冷道:“这好像是你我之间的事,没有必要牵扯到这些无辜的牧民。” 耶律青稞不屑冷哼,狠狠骂道:“本少爷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还是考虑考虑今日如何活着离开这里吧。” “就凭你,”楚炎凉说完之后,瞥了耶律青稞身后的老人一眼,在他的眼中,老人的威胁显然要比眼前叫嚣不断的耶律青稞要来的更大些,不过微微让他放心的是拓跋野见势不妙早就已经远远跑开,不必自己为他的安危担心,至于身后的这些牧民楚炎凉只能为他们自求多福,如果三百骑兵真的打定主意要屠戮他们,楚炎凉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口舌之利耶律青稞确实也觉得无趣,他更想要看到眼前这名同样年轻的修行者像一条死狗一样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挣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着和自己口若悬河。 “去死吧,”耶律青稞双脚在地上狠命一蹬,地上土石竟然都被这一脚踩出一个深坑,他手中银枪就像是一条吐信的银蛇,狰狞而可怖,银晃晃的枪尖笔直捅向楚炎凉的脑袋,出手就是杀招。 楚炎凉心中一寒,知道对方没有留手看来是下定决心要自己今日留在这里,于是也不再藏拙,双手在虚空一握,熟悉的零落雪出现在手中,手臂向前轻轻一划,也不见有多大力道,便格开耶律青稞必中的一枪,可是耶律青稞还没有结束,手腕一抖,银枪继续向前突进,封堵住楚炎凉所有可以闪避的路线,逼着他和自己互相攻击。 楚炎凉岂会不知道耶律青稞打得小算盘,嘴角一笑,零落雪光芒大放,一道细密的剑网横在银枪之前,似乎是感受到了从凌厉剑网上传来的杀气,耶律青稞见势不妙回身收枪,堪堪在触碰到剑网之前回旋,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耶律青稞深呼一口气,收起了眼中的轻视之心,看来隆老头并没有说错,手中拥有密武,而且可以释放离体剑气,已经迈入了大修行者境界无疑。耶律青稞一念及此便更加愤恨,对方瞧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竟然就已经迈入了大修行者的行列,而且根据隆老头的说法,自己杀意太盛要迈入大修行者的行列至少好需要两年。 两年,不短不长的两年时间可真是要了耶律青稞的小命,每当看着别的修行者可以气机离体御剑飞行便羡慕不已,幻想着自己以后也能如此,可是现在,他唯有继续等待下去。 第353章 :一剑大风起 一枪无果,耶律青稞并不灰心,相反,他十分高兴,高兴自己的对手不是那种只有花架子的俊俏修行者,而是实打实的大能人,一般对于这种大能人更加会激发起耶律青稞的战意,特别是在经过之前那般惊险的短暂交手之后。 在其身后的隆老头第一次仔细大量着楚炎凉,突然开口说道:“你手中拿的可是零落雪?” 楚炎凉扫了那老头一眼后说道:“正是。” “剑圣易水寒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将本命物交到你的手中,莫非你就是山主去年收的关门弟子?”隆老头继续追问。 楚炎凉听了却只是笑笑,回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也是,”隆老头嘿嘿一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年我从大夏军中退伍的那天起就发誓,此生只要见到活的衍人,就要把他们彻底变为死人,如果你真是来自倾城山,真是衍人,那么你今日不可能活着度过。” 隆老头说完,原本干瘦的身子瞬间鼓胀起来,楚炎凉见过这门秘术,无非是在瞬间激发出体内的元气然后一股脑地喷薄出来,可是对敌却极其有效,所以这一秘术广泛应用于军队之中,因为学会这门秘术并不需要什么天赋,只要体内存在雪山气海便可以修炼,而且收效迅速,是军中最受欢迎的秘术之一。 由此可见,不知老人深浅的楚炎凉知道老人确实来自于军中,至于实力究竟如何还要等待老人的后续招式。 身体迎风鼓胀起来后,隆老头一气喝出,磅礴的气劲笔直冲向楚炎凉,连带着周围一片飞沙走石,楚炎凉就仿佛被一块巨石直接轰击在胸口,被打得后退五步才艰难顿住,再看向老人时眼神一片震惊,即是震惊于老人的实力,也是在惊骇于对方如此年迈,可体内气海元气却仿佛滔滔不绝,就像刚才那一击,当那声巨啸袭来之时,楚炎凉便仿佛看见了层层叠起的巨大浪潮,朝着自己拍打过来,令自己无处招架。 这还不是结束,一喝过后,隆老头踏着诡异步伐朝着楚炎凉袭来,楚炎凉定睛看去,发现对方步法捉摸不透忽左忽右,便知道这又是军中的躲闪之术,用以躲避敌方袭来的箭支好使自己突入到敌方腹地大杀四方,如今用在这里却有奇效。 楚炎凉不是十分了解军中的修行者,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是楚炎凉现在唯一能做的。 零落雪横在身前严阵以待,目送着老人一言不发的进攻,楚炎凉挥出剑网可是老人浑然不惧,以强横身躯硬抗剑网,原本能够削骨断筋的剑网竟然对老人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连老人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割破,老人口中大笑着,“想靠着这种东西就让我受伤,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老人径直突进到楚炎凉身前,一拳荡开横在楚炎凉身前的零落雪,楚炎凉咬紧牙关想要回身一剑刺在老人心口,却不想老人仗着肉身强横竟然不闪不退,被零落雪刺在胸口只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恐怕连伤口都算不上,而依靠着这个时间,隆老头一拳狠狠砸在楚炎凉的心口,刚抵挡完群牛,体内的元气本就在恢复当中,现在又中了这么一拳,楚炎凉当即被打飞出去,落地之后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起身。 隆老头晃晃了拳头,笑着望向楚炎凉,不远处的耶律青稞冲着隆老头大喊大叫人,让隆老头千万不要把那人弄死,留口气给自己就行,隆老头回头应了一声,扭头看向楚炎凉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大夏修行者果然如红莲寺一般开始强调肉身的锤炼,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楚炎凉伸手抹净嘴角的鲜血,“不过也不要小瞧了我的肉身强度,和那些孱弱的秘术师可是不同的。” 隆老头见对方中了自己一拳还能够站起身来,不由更加吃惊,沉声说道:“看来你果然是倾城山的人,就算不是也必然和倾城山有所联系,对于你们大衍的修行者我是了解颇多,当初战争时期,我便是靠着这身强硬肉身不知锤烂了多少大衍将军和伍长,就连寻常箭矢都无法将我如何。” “可你最后还是败在了我们大衍的手中,不是吗?”楚炎凉双目紧盯着眼前的老人,狠狠说道。 “没错,我是败了,”隆老头双拳紧握,“可我不是败在你们大衍的手中,我是败在了一个人的手上,一个我从未战胜过的人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越青玄将军吧,”楚炎凉说道。 许多年之后听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性命,依然让隆老头打了个激灵,仿佛那段崩溃的岁月又回到了眼前,“越青玄,一个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的人物,他靠着一己之力击败了我们,将我们赶回了北方草原,三十年来不得寸进,”隆老头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是就连越青玄如今都不属于你们大衍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大夏的铁骑就会踏上大衍的平原,攻陷洛阳只是时间问题,等到那时……” “你也没时间等到那时了,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楚炎凉打击老人道,“只要倾城山还在大衍,山主还在大衍,你们大夏的铁骑就别像越过边境线一步。” “笑话,”老人说着,“山主就算再厉害,能够敌得过一国之军。” “可别忘了此前西魏的下场,可有好到哪里去,”楚炎凉继续说道。 这一次老人没有马上回答,似乎也陷入了纠结,不过很快他就释怀,盯着楚炎凉喃喃道:“管他是山主还是越青玄,大夏国必然将一统天下,而我也将亲眼见到那一天的到来。” “不,你看不见了,”楚炎凉忽然笑了,笑得极其自然,隆老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起风了,”楚炎凉低头望向手中长剑,一剑笔直朝着耶律青稞挥出,一道庞大到令整个草原都为之变色的剑气促然而出,草原被整齐割裂开来,天地变色。 这是楚炎凉积蓄许久之剑,一剑大风起,在此时,他超越了大修行者境界。 第354章 :破甲百人 楚炎凉一剑大风起,咆哮的剑意越过隆老头朝着耶律青稞而去,隆老头焦急回防,他十分清楚这一剑的威力隐约迈过了大修行者境界,而小侯爷被这一剑命中几乎必死无疑。 耶律青稞目视着楚炎凉一剑风气目标对准自己,手中的银枪第一次在颤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恐惧,第一次,他距离死亡如此之近,甚至连下一次呼吸的权利都即将被夺去。在他身后的骑兵们不安躁动,骑兵队长更是一人一马笔直冲过来,想要拦在剑气与小侯爷之间替小侯爷挡下这一剑,可是他距离毕竟还是太远,而剑气的运行势如奔雷,几乎是转瞬即止,又岂是他这凡夫俗子可以领教的。 骑兵队长眼看着那道剑气离耶律青稞越来越近,而耶律青稞好似木头一般呆愣当场,骑兵队长已经不敢再看,如果今日耶律青稞死在这里,等待他和他的骑兵队的下场只会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地面都被整齐分离,隆老头奋力回追,全身元气沸腾起来,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浑身滚烫像是要直接原地蒸发一般,这是隆老头将全身气血元气都聚集在皮肤表层所引起的不良反应,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使得修行者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大的提升,坏处却是对于身体的损伤实在过重,这般倒行逆施之后没有几个月休想恢复原有的修为。 即便剑气的目标不是隆老头,隆老头也准备拼死一搏,和骑兵队长想的一样,耶律青稞和耶律家最受宠的小儿子,如果今天有个闪失将性命留在了这里,甭管之前耶律洪宗对他百般丝毫,甚至亲自请他出山,他以后都将面对来自耶律氏族无穷无尽的追杀。 “喝,”隆老头用尽全身力气暴喝一声,身子化作一道长虹,甚至比剑气还好快上半分,也正是这半分的时机,隆老头已经站在了耶律青稞的身前,双目鲜红留下血珠,此时,他双目已瞎。 “隆老头,”耶律青稞看着身前浑身浴血的老人,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要失去了,隆老头没有回头,不过听到耶律青稞这一声叫唤,身子还是微微颤抖,不过双手倒是没有停顿分毫,他的双手飞速结印,一道红光飞跃而起阻挡在剑气之前。 那道红光在接触到红光的瞬间便崩坏粉碎,剑气在隆老头身前一掠而过后消失不见,大风落。 楚炎凉单膝跪地,之前使出那破灭一剑已经令他体内元气近乎枯竭,而反观对面,隆老头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头颅不知所踪,显然是被那道剑气直接炸碎,血肉喷溅在他身后耶律青稞的脸上十分温热,耶律青稞下意识一抹脸颊双手便都是血沫,直到此时,隆老头的无头身体才缓缓倒下。 手中的银枪都被丢到一旁,耶律青稞半跪下来,轻轻捧起隆老头的无头尸体,身子剧烈颤抖后,他突然起身,对着身后的骑兵队长说道:“给我杀了他,今日他不死,你们死。” 骑兵队长脸色一寒,再看向楚炎凉已经是死人,缓缓拔出马刀举过头顶,身后的三百骑兵汇聚在一起,他们挺起手中的战戈纷纷对向楚炎凉。 “冲,”骑兵队长没有废话,大手一挥已经一马当先,身后是三百袍泽,战马奔腾如钢铁洪流,欲把楚炎凉给直接碾压成齑粉。 楚炎凉心底苦笑一声,勉强起身强打起精神,手中的零落雪光芒不再,显然已经被那一道惊世骇俗的剑气消耗一空,现在他靠着最纯粹的武艺独扛三百大夏铁骑。 “来吧,”楚炎凉从怀中取出那从来不曾离身的紫金兜銮带在头上,乱发肆意飞扬,一人一剑便是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倾城山的荣光重新绽放。 骑兵们不知道那紫金兜銮是什么,骑兵队长显然见多识广,可是现在想要勒马已经为时晚矣,三百骑转瞬即止。 骑兵队长一刀下劈,被楚炎凉向左轻松躲过,楚炎凉则一剑刺穿战马马蹄,战马一声哀嚎跪倒在地后将骑兵队长抛飞,身后骑兵手持长戈一跃而过,四五只长戈对着楚炎凉一通乱刺,楚炎凉一剑砍断三根刺向自己要害的长戈,另外两支长戈划过楚炎凉的身体,将他的衣服划破带出一抹血花。 楚炎凉咬牙坚持,一剑洞穿两人咽喉,可这远远没有结束,才刚杀死两人之后又是汹涌而来的骑兵,而之前被甩飞出去的骑兵队长也挣扎着起身后,朝着楚炎凉的方向杀来。 “可恶,简直是没完没了,”楚炎凉一剑砍翻一名骑兵后,便被暗中伸来的长戈带出一个伤口,这样下去自己只会被白白耗死在这里,如果体内元气充沛,这三百骑兵根本不够自己杀,可是现在只能单纯依靠武技,独自面对三百铁骑,换做是任何修行者恐怕都不是什么小事。 “坚持,”楚炎凉在口中自言自语,杀翻一波又一波来袭的骑兵,骑兵调转回头后才发现在楚炎凉身前已经横七竖八地摆着不下三十余具尸体,而楚炎凉的身上也身披十余创,布衣被染成血衣,可是那个头戴紫金兜銮的少年连一步都没有移动过,饶是杀人如麻的大夏铁骑也被少年的杀气传染感到恐惧。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小侯爷发话,今日不是那少年死就是我们死,想想我们在侯府的家人们,如果今日我们完成不了任务,那么我们的家人也要受无妄之灾,”骑兵队长抬起染血马刀对着身边的人骂道,这么一说,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骑兵们又抖擞精神,重新阻止起进攻,向着楚炎凉再次杀来。 “真是没完没了,”楚炎凉低头自语,径直冲入骑兵队中,一番混乱之后又是五六人落马被直接割断咽喉,楚炎凉的手臂逐渐没有知觉,只知道下意识地挥剑杀人,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在草原上汇成一条小溪流,而楚炎凉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轮冲锋,同样浑身染血的骑兵队长扔掉手中已经卷刃的马刀,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支战戈握在手中,回首望去,三百骑兵只剩下一半。 楚炎凉就站在另外一半骑兵堆砌的尸体山上,蔑视地看着剩下的人,此时,他全身上下完全被鲜血染红成为一个血人,只有头顶戴着的紫金兜銮散出出唯一的光彩,此时,他破甲百人。 第355章 :倾倒众生的一笑 杀戮并没有持续多久,与其说是杀戮,不如说是所有看着楚炎凉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尸山血海,无论是那些剩余的一百五十名骑兵,还是被楚炎凉保护着的聚落牧民们,纷纷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一个杀神的降临。 骑兵们的胆子早已吓破纷纷向后逃窜,就算是骑兵队长连杀数人也止不住骑兵们崩溃的脚步,他们实在是害怕了,就算他们明知道此时的楚炎凉不过是强弩之末,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对敌的勇气和信心,他们被楚炎凉冷酷到近乎残忍的方式杀怕了,而士兵一旦怕了,便再也不会回头。 楚炎凉冷眼瞧着那些骑兵们的溃逃,连想要倒下的力气都没有,全凭着一口气继续坚持,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已经麻木难以动弹,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空虚感受,体内空空如也,此时只要有一名骑兵回身一刺就能轻易杀死楚炎凉。 耶律青稞手持银枪缓步走到尸山之下,枪尖倒拖在地上,丝丝火花擦亮草原。 两人四目相对,耶律青稞没有丝毫废话,本向一枪取了楚炎凉的性命,岂料楚炎凉生死关头还能轻微移动身体躲开耶律青稞刺向自己心口的一枪,银枪穿透楚炎凉的右肩,巨大的冲击力将楚炎凉向后震倒。 “咳,”楚炎凉吐出一口血沫,耶律青稞收回银枪,仔细瞧着银枪之上楚炎凉的鲜血,说道:“我认得那个紫金兜銮,曾经我也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将那个象征荣耀的兜銮戴在头上,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或许我及冠的时候一定会亲自去一趟倾城山吧,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对于那处神秘之地只有最深的厌恶,更是厌恶你这个倾城山弟子,为什么一定要来大夏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红莲寺永远也比不上你们倾城山,想要来炫耀一番吗?” 楚炎凉用左手捂住受伤的右肩,努力想要站起来,双脚却没有丝毫气力,只能瘫倒在原地苦笑摇头,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来大夏确实是为了红莲寺,不过并不是心存炫耀,而是为了证道。” “证道?”耶律青稞撇撇不屑道:“就凭你,你才多大,就能以一己之力证道,如果你能证道,我就是红莲寺的金身罗汉了。” 听到耶律青稞提到金身罗汉,楚炎凉忽然说道:“金身罗汉,我确实在瀚海城遇见了一个,听说是红莲寺戒律院的首座,当时和我打了个平手。” 耶律青稞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他知道红莲寺戒律院首徒行走四方,通晓金身罗汉秘法,似乎十几日前确实在瀚海城游弋,难道真的和眼前这将死之人打了个平手。 “不管你说什么,今天你必死无疑,”耶律青稞已经举起长枪,对准楚炎凉的咽喉就打算结果掉他的性命。 “我不许你伤害他,”耶律青稞正欲动手,一直远远观战的拓跋野跑了过来,手持长剑拦在楚炎凉的身前,“我不许你伤害他,如果要杀他就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挡本少爷的路,”耶律青稞还以为是眼前之人的帮手,可是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没有任何修炼功底,甚至连武者都不是的普通人,心头无名之火顿起,竟然连一个山野小子都敢阻拦在自己身前,耶律氏的名誉何在? “拓跋野,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能解决的,”楚炎凉低声劝说,可是拓跋野铁了心的无动于衷。 “你的这份心意我收到了,可是你不能白死在这里,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完成,带着我的剑活下去,”楚炎凉说道。 “恩公,”拓跋野没有回头,而是依旧盯着前方的耶律青稞,“打从我愿意跟着恩公离开瀚海城,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以来,我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到瀚海城,恩公教会了我许多东西,现在正是我报答恩公的时候了。” 楚炎凉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突然笑了,“傻子,”他口中说道,却笑得更大声了。 楚炎凉大笑,耶律青稞便越是愤怒,银枪如灵蛇而出,“小子,给我死去。” 耶律青稞的长枪毫无阻碍的穿过了拓跋野的身子,可是鲜血并没有飞溅而出,耶律青稞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长枪竟然真的传过了拓跋野的身子,而那个被长枪传过的拓跋野随之消散,化作一缕烟尘砰然炸裂。 烟雾灾炸裂之后,一袭青衣由远及近而来,那是一名女子,一名绝美的女子,令在场的所有男人见了都呼吸一窒,而楚炎凉看着那名女子先是一愣,旋即释然,安心躺在地上恢复体内元气。 “来者何人?”耶律青稞收枪问道。 那名女子关切地瞧了地上的楚炎凉,看向耶律青稞的目光旋即冰冷,她也没有回话,手中快速结印,空气瞬间冰冷,从天而降亿万雨滴袭向耶律青稞。 “秘术师!”耶律青稞大惊,刚向后掠过半步,原本他站立的位置便被一阵冰花包围,要是他在稍晚上半步,就是化作一座冰雕的凄凉下场。 “撤退,撤退,”耶律青稞招呼着剩余的骑兵队伍,而他自己已经率先抛开。远处的骑兵队见连小侯爷都跑了,那么刚刚出场的绝美女子定然又是一尊惹不起的菩萨,纷纷上马逃窜,屁滚尿流。 死里逃生的拓跋野此时身处绝美女子的身边,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不知所踪。 “你很勇敢,所以我才救你一命,”绝美女子对着拓跋野微微一笑,拓跋野也好似浑身的骨头都酥麻了。 “没什么,恩公待我真诚,拓跋野必以真诚待之,”拓跋野低头害羞说道。 绝美女子嫣然一笑,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楚炎凉的身边,蹲下身子抚摸着楚炎凉手上的肩膀,一阵凉意闪过,血肉竟然飞速愈合起来。 “数月不见,秘术精进了许多呀,静儿,”楚炎凉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笑脸,由衷笑道。 “是呀,炎凉哥哥,你不在的时候秘术确实精进了许多呢,”司徒静也是一笑,倾倒众生。 第356章 :军神 或许有时候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你想要避开它走,缘分往往能瞬息洞穿你的意图,知晓你的想法,然后将缘分亲自送到你的身边。对如同此时,谁都没有想到司徒静会以一个这样的方式出场,就连楚炎凉同样也没有料到,不过,也这正是因为这份缘分,才将楚炎凉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你怎么来大夏了,”片刻的治疗过后,楚炎凉已经可以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笑脸,楚炎凉感慨万千,“你这次肯定又是偷跑出来的,我已经能够想象到老师脸上的奇怪表情了,定然又是吹胡子瞪眼无可奈何,”楚炎凉笑着说道。 司徒静听了撇撇嘴小声道:“我可是用秘术偷偷溜出来的,他们才不会察觉到分毫呢。” “应该是他们发现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吧,”楚炎凉用手轻轻点了点司徒静的额头,脸上满是溺爱。 “之前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你起了杀心,”一提起之前飞也似逃走的耶律青稞,司徒静胸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一边治疗着楚炎凉身上众多的伤口一边气鼓鼓说道。 楚炎凉听了却是一笑,娓娓说道:“那人是大夏耶律家的小儿子,可能是见我将聚落中的牧民救下后心怀不满便对我出手,至于那些骑兵们,不过是听命的家奴罢了,跑了也就跑了。” 司徒静点头,忽然瞧见不远处小心看着他们两个的拓跋野,不由好笑道:“看来你已经完全快要成为第二个老师了,无论是走到哪里都要在身边带这个累赘,之前的独孤启是这样,现在又来一个野小子。” “如果没有他,你也就见不到我了,”楚炎凉招呼拓跋野过来,拓跋野过来之后,楚炎凉对着他介绍道,“这位是司徒静,也是你倾城山的师姐。” “师姐好,”拓跋野笑得眯起眼睛,忙不迭地点头,让司徒静瞧着好笑,她这一笑又把拓跋野给看呆了,由衷说道:“师姐正好看。” “哦,有多好看?”司徒静打趣问道。 “就和画上的仙女似得,”拓跋野感慨一声,这次连楚炎凉都笑了,笑声牵扯到伤口又是让楚炎凉倒吸一口凉气,见到楚炎凉的惨状,司徒静便收了那份打算继续逗弄的心思,专心给楚炎凉疗伤。 就在此时,那名此前就走出来据理力争的老迈牧民走到楚炎凉的身前,手中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羊奶,对着楚炎凉说道:“先生的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先生移步到我们聚落之中休整养伤,以尽我们一些绵薄之力。” “不必了,”楚炎凉摆摆手站起身来,向着老迈牧民说道,“无论你们是感激我还是害怕我,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救百人性命,即便中间出现了许多不愉快,但你们还是应该尽快准备离开这里,我相信那个耶律小侯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从今以后,你们有多远走多远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就足够了。” 楚炎凉说完,将上身破烂沾满血迹的衣服扔开,拓跋野早早准备好一件新的布衣递到楚炎凉手上,楚炎凉穿上新衣服后,没有回头去看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而是摆摆手转身走远了,身后的拓跋野和司徒静连忙跟上,不知何时,夕阳西下。 看着那个迎着夕阳走开的少年,老迈的牧民若有所思后深深叹息一声,对着身后的其他人喊道,“我们离开这里。” 牧民们驱赶着惊魂未定的牛羊牲畜开始迁徙,他们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下场就会和那些尸横遍野的骑兵一样。 “我们离开这里!”年迈牧民再次回头,那三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夕阳之下。 …… …… 距离峡谷不远的耶律世家草场足有万顷直宽大,就算此前抛开牛群万头,此时草场之中的牲畜数量还是不计其数。 骑兵们由远及近而来,守候草场的耶律家族卫兵们远远看去,原来是自家小侯爷归来,不过看其狼狈样子以及起码减少一半的骑兵就知道肯定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耶律青稞驱马来到草场门前,早有士兵守候,牵过小侯爷胯下骏马的缰绳,朝着草场里面走去。 “今日二少爷回了草场一趟,现在估摸着还在等着小侯爷,”牵马的士兵说道。 “知道了,”耶律青稞冷冷道,下马之后又说:“不许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二哥,不然……” “知道,知道,小人知道,”那名士兵连忙点头,生怕这个耶律家的混世小魔王一怒之下把自己杀了。 目送着士兵屁滚尿流,回到自己府邸将全身上下的血渍抹净,耶律青稞走到大厅之中,大厅中一位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背对着他,男人身上穿着一件和耶律青稞一样的红袍,红袍之上绣着一只锦鸡展现他尊贵的身份。 “二哥,你回来了,”耶律青稞轻轻叫了一声,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转过身来,左脸上戴着眼罩,此人竟然缺失了左眼,显得狰狞可怕。 “你还知道回来,说说吧,又到哪里去胡闹了,”男子就是耶律青稞的二哥耶律大石,耶律家族其中老大耶律然和老三耶律元都是在朝为官,二人分别官居两部尚书,而眼前和耶律大石以及老四耶律龙骧子承父业,跟随者父亲耶律洪宗镇守边疆,耶律大石更是在三十岁之前坐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只比自家老子低上一个职衔,他脸上那只眼睛也是在中箭之后被其亲手挖下来,连耶律洪宗都赞扬自己的二儿子和自己最像,也是最能继承自己意志的人。 耶律大石和耶律洪宗一样,都是喜欢靠实力讲话,在军中也是如此,他的大将军名号完全没有依靠父亲的庇佑,而是实打实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所以耶律大石在军中受爱戴、尊敬的程度也只比耶律洪宗差上一些,所有人都知道,当耶律洪宗故去之后,其镇远侯的爵位以及大夏边军怕是就要由这位新晋大将军占着了,成为大夏未来的护****神。 朝廷大臣如此评价耶律家族,是“一门四王爵,不知有天子,”可见大臣们对耶律家族的忌惮和叵测,可当今大夏天子并不这么觉得,相反还大大提拔耶律世家,使得耶律世家成为仅次于皇族的大姓。 第357章 :一怒 耶律世家在大夏的地位不必多谈,就是连不会识字的小儿都知道耶律世家的庞大与可怕,未来大夏一门四王爵极有可能在三五年实现,等到那是,耶律世家的皇恩将达到顶点。 耶律大石的性格就如耶律洪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对于同样的东西都很喜欢,其中当然包括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耶律青稞从出生后,耶律大石便将自己的贴身匕首送给了自己亲爱的弟弟,甚至亲自教会他一些行军打仗的方法,无奈的是耶律青稞压根对这些东西没有产生任何兴趣爱好,相反,耶律青稞更喜欢钻研那些玄而又玄的修行大道,耶律大石曾经批判过那些尘世间的修行者,说那些修行者再厉害,难道还敌得过他们耶律家的十万铁骑,可是耶律青稞依然五行我素,甚至干脆直接从凉州城搬出去,住进了父亲下辖的草场安心修炼。 见了耶律青稞一进来就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耶律大石难得笑了笑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东西能瞒得过我这个做哥哥的。” 耶律青稞嘿嘿一笑,走到耶律大石身边,耶律大石看着又长高几寸,都快和自己一般高的耶律青稞,说道:“又长高了许多,记得那时候你才只有这么点大,”耶律大石说着,双手抱在一起打趣道。 “二哥今次回来是为了什么?”耶律青稞翻了个白眼,走到一张木椅上坐下,自顾自沏起了茶水。 耶律大石在他的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将耶律青稞刚沏好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最近几年边境太平的很,边军中除了每天聊天打屁实在是没有啥事可做,于是父亲就让我回来放松放松,顺便泡泡温泉看看你。” 耶律青稞听罢只是冷笑,“他会这般好心,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印象中好似一共也只见过那个男人两次,一次是我十岁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这杆银枪,然后就是他把隆老头介绍给我,,至于其他的时间,他永远都只是待在边境上,甚至连母亲死了都没去见上最后一面,”耶律青稞双眼微红,握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 耶律大石不忍看到弟弟受苦,于是说道:“父亲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实在是身不由己,别看我们耶律家在大夏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步步皆是如履薄冰,十万耶律铁骑镇守边疆,那凉州城的皇帝老儿会不忌惮,那些整日弹劾我们的士大夫们会不借题发挥,而之所以皇帝没有对家族动手,就是因为父亲的镇守,只要父亲待在边境上还好,但凡他稍有异动,指不定耶律家就完了,你现在还太小,不会明白其中的猫腻和肮脏。” “父亲知道你不喜欢军法,不喜欢军队,所以特地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专心修行,可你二哥我当年可是被父亲逼得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的,不光是我,还要你大哥和三哥,难道他们真的愿意去凉州城当官么,不过是作为一个把柄握在皇帝手上,其中林林总总二哥也只能和你说这么多,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父亲,”耶律青稞呢喃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模糊的面庞,那个打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几面的脸庞,今日听二哥一说,耶律青稞才知道此时耶律家的处境,官场和战场相同,稍不留神就是一招下错满盘皆输的下场,特别是原本就身处高位的氏族,一旦翻船便很难再有出头之路,而且多半都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凄凉后果。 “父亲让你大哥和三哥入朝为官,就是为了我们这些在边境上打拼的人一个护身符,所以以后你再见到你大哥和三哥要给他们好脸色瞧,不要每次都是绷着一张脸,一家人你绷给谁看呀,”耶律大石轻轻一下敲打在耶律青稞的脑袋上,耶律青稞连忙呼痛。 “好了,我知道了,”耶律青稞不禁想到了那个浴血的年轻修行者,难道他也是为了磨练才愿意来到大衍的吗? 见弟弟低头沉思,耶律大石还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起了作用,连忙语重心长道:“父亲管这种东西叫小心机,大算计,看似给别人以把柄,其实最后谁赢谁负还未见分晓,你明白了吗?” 耶律青稞点头算是知道了。 “你那老头跟班呢,今天怎么没有跟在你身后,以往你们不都是形影不离的吗?”耶律大石随口一问,耶律青稞却是汗如雨下,口中支支吾吾。 耶律大石一眼瞧破耶律青稞似乎在隐瞒什么,不由皱起眉头问道:“你之前去了哪里,从开始我就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此前我还以为你杀心又起跑去虐杀那些牲畜,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二哥,已经没事了,至于隆老头为什么没有跟着我,我已经准了他的假回去探望亲人了,”耶律青稞尴尬说道。 “别想着骗我,你从小就不会说谎,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耶律大石步步紧逼。 “好吧,其实事情也没有多么严重,”耶律青稞实在是受不过他这个二哥这种刨根问底的个性,于是只能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部说出。 当耶律青稞说完的时候,耶律大石已经完全阴沉着脸,整个人仿佛一尊不动的顽石,阴冷可怖。 “你说那个人独自对抗万头牛群冲撞,并且头上还戴着紫金兜銮,甚至修为境界在瞬间攀升,超越了大修行者境界,并且一剑将隆老头给杀了,之后他还将你三百护卫骑兵杀伤过半,力竭之时又有一名绝美秘术师从天而降,抬手就是亿万雨滴,你就带着剩余护卫们吓得跑回来了,是这样吧,”耶律大石冷冷地重新复述了一遍,可是听在耶律青稞耳中却字字诛心。 耶律青稞不甘地点头,耶律大石一拳砸在桌椅上,黄花梨的桌子被这一拳竟然直接砸出一个窟窿。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敢在玉溪州的范围内和我耶律家作对,真是活腻歪了,”耶律大石狠狠说道。 “二哥,你不怪我,”耶律青稞小心试探。 “怪,当然怪,”耶律大石没好气说,“只是现在不是惩罚你的时候,既然那名修行者身受重伤,短时间内定然不会离开玉溪州,这个仇我们迟早要找回来。” “敢如此蔑视我们耶律世家,就算是倾城山的修行者,在我大夏境内我也要让他窝囊起来,剑仙也给我把飞剑折断,”耶律大石盛怒说着。 第358章 :易春楼 耶律家族的愤怒楚炎凉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会不屑一顾,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赶快入驻最近的城市,然后在跨上天的玉溪州温泉中好好享受一番。 “距离我们最近的城市恐怕也只有飞龙城了,”夕阳西下,拓跋野指着不远处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市城门说道,“飞龙城是玉溪州的门户,也是进出其余州县的交通枢纽,所以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城内有重兵把手,飞龙城的城守李浩然大人是南官,据说也是一名修行者被夏王器重,安插在这里守护这座飞龙城。” 大夏为官之人分为南官和北官,北官顾名思义就是由夏人担任的官员,而南官才是外来人口,他们来自其余各个国家,都是一些在其他国家才华报复施展不出的士大夫和落魄学子,像李浩然这般作为修行者投靠大夏为官的人是少之又少,不过这样的举动也极其容易得到夏王的重用,自此之后不知有多少修行者削尖脑袋往大夏跑,可这些人不是被安插到边境,就是只能在各藩王城守的府门中担任扈从,再没有人可以像李浩然一样能够成为一城之守。 “这李浩然师承何人,竟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坐到这般高位,”楚炎凉疑惑问道,“大夏不是以红莲寺为尊吗,李浩然这个外来之人又如何能够得到夏王的信任?” “恩公,红莲寺是大夏国教不假,可这并不代表大夏所有的修行者都应该是红莲寺的修行者,其余各门各派的修行者,只要实力能够得到朝廷的承认,都能够担任个一官半职,就比如恩公,只要恩公你来大夏当官,估计那什么李浩然根本不够看。” “胡闹,”楚炎凉一巴掌拍在拓跋野的脑门上,一旁的司徒静抿嘴轻轻一笑,说道:“炎凉哥哥才不会入朝为官呢,之前他在洛阳担任禁军统领的时候,整天都一副苦兮兮没睡醒的模样,别提有多难看了。” “原来恩公还在大衍朝担任过禁军统领,那么恩公一定见过你们大衍的皇帝了,”拓跋野双眼放光,对于他来说,能够被一朝之君青眼相加,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恩,见过,”楚炎凉无精打采道。 “那皇帝是不是十分威风,身边是不是全是大臣们簇拥着他,身边是不是有佳丽三千,想想都是羡慕呀!”拓跋野无不掩饰自己的羡慕。 楚炎凉没有答话,至于皇帝究竟是不是有拓跋野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楚炎凉也不愿意去揭穿拓跋野的想象,就让他继续幻想吧。 不知不觉间,三人终于在太阳即将落下山头时来到了飞龙城的城门前,此时飞龙城的守卫正打算关闭城门,见到这三人到来不由警惕起来。 近段时间以来,草原上马贼的数量没来由多上了数倍,玉溪州周边城池郡县都遭到过马贼的清洗,朝廷命令各州各县阻止卫兵剿灭马贼,可这时候马贼又顿时销声匿迹,令一干摩拳擦掌的士兵们好一阵失望。为了鼓励周边地区城市下苦心整治马贼,朝廷悬赏的银钱可着实不少,如今马贼没打到,让大家白开心了一场,等到士兵们散去,原本销声匿迹的马贼们又重新活跃在草原之上。 待三人走近,守城的士兵们顿时收起警惕之心,不仅是对方只有三人且没有骑马的缘故,你见过哪伙马贼是靠着三个毛头小子出来打劫的。 “你们来飞龙城是做什么的?”其中一名伍长模样的人沉声问道。 “这位官爷,我们是从周边郡县过来观光旅游的,知道来的有些晚了,还请官爷恕罪则个,”楚炎凉嬉笑一声,将一粒细碎银子交到那名伍长的手中。 伍长掂量了一下碎银子,小是小了些,可毕竟苍蝇在小也是肉,况且也没有那么多冤大头给自己宰,如此瞧来也是不错的。 伍长又重新打量了他们几人一眼,又撇了眼少年手中提着的长剑没有多说什么,在大夏境内,手持武器实在算不得稀奇,只要不是军队中的制式武器也没人回来管你。 “进去吧,安分一些,”伍长让来一条道路。 “多谢官爷,”入城之后,楚炎凉还不忘回头招呼一声。 “恩公,那可以三两银子呀,可足够我们在这里住上三天,就这么给了,”拓跋野一脸肉痛表情,之前在城门口他不好发作,如今入了城里他才心痛不已。 “我今天就教你出门在外的第一课,”楚炎凉摇头晃脑,“但凡是出门在外,总会有诸多不便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花些小钱打点一二,既可以获得好感,也可以方便一些。” “可那三两银子是我们身上仅剩的一些银子了,”拓跋野说道。 “什么,”楚炎凉一摸口袋,发现内里空空如也,确实如拓跋野所说。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剩下些碎银子吗,怎么只剩下三两了?”楚炎凉摸着脑袋不好意思说道。 “恩公还好意思说,此前在瀚海城的时候便已经身无分文,还是我拿出毕生积蓄,我们才能一路‘活着’走到飞龙城的,刚才恩公把我们最后三两银子就这么轻松花出去了,看来今晚我们要留宿街头了,”拓跋野讪讪道。 “嘿嘿,有些大意了,”楚炎凉尴尬苦笑。 司徒静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两个人继续耍宝,直接掏出一把银票交到楚炎凉手上,约莫看上去有三四百两。 “静儿!”楚炎凉热泪盈眶,像在看着一尊在世菩萨。 “早知道你出门之前没带多少银钱,喏,这些都是从山里面带出来,随便花,”司徒静毫不不客气说道。 惊喜过后,楚炎凉手中拿着大把银票不由疑惑道:“话说你好像也没有这么多积蓄呀,怎么能一次性掏出三四百两银票呢。” 司徒静听罢狭促一笑,“这些都是你老师的私房钱,为了不让他当一个守财奴,我只要勉为其难替他全部花了。” 楚炎凉的嘴角一阵抽搐,已经能够想象到老师此时此刻是多么暴怒,等从大夏回去之后,少不了又是一顿胖揍。 “安心了,最多等到回去的时候我多多帮你美言几句,老师下手说不定会轻上一些,”司徒静继续说道,突然伸手指向一家客栈,“你看这家客栈就不错,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楚炎凉抬头看去,眼前确实是一家金碧辉煌的酒楼客栈,招牌上书“易春楼”三个大字,楚炎凉登时恶寒,这名字该不会是青楼吧。 第359章 :风光无限好,温泉泡到老 青楼,一个多么受世俗偏见和风流士子们喜爱的名字,不知有多少士子大夫们将辛辛苦苦赚来的一月俸禄,仅仅一晚上就全花在了这些烟花之地,其中甚至产生过一些青楼名伶跟随落魄书生跑路的风流雅趣,成为大家平日里的笑谈。 青楼一词来源已久,就算是最著名的学者也不知道第一座青楼是何时建成的,不过其中最贴切的传说是由一千多年前的大周朝而来,据说当年大周朝军民万众一心,就是军中财库空虚,不知是谁想出一个注意,在都城内开设合法的青楼敛财,其后收效甚好,至此之后,青楼就在历朝历代中流传下来,而且经久不衰。 司徒静选中了易春楼,楚炎凉抬眼望去便松了一大口气,易春楼虽然名字中带着个春字,可是完全和青楼没有任何关系。酒楼门口不见接客的小姐也不见脸上画着恶心浓妆的老鸨,只有一名店小二依靠在门边昏昏欲睡,楚炎凉再看,发现易春楼内的设施十分豪华,可是其内酒客似乎并不算许多,店内桌椅大部分竟然都是空着的。 司徒静领着二人走入易春楼中,小二从半梦半醒间促然醒来,脸上堆笑问道:“客人是吃饭还是住店,本店的价钱可实在是划算,一晚也只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拓跋野震惊,一两银子可足以在普通小店吃住三天,这一晚上就花完了可着实是黑店呀,也难怪这易春楼装饰富丽堂皇可是客人稀少的缘故了。 “先来两间上好的客房,酒桌就按你们这的标准来上两桌,之后送到房里就行了,”司徒静抽出一张银票甩在店小二的脸上,店小二欢天喜地接过,像供祖宗一样点头哈腰在前方引路,就差直接跪下来舔司徒静的鞋面了。 将三人引到三楼,店小二打开两扇客房,房内空间还算宽大,各种事物一应俱全。 “三位客官,房间已经备好,吃食马上就送到各位房中,还请稍待片刻,”店小二说完,手中捏着那张银票喜滋滋走了。 “喂,你们这里可有上好的温泉池子泡澡?”楚炎凉叫住那名店小二,可不能让他这般轻松就走了,那可是一百两银子,估计也就大手大脚的司徒静可以随意花光。 “这位客官看来是第一次到飞龙城吧,”店小二似笑非笑,“但凡是飞龙城住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温泉池子,我们易春楼自然也有,就在后院,客官可以自行前去。” 店小二回答完问题后走了,楚炎凉和拓跋野住一间屋子,司徒静独自一间。 进了客房,房内一共有大床两张,拓跋野迫不及待将背上的包裹丢在床上,然后瘫倒进去脸上写满了满足,“真是舒服,这应该是这半个月来最舒服的一天了。” 听了拓跋野的话,楚炎凉没好气道:“你跟我出来到底是出来修炼还是来享福的,如果只是来享福的,我劝你趁早离开,不然后面有的苦日子给你过。” 拓跋野听罢讪讪一笑,笑道:“我这不是随便感慨了两句吧,你看我这段日子恩公教我的吐纳功法可从来没有忘记,每天都在练习呢。” “如果你连这都坚持不下来,我早在离开瀚海城就把你丢下了,”楚炎凉白了他一眼,只是坐在柔软的大床上,零落雪放置在膝间,楚炎凉心中默念口诀,零落雪瞬间浮空散发出亮银色的光芒煞是好看,温润长剑是楚炎凉每日都要延续的工作,特别是在魔种磨灭之后,楚炎凉更是需要依靠手中的零落雪去战斗,而温养长剑也就成了每日最重中之重的事情,北惊风老师曾经说过,自己的本命物就是自己的第二条性命,如果你连第二天性命每天都置之不理你还如何成为真正的大修行者,所以一天不练剑气削弱,一月不练密武变废铁都是有可能的。 拓跋野瞧着满脸羡慕,“恩公,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像你一样御剑杀敌呀,”拓跋野说着,在空着随意划拉着。 楚炎凉见了好笑,轻声道:“你呀,最少好需要个三年五载才行吧。” “还需要这么久呀,”拓跋野的兴奋耷拉下来。 “千万不要小瞧修炼一途,就算是我也是从小到大才有现在的成就,你起步本就比别人晚上许多,现在更要打好基础,不然一辈子都别想摸到修行者的门槛,”楚炎凉对着拓跋野说教一番,将零落雪收起,因为他已经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当楚炎凉将零落雪收起之后过了三吸时间后,之前离开的店小二手中捧着精致的托盘,托盘上是让人食欲大开的菜肴和一壶黄酒。店小二将酒菜放下后对楚炎凉说道:“我们老板娘知道客人出手阔绰,这瓶十五年的黄酒是老板娘特地送给客人品尝的。” 楚炎凉略显惊奇之后心安理得接过那瓶十五年的黄酒,“替我谢谢你家老板娘。” “来者是客,都是应该的,”店小二脸上堆笑后离开了。 拓跋野坐在饭桌上狼吞虎咽,口中还不停嘟囔着:“什么来者是客,还不是看在我们一次就是一百两银子的份上给的,”拓跋野说着,揭开黄酒的封坛,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屋子,只是仰鼻一闻就足以让人心醉。 金黄色的酒液从罐子中流淌出来近乎粘稠,小杯接过轻轻一口,整个人如在云中雾中,楚炎凉放下酒杯面不改色,拓跋野却已经满面通红,嘴里说着胡话。 楚炎凉摇头笑笑,低头吃菜,窗外就是飞龙城的夜景,楚炎凉也难得安静下来仔细欣赏。冲击进入大夏起就经历了两场生死战斗,其中经验获益匪浅,体内元气比之来大夏之前扩充了三分之一。 “看来确实和山主说的一样,我这种体质必须在战斗中才能成长,”酒足饭饱,楚炎凉将拓跋野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自己则取过一件换洗的衣物,向着店小二所说的温泉走去。 易春楼后院是一片云雾缭绕,巨大的温泉池子泛着腾腾热气,光是走近都觉得热气喷涌而来,池子中空无一人,楚炎凉安然走进。 和水池空气中的温热不同,在温泉中泡上个三五分钟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楚炎凉更是惊诧于体内元气运转之迅速竟然要比平日里快上分毫,这温泉池子竟然还有修炼的作用确实出乎楚炎凉的意料。 靠在温泉的缘壁上,头顶就是漫天星斗灿烂,楚炎凉放松身心感叹一句,“真是风光无限好,温泉泡到老。” 第360章 :天地清明一浩然 温泉,使得玉溪州得名,谁也没有想过,在北地荒芜的草原之上,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泉眼供夏人享受,汉王吕青阳曾经笑谈大夏温泉众多,连带着连夏人的倔强骨子都给泡软了,以后的大夏铁骑就真成了一个有一个的娘们。 当然,吕青阳只是笑谈,对于大汉和大夏接壤处的边境线,可从来未曾大意过一天,五千莽荒骑更是有半数驻扎在此,他只不过是不屑好东西给让北边蛮子给享受了,却忘记他自己也是打西部崛起的蛮人。 楚炎凉半个身子浸泡在水中说不出的舒服与惬意,兴许是时间比较晚的缘故,诺大的温泉池子中竟然空无一人,白白让楚炎凉享受了一池子清汤。 楚炎凉现在算是明白玉溪州的百姓是有多么幸福,无论白天经历了什么,只要晚上往池子中一躺,那么满身的疲惫都会当然无存。而且楚炎凉还惊奇发现,这温泉水竟然还有恢复元气的功效,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但凡是这种对修行者有益的东西都会被大陆上的各大门派给占领,如果玉溪州每一个温泉都有如此功效,楚炎凉简直不敢现象。 这般想着,脑海中昏昏沉沉,眼皮像是有万钧之重很快就要耷拉下来,一阵水声将楚炎凉彻底惊醒,楚炎凉循声望去,来者是一位中年人,****上身,下半身则披着一条毛巾怡然自得,令楚炎凉惊讶的是,中年男人****的上半身横七竖八地都是伤痕,楚炎凉自然认得那些疤痕,都是剑、刀、枪造成的痕迹。 中年男人见了池子中的楚炎凉,显然也是微微诧异,看来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晚来泡温泉,但男人只是微微一愣,便寻了处楚炎凉不远的地方坐下,当温泉水漫过他的脖颈,中年男人发出一声满足的惬意,眯起眼睛似在享受之中。 露天温泉中,两个男人沉默无语,看着头顶的漫天星斗发呆,过了许久,倒是后进来的中年男人打开了话匣子,“小兄弟看着不像是夏人,怎会在飞龙城中?” 楚炎凉扫了中年男人一眼后说道:“你瞧着也不像是夏人。” 中年男人听罢确实呵呵一笑,道:“确实,我也不像夏人,更没有权利质问小兄弟,是我的不是了。” 见中年男人主动认错,楚炎凉觉得眼前之人还算是好相处,便问道:“你也是这里的住客?” 中年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这里的住客,却住在飞龙城内,这里的老板娘和我关系很好,因此愿意每晚免费让我进来泡泡温泉、解解乏。”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为什么这处酒楼论规模和装饰都不比其他酒楼差,为什么住客这般稀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太贵吗?”楚炎凉不解问道。 中年男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头仰望星空,说道:“如果你真的是来投奔亲戚的,想必一定听说过飞龙城的城守李浩然吧。” “知道,据说这李浩然是大夏国南官中,为数不多的大权在握者,”楚炎凉说道。 中年男人很感兴趣问道:“哦,为什么这么说?” “飞龙城是链接其余各州的枢纽,而夏王自然要派遣自己的心腹镇守才会放心,那李浩然成为飞龙城的城守,不是夏王亲信便是十分受重用,而受重用的人大部分都是大权在握的权臣,难道不是吗?” 男人听罢摇头苦笑,遥遥手指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浩然虽然身为飞龙城的城守,表面上看似乎是风光无限,可是凉州城中每日不知有多少篇奏折都是弹劾他的,而夏王之所以一直信任他,不过是因为其中的一桩秘辛罢了。” “秘辛,”这次轮到楚炎凉感兴趣,他越发觉得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谈起飞龙城城守李浩然就像是喝水一般随意,对于其中内幕消息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许多。 “那桩秘辛已经隐藏了许多年,至今也无人还会谈起,今日见你我有缘就与你说上一二,不过你可别到处乱说,不然是要掉脑袋的,”中年男人做了个斩首的手势想要吓唬楚炎凉,见到对方只是笑笑,便知道对方也并不在意。 中年男人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那还是乱世争霸群雄逐鹿的年代,其实就好像还发生在昨天,夏王登基之后,划分大夏为九州,其中玉溪州身处九州中心地带自然是重中之重,夏王甚至有过一段时间住在飞龙城,就是怕有其余各国率兵奇袭进来,如果成功,那么大夏的国土将失去一半。” “夏王亲自镇守飞龙城的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根本瞒不过各国密探,汉王吕青阳更是在第二年轻率莽荒骑突袭飞龙城,莽荒骑一路所用披靡,根本没有军队可以与之抗衡,就这样,大汉的铁骑竟然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兵临飞龙城下。当时,飞龙城有守军三万人,而对方不过是五千莽荒骑,按照正常情况下骑兵想要宫城,兵力又逊于守城士兵,这城定然是攻不下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当时的大汉已经注重修行者的吸纳和培养,五千莽荒骑不过是他们的主力部队,真正用来攻城的是百名大陆上的修行者,当时红莲寺还并非大夏的国教,夏王也对修行者一知半解,也就是这唯一的疏忽,险些就要了这位帝王的性命。” “三万守军在百多名修行者中根本没有丝毫作用,汉军用莽荒骑配合修行者起到了奇效,不到三天时间,飞龙城城破,汉军涌入城中,而夏王则带领着残余部队在城中巷战。” “战斗是残酷的,巷战更是如同地狱一般恶心,莽荒骑进入飞龙城后死伤终于开始出现,可是夏军的损失更加惨重,汉军的修行者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进攻,打得夏军毫无招架之力,就连夏王也被困死在一座府邸之中,面对着三十多名修行者连绵不绝的进攻是有苦难言。” “可是就在此时,年轻的李浩然就好像是从天而降,帮助夏王击退了修行者,带着同样年轻的帝王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此后,夏王组织大军反扑,终于将汉军击退,而李浩然也被夏王任命守候此城,以纪念当年飞龙城一战。” “这般说来,李浩然岂不是有护驾之功,”楚炎凉说道。 “算是吧,”中年男人轻轻点头,“可是也只不过是如此,李浩然一辈子也就是待在飞龙城内处理公务,顺带着每天晚上来这里泡泡温泉,至于你之前问这易春楼为什么没有什么太多的顾客光临,那是因为当年李浩然救出夏王的地方就是这里,为了缅怀过去,这里已经不完全算是一个酒楼,而是更加具有象征意义。” “那这酒楼的老板娘显然定非常人咯,”楚炎凉问道,开玩笑,一个可以在李浩然救夏王的地方开上这么一个酒楼,会没点背景? “这你算是说对了,”中年男人起身,显然是已经泡够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后听故事也好找你,”楚炎凉远远叫住。 中年男人没有回头,而是摆手吟唱道:“是非功过转头空,天地清明一浩然。” 第361章 :泪湿桃花扇 “是非功过转头空,天地清明一浩然,”当这句话从中年男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楚炎凉便已经猜中了一二,中年男人身上各种战场上的疤痕,以及了解那么多和李浩然有关的密信,楚炎凉就是傻子也已经知道中年男人的真实身份,同时也对这家易春楼的老板娘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可是在当年李浩然的救驾之地开上这么一家酒楼,就算大夏的士大夫没有大衍的文臣那般刁钻,当想必也会拿此时多做些文章才对。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楚炎凉恋恋不舍从温泉池子中走出来,浑身热气腾腾体内元气重新充沛,楚炎凉双手握拳,元气又重新充满四肢百骸,修为更加精进。 这一趟温泉之旅实在是不许此行,也让楚炎凉对那个叫李浩然的男子更加好奇,当李浩然在温泉中给他讲述这段足以令很多人自豪的丰功伟绩时,楚炎凉没有从李浩然的语气中听出有丝毫得意之色,相反,李浩然好像丝毫不以为意,甚至给楚炎凉的感觉就好像他很后悔当初救下了夏王,至于其中种种缘由就不会楚炎凉去妄图揣摩的了,他来大夏不是为了这些琐事,至于李浩然为何如此,楚炎凉也不在乎,他只是单纯对李浩然这个人感兴趣而已。 酒已冷,夜已深,当楚炎凉回到客房的时候,拓跋野依然在床上呼呼大睡,楚炎凉抿嘴一笑,或许等拓跋野醒来后应该告诉他,在他的熟睡的这段时间中,自己竟然和飞龙城的城守大人一起泡温泉,估计拓跋野又要愤恨自己为什么不把自己叫醒了。 “唉,”楚炎凉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脑海里始终回想着李浩然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是非功过转头空,天地清明一浩然,”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明面上位极人臣的一城之守说出这样的落魄话语,难道仅仅是因为凉州城上士大夫每日不绝的弹劾吗? 楚炎凉双臂枕在头下,窗户是打开的,所以楚炎凉可以很清楚看见窗外的风景,街道上十分安静,只有守夜的卫兵是不是会从楼下走过,清脆的甲胄声在寂寥的黑夜中叮当作响,点点星火从黑暗中一闪而逝,原来那星火是守夜士兵们手里提的灯笼散发出的微光。 头顶是一轮弯曲的明月,比在大衍见到的还要更大一些,难道更往北走连月亮都会变大吗,楚炎凉心中想着,迷迷糊糊之间睡去。 …… …… 易春楼大厅中依旧灯火通明,店小二已经回房睡去,只有之前离开的中年男人李浩然坐在一张桌子前,眼前放着一坛黄酒,和楚炎凉的一模一样,而在李浩然的对面,坐着一位丰腴妇人,妇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特别是那胸口露出大片雪白令人垂涎,妇人手中持一柄桃花扇半遮面,媚眼如丝,只是李浩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绝情,连看都不愿看上我一眼,难道我真的没有丝毫诱人之处吗?”妇人亲自为李浩然酌上一杯浓稠黄酒递到李浩然的眼前,妩媚诱惑说道。 李浩然面不改色,只是伸手接过黄酒后一饮而尽,道:“当年你爱的的人不是他吗,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妇人脸上露出凄苦神色,说道:“当年发生的一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你也很清楚,不然你怎么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又在合适的时机将他救出,如果不是我,难道你能走到今日这样的位置。” “我情愿没有这样的位置,”李浩然重重放下酒杯,沉声说道,“当年如果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可以过的很好。” 妇人戚戚然,若有所思,似乎在追忆当年心酸旧事,促然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离开飞龙城,因为我是慕容家的女儿,就连我现在在这里开酒楼,你知道我冒着多大的风险吗?” “慕容家,又是慕容家,”李浩然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酒坛都砸的震起又轻轻落下,“难道家族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难道还比你的终身大事值得去付出。” “你不懂的,你和他都不懂,”妇人收起桃花扇,在那张绝美脸庞的另外一半上,是一条条丑陋的疤痕,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的事情,“我最正确和错误的选择,就是同时爱上了你和他。” 妇人说完,李浩然沉默,只是低头喝着闷酒,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走到易春楼的大门边,突然说道:“当初你就应该告诉我的,如果我知道你是慕容家的女儿,我当年一定会为了你屠戮慕容满门,只要你不恨我。” 妇人起身,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渐行渐远,眼泪终于从妇人的眼中流淌出来,将桃花扇打湿一片。 …… …… 在大夏国中,除去皇族,以耶律家族为贵,其下是拓跋、端木、南宫、慕容,四大家族掌控四州之地,其中慕容正是雄踞玉溪州飞龙城中,也是玉溪州最大的世家大族,根本没有人感去招惹分毫。 此时,飞龙城慕容家族府邸。 慕容世家的现任家族慕容名,年逾六十,但是眼目清明,头脑更是异常灵活,完全不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此时老人一身睡袍,神色甚是恭敬,因为他对面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叫耶律大石的人。 虽然大夏国中世家无数,慕容更是其中翘楚,可是同拓跋、端木、南宫平起平坐,可唯有耶律是个例外,毕竟是未来的一门四王爵,根本不是慕容世家可以抗衡的。 慕容名喜好早睡,今日却早早被仆人叫醒,说是有贵客求见,慕容名知道能在玉溪州自家地盘被称为贵客的,定然是耶律家的人,于是草草披了一件睡袍就匆匆赶到大厅,待见到来人竟然是耶律家二公子耶律大石亲自登门后,更是以为是家族中某位子弟惹怒了这位边境煞神,顿时手足无措。 “耶律公子深夜造访,老夫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慕容名知道,对于这类世家大族中出来的公子,一定要放低姿态,千万不要倚老卖老,不然慕容世家基业将断送在自己手中。 耶律大石只是笑笑,也不客气,淡淡说道:“深夜造访慕容府邸,还惊动了老伯父亲自来迎,是大石有失偏颇才对,”耶律大石话语客气,动作却丝毫不客气,他大咧咧坐在大厅中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慕容名不好做声,只能忍气吞声。 “那贤侄深夜造访是有何事要麻烦老夫呢?”慕容名直接开门见山。 耶律大石说道:“既然老伯父开门见山,大石也不藏着掖着,之前在飞龙城前的峡谷口处,我弟弟惹上了一个修行者,不仅贴身侍卫被杀了去,就连随行的亲卫铁骑也损失过半,我在附近打探一二,知道他们此番就在飞龙城易春楼中居住,那人十分好认,手中提一柄银剑的就是,还请老伯父帮衬一二,替我把他出去,好为我弟弟出头。” “贤侄真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要是我家那几个小子能有贤侄一半,老夫我睡觉都要乐醒,”慕容名抚须接着道:“至于贤侄安排下来的任务都是极其简单的,只要在玉溪州飞龙城内,就没有我慕容氏解决不了的问题。” 耶律大石听罢抚掌大笑,极为不尊敬地拍了拍慕容名的后背,说道:“既然如此,就麻烦老伯父了。” 说完,耶律大石仰头大笑离开,惊动慕容府。 第362章 :美人出浴 耶律大石离开之后,留下慕容家主慕容名自顾自相觑,慕容家长子慕容静山从内厅走出,见到了父亲一脸虚脱表情,不由怪声说道:“耶律世家真是好大的架子,什么时候能够对我们慕容家这般指手画脚,正当飞龙城是他们的地盘不成,”慕容静山对着门外早已远去的耶律大石发发牢骚,转头对着慕容名说道:“父亲,他耶律家不是在城外有草场吗,明天孩儿就派府兵把他耶律家的草场连根拔起,也好让他瞧瞧,我们慕容家也不是能随意招惹的。” 慕容名沉默,慕容静山还以为父亲同意了自己的注意,正要心中窃喜,不料慕容名对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嘴中唾沫星子乱飞,“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儿子,耶律家是我们可以抗衡的么,不要在以为在飞龙城作威作福就可以把你那些垃圾学问搬到台面上来,如果你真的惹恼那耶律大石,我可不会再护着你。” 慕容静山捂着被打了一巴掌的脸颊,眼底的阴霾一闪而逝,不过很快收敛起来,满脸堆笑说道:“父亲大人教训地是,是孩儿不对,孩儿不该将平日里的那一套拿来对付耶律家,耶律家是我朝大族,无论是耶律大石,亦或是其余三人,都不是我们慕容家现在惹得起的。” 慕容名瘫倒在座椅中,目光平视前方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之前耶律大石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不总是在我眼前吹嘘你那些飞龙城中的狐朋狗友们是多么手眼通天吗,今次就给你一个机会证明给我看,我不管你是玩阴的还是动粗的,只要你能把耶律大石要的那人的人头带给我,我以后就可以放手将慕容家的大小一应事物交到你手中。” 慕容静山心中一喜,脸上还要故作镇定面无表情道:“孩儿定不会辜负父亲的信任。” “你去吧,我有些乏了,记住,我只给你三天时间,那人如果真如耶律大石所说此刻就在城中,定然不会久留,所以你抓紧一些时间。” 慕容静山点点头,突然面色犹豫道:“那李浩然……” “李浩然你不必关心,”提到李浩然,慕容名脸上的神情很不自在,只见他摆摆手道:“我会提前知会那边一声,你只管放手去干,只要让我,让那耶律大石满意,你以后的道路必然会平坦上许多。” “孩儿知道了,”慕容静山的心中已经完全被喜悦填满,幸福真是来的如此突然。他是慕容家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在他之前是一个家族羞于启齿的大姐,之后还有五个妹妹,所以以后慕容家的家业也定然将由他来继承,只是父亲慕容名年逾六十还掌管着家族大事,这让慕容静山感到很不愉快,平日里和狐朋狗友们吹嘘起来总觉得不痛快,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上天竟然会将这个天大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只要自己这次成了,自己将成为慕容家新的家主。 慕容名目送慕容静山远去,口中只是轻声叹息,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想法,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之所以一直压着他,不过是为了打磨他的心性,这次之所以如此一说,一是因为自己年纪也确实到了该退居幕后的时候,二是因为耶律大石的一番话。耶律大石说那名修行者能够凭借一人之力击杀他随身侍从,更是击杀耶律家的亲卫骑队近半数,这份手段和魄力就连慕容名都为之心寒,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够击败这样一个人物,不仅可以取得耶律大石的信任,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至于其中会不会发生一些凶险的事情,这是定然的,可是如果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以后如何能够掌握一个大家族。 这才是慕容名心中打的算盘,耶律大石在利用,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耶律大石,大家互惠互利才是世家之间的相处之道,慕容名显然深谙这些。 只是唯一让他害怕的,却是飞龙城明面上的主人,城守李浩然,慕容名重新正坐,心中暗道:李浩然,这一次你究竟会如何抉择? …… …… 飞龙城的第一个早晨,楚炎凉早早醒来温养零落雪,昨日温泉实在是有奇效,不仅体内元气完全恢复,甚至自己一晚睡眠都是极其舒服的,拓跋野依旧还在酣睡,楚炎凉也懒得吵醒他,少年人本就是张身体的时候,更何况这半个月以来拓跋野跟着自己收了许多从未有过的苦罪,也是时候让他休息休息了。 时间还很早,天才刚刚蒙蒙亮,甚至连公鸡都没有打鸣,蕴养完零落雪之后,楚炎凉翻身而起,想起了昨日偶遇的李浩然,顿觉昨日似乎聊得还不尽兴,而且李浩然看似是个没有官架子的修行者,和他再叙聊一番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这般想着,楚炎凉便决定下楼去,顺便去城守府瞧瞧李浩然起来了没有,能再见见这位大夏国著名的南臣,也是极好的。 出了房门,顺着楼梯下楼,昨日招呼他们的店小二已经在擦拭桌椅,见到楚炎凉下来了,咧嘴一笑道了声早安,楚炎凉不想打扰他的工作,只是点头示意后自己一个人在易春楼中闲逛起来。 昨日来时楚炎凉也没有仔细观看这座酒楼,只是觉得晕黄一片灯火通明,今日仔细一瞧才看出些门道,楚炎凉发现光是这酒楼内的桌椅板凳就都是一些珍贵的木材雕刻而成,而在柜台之中,更是整齐摆放着几尊白玉做成的古玩珍品,看来李浩然口中神秘的老板娘显然也是来头不小。 自顾自闲逛,楚炎凉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昨日泡温泉的后院,依旧是雾气逼人氤氲十分,身处其中入坠仙境,光是闻上一口都顿觉沁人心脾。 楚炎凉心情顿时大好,耳边却传来不相同寻常的声音,楚炎凉侧耳倾听,那竟然是水声,而且就是从眼前的温泉中传来,还会有谁在这么早的时候来泡温泉,难道又是李浩然。 楚炎凉目力惊人,向前大踏一步,平静的温泉水面突然炸裂开来,楚炎凉心底一惊还以为是刺客的袭击,不料却看见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从温泉中炸裂出来的并不是所谓的刺客,自然也不是楚炎凉,而是一位****着上身的女子,女子身材丰满,面色绝美,只是脸颊一侧有几道伤痕破了相,不过没破相之前定然是数得着的美人痞子,那女子从水面而出后刚好瞧见了目瞪口呆的楚炎凉,不仅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娇羞遮挡,相反,女子不仅不遮掩胸前的伟大,甚至对着楚炎凉挑逗地勾勾手指,要不是楚炎凉定力非比寻常早就已经中招。 好一个美人出浴。 第363章 :砸店 美人出浴翩若惊鸿煞是好看,可是楚炎凉赶紧别过头去,不是他假装正人君子假道行,而是实在是因为一个非礼勿视的原因,爱美之心是每个男人都追求的,只是这样光明正大的窥伺楚炎凉自问还做不出来,即便美**人脸上满是挑逗意味,可楚炎凉依然还是扭过头。 美**人见眼前的少年转过头去,脸上笑意更浓玩味更加,轻启朱唇说道:“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现在时日尚早,何不趁此良机和奴家共度春风。” “这位小姐说笑了,在下只不过是偶然进来,不知小姐在其中沐浴,不然在下一定不会贸然闯入,唐突了小姐,”楚炎凉背过身去,正襟说道,转身就欲离去。 “你这人倒是有趣,施施然进来难道打算就这么出去,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美**人从温泉中起身之后,取过一旁的浴衣裹在身上,她漫步走到楚炎凉的身后,手指在楚炎凉的背上轻轻滑动,楚炎凉无奈只能转过身来,正视着眼前这位充满诱惑的尤物。 “小姐想要如何才能放过在下,”楚炎凉苦笑一声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美**人没有回答楚炎凉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问道,一边问着一边走到温泉池边,捡起一柄桃花扇,轻轻打开扇面,是一朵朵美艳桃花相映成趣,桃花扇上的桃花画工出色,显然出自名家手笔,饶是楚炎凉对于这类书画类无甚了解却依然看得出来,而眼前女子的身份也定然是非富即贵,最不济也应该是飞龙城中富商贵贾的千金。 “不知,”楚炎凉很干脆地摇摇头,美**人见了不由掩嘴轻笑,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我是某个世家大族中的千金小姐,你偷看了我的身体,我要是让族内恶仆将你拖回去杀死,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你不会的,”楚炎凉镇定自若。 “为什么?”这次轮到美**人不解问道。 楚炎凉紧盯着美**人的双眼,道:“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出卖了你,在我眼中你的眼睛十分澄澈,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玩笑罢了。” 美**人或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愣神片刻后笑道:“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曾经也有一些酒楼的住客看见过我的身子,可是他们纷纷都只会想要占有我,至于他们的下场我确实没有欺骗你,他们都已经死了。” 楚炎凉神色凛然,美**人见了楚炎凉的表情又是一阵好笑,连连摆手说道:“都是逗你玩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谁敢在飞龙城中杀人呀,那城守李浩然又不是摆设,我不过是个开酒楼的,哪里敢随便杀人。” “酒楼!”楚炎凉一愣,脱口道:“这酒楼是你开的,你不是这里的住客。” “对呀,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娘,那个敢在李浩然救驾之地开酒楼的疯子,”美**人满不在乎地说道,起身向着大厅走去,楚炎凉跟在她身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易春楼大厅中,店小二依然在辛勤地劳动着,见到老板娘和楚炎凉一起从后院走出也不觉得有丝毫诧异,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埋头苦干。 老板娘走到柜台前,随意翻阅着酒楼的账本,没看几眼就摇头叹气将账本甩到一边再没有瞧上一眼,见楚炎凉没有离开,美**人嘴角带笑,朝着楚炎凉勾勾手指。 楚炎凉没有想太多走到柜台边,美**人忽然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你昨晚是不是见过李浩然了?” 楚炎凉不知道美**人为何这么问,下意识点头,不料美**人脸上笑意更盛,继续问道:“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是不是很难相处,更是个一毛不拔的混蛋呀。” 楚炎凉仔细思考昨日的短暂会面后摇摇头,道:“没有呀,李城守很好相处,而且还跟我将我一些他年轻时候的往事。” “往事,”美**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对着楚炎凉问道:“往事,什么往事?” “没什么,”楚炎凉摇头道,“不过是些各州各地的风土人情罢了,”楚炎凉似乎是注意到了美**人对于李浩然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情感,所以楚炎凉并不知道李浩然和眼前这位易春楼的美艳老板娘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两人关系不好,自己这不是胡乱找事吗。 这般想着,楚炎凉便不打算继续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而向老板娘问些关于飞龙城的奇闻异事,老板娘都对答如流显然阅历十分丰富,这就让楚炎凉越来越好奇,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甘愿站在风口浪尖只是为了在这个充满争议的地方,开上这么一家酒楼呢? 聊天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十分迅速,不知何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鸡鸣也开始在飞龙城中嘹亮响起。城守军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奔赴城门,每日都要大批本国别国的商户进城可马虎不得,曾经凉州城有户部官员统计过,如果飞龙城闭城一天,那么今年飞龙城一年的收入都将减少百之一,千万不要小瞧这百之一的分量,要知道飞龙城每年进贡给宫中的税收是所有州县中最高的,减少这百之一的分量,就算飞龙城自己不在意,朝廷都会派下钦差大臣前来彻查,可见其中的严重性。 已经到了开门接客的时辰了,可是易春楼外的各家小摊小贩都开始炊烟袅袅卖起早点,可易春楼中依然没有一人关顾,店小二似乎早已习惯了一切,安心躲在角落里打着哈切,美**人也没有在意听之任之,好似这诺大一个酒楼不是她的一样,竟然毫不关心。 楚炎凉正打算好心说上两句,美**人徒然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店门口,只见一共五人走入酒楼之中,那五人身上穿着麻布粗衣,体型五大三粗面相霎是蛮横,楚炎凉观他们言谈举止,只不过街上的混混子就是那家请来闹事的打手。 店小二不知其中深浅,还以为又是贵客迎门,刚刚上前就被其中一名壮汉推开到一边,五名混混进了楼中,也不见他们做什么,其中一人看向柜台处,一眼就瞧见了美艳的老板娘,脸上顿时堆起放荡的笑容,另一人一拳砸在他的脑门上,那壮汉才缓过神来不敢造次。 果不其然,五人中其中一人低沉喝道:“把这个月的保护费交出来,如果交不出来我们可要砸店了。” 第364章 :老板娘和店小二 “把这个月的保护费交出来,如果交不出来我们可要砸店了。”五人中唯一一个满脸麻子的瘦子抖擞着说道,身后四名壮汉摩拳擦掌,之前垂涎老板年美色的壮汉更是露出荡漾的目光,一脸痴汉模样,让人厌恶。 老板娘的脸色写满了古怪,无动于衷,反倒是那名被推到的店小二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拦在五人身前,摆出一个武术的花架子对着那满脸麻子的瘦子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们这酒楼本就没有什么顾客光临,哪还有闲钱来交保护费,况且酒楼都开了小些年了也从没见过有人来收过保护费,你们该不会是讹钱的地痞混混吧。” 满脸麻子的瘦子眯缝起眼睛面色不善,楚炎凉只是一眼就知道对方看来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转过头看了眼老板娘,却发现老板娘依然无动于衷,似乎打定主意不会交这莫名其妙的保护费,至于那店小二的性命,楚炎凉不知道美艳老板娘如何看待,至少自己不能置之不理。 街门口一阵喧哗,原来是一队巡逻的城守军走过酒楼门前,店小二连忙扯着嗓子招呼一声,说这里有地痞无赖打劫,吓得眼前四名壮汉一阵哆嗦,可是那队巡城士兵只是轻蔑瞥了一眼,待看见那个满脸麻子的瘦子后,没有多做停留扭头便走,店小二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对方却是士气大震欢呼雀跃,仿佛保护费已经拿到了手中。 楚炎凉看得真切,显然其中有些不同寻常的黑幕,眼前的这五人,尤其是这麻脸瘦子,定然已经打通了城守府的关系,这些巡视守军才会置之不理,可更令楚炎凉疑惑的是,易春楼周边的一些街坊邻居既没有围观看热闹,也没有人去报官,他们好似没有看见眼前发生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依然和原来一样自做自事,人情冷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你不用去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用疑惑他们为什么置之不理,如果换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家酒楼小摊,都会有无数人去打抱不平,而唯有我会被如此对待,”美艳老板娘显然已经料到,平淡说道。 “可是……”楚炎凉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老板娘满目的决然以及店小二不死不休的狠劲,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或许有时候生存就是这般艰难,特别还是在别人曲解的情况下,光是活着就已经如履薄冰了。 “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也敢拦在我们前面,”其中一个壮汉似乎极看不过眼前这个弱小的店小二拦住去路,一拳打在店小二的面部,店小二本就没有什么功底,也不知道躲闪,顿时被一拳揍翻砸倒了一张桌子,面目血流如注看上去极其凄惨。 壮汉一拳将店小二打倒后得意笑了笑,“这就是和老子作对的下场,”说完,壮汉又看向美艳老板娘,邪邪坏笑一声,“当然了,如果老板娘肯以身相许,说不定这保护费就不用了。” 壮汉说完,老板娘从柜台后走出,扭动着本就诱惑万分的腰肢,一步一步走向那名壮汉,壮汉见美艳老板娘走来,还以为是自己走了大运,被老板娘看上了自己。 老板娘一步步走进没有丝毫戒备的壮汉,壮汉也是嘿嘿向前一步,顺势搂起老板娘的水蛇腰肢,满脸淫笑一双大手就要向着老板娘的胸前伟大抓去。 “小心,”麻脸瘦子惊呼一声,可是已经晚了,老板娘不等壮汉动手已然先一步出手,手中桃花扇扇骨处伸出根根尖刺,桃花扇在壮汉的喉咙上轻松一划,血液飞溅,喷溅在对面的几人身上,也喷溅在桃花扇的扇面上,桃花朵朵红。 壮汉捂着喉咙不甘地倒下,临死前还想回头看上一眼,却被一双手指直接挖下眼珠,又是一声惨叫响起,老板娘浑身都是壮汉身上的鲜血,手指捏着那双刚刚抠出来的眼珠子,丢在麻脸瘦子的脚下,轻蔑说道:“慕容家真是太小瞧我了,派你们这些货色来就以为能够把我怎样,如果这是慕容名出的主意,那可完全可以去死了。” 还剩余的三名壮汉惊骇于老板娘的过人身手以及那个残忍模样,动不动就是割喉挖眼,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麻脸瘦子气的浑身颤抖,看着地上血淋淋的眼珠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后才对着老板娘深鞠一躬,口中说道:“这次确实是我们不对,这些东西就当做是赔偿,不过你也不要嚣张太久,在飞龙城得罪了慕容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麻脸瘦子说完,从怀里掏出数十张银票置在手边的案桌上,吩咐身后手下将壮汉的尸体和眼珠带走,转身离去。 老板娘目送着这伙人离去,从案桌上拿起那数十张银票嘴角一翘,转身回到柜台前,取出账本在上面记下一笔:今日收入,银票五千两。 记完账本,老板娘搀扶起店小二,从柜台下面拿出早就已经备好的跌打药,店小二接过药瓶小心涂抹,口中还不忘说道:“老板娘也真是的,如果他们能掏出五千两,就一定不介意再多掏出一些来,就这么放过他们,是不是太便宜了。” “你还敢说,”老板娘一指点在店小二受伤的脸颊上,惹得店小二倒吸一口凉气,不过老板娘还是亲自举起棉签为店小二涂抹伤口,口中说道:“五千两已经不错了,算算日子,我们有多少时间没有一次赚到五千两了?” 店小二抬头苦思,过了半晌才说道:“似乎是在一年前了,有个富家公子看上老板娘,却被老板娘你折断了他一只手臂打断了身下那话儿,我们还索要了他八千两银子才算了了这件事情。” 店小二说的轻巧,楚炎凉却感到心惊肉跳,双手下意识捂着裆部感觉凉飕飕的,再看这酒楼两人,就像在看着两个比江洋大盗还要可恶的黑心掌柜和黑店小二。 第365章 :买卖 慕容家府邸偏院,慕容静山安然坐在上首,身前就是在早上找易春楼麻烦的五人,不,现在应该是四人才对,那名凄惨死去的壮汉尸体已经被收拾妥当,就丢在了飞龙城外不远处的草原上,至于会不会被人发现,会不会被什么野兽动物吃了去都不是在座的各位想知道的,麻脸瘦子恭敬站在下首,至于他带去的另外四名大汉更是连进来的资格的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在偏院外等待。 慕容静山看着下首的麻脸瘦子轻声问道:“事情搞砸了?” “是我们确实小觑了那婆娘的实力,观他杀死老六的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最少也是武者体魄,至于是不是修行者就不得而知,”麻脸瘦子躬身应道。 慕容静山端起手边的茶碗,轻轻解开茶盖热气腾腾的蒸汽冒出,模糊了他的面部,慕容静山的相貌其实算的上是英俊,只是英俊之中少儿一股成熟,即便他已经三十多岁,这或许也是慕容名不愿意将整个慕容家族交到他手中的缘故。 抿了一口清茶,慕容静山突然站了起来,负手而立,慨然叹道:“真是没有想到,不过二十多年过去,我这大姐竟然还真的可以练就一身武艺成为修行者,当时大姐出走时我还年幼,不明白父亲当初为什么愤恨大姐离去,大姐不过是一介女流走了也就走了,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父亲喜爱的一直是大姐,甚至想将整个慕容家业交到这个女人的手上,”慕容静山说着一拳砸在门楣之上,满脸愤愤然,“可是现在不用担心了,既然她和我们要杀的人待在一起,我们就更有理由杀死她了。” “可是这样一来,慕容家族岂不是要对少爷冷眼相向,”麻脸瘦子考虑的更加周全,仔细一番思考就知道其中有利有弊,慕容家主喜爱长女而非长子,如果这一次为了完成耶律大石的任务,而让长子杀死长女,虽然可以得到耶律家的信任,可是以后慕容静山在慕容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懂什么?”慕容静山冷冷不屑道,“父亲已经答应在这件事之后,就将慕容家的位置交到我手中,所以大姐死不死都不是问题,等我成为慕容家的家主,我一定要尽早将那个老家伙也除去,以绝后患。” 麻脸瘦子听了不由将头低得更加深沉,生怕这个未来的慕容家家主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只能将姿态摆放地更低,一个敢弑父上位的家伙,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疯事来。 “家族府兵那里准备地如何了?”慕容静山问道。 “回少爷,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老爷已经将府兵的指挥权交到了您手中,慕容家三百府兵随时待命,”麻脸瘦子回道。 “很好,”慕容静山抚掌,笑逐颜开道:“看来不能再等了,今日为了试探我大姐的底线已经打草惊蛇,如果再继续等待下去我怕情况会发生变动,到时不只是那得罪了耶律家的小子杀不了,我大姐也难以在乱中杀死。” “是,”麻脸瘦子应声说道。 慕容静山慨然望向远方,今晚竟然是一轮圆月,“吩咐下去,今晚出动,父亲已经和城守府的那群人打了招呼,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就行,等到我成为了慕容家的家主,荣华富贵断然不会少了你们的。” “谢慕容少爷。” “恩!”慕容静山极为不耐地皱着眉头。 “是慕容家主,”麻脸瘦子连忙改口说道,慕容静山这才满意点点头,接着他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 …… 易春楼,今日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客人,更何况今天早上刚刚死了人,更不会有不懂事的“客人”挤进来看热闹,酒楼一楼,只有楚炎凉、拓跋野、司徒静以及零星几个食客,或许是和楚炎凉一起经历过今天早晨的一幕后,所以和楚炎凉就显得熟络一些,可是楚炎凉知道店小二以及老板娘的能耐后,对于店小二的亲切其实是趋之若鹜,他来大夏可不想和这些人沾染上关系,万一被官府查证起来岂不是百口莫辩。 晚饭时,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店小二在一边滔滔不绝讲起早上发生的事情让拓跋野听的滋滋有味,待讲到老板娘一个人就将一名丈二巨汉残忍杀死后,拓跋野虽然对于老板娘的残忍手法不敢苟同,但还是听的十分过瘾,顿时将那素未谋面的老板娘当做崇拜对象。 楚炎凉埋头夹菜不发一言,偶尔瞥见柜台前的老板娘目光都是躲闪不敢与其对视,司徒静在一边看得真切,见到柜台处的是一个大美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在楚炎凉的脚背上,楚炎凉吃痛却不好发作,只能翻了个白眼,司徒静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这些小细节店小二和拓跋野自然不会发现,不过却被不远处的老板娘瞧了真切,桃花扇遮掩住嘴角,桃花扇下是笑颜如花,笑过之后是怅然若失,似乎追忆其往昔的美好岁月,自己当年似乎也是这样和他开着玩笑的,真是是非功过转头空呀。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悄过去,一楼大厅的食客也逐渐离去,只有楚炎凉等人还待着这里,店小二忙着将各桌都收拾干净,美艳的老板娘在柜台前将今日的收入计算出来。 酒楼一层灯火通明,几人完全没有睡觉的打算,特别是拓跋野,店小二在工作的时候还紧跟不放,一直问些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店小二也是来者不拒,拓跋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两个人本来年纪就相近,此刻更是好似莫逆之交。 美艳老板娘似乎昨晚了账本的工作,手中提着一壶和昨日送给楚炎凉一模一样的黄酒凑到这一桌来,妙手轻轻掀开黄酒的封泥,酒香顿时溢满每个人的鼻腔。 “这是我亲自酿造的二十年黄酒,就算在整个飞龙城中也没人能拿出几坛,”老板娘笑着将楚炎凉身前的酒杯斟满。 楚炎凉和司徒静对视一眼后接过酒杯道无奈:“老板娘这是别有所图,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 司徒静冷哼一声,老板娘娇笑不断。 “老板娘想来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说吧,什么事,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帮忙,”楚炎凉爽快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倒完黄酒,老板娘单手托着侧面说道:“只是想和你谈一桩买卖。” 第366章 :黑云压城 飞龙城城守府是整个大夏所有城守府中,规模最小防卫力量最不严谨的守城府,飞龙城城守府位于飞龙城的正中位置,规模还不及慕容家府邸三分之一大笑,府邸内的府兵不过三十人,而且无甚战斗力,只要敌人一轮冲锋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不过是些买回来撑门面的下等兵。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飞龙城的治安,城守府的治安依然没有人敢于去挑战,正是因为李浩然的存在。在李浩然身上有太多的标签,首先他是曾经的救驾功臣,其次才是飞龙城的城守大人,李浩然在位其间也没有太多贡献,但他最大的贡献就是他什么都无所作为,他只要安静待在城中,飞龙城就不会产生太大变故,这也是飞龙城百姓对他爱戴的原因,正是因为李浩然,飞龙城的人们才能安居乐业,才能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享受片刻的安宁。 只有慕容家族府邸三分之一大小的城守府中,一袭白衣的李浩然秉烛夜读,幽幽烛火照亮他手中拿着的那本书籍,竟然是一本兵家撰写的《兵事十问》,这本书由大周朝的著名军事家周公鼎所著,内容详细介绍了战场中会出现的所有局面,以及如何化解的答案,言语内容深入浅出,是所有初次涉及军事领域最好的启蒙教材,而看李浩然手中的这本《兵事十问》,内里全是李浩然所做注释和自身见解,书面封皮也已经快要被磨破,显然这本书在李浩然手中已经被翻阅多次。 李浩然从来都不是一位军事家,更不是当将军的材料,为什么要苦心钻研兵事不得而解,或许他又他自己的原因吧。 夜幕浓烈地深沉,手边的烛火随风摇曳随时都会熄灭,李浩然的目光从兵书上收回,转而抬头看向头顶的那轮圆月,口中呢喃道:“慕容家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当初你不听我言一意孤行,现在应该看清了自己弟弟和父亲的嘴脸吧。” 说到这里李浩然自嘲一笑,起身负手而立,墙壁上悬挂着一柄古朴长剑,长剑无甚出奇之处,只是寻常宝剑在任何一家铁匠铺子里都能够买到,只是随着李浩然这一起身,墙壁上的长剑竟然嗡嗡作响,似要挣脱开剑鞘的束缚飞入主人的手中,这柄寻常宝剑竟然被李浩然温养到拥有了剑意,李浩然的实力深不可测。 李浩然似乎也感受到了长剑的心情,转过身来,手指抚过长剑笑道:“老伙计,我知道你等不及要出鞘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需要你出手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饱饮鲜血。” 长剑也似乎也听见了李浩然的话,嗡鸣顿时消散。 李浩然的手从剑身上收回,远处烛火摇曳,地动山摇。 …… …… 大夏国之中藩王世家众多,而大家族私养府兵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其中大夏第一家族耶律更是私养府兵过万人,慕容家府兵不过三百已经算是磕碜至极。 慕容修远是慕容家三百府兵的总领,慕容修远之所以姓慕容,是因为慕容家的家规,凡是在慕容家做事的无论是贵是贱,从他们进入慕容家的那一刻起就要改姓慕容,这同样也是许多世家大族都有的习惯。 慕容修远无疑是这些改姓慕容的慕容家家仆中最具权势的一人,手中掌握慕容家的三百府兵,而慕容名也极其信任他,甚至将其收为义子。 此时,一身甲胄的慕容许愿站在整个队伍的正前方,在他的眼前是装备精良的慕容家府兵,府兵的配置一般和军中相同,经过了慕容家数十年的整顿更是士气恢弘。慕容家的府兵以重甲步兵为主,三百人都是慕容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壮男子,身上披着的重甲不下百斤,手中握着的是七尺长的长枪,而慕容修远则不同,他擅使一柄宽大陌刀,在这柄陌刀下不知倒下多少冤魂。 慕容修远的身边是一位麻脸瘦子,正是此前在慕容静山脚边鞍前马后瘦子,慕容修远也是多次在慕容静山的私宅处见过此人,不过一直不知道瘦子叫什么名字,见他多次和家族少爷挨得亲近便知道是谋士一般的人物。 今日,慕容修远正用过晚膳打算去飞龙城的勾栏逛逛,这麻脸瘦子就拿着慕容家的调兵护符来到府兵处,说要调用府兵去杀死几个人。 在慕容家,调兵护符和家主的命令一模一样,慕容修远也不敢过问,见到护符二话不说就去调集府兵,当三百府兵汇集在慕容家的门前时,慕容修远才知道了今晚的目标。 易春楼,慕容修远虽然不是慕容家嫡系,但还是知道一些慕容家的秘辛的,而易春楼的来历他更是熟的不能在熟,于是他对着身边的麻脸瘦子问道:“这当真是家主的命令吗,易春楼的来历大人也是清楚的,莫非家主想要除去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这你就不要去管了,”麻脸瘦子不屑地撇撇嘴,骑在马上还只是到慕容修远的肩膀,“这是家主的命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管去执行就成,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慕容将军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不然也不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这个我自然清楚,只是如若事后家主反悔起来,这责任究竟谁来负责?”慕容修远淡淡道,身后是三百火光。 “这个少爷已经告诉我,一切责任都由他来承担,慕容将军不必顾忌只管放手去做便是,”麻脸瘦子不耐烦说道。 “如此便好,”慕容修远不再多说,宽大陌刀扛在肩上,身后是三百名身穿漆黑重甲的慕容家府兵,他们整齐划一大踏步跟在慕容修远的身后,朝着易春楼的方向敢去。 飞龙城街道两旁的居民似乎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当府兵经过的时候纷纷关紧房门,生怕被慕容家迁怒,至于易春楼和那个据说和夏王风花过一场的浪荡娘们,谁会在去乎她的死活。 “真是黑云压城呀,”站在城守府高楼的李浩然低头看着身下的一片黑云感叹说道,他的目光看向那不远处的易春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第367章 :唯有情字最杀人 “买卖,什么买卖?”老板娘的话令楚炎凉满头雾水,一边的司徒静正襟危坐侧耳聆听,她倒是想听听这美艳的老板娘想要和自己的炎凉哥哥干些什么。 美艳老板娘冲着楚炎凉丢了个妩媚至极的眉眼,说道:“你可知道今天早上来闹事的那波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莫非他们有什么很大的来头”楚炎凉不解问道。 老板娘摇摇头又点点头,“你来飞龙城肯定是听说过慕容世家吧。” “这个确实略有耳闻,大夏国世家大族林立,其中以甲乙丙分为三等,这慕容家族应该是属于丙字三等,不过能够排进三等大姓的家族都不可小觑,”楚炎凉思索道,继而醒悟,“难道早上来闹事的几个小混混,竟然是慕容家的走狗。” “准确的说是慕容静山的走狗,”美艳老板娘叹息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份吗,其实我是慕容世家的长女,三十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彻底离开慕容家族,独自在这里经营这样一家酒楼聊以度日,自此之后慕容家更是将我从家谱中除名且终生不得再踏入慕容家,然而我毕竟是慕容家的长女,慕容家和其他世家不大一样的是继承制度,慕容家规定家主不论男女,但必须是长子或长女,也因此,身为长女的我即便已经离开慕容家三十年,我那野心勃勃的弟弟依然不肯放过我,欲将我除之后快。”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楚炎凉嗤笑一声,“我不过是一介布衣,你们这些高门大族的事情我还是不要掺和的为好。” 楚炎凉起身刚欲离去,美艳老板娘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我已经接到了消息,慕容静山已经调遣府兵往易春楼的方向来了,如果今夜你不帮忙,我定然会死在这里。” 楚炎凉不屑道:“那慕容家当真是飞龙城的霸主不成,李浩然好歹是个城守,怎么会让慕容家在眼皮子地下行凶杀人。” 美艳老板娘凄婉一笑,决然道:“李浩然不过也是个负心汉,又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如果他决然一些,当年也就不会落到如今进退不得的地步。” 听着老板娘的话语,楚炎凉再次想起了那个临走时落魄的背影,以及那句“是非功过转头空”的话语,莫非当年发生的事情另有隐情,恐怕绝对没有他叙述的那般简单。 这般一想,楚炎凉的语气柔软了一些,“如果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楚炎凉又不是什么大善人需要不辞辛劳去做些得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喜欢发善心,那也仅仅是对弱小者,如果事情牵扯到世家贵族就需要把话都挑明了,这样双方才会来的坦诚,来的痛快。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美艳老板娘媚眼如丝,似乎只要楚炎凉说要自己,老板娘都可以陪着他风流一度,楚炎凉干咳一声,一双能够杀人的眼睛在背后紧紧盯着他,楚炎凉不用回头也知道让自己针芒在背的杀气是司徒静发出的,好似只要自己说出无礼要求,自己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楚炎凉在心底叹息一声,想要易春楼是不可能的,自己不日就将远行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要银票似乎又太俗气了,显得自己好像没见过钱的土包子一样。 瞧着楚炎凉的纠结模样司徒静就没来由可气,一记粉拳打在他的后背骂道:“炎凉哥哥也真是太不知羞耻了,既然答应帮助姐姐,为什么还要报酬呢。”美艳老板娘听罢一阵感动,楚炎凉一阵无语,这下好嘛,连到手的东西都没有了,真是败家,可别忘了此去红莲寺还要遥遥路途,没有银子难道风餐露宿吗,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倒是没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忍受。 “老板娘,我们把话说明白,这个忙我帮你,但钱你看着给就行了,不用太多也不用太少,足够我们走到凉州就行,”楚炎凉说完,起身回房,“我回房取剑,之后如果真有慕容家的走狗来骚扰你,招呼一声,必尽全力。” 老板娘笑中带泪,掏出手绢一擦,目送那个巍巍男子上楼,似乎在这一时刻,这个身影和三十年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 …… 易春楼上,楚炎凉客房处。 司徒静坐在楚炎凉的床上百无聊赖地摇晃双脚,拓跋野只有和司徒静身处一处的时候才会显得特别恭敬,此时拓跋野就正襟危坐在一边,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 “炎凉哥哥,你就这么简单答应那人,三百人的府兵可不是说挡就挡,她和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卖命,”司徒静不解道,“难道仅仅是因为同情?” 楚炎凉的双眼都在零落雪上,长剑出鞘银亮如新,楚炎凉从旁便案桌上取过一块浸湿的抹布,仔细擦拭着零落雪的剑身。 “当然不是因为这么粗浅的事情,”楚炎凉回答道,“其实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三十年前的李浩然救驾事件,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大夏皇帝驻守于此定然是看上了老板娘,而李浩然自然也是老板娘的爱慕者,三人之间的故事就像一张纵横交错的蛛网,当汉军的莽荒骑马踏飞龙城后,李浩然靠着救驾有功当上了飞龙城的城守,而老板娘在这里开起了酒楼,大夏皇帝回了凉州城,现在我算是明白李浩然那句‘是非功过转头空’是什么意思了,当年他定然是不愿意救夏王的,或许是老板娘当年爱夏王爱的深沉,李浩然没有办法只能多此一举,虽然得到了城守的高位,却难以再得到美人心,而老板娘之所以买下这个当年李浩然救驾之地盖酒楼,我想也是因为如此吧。” 司徒静和拓跋野听了沉默,楚炎凉见他们都沉默起来,不由咧嘴笑道:“这些不过是我随口胡诌,或许事情的经过也并非如此。” 楚炎凉说罢低头看着膝间长剑,低叹一声:“唯有情字最杀人,此话不假。” 第368章 :活棋、死棋 耶律家草场,耶律青稞正在草场操练枪术,自从隆老头死去后他便开始了独自一人的修炼,或许当隆老头死去的刹那间他有片刻失神,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也渐渐忘却了隆老头的存在,那不过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就和这大陆上很多人一样,似乎除了四个哥哥以及那个只见过两面的父亲,就再没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了。 一骑从远处扬尘而来,耶律青稞不用看也知道是哥哥耶律大石来了,毕竟没有谁敢这么在耶律青稞面前纵马狂奔,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人都会被他一枪挑落马下,死不足惜。 耶律大石纵马来到眼前,耶律青稞收回银枪没好气道:“二哥是来做什么的,难道不用回边境吗?” “你这小子怎么整天盼着我回去呢,”耶律大石笑骂着一巴掌拍在耶律青稞脑门上,耶律青稞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耶律大石不由笑得更加灿烂了,要是让耶律大石的下属看到主将竟然笑了,可不得惊破眼球,耶律大石以治军严谨闻名,想要在军中看到他的笑容只能在梦里,可见耶律大石的冷酷都是留在军中,温情和笑意都是留给这个最小的弟弟的。 一掌拍过之后,耶律大石笑着摸了摸耶律青稞的脑门,笑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混蛋修行者欺负你了么,现在看你二哥给你找回面子。” 耶律青稞一脸无奈,撇了眼耶律大石道:“谁要你帮我,我要自己亲手击败他。” “这种事情你就不要想了,”耶律大石似笑非笑。 “为什么?”耶律青稞从来不是和善脾气,见到自己的哥哥这样小瞧自己不由怒道。 耶律大石抚摸着身旁的骏马,缓缓说道:“倾城山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 “那么山主去年收了个关门弟子你应该也知道吧,”耶律大石问道。 “当然知道了,”耶律青稞一提到这个就双眼冒光,要不是自己夏人的身份实在显眼,耶律青稞早就迫不及待跑到倾城山去拜师学艺了,而山主新收的那个关门弟子自己也略有耳闻,圃一出世就击败了密宗第一人剑痴,在荒原更是和天下年轻俊杰之后的唐煌战成平手,在洛阳当过禁军统领可谓是风光一时,不过他在年前辞去了禁军统领的工作回到倾城山中闭关苦修,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耶律青稞就不是很了解了。 “难道……”耶律青稞想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事实。 “没错,那天和你交过手的年轻修行者就是山主关门弟子楚炎凉,就是你日思夜想也要交手的对象,”耶律大石腹诽一声哈哈大笑,臊得耶律青稞满面通红。 “怎么会这样,那么那天从天而降的美艳女子定然就是大衍的公主司徒静殿下了,”耶律青稞不敢置信。 “恐怕就是这样,”耶律大石嘿嘿说道。 “既然二哥知道他是倾城山门人,也敢出阴招杀死他吗?”耶律青稞不解道。 “他是倾城山门人是一回事,我杀死他又是一回事,况且这是在大夏境内,绕是山主手眼通天也没有丝毫办法。” “可是,这样好吗,”耶律青稞欲言又止,在得知上次交过手的对象,正是自己崇拜已久的楚炎凉时,耶律青稞不禁犹豫起来。 耶律大石何尝不知道耶律青稞的小心思,拍拍他的肩膀劝慰,“放心了,如果他真的名不虚传,这些小打小闹也杀不死他,可如果这次他死了,实力也就不过如此罢了,你也就放弃去倾城山修道的梦想,安静待在玉溪州,由我们几个照拂,你也可以安心修炼了。” 耶律青稞沉默不语,一把推开耶律大石转身离去,耶律大石会心一笑,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性子,自己这么一做,怕是彻底伤了他的心,可是伤心也有伤心的好处,至少不用太幼稚,能直面这个残酷的现实。 …… …… 慕容家府邸,慕容名端坐正椅上,旁边是慕容家的老管家慕容清风。 慕容家共有许多管家,可唯一的大管家只有慕容清风伴在慕容名左右,即是他的管家也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谋士。 “静山那小子应该已经行动了,我听见了甲胄碰撞的声音,”慕容名摇头晃脑,满面忧思。 慕容清风何等老谋,只是瞧上一瞧就知道慕容名在想些什么,连忙恭敬回道:“少爷心思活络,此番不会出什么事的。” “如果他心思活络倒还好了,”慕容名不屑冷哼,“我和他说过不止一次,只有一些小算计是不行的,想要坐到这个位置上就像在下一盘棋,只着眼于眼前几步是棋差一招,唯有洞悉全局才是一个真正的好棋手,这也是我这次愿意让他亲自出马的缘故,好棋手都是培养出来的,如果他赢了,家主之位让给他又有何妨,可如果他输了,我才应该考虑他适不适合这个位置呀。” “慕容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慕容清风笑了笑说道。 “你倒是会说好话,”慕容名笑着感慨一声,“我也是老了,不像从前那般思维敏捷,修行者就算再强难道敌得过三百铁甲,这次唯一的变数在李浩然,如果他冷眼旁观一切好说,可如果他出手,”慕容名的双眼眯缝起来,那双眼睛中充满了许多东西,有阴冷,有狡诈,也有一抹欣赏。 “李浩然也是修行者,难道敌得过三百铁甲,”慕容清风说道。 “那可不好说,”慕容名无奈叹道,“李浩然浸淫武道多年,修为实力定然是大修行者,至于是什么境界实力还不好说,如果他出手,多少会影响到这盘棋的进度和结果,结果好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这盘棋因为他的介入而成了死棋,我不介意让他难受一段时间。” “那李浩然不过是靠着皇帝隐蔽才成为飞龙城的城守,实力断然不会十分出色,就算真是大修行者,慕容家的好手也是有不少,这盘棋最起码也应该是险胜,”慕容清风嘿嘿笑道。 慕容名缄口沉默,看着府外的黑暗,第一次感到恐惧,虽说他将事情比作棋盘,可谁不是天地这张大棋盘上的棋子,至于最后的结果是胜是败,是死是活,一切都看各棋子的命运了。 第369章 :剑锋为你而鸣 慕容静山稳坐钓鱼台,他安静地看着从自己眼前走过的三百慕容家府兵,嘴角极缓慢地翘起,当漆黑的铁甲和冰冷的长枪以及猩红的火把照亮了整条街道后,嘴角的那抹弧度越发弯曲,直到最后甚至扭曲,露出满目狰狞。 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慕容静山在内心狂喜着,就好像一个一直被溺在水里的人终于可以浮上水面深呼一大口气,又怎是一个愉悦可以形容,他仿佛已经可以看见易春楼被焚烧成灰烬,自己大姐的头颅被提在手间,而那个垂垂老矣的父亲也腆着一张老脸,迫不及待让自己继任家主之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慕容静山还没有看到结果却已经开始窃喜。 三百人的府兵乌央乌央地朝着易春楼的方向而去,这三百人都是步卒,每一步都似踩在同一个鼓点上,震地整条街道都在颤抖,周围的店铺早早关门生怕被战斗波及,慕容修远和麻脸瘦子分别骑在一匹战马上眺望远方,前方就是易春楼,也是此番进攻的目的地了。 等到三百人的府兵将易春楼团团包围,慕容修远策马而立,易春楼大门洞开,露出内里华丽装饰富丽堂皇,一个美艳女人站在门边,手指轻摇桃花扇,满脸妩媚诱惑。 慕容修远自然知道美艳女人是谁,于是他下马,将手中陌刀交给身边一名手下后,双手抱拳道:“慕容家府兵统领慕容修远见过慕容桐小姐。” 名叫慕容桐的美艳老板娘没有答话,而是嘴角嫣然一笑令人心神摇曳,只听慕容桐轻声说道:“慕容将军真是好大的气魄,公然在飞龙城中杀人,难道不怕飞龙城的制裁吗?” 慕容修远面不改色话音低沉说道:“一切都是慕容家的命令,我这个做下人的不过是个执行者,至于飞龙城是否制裁,这并非是修远需要关心的,今次奉家主命令,特此来取小姐的头颅,以及那个住在小姐楼里的修行者性命。” 慕容桐嗤笑一声道:“取我头颅,这可不是父亲可以做出来的事情,恐怕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的多此一举吧。” 慕容修远咧嘴,露出一口黄牙道:“这个修远就不知道了,我们只不过是服从罢了,”慕容修远说罢,重新接过陌刀握在手中,对着身后的三百府兵喝道:“取下慕容桐和修行者头颅者,升三阶,赐姓慕容,”府兵们一阵骚动齐声呐喊,呐喊震天。 慕容桐冷眼瞧着这一切,眼神中充满厌恶,她回过头望向酒馆二楼,那个灯火通明的屋子没有动静,慕容桐心底一阵悲凉,再回过头时眼神变得坚定,桃花扇扇骨无数根利刃突起,她低声尖叫道:“想要取我的头颅,就拿你们的命来换吧。” “如你所愿,”慕容修远沉声说道,三百府兵一拥而上,甲胄互相碰撞发出整齐的声音,手中长枪对准那个孤立无援的女人捅去。 就在慕容修远一骑当先冲来之时,慕容桐不退反进,手中桃花扇不断上下翻飞,像是无数蝴蝶嬉戏花群之中,只是这些蝴蝶暗藏杀机。慕容修远高高举起陌刀,借着骏马冲锋之势,陌刀对着慕容桐斜劈而下,竟然想要一击制敌将她劈成两半,只是慕容桐岂会让他称心如意,水蛇腰灵活扭动,千钧之际闪开慕容修远的这一刀,陌刀劈砍在易春楼前的青石板上,石板寸寸迸裂,可见这一刀的力度。 慕容修远见对方躲开这一刀并不意外,双脚在骏马身上一点,整个人腾空飞起,骏马依然一往无前冲向慕容桐,精芒在慕容桐双眼绽放,她一掌重重拍在马头上,骏马的头颅登时炸裂,残留的身子冲入易春楼内,血液四散飞溅撞到桌椅无数,最后四蹄抽搐凄惨死去。 而这时,慕容修远得到了一丝难得的进攻空间,乘着慕容桐一掌拍死骏马的刹那间,慕容修远的脚步在地上连连闪烁,陌刀紧贴在地划出道道火星,陌刀乘势向上以极刁钻的角度向上一撩,慕容桐不慌不忙,以刚刚拍死骏马的手掌拍在陌刀的侧面,慕容修远感到手中大刀一阵晃动,这一掌险些将自己虎口震裂,慕容修远心中震撼于慕容桐的实力不敢大意,情急之中连忙抽身欲退,不料慕容桐岂会这么简单放过他,桃花扇扇骨促然飞出,三根被慕容修远荡开,三根插入他身上甲胄之中鲜血直流。 慕容修远连退数步,望着被扇骨洞穿的甲胄,连道三声好字,“真是没有想到,慕容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是修行者,是修远奇差一招,不过就算你是修行者,今日也得给我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三百府兵一拥而上,慕容桐率先拍在最近两名府兵的胸口,那两名府兵胸口的重甲顿时炸裂,身体更是直接抛飞出去死的不能再死,可是那两人死去后,更有无数的府兵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冲向慕容桐。 桃花扇扇骨飞出,精铁扇骨插入府兵的咽喉,慕容桐也被长枪划上手臂,血染红袍。 战圈外的慕容修远和麻脸瘦子面带笑意,看着慕容桐是怎样被耗死。 “慕容将军,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何一名修行者再厉害也无法左右战局了,试想培养一名修行者需要多长岁月,就算真的培养出来又能破甲几何,一百、两百,三百?”麻脸瘦子嘿嘿笑道。 慕容修远深以为然,“这个大陆上的修行者,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山主,如果给我足够的人手,密宗宗主我也给他耗死。” 这般说着,战局逐渐朝着对慕容桐不妙的方向发展,易春楼前府兵堆积数十人,可慕容桐身上大小伤口四五道,其中更是有一道伤口毫不怜香惜玉地从肩膀划到小腹,鲜血染红青石板。 慕容桐的眼中满是决然,眼前一片模糊,难道今日真的就要死在这里吗? 一道银芒从眼前划过,四五颗大好的头颅飞起,所有府兵登时一窒,停止了推进的脚步,慕容桐还没回过神来,娇躯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相貌英俊一袭布衣,手中提着一柄银白色长剑,像极了那天那人那白衣。 慕容桐的手抚摸上那人的脸颊,口中轻呼一声,“你终于肯来了。” 楚炎凉低头看着怀中的慕容桐,看着已经被血污沾满红袍的慕容桐轻声回道:“不用担心,今夜,我的剑锋为你而鸣。” 楚炎凉将慕容桐放在身旁,一边早已经吓傻的店小二连忙跑出来接过,脸上都是泪痕。 楚炎凉横眉看着身前的三百府兵,冷哼一声,零落雪在身前划出一道细线,道:“跨过此线者,杀无赦。” 慕容桐泪湿红妆,不远处登城守府高楼的李浩然怅然若失。 第370章 :陆地神仙 城守府高台之上,李浩然一袭白衣,头戴书生发冠,脸上却满是落魄神情,城守府距离易春楼本就不远,登高远眺之后更是能够将一切尽收眼底,易春楼前那个一身布衣的少年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曾经爱慕那个被少年搂在怀中的少女,只是当初的少女现在也没有了昔日的容颜,剩下的沧桑和落寞只有自己清楚,岁月才是最催人老的利器。 “桐儿,你一定很失望吧,等了这么多年我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当年我出手是因为要救你,可是这一次我却无能为力,因为我的身份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当年我一无所有不过是个落魄书生,无数人冷眼嘲笑我,可是只有你愿意用睁眼瞧我,甚至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接济我,让我不至于被人情冷酷杀死,当初你拼死都要那人活命,我不能不管不顾只能将你们一并救出,可我多希望当年你不想救他,多希望你当初爱我多一些,如今我也身居高位反而快要忘却当初的感动,直到今日那小子护在你身前时我才惊觉,原来我这三十年都活狗身上了,”李浩然转身下楼来到城守府大厅之中,早有巡逻士兵聚集于此,见到城守大人出现顿时问道:“大人,慕容家府兵尽出,我们应当如何?” 李浩然环视在座各位,沉声说道:“你们不是已经接到了慕容家的命令吗,又何必问我这个城守大人。” 一干巡城士兵面色悻悻然,似乎被大人一语揭穿内幕十分尴尬,纷纷噤声,生怕大人将怒火牵扯到自己身上。 李浩然端坐在木椅上,面色凝重看着眼前这些没什么太大作用的巡城士兵,城守府外喊杀声震天血流成河,而自己这个一城之首竟然还能安然坐着,今夜之后,怕是凉州城那边又会是一派风光。 “等,”过了许久李浩然才从嘴里吐出这个字,周围的士卒面面相觑十分不解,看着眼前熟悉的城守大人显得那么陌生,按理来说李浩然在任三十年可以说是在任时间最长的城守,这三十年来飞龙城在李浩然大人的治理下井井有条,而且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慕容家虽说雄踞玉溪州,可这毕竟还是李浩然的地盘,以往时候大人对于慕容家可从来没有这么宽容,对于慕容家的子弟可是竭尽所能打压,这次莫非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刚正不阿的李浩然大人竟然能容忍慕容家如此肆无忌惮在自己眼皮子地下乱来。 面对一双双质疑的目光,李浩然在心底自嘲一笑,现在恐怕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是一旦人身处的位置不同了,看问题的眼光也会改变,以前的自己孑然一身可以断然寻死,可自己现在是一城之守,是数万的父母官,怎么可能随便将手中的东西弃之不顾呢。 “可是大人,这里毕竟是飞龙城,让慕容家这么乱来,凉州城那边也不好交差吧,”一名伍长说道。 “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么,”李浩然双目如炽,蓬勃的杀气自眼底溢散,那名伍长顿时向后一缩不敢劝阻。 “今夜你们就当没有发生过这回事,至于凉州城那边,我自有打算,”李浩然起身,墙壁上悬挂的长剑嗡鸣,李浩然拂手,长剑应声折断,李浩然自嘲一声:李浩然呀李浩然,你什么时候比三十年前还要落魄了。 …… …… 易春楼前,慕容家府兵奋不顾身冲向楚炎凉,重甲挨着重甲,长枪层层堆叠,楚炎凉不慌不忙,银白色零落写在空中飞起,楚炎凉御剑而腾空,转瞬间掠过府兵头顶,顿时又是头颅飞起,血液从颅腔里喷溅地足有十数米高,尸体倒地,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慕容修远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沾湿,看着眼前的少年在三百名府兵中辗转腾挪,府兵不仅连他一抹衣角都没有摸到,甚至真的没有人敢于踏过那条少年划出的细线,但凡有士卒刚要迈过,少年都会瞬间出现在士卒身前,将头颅一剑削下,震慑诸人。 “慕容将军,你赶快想想办法,继续这样下去三百人也不够那少年屠戮的呀,”麻脸瘦子骑在马上满脸焦急,他倒不是很心疼三百府兵的性命,他是害怕自己的小命不保,如果这次败了自己也就完了。 慕容修远满脸阴翳,手中陌刀倒提着,说道:“确实是我大意了,我观这少年的实力怕是已经到了大修行者境界,甚至离破镜也只有一线之隔,想要对付这样的敌手,光靠三百重甲府兵恐怕还真耗不死他。” “那可如何是好?”麻脸瘦子都快哭了。 “慕容家只有府兵三百,如果这三百府兵吃不下那少年,这一次就算是我们败了,”慕容修远叹息一声说道,同时在心中祈祷会有奇迹发生。 似乎是上天听见了慕容修远的感召,飞龙城的街道开始有规律的震动,慕容修远抬眼望去顿时震惊,那竟然是一队骑兵,怕是不下五百之数,为首一骑扛着一杆金色王旗,旗帜上书一个大大的“耶律”二字,竟然是耶律家的亲卫骑兵到了。 慕容修远连忙指挥府兵们退开,耶律骑兵马不停蹄冲向易春楼,楚炎凉冷哼一声身躯拔地而起,一脚踹飞那扛着“耶律”王旗的骑手,整个人坐在马上回身掩杀,竟然被他以一人之力生生止住攻势,楚炎凉厮杀一阵后身上终于可见数道创口,可见耶律骑兵的威力不容小觑,根本不是慕容家几个杂鱼可以比拟。 虽说暂时止住了敌方攻势,可耶律亲卫骑兵的到来还是瞬间扭转了局势,慕容修远心中大喜,现在正是全军进攻的时候,对方正植疲惫之际正是突袭的好时机。 慕容修远手提陌刀挺身而出,其余府兵见到将军如此神勇,士气顿时大增纷纷提起手中长枪重新杀入战场。 楚炎凉看着府兵混杂着骑兵向易春楼冲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下,这般想着,楚炎凉抬手高呼一声,“剑来。” 无数长剑从四面八方而来,汇集于楚炎凉的头顶,慕容修远不可置信瞧着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幕,唇齿都在颤抖:“陆地,陆地神仙境界。” 第371章 :吾乃白衣李浩然 凡世间武人和修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修行者可以御气,在与修行者拥有自己的本命物,而修行者之上就是大修行者,大修行者抬手可移山填海、斗转星移深不可测,至于在大修行者之上是否还要更加高深的境界,就不是普通世俗众人可以了解的。 慕容修远曾经有幸跟随慕容名见过几个在大陆上都十分出众的大修行者,听他们言谈之中似乎昭示着一个超越大修行者的境界,而这个境界被称做陆地神仙。陆地神仙,顾名思义就是真正的陆战无敌,成为陆地真仙一般的存在,这类存在多半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偶有人遇见也是转瞬即逝不知真假,可以说这类修行者才是真正触摸到天道的人物,是真正的修行者。 楚炎凉此时高呼剑来,飞龙城万剑归来悬停在楚炎凉以及府兵骑士的头顶,密密麻麻的剑雨令所有人胆寒,生怕利剑从天而落刺到自己头上,将自己戳成刺猬。 慕容修远已经生出退却心思,少年人这般手笔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固有的思维,眼前这少年人才多大,竟然成就陆地神仙境界,传闻每一个陆地神仙都是恐怖的存在,举手投足就是一个王朝的覆灭,不过眼前的少年似乎只是片刻接触陆地神仙境,并不能持续多久,想透其中细节,慕容修远内心稍安,不过抬头遥望头顶无数长剑依然免不了伸手抹去眉间冷汗,自己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胆颤心惊。 麻脸瘦子已经吓得从马背上滑下,躲在马腹地下紧闭双眼,双手不停在胸前交叉为自己祈福,慕容修远看着好笑,如果祈福真的有用的话,还要陆地神仙做什么。 慕容桐同样望向头顶的漫天长剑惊讶到无以复加,店小二更是惊讶到合不拢嘴,不由道:“我的亲娘,这怕是整个飞龙城所有长剑都汇集于此了吧,”店小二说着,羡慕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由衷感慨着,“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这么帅气,口中高呼一声‘剑来’就有无数宝剑御空而来,这一手要是在江湖上施展出来,不知道有多少美人儿会对我青眼相加。” 慕容桐没有去理会店小二的感慨,而是缓缓站起身来,那个倔强的背影此时在她眼中分外高大。 御剑万柄,即便楚炎凉是真仙之体也有些力不从心,自己只不过是想试试究竟能不能成,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不过万剑遮天好看归好看,可是自己根本无力让剑雨落下造成杀伤,体内的元气近乎消耗殆尽,楚炎凉苦笑一声,看来这次还真是把自己给坑了。 楚炎凉气机牵动全身,鼻血喷涌而出,显然打算拼死一搏,头顶的万千长剑嗡嗡鸣响,府兵和骑兵们一阵战栗,他们抬起头看着天空,看着那些长剑突然从天而降。 长剑坠地,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有几十个倒霉鬼被长剑破开身子坠入马下,大部分人竟然都完好无损,楚炎凉在最后时刻终于坚持不住,杀伤几十人已经让他双目瞋裂,血管通红,甚至有细密的血丝渗透在皮肤表层。 慕容修远见罢长笑一声‘天佑慕容’,举起手中陌刀,朝着楚炎凉而去。 府兵和骑兵们也是哈哈大笑,举起手中武器向着上一刻还令他们肝颤的少年扑去,楚炎凉到底还是意识清醒,一剑荡开袭身的几把长枪,零落雪向前一探,又是一名府兵倒在自己剑下,可是骑兵们很快越过府兵朝着楚炎凉猛扑过来,长刀和战戈交织在一起,在楚炎凉身上留下数十道伤口。 一道惊鸿从易春楼二楼翩然飞出,那是一名绝美女子,只是那绝美女子一出场就是一阵深寒,无数坚冰凭空出现,天空更是下起雪花,几名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登时被冰封在原地,轻轻一触就化作粉末。 “秘术师,是秘术师,”有骑兵高声叫喊道。 “不用害怕秘术师,只有我们冲锋近身,秘术师也只有死路一条,”久经战阵的耶律家骑兵显然知道如何对付这类角色,即便死了几名同伴依然不慌不忙地快速推进。 司徒静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对敌经验本就不多的她此时更是慌了手脚,战戈突进劈下司徒静,零落雪从侧面格挡,千钧一发之际是楚炎凉将那名骑兵的战戈挡开,同时顺势一个下划将骑兵连人带马划为两半,肠子飞溅得到处都是。 “可恶,这样下去可不妙呀,”楚炎凉将司徒静护在身后,他自己则独面敌军。 “炎凉哥哥,我们今天会死在这里吗?”司徒静紧紧揪住他的衣袖,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大明州,回到了那个面对西魏虎贲军的那天。 “不会的,我们绝对不会死在这里,”楚炎凉扭头笑了笑,脸上满是血污。 慕容桐看着被敌方围困两人,想起了三十年前,那个男人不是也在层层包围之中将自己和他救出去吗,可是今日他为何还不出现呢。 慕容桐决然想着,一气冲出,店小二想拉已经晚了。 慕容桐独自冲入骑兵队中,努力冲着那座孤独的高楼声嘶力竭喊道:“李浩然,其实我一直爱的都是你,你开开眼吧,不要再让无辜的人跟我一起死去了,”慕容桐刚刚喊完,身后一名骑兵突进过来,枪锋直指慕容桐毫无防备的后心。 城守府大厅中,李浩然听见了慕容桐的喊叫声内心波动,他低头看了眼已经断做两截的长剑,双手紧紧握住又轻轻松开,似乎下定了决心,口中轻声道:“罢了罢了,当年没有实现我的诺言,今次便一起都还给你吧。”李浩然说完,一袭白衣消失在不见,周围城防军士卒大开眼界。 骑兵狞笑着,准备给予慕容桐最后一击,一袭白衣从天而降,一拳狠狠砸在骑兵的胸口,骑兵胸前的重甲登时破碎,骑兵口吐出内脏血沫翻身落马,显然已经死绝。 有不知身份的耶律骑兵呼和一声“来者何人?” 一袭白衣的李浩然冷冷瞪了一眼那问话骑兵,冷冷说道:“吾乃白衣李浩然,谁敢在飞龙城中闹事。” 第372章 :棋子 “吾乃白衣李浩然,谁敢在飞龙城中闹事?”一袭白衣李浩然从天而降,一拳震死一名冲过来的骑兵,慕容修远大惊失色狠狠瞪了身边的麻脸瘦子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李浩然不会插手今日的事情吗,怎么他又来了。” “这,我也不知道呀,”麻脸瘦子显然也是不知所措,当那袭白衣出现的时候他也是满面错愕,李浩然出现可是一个十分不妙的征兆,这说明城守府并不希望慕容家这般嚣张,那慕容静山的计划同样也会受到影响。 麻脸瘦子一咬牙,知道此时不绝情一些日后就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慕容将军,我没有看见什么飞龙城城守李浩然,我只看见了一个叛贼住阻挡我们的道路。” 慕容修远顿时明白过来,叹息一声后提起手中陌刀,对着所有人高声喊道:“那人不是李浩然,只不过和他们那些人一样都是叛贼,杀无赦。” 慕容修远说完抢先冲出,耶律家的骑兵焉能不知其中猫腻,纷纷嘿嘿笑着展开新一轮的冲锋,对于他们来说管他是城守还是皇帝老子,他们只听从耶律王旗的号令,只服从耶律大将军的命令。 李浩然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低下头看着身旁那个熟悉的女人,慕容桐看着李浩然再一次出现时,满身的疲倦袭来,李浩然一把抱住她的身躯,低语呢喃着:“不用担心了,我来了今天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李浩然说完一手探出,周围狂风突然大作,他身上白衣骤然紧贴伟岸身躯,天边乌云密布,道道闪电从天边划下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天劫,白衣李浩然竟然引来天劫。 慕容修远前进的脚步蓦然顿住,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癫狂的白衣,远处楚炎凉望着头顶的震撼天劫突然笑了,对着身边的司徒静说道:“这才是大手笔。” 司徒静沉默不语,促然说道:“可是这样他们可能都会死呀。” “能和最爱的人死在一起,已经足够了,”看着被骑兵不断围攻的两人,楚炎凉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跨越三十年的爱恋,也知道了等待一个人哪怕多久都不会遗憾,可在中途放弃才会追悔莫及。 “是天劫,”有骑兵高呼一声,勒住马身转身就跑。 府兵们不知道天劫为何物,见耶律家的骑兵率先逃跑脸上满是惊恐神情,就算不知道天劫是什么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纷纷四散开来。 慕容修远已经无力阻止府兵退散,他抬起头望向头顶的浓厚乌云,麻脸瘦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慕容修远默默放下手中的陌刀,颓然瘫倒在地上,他已经不想动唤,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常识和理解。先是慕容家的长女竟然是一名实力不俗的武者,想要杀死的人物竟然也能堪堪摸到陆地神仙,就连最后赶来的李浩然竟然能引来天劫,是这个大陆变化地太快还是自己实在是太弱小了。 慕容家族慕容名待看到远处的天边出现异样后,惊吓地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双手都在不停地打颤,口中喃喃道:“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呀,他竟然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天威难测,他竟然可以操纵天威。” 慕容清风也看见了远处的乌云密布,说道:“老爷请放心,俗话说天威难测,小小一个李浩然有什么能力去操纵天威,说不定只是和之前的万千剑雨一样,都是摆出来吓唬人的呢。” “但愿如此,”慕容名颓然跌坐,嘴中说道:“看来这一次还是我们败了,慕容城尽快从飞龙城迁徙出去,这个城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慕容清风这一次没有说话,而是点头转身而去。 望着不远处的那道天劫,慕容名怅然若失,自己当初似乎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 …… 飞龙城城头之上,两袭黑影站定,当巡城的守卫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竟然摆出极低姿态,可见两人身份尊贵。 “二哥,那李浩然难道真的达到了可以引动天劫的程度吗,那岂不是可以和山主比肩,”一抹月光掠过黑影,露出耶律青稞的面目,在他身边的人不用多说,自然是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望着天劫说道:“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当初山主灭杀西魏十五万大军的才叫天劫,这个不过是个小打小闹的玩意罢了,”耶律大石浑不在意,当看到耶律家的骑兵竟然被这样一道天劫吓怕后耶律大石才怒道:“这队骑兵是谁治下的。” 耶律青稞看了一眼后不屑道:“这不就是二哥你治下的吗。” 耶律大石讪讪一笑,急忙说道:“当人们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都会以包住自己的性命为主,他们退了也好,至少不用将命丢在这该死的飞龙城中。” “从此以后,无论是李浩然还是慕容家族都只有一个能留在飞龙城里,不过看今天的架势,李浩然已经算是不管不顾了,已经彻底和慕容家撕破脸皮,我想慕容家为了暂避锋芒应该会暂时退出飞龙城吧。” “我才不会关心这些东西,”耶律青稞兴奋说道,能够一次看见万剑归一和引动天劫的修行者,对于他来说就是看见了最完美的东西。 瞧着耶律青稞的兴奋劲,耶律大石无奈至极,也算是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心只让耶律青稞放弃军旅,转而让他走修行一途了,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个弟弟对于修行的痴迷程度确实要比军旅来的兴奋许多,或许父亲的做法才是对的吧。 天劫的云层越积越厚,李浩然双手伸出像要抚摸天际,一道闪电笔直劈下降落在李浩然的头上,李浩然双手一挥闪电湮灭。 又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不过这一次不是对着李浩然,而是冲向慕容修远。慕容修远闭目等死,那袭白衣突然出现在他身前将那道致命的闪电挡下。 “为什么?”慕容修远不解问道。 李浩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过了一会转头对他说道:“你不过是个棋子,而我,不杀棋子。” 第373章 :渡劫 天劫可不是想引来就能引来也不是挥之即去的招式,那是实实在在的天威,天劫最早出现的时候就是记载在天书上的上古之时,上古之时的修行者因为自身的强大而开始藐视天意,上天于是便降下威严将大陆上九成修行者轰杀,甚至天劫轰下之后连空气中的元气强度也稀薄了不少,最后经过千年形成了现在的大陆。 按理来说,天劫对于每一位修行者来说都是最具威胁的存在,可是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害怕触怒天威就不要修行,登天又岂是那般简单的。大周朝建立之前天下的修行者极其稀少,知道周末衍初修行者才在大陆上广泛起来,其中的代表自然是人人熟悉的倾城山山主,山主几乎凭借一己之力让一个农民家的孩子登上了洛阳城头,成就了九五之尊、千古一帝,只是这个天下又能有多少山主,更何况就算是山主也怕天劫,当年西魏十五万大军进攻倾城山,山主更是引劫将所有西魏甲士悉数轰杀,不过他自己也不好过,表面上看上去没事,其实内里早已残破不堪,现在的山主就像一截垂垂老矣的朽木,可能真如他对楚炎凉所说的,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只要是修行者就可以引来天劫,因为上天对于这类逆天的人是巴不得轰杀干净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人会,也不敢这么做,毕竟还没有谁在刚成为修行者的时候,就去挑战天的尊严吧。 李浩然在飞龙城中引劫可以说是十分冒险的举动,稍有不甚就有可能被自己引来的天劫轰杀成灰,不过李浩然的实力还是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当耶律大石看着李浩然只手挡开两道天劫后才收起之前的轻视之心。天劫的攻击,依引劫者的实力而定,不过最低都具备大修行者的全力一击,李浩然能面不改色挡下两道天劫,由此可见他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 “实在是有趣,”耶律大石了咧嘴笑了笑,双手环抱饶有兴致,“这个李浩然确实有趣,在飞龙城三十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就连三十年前救驾之时父亲还说他是走了****运,现在看来无论是我还是父亲都看走眼了呀,这李浩然不声不响竟然成就了一代宗师的气魄,这次一战怕是也不会继续待在飞龙城中了,大夏又损失了一个人才。” 听完耶律大石的感叹,耶律青稞不屑哼道:“不过就是一个大修行者而已,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说红莲寺,就说凉州城有多少能人异士抢着为帝王卖命,李浩然,不缺他一个。” “这一次你可说差了,”耶律大石温和说道:“大夏有许多大修行者境界的确实没错,可是同样境界却又分出许多层次,比如如果两人都是修行者,那么那方才会胜利呢,显而易见,一定是平时修行更苛刻、更敢死的修行者赢面更大,就说大陆上年轻才俊唐煌吧,他的境界应该和许多人都是一样的,可为什么他就是第一呢?” 面对耶律大石的疑问,耶律青稞滞涩道:“这个,是因为唐煌厉害呀。” “那他又厉害在哪里呢?”耶律大石笑而不语。 “这个……”耶律青稞回答不上来。 耶律大石摸了摸耶律青稞的脑袋,笑着说道:“唐煌,混迹于荒原,荒原恶劣天气是人所共知,能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修行者,光是外在就已经赢了一半,这类修行者多半心性都是坚韧不拔,极难会言败,而从小又在恶劣环境中成长,他们体内的雪山气海会是寻常修行者的一倍有余,所以想要击败这样的修行者无疑会难上加难。” 耶律大石说完,耶律青稞恍然大悟。 “现在你明白了吧,李浩然身上就有这种气质,他崛起于草根却最终攀上了夏王这条高枝,继任飞龙城城守三十年,隐忍三十年不慌不忙,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个靠着运气成为了城守大人,可背地里他却刻苦修行,直到今日才一鸣惊人,论城府和手腕确实已经到了极致。”耶律大石赞叹过后,背过身准备从城门上走下。 “二哥不打算再看了吗?”耶律青稞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问道。 “不用看了,”耶律大石头都没有回,淡淡说道:“从今以后,飞龙城再无慕容家容身之地。” …… …… 易春楼前,李浩然只身对抗他自己招惹来的天劫,慕容修远早已经跑远,李浩然帮他挡下那道天劫后他就准备离开飞龙城了,慕容家府兵尽散,最重要的责任一定在自己身上,再回慕容家无异于自找死路,至于慕容家的死活又****慕容修远什么事,反正都是被当作棋子,好不如大大方方走他娘的来的痛快。 慕容修远逐渐走远,走时一步一回头,天劫一道道劈下,李浩然周围地面的青石板已经碎成齑粉,李浩然双袖也已经化作布条,丝丝鲜血从李浩然的掌心渗出,原来他虎口已经炸裂。 慕容修远知道,李浩然招来天劫,不仅仅是为了将府兵以及耶律铁骑吓跑,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真的想要渡劫。 渡劫,一个充满禁忌和令每一个修行者激动的字眼,渡劫之后方能白日飞升成就真仙走上大道,难道不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吗,而李浩然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天劫作斗争,做那两百余年谁都没胆量去做的一件事。 楚炎凉等人早就已经跑完,开玩笑,天劫的余波可是随渡劫者的人数增强的,多一个人待在易春楼附近,就会使李浩然渡劫的难度更大。 酒楼的食客早就在慕容府兵攻击之前遣散离去,所以慕容桐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危,至于易春楼会不会在天劫中被毁已经不是她现在关心的问题了,她现在关系你的只是那个在易春楼前渡劫的男子。 “炎凉哥哥,那个大叔不会有事吧?”司徒静扯进楚炎凉的衣袖低声问道,拓跋野和店小二早就已经吓得抱头鼠窜,蹲在原地双手抱头不敢去看。 “难说,”楚炎凉面色凝重,望着越来越厚重的云层,李浩然已经微微有些喘气,看来也抵挡不了多久。 第374章 :那一刻的兵解 李浩然想要在飞龙城中渡劫,想要成为千百年来大陆上第一个飞升者,在旁人看来简直是遥不可及,就算是大修行者又如何,上古之时有那么多超越大修行者境界的大能者,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李浩然又是哪一号人物可以挑战天威,可楚炎凉看出了李浩然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决心,这份决心甚至能够影响周围的所有人。 天劫一道道降落笔直劈在李浩然的身上,他身上的皮肤开始逐渐焦黑散发一股恶心的熟肉味,可李浩然依然咬紧牙关,天劫虽然威力巨大,可还是会有次数限制,李浩然到如今已经挨下了十一道天劫,当第四道天劫出现的时候,李浩然已经开始不支,第六道天劫出现时,李浩然虎口震裂,地九道天劫出现时,李浩然全身没有一寸好肉,第十一道天劫时,李浩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极为艰难。 当第十二道天劫降落之时,李浩然仰头咆哮,“贼老天,有种今天你劈死我,不然我一定要当那第一个飞升者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瞧瞧,我李浩然不是孬种不是无用书生,我是大修行者呀。” 李浩然的声音回响整座飞龙城令听着动容,慕容府邸的慕容名低下头颅遥望天劫,心底叹息一声后转身出府,他登车,在他身后,慕容家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城。 在慕容名即将登车的时候,慕容清风就站在他的身边,刚巧听见了李浩然的呐喊,慨然道:“从今以后,李浩然将成为飞龙城新的传奇。” “传奇么,”慕容名愣了愣,扭头看着还剩最后两下天劫,道:“就让他成为传奇吧,飞龙城也需要传奇,只不过我们这次成为了传奇的缔造者。” “是呀,”慕容清风再次叹息,替慕容名合上车帘后进入另外一辆马车,“是非功过转头空,天地清明一浩然,好一个白衣李浩然,好一个只身抗天劫,可惜可叹,”慕容清风说完,“从此江湖再无李浩然。” …… …… 上天似乎也听见了李浩然的怒吼,这第十二道天劫来的更加气势磅礴,来的更加气势凌人,李浩然白衣鼓起,脚下碎成粉末的青石板凭空而起围散在他的身周,李浩然调集全身气机拼死一搏。 之前的天劫最粗也不过是婴儿手臂粗细,可这一次天劫竟有大腿粗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一击劈死李浩然,劈死这个叫嚣不断的愚蠢凡人,竟然敢和上天作对。 “啊,”天劫落地,李浩然一声惨叫,慕容桐刚想冲上去被楚炎凉一把拽住,慕容桐伤心欲绝,楚炎凉只是摇摇头,“你现在不能上去,天劫凭人数定威力,你这时候上去等于亲手杀死李浩然。”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慕容桐面露不忍,“他毕竟是为了救我们才引来天劫的呀。” 楚炎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李浩然,说道:“现在能否挺过去都看他的造化了。” 天劫很快消散,李浩然半跪在原地,浑身冒出阵阵黑烟,口鼻处喷溅出来的鲜血都是黑色的,浑身上下全是大小不一的伤口,任是谁都可以看出来李浩然已经力竭,根本无力阻挡最后一道天劫。 头顶的浓厚云层再次不安分起来,云层比之之前已经扩大了一倍有余,当最后一道天劫降落后,就是李浩然命陨之时。 李浩然体内只残留一抹气机随时都会死去,他仰着头不甘看着天劫凝聚最后一拨攻势,他的嘴角略微牵扯都让他一阵钻心疼痛,全身向外流出漆黑的血液将地面染成暗褐色,他想要挣扎起身可再次摔倒在地,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一次次起身又一次次跌倒。 司徒静已经不忍再看,把头躲在楚炎凉的身后,楚炎凉也是缄口沉默,似乎明白了山主所说的天道,这个世界总会有些人,总是孜孜不倦地追寻天道,即便有一天天劫降临也是全然不惧,他们渴望天道,哪怕付出他们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轰,”天空仿佛要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一道足有水缸粗细的天劫降落,当这道天劫落下的瞬间,整座飞龙城竟然都在隐隐颤抖,离天劫稍近的几条街道顿时炸裂,易春楼更是在顷刻间化作废墟。 天威强悍如斯,又岂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李浩然自己也知道断然是挡不下最后一击,索性放弃所有抵抗,颓然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天劫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慕容桐一声惊呼从远处跑出,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连楚炎凉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也不敢贸然将慕容桐拉回来,自己本就是大修行者,如果被天劫感应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死。 李浩然也听见了那一身凄惨尖叫,双眼满是惊恐,不可置信慕容桐竟然跑了过来,而此时,天劫已经接近了。 李浩然目眦瞋裂一跃而起,双臂对准天劫挥出,浑身都被血红色弥漫,他已经不算活命了。 慕容桐来到他的身前,李浩然双臂堪堪挡住天劫片刻,双臂登时粉碎血流如注。 “你真傻,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死?”李浩然满面柔情说道。 慕容桐满脸泪痕,想要用手绢擦去李浩然脸上的血污,可血污根本擦不掉反而把整块手绢染成血红。 “三十年前,我之所以救下皇帝只不过是因为你,如果你不是在他身边,我才不会去救他,可三十年已经过去了,他已经远赴凉州,而你我还留在这里,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缘分吗?”李浩然轻声说道。 慕容桐扑入李浩然怀中,轻轻啜泣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三十年不算晚,我只想问你,你现在还爱我吗?” 李浩然已经没有手臂可以拭去慕容桐脸上的泪珠,只能说道:“如果我不爱你我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佛言一弹指是六十刹那,刹那就是永恒,我真希望我们现在就是永恒。” “会的,我们现在就是永恒,”慕容桐紧紧拽住李浩然的衣角,想要将身体和他融为一体。 天劫降临,李浩然和慕容桐化作点点星光交融在一起,逐渐融入天劫之中朝着天空而去,司徒静看着这一幕不可思议。 “是兵解,李浩然兵解飞升了,”楚炎凉说道。 如果真的只有那一个刹那,我只愿意和你在一起。 第375章 :再启程 大衍,倾城山顶,紫云阁。 紫云阁中余香袅袅,香炉喷涂出青烟将阁中的两人包围,山主和苏程程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是山主最喜爱的清茶,清茶只是最普通的茶叶,不过现在并不是能吃得到茶叶的季节,山主面前的茶叶都是由山中的南方贵族子弟寄来的,他们知道山主喜好这一口可又不喜贵重的茶叶,所以特意让家中长辈往山中寄来许多茶饼供山主饮用,可谓是煞费苦心。 “山主,您感受到了吗?”苏程程虽然不是喜欢喝茶,但是和山主待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愿意喝上一杯,此时他依旧是一袭书生青衫,面带和煦笑意,手中捧着一碗刚刚烧开的茶水,也不见他将滚烫的茶水透凉就直接一饮而尽。 “程程呀,你是和原来一样,”山主白了他一眼无奈说道:“喝茶切不可牛饮,那样就失了喝茶的乐趣,唯有像我这样小口小口的品尝才是茶道呀。” “原来如此,”苏程程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放下手中喝干的茶杯说道:“那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像喝水一样喝茶。” 山主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程程,你之前问我什么事呀?” 苏程程也不揭穿,继续说道:“天威已改,有人飞升了。” 山主听罢沉默,看向西北方向,道:“是那李浩然。” “李浩然,”苏程程恍然,点头道:“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据说是三十年前救过还尚未称帝的夏王元昊,之后靠着这救驾之功成为了飞龙城的城守,听说他在三十年前不过是个落魄书生,修为境界也不过是刚刚触摸到修行者的境界,按理来说天赋只是稀松平常,就算努力三十年也不可能度过天劫飞升成功才对。”苏程程面带不解。 山主却只是轻巧微笑,望向窗外的高大梧桐树,问道:“你可知为何天下修行者众多,却没有敢于去触怒天劫么?” “这个,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恐惧吗?”苏程程说道。 “非也非也,”山主笑着摇头,“之所以千百年来无人飞升,一是因为世人骨子里对于上天威严的恐惧,其二就是世人已经缺少了先人的探索精神。” “探索精神?”苏程程疑惑着。 “没错,就是探索精神,”山主点头赞同道,“现在的修行者背后必然都有老师教导,有秘籍指引,这样才不会让他们在这条登天之路上走太多岔路,可上古之时的先人呢,他们又没有人指导只能自己缓缓摸索,而正是在这种逐渐摸索的道路上,他们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独特功法,这也是他们强于今人的最重要原因。” “原来如此,”苏程程恍然大悟,“现在的修行者不过是照搬前人密集功法,而缺少了一种奋勇向上的精神。” “不错,李浩然之所以成功,运气是其中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勇于挑战,要知道上天也会有疏漏的时候,让李浩然钻了这个空子也就不足为其了。” “如此说来,飞升成功的李浩然也不过如此了,”苏程程说道。 “这种说法也略有欠佳,”山主沉声说道:“能飞升证明他就是被上天青睐之人,不管是因为外在还是内在都是如此,我们都已经落后在他身后了。” “山主要是想飞升在百年前就可以了。” 山主若有所思,轻声叹息,“其实我也不如他,至少他懂得放下,而我放不下。” …… …… 李浩然和慕容桐于天劫中兵解成功飞升,第二天在飞龙城引起轩然大波,飞龙城的百姓终于不再冷眼看待他们,而是将他们当做仙人一般的存在供奉起来,慕容家在当天夜里就离开了飞龙城,据说慕容静山被慕容名彻底禁足,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出家门一步,而李浩然飞升之后,飞龙城的新任城守还要等待京城里的决断,只是就在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时候,楚炎凉等人却已经来到了飞龙城的城门口。 犹记自己前天夜里来的时候,飞龙城还有巡城守卫把守,现在飞龙城更是形同虚设,不过三十人的城守军根本无力防守,直到现在,人们才知道之前的三十年,李浩然究竟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于是越发尊敬。 楚炎凉和司徒静并肩行走,身后跟着拓跋野和店小二,那天夜里李浩然渡劫时,连带着易春楼也被天劫摧毁,老板娘和李浩然一齐兵解飞升后,店小二反倒是最可怜的一个。 “没事了,不就是酒楼没了吗,人生还要漫长的道路咬住,总不能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呀,”拓跋野在一边安慰,只是好像作用不大,楚炎凉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什么,司徒静想要回过头去安慰一下失魂落魄的店小二,不过被楚炎凉阻止。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店小二终于失心疯地哭了,“没了,都没了,酒楼没了,老板娘也没了,就连城守大人也没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拓跋野见此情景不知所措,反倒是楚炎凉扭过身来一把将垂头丧气的店小二提了起来,狠狠骂道:“如果你也想去死,那么老板娘和李浩然是为什么而死,难道就是为了那个破旧楼,不,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更好的活下去,如果你打算这样自暴自弃下去我也管不着,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麻烦你离我们原点,”楚炎凉说完转身离去,司徒静和拓跋野对视一眼,只能三步一停地跟上,留下店小二一个人在原地。 是呀,店小二蓦然醒悟,如果让老板娘知道自己现在这么窝囊,还不又要拽着我的耳朵骂我,这般想着,店小二的眼神明媚起来,他一蹦而起,对着楚炎凉的背影大叫道:“放心,我不会自暴自弃的,我还要努力活下去,而且以后还要开一间比易春楼还大的酒楼。” 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楚炎凉脸上满是笑意。 司徒静娇笑一声,拓跋野如释重负,三人迎着清晨的第一缕的朝阳出城,再启程。 第376章 :杀人,过境 流岚城位于大夏和荒原的最东边,一年前遭遇过战族的进攻后夏王元昊便专门派遣了一支一万人的军队镇守于此,从此以后,流岚城再也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进攻,士兵们也随之放松懈怠。之前流岚城的城守大人郭有志因为战族进攻准备不当的缘故被撤职,新任城守由原流岚城城守军统领林放担任,可谓是一飞冲天坐上了城守的位置。 林放上任之后,很快便犯下了郭有志的错误,开始懈怠军备,特别是夏王从凉州城调派来的一万名士卒,带着皇城脚下的傲慢,对于这些流岚城的土包子根本瞧都瞧不上,对于林放这个城守大人也是不屑一顾,凉州城你不是四品官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你不过是个一城守备如果能让一万名士卒心服口服,林放对于皇城派来的士兵也是头疼不已,不过流岚城本就处于荒无人烟之地,要不是一年前战族的自杀进攻,林放都快要忘记战争的模样,而这次,林放采取了听之任之的策略,既然士兵不听我指令,等到出了事情的时候自己也好一走了之。 这一天不过是流岚城无数个日夜中最稀松平常的一天,流岚城的城守军照常巡逻,依照大夏的规定,各州下辖每一座城池都要配备有一支五千人以上的城防力量,而这五千人的城防力量又要分别划分为十队,每一队都是五百人负责日常侦查和防守,不过这种命令放下流岚城简直是放屁,此时,流岚城的城头巡视守备不过一百来人,而且大部分士卒都将手中武器丢在地上,三五一群围在一起玩起了赌色字的勾当,他们有人赢了大把银子喜笑颜开,也要输了银子面红耳赤想要回本,气氛热闹却完全没有当兵的模样,只有两三个人站在城头上把风,说是把风,其实并不是为了观察城外的动静,而是为了看林放城守大人什么时候会登楼,他们好把消息告诉那些赌博正欢的人。 没有参与赌博的共有七人,一个少年,三个壮年,还有三个老人,那三个老兵都是在很早以前就被分配在流岚城当兵,侥幸在一年前的战族攻城战中活了下来,于是这便成为了老兵们嘴里的谈资,那三个壮年和一个少年都是从凉州城过来的,虽然不屑和这些流岚城的叫花子在一起,可对于近三十年没有战事的凉州城来说,能够听见这些激动人心的战争故事他们还是十分愿意的。 三个老兵坐在城头孜孜不倦,其中一个老兵指着自己瘸了的腿脚说,“看见了吗,我这腿就是那一战瘸的,你是不知道那些战族人有多么可怕,他么你每一个都要寻常武者的体魄,一蹦就可以从地面上跳到城墙上来,当时要不是我机智早就他娘的死在城头上了。” “老刘头,你是害怕装死才躲过去的吧,”一个壮年汉子打趣笑道。 那叫老刘头的老兵顿时面红耳赤,扯着嗓子骂道:“你瞎说什么呢,你刘哥要不是腿瘸了,可以单手直接撂翻你信不信。” “信信信,当然信了,”壮年汉子微微一笑,“谁不知道你老刘头年轻的时候可是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捉鳖的狠角色,就算是那密宗宗主见了你都要忌惮三分,我怎敢怀疑你呢。” “你小子,”老刘头狠狠骂道吹胡子瞪眼,“战争可不是儿戏,战争是要死人的,你们这些从凉州来的娃娃不知道我也不怪你们。” “战争真的很残酷吗,我在地摊上听过被人讲书,不是应该策马崩腾铁甲银枪才快意吗?”七人中最小的少年弱弱说道。 老刘头白了少年一眼,“小豆泡,不是我说你,那些评书演义里都是逗你玩的,你要真拿演义上的那一套上阵杀敌,我敢说第一个死的绝对是你。” “真的吗?”叫做小豆泡的少年明显是个雏,登时被老刘头的言语吓唬住。 “那可不,”老刘头得意说道,刚要继续吹嘘,一名守在城墙边上的中年汉子怒目圆睁似乎发现了什么。 “有敌人,”中年汉子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笔直降落在中年汉子的头顶上,然后一个下压,轰然一声,报出情况的中年汉子顿时碎成肉沫,血肉四散飞溅,溅了周围几个人一声。 小豆泡因为距离最近的缘故,整个人都被血肉堆满,血腥为充满鼻腔令人作呕,他才刚想呕吐,一只大手已经握住了他的咽喉,小豆泡用尽全身的力气看了最后一眼,眼前是一个长相并不出众的男子,年纪约莫在二十岁左右,身上披着兽皮做成的衣服,双臂袒露在外满是坚硬如磐石的肌肉,然后,就没有然后。 男子手掌微微用力,小豆泡的喉骨被捏断显然是活不成了,其余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就连一边沉迷赌博的士兵们听闻动静也纷纷赶来。 “啊,”一名壮汉汉子举起长枪对着男子捅过去,男子竟然没有躲闪,汉子面色一喜以为可以一击得手,不料长枪刺在男子胸口长枪竟然崩断,男子冷冷看了他一眼一拳挥出,重重砸在汉子的胸膛,汉子胸膛顿时塌陷抛飞出去砸在城墙上,鲜血涂满墙壁。 “拦住他,给城守府发信号,”老刘头算是所有人中最出变不惊的了,招呼赶过来的一百余名士兵将男子团团包围。 男子冷冷环视一圈,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杀意,男子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冲入人群之中,蓦然间不知又是多少人骨断经连,老刘头额上布满冷汗,知道这次遇到扎手的点子了,刚想要风紧扯呼,不料那杀人如麻的男子竟然笔直朝自己冲来,老刘头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接战。 不过那男子来到老刘头眼前并没有伤害他,而是问道:“红莲寺是哪个方向?” 老刘头一愣,下意识指了指红莲寺的方向,男子得知方向后点了点头,双腿在城墙上一蹬,厚实的城墙竟然被这一脚踹出一个深坑,而男子也登时飞出,瞬间越过半座流岚城,老刘头已经看呆。 过了半晌,得到信号的林放带着五百亲卫匆匆赶来,待看到满城狼藉后皱了皱眉头,“袭击之人呢?” “走了,”老刘头怔怔答道。 “怎么走的?” “飞走的,”老刘头如痴傻一般。 第377章 :齐聚一堂 杀人越城之人自然是唐煌无疑,唐煌一路离开荒原笔直向东边前行,自然而然就来到了流岚城,按照唐煌的性子,他是懒得一城城的走到,索性直接从流岚城头越过,至于杀死的那几个不过是随手而已。 唐煌一跃越过半座流岚城,至于另一半就是在更是简单,不过又是一脚的事情,过了流岚城再往东南方位行走一个月就可以抵达红莲寺,刚巧可以赶上红莲寺一年一度的佛法大会,到时候不只会有红莲寺的高僧到场,还要有许多年轻子弟循声而来凑了热闹,等到那时,自己就可以用特殊的秘法找到少主,重现旧晋的荣光。 这般想着,脚下也不由得快上几分,流岚城之后就是一大片开阔地,这里原来是一望无际的草场,只是因为夏王的政策才被荒废下来,因为最近几日都是鹅毛大雪的缘故,这里的贫瘠被积雪覆盖不知所踪,不过唐煌嗅了嗅鼻子,空气中都是**枝叶的味道,他不喜欢这种味道,这会让他想起那个熊熊燃烧的夜晚,那个同样是**和火焰的夜晚。 “这位施主,请问此去红莲寺还有多远,”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在唐煌耳边响起,唐煌心中一惊下意识一拳挥出,顿时感觉自己无往不利的拳头像是击打在棉花上,入手处绵软无力,仿佛所有的劲力都被凭空化解。 唐煌知道来人不是善茬后退数步终于看清来人,那人是一个老僧,身上穿的袈裟打满了补丁显得破破烂烂的,老僧就站在唐煌的身侧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后继续说道:“这位施主,可知道红莲寺是在哪个方向?” 唐煌满脸警惕地看着老僧,似乎觉得似曾相识,如果剑痴再次一定会认得这位老僧,因为这位老僧就是漠北城后山破败僧院的老僧,也是曾经试图解开剑痴心结的老僧。 唐煌用手指了指方向,老僧微笑着点头,脚上的一双布鞋在雪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轻盈飞跃而雪地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唐煌这时候才惊觉,原来这老僧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他要去红莲寺显然是红莲寺的僧人,不过他好似并不知道红莲寺的位置这也实在诡异。 唐煌摇了摇头不做多想,继续埋头赶路,这不过旅途中的一段插曲罢了。 ……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月有余,楚炎凉一行人经过了两州之地,终于来到了玉鼎州,这个大夏皇城所在的位置,也是红莲寺所在的位置。 红莲寺距离凉州城算不上很远,骑马也只需三天就能赶到,不过当新的一年到来时,红莲寺一年一度的佛法大会也如期展开,说是佛法大会,倒不如说是一个大陆上修行者的见面会,在这一天,大陆上有头有脸的神秘之地和各方门派都会派遣门下杰出才俊前往红莲寺,观佛法大家辨法是其一,其二自然是为了开开眼界,看看其他门派的弟子天赋如何,如果不如自己就会大肆嘲弄一番,也因此,红莲寺佛法大会成为了一次出色的展示机会,一个能让大势力注意自己的机会。 司徒静本来是想去凉州城逛逛的,毕竟除了洛阳城,还没有机会到另一个王朝的国都看看确实是个遗憾,不过楚炎凉以时间为由拒绝,为了这个司徒静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楚炎凉说话了,拓跋野在一边看着好笑,楚炎凉也只能无可奈何。 红莲山下红莲寺,当三人来到红莲寺寺门的时候才知道红莲寺究竟多么庞大,以红莲山为根基,红莲山下密布寺院四百八十座,光是占地就足够和凉州皇城比拟,就是洛阳宫城也不曾多让,特别是配合上那种肃穆的氛围更是让人心神宁静。 红莲寺门前停放有大小马车一千余辆,这一千余辆马车几乎将所有可以通往寺门的道路堵塞,为了不让所有人都站在外面,红莲寺的僧人不得不单独开辟出一条小道,至于为什么这么多马车会堵在寺外也是有原因的,红莲寺虽然拥有四百八十寺,可并不是每一间寺庙都可以用来住人,而每次佛法大会的时候,来的嘉宾又何止千人,为了避免闲杂人等混在其中,红莲寺特地颁下了诏令,唯有持有各方势力令牌的宾客才能进入红莲寺中,不然一律只能在寺庙外等候。 红莲寺颁布这则诏令以来引发争议无数,有些人说红莲寺狗眼看人低,也有人说红莲寺沽名钓誉,不过大多数人只能灰溜溜地躲在寺外,希望找个机会混入其中。不过对于这则诏令最反对的是那些大夏的世家大族,因为诏书规定只允许修行者入寺,那些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便只能干瞪眼着急,这时候就是有钱也进不去,世家子弟为了入寺甚至有花大价钱买令牌的,这也让那些小门小派赚足了便宜,甚至愿意多备几块令牌,就是为了让后辈去卖,红莲寺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视而不见。 红莲寺的庙门完全由楠木雕刻而成的,可见其珍贵程度,普通贵族想要买到一块完整的楠木都很困难,就连皇族能用楠木打造一整套桌椅都是奢侈,谁能想到红莲寺门口,光是这庙门都高大数十丈,堪比登天。 楚炎凉一行人小心地避开周围停靠的那些马车,耳边不时会听到一些买卖令牌的声音,司徒静皱了皱眉头,“这些修行人也真是的,连师门的象征都这么轻易的买卖,这样不时欺师灭祖吗。” “人家有人家的活法,说不定就是他们门中长辈要求他们这么做的,”楚炎凉撇撇嘴道。 “为什么?”司徒静不解。 “没有什么为什么,小门派不像我们倾城山,每年都有众多弟子供奉,小门派因为名气太低的缘故,自然招揽不到什么出色的弟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财富去发展,所以他们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发笔横财岂不美哉。” 说着说着,三人越过千辆马车来到红莲寺寺门前,却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前方修行者、贵族子弟、普通仆从零零总总纷纷挤在寺门前,有数名老僧在门口维持秩序,人数虽多到不知产生混乱。 楚炎凉一阵头皮发麻,这队伍要排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楚炎凉几乎挤在最后一个,他左右四顾终于拍了拍前面一人的肩膀,前面那人回头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相貌清秀,楚炎凉观她体魄不似修行者,不知为何挤在这里。 “请问这队伍还要排多久呀?”楚炎凉问道。 “谁知道呢,”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有名牌的话到可以提早进去,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和我一样在这里等机会了。” “那前面的那些人……” “哦,那些人呀,”女子笑了笑,“那些人都是手持令牌的人自然可以排在前面。” 楚炎凉脖子往前缩了缩,乖乖,前面的人也不多,也就四五百人而已,还真是齐聚一堂呀。 第378章 :倾城山代表 红莲寺寺门之前三教九流齐聚一堂,佛法大会不愧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上到各大门派下到路边贼痞都汇集在这里,就算不能进红莲寺寺内瞧瞧,光是在外面凑凑热闹就足够很多人谈一辈子,楚炎凉一行人混在其中更是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拥挤。 此时,他就和之前和他搭话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女挤在一起,随着人流逐渐向前,不时又世家贵子子弟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疑就是一些老子有钱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的鬼话,周围的人对于这些声音怀抱不屑,然后继续向寺门挤去。 “真是一群土包子,有钱算什么,大陆上难道还缺有钱人吗,”楚炎凉身前那名女子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这位姑娘,你是哪门哪派的传人呀?”楚炎凉好奇问道。 女子听了楚炎凉的称呼登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楚炎凉扯了扯嘴角,啧啧说道:“这难道还需要看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扮男装身上胭脂气这么重的扮相。” 少女听罢气鼓鼓小声说道:“皇兄竟然骗我,还说我这样很像男子,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他。”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门何派呀,”楚炎凉笑了笑,伸出一只手继续说道:“楚凉,来自大衍,师承不过是小门小派,这次是奉长辈的命令来见见世面的。” 那女扮男装的女子见眼前这个英俊男子似乎不想坏人,伸出手和那只手握在一起,笑道:“元惊鸿,师承不提也罢,目的和你一样都是来开眼界的。” “你竟然和大夏皇族的姓一样,该不会还是个郡主吧,”楚炎凉打趣一声,却没发现叫元惊鸿的女子低下头来喏喏道:“很多人也这么说,不过哪有那么巧合的,姓元就是皇族,那我姓拓跋还是拓跋大将军的后人呢。” “嘿,你还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个姓拓跋的,”楚炎凉招呼一声,向后让拓跋野过来,楚炎凉指着他说道:“瞧,他叫拓跋野,不知道是不是拓跋大将军的后人,”被不明所以拉过来的拓跋野一头雾水,只能无奈笑笑。 “他要是拓跋大将军的后人,我就是大夏藩王呢,”旁边一人说道,楚炎凉扭头看去,那是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子,身上穿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某个贵族子弟。 “就你,”元惊鸿嘲讽一声,“还不是和我们一起在这里排队,装什么贵族子弟,你要真是有钱名牌早就买到了好吗。” 被元惊鸿这么一番嘲讽,那贵族子弟顿时涨红了脸,扯着嗓子说道:“谁,谁说我买不起,我只是不屑去买那些小门小派的令牌,就算进去了也只不过在外围晃荡,根本连红莲山都上不去。” “恩,为什么进去了也不能上红莲山?”楚炎凉不解问道。 “是这样的,”元惊鸿解释说道:“虽然凡是持有门派令牌的修行者都能够进入红莲寺,但是不同门派的品级是一样,如果所有人的规格都保持一致,难保不会有傲气的青年才俊怄气,红莲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一缕将来者的令牌分化四级,如果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名牌只能在红莲寺最外围晃晃,第三等名牌可以进入大部分寺庙参观,第二等名牌甚至可以进戒律院一堵风采,而唯有一等的令牌才能登上红莲寺,有幸见到枯荣大师宣扬佛法。” “那什么是一等令牌呢?” “只有神秘之地才能算得上是一等令牌,”元惊鸿黯然道。 “那岂不是只有倾城山、密宗和暗堂能够登上倾城山了,”楚炎凉说道。 “也对也不对,”元惊鸿解释着,“天下神秘之地的弟子是一定可以登上红莲山顶,不过最近也有一些门派培养出来的弟子在榜上也排的上号也能上,譬如汉朝有一个衡山派就出了一个叫兰若语的少女符师,她也是能够登上山顶的。” “原来如此,”楚炎凉神色一凛,身边的司徒静白了他一眼。 这般谈天说地,楚炎凉觉得眼前这个叫元惊鸿的少女虽然出身小门小派,不过见识相当广泛,一些大陆上难得的秘辛她竟然都有所涉猎,更难能可贵的是,元惊鸿竟然还懂得一些星象学,这可不得了,要知道身奉乱世星相学已经达到了帝王学的高度,懂得星象的人才都会被各方势力招揽,而在楚炎凉眼中,元惊鸿就是其中一员。 元惊鸿告诉楚炎凉,她也不过是懂些皮毛而已,真让她去推演王朝兴衰变化还不得累死。 说说笑笑间,几人终于来到了寺门前,而一抹夕阳的黄昏已经倾泻下来,映照在所有佛寺的寺顶上,一派圣光普照。 当楚炎凉几人临近的时候,维持秩序的僧人已经换了好几拨,当看到只剩下最后几百人时终于如释重负,说道:“后面的施主请把门派令牌取出,我们好快点检察。” 元惊鸿听罢从怀中取出一方木质的令牌握在手里,一旁的贵族公子见了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不过是个鱼龙帮的令牌,什么时候凡世帮派也能派出代表了。” 元惊鸿虽然饱读私塾可到底是个暴脾气一点炸,她受不了贵族公子的聒噪回身骂道:“是吗,我是个小帮派那你又能拿出什么黄金令牌来,给我们开开眼呀。” “嘿,”那贵族公子打趣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抹银质的令牌,在元惊鸿的眼前晃了晃,“瞧了见了吗,三等令牌,足够在红莲寺内随意走动不受约束,你能比吗?” “哼,”元惊鸿冷哼一声,知道自己比不过就不再言语,她扭头看到楚炎凉突然说道:“你也拿出你的来,让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瞧瞧。” “我,”楚炎凉面露难色,“我就不用了吧。” “怕什么,不就是快牌子吗,就算你是四等令牌我也不会嘲笑你的,”元惊鸿继续鼓动着。 “好吧,”楚炎凉默默从怀中掏出那块山主令牌在元惊鸿的眼前晃了晃。 “什么吗,你这牌子乌漆墨黑无甚亮点,你看别人的牌子不是金子的就是银子的,你这又是那个四等势力的令牌呀!”一边的贵族公子继续取笑,只有元惊鸿捂嘴惊呼。 这里的动静似乎惊动了守寺的僧人,为首一个僧人对着这里扫了一眼顿时瞳孔放大,一掠身影飞驰而来站在楚炎凉的眼前,看着他手中的乌黑令牌满脸震惊。 “这块令牌是施主的?”那僧人问道。 “没错,是我的,”楚炎凉无可奈何笑笑。 贵族子弟还以为僧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当他来到楚炎凉身前顿时心中不爽,不过似乎能看一出笑话也不错呀。 听闻楚炎凉确认后,僧人竟然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对着楚炎凉恭敬道:“欢迎您,来自倾城山的代表,住持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马上随我登山。” 贵族弟子哑然,周围哗然一片。 楚炎凉看着僧人内心苦笑,这下好了,自己想低调一些也没有办法了,身旁的司徒静甜甜一笑,这才是他的炎凉哥哥,无论在哪里都是光芒万丈震惊四座。 第379章 :棋局 “欢迎您,来自倾城山的代表,住持已经等候多时,请马上随我登山,”红莲寺僧了的一席话让周围的人一阵惊讶,旋即看向楚炎凉一行人的眼神已经充满火热,这可是倾城山的修行者呀,是从第一神秘之地出来的弟子。 那名之前不断叫嚣的贵族子弟早就灰溜溜地回到马车上,连这次佛法大会都懒得参加了,这一次丢人算是丢到眼前了,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连那块山主令牌都没有瞧出来,平日还自诩对于倾城山事物了如指掌简直是笑话。 元惊鸿怔怔出神,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楚炎凉大叫道:“好呀,你们原来是倾城山的弟子,为什么还在这里装作普通人,神秘之地的弟子都是可以提早三天登山的。” 楚炎凉抱歉说道:“不是我们想要欺骗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这些事,山中长辈在出来前并没有告知这些事,来红莲寺是我自作主张而已。” “还不知这位施主高姓大名,我等好早些通报上去,”那僧人恭敬问道。 “这位大师,在下楚炎凉,身后这位是司徒静,至于这位是拓跋野,是我的剑侍,”楚炎凉一一介绍道。 “原来是楚先生,”待知道楚炎凉的名号后,周围又是掀起一阵哗然,试问最近一年谁不知道楚炎凉的大名,击败剑痴战平唐煌可以说是后来居上,而他和衡山派的少女符师兰若语更是传为佳话,在大夏全境流传。 请随我来,我想住持知道楚先生不远万里来到红莲寺,一定会面上有光,“年轻僧人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引路。 “劳烦大师了,”楚炎凉双手合十,跟在他的身后。 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元惊鸿嘴角的弧度越发翘起,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楚炎凉,你到底是来了,省的我到倾城山去见你了。” …… …… 跟随年轻僧人一路前行,楚炎凉终于有机会见到红莲寺真正的四百八十寺究竟有多么壮观,红莲寺号称拥有四百八十间寺庙,其实走入其中才会发现寺庙只多不少,而且所有寺庙都以琉璃铁薄嵌顶,在夕阳的照耀下一片金光灿灿煞是好看,此时正是红莲寺的晚习时间,一阵阵暮鼓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伴着无数僧人的幽幽诵经声形成一副别样的画卷。 年轻僧人介绍自己法号忘川,意思是忘却前程烦恼的意思,自己在红莲寺待着的时间也不多,不过因缘巧合之下被选中侍奉这次佛法大会,自己也觉得脸上有光,而这次能认识楚炎凉这样的青年才俊更是觉得不虚此行。 一路走过层层佛寺、佛塔,忘川和尚一路上也不忘介绍这些寺庙和佛塔的来历,让楚炎凉等人听的津津有味。 继续向前走没有停顿,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周围的高墙深院都被抛到脑后,展现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条笔直的登山之路。 “这就是唯一能登山红莲山的山道,传说是由红莲寺初代住持花大神通,凭借一己之力建成,共计台阶一万三千两百七十一阶,红莲山的山顶才是真正的红莲寺,住持和几位师叔都居住在上面。” “大师,我曾听说这红莲山之所以命名为红莲山,是因为这座山从前在外形上像极了一朵火红的莲花,特别是秋天季节,漫山遍野都是如火的枫叶,映衬着整座红莲山都想燃烧起来一样,不知道是真是假。” 忘川和尚点头一笑,道:“楚先生说的没错,不过那也只是传说中的一种而已,在红莲寺中,我们更愿意相信红莲山本来不是一座山,他是由本门初代住持坐化于此,化作高山庇佑本门弟子。” “一个人便是一座山,那境界已经很高了吧,”司徒静惊叹道。 “何止是高,简直高到没边了,”楚炎凉附和一声。 “楚先生也不用妄自菲薄,世人皆知山主有无数层楼那么高,或许已经达到触摸天界的境界实力,本门初代住持就算境界再高深那也是记载在佛典上的,远不如山主来的那么印象深刻。” “这倒也是,”楚炎凉飒然一笑,“书本上存在的人物毕竟都是死的,唯有活着才是最好的印证方式。” “楚先生此话不假,佛言众生要离苦得乐,成就大自在无上菩萨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只有活着才能享受生活,”忘川僧人说道。 四人随着台阶逐级而上,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台阶不算什么,可对于拓跋野这个普通人来说就是天梯一般,还没有走到四千级拓跋野就已经差点累到昏厥。 忘川和尚回头看了眼拓跋野皱了皱眉头,说道:“楚先生的这位剑侍,体力可实在是差劲。” “没办法,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家里就剩他一个,我要是不带着他,估摸着就要死在那个疙瘩角落里了。” “原来如此,”忘川和尚的面色缓和许多,他迈步走到拓跋野身边,手指连连闪动,一阵金光一闪没入拓跋野体内。 “大师,这是?”楚炎凉不解。 忘川和尚回过头来解释道:“这是红莲寺的增幅手印,能够使得普通人的体质得到小幅提升。” 忘川和尚话音刚落,之前还死气沉沉的拓跋野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兴奋笑道:“恩公,我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说着他又蹦了蹦,果然身轻如燕神清气爽。 司徒静惊讶道:“想不到红莲寺的大手印秘法竟然还有此等功效。” “哦,这位施主知道大手印秘法?”忘川和尚问道。 “我也是听我师傅提起过,”司徒静不好意思说,“他说你们佛门的秘术都是些起增幅作用的功法,远远没有密宗那般浅显易懂和杀伤力十足。” 忘川和尚面不改色说道:“施主说的确实不错,密宗注重实战,而我们佛门注重的肉身,因为我们相信唯有肉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几人谈话之时,一个小沙弥飞速从几人的身边跑过,忘川和尚见到一把叫住,道:“出了什么事吗,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沙弥得到训斥赶紧停下疾驰脚步,对着几人双手合十,说道:“忘川师兄,是师叔又在山腰摆出棋局刁难贵客了,如果我不去阻止,怕是今天晚上贵客们都要在山腰上过夜了。” 忘川和尚似乎早已习惯,只是脸色微变,“我知道了,你先上去统治住持,我先到师叔那看看。” “大师,出了什么事吗?”楚炎凉问道。 万川和尚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我红莲寺长辈众多,我有一师叔法号自然,平日里不喜好钻研佛法反倒喜欢研究棋局,每到兴头上都要找我们这些小辈切磋,但谁又是他对手,于是在觉得击败我们没有什么成就之后,开始在每年一度的佛法大会上摆下棋局,专门刁难那些能够上山的神秘之地弟子,只有击败这些天之骄子就能让他开心。” “红莲寺想不到还有此等人物,”楚炎凉好奇问道。 “这可不,”忘川和尚满脸忧愁,“如果今天师叔的棋局又把所有人难倒,怕是我们今晚都要在山腰上过夜了。” 第380章 :我来试试 顺着石阶一路向上,忘川和尚领着楚炎凉等人终于来到了红莲山的半山腰处,果不其然,这里的人顿时多了起来,据忘川和尚介绍,能来到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他们不是来自神秘之地的青年才俊,就是来自某一个真正世家大族的子弟们,总之论起身份摆起架子都是一等一的难伺候,不过自然大师最喜欢的就是刁难这类贵族子弟,似乎能亲眼看见他们吃瘪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楚炎凉抬眼望去,山腰处只见一老僧盘膝而坐,身前摆放着一个棋盘,而与之相对的是在老僧的身后墙壁上,竟然整整一面崖壁都是棋盘,更神奇的是老僧在身前棋盘上走出一步,身后山壁上的棋局竟然也会随之改变,这番手笔怎么看也不像是荒废了修行者进展,只能说这个法号自然的老僧修行造诣已经更上一层楼,隐约有一代宗主的气概。 在老僧的对面是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男子手中摇着折扇却满头大汗,显然也是被老僧精湛的棋艺折磨地不知所措,没过多久,那锦衣华服男子叹息一声放下手里捏着的棋子,冲着盘膝老僧拱了拱手,说道:“自然大师棋艺精湛,在整个大夏国内也罕有敌手,在下不敌,不过在下身边倒是跟着一位大汉国手,还请自然大师手谈一二。” “无妨,”那法号自然的老僧淡淡说道,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捡回到棋盒中说道,“让那国手上来,只要今日有人能在棋盘上赢我,你们才能上山,不然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山腰上待着。” 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点头称是,同时对着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显然是大汉国手的中年男子坐到老僧对面开始新一局的手谈。 “连瞻台公子都输给了那老僧,看来今日我们注定都要在山腰上过夜了,”人群中见到连年轻公子都输给了老僧不由叹息一声。 “可不是吗,”人群之中又有另一人说道,“在座的各位那一个不是天之骄子,这难道就是红莲寺的待客之道。” “也没有办法呀,”有人接道,“据说这自然大师在红莲寺中,论辈分也只比枯融大师小上一辈,就连大夏国师未然大师也要恭恭敬敬称呼他一声师叔,况且这种棋局又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据说三年前自然大师也是在此摆出棋局,当时前来的人没有一人能解能赢,只能安安分分地在野外过了一晚。” 听着众人的谈话,楚炎凉对于这个自然大师不由更感兴趣,身边的忘川和尚苦笑一声,道:“这些人说的都是对的,我这是师叔就是这么个怪脾气,年纪很大可心性还是和小孩一样喜欢较劲,如果今日无人能赢,还请麻烦楚先生在此勉强凑活一宿,明日我这师叔也会就此收手不会闹大的。” 楚炎凉笑着点点头,沉声说道:“我观你师叔气机内敛显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光是他身后那块随着眼前棋盘移动的崖壁就能凸显实力,显然大师并非人们口中说的那般不谙世事。” “或许吧,”忘川和尚望向棋盘上的战局,此时棋盘之上,双方交手不过三十手,那个所谓的大汉国手已经目露惊惧,用袖子擦汗十三次,显然在棋盘上吃了大亏。 五十手后,大汉国手已经面如死灰,对面的自然大师面不改色轻轻落子,不一会儿棋盘上满是大师的黑子,而大汉国手的白字已经损耗殆尽。 “不出十手他就要输了,”司徒静仔细看着崖壁上的棋局说道。 “静儿还懂围棋?”楚炎凉疑惑问道。 司徒静白了他一眼不屑说道:“炎凉哥哥,下时候在宫里曾经和一些国手对弈过收获颇多,就算不懂也能瞧出那所谓的大汉国手要输了,下棋最重要的是观气和不骄不躁,那大汉国手下的每一步都是步步紧逼不留余地,反观自然大师真是不急不缓徐徐图之,赢棋只是时间问题,”司徒静说完不由叹道,“观自然大师下棋就像在看一副田园化作,画卷表面不疾不徐平平淡淡,可是杀招都暗藏期内,这次是下棋。” 果不其然不出司徒静所料,没过一会儿,大汉国手弃子认输,人群中一阵哗然,大汉国手下来之后灰溜溜地躲在瞻台姓名的年轻男子身后,姓瞻台的年轻男子小声骂了一句废物后脸上带着笑意,说道:“自然大师不仅是佛道巨擘,想不到棋艺也如此高深,此番是瞻台俊杰准备不周,今晚会在山腰过夜。” 众人见连瞻台公子都已经认命打算在山腰上过夜,顿时一阵哀鸿遍野,那法号自然的老僧对着众人环视一圈面露失望之色,道:“还有没有人来领教老僧棋艺?” 众人一番对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胆量在走上棋局自取其辱。 “我来试试吧,”正当众人失望,老僧失望的时候,只见司徒静高高举起手臂大声说道。 自然大师听闻还有挑战者后双眼放光,高呼一声,“好好好,快快上来。” 众人循声看去顿时被司徒静的美貌经验,瞻台公子更是收起折扇善意提醒想要得到一些好感道:“这些姑娘可能不知道自然大师的棋力,或许连大衍曾经的国手陶清潜先生手谈一局,怕是胜负也要在五五之分,姑娘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反正我随行的侍从也备好了帐篷和吃食,不如今晚一起欣赏红莲山的晚景岂不是美哉。” 司徒静嗤笑一声,径直走上高台和自然大师相对而坐,司徒静对着自然大师拱拱手,说道:“大师,有礼了。” 自然大师笑笑,执黑先行,此时他像一个孩子,新的棋局开始。 落子声在夕阳下分外清晰,之前众人还以为又是一个自取其辱的倒霉蛋,可几番交手下来竟然不分胜负,所有人顿时屏住呼吸仿佛看见了希望,瞻台俊杰一脸讪讪然,看着那个美艳女子和自然大师杀得难解难分,不禁回头问向大汉国手,“这女子什么来头,棋力竟然能和自然大师不分上下。” 大汉国手看着崖壁上的棋局也是暗自心惊,说道:“我也不知,只是观这女子开局布棋的思路竟然颇有陶清潜先生的影子,无论自然大师如何施展都始终摆脱不开,这样下去只要不出意外最少可以和棋。” 瞻台俊杰手中折扇猛的合上,再看向台上两人不由心惊,于司徒静相对而坐的自然大师五十手后更是老怀大慰,轻声问道:“不知陶清潜先生是姑娘的何人?” “陶先生是我师傅,”司徒静答道。 “原来如此,”自然大师脸上的笑意更盛,“贫僧有生之年最佩服的就是陶先生,总想着能和那一天去大衍和陶先生手谈一局,可天妒英才陶先生去的早,不过我似乎从未听过陶先生有收过徒弟。” 司徒静微微一笑,“陶先生确实没收过徒弟,只是我总和他手谈,久而久之就会了。” 自然大师心中一惊,小心问道:“不知姑娘是?” “司徒静,”司徒静话语一出技惊四座,原来是公主殿下。 第381章 :胜半子 大衍虽然已经变了天,可司徒静到底还是王朝正统的公主殿下,在其他人的心目中还是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震慑作用,再加上有些知情之人知道司徒静从小就在倾城山中长大,所以不敢轻视。 待知道高台之上和自然大师对弈的竟然是当朝的公主殿下时,周围的人群传来一阵哗然,不过大多数都由怀疑转变为惊叹,如果台上的美艳少女真是司徒静公主,那么自然会有机会跟随当时还在世的陶清潜先生习练围棋,此时拥有这般和自然大师不分上下的棋力也就不用怀疑了。 人们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只是棋盘上的厮杀越演越厉,就连楚炎凉这个门外汉都能瞧出来,一旁的大汉国手看了几手之后还是忍不住摇头说道:“恐怕还是不行,自然大师执黑先行本就占尽了便宜,现在更是将白子几乎绞杀殆尽,剩余白子只能在棋盘一角苟活,如果这时候黑子开始全盘攻击,怕是白子活不过二十手就要被斩断大龙。” 身旁的所有人听罢,看向崖壁上的巨大棋盘发现果然如此,不过短短五十手,黑子竟然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棋盘,剩下的白衣只能苟且在剩余的三分之一里面,而且形势不容乐观,如此以往下去,白子必败无疑。 见此情景,人们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之后顿时熄灭,“原来连公主殿下也不是大师的对手吗?” “那可未必,说不定公主殿下只在积攒棋势,我曾听过几个下棋的师傅说过,下围棋就忌讳的就是骄傲,就算是全盘落后也会有反杀的机会。” 不远处楚炎凉听了几人谈话,向忘川和尚问道:“是这样的吗?” “确实有过这种说法,”忘川和尚说道,“不过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只有在双方相差巨大的时候才能体现,如果白子的气机被黑子彻底斩断,那么不管什么办法都没有用了。” “那现在情况如何呢?”楚炎凉自己不懂棋,只能请教忘川和尚。 忘川和尚抬起头看了一眼崖壁上的棋局,皱着眉头深深叹息一声,道:“不容乐观,司徒姑娘的白子虽然在前五十手靠着陶先生传授的技术和我师叔拼了个不相上下,可从五十手后,司徒姑娘竟然接连犯下了两三个错误,要不是师叔看在司徒姑娘是陶清潜先生的弟子,怕是在第六十七手就已经胜利了。” “不会的,”楚炎凉看着司徒静的背影坚定说道:“静儿从来不做没有打算的事情,既然她敢走到自然大师的对面,今日的棋局就不会败,最少也是个和棋的结果。” 忘川和尚诧异一声,继而含笑说道:“看来楚先生对于司徒姑娘可是信任的很呀。”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连天边最后一抹残阳都即将落山的时候,棋盘之上双方已经超过了白手,那仅存三分之一棋盘的白子依然艰难存活着,黑子数次试探都被白子击碎,几番下来反倒被倒吃掉数粒棋子,自然大师嘴角含笑,说了声有趣后,黑棋落子,竟然是一直被忽略的地带,白子顿时被吞噬大半,刚刚积攒的优势顿时当然无存。 白子的形势愈发严峻,自然大师胜券在握,不由打趣说道:“公主殿下确实是和陶先生学过棋道,这点从殿下的布局就可以看出来,陶先生身前最厉害之处就是布局,但凡是由陶先生执黑先行的时候,陶先生未尝败家,就算是后来白子也是赢多输少,有人称赞陶先生的布局大智若愚、大巧不工便是这个道理,看上去漏洞百出其实都是诱骗你深入的陷阱,最后用一子堵住活口,顿时将大龙截杀,不过可惜,殿下终究只学得陶先生的皮毛,除了开局五十手与贫僧拼了个不分胜负后,之后三四步都是昏招,要不是贫僧手下留情,殿下在六十七手就已经输了。” 司徒静没有说话,圆润白子在手中滚动揉捏,听了自然大师的话语后突然笑了,“自然大师如此自信,不知是否知道我师傅所下棋局过千场,除了唯一输给同是国手的南晋杜若山后更无败绩,我师傅曾经和我说过,他生平共有三十八次面对必败之局,可他最后全部胜利靠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自然大师讪讪一笑,“贫僧不知。” “靠的就是耐心,”司徒静嘴角妩媚一翘,倾倒众生,“师傅和我说过,棋盘就像人生,人生有起有伏大起大落都是常态,棋盘也是一样,下棋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就算开局甚是精妙也难保遇见破解之人,破解之法,这时候下棋就需要足够的耐心,一点点消磨对方的心智,让对方一步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然后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然大师听罢看了眼棋局,反复确认无误后放心说道:“殿下似乎夸大了,这番情况下连贫僧都不知道如何能赢,如果殿下今日能赢,贫僧愿拜殿下为师。” “拜师什么的就免了,我不需要这么老的徒弟,”司徒静摆摆手说道,手中白子仔细斟酌,终于缓缓落下,当那枚白子落下之后,自然大师的瞳孔猛然张大,棋盘之上的形势瞬间逆战,原本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白棋此时竟然团结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包围向黑子。 “这怎么可能,难道世上真有这般奇妙的棋道,”自然大师口中惊呼,面上却是神采奕奕。 两人互相交锋,不过短短二十手,形势顿时逆转,黑子在短时间内被侵吞大半,白子终于在黑子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到棋盘上没有一处可以落子棋局才终于结束。 胜负如何,这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大汉国手仔细看着黑白混杂的棋盘,惊喜说道:“赢了,白棋赢了。” 人群顿时炸开一片欢呼,赢了,终于赢了,他们终于不用在露宿野外了,他们兴奋地看着高台上的司徒静,就像最虔诚的信徒。 “输了,我竟然输了,”自然大师枉然,指着棋盘说道,“半子,只输了半子。” 司徒静轻轻指了指棋盘上黑白二子,轻声说道:“大师就是太在乎棋盘之上的胜负,今日才会输给我,如果大师真是以下棋为乐,估计我也支撑不到反击的时候。” “唉,”自然大师叹息一声,说道:“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借口可言,今日是公主殿下为我上了一课,贫僧谨记,”自然大师说完,从袈裟之中抽出一本破旧书本递给司徒静,“这是贫僧有生之年写下的棋谱,本以为此生都不会遇见交付之人,想不到让贫僧在今日遇见殿下,这实在是莫大的缘分,殿下有慧心通晓棋理,这本棋谱交到殿下手中是再合适不过了,请殿下不要拒绝。” 司徒静含笑接过,翩然转身走向楚炎凉,楚炎凉微微一笑,拍了拍忘川和尚的肩膀,道:“还愣着做什么,上山呀。” 第382章 :他来了 红莲山山顶别院,枯融大师对面坐着一人,正是从凉州城赶来的未然大师,未然大师于一个月就回到红莲寺,向枯融大师说明了来意后,枯融大师叹息一声没有阻止的打算,他只是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师弟苦口婆心了一番,至于未然听不听得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来了,”未然大师紧逼的双眼突然睁开,“还以为自然师弟这番胡闹又要让所有人在闪耀过夜,想不到司徒静竟然也跟在天煞孤星的身边来了。” “他们两个在计算之中本就是相辅相成的,”枯融大师沉声说道,“谁也离不开谁,不过也注定会因为这个而反目成仇,这都是上天已经注定好的。” “是呀,”未然大师轻声叹息,“可惜天煞孤星必须被清除,不然将给大陆带来难以企及的灾难,等到那时,天煞孤星就不是现在的我可以杀死的了。” “你之前派红颜去杀天煞孤星,结果反而发展出了一段孽缘,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样,到头来没有将他杀死,反而自己丢了性命,”枯融大师担忧着说道。 “这一点师兄不必担心,”未然大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镜子,一枚极其普通的镜子,不过令人疑惑的是,这面镜子并不能照出人的相貌,相反,镜面仿佛如混沌一般模糊,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镜子坏了。 枯融大师瞧了一眼突然苦笑一声,“我记得这面乾坤镜你是打算在红颜二十岁的时候交给她的。” 未然大师低头沉默,过了半晌才不甘心说道:“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我空口无凭,只能借助佛门法器照耀出邪魔的原型才能令所有人信服。” “乾坤镜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器,看来今日是要折损在这里了,”枯融大师低叹一声说道。 “相对于我们得到的,这些付出反而微不足道,”未然大师起身,满脸笑意朝着门外走去,准备迎接上山的各位贵宾。 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枯融大师双手捏着佛珠,身后就是怒目圆睁的不动明王雕像,一名身穿破烂袈裟的老僧从佛像后走出,走到枯融大师的身前,就坐在未然大师之前的座位上。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看着来人,枯融大师由衷笑了笑,就像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 老僧也看了眼枯融大师,说道:“未然师弟还是和原来一样,都是一根筋的性子,世间的种种一切都有存在的道理,未然师弟总是逆天而行,怕是活不过这次了。” “有些人就是如此,不论他未来成就如何,可性格才是绝对他一声的东西,未然从小就是我们中天赋最差的,当年不知有多少人嘲笑他,说他既然喜欢研究星相就应该去密宗,来红莲寺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可结果呢,当年嘲笑他的人落寞的落寞,修为境界停顿的停顿,可是只有未然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走,继而成为了和我们一样的存在,这是他的佛道,也只能是他的佛道。” “确实如此,”老僧抬抬手,一阵冷风传堂而过,“我这次回来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亏欠了什么,只是大限将至想要最后看你们一眼,至于我一身修为就只能带到坟墓里去了。” “你已经算到了吗?”枯融大师凄然问道。 老僧安静点点头,似乎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生命,他起身走到他来时的方向,脚步在不动明王的佛像前停顿,“如果我死了,也不要为我悲伤,我只不过是人世间浩瀚繁星中的一员,不值得,值不得。” “不值得,值不得,”枯融大师细细咀嚼,直到老僧离开之后,大师的眼角留下了最后一滴泪水。 …… …… 自然大师的棋局不过是所有人佛法大会的一个小插曲,对于所有人来说,能够在第一天击败自然大师可以成为他们一辈子的谈资,可是大部分人还是将目光有意无意地聚集在司徒静的身上,除却司徒静本身就美艳迷人,光是她不俗的棋艺以及倾城山的出身就足够很多人羡慕不已,不过令大部分人不满的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总是小鸟依人一般和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在一起,虽然从面相上看,司徒静身边的男子确实称得上英俊,可要是和高贵的公主殿下在一起是不是也太寒颤了。 人群中来自大夏世家的瞻台俊杰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时不时回头用隐秘的眼光扫视司徒静一眼,眼神间毫不掩饰**裸的占有欲,再看向楚炎凉时眼神顿时阴冷下来,仿佛一条毒蛇。 楚炎凉走在山道上,无可奈何地看着望着自己手臂的司徒静,气机感应之下自然知道周围人心中所想,看来自己早已成为所有人敌视的对象,无奈之间却是骄傲,心爱的女人爱着自己,自己更应该挺身而出,将那些窥伺的目光拒之门外。 忘川和尚在最前端引路,见了周围的感触觉得好笑,回头看上一眼也是在楚炎凉身边小声说道:“楚先生看来真是艳福不浅,如果多人的同时产生敌意,怕是也只有楚先生这般天骄才能做到吧。” “不要再继续逗弄我了,”楚炎凉无奈说道,看了眼身边司徒静,后者露出一个微笑。 忘川和尚打趣完后,台阶也终于来到了尽头,楚炎凉抬头看去,红莲山顶的红莲寺才是真正的红莲寺,不仅是寺内历任住持坐化之地,现任住持以及住持的弟子们也都居住在此。山顶的寺庙不是很大,去也足够容纳一百余人居住,倒是不显得拥挤,此时,在红莲寺的入口处,一袭精致白色袈裟的未然大师正笑着面对他们,当他的眼角余光瞥到楚炎凉的声音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欢迎各位贵客光临寒寺,贫僧是红莲寺未然大师,此番为了佛法大会特地从凉州赶来,”未然大师沉声说道。 所有人在知道眼前这个中年和尚竟然是大夏国师之后,顿时显得受宠若惊,纷纷弯腰表达尊敬。 未然大会点点头,对着忘川和尚说道:“既然贵客都已经到了,天色也不早了,各位贵客看来还没有用过晚膳,请移步寺里,寺里已经准备好了斋饭。” “还是大师想的周到,”人群中有人说道。 “请吧,”未然大师侧身移开步伐,引着人群向寺内走去,当楚炎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隐匿的狰狞起来,“你终于来了,天煞孤星。” 第383章 :红莲夜话 红莲山上红莲寺,楚炎凉身处其中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红莲山脚下虽然佛寺众多,可到底都是一些供看客欣赏的俗物,虽然修建了富丽堂皇可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就好比大衍初年在全国发行的纸钞一般,望向用纸钞来压过银票,结果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数量,纸钞的价格在短时间内跌落下来,甚至一大叠连一根油条都买不起,红莲山山上和山下也是截然不同的风光。 山顶的寺院抬眼望去并不多,可是走入其中却是连绵不绝,寺庙一间挨着一间,而且寺庙的飞檐处飘荡着张张经文,经文散发出淡淡红光,令行走其中的人们感到内心深处的宁静。 未然大师边走边介绍,“这些是山中高僧随手卸下来的佛经咒文,具有消褪杂念的功效,能够令人快速静下心来修炼,而像这样的佛经咒文在山中几乎到处都是,这也使得修行的效率上身,修行者境界提升更加快速了。 “楚炎凉,好久不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楚炎凉定睛看去,竟然是剑痴和他的那个叫南宫骏驰的侍从,剑痴手中提着一柄细剑漫步走来,他的脸上满是玩世不恭,走近后说道:“你的动作还真是慢呀,我在三天前就已经登山,本以为自然和尚在山腰布下棋局,想不到竟然被你这个小妮子给解决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剑痴,”楚炎凉眼中满是警惕,“你不是答应我三年之后再决战吗,为何现在就来。” “三年,”剑痴嗤笑一声,回头用看傻瓜的眼神看向楚炎凉,“你以为我真是傻子那般好糊弄吗,三年有太多变数了,我等不起,况且这一年一度的佛法大会人人都可以来,我剑痴为何来不得,虽然我早已被密宗除名,可我到底曾经是密宗的未来掌教,光是实力摆在这里今年的大会也应该有我一个席位。” “剑痴!”周围一阵哗然,想不到眼前这个头戴半张狰狞面具的男子,竟然就是曾经的密宗未来掌教,而之前这个一直让他们瞧不起的布衣男子竟然就是击败过剑痴的楚炎凉,现在两个曾经的死对头站在了一起,想要不发生点什么都不可能。 “我确实无法阻止你参加佛法大会,但我也有权利不见你,”楚炎凉说罢,拉住司徒静和拓跋野就像离开这里,剑痴横移一步拦在他的身前,口中不屑道:“放心了,这里是红莲寺,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我可不想被红莲寺的不动明王给轰杀成渣,”剑痴说完,面对未然大师露出一个笑脸,未然大师回敬一个笑脸。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这些贵客才刚刚上山,剑痴施主既然已经用过晚膳,还请贫僧带他们先行一步,”未然大师平平淡淡将一切化解,剑痴还没有傻到当着所有人的面驳斥未然大师的面子,只能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路,当楚炎凉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还不忘对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目送着众人远去,南宫骏驰盯着楚炎凉的背影说道:“主人来红莲寺不就是为了他吗,为何如此轻易放过?” “放心,还有很多时间,他跑不掉,”剑痴笑着冷哼一声。 …… …… 红莲寺别院处,般若和尚和斌苦和尚站在一起,当得知楚炎凉也参加了这次佛法大会时,他神色复杂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旁的斌苦小和尚则是喜笑颜开,口中喊道:“楚炎凉也来了,既然楚炎凉来了,那么静儿姐姐想必也来了,许久不见我要去见他们。” “不准,”般若和尚低沉一声把斌苦小和尚吓得偃旗息鼓,脸上堆满委屈表情,“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般若和尚解释道,“斌苦,不要忘记佛法大会的主旨是什么。” “难道不就是听师傅在高台上讲座吗,有什么好听的,我每天都要听十几二十遍早就已经听腻了,”斌苦小和尚愁眉苦脸。 “愚蠢,”般若和尚低声骂了一句,“难道只有这些吗?” “难道不是只有这些吗?”斌苦小和尚反问道。 般若和尚摸了摸有些微微发疼的眉心,耐心解释着,“佛法大会当然不仅仅是一位师傅会登上高台讲座,之所以能吸引来大陆上大部分的青年才俊,这是因为佛法大会同样也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同时也能让各神秘之地的弟子们互相切磋,你听懂了吗?” 斌苦小和尚傻乎乎地呆愣片刻后,说道:“不懂。” “你般若师兄的意思是,佛法大会不过是个无数爱慕虚荣之辈争锋相对的战场而已,每个人为了能够一战成名都会卯足了劲去争取,好让自己登上榜单。”一袭红衣的红颜从外走进,般若一见到红颜顿时露出笑脸,说了声师妹。 “榜单,什么榜单?”斌苦小和尚不解问道。 “还能是什么榜单,”红颜双手怀抱不屑道:“当然是江湖上那些无聊的情报商人,为了博取眼球编纂出来的狗屁东西,可笑的是江湖上的年轻人还引以为圣经,巴不得自己能够榜上有名,名垂青史,如果出名真是这般简单的,直接塞钱买通编撰榜单的家伙不就好了,还比什么比。” “红颜师妹此言差矣,”般若和尚说道:“能够榜上有名的自然都是有些实力的家伙,不然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手底下没个几斤几两被后起之秀群起而攻可就不妙了。” “般若师兄,想不到你也是个俗人,竟然爱慕这种东西,”红颜嘲讽着。 般若和尚害羞默默光秃秃的脑门,道:“倒不是爱慕,只是每次佛法大会都能碰见许多同辈中人,譬如这次剑痴和楚炎凉就来了,剑痴荒原惨败之后据说修为大退,不过三日前他登山我在暗处瞧过,他体内气机流转圆润自如,不仅并非经脉尽断,反而实力更上一层楼不好对付,至于楚炎凉,此前在洛阳和他比过一场,观境界实力不如剑痴,可胜在敢打够恨,那股狠劲我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什么,楚炎凉怎么来了,”红颜听罢大惊失色。 “怎么,师妹难道不知道吗?” “可恶,”红颜气愤地跺脚,小声说道:“想不到师叔竟然算对了,他竟然真的来红莲寺了,不行,我要赶快去提醒他,让他赶紧离开,不然就很难活着离开了。” 红颜说完转身跑开,留下满脸错愕的两人。 “师姐怎么了?”斌苦小和尚不解问道。 “或许她只是在担心那个家伙吧,”般若和尚神色黯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第384章 :笨蛋 红莲寺别看家大业大,可晚膳真的算不上好吃,吃惯了大衍的精致美食再品尝北方的粗茶淡饭让很多来自南方的客人都不适应,席间更是有人直接离席,楚炎凉到底是定力出色,安安静静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后,对着座首的未然大师告了声抱歉后便被迫不及待的司徒静给拉走了,拓跋野本来还想继续吃下去,不过被楚炎凉一瞪眼后只能偃旗息鼓,不甘心地离席。 出到外面,司徒静才抱怨道:“真是的,为什么你们北人的食物都这么粗糙清淡,看那未然和尚吃那些菜叶子吃的津津有味我就觉得反胃。” 拓跋野一脸无奈说道,“北方本就和你们南方不一样,这里环境恶劣种植不了小稻,唯有粗粮才能养活我们,况且这里本来就是佛寺,和尚吃斋本来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师姐难道真的难以下咽吗?” “何止是难以下咽,”司徒静继续说道,“小野子,你是没有去过江南富庶之地,那里就算是一道最普通不过的青菜,都能让你恨不得把手指头都吃掉去。” 拓跋野双眼冒光,“想不到南人竟然有这般神奇的事情。” “可不吗,”司徒静得意说道,楚炎凉从怀中拿出一张大饼凑到司徒静眼前,晃了晃打趣道:“这里还有几个饼,要是真饿了就吃这个吧。” 司徒静接过大饼狠狠啃了一大口,旋即说道:“这么硬的饼都比那些斋饭好吃。” 拓跋野看了个表演不想解释,从楚炎凉手中接过另一张大饼狠狠咬了一口,口里嘟囔不断,像是在抱怨。 “楚炎凉,”一袭红衣从不远处跑来,司徒静抬眼看去,竟然是那个在荒芜戈壁截杀他们的女子,即便三人在地底洞窟中九死一生,司徒静依然抱有敌意,谁知道眼前女子突然再次会不会突然痛下杀手。 “放心,我今日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红颜嫣然一笑,身为女人自然知道同时女人的司徒静心中所想。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这里是你的地盘,如果真要动起手来怕是炎凉哥哥也不是你的对手,”司徒静不依不饶。 “静儿,”楚炎凉安静说道,“你和拓跋野离开一会儿,我和她有些话要说。” “炎凉哥哥,”司徒静心中写满不满。 “听话,”楚炎凉摸了摸司徒静的脑袋,“如果她真要杀我,我也不会活到今天了,难道不是吗?”楚炎凉说着,瞧了眼红颜,红颜笑颜如花,挑衅般地瞪了司徒静一眼,司徒静无可奈何只能拉着拓跋野走了。 月光下,场间只剩下两人,楚炎凉一时无话,红颜更是拨弄的裙角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了楚炎凉更是欲言又止。 “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快要过去一年了吧,”楚炎凉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是呀,”红颜淡淡道,抬起头看着头顶距离更加接近的月亮,一袭红衣在夜风中随风飘荡,那个美丽的姑娘让楚炎凉都看呆了,红颜注意到少年炽热的目光,嘴角含笑,脸上浮现一抹晕红,柔魅道:“我美么?” “美,”楚炎凉下意识回答一声,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干咳一声打住,说道:“我想你找我并不是为了谈这种事情吧。” “没错,”红颜收敛神情,走到楚炎凉的身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楚炎凉笑了笑说道,“那还是在荒芜戈壁的时候,你说我是什么天煞孤星所以要杀我,没想到一番折腾我们反而成为了要好的朋友,不知这是造化弄人还是你们佛门所说的缘分。” “我师叔要杀你,”红颜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楚炎凉满脸惊愕,顿生杀意自嘲笑道:“就因为我是天煞孤星?” 红颜没有答话,而是点了点头,楚炎凉苦笑一声,依着栏杆耳边传来真正宁静咒文,不解说:“你们红莲寺的僧人是不是都是一根筋呀,什么狗屁天煞孤星祸乱大陆,我要真是天煞孤星怎么没有强大到让上天都震慑,还要在这里摇尾乞怜追寻什么狗屁天道,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红颜似乎也觉得愧疚,毕竟是红莲寺的不对,急忙解释道:“我师叔想来都是如此,或许之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如果我去当一个说客,说不定师叔必然也会改变心意的。” “不必了,”楚炎凉低声嘲笑一声,“说客什么的就不必了,我本不过是山主的关门弟子,既没有得到什么衣钵,也没有得到什么造化,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靠一些努力和运气,我倒是要看看你那未然师叔打算怎么对付我,”说到这里,楚炎凉停顿刹那,抬头看向红颜,淡然道:“如果我真和你未然师叔反目成仇,你帮谁?” “我,”红颜目光闪烁,欲言又止,一个是一手将她带大的师叔,一个是她心底爱慕之人,换做是谁都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我不知道,”红颜如此说道。 “没事,换做是谁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楚炎凉拍了拍红颜的肩膀,红颜娇躯颤了颤,当楚炎凉的大手拍上她的肩膀时,她整个脸都羞红了一半,原来她的心思也不想外表那样大方。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劝你离开,最好今晚就下山不要继续搀和,不然等我师叔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红颜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楚炎凉微微一笑,“可是如果现在我逃避了,我的修行之路也就逃避了,修行就像是炖一碗好吃的米粥,这火候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早,早了炖出来稀拉,晚了又浓稠到难以下咽,唯有火候刚刚好才是一碗上好的米粥,修行也是如此,山主说修行就是修心,当一个人的道心开始动摇,那么他离瓶颈也就不远了,我此前来大夏还抱怨碰不上什么人物,可是剑痴的到来反而让我欣喜,因为唯有战斗才能让我进步,才能让我成就大道,如果你师叔真要对付我,就让他来吧。” “楚炎凉,你就是个笨蛋,”红颜捂嘴小声哭泣着。 “你说我是笨蛋也好,傻瓜也罢,这就是我的道,”楚炎凉叹息一声转身而去,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算作告别,也不知是今日之别,还是一辈子永别。 第385章 :佛法大会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说出心里话,这是红颜从始至终都遵守的东西,可是当那个少年背对自己的时候,澎湃的感情就仿佛狠狠撞击在无形的墙壁上,特别是当她想起还有许多优秀的女子像自己一样爱慕那个少年时,内心的自卑感涌上心头,可是她是红颜,是红莲寺唯一的红颜,是那个一袭红衣惊鸿大夏的红颜,可这些东西在此时都显得微不足道,或许那个少年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他只是需要自己和他并肩作战而已。 现在的红颜给不了楚炎凉这些,不仅是因为未然大师是自己的师叔,同时也因为自己是红莲寺的弟子,红颜不怕给红莲寺丢人,甚至她都羞于身为红莲寺弟子,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一个红莲寺培养了十七八年的弟子竟然公开和自己的师叔大打出手,怕是这样以来红莲寺在江湖上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将要扫尽。 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红颜第一次选择了沉默,蓦然转身,她没有瞥见另一个躲在墙角的人,般若和尚躲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看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待楚炎凉转过身去红颜依然无话可说的时候,不知为何,般若和尚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既怕师妹大胆到说出自己的心声,同时也怕楚炎凉不会拒绝,最后的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却也在意料之中,如果红颜真打算帮助楚炎凉,般若和尚不介意现在就将楚炎凉给杀了。 还不知捡回一条性命的楚炎凉离开了这里,当司徒静问起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摆摆手没有言语,零落雪出现在手中,温养长剑是每日都要做的,楚炎凉并不打算让红颜影响自己的心情。拓跋野在他身边坐下,小声说道:“恩公,那是不是又是爱慕你的女子呀。” “一边去,”楚炎凉一巴掌拍在拓跋野头上,后者一声惨叫,司徒静嫣然一笑险些把拓跋野眼珠子都给晃出来。 …… …… 第二日清晨,震天的佛号从四面八方响起,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因为他们知道一年一度的佛法大会开始了,每当这一天的时候,红莲寺的住持枯融大师都会在佛殿中讲解佛经,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虽然他们并不信佛,可能听一听前辈大师的高谈论阔还是不错的。 楚炎凉等人也是早早起来,在佛殿中央占了个位置,可当剑痴在他身旁坐下之后,楚炎凉顿时觉得来得早也并不全是好处了。 头戴半张狰狞面具的剑痴见到楚炎凉就是打趣一笑,“哟,你小子来的倒是早,你们倾城山难道也是佛教徒吗,不然为什么要这么早来呢,难道你是和所有人一样,都是抱着见见枯融大师真容的目的来的。”剑痴说完,在他身后的南宫骏驰捡了一个蒲团坐下,一言不发。 楚炎凉也懒得理他,闭目养神,剑痴自讨没趣悻悻然闭嘴,坐等枯融大师的到来。 红莲寺中央有一处巨大的佛殿,容纳四五百人都绰绰有余,佛殿中间广场摆放无数蒲团供来者盘膝而坐,广场前面是一处高台供枯融大师讲解,此时佛殿广场之上,昨日登山的人已经悉数到场,就等枯融大师到来。 没过多久,枯融大师并未然人们失望,只见一声金黄交加的枯融大师缓缓走上高台,一抖袈裟翩然坐下,在他的身后,昨日接待众人的未然大师也是盘膝而坐环视台下众人。 不待众人解释,枯融大师已经开始讲解,今日枯融大师讲解的是佛门教典的《金刚经》,《金刚经》可以说是红莲寺的根基,其中又以不动明王真经最为出名,枯融大师也不愧是佛门大师,将苦涩的《金刚经》翻译成所有人都能听懂的大白话,众人听的津津有味,只有像楚炎凉等少数几人才明白,高台上的枯融大师将故事的功力可谓强悍,可真的到底讲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却是没有,楚炎凉听了半刻也就觉得无聊至极,可无奈高台上是红莲寺住持自己不好贸然离场,故而只能继续忍耐。 不过好在枯融大师毕竟年岁已高不能久坐,讲了大概一会就起身离去,正待众人失望之时未然大师走上前来,坐在枯融大师之前的位置上,开始讲解新一轮的佛经,众人这才释怀。 整个红莲寺佛法大会可以说是无聊至极,除了一些红莲寺大师上台讲经注解之外无甚稀奇之处,就连此前在山腰处拦截众人的自然大师也登台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言论,当最后一名大师讲解离开之后,已经到了下午。 未然大师走到台前,朗声对众人说道:“贫僧知道佛法大会并不是诸位登山的目的,所以特地在此邀请数位青年才俊往后院一叙。” 未然大师说罢,便说出几人性命,其中剑痴、楚炎凉、司徒静悉数都在此列,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人小声骂了骂也不敢多言,至于那些被念到名字的人恐怕也没几个愿意前往。 看着高台之上未然大师的笑脸,楚炎凉只觉得恶心。 “几位请随我来吧,”未然大师不等他们拒绝,已经领着他们离开佛殿朝着后院走去。 剑痴撇了撇嘴招呼南宫骏驰一声,自己一人而去,楚炎凉和司徒静相视一眼只能跟上,至于拓跋野还是待在禅房内比较好。 随着未然大师的带领,三人来到了红莲寺的后院,这里是枯融大师平日里生活起居之地,三人走进一间不大的房间,发现房间里已经坐着好几人,除了之前在高台上讲座的住持枯融大师,其余红莲寺的各位高僧悉数到场,不止如此,楚炎凉甚至觉察到红颜、般若和尚,就连小斌苦都站在枯融大师的身后。 “住持,贵客已经带到,”未然大师对着枯融大师双手合十恭敬说道。 “既然贵客来了就让他们就坐吧,”枯融大师睁开双目,双目中满是精芒,“佛法大会正式开始。” 第386章 :群起攻之 院落中的气氛根本不像是要召开佛法大会,难道之前的不算吗,楚炎凉心中想着,抬起头看了眼枯融大师身后的红颜,发现后者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见自己望着她急忙撇过头去,般若和尚的表情倒是极其不自然,当楚炎凉的目光看过来时,他面上隐隐有些不忍,当坐在对面的枯融大师口中说着佛法大会开始的时候,楚炎凉分明看见未然大师的嘴角翘了起来。 “所谓佛法大会,其实并不是为了将大家召集到一起然后由住持讲解佛法,”未然大师抢先打破宁静,“而是为了处理一些不应该存在于大陆上的东西,”未然大师说着,眼角的余光撇向楚炎凉。 未然大师此话一出,周围红莲寺众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坐于角落的自然大师率先说道:“未然师兄,我不是很明白你的话,以往的佛法大会不都是由住持在佛殿中讲解佛法吗,今年为何要把我们都召集起来?” “自然师弟一心沉醉于棋法,自然不知道佛法大会代表着什么,”未然大师笑了笑说道,他轻轻踱步到人群之中,对着所有人说道:“不知大家听没听过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众人皆惊,有僧人沉声问道:“莫不是那祸乱天下之灾星。” “没错,”未然大师淡淡说道:“三年前我曾在凉州城夜观天象,不惜折损十年寿命也要找出那个天煞孤星,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我的怒下我我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谁,于是我派遣门下弟子红颜亲自去杀死他,可我师兄亲爱的弟子却选择放了天煞孤星一马,我这个做师叔的甚是不喜,所以这次我选择亲自出马,来亲手了解掉天煞孤星,换天下苍生一个太平。” “所以,师兄的意思是,天煞孤星就要我们眼前几人中咯,”自然大师指了指眼前的三人说道。 “不错,”未然大师嘴角一翘,双眼紧盯着楚炎凉,“我没说错吧,楚炎凉,你就是天煞孤星。”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有人质疑说道:“师兄,不会弄错吧,楚先生可是山主的关门弟子,如果楚先生真的是天煞孤星,依山主的大能应该不会没有发现,又怎么会收他为弟子呢。” 未然大师狠狠回头瞪了那说话僧人一眼,“了然师弟,看来这些年你在寺中活糊涂了,楚炎凉本就是倾城山弟子,难道你情愿相信同为倾城山中人的山主,也不相信我这个师兄吗。” “话虽如此,可没有证据的话我也不会相信,万一得罪了山主,难道师兄想要红莲寺重蹈覆辙吗?”了然和尚不卑不亢直视未然。 “你……” “够了,”未然大师刚要发怒,一直没有说话的枯融大师低喝一声,“未然,给他们看看证据。” “是,住持,”未然大师恭敬说道,从怀中袈裟取出一枚铜镜在众人眼前晃了晃,之前的了然和尚满面震惊,一怒而起指着未然大师的鼻子骂道:“未然,乾坤镜为什么会在你手中,万一乾坤镜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和初代住持交代。” “竟然是乾坤镜,有趣,”和楚炎凉站在一起的剑痴嬉笑一声,明显认识那镜子。 “了然,”枯融喝住了然和尚,“是我将乾坤镜交到未然师弟手中的,因为我也很像看看楚炎凉究竟是不是天煞孤星。” “可是住持,乾坤镜是初代住持留下的最后一件圣物,如果毁在我们手中,住持成佛之后如何向初代住持交代。” “这个你不用去管,”枯融大师面不改色,额头上却满是汗水,“一人做事以人担,如果楚先生真的不是天煞孤星,枯融自当以死谢罪。” “什么,师傅,”般若和尚和红颜同时惊呼。 “我意已决,未然,”枯融大师冲着未然点了点头,未然笑了笑漫步走向楚炎凉,手中的乾坤镜突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原本浑浊的镜面竟然开始一点点显现出人影,只是人影十分模糊根本瞧不出大概。 “未然大师,这样似乎很不妥当吧,我们毕竟都是神秘之地的一员,你不由分说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我好歹也是山主的弟子,难道你就不怕倾城山的怒火吧。”既然双方已经完全将脸皮撕破,楚炎凉不介意撕地更彻底一些。他站起身来,浓烈的杀意从他身上溢散,银白色的零落雪已经握在手中,红颜和般若和尚见状纷纷而出,护在未然大师的左右,红颜看着这样的楚炎凉黯然落泪,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用拿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楚炎凉没有理会红颜,将司徒静护在身后,“未然,我不知道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今日想要把我留下来,你还需要掂量掂量。” “哦,是吗,”未然大师不为所动,手中的乾坤镜光芒更盛,“就凭你一个刚刚初入大修行者境界的小子,也敢如此大言不惭,你可不要忘记这里是红莲寺,不是你倾城山,你面前的都是红莲寺的高僧,岂是你可以随便乱来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把胁迫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红莲寺这次确实让我知道了什么是高人风范,”楚炎凉笑着说道,“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活着走出这里,不然红莲寺可以从大陆上除名了。” “好大的口气,”未然大师狰狞着说道,“可惜已经晚了,”乾坤镜的光芒照耀而出,包裹了整个小院。 “啊,”一声惨叫传来,未然大师心中一喜,总算把天煞孤星给照出来了,光芒刹那间收敛,乾坤镜粉碎,原本躲在楚炎凉身后的司徒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什么,”未然大师后退数步,嘴里喃喃不敢置信,“天煞孤星竟然不是你,而是公主殿下。” 场间的形势登时扭转,谁也没有想到,天煞孤星竟然不是楚炎凉,而是他背后的司徒静。 “静儿,你怎么了,”楚炎凉一把抱住痛苦倒地的司徒静,狠狠瞪了所有人一眼,“这下你们满意了。” 枯融大师表情奇怪,见此情景终于叹息,“罢了罢了,红莲寺一世威名扫尽于此,我也无法苟活于世。”枯融大师说完,身上佛光万丈,竟是在瞬间立定成佛坐化当场。 “师傅,”红颜哭着碰了碰枯融大师的躯体,那个躯体顿时“砰”的一声炸出无数金色分成,飘荡在院落之中。 “师兄,你何苦于此,”未然大师怔怔然,再次看向楚炎凉时,眼睛中已经没有了丁点佛气,“就算天煞孤星不是你,也是这个女人,红颜、般若,还不快将魔头击杀当场。” 般若和红颜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苦涩。 “你们还等什么?”未然大师冷哼一声。 “是,师叔,”红颜和般若分别站在楚炎凉两侧,气势节节攀升。 “哦,实在是有趣,好一出群起而攻之,”剑痴在一旁兴奋抚掌,还要什么比看到狗咬狗还要令他兴奋的呢。 第387章 :搅局者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未然大师的计划不仅被全盘大乱,甚至连枯融大师都立地成佛化作舍利子,命消神陨,可是谁能想到天煞孤星并不是一直被认定的楚炎凉,而是大衍公主司徒静呢。 司徒静痛苦捂着胸口,当乾坤镜的那道精芒照耀过来时,一股极为极冷的气息从脚底向着头顶猛烈流窜,要不是自己体内的光芒之力,怕是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汹涌而出,不过好在乾坤镜本就是古物,根本承受不住未然大师的驱使,不到片刻就化作齑粉灰飞烟灭,而司徒静体内的那股阴冷气息也终于也迅速龟缩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红颜和般若和尚一左一右夹攻而来,现在枯融大师立地成佛,未然大师就是辈分最高的大师,换句话说现在的他就是新任的红莲寺的住持,除非红颜和般若和尚愿意像剑痴那样被密宗除名,不然未然大师的话语就是圣旨。 “楚炎凉得罪了,”般若和尚话音刚落,袖袍无风鼓起,不动明王真身,他的双眸彻底化作一片金黄,显然不打算有丝毫保留。 “红颜,你也打算对付我吗?”楚炎凉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红颜,红颜犹豫不决,她是不想和楚炎凉为敌,可是未然大师就站在她的身后人言旁观,如果这时候收手无异于反叛。 “楚炎凉,对不起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红颜泫然若泣,红火色的长袖划过半空,翩若一道惊鸿,却没有丝毫美感满是杀意。 “好好好,”楚炎凉连道三声好字,身周长剑悬停十余柄,一边原本打算看热闹的剑痴眼神一亮,看着那十余柄长剑心头满是震惊,“御剑,想不到短短数月不见,你竟然也能将元气锻炼地炉火纯青,只是不知真正能取下头颅的长剑又有几柄?” “炎凉哥哥,是我拖累你了吗?”司徒静躲在楚炎凉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胡说什么,大不了又是一次鱼死网破,又是一次逃往之旅,”楚炎凉将司徒静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决绝,身前是两个不打不相识的朋友,朋友后面是十余位红莲寺的大师,光是想想都要头皮发麻更被提战斗了。 “看来今日是要搁些什么在这里了,”楚炎凉低声说道,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滑落,一口气对付这么多武道前辈,饶是楚炎凉心比天高也自问很难全身而退。 不等他多想,般若和尚已经一掌袭来直奔楚炎凉脑门,一袭红袖势大力沉扫向楚炎凉的小腹,两人在瞬间将楚炎凉所有可以躲避的方位都给封闭。 楚炎凉到底是身经百战,来大夏之前遇见过耶律小侯爷,遇见过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李浩然,也迎面对战过千军万马,对敌经验早就已经非比寻常。 “起,”楚炎凉低喝一声,身周十余柄长剑围绕着他飞舞,那十余柄长剑全部冲向般若和尚的金刚手印,自己则拎一柄零落雪独自对战红颜。 “破,”般若和尚眼前十余柄长剑飞来,手中指诀变幻一拳而出,数十柄长剑应声破碎,不过长剑到底是阻拦了般若和尚刹那,刹那只是眨眼之间,可对于楚炎凉来说已经足够,零落雪笔直而出银芒大作,红袖化作一道一圈圈将零落雪包裹,楚炎凉气机牵动之下略微一震,将红袖挣开,一拳袭向红颜的心口,红颜身躯向下一压然后蓦然弹起,堪堪躲开楚炎凉的一掌,自己则将手掌化作一柄利刃刺向楚炎凉的肋骨。 这一招极其阴险,要不是楚炎凉目力惊人根本不会注意,楚炎凉急忙旋身放弃了攻势,而是转回头来展开守势,额头眉心处一道紫金光芒一闪而逝,红颜不知其中深浅,还当这不过又是一枚飞剑而已,一边的般若和尚知道紫金小剑的厉害,连忙放弃进攻楚炎凉,反而转身拦在红颜的深浅,双手在身前布出不到屏障,当紫金小剑刺到金色屏障的时候,一闪而逝间金色屏障破碎,般若和尚抛飞出去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好好好,不愧是英雄出少年,”未然大师拍着手走到般若和尚身边,手掌在般若和尚的心口轻轻一抚,般若和尚的伤势顿时痊愈。 “想不到我两名如此出色的弟子夹攻于你,你竟然还能抽空击伤一人,山主的眼光果然不错,不过可惜,可惜你袒护天煞孤星,那么今日你必然无法走出这里,”未然大师说完,双手张开,周围的元气一阵波动,接着未然大师单手向前一拍,楚炎凉就觉得呼吸都要窒息,一股劲风袭向面门,“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直接狠狠砸在楚炎凉的胸口,楚炎凉直接被砸飞出去,将院落的围墙撞塌。 “在我眼前,你不过是刚出生的牛犊罢了,即便天赋再是过人,想要击败我也是痴人说梦,不如你乖乖将天煞孤星交给我,我自然会放你离开,”未然大师双手收入袈裟之中,眉角带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是可笑,”楚炎凉艰难从碎石堆中爬起来,中了一掌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冷笑着扫了眼未然大师:“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谁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什么大夏国师,我呸,夏王找你这样的人当国师真是瞎了眼。” “炎凉哥哥,你没事吧,”司徒静哭着跑到楚炎凉身边,小心将他扶起。 “我没事,”楚炎凉摇了摇头,低头看向胸口,布衣之上呈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心中不禁一阵后怕,还好自己已经成就真仙之体,肉身强度比之一年前还要强横数倍,不然光是刚才那一掌足够让自己重伤。 “冥顽不灵,”未然大师冷哼一声,双脚在地面轻轻一踏,踩踏的地方登时碎裂,未然大师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给我起开,”下一秒,未然大师出现在楚炎凉的身前,楚炎凉心中一惊,想要架起零落雪可已经晚了,未然大师一拳轰出,重重轰在楚炎凉的胸口,楚炎凉根本没反应过来便再次被拍飞。 “炎凉哥哥,”司徒静刚想去救,未然大师已经狞笑着来到司徒静眼前。 “我不知道为什么天煞孤星会是公主殿下,不过乾坤镜既然已经认定,不管你是大衍的公主还是皇帝,今日都给我死在这里,”未然大师说完,已经一掌刺向司徒静的咽喉。 “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喜欢和小辈作对,说出去都是笑话,”未然大师必杀的一击没有得逞,出招的手臂被一双更加遒劲的大手牢牢钳制,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兽皮衣服的年轻人。 未然大师认得年轻人,所以更加震惊,“唐煌,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刚巧经过罢了,”唐煌放开未然大师的手,满不在乎说道,“而且我很看不惯别人对女人动手。” 第388章 :长河落日圆 密宗荒芜一人的沙漠之中,一个人影在其中没有目的地行走,任凭风沙把他吹得灰头土脸,可是人影的脚步依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是感受不到风沙的侵袭,人影的脚步反而越发坚毅起来,就像是亘古之时的宁静和安详,人影每走一步都能跨越数十丈的距离,每一步踩在沙漠中都是一个巨大的脚印,沙海汹涌,露出眼前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里是密宗的宗主大殿,平日里只有密宗的长老以及一些得意弟子能进入其中,像是现在大殿中更是只有密宗宗主一人,人影埋头走入殿中,宗主大殿之外布有精致,如果没有得到允许入殿便会触发禁制,被无数秘术轰杀成渣,不过沙漠中的这道人影在经过大殿时,禁制并没有启动,人影慢慢走了进去,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长叹一声。 宗主大殿之上,密宗宗主看着来人会心一笑,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人影面前,笑了笑说道:“谨言,闭关半年终于舍得出来了,现在身体如何境界如何?” 人影露出那张被风沙遮掩的脸庞,正是大汉国师萧谨言,只是现在的他比之半年前还要苍老许多,满头银丝就连眼角也多了些许皱纹,听了宗主的话萧谨言小声说道:“还算是恢复地不错,至少能有之前的七成左右。” “七成就足够了,”宗主哈哈大笑,拍了拍萧谨言的肩膀,“我已经察觉到了红莲寺那边颇不宁静,慕容观星昨夜告诉我西北方向有慧星陨落,怕是枯融那个老秃驴终于死了。” “是吗,”萧谨言淡淡道,并不觉得十分惊讶,相比于受伤之前,他的心性反倒是沉稳许多,功名利禄在他眼前终于烟消云散。 宗主自然也是见怪不怪,兴奋说道:“枯融老秃驴一死,红莲寺便只剩下个未然和尚还能拿出来撑撑场面,可一个未然又有什么用呢,等我密宗一齐掩杀过去,还不是只能抱头鼠窜。” “吕青阳那边已经发话了,乱世的战局即将开始,枯融老秃驴在这个时候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大夏失去了红莲寺这边的庇佑,元昊那什么和我们较量,“宗主得意大笑。 萧谨言在下首冷冷看着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沉声说道:“今日回来并不是为了宗主的大业,而是为了退隐。” “你说什么?”宗主不可置信道,看着这个熟悉的老朋友,他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了,如果之前还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时,现在看来反倒彰显了数度陌生,宗主的笑容渐渐凝结,他盯着萧谨言,萧谨言却没有看着他。 “是为了剑痴吗,还是为了那粒大还丹,”宗主说道,“如果你现在留下来,我可以赐予你一粒大还丹,谨言,虽然你此前受了很重的伤,外面也有很多风言风语,可是只要你回来,密宗第一长老的位置我永远为你留着。” “不是因为这个,”萧谨言决绝摇头,道:“受伤闭关的这段时间我也思考了许多,反省了自己,之前的我因为身居高位的缘故,修为境界一直停顿不得寸进,可我闭关这段时间境界修为竟然奇迹般的拔高了一些,不仅如此,我对于修行的理解更加透彻,所以我不想在沾染凡尘俗世,李浩然在大夏已经飞升,虽然是兵解,可好歹已经触摸到了遥不可及的天空,我们都是成名许久的前辈,竟然被这么一个后辈抢先,宗主难道不觉得脸上无光吗?” 萧谨言一番话说的密宗宗主哑口无言,宗主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事实确实如萧谨言所说,自己虽然成为了密宗宗主,带领着密宗诸人在大汉站稳脚跟,可自己的境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松动过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内心吗? “罢了罢了,”宗主摆摆手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颓然说道:“先是剑痴,然后是你,难道真的是我太势力了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根本无需强求,就算是宗主,只要认准自己的道也可以突破桎梏,成就无上大道,”萧谨言感激地躬身。 宗主嗤笑一声,指着萧谨言的鼻子骂道:“赶紧给我滚,不然等我后悔了我可要亲自出马把你们统统抓回来。” 萧谨言也是蓦然一笑,似乎上一次宗主发自内心已经是很久以前了,玩笑之后,萧谨言转身,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看见了宗主大殿之外,太阳悄然落下,就在沙漠的地平线上,一切都是这么美妙。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谨言高声道,冲着宗主摆了摆手,“谢宗主成全。” “切,”宗主望着萧谨言的背影骂道,“现在知道我的仁慈吧,”说完之后宗主沉默不语,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角留下一滴罕见的眼泪。 谁说枭雄不会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 …… 红莲山上红莲寺,**叠起犹如茶水摊边的说法小贩一般,一个接着一个。 未然大师差点杀了他口中的天煞孤星,不料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唐煌竟然从荒原中赶来,轻描淡写地挡下了这一击,救下了司徒静。 “唐煌,你也要和我红莲寺作对,”未然大师收手入袈裟,安静地看着倔强的少年。 “只是刚巧经过罢了,”唐煌扭了扭手腕,不屑道:“而且我很看不惯别人对女人出手。” “好好好,”未然大师连道三声好字,话语中已经杀机毕露,“既然今日你有名救人,我便让你成为一条躺地的死狗。” “大言不惭,”唐煌双眼放光,能和红莲寺未然大师交手可谓是他愿望中的一个,强烈的战意驱使着他忘记了来红莲寺的目的,而他只想战斗而已。 未然大师一掌拍出,看似缓慢实则暗藏杀机,唐煌不慌不忙以力对力,两人掌心拍在一起,空气都产生一连串的爆炸,未然大师退开两步,唐煌退开五步,高下立判。 第389章 :少主 以力对力,唐煌饶是大陆年轻一辈第一高手也差上许多,他的对手可并非常人,而是红莲寺的未然大师,那个被夏王元昊敬为国师的男子,也是红莲寺的第二高手,不,现在可以算是第一高手了,红莲寺住持枯融大师立地成佛之后,就属未然大师实力最强。 双方一掌之后,唐煌后退五步,而未然大师不过后退三步,虽然高下立判可震惊的依然是未然大师,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这一掌已经有他五成掌力,换做是任何修行者,未然大师都有信心将其一掌重伤,可这次对上唐煌,竟然只能将他击退五步,这份天赋和潜力已经超过了未然大师的认知,同时心中的杀意更加浓烈,毕竟留下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对于红莲寺的未来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般想着,未然大师也不打算有所保留,现在,只要是拦住他杀死天煞孤星的都是他的敌人。 重伤的楚炎凉被司徒静拖过来小心治疗,剑痴笑嘻嘻地看着庭院中的狗咬狗,口中说道:“真是有趣,这次来红莲寺果然是赚大发了,竟然能亲眼窥见唐煌和未然大师全力出手,这可是大陆百年来都不多见的奇景。” “你这个就爱说风凉话,”司徒静打断了剑痴的自言自语,不满说道:“之前未然老和尚对付我们,你为什么不出手?” 剑痴无奈一摊手,晃了晃腰间的佩剑,对着司徒静狞笑道:“我可不认为你们有让我卖命的资格,况且还是你男人废了我的修为,我凭什么帮你们。” “你……” “静儿,”楚炎凉一把拉住司徒静,,对她摇了摇头,同时对着剑痴说道:“你只要不下黑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帮助,还是等我先度过眼前的局面比较好,等我养好伤我必与你大战一场。”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剑痴咧嘴说道,“当初你废我一身修为,让我成为一个废人,其实那时候我是挺恨你的,可要不是你废了我的修为,我也不会进到万道窟中获得这莫大的机遇,说实话我还应该感谢你,感谢你击败我。” “哼,”对于如此变态的剑痴楚炎凉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向战局。 说实话,唐煌加入这场战斗有些不明不白的原因,他并没有得罪在场的所有人,只是因为看不惯未然大师对司徒静出手而已,这般来看,对外性格孤傲的唐煌此时也沾染了一些人间烟火气,更加贴近众人一些,而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神。 “唐煌此人,当得起第一的名号,”和唐煌交过手的剑痴由衷说道,唐煌也是他唯一佩服的人物。 现在两人的对决,意义似乎已经超越了两个人的恩怨,而是代表数代人的一种交锋,红莲寺的未然大师,成名百年,代表着老一辈的修行者;而唐煌,初生牛犊,虎豹之驹,为当今年轻一辈第一人,这样的两个人对决一场,可着实令周围数十名看客受益匪浅。 院落中央,只见未然大师双手合在一起又促然分开,一个佛家“卍”字金光手印浮现场中,未然大师低喝一声,“卍”字手印冲向唐煌,不远处的唐煌不以为意,双手横挡在胸口准备硬抗。当“卍”字手印轰在唐煌的手臂上时,未然大师也终于动了起来。 未然大师一手指天一手之地,天地之间蓦然变色,整座红莲山都在颤抖。 “这次是不动明王真身,”有高僧惊呼。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不动明王重现人间,此生足矣,”又有红莲寺大师喜极而泣。 红颜和般若和尚看着头顶天空,天地之间投下一道虚影,虚影虽然模糊不清,可和住持小院中的不动明王雕像一模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斌苦小和尚早就已经吓傻,呆呆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师兄,这真的是不动明王真身吗?”看着头顶威势,红颜已经信了五分。 “现在看来,恐怕师叔真的已经成就了不动明王大道,光是这份天地虚影就不是我等可以企及,而且虚影周围的阵阵雷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虎豹雷音,”般若和尚面色凝重。 “虎豹雷音!就是那个被誉为红莲寺三大绝学的虎豹雷音。” “没错,红莲寺有三大绝学,不动明王、虎豹雷音,以及无尽业火,如今师叔身具两样,看来唐煌想要阻挡也是够呛,”般若说完,未然大师冷笑一声,一掌而下,与此同时,他头顶的不动明王虚影也是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拍下唐煌。 “轰,”天地悲鸣,仿佛都要崩碎开来,唐煌的面色终于凝重,双脚之下无数漆黑火焰熊熊燃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空气中传来一阵烧焦的气味,当天空那道金色大手掌靠近的时候,黑色的火焰悄然爬上大手,天空的不动明王虚影传来一声凄厉的咆哮,显然是被黑色火焰伤的不轻。 “无尽业火,谁教你的无尽业火,”未然大师怒目圆瞪,又是一掌劈头盖脸。 有无尽业火支持的唐煌笔直飞去,冲向不动明王虚影,一拳轰在虚影的脸上,将虚影直接打飞撞击在红莲山外的小山上,“轰隆”一声,整座山巅更是直接崩碎,一拳之威竟至如斯。 “怎么可能,”未然大师目眦瞋裂,嘴角滑下一抹鲜血,“你为什么这么强?” 半空中的唐煌冷冷瞪了眼未然大师,“我从生下来就是修行者,你这种凡夫俗子拿什么和我比。” “原来如此,”未然大师恍然大悟,“原来是生而境界者,我这一回合输的不冤,”未然大师把嘴角的鲜血抹净,不动明王虚影撞到一座山巅之后重整旗鼓,而头顶的轰鸣剧烈响动。 “既然如此,我就先杀天煞孤星,”未然大师狞笑一声,调转攻势,冲着司徒静一拳狠狠砸下。 “不好,”所有人一声齐呼,唐煌因为飞在半空中,这时候想要回身救援无异于痴人说梦,剑痴自然早早躲开,现在只有楚炎凉能够对抗这一拳。 “炎凉哥哥,我们会死吗?”司徒静的脸上挂满泪痕,看着头顶越来越近的天神之手,心中满是绝望。 “我们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楚炎凉怒吼,上万柄飞剑虚影悬停在身前,“静儿,将你的力量借给我。” 楚炎凉的手和司徒静握在一起,圣洁的光芒之力第一次在神秘之地绽放,无数飞剑虚影化作无数圣洁莲花,莲花衬托在天神之拳的中央,生生将他阻拦住。 “噗,”司徒静和楚炎凉口中狂吐鲜血,饶是如此,一拳的威严也不是他们能阻挡的。 金色的火焰灼烧着两人,空气都变得干燥起来,将楚炎凉的衣服撕扯开来,露出一身遒劲的肌肉。 令所有人诧异的是,当金色的佛法火焰将楚炎凉的衣服烧尽后,楚炎凉的皮肤表面快速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图案,那个图案像是一只匍匐的玄龟,在佛法火焰的衬托下更加耀眼。 “少主!”唐煌眼中满是惊讶,那个图案自己不会看错,匍匐的玄龟,正是当年南晋皇族的族徽,唐煌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想要重见玄龟一眼,想不到今日得见竟是在这种场面。 传闻每一位南晋楚氏皇族都会在生下来一两年后,在身体表面纹下这种纹身,这种纹身平日里并不会显现,唯有在纹身主人极度愤怒和高温炙烤下才会显现。 如果楚炎凉身上有这种纹身,那么他必然是楚氏皇族,也是唐煌想要寻找的对象。 距离红莲山千里之外,一座青山秀水山巅上,一袭白衣的老人叹息一声,“终于还是暴露出来了,”老人说完,整个人凭空消失,他身后无数树木瞬间碎成粉末。 第390章 :开山 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平凡,楚炎凉生于南晋楚氏皇族,可出生不足满越青玄率领的大衍骑兵就将南晋国都颍川攻陷,楚氏皇族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要不是剑圣易水寒受了南晋国主的临终委托,怕是楚氏最后一支血脉就要在那个血腥的夜晚,被消灭殆尽。 南晋虽然国灭,但是依然有南晋遗民分散在大陆的各个角落,等待他们的少主率领他们重新夺回南晋,唐煌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也是众多南晋遗民中势力最大的,他组织起来的青狼卫便都是由那场战斗之后,自愿跟随他前往荒原的南晋遗族,后来有更多的人得知了唐煌的消息也纷纷远赴荒原,加入青狼卫,自一年前战族袭击漠北城后,青狼卫已经由最初的寥寥几百人,发展扩张到了足有三千人,虽然人数不多,可各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壮士、武者,其中更是有诸如唐煌这样的大修行者,况且青狼卫十三位统领,虽然死去了两位,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唐煌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少主的见面,可能是在战场上,也可能是机缘巧合之间,可就是没有想到少主竟然是自己的对手,竟然会是楚炎凉。 未然大师的湮灭佛手将楚炎凉狠狠压在地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火焰炙烤着楚炎凉每一寸的皮肤,不过火焰越是炽烈,他身上的玄龟纹身便越是光芒大作,火焰之中,仿佛一头雄狮即将觉醒,有好似一个新的楚炎凉在浴火重生。 “少主,”唐煌凄厉一声,飞奔到楚炎凉身前,替他抗住湮灭佛手的攻势。 “唐煌,为什么?”楚炎凉的意识已经模糊,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拦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挡住了足以致死的火焰。 唐煌的额头布满汗珠,显然想要抵挡湮灭佛手也是费尽至极。 “因为你是少主,是南晋未来的主人,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需要完成,”唐煌大声喊道。 楚炎凉似乎清醒了一些,听了唐煌的话自嘲一笑,“南晋少主,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一介布衣而已,怎么和皇族扯上了关系。” “没有错,你就是南晋楚氏一族,我认得你身上的纹身,那是只有皇族才能纹饰的,”唐煌身上无尽业火熊熊燃烧,业火缠绕上虚影的手臂,手臂一声惨叫,晃晃手臂将业火驱散。 “呼,”没有了湮灭佛手的威压,唐煌深呼一口气,回过头对楚炎凉说道:“少主,和我离开这里,我敢向您保证,楚氏的家徽一定会重新在大陆上展现。” 楚炎凉没有答话,而是扭头看向自己的背部,背上的纹身已经消淡,但依稀可见玄龟的轮廓,楚炎凉自嘲一声,“我曾经也以为我是楚氏皇族的一员,可我终究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因为我怕这不过是个虚幻的梦,而且我对打仗什么的也不敢兴趣。” “少主怎么能这么说呢,”唐煌一把把楚炎凉从地上揪起来,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你知道有多少和我一样的人,正等着少主回去吗,今日就算不跟我离开,我也会拼死把少主带走。” 唐煌说着,就要把楚炎凉扛在肩上,未然大师侧移一步拦在身前,冷笑道:“你们似乎把我给忘了。” “炎凉哥哥,你不能和他走,他是在骗你的,”司徒静想要拖住唐煌的脚步,却被唐煌一脚踹开。 “唐煌,你做什么?”被唐煌扛在肩上的楚炎凉已经无力动弹。 “少主难道不知道吗,正是这女子的父亲将我们的国家消灭,少主还和这样的女子待在一起,这让南晋的遗民们怎么想,”唐煌冷冷说道。 “我不管什么南晋遗民,我不许你再伤害静儿。” “得罪了,”唐煌没有理会楚炎凉,一记手刀切在楚炎凉的脖颈,楚炎凉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打晕过去。 “今日谁阻拦我把少主带走,我便杀谁,”唐煌冷冷环视四周,见未然大师依然拦在身前,不由继续说道:“未然,你真的想死吗?” 未然大师听到如此狂妄的语言,怒极反笑道:“唐煌,你虽然是年轻之辈第一人,但你最好摆清自己的位置,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唐煌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做出表示,唐煌双脚在地上猛的一蹬,整个人如脱缰野马一般弹出,他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轰向未然大师的头颅,未然大师不慌不忙抬起手臂轻轻一挡,就将唐煌的一拳给击飞,唐煌心底一惊,无尽业火包裹住全身,这次未然大师不敢贸然靠近,只见未然大师后退开来,不动明王的虚影浓缩到只有一个人大笑,未然大师伸出手掌抱住唐煌,他身后的虚影也伸出一只手掌包裹向唐煌。 虚影的大手再次将唐煌紧紧握住,唐煌动弹不得,未然大师在一旁笑道:“或许十年后你能威胁到我,不过现在,你还是太嫩了。” 无尽业火中的唐煌咬紧牙关,身上背着一个人自己的实力本来就大幅受损,现在更是直接被虚影手掌禁锢。 “可恶,”唐煌狠狠骂了一句,看了背上昏迷的楚炎凉一眼,这是他活着的希望,一定要带到荒原。 “啊,”唐煌怒吼一声,身上的兽皮寸寸破裂,一道道血红色的密纹在他身周游走,虚影的大手在接触到这些血色的密纹后竟然开始退缩。 “魔功,你竟然已经入了魔,难怪有这般强横的实力,”未然大师嘿嘿笑道,唐煌暴露出修炼魔功的秘密,未然大师更有理由将他击杀在此。 “来人呀,唐煌私自修炼魔功,这是违背了修行者的准则,我们群起将他击杀为民除害,”未然大师一声厉喝,“卍”字真言再次出现。 周围的红莲寺各位高僧相视一眼,纷纷叹息一声,起身而出冲向唐煌。 “镇压,”数十位红莲寺高僧将唐煌围在中间,手中连续闪动,无数光芒指向唐煌,一个巨大的佛陀凭空出现镇压在唐煌身上。 “怎么可能,”唐煌终于忍耐不住跪了下来,跪在未然大师的眼前。 未然大师缓缓走进,俯视唐煌,冷哼一声,“就算你再厉害,还不是只能匍匐在我脚下。” 唐煌咬紧牙关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上重逾大山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背上的楚炎凉咳嗽几声,既然咳出鲜血。 “谁敢伤害我的徒弟,”一个空灵悠远的声音在别院中炸响。 “是谁,”未然大师心中震惊,声音的主人竟然连自己都判别不出方位。 “哼,”伴着一道冷哼,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落在未然大师的眼前,那是一个老人,一个潇洒飘然的老人,老人手中无剑,未然大师却感觉像是有无数柄利剑对准自己,可以随时将自己击杀。 “剑圣易水寒,你竟然舍得出来,”未然大师自然认得老人。 易水寒对准那些压迫唐煌的大师一声冷哼,施法的红莲寺高僧纷纷如遭雷击,弹飞到数十米开外。 “易水寒,难道你也要同红莲寺作对,”未然大师凄厉说道,知道今日易水寒在此,想要留下几人更是痴心妄想。 易水寒没有回答他,而是扬起了手,对准未然大师轻轻一划,“砰,”红莲山竟然被凭空斩开,未然大师分作两半,身死。 第391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曾有人说过剑圣易水寒是凡尘中最接近山主存在的修行者,传说易水寒和山主决战过一场,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没有人知道结果,只知道至此之后易水寒往倾城山跑的次数就多了,两人也结为了至交好友。 也曾有人说,世上的修行者一共分为三种层次,第一等的自然是倾城山山主,第二等就是剑圣易水寒,至于其他所有人都归入第三等,可见世人对于易水寒的评价有多么高。 易水寒成名于五十年前,现在也不过只有七十余岁,这个年纪对于寿命动辄上百岁的高领来说是最黄金的年纪,是一个可以把尘世间都看透彻的年纪,易水寒也确实是如此,一记手剑甚至能将红莲山分作两半,也能把未然大师分作两半。 脚下开始崩溃,所有在红莲山上的人们开始拼命向着山脚逃窜,生怕被活埋入山中那就得不偿失了,红莲寺的一干高僧震惊到无以复加,望向那个不可一世的背影,仿佛又一个山主出现在眼前。 未然大师碎成两半的尸体没有人去在乎,就连红颜和般若和尚在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恢复了惊讶,他们更好奇易水寒的出现,据说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书写一段传奇,想不到今日的传奇是在红莲寺发生的。 一记手剑杀死未然大师,易水寒身上不染丝毫血迹,他转头看向昏迷的楚炎凉,对着唐煌说道:“你已经知道了。” “是,”唐煌恭敬道,不仅是因为易水寒的身份,更是因为当年正是他拼死把楚氏一族最后的少主救出,“大人能够在危机时刻赶来,唐煌受之有愧。” “你没有什么错,”易水寒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当年他之所以把楚炎凉送入倾城山,就是为了让楚炎凉远离世俗,不被他这个楚氏遗子的身份拖累,想不到天理循环,这个秘密终究也无法埋藏。 易水寒招招手,楚炎凉便飞到了易水寒的手中,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易水寒内心百感交集,十八年了,这个倔强的少年不仅成为了一名修行者,更是被山主收为关门弟子,看来自己当初终究没有看错人。 这般想着,银白色的长剑从楚炎凉的体内飞出,见了易水寒嗡鸣作响,欢呼雀跃,易水寒的嘴角翘起,伸手在银白色的剑身上抚摸一阵,轻声说道:“老伙计,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 “前辈,能否将少主交给我,楚氏的大业必须由少主完成,”唐煌见易水寒取过楚炎凉,还以为他也要将他带走。 易水寒如何能不知道唐煌的小心思,说道:“楚炎凉我自然会交给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 “难道我说的话没有作用吗,”易水寒瞪了唐煌一眼,后者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易水寒说完,走到司徒静眼前,司徒静眼角还带着泪花,见到易水寒走近连忙畏缩起来。 “你不用害怕,”易水寒将楚炎凉放到司徒静身边,司徒静连忙接过,又嘤嘤哭起来,易水寒一脸无奈,说道:“他是楚炎凉,是南晋楚氏皇族唯一活着的遗子,如果你父皇没死的话或许会产生间隙,不过既然你父皇已然身死,你和他的过往也就差不多了,炎凉这孩子的性子我知道,就算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必然也会真心待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体内的光明之力彻底炼化,不然等以后遇到危机也至于全靠炎凉一个人了。” “剑圣伯伯,炎凉哥哥是死了吗,”司徒静一探楚炎凉的鼻息,竟然完全没有动静。 “并没有,”易水寒笑着摇摇头,“炎凉体内伤势过重,现在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过个一两天自然会痊愈,”易水寒说完,在心中说道:山主为了这小子也是下了血本,真仙之体,这可是连我都羡慕的体质呀! 寒暄过后,易水寒的目光转向红莲寺诸人,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红颜的身上,笑了笑,“有趣,你这妮子竟然也是罕见的真仙之体,甚至比之炎凉还有过之无不及,有趣有趣呀,今日死了一个枯融一个未然,想不到红莲寺竟然要在一个女子手中崛起,实在是有趣。” 易水寒笑后,沉声说道:“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们好好保守秘密,如果让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泄露了炎凉是南晋皇族的秘密,易某不才,屠光现在的红莲寺还是做的出来的。” 所有红莲寺高僧一阵胆寒,唯有红颜挺身而出对着易水寒拱拱,道:“剑圣大人的话语岂敢不听,红颜保证,今日之事永远只有在场的诸位知道真相。” “如此便好,”易水寒点点头,转身对司徒静和唐煌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事情,可以先行离开,这里的一些后事我来处理便好。” “多谢前辈了,”唐煌说着,想要从司徒静手中接过楚炎凉,司徒静却倔强不撒手,唐煌无奈,可剑圣就在边上看着也不好做什么。 司徒静搀扶着楚炎凉,一步步向外走去,走出别院才发现之前宝相庄严的佛寺已经被摧毁殆尽,到处都是碎石破瓦散落一地,之前上山的众人早已经逃散干净,只有拓跋野和南宫骏驰还站在原地等待,待看到众人出来后连忙迎了上来。 “师姐,恩公这是怎么了?”见楚炎凉昏倒在司徒静怀中,拓跋野诧异道。 “没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司徒静脸上罕见一抹坚定神色,她知道易水寒说得对,今日要是自己能给炎凉哥哥一些帮助,或许结果就会截然不同。 都怪自己,司徒静紧咬嘴唇在心中说道。 “主人,里面怎么了,主人进去没多久,红莲山就从中分为两半,场景实在是可怕,如果是人力所谓怕是已经超越了大修行者的范畴,”南宫骏驰现在想来也是后怕。 “是易水寒,”剑痴满脸惊喜,同时回头看了唐煌一眼,“唐煌,这次我们的交手看来只能延后了,来日必然亲自登门讨教。” 唐煌面无表情,过了许久才憋出一个“可以。” 剑痴哈哈大笑,挥挥手就此下山。 “唐煌,你说炎凉哥哥是你的少主,现在你的少主有性命之危,你可有什么办法,”司徒静说道。 唐煌听了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舒展开来,道:“往西北方向一直走就是大夏的阳光,通过阳光就临近荒原,那里是一大片开阔地,我的青狼卫应该也等在那里,我们可以去那里为少主疗伤。” 唐煌说完走进司徒静,伸出一只手。 “你做什么?”司徒静不解道。 唐煌把楚炎凉从司徒静的身上拽过来,道:“就凭你的轻功,很难在背负一个人的情况下施展许久,少主还有我背着比较好。” “哼,”司徒静气鼓鼓一声,想要反驳却发现唐煌已经去远了。 “有什么得意的,炎凉哥哥是你爹少主,我就是你的少主夫人,”司徒静在心中腹诽一句连忙跟上。 不知何时夕阳西下,从此西出阳关无故人,荒原么,下一次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或许不会太早,但绝对不会太晚,属于英雄的时代即将开启。 第392章 :英雄的年代 宣府城皇宫今日颇不宁静,习惯早起的汉王吕青阳竟然挨到了早朝过后才起身,使得上朝早朝的大汉群臣一阵哗然,还以为平日里辛勤的皇帝终于承受不住病体的拖累,垮塌下来。吕青阳毕竟年岁已高,不再像乱世之初那般龙精虎猛,虽然外人称呼他为武公,可吕青阳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的状况,如果形势继续拖下去,怕是自己也无法看见那一天。 几乎是正午十分,吕青阳才在望眼欲穿的大汉群臣面前,在宦官的搀扶下走上了皇座,安静坐下,四周寂静无声,宦官环视一圈终于尖声尖气喊道:“早朝,”群臣们这时候才开始山呼万岁,,吕青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他轻轻咳嗽一声,殿上再次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倒是兵部尚书段言抢先站出,冲着吕青阳说道:“国主龙体歉恙,还请国主保重身体,毕竟家国大事再紧急也比不上国主的龙体呀。” “你这小子,就爱拍马屁,”吕青阳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指着段言笑骂一声,大殿上顿时其乐融融。 “最近南边的局势如何了,司徒云秦那小子有没有随意蹦跶,”笑骂过后吕青阳问道。 身为吕青阳心腹的司徒破站了出来,躬身道:“禀国主,大衍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自司徒云秦将项千秋调回洛阳城后,汉衍交界的将军换做了籍籍无名的南宫,末将知道这人是一名修行者,个人勇武十分强大,可是打仗需要的指挥和谋略,光靠个人勇武徒劳无功罢了。” “司徒破,你刚才说大衍那边没有动静,那哪里发生的变动,莫非是西魏?”吕青阳皱着眉头,西魏洹公冉炎,自从自己帮助他登上了国主的宝座后,他对待自己就像变了一个态度,吕青阳本来对此见怪不怪,可冉炎登基之后竟然想要和自己分庭抗争,这就引起了吕青阳的不满。 “不错,”司徒破说道,“西魏在近两年来由老将唐玄任总统领,并且在本就不俗的虎贲重甲军中增添了许多修行者,如果末将没有调查失误的话,西魏军中的修行者,应该是六国中数量最多的。” “修行者呵,”吕青阳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想拥有一支完全由修行者组成的队伍,无奈大汉国虽然军事强盛,可每年花在军事的银钱每一笔都是天文数字,光是维持莽荒骑就要占去其中近三分之一,不过好在大汉国力强盛,占时还能支撑住,不过如果继续拖下去,吕青阳也不敢保证能否继续坚持。 “除了这些呢,南晋那边如何,越青玄可否有动静?”吕青阳问道。 “没有,”司徒破答道,“南晋那边一如既往,自从司徒云秦弑兄以来,南晋便和大衍彻底斩断了关系。” “很好,”吕青阳从龙椅上一跃而起,“诸位都是我吕青阳的肱骨之臣,我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请各位在和我战斗一次,这一次之后我们将开创一个新的朝代。” “陛下万岁,”群臣伏地山呼万岁。 吕青阳扭头对司徒破说道,“联络大夏、西魏,是时候为了天下再次一次逐鹿了。” “是,”司徒破坚定点头,眼中满是战意,战斗呵,逐鹿呵,终于要开始了。 …… …… 西魏,大明州。 一人独坐的冉炎看着手中的密信哈哈大笑,口中说道:“吕青阳这条老狗终于忍不住了,好好好,这次我就成全你,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机会终于在我手上了,”冉炎说着捏紧了拳头,冲着屋外喊道,“召唐玄老将军觐见。” 过不多久,唐玄已然到来。 “老将军,吕青阳传布密诏,即将进攻大衍,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冉炎问道。 “大衍势微,这是个天大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唐玄认真答道。 “那老将军认为这次由谁为将最好呢,”冉炎意有所指。 唐玄知道冉炎想要说什么,沉声说道:“这次就让末将为主帅,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 …… 大夏国,凉州城。 满是佛塔佛寺的大夏皇宫中,元昊的对面坐着新任的红莲寺住持红颜,看着这个比自己要小三十多岁的新住持,元昊心中没有丝毫不敬。自从佛法大会过后,枯融大师和未然大师身死,便由红颜担任红莲寺的第一位女住持,其余高僧意图阻止,可阻止者皆被般若和尚杀死,般若和尚已经公开表明支持红颜担任住持之位,自己担任第一长老辅佐红颜。 在红颜的手中,是吕青阳刚刚送来的密信,红颜看罢后密信在手中自然焚烧,不多久就化作一堆灰烬。 “住持如何看待这件事。”元昊恭敬问道。 红颜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后才说道:“可战。” 元昊心中大喜,继续道:“大夏七万大军已经在阳关集结,不出一个月可抵达大衍。” “如何甚好,”红颜说完继续沉默,同时想起了那天那个出阳关的少年。 …… …… 西魏,颍川。 越青玄和小晶对坐,两人面前是一碗清茶。 “小晶,此行凶险,你一定要随我而行么?”越青玄将眼前的茶碗推到小晶的手边。 小晶接过清茶捧在手心却没有喝,“小晶一定要去,”她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我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候。” “为了那个你一直在等的人?”越青玄问。 “是的,”小晶坚定地说。 “那么,你便一直在我左右吧,”越青玄的声音有些失落,“让我来守护你的愿望吧。” 越青玄抬起头来,虽然十分不愿,可这次汉、夏、西魏三国联合,如果自己不帮助大衍,失败的一定是自己吧。 …… …… 燮国,流火城。 一阵抽泣的哭声在皇城中弥漫,年迈的国主独孤圣卧病在床,周围是他的七个儿子以及无数嫔妃。 “今日接到了南晋那边的消息,说是要打仗了,”皇后坐在独孤圣的床头轻声说道。 独孤圣挣扎了许久终于艰难开口,艰涩的话语在皇宫中回荡,“让闻沧海带着启儿去吧,我是我亏欠他的。”独孤圣话音刚落,身边数名妃子面色不善,不过皇后在此不会当场发作。 “我知道,我会和闻将军说的,”皇后淡淡说道,独孤圣安静点点头,再次合上双眼。 …… …… 大衍,洛阳城。 登基不过三年的皇帝将案桌上的东西全部打碎,怒如疯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如此针对朕,合约我接受,领地朕交割,为什么还要觊觎朕的帝国,为什么?”司徒云秦对着空无一人的御书房大声吼道,可是周围没有人回答他,就连常伴身边左右的新晋国师张永年这个月也不见了踪影。 “好呀,你们一个个的都抛弃我,不就是打仗吗,你们要打我就奉陪到底,看看这个乱世究竟是群雄逐鹿还是朕吞并你们。” 大陆历三百四十六年,夏、汉、西魏三国以皇帝弑君的名义,合兵三十五万于阳关外,相约共击帝国。帝国联合南晋、燮两国合兵三十万,准备在阳关迎击。 那些关于英雄与传奇的歌谣,从此传唱。 第393章 :失落之孤 阳关之外是一大片的开拓地,三千七百仞的冻原之上,风呼啸着咆哮而过,还是早春时分这里便已经可以被称为不毛之地,而这里也将是六国之间的战场,可是现在,他们属于一群特殊的人,他们在冻原上支起帐篷,连绵数里怕是有千人之多。 身穿青色铠甲的统领骑着高头大马,铠甲上镶嵌着一枚狼头纹饰,身后是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骑兵队一遍又一遍巡视驻地,拦截所有可能经过冻原的人和动物。 驻地之内,所有的帐篷都是白色的,唯有正中央的这一顶帐篷完全漆黑,更是有寻常普通帐篷的四五倍大小,漆黑的帐篷之内,楚炎凉怔怔出神,在他的周围围着一群他根本不认识的人,而这些人都以炙热的眼光看着受伤的他,就像野兽在盯着猎物,楚炎凉不喜欢这种目光,所以他可以回避却看见了司徒静,司徒静充满担忧的望着他。 楚炎凉摇了摇头,似乎记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当初自己为了替司徒静挡下未然大师的湮灭佛手,好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全身都快要被炙烤烧焦,可是这时候体内似乎有一股清流救了自己,然后,然后好像是唐煌叫了自己一声少主,之后自己就昏迷过去了。 少主,楚炎凉蓦然惊醒,再此望向周围炙热的目光,这些人有男有女且多半都年逾半百,他终于明白这些目光的主人是谁了,他们都是南晋遗族,为了一个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聚集在一起,直到自己的出现。 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掀开,凛冽的风倒灌进来,楚炎凉打了个哆嗦,原来是有人进来了。 望向来人,依旧是一声兽皮,浑身都是遒劲有力的肌肉,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就连楚炎凉都觉得,如果这样的人不是年轻之辈第一人,那么还有谁能够胜任呢。 “唐煌,还不快把门帘关上,”司徒静怕楚炎凉冻着,急忙说道。 唐煌坚如磐石的脸上依旧是亘古一般的威严,他回身将门帘关上,肆虐的劲风被完全阻隔,帐篷里顿时温暖起来。 进来之后,唐煌径直走到楚炎凉的身前,单膝跪地,高声说:“拜见少主。”在他身后的十余名南晋遗族不约而同跪伏在地,高呼“少主。” 楚炎凉不明所以怔怔发呆,所有人见楚炎凉没有发话更是不敢起身,司徒静连忙掐了楚炎凉一下,他这时才警觉,下意识挥了挥手,所有人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唐煌也终于不再是板着一张脸,他开怀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再次恭迎少主回归,我们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唐煌高声说道。 “是呀,少主能够回归,老朽苟活三十余载看来也是值得的,只要少主能回来,南晋的楚氏家徽会再次在颍川城摇曳,”南晋遗民中一名年纪最大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出来呵呵笑道。 “这位是胡高邈胡大人,是南晋当年的首辅,当年也是跟随我们一起逃窜出来的,”唐煌搀扶着老人说道。 “老朽不才,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被那贼人越青玄十五万铁骑偷袭得手,可惜当初先帝不听老朽直言一意孤行,非要和贼人正面交锋才着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使得贼人的铁骑肆无忌惮践踏皇城,不过现在少主新立,老朽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能保少主最少能分得一杯残羹。” “臣下是南晋当年的兵部尚书,姓沈单名一个阔字,”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胖子屁颠颠地跑出来,跪伏在楚炎凉的脚边得意说道:“当年正是臣下抱着老首辅逃离了颍川城,才保下了南晋朝最后一些文官班底。” 沈阔说完,便有无数南晋遗族叽叽喳喳起来,听的楚炎凉心中聒噪,终于忍不住说道:“那一年你们都跑了,难怪所有楚氏遗族都被越青玄屠戮一空,活该。” 众人噤声,大气都不敢出,唯有唐煌说道:“当初离开颍川实在是迫不得已,如果所有人都和贼人越青玄拼个鱼死网破,谁来组织新一轮的反扑,南晋不就要彻底亡国了吗?”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和亡国有什么区别,”楚炎凉恶心说道,“就算我真是南晋的少主,可是我的志向并非如此,我不想要这个天下,也不想要光复什么楚氏一族。” “少主此话言重了,”唐煌的眼神冰冷起来,“难道少主就不想要手刃杀死自己父母的仇人么?” “我……”楚炎凉一时语塞,如果说不想肯定是假的,可越青玄毕竟曾是大衍的名将,如果要杀死越青玄,那么静儿会伤心吗? 这般一想,楚炎凉看向身边的司徒静,司徒静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握紧他的双手,想要给予他力量。 “我知道了,”楚炎凉叹息一声算作认命,既然上天真的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隐藏了十八年的身份,自己不接受又能如何。 所有人的脸上再次挂上笑脸,胡高邈更是直接说道:“少主还是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是哪里?”楚炎凉问道。 “这里是阳关,夏、燮、衍的交界处,也是最靠近荒原的地方,”唐煌解释着,“再过不久,六国的大军就将集结在此,我们继续待下去不是一个好主意。” “要打仗了,”楚炎凉轻声呢喃,满是担忧。 似乎是看出了楚炎凉的担忧,白胖子沈阔说道:“少主其实不用担心,其实荒原也很好的,至少不用担心性命问题,等到六国大战完毕,我们自然可以趁其不备抢夺一些地盘,重新建立起南晋朝。” 楚炎凉低沉着头,过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同意了这个主意,所有人欢呼一声起身离开。 漆黑的帐篷中只剩下楚炎凉和司徒静。 “静儿,你觉得他们如何?”楚炎凉问道。 “不过是一群不听话的狗罢了,他们虽然明面上奉你为主,不过是想打着你的晃子各自为政,有或许在他们心中,唐煌的地位都要比你来的更高,”司徒静一针见血。 “果然是这样呀,”楚炎凉后仰着,“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我离开南晋也已经十八年了,根本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怎么指望他们真心替我卖命呢。” 司徒静没有接话,楚炎凉便继续说道:“静儿,我们逃吧。” “什么?”司徒静不可思议,就算这些人再不拿炎凉哥哥当回事,可毕竟是一个九五之尊。 “我没有说错,”楚炎凉用真挚的目光看着他,“这里不是靠近燮国么,我们从那里走,说不定还可以见见小启子。” “可是如果离开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楚炎凉嘴角一翘,“他们想要我当他们的失落之孤,可我偏偏不随他们的心愿,他们离开前往荒原,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六国大战,那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呀。” 其实楚炎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因为等到六国大战的时候,那个叫越青玄的男人最终也会来到这里,或许那一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394章 :离去之人 燮国皇宫,有一座孤单的宫殿总是留给一个孤单的人,这个人是燮王独孤圣的私生子独孤启居住的宫殿,宫殿名为长乐宫,可独孤启的脸上可不会整天挂着笑脸。私生子,一个在皇室中最为忌讳的字眼,独孤启作为私生子甚至差点死在大衍,要不是楚炎凉好心将他带上倾城山,怕是就算是他也熬不过也两年。 去年燮王独孤圣重病,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这个还留在大衍的儿子,连忙命人马不停蹄上了一趟倾城山将独孤启接回来,接回来以后那些贵妃娘娘们可就不干了,纷纷在背地里骂独孤圣是老不死的家伙,在这个时候把一个儿子召回来,难道还打算将帝位交到这个野杂种手里吗。 独孤启高高兴兴回来,可面对的不过是一座比寒冬还要冷冽的禁宫,在这里似乎人人都对他抱有敌意,似乎连身边的侍女太监看他的目光都透露出玩味,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要从宫里面滚出去,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这时候,只有一个人对他真心要好,这个人是闻沧海,燮国第一名将。 自从闻沧海在两年前帮助燮国除掉了祸乱的大辽族,使得南方各族尽数归降之后,燮国终于可以避免后患开始徐图中原,蛰伏两年本该是独孤圣大展身手的时刻,结果他在这个时候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这让闻沧海也是内心不安,生怕独孤圣会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长乐宫中,一身华服的独孤启看着身前的闻沧海笑道:“大将军今日造访,想必不是寒暄的吧。” “殿下何以这么说?”南方诸族的叛乱被镇压后,闻沧海便可以理所当然的在皇宫中随意走动,而他也是来长乐宫次数最多的人。 “以往大将军来长乐宫都会和我说上一些战斗的妙趣,以及战略兵法的指挥之道,可是此番大将军坐在这里已经一刻钟,喝茶三碗依然只是笑而不语,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可笑的事情了,”独孤启只有在和闻沧海相处一室的时候才可以心安理得袒露心声,他也不知道闻沧海为什么老是喜欢往自己这里跑,不过他也不在意,多个人聊天谈话,总比一个人来个愉悦一些。 “今日有一封从大衍而来的密信,”闻沧海自顾自说道。 “哦,”独孤启淡淡哦了一句便没有下文。 “殿下难道不想知道密信的内容是什么吗?”闻沧海继续引诱着。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反正我不过是父王的私生子而已,”独孤启低头叹息一声。 “战争开始了,”闻沧海说着,“六国的联军即将交战于阳关,这一次陛下的身体抱恙,所以陛下指定由殿下统领全军前往阳关。” “什么?”独孤启不敢相信,“父王竟然让我统领燮国的军队!” “不错,”见独孤启失态,闻沧海反而笑的更开心了,“殿下是没有看见那些嫔妃们的表情,在陛下指定殿下随军替君出征时,她们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为什么,父王不是最讨厌我了吗?”独孤启依然不敢相信,如果能够替君出征,基本上已经肯定独孤圣春秋后,他将必然成为燮国新的主人。 “可能陛下有陛下的打算吧,”闻沧海喝完第三杯茶,起身拍了拍独孤启稚嫩的肩膀,“其实在你去大衍做质子的时候,陛下曾经不止一次提起你,说你是八个儿子中最像他的,这次陛下让殿下出征想来也是替殿下铺路,殿下可千万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呀。” “恩,”独孤启重重点头。 “三日后出发,陛下的甲胄稍后会送来,殿下大可穿上,这是陛下的期望,燮国的火云狮子旗将再一次席卷中原。” …… …… 阳关外冻原之上,漆黑帐篷每日都有人日夜把守,其间更是有青狼卫的统领专职看门,又是一日清晨,距离那场绝对会载入史册的大战已经不远了,遗族们也开始收拾行囊向着荒原移动。 漆黑帐篷的门帘被掀起,每日服侍楚炎凉的侍从进来准备告知楚炎凉离开,可一进去却发现空无一人,这可把侍从给吓坏了,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向唐煌禀报,当唐煌领着众多南晋遗老进入帐篷时,脸上的表情坚毅如冰山。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唐煌问守夜的士兵道。 “这个,我们一直守在帐篷外面,至于少主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们也不知道,”守卫士兵早已经吓傻了,战战兢兢回答道。 “废物,”唐煌骂了一句,看着空无一人的帐篷面如死灰。 胡高邈拄着拐杖长叹一声,“看来少主并不喜欢我们的安排。” 昨天还鼓劲拍马屁的兵部尚书沈阔沈大人更是狠狠骂道:“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奉他为王,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私自逃跑,这是不把我们所有人放在眼里呀。” “啪,”唐煌甩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沈阔脸上,把后者直接打晕在雪地上昏迷不醒,身后本打算继续挖苦的众人连忙闭嘴。 “少主就是少主,少主办事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吗,”唐煌眯缝其双眼,紧盯着帐篷,楚炎凉呀楚炎凉,你越是不想当这个少主,我还偏要将你让你当,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到你第二次,我劝你真应该跑快点,因为你真的激怒我了。 …… …… 燮国边境,层层叠嶂的密林之中,两个人影在林中快速地穿梭。 “炎凉哥哥,我们应该已经甩掉他们了,可以休息一下吗?”从昨天夜里司徒静用秘术瞒过巡查的守兵之后,两人便之路向着燮国的方向奔波,不知不觉已经十个时辰了。 楚炎凉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呼吸,望着远去的大山感叹道:“前方应该就是十万大山了,当初我们在这里帮助大辽族抵挡燮军的进攻,可终究只是徒劳无功。” “炎凉哥哥毕竟尽全力了,不是吗?”司徒静坐在地上休息,安静说道。 “全力,”楚炎凉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白净的双手在两年的磨砺中已经布满老茧,曾经年轻稚嫩的容颜也开始坚毅起来,仿若一块顽石。 “休息好了吧,我们该走了。” “去哪里?”司徒静问道。 “回一趟倾城山。”楚炎凉望向远方,似乎只有那个地方,才能让他逃避世俗的一切。 第395章 :山主的大限,倾城山的大限 今年的初春似乎比往年来的都要晚上许多,山顶紫云阁处有老妪将山道上的积雪清扫干净,身穿一些儒雅长衫的山主负手走在山道之上,安静地看着老妪扫雪。 “山主难得从阁中出来,莫非是得了什么造化,”一边扫雪老妪一边开口问道。 山主略微有些惊奇,似乎在自己的印象中,这名年老妇人是什么时候上山的,又是什么时候就在山顶扫雪的,而且似乎话语不多,但每次自己有什么需要老妪都会出现。 山主听罢微微笑道:“最近确实有些感悟,老是待在阁中也烦闷地很,这次出来透透气。” 老妪这次没有接话,山主有些自找没趣讪讪一笑,说道:“你知道了那个消息吗?” “什么消息?”这次老妪终于说话,将扫帚随意放在身边触手可及之处,扭头看向山主。 “要打仗了呀,”山主坐在山道边的小椅上,也不管上面积雪未化,他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天边似乎有回归的小鸟飞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山主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意的微笑。 “打就打吧,反正只要不打到倾城山来就成,”老妪面不改色,似乎并不觉得打仗是一件很可怕的是,“反正只要山主还在山中,战争就不会波及过来吧。”她又补充了一句。 山主听了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认真说道:“可万一我不在了呢。” “山主要出远门吗?”老妪不解。 “是的。”山主的笑容中满是孩童般的天真,“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哦,”老妪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让山主失望至极,他起身朝着山腰走去,老妪目送他的背影,捡起手边的扫帚继续低头扫雪,仿佛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 …… 倾城山山腰是演武场,不过因为是新年的缘故,大部分弟子都离开回家过年去了,只有几个教习还留在山中,此时霍封和北惊风就站在演武场上,看着满地洁白雪花,北惊风不由叹道:“又要打仗了,这一次不知又有多少枯骨将要埋藏在异国他乡。” “与其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不如抓紧时间把这些弟子们调教好,”霍封冷哼一声,两个人的性子本来就截然不同,想让他们在一个问题上保持同一个观点简直是痴人做梦。 “你懂什么,就是要他们在战斗中成长,不让他们吃些苦头,那些贵族子弟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北惊风抖了抖背上形影不离的黑铁长枪不屑道。 “是呀,要不是你那什么狗屁以战养战的训练方法,那些贵族子弟差点要哭着下山哭爹喊娘了,也是因为你那套魔鬼训练法,去年似乎有二十多人下山去了。” “我也是为了他们好,既然吃不了苦就不要上倾城山,吃不了苦就不要走修行大道,当年我就是这么训练炎凉的,现在瞧瞧炎凉就知道我的办法确实有效,”北惊风依旧不屑。 “那些人能和炎凉比么,炎凉本来就是天赋、毅力都必备的人才,这种人才百年难遇,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大运能成为炎凉的老师,要是当初换我来交单,炎凉将比现在出色一万倍,”霍封冷冷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你咯,”北惊风像是被惹毛的刺猬,后退半步,单手握住黑铁枪杆,“正好今日没有人打扰你我,不如今日比斗一番,也要让我瞧瞧你霍封的刀法精湛到什么程度。” 霍封冷笑一声,一扯宽大的漆黑斗篷,露出胯上的一柄黑金古刀,“今日便如你所愿。” 场间的形势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出手,山主突然从一旁走出拦在两人身前,“大家都是倾城山的教习,何必敢打敢杀的呢。” “山主,”两人连忙收敛气息,恭敬说道。 “程程呢,他没和你们在一起?”山主问道。 “副山主有些事情,现在正在静心殿中,”霍封答道。 “有什么事情比团聚更喜庆呢,我现在去找他,你们今晚也来紫云阁,我们一起吃一顿好的,”山主笑眯眯说道。 “多谢山主,”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悦。 …… …… 静心殿中,苏程程捧着手中的一卷古籍仔细翻阅,忽然一阵凉风倒灌进来,苏程程抬眼看去,山主正嬉笑地看着他,苏程程连忙放下手中的古籍起身迎接。 “是什么风把山主给吹过来了,”苏程程也是报以笑脸。 山主也不客气,直接坐在火炉边上烤着冻僵的手,说:“程程呀你也真是的,现在是大年初一,山中人本来就不多,你也不去陪陪霍封和北惊风,刚才他们在演武场的时候差点打起来。” “山主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是那个性子,年轻人就是爱打打杀杀的,”苏程程安静陪着山主坐在火炉边。 “程程呀,你看的这是什么书呀?”山主问道。 “《兵事策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苏程程说。 “好呀,程程开始研究起兵法来了,难道是知道北边要打仗了,打算去捞军功吗,”山主打趣道。 苏程程笑而不语。 “程程呀,这火炉烤的是什么木头呀,怎么我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呢?” “是沉香,大衍言家去年送来的,”苏程程说道。 “程程,你觉得静心殿是不是应该改一个名字呢,这样总觉得不霸气,像别人什么未央宫、大雄宝殿什么的才叫雄伟。” “我觉得静心殿挺好的,安安静静才是真理。” “你说的也对,可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山主小声嘀嘀咕咕。 “是缺了一座龙椅,缺了一个坐在龙椅上的人吗?”苏程程问道。 “没错,”山主抚掌,“程程,要不你当皇帝吧,我来替你打江山,我真想看你坐上龙椅身披龙袍的模样,肯定比你穿这身青衫要好看。” “山主说笑了,”苏程程皱了皱眉头,突然问道:“山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山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悲伤的情绪在大殿中蔓延,“程程,我恐怕要离开了。” “离开,出去远游吗?”苏程程不解问道。 山主听罢只是笑笑,抬头指了指上面,“我能感觉到,这一次大限将至,我怕是活不长了。” 苏程程震惊,手中的古籍跌落地面,山主大限将至,倾城山的大限将至。 第396章 :愿 山主帮助大衍太祖皇帝开国,后建立倾城山招收天下向武之人已有两百余年,山主也就活了两百余岁,山主只要还活着,大衍便无一人敢踏足撼动,或许有许多人咒骂山主的存在,可这一部分人在咒骂之余都保留了一份对于山主的尊敬,毕竟不是每一位修行者都能达到山主的成就,也不是每一位修行者敢以一人之力镇守国门。 可只要是人就有大限到来的那一天,山主也是人,所以自然也会死,只是他死的似乎要比常人晚上许多年罢了。 苏程程手中的古籍跌落在地,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将他领进修行大道的老师,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过了许久他才淡淡说道:“您已经感觉到了吗?” “是的,”山主平静说着,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而是一件无关紧咬的事情,“上次炎凉回山的时候就偶然感觉到了,施展完抽丝剥茧法门之后我的身子每况愈下,连瞬移之术都只能一起数里,再也不能像往常那般咫尺天涯了。” “山主应该知道,如果山主登仙,倾城山和大衍的命运将是如何,”苏程程问道。 “这个我也知道,”山主长叹一声,“不过他们似乎也不顾及我了,六国之间的战斗将在一个月后打响,等到那时不管我会不会出面阻止,都无法阻碍其余五国逐鹿的场面,其实两百多年已经够了,又有哪一个王朝可以长盛不衰呢。” “确实,两百余年对于大衍来说确实够了,最终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气运决定的,山主如果强行扭转反倒是折损了您的气运。” 山主听罢咧嘴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杯,将清茶一饮而尽,“还是程程理解地透彻,如果我死之后倾城山发生什么变故,那么解散了也不错,只是可惜了这些一心向道的孩子们,以后身处乱世之中,不知又有多少累累白骨死后无安眠之地。” “天劫什么时候到?”苏程程问道。 “今日,”山主回答道。 “需要我做什么吗?” 山主起身走到静心殿门口,“马上把你手头上的事情做完,晚上来紫云阁,我已经约好了北惊风和霍封,我们四人一起吃最后一顿饭。” “荣幸至极,”苏程程起身低头弯腰,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 …… 越往上走,澜沧河的河水便越发清澈起来,等到流经极北平原的时候,磅礴的河水冲积着松散的土层,裹携泥沙向东而去,便变成了浑浊的黄色。 “炎凉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往上游走?”司徒静安静走在楚炎凉的身后,望着远方宽阔的河岸嘟着嘴问道。 “汛河期快要到了,”一路上,楚炎凉都在作这样的解释,“下游的水太过湍急,渡口也已经停了。” “哦,”司徒静问完,便不再说话,楚炎凉也会变得沉默,路上的行人会看见,那两个人一前一后,仿佛娴静的画。 “很宽阔呀,”站在木桅船上,抵着栏杆,对于从来没有做过船的司徒静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船老大问楚炎凉,又看看欢呼雀跃的司徒静。 “倾城山,”楚炎凉简洁的回答。 “那不是应该走陆路吗,水路的话会慢上十来天呢,”船老大不解地摇头。 “是么,”楚炎凉淡淡地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他缓缓起身走到司徒静的身边,轻轻抱起她的柔软腰肢,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会怪我拖慢行程吧。” “当然不了,”怀抱中的司徒静羞红了脸,“只要是炎凉哥哥做的,都是正确的选择。” “恩,”楚炎凉淡淡轻恩了一声,他的余光扫向岸边,那里似乎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们。 波浪不断地在身后卷噬着青色的岸,一泻千里的江水就这样被甩在身后,与他们同行的了几乎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拉着行李行色匆匆的南渡之客。北边,再向北边,即便战争还没有彻底爆发,但是燮国的百姓在任何时候都有灵敏的战争嗅觉,死亡的气味,一踏上这片土地就可以嗅到,不仅仅是因为十万大山的的魂灵怨念在作祟,这里到处都充满颓败的焦虑以及绝望。 …… …… 下了大船,楚炎凉在当地买了一匹不算太贵的骏马,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司徒静身上的银票似乎也全部丢在了红莲寺中,两人一马继续朝着倾城山的方向前进。 道路越往前走便越是崎岖,也越来越远离尘嚣,楚炎凉的脚步仿佛加快了一些,在一块突出的崖壁后面,转眼便不见了,司徒静着急地拍了一下马身赶了上去,等她也转了过去,却看见楚炎凉立在那里踌躇不前,他抬着头,眼睛盛满天空湛蓝的颜色,淡淡的忧郁如白云般在那片蓝色中摊开。 夜色微凉,在堆积的柴禾前,楚炎凉从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火焰嗤的一声从他的手中流淌出来,楚炎凉用零落雪将火拨撩了一下,然后就做在司徒静的对面,望着火堆发呆。 司徒静也发呆。 然后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静突然开口笑道:“炎凉哥哥,我为你唱支歌吧。” 楚炎凉听罢笑了笑,“你还会唱歌?” “很久以前,我还在宫里的时候,和我的侍女学的,”司徒静笑了笑。 “好吧,”楚炎凉说,“你唱吧。” 然后四面安静了下来,就连风在婆娑的树木之间穿梭的声音也消失不见,树木围成穹顶的天空之下,楚炎凉竖起耳朵,照耀他们的命星在这一刻也黯淡无光,宁静地仿佛只剩下那支轻轻吟唱的歌谣。 清风漫碧草,谁能逍遥,策马而去,前路漫漫,归途孰料。 少年横剑笑,锦帽貂裘,白华韶首,转眼成空,回眸凝笑。 这一天,司徒静为楚炎凉歌一曲;这一天,倾城山山主兵解飞升,飞升之前为天下苍生留下两愿。 愿世间永没有战火。 愿世间人都得大道。 第397章 :放下 爽朗的笑声在整个密宗宗主大殿间回荡,密宗宗主开怀大笑,“天意,真是天意,山主就这么走了,这下再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密宗称霸的雄心了。” 慕容观星站在下首,看着阶上的那个男人躬身说道:“吕青阳的大军已经在宣府集结,不日就要发兵阳关,这时候我们正可以派遣门中弟子加入其中,助吕青阳夺取天下。” “恩,”宗主抚须点头,“吕青阳终于也按捺不住了,亏得我当初没有挑错人,如果我们没有来大汉,而是去西魏,估计到死都见不到乱世的到来。昔年有轩辕老祖宗开创密宗山河,今日就由我来带领密宗成为天下第一神秘之地吧。” “宗主宏源必将实现,”慕容观星沉声说道。 “阳关么,”宗主的眼睛眯缝起来,“观星,召集门下一百名弟子,这次我亲自去一趟。” “是,”慕容观星震惊,这应该宗主大人第一次离开密宗,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 …… …… 燮国境内的深林之内,司徒静一曲歌唱的婉转凄凉,楚炎凉听的如痴如醉。 “是谁在唱歌?”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一个中年人猛然抬头。 “好像距离我们不远,”中年人身边的人探身道。 “这歌……”中年人闭上眼睛,“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立在那里,良久之后他才说道:“跟我去看看吧。歌声停下来好久好久,楚炎凉还痴痴地愣在那里,唏嘘的味道侵入骨髓,弥久无法散去。 “静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唱歌,如果以前在山中就知道的话,一定每天都让你唱一个,”楚炎凉笑着说道。 “想得美,”司徒静撇撇嘴。 “好歌,好歌呀,”灰暗的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鼓掌的声音。 “是谁?”楚炎凉猛的警觉起来,摸向身边的零落雪。 “只是个听歌的人,”中年人自黑暗中现出身来,然后是身后几个家奴模样的人,“能否再为我歌唱一首?”中年人向前两步,跨过火堆,看见那个满头白发的少女,“原来只是个小姑娘。” “不能,”楚炎凉站起身来,将零落雪握在手中,一把将不知所措的司徒静护在身后,那一刻,他的手攥的好紧。 “恩?”中年人身后的几个家奴纷纷拔出腰刀要上前保护中年人。 中年人伸手制止了他们,他的目光却落在那把银白色的长剑上,然后他的眼睛在火光下猛的亮了起来,“我认得这把剑,”他的话语中充满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同时对他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应该都认得。” 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老人却兀自说出了答案,“就是两年前,在……” “在大辽山下,天苍岭前,”楚炎凉突然打断他的话,“我也是认得你的。” “不错,”中年人的样子却在说完这两字后变了起来,雍容的气度让人不得不仰视,“在下燮国闻沧海。” “啊,”司徒静显然是认得中年人的,不只是因为闻沧海身为大陆上知名的百战名将,更是因为闻沧海一手灭亡了大辽族,使得十万大山的蛮人悉数归降。 “这个天下,”闻沧海摇摇头叹息一声,“还真是让人觉得小呢。” “是很小,”楚炎凉捏了捏司徒静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你为何不在流火城安生待着,跑到深山老林里来意欲何为?” “哦?”闻沧海笑了笑,“时局纷扰呀,既然你我是旧识,不如跟我去帐作几天客吧。” “我要赶路,”楚炎凉老实地回答,“不过我一定会为了我那几个大辽族的朋友多讨几杯酒喝。” “哈哈哈,”闻沧海大笑起来,“我本来是爱惜才华的,可惜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去。” “我如果不答应呢,”楚炎凉横过剑身,银白色的光芒在老人脸上一闪而过,透着股肃杀气息。 “我记得你的身手,”闻沧海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雷霆之势令人艳羡,可惜……” 楚炎凉的脚向前踏出一步,刚才舒缓的情势猛地紧张起来,闻沧海的目光越过楚炎凉望后斜了斜,身后的林中已经腾起了不少火把。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闻沧海突然地问。 “什么事,”楚炎凉密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燮国的边军解下怨恨。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见过我,”闻沧海说道。 “这件事好像很简单。” “当然,也包括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 “我保证,她不会说出去的,”楚炎凉不动声色的说道,“只是,你会相信我么?” “你好像很急于赶路,”闻沧海笑着说道,“我相信你,那么你们走吧。” “将军,”听到闻沧海的命令,身边的副将有些激动。 “你……”楚炎凉却有些迟疑起来,“你真的相信我?” 闻沧海打断副将的话,只是看着楚炎凉笑。 “好,”楚炎凉点点头,去解树上的马缰,零落雪却始终护住自己和司徒静的身躯。 “有朝一日,”看着翻身上马的楚炎凉,闻沧海对他说,“你可以到燮国来做客,我想你一定会不虚此行的。” “我再也不想去那个狗屁地方,”楚炎凉狠狠的说道,将司徒静的马身猛的一击,马儿向着夜色中奔跑起来,等到司徒静的马儿越来越远,楚炎凉才追赶过去。 “少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闻沧海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问道。 “楚炎凉,”楚炎凉撂下三个字,便跟随司徒静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将军,”身后的火把渐渐清晰起来,一列燮国的士兵从林子里面窜了出来,“为什么要让他们走?”副将为此有些耿耿于怀,“如果有人知道我们已经提前上路了,恐怕会……” “看他的情形,似乎对于天下的归宿并不关心,”闻沧海有些生气,“再说了,你们当时也见识过他的勇武,若他刚才全力杀我,你们能保住本将军么?” “属下……”副将急得说不出话。 “算了,”闻沧海得意地摸着胡子,“本将军还真是惜才呢,有时候就是如此,放下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楚炎凉是么,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他禁不住地赞叹起自己来。 第398章 :陌生的熟人 三千七百仞的冻原之上,年轻的士兵们踮起脚尖向着远方眺望,在目力更远处,粗犷的狼烟穿越天际的苍茫,笔直地升腾起来,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士兵返身走进古朽的驿楼,手中的火把将脸庞映成了火红的颜色,熊熊的火焰浸染了夜空。那一天,分布在大陆上的一百七十个烽火台窜动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向着阳关进发,士兵们厉兵秣马,准备给摇摇欲坠的大衍国以最沉重的一击。 南晋国都城,颍川。 “诸葛勋,越青玄真的已经离开了吗?”年轻的男人站在颍川的城楼上,踮起脚尖向远处眺望。 “是的,国主,”那个名叫诸葛勋的老人在年轻男人的背后垂首说道,他显得那么衰老,让人无法相信他是除了越青玄以外,南晋国最重要的人物,甚至连他身前那个年轻的国主,都无法对南晋国产生比他更大的影响。 年轻的男子唤作楚肃,是越青玄灭楚氏皇族后扶持起来的傀儡国主,他两岁继位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出头。 “嘘,”年轻的国主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突然轻松下来,这十八年来,虽然他是明面上南晋主人,可真正在宫中搭理他的不过只有诸葛勋这个在血火中苟活下来的老人,即便楚肃姓楚,可真真切切没有一点皇室的血统,不过是越青玄随手在颍川街头捡回来的孤儿。 那个人的背影就像一座大山,牢牢挡在自己身前,浑身散发出来的光芒,更是需要自己仰视才能看见。 “也就是说寡人这段时间可以自由自在了?”楚肃的语气难以捉摸,像是在问诸葛勋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诸葛勋抬起眼睛,看着那个背影。 “是么?”楚肃的神情有些落寞,他若有所思了很久,直到天色变得晦暗,辨不清任何的颜色时他才低声地叹息,“寡人真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回来,诸葛勋,你是朝阁老臣,你信任寡人就像寡人无条件信任你一样,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你早做安排吧。” “暗堂吗?”诸葛勋沉声道。 “无论是什么办法,寡人不希望再看到越青玄活着回来,”楚肃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说完这句话仿佛掏空了全身的力气。 诸葛勋没有言语,只是在心底默念:那定然也是一笔不菲的代价。 …… …… 白色的甲胄在山野间攒动起来,是如此的耀眼,越青玄依旧是一袭黑袍,依旧是九尺四寸的斩马大刀,只是岁月如流,白发已经如霜雪漫过了他的鬓头,可是在小晶的眼中,那个人却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是那么孤独冷静、桀骜难驯。 “前面便是阳关么?”小晶策马身前,轻声问道。 “恩,”越青玄肯定地点点头。 “很快嘛,”小晶抹着眼睛笑了笑,“你说大衍和燮国的军队会比我们更快么?” “哈哈,”越青玄爽朗笑道,“这次决战有谁想要第一个先到呢?吕豹。” 听到声音的副将吕豹驱马而行,“将军。” 越青玄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颅,“那个新晋的中军校尉可还称职?” “呵呵,”吕豹笑道,“还好,不过就是太年轻了一些。” 越青玄淡淡的说道:“那个年轻人,”他的话锋一转,徒然锐利起来,“他似乎有一种很奇特气息,似乎不是寻常普通人。” “是呀,”吕豹附和着,“那个年轻人是一名武者,末将曾亲眼看他拉开攻城弩车的弓弦,很是骇人。” “那样很好,”越青玄轻叹一声,“在战场上队伍中多一名武者,便多出一份胜算,只是他有些太年轻了。” 越青玄目光触不到的地方,是一个身披普通白色甲胄的年轻人,在年轻人的身边围绕着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一张稚嫩的脸孔,鲜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当越青玄的队伍经过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散发出强烈的光彩。 “看,是越将军来了,刚才他的目光经过这里,一定是在看我,”有一名士兵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越将军一定是在看我,”另一名士兵一拳打在前一名士兵的头盔上,狠狠骂道。 所有人叽叽喳喳,只有那个蹲在角落的年轻人沉默不语,只是安静看着越青玄经过自己的身边。 年轻人眼睛中的寒芒一闪而逝,越青玄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识朝着这里望了一眼同时驱马而来,径直走到年轻人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越青玄对着年轻人问道。 “楚凉,”年轻人冷冷答道,哪怕是越青玄亲自问话,那个年轻人的话语始终连颤都没有颤抖过。 “听说你能徒手拉开攻城弩车的弓弦,”越青玄对这个叫楚凉的年轻人更加感兴趣。 “是的,”年轻人说。 “我知道你是武者,所以我允许你有一些特权,只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职位是要多少军功才能换得的?” “按照南晋的军制,至少要三十个敌人的头颅,”楚凉说道。 “如果吕豹的陈述没有错误的话,你的功夫应该不错,三十个头颅也不过是几场战役的小事,”越青玄点头说道,“可惜若不是为了平衡南晋国贵族的权力,这个职位现在是不会落到你的头上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属下明白,”楚凉单膝跪地,“属下愿为先锋,以展我军锋芒。” “哈哈哈,”越青玄满意地笑道,“像你这样的人,仿佛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般,简直深不可测,”最后一句他小声说道。 “楚凉听令,”越青玄的神色一凛,“命你为先锋,前去阳关前接应赵经义,不得有失不得有误。” “属下得令,”叫楚凉的年轻人朗声地叫道,站起身招呼上自己的弟兄们往着阳关的方向而去。 那个年轻的背影,让越青玄的眼睛越发朦胧起来,“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呀。” 第399章 冲阵 百人组成的骑兵队从南晋军的大营中悄然开拔,一月的夏地,树木已经开始显示出疯狂生长的态势,这在往常绝不是多见的,枝叶反复纠缠着,葱郁的旅覆盖在道路的两旁,不容抗拒的侵入人们的眼睛。 骑在战马上的那个叫楚凉的少年自然就是楚炎凉,想不到第一次和越青玄照面竟然是这种时刻,之前越青玄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在只要自己一个旋身,零落雪就能将越青玄的头颅摘下,只是自己终究还是忍耐住了,比起这个,楚炎凉更像瞧瞧那个叫做赵经义的男子,似乎他当年也是灭南晋的功臣之一。 当初楚炎凉和司徒静离开了燮地没多久,山主飞升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两人震惊之余也知道倾城山是去不得了,至于山中的几位老师是走是留楚炎凉也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一点,失去了山主庇佑的大衍和倾城山,将以迅雷般的速度崩塌。司徒静虽然厌恶那个杀死自己父亲的叔叔,可为了大衍的将来,还是准备返回洛阳,楚炎凉为了接近越青玄,也为了顺便观摩这场日后注定将被载入史册的大战,便和司徒静分开两路,他则悄悄返回了阳关,想不到在半途上竟然遇上了提早出发的南晋军队,于是楚炎凉就想混入其中,顺便看看越青玄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然楚炎凉嘴里不愿意承认,但他对于越青玄还是十分痛恨的,毕竟是杀死了自己父母的狠人,可当他看到那个两鬓斑白的越青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楚炎凉的心竟然动摇了,他无法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屠杀楚氏皇族的真凶,可是真相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去相信。 “校尉大人,您还好吧?”一名同样骑在马上的士兵担忧问道。 楚炎凉回头看去,是自己在南晋军队中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叫王明,是南晋人,这一次入伍从军不过是为了见识见识大场面,其实和所有人一样,许多人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或许只有等到他们真正踏上战场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战争的可怕吧。 “我没事,”楚炎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王明骑在马上笑道,“俺娘说了,打仗是要死人的,让我千万不要踏上战场,可是我觉得能看到越青玄将军,这辈子都已经值了。” “小明子,又在这里说废话了,刚才越将军出现的时候,我怎么看到某个人激动的都要晕倒了呀,”打趣的是另外一名士兵,叫崔怀安,雇佣兵出生,敢打敢杀是这类人的代号,不过崔怀安是个例外,这个人重情重义在队伍中很有威望,别看他名字取得温文尔雅,可实在是一等一的惹祸精,谁也不服,要不是楚炎凉入伍之后以武力让他信服,怕是谁也降服不了他。 “崔怀安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才没有被吓晕过去呢,”王明本就是薄脸皮,被崔怀安这个无赖泼皮一说,顿时涨红了脸,周围的兄弟再一阵鼓噪,王明都要羞到马肚子下面去。 “嘿,我又没有说错,”崔怀安忍俊不禁道。 “警戒,”楚炎凉本来也想调闹一句,可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声响。 “怎么了,”崔怀安连忙收起笑脸,问道。 “你们没有感觉到吗?”楚炎凉的手指了指地面,这时大家才感觉到,大地隆隆的颤动声如杂乱的鼓点,变得清晰起来。 战马不安地扭动身躯,年轻人们向四面的山峰不住的张望,企图看到一点端倪。 “我们走,”楚炎凉不再犹豫,拔出腰间配发的南晋制式长刀,遥指远方。 队列开始急速的推进,等到再越过一个小小的山坡的时候,眼前的地势徒然一低,战士们整齐地矗立在高岗之上,然后他们才看见了刚才颤动的来源。 衍国的大旗依旧呆滞的停留在原地,流动着的是鲜红颜色簇拥下的那面龙旗,龙旗之上高书一个大大的“汉”字,仿佛流动的火焰,衍军十里连营瞬间被点燃,变成一团纷乱的灰。 是夜,衍军刚刚在距离阳关不过三十里开外的冻原上率先扎下营寨,大汉的莽荒骑就冲出掠阵,披上红甲的战马之上是孔武有力的甲士,他们挥动着长达数尺的巨剑须臾便摧毁了营门前的木栏,然后是不做丝毫停滞的屠杀。在莽荒骑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的,睡眼惺忪的衍兵刚刚起身走出大帐,脑袋便分开成为两半,马蹄之下踏却的除了尸体还有倒塌的帐篷,“汉”字王旗过处寸草不生,只剩下了废墟,就连大衍引以为傲的重装步兵也丝毫不能组织起像样的攻势,只能任由那团流火势不可挡贯穿连营。 衍兵未战,就已经溃败。 “这些人……”崔怀安看着那团火,气息忽然变得凝滞起来。 楚炎凉的眉头紧缩,“是我们这次的敌人呀。”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变得沉默,那带有毁灭性的冲击力让很多刚刚加入战场的人心惊。 “我们走,”人们惊异地看着他们的校尉大人,在大汉最出色的骑兵面前,他亮出了手中的长刀。 “那就走吧,”似乎被楚炎凉的气息所感染,崔怀安笑着抽刀,“我正想见识见识莽荒骑的威力。” 一阵金铁交加之声,一百长刀,一百白甲。 “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楚炎凉大吼一声,已然冲出。 一百骑借助山势向山下的衍营俯冲,冲在最前面的,是楚炎凉,此时,他怀中的紫金兜銮像是在熊熊燃烧,灼烧他炽热的心口,倾城山的荣耀,便是永不停歇的战斗,是永远沸腾的鲜血。 衍兵们终于发现了那抹再也掩饰不住的白色,他们以最迅捷的速度向肆无忌惮的莽荒骑迎刃而来。 胸中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像是披上了战神的铠甲,他们的眼瞳中只有那面高高在上的“汉”字王旗。 “谁先砍断他娘的旗帜,老子今晚请谁喝酒,”楚炎凉豪气干云,握着长刀的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是因为害怕吗,不,绝对不是,看着身前的莽荒骑,楚炎凉终于知道了,是兴奋,难以遏制的兴奋。 身边的九十九名弟兄一齐呐喊,白色的洪流笔直插入鲜艳的红色之中。 第400章 雄关 握紧零落雪的手逐渐变得炙热,楚炎凉在马背之上张开了追月弓,在两列人马不过数丈的距离,首先抵达的却是一支箭。为首的骑士的面目藏匿在沉重的盔甲下面,他狞笑一下,挥动巨剑下想要斩落那支箭,可惜那支箭的速度远远超出他想象要快上些许,巨剑起落的瞬间,箭身已经贴着他的面盔划过,沉闷的一声呼喊,利箭居然刺穿了重甲,将他身后的一名甲士射落。 然后迎上巨剑的的是楚炎凉的零落雪,错愕之下,骑士的虎口隐隐作痛,他和楚炎凉擦身而过,红白交错侵袭,冲击的力量让第一排的骑士不堪重负,已经有人死在巨剑之下,白甲之上鲜血赫然。 这时,浑浊的战号之声响起,正在吞噬南晋骑兵的莽荒骑,前军的“汉”字大旗猛然消失不见,而后军的“汉”字大旗却突然扬起,后军变前军,他们不再理会那些身披白甲的骑兵,调转马头向他们的来处疾驰而去,恐惧中的衍兵让开一条道路谁也不敢阻拦流火的离开,刚才和楚炎凉错身的骑兵回首看了楚炎凉一眼,然后在冲出大营的最后时刻挑衅地将那面“汉”字大旗插在了衍营的大门口。 “给我砍倒它,”有衍军的将领大声喝道。 一支箭越过数丈的距离,“咚,”的一声钉在了“汉”字大旗上,大旗缓缓而不情愿地倒下,衍兵们顺着箭的来路,却看见那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正将长弓背负在背上。 “谁要你们南晋人动手的?”面带愠色的虬髯将军冲到他们的面前,虎目圆瞪后又突然折身,将那面倒伏的大旗拾起,大手抛向空中,然后是一阵纷乱的刀光,大旗终于碎裂。 “吕青阳,”虬髯将军对着那片正在消退的红色大声呼喊道:“有我蒙冲在此,你的野心一定不会得逞的。” 汉军退走之后,楚炎凉和他伙伴们却不知如何去跟一这种方式初次见面的衍军大招呼,情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那个换做蒙冲的将军白了他们一眼,便只会衍兵们修葺被毁坏的大营,留下楚炎凉他们一时间不知所措。 “你们是越青玄的人么?”来人一袭白衣飘然,白面微须,一派儒生打扮,身后是几名束甲的侍卫。 “是的,”楚炎凉翻身下马,将怀中的文牒送上。 白衣人接过,打开瞧了两眼,随即笑道:“在下赵经义,你们的大将军算是我的旧识了。” 楚炎凉在心中过滤着这个名字,当年灭南晋的应该也有他一份吧。 “刚才是?”楚炎凉疑惑的问道。 “哦,”赵经义淡淡的说着,“汉军素来凶猛,这第一次交锋便算是他们赢了吧,”赵经义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飘渺起来,远处潼关的轮廓忽然被拉成咫尺的距离。 …… …… 衍国行军的大帐布置与南晋的并无二致,楚炎凉一行人被安置在营盘的西北角,除了有人送来一些食物,衍人就只是将两顶帐篷留给他们便不再理会。可是面对如此对待,所有人却并不觉得失礼,反而隐隐兴奋起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处在这场大陆最焦灼的战事的中央。大帐之外是巨大的篝火,人们围坐在那里高声的谈论,最后是窃窃私语,直到红色的火变成了暗红色,他们才在拥抱中睡去,在梦中回忆起自己的故乡。 而大帐的里面,松油浸泡的火烛却从未熄灭,几案上从南晋军部带过来的行军图上,简明的笔调勾勒出帝国的山水。 楚炎凉抚案沉思,崔怀安独自在旁边擦拭着染血的长刀。 “这一仗,看来极为艰难,”楚炎凉斟酌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如果不艰难的话,也就用不着老子出手了,”崔怀安站起身来,将长刀归于刀鞘之中,“阳关和潼关两地,互相呼应,中间又有百里冻原一马平川,攻守自如,的确难以着手。” “可是越将军出发之前好像胸有成竹,并且在刚才传来的密信中交给了我一个任务,”楚炎凉看向所有人中最骁勇的崔怀安道。 “哈哈,”崔怀安爽朗笑了笑,“莫不是让大人找出一条越过阳关直取潼关的道路?” “恩,”楚炎凉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崔怀安听罢露出满脸深意,“大人,我虽然是个粗人,可到底也是仔细钻研过战略布局的,无数前辈曾经在书中指出,自古从西南起兵者,若得天下,必然会取得阳关和潼关两座大闸,自古用兵者都会将大军集中在一关之中,若是由我领兵,便使大部队陈兵于阳关前,再派遣一支奇兵突袭潼关,前后夹起可破之。” 楚炎凉愕然,再一次对眼前的崔怀安刮目相看,“这些真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嘿嘿,”崔怀安咧嘴一笑,“大人是不知道,我们那边民风彪悍,许多人不是当打手就是像我一样当雇佣兵,可当雇佣兵也有自己的门道,如果你看不对人,估摸第一次出手就会遇上扎点子,而我混迹雇佣兵十余年从来都是水到渠成,就连那边最扎手的点子都佩服我看人的本领,至于行军作战估计也是一回事,不就是玩心眼耍心机吗,这些我都擅长,只是都是些下三滥的本事罢了。” “你谦虚,”楚炎凉嘴角带笑,“能想出这种绝妙的主意怎么会是下三滥的本事呢,我能有你这样的属下才是积福。” “大人过奖了。” “传令下去,我们五更天时出发,不要让他们睡死了,”楚炎凉命令道。 “是,”崔怀安领命出帐。 …… …… “越青玄调教出来的人,就是喜欢不辞而别吗?”赵经义的眉头皱了一下,“他们几时出的营门?” “五更天,”回报的军士答道。 “前往何处?” “我派人跟了一阵,是往阳关的方向去的。” “越青玄,”赵经义捻着胡须,“你又有什么诡计呢?”他的目光飘向远方。 远方,便是雄关漫漫的阳关,从早晨开始,年轻的士兵们去掉醒目的白色铠甲,将兵器挂在马鞍上,用棉布裹住马蹄蛰伏在阳关之下,阳关此时就雄踞在他们的眼前,在陡峭的荒山夹击下,是高耸的箭楼,夏字的大旗立在城垛之上,俯瞰着一望无际的冻原。 阳关者,恐怕就连修建它的人恐怕也没有料到,它会成为阻隔多少野心家梦想的关卡。大衍太祖武皇帝就是在此打开了东征的大门,开始书写自己的传奇。后来阳关经过历代皇帝的修建,成为今天的这个模样,阳关依着险峻的山势修建,光是数十丈高的城墙就修了三座之多,当年夏王曾经企图南下,不过仅仅叩开两座城门,在第三座前终于彻底绝望,只能徒劳而返。 “果然是名下无虚,”拨开眼前的草丛,楚炎凉望着雄关说道。 “校尉大人,眼下我们怎么办,”崔怀安趴在他的旁边问道。 “传令下去,所有人分成四组,打探出能越过去的道路,三日为限,不得者便返回去见越将军,”楚炎凉想了想说道,“我想那个时候,联军应该已经汇合了吧。” 第401章 杀手柳小草 傍晚时分,颍川的街头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大军开拔已经半月有余,乔装打扮一番的楚肃撑着伞独自走在悠长的街道上,望着身边一个个擦肩而过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认识自己,楚肃低头轻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真的开心,没有了越青玄的颍川,舒爽地让人想笑出声来。 走着走着,楚肃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他站定了脚步,眼前是一间青楼。 是的,就是青楼,诸葛勋告诉自己的地方就是这间名叫“高风阁”的青楼中,青楼外面,正有无数无视寒冷天气的风尘女子在外辛勤地接客,不时有衣冠楚楚的世子模样的男人被拖了进去,也有一些人身穿锦衣华服低调而入,进去之后便径直走入了后院,显然是青楼的常客。 楚肃嗤笑一声,暗想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进青楼。 “这位公子看着陌生,看来是第一次来我们高风阁玩吧,”一个满脸浓妆的老鸨注意站在青楼外的楚肃许久,一眼便看出年轻人定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对付这种人老鸨特别喜欢,只要他身上带了多少银钱都能给你一晚上拔下来。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楚肃被老鸨蹭着手臂心中厌恶,可是面上保持和煦微笑,让老鸨更加欣喜,看来今天是掉到了一个金龟子了。 “公子站在外面能看到些什么呢,赶快随我进来,进来看的仔细些,”老鸨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楚肃向高风阁里走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别看高风阁在外面看不过只是三层建筑,可进了里面才知道玄机,也不知是谁的精巧设计,高风阁的内里竟然硬是掏空出了一层的规模,而且装饰异常奢华,许多南晋宫城中都没有的物件这里也是应有尽有,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楚肃被老鸨带到大厅一楼坐下,老鸨笑着问道:“公子喜欢什么了类型的,我们这里都有,无论是环肥燕瘦还是龙阳之好,我们这里都可以满足公子的要求。” 楚肃终于将目光从周围的奢华环境中收了回来,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终于沉声说道:“听说你们高风阁养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不知本公子能否见上一见?” 老鸨听完,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而是凑在楚肃的耳边小声说道:“你是来送财的,还是来闹事的。” “当然是前者,”楚肃说着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递到老鸨手中,“事成之后,还有奉上。” 老鸨不露声色收了银票,对着楚肃招了招手,自己则先一步在前带路。 楚肃紧跟在老鸨身后,穿过大厅,越过后院,后院之外是一条深巷,巷子狭窄,如果此时对方生起歹意,楚肃只能交代在这里。 不过好在老鸨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她轻轻走过地面,楚肃惊讶发现她每一步竟然都是虚点在地面上,巷子里满是积水,可老鸨的绣花鞋根本没有沾湿。 老鸨向前走了没有几步,巷子的尽头竟然是一户人家,老鸨领着楚肃走到门旁,老鸨抬手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有人送财来。” 门内传来一阵声响,大门敞开,开门的是个年迈老人,老人的目光越过老鸨,看向楚肃,对他说道:“有何事?” “杀人,”楚肃按照诸葛勋事前吩咐好的说。 “杀人分很多种,”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普通人一个价,王公贵族一个价,修行者又是一个价,你是何价?” “第二种,”楚肃说道。 “恩,”老人点点头,伸出一只手,“第二等黄金五千两。” 楚肃听完,从怀中取出一只吊坠,那吊坠雕刻的是一方佛陀,通体晶莹剔透,显然并非凡品。 “家传之物,应该还值些价钱,”楚肃将佛陀吊坠交到老人手中,老人接过后仔细品鉴,过了半晌后才点点头,道:“物件是真的,你将想杀的人写在这张纸条上,至于你想要杀的人什么时候死,等着就是了。”老人说完递给楚肃一张白纸。 楚肃接过,在纸条上写了人名递还给老人,老人没有看,而是直接揣进衣袖里。 “好了,你可以走了,”老人不耐烦挥挥手,直接关上了门,楚肃并不觉得惊讶,而是嘴角带笑,告别了老鸨,径直走出了巷子,巷外雨势渐大,楚肃低头走过,雨打清台。 …… …… 小巷门户里是一个小院子,接过纸条的老人转身后,小院中一个年轻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屋檐下,雨点不停地顺着檐角滑落。 “少主,这次终于有活了,”老人兴冲冲的跑到年轻人的身边,将纸条递到他口中的少主手中。 年轻人听罢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不屑道:”恭叔,不就是一个任务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这个南晋,不,这个天下,难道还有我柳小草杀不死的对象,“柳小草哈哈一笑,接过纸条翻开一看。 “越青玄,这是哪个混蛋想要杀越青玄,这不是找死么,恭叔,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钱,我翻倍给你,你赶快把纸条给人家送回去,”柳小草看了一眼纸条登时震怒,“天下谁不知道想要越青玄死的人可以从宣府排到洛阳,可是这么多年越青玄不是还好好的活着,这个人不是我们暗堂可以接手的。” “可是少主,任务已经接了,哪里还有退回去的道理,暗堂堂规第一条:所有已经确认的任务必须无条件执行,哪怕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少主可不要忘了,老堂主让少主和老奴单独到南晋来,就是为了帮少主积累堂中的威望,如果少主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放弃,那会让老堂主怎么想,让暗堂中的诸位长老怎么想?” “所以我恨透了父亲指定的规矩,规矩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着的人何必去拘泥于死的规矩呢,”柳小草叹息一声,继而说道:“不过恭叔你有一点说的对,我这次和你单独到南晋来,一来是为了躲着我那个父亲,二来就是为了让那些眼高手低的长老看看,我柳小草即便不是那个人的儿子,依然是最出色的杀手。” 柳小草说完,提起身边的长刀,披上早就准备好的蓑衣。 “恭叔,我去去就回,你等我的好消息吧,”临近门口时,柳小草说道。 “祝少主凯旋,”恭叔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个一直挂在嘴边的少主,从他迈出大门的第一步起,终于开始顶天立地了。 第402章 直到遇见你 傍晚十分,荒山的烟雨突然停歇了下来,只剩下湿漉漉的草地和凝黛的山色。 楚炎凉将身后的四人分成四组,而刻意将与自己熟悉的诸如王明、崔怀安等人带在身边,已经过去了两天,只剩下最后的时限,如果再找不到能越过荒山的路,那么只好无功而返了。 绵延的荒山足有数百里长,越是远离阳关山势就越发的陡峭,成直上直下之态,仿佛不是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人工刻意的开凿,即使是在地势平缓的地方,坚实密匝的林木却肆意生长着,难以留下通过的空隙。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准备放弃马匹,徒步攀上高处的山峰,却看见错落的崇山别致地分布着,刚刚经过微雨灌溉的山水,略带着湿润的味道钻进他们的鼻孔。 “不行呀,”王明抖掉身上的雨水,“即使是轻装勉强通过,恐怕也要再走上几个月的时间。” “更何况还要带上辎重,恐怕等我们越过荒山,战争早就已经结束了,”崔怀安看着脸面山势,附和一声。 “一路上行来,为何不见一个山民?”王明环顾四周不解问道。 “恐怕他们都逃了吧,”楚炎凉皱着眉头说道,“谁想离战争这么近呢?” “我们呀,”崔怀安咧嘴笑道,然后所有人都笑了。 “我们快走吧。”笑过之后楚炎凉说道,“天快黑了。”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天边已经暗沉了下来。 …… …… 夜晚中的荒山大雨倾盆,天色已经真的黑了下来,几束裹着油布的火把腾然亮起,熊熊的火光中使得一个人的影子被拖拽的拉长,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贴着起伏的曲线,可以隐约的分辨出那是一个女人,她的背上是一只巨大的卷轴,她的身体挺得笔直,站在原地不停地喘息。 “你跑不掉的,”端坐在马上的蒙面骑士拉住羁口,身下的骏马不耐烦地甩动着头,喷吐鼻息在原地打了一个转,然后汹涌的蒙面人马上从他的左右钻出,迅捷地拉开一个满月的阵势,将蒙面人围在中央。 “人生何处不相逢呀,”骑士傲然地立在黑色之中,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你说是不是,我的兰若语,兰大人。” “哈哈哈,”高高在上的骑士笑着,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旋,淅淅沥沥的雨线自高处垂下。 “你们为什么要紧追我不放,我已经和衡山派没有任何关系,和我的老师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兰若语盯着马上的骑士冷冷说道,她的手指向后一缩,靠近背上的巨大卷轴。 笑过之后,骑士收敛笑容,说道:“你确实已经和衡山派和你的老师没有关系了,可你最好能看清自己的身份,你毕竟是大汉的子民,难道你还想叛国不成。” “哼,”兰若语冷哼一声,“我去哪个国家,为哪个国家效力是我的自由,你们没有权利阻止我。” “当然有,”骑士冷冽说着,“就算你不打算继续为大汉效力,你也要应该明白,武公是不会允许本国的修行者效力别国的,尤其是一个像你这样出色的大修行者了。” “所以你们要杀我。” “不错,”骑士说道。 …… …… “下雨了,”王明小声嘀咕着,伸出手想要盛住那些细微的点。 “停,”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楚炎凉一招手,人们猝不及防地勒住马。 “前面似乎有动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人们看过去,那里火光大炽,看起来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去看看,”楚炎凉翻身下马,顺着地面潜行。 雨点砸在硕大的火苗上,发出嗤的一声响,然后被迅速地蒸发成为白色的雾气,火苗跳起曼妙的舞蹈。 “你已经跑不掉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端坐在马鞍之上,拔出手中的厚脊刀,刀尖微微地颤动,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为首的蒙面骑士轻轻的一抖马缰,马身向前虚探半步,却马上又僵硬在那儿,“兰若语,不如你和我们回去,说不定武公大度可以免你一死。” “武公如果真的那么仁慈,就不会有善战的名声了,”兰若语说完,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从身上取下背上的那个巨大卷轴,雨水顺着流畅的纸面缓缓的下滑,令人惊诧的是雨水竟然没有打湿纸张,纸张竟然像金属般光滑,雨水在尾端汇聚成滴,纤细的中指轻轻地在卷轴的表面一抹,然后猛的一松,仿佛是一道绽开的雷霆,幽明的水滴光华毕露,来回地在空气中震颤。发出砰砰的响音,仿佛是带着死亡的哀怨,凄厉不堪,兰若语身前的战马惊惧起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本来包围少女的阵势猛的向外一扩,人喊马嘶乱了阵脚。 山风呜咽地吹起雨水。 兰若语的娇躯在空中猛的拔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又是无数道雨滴疾驰而出,天空的物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那无数空气中的凝固水滴在遨游。 “噗,”的一声,雨滴窜起数尺,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骑士已经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脚还挂在马鞍上,骏马已经受了惊吓,穿过人群拖拽着尸体没命的向前奔跑,它越跑越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人声却安静了下来,仿佛已经见惯了死亡,那些人为那匹马让开道路,之后又迅速地合拢,继续对着那名少女。死亡都不能动摇他们必杀的决心,这一次却是更庞大的雨滴去收割他们的性命。 “是绝顶的秘术呀!”崔怀安赞叹一声,却看见楚炎凉已经愣在那里。 蒙面人们也绝非泛泛之辈,仓促之中射出的羽箭虽然凌厉但毕竟已经有所偏差,有两人已经倒地毙命,但一旁手持长枪的蒙面人双手一错,长枪荡开数粒致命的雨滴,生生将自己的性命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随后长枪枪尖一亮,往兰若语的面门刺去,兰若语的身法说不出的诡异,她的双腿猛的一曲,堪堪地于长枪的刃面划过,可是手臂却被长枪的倒钩拨撩,被划过一道血口。 “果然是她,”即使隔去很远的距离,但是他还是能够认出她来,楚炎凉的身体仿佛被抽空,惊叫一声:“兰若语。” 远处的蒙面人被远处的一声呼喊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一个同样的年轻人向他们冲来时,蒙面的骑士面颊抽动,却不带任何怜香惜玉的语气,“你们还在等什么,”他大声的呵斥道,“一起上,给我杀了她。” “随我上,”崔怀安即便不知真相,但还是领着身边的同胞紧跟在楚炎凉背后。 “真的是兰若语呀,”一边奋力冲刺楚炎凉一边想着,想着过往过往的一切,想起来荒原的初次相识,想起在洛阳城门的决绝告别。 关于兰若语的回忆,是那么难以忘却的么? 银白色的剑芒在人群中蓦然闪亮起来,无数道剑气在林中交织,只是一个瞬间,四五人不可置信的倒在原地,只留下那个坚毅的身躯冷冷地面对那些骑士。 为首的骑士刚要说话,却感觉冷酷的杀意已不可遏制地扑面而来,他的头本能的一侧,一道剑气堪堪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带出一串血花。 “走,”他回过首,隐约地看见掩杀过来的一群人,局势变得混乱而不可开交,大变之下,他狠狠地看着兰若语的方向,命令手下快速地离开,那些人麻利地掏出尸袋,将那些死去的同伴装好,匆忙地消失在黑暗之中,行动之迅捷,就算大陆训练最有素的军队也望尘莫及。 “若语,”楚炎凉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透亮眼睛,如同夜空中最灿烂的星星。 “小傻瓜,我这不是还没死么,”兰若语也看着少年越发成熟的脸庞,笑着说道。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不允许她以后再离开他的身边。 第403章 游子 风起云涌搅动着气旋,不安的情绪在蔓延而上,越青玄按刀而立,远远地凭吊着远处的阳关,天色微亮,南晋军刚刚在衍军的大营旁驻扎下来,越青玄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高岗。 “壮哉,”不知什么时候,赵经义也登上了那片高岗。 “赵将军是在赞叹阳关呢,还是脚下这三十里的连营呢?”白衣的赵经义身后,还有身着褐色铠甲的将军,却是衍国的另一位将军南宫。 自从大战爆发,南宫便被司徒云秦紧急调配到这里支援赵经义,南宫得令之后马不停蹄,轻率五万骑兵赶往阳关,终于在三天前赶到。 赵经义此人南宫也是相识,不过大多只是在长辈的口中听说过,据说也是从上一次乱世中功成身退的人物,此番第一次瞧见,身边更是站在南晋王越青玄,很是感叹一番,此生竟然能和这些英雄人物站在一起。 “也许都应该值得赞叹吧,”赵经义狡黠地说道,“这一仗打完,恐怕大陆的格局就要重新划分吧。” “胜负尤未可知,”越青玄动也不动,,脸色如刀刻般平静。 “越将军身为主将,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自信呢?”南宫轻笑一声,向前迈出一步。 “因为他老了,”赵经义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言语的尖刻,“而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一仗我们胜了,再往前就是大夏和大汉的腹地,不知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赵经义说着,他的眼光玩味的看向南宫,南宫却没有看他,将眼光转向越青玄。 越青玄却谁也没有看,只是淡淡说道:“如果此战真的胜了,对方定然是一败涂地,到时候我们兵分三路,谁先入宣府或者凉州就算是谁的功劳。” “好,”赵经义应声而道,仿佛早就在等待他这句话,“我们一言为定。” 越青玄皱了皱眉头,阳光驱散雾霭铺陈大地,最后,为阳关镀上一层金色的霞光。十丈的石台上,吕青阳踌躇满志地看向远处的连营,感慨一声,“司徒破,别人都以为我会坐拥雄关,会坚守不出,你说我是那样的人么?”吕青阳看着身后身材高大的黑甲将军说。 “国主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世人愚昧罢了,”司徒破拜曰。 “好,”吕青阳伸出宽厚的手掌,将石台拍的啪啪啪直响,“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今夜我亲自带着莽荒骑,去挫挫他们的锐气。” 衍营。 “最后的人马也回来了吗?”赵经义坐在帅案前,询问刚才进来的细作。 “是的,属下点过了,一百人一人未少。” 赵经义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越青玄人还未到,就已经派人刺探阳关,端的是居心何在?”吕豹不停的在帐中踱着方步,赵经义却安然坐在那里,只是淡淡道:“想起今日我和他立下的誓言,恐怕是去打探越过阳关的捷径吧。” “什么?”蒙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要阳关于不顾吗?” “阳关漫漫,何其雄哉?夏、汉两国皆将重心放在阳关一带,不如正好不管他们,先破潼关,直取大夏腹地,等到时拿下凉州,阳关自然不攻自破,”赵经义侃侃而谈。 “哈哈哈,”蒙冲摸摸脑袋,“难怪君上派出一个南宫还不放心,非要让先生为主帅,我蒙冲为辅,如此看来,只有先生的心机堪比越青玄那厮。” “余志高远,其实越青玄能够比拟地?”赵经义轻蔑地说道,“先入宣府或者凉州城可算全功,”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吕将军得令。” “蒙冲在,”蒙冲弯腰接令。 “派最好的细作,往越青玄身边打探,不管他有没有找到通过的方法,我都要知道,”赵经义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越青玄,这一次我绝不会败给你,”他小声说道。 南晋营。 “好,”越青玄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脸,用手锤了锤几案上的地图,看了看身边的吕豹,“你果然不负我的所托。” 楚炎凉抬起头来,沉声说道:“这是末将的本分。” “恩,”越青玄点点头,“如此甚好,你下去吧,”他摆摆手,和身边的吕豹细语起来,楚炎凉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后退出大营,出来之后却被一个女声叫住,楚炎凉回头,原来是兰若语。 实在是得意于兰若语在大陆上的知名度,使得当楚炎凉把她给带回来时,南晋的士兵没有把她当做敌人细作对待,反而更加欣喜兰若语的到来。 “怎么样,军营里好玩吗?”楚炎凉和兰若语肩并肩走着。 兰若语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南晋军的大营里?” “你应该知道的,山主飞升,倾城山的教习都被遣散了,倾城山已经完了,难道我还要回去吗?”楚炎凉答道,“反倒是你,不在门派中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我看之前追杀你爹那对骑兵,似乎是汉军的骑兵。” “你说的不错,”兰若语点点头,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军营之外,安静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的玄月,“大战开始后,汉军就到处抽调修行者,密宗更是第一时间派遣了修行者前往汉军军中,可并不是所有修行者都想参军,不过他们可不会顾忌这么多,一些没有权势的小门小派倒了大霉,任何不听从汉军军令的门派都被屠戮一空,衡山派也是因为老师在朝廷里,所以提早知道了消息,掌门在军令下达前发了遣散费,从此以后世间再无衡山派,”兰若语双手抱膝,她抱的好紧,紧到窒息。 “那你身后面的那个是……” “这个是老师在我离开宣府的前一天,把这个交给了我,据说是他一生的心血,能够帮助我更快速凝聚符文,施展出更强大的符术。” “等战争结束了,你会回去吗?”楚炎凉淡淡问道。 “或许吧,”兰若语抬起头,“不过我已经没有家了。” 楚炎凉听了叹息一声,想要抱过兰若语,可手臂僵持在半空却停了下来,兰若语瞧着好笑,“我知道你还有司徒静,不过哪怕只是一天,能让我感受一下温暖吗?” “可以,”楚炎凉说,将兰若语紧紧抱在怀里。 第404章 动如流火 是夜,茫茫的冻原之上,浮动着红色的暗流,五千莽荒骑的人马用七层的棉布裹住马蹄,连马匹身上的铁甲都用油毡牢牢绑住固定,傍晚十分就潜伏下来一动不动,一直等到入夜时分,等前去探听军情的细作回来禀报,吕青阳才猛的站起身来,拔出身上的阔剑,月华一览无遗,将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最锋利的一点,发出震人心魄的寒冷。 “将士们,”吕青阳压低声音说道:“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筑你们无上的功勋吧。” 趁着夜色的掩护,五千人牵马而行,越来越近了,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吕青阳抬起手,所有的莽荒骑顿时停止了前进,他从侍卫的身边取过狰狞的火铜龙面头盔戴上。 “上马,”他说着,人群起伏,片刻之后,大地之上伫立起五千个雕塑般的身躯,月光平静,地上的影子连成黑黝黝的一片整体。 吕青阳伸出手,指了指铁棘栏内瞭望塔上的值夜守兵,两支箭悄无声息,以四十度的仰角射出,瞪大眼睛的哨兵感觉喉头一阵发甜,箭尖准确地自他的大动脉钻进咽喉,急速喷射的血让他根本来不及开口呼喊。 “拔剑,”厉喝排开空气,在荒原上炸响,对着迎面而来的南晋大旗。 “杀,羞辱你们的敌人,”五千吼声就那么突然地响了起来,远处,就连荒山的针松叶也簌簌地落了下来。 …… …… 被楚炎凉拥抱在怀里,兰若语怅然若失,似乎这个带着熟悉体温的拥抱等待了太久,太久。 “仗打完了,你会去哪里?”兰若语低着头小声问道。 楚炎凉拨开兰若语额前的发丝,望着远方,“等仗打完了,或许我会先回倾城山看看吧。” “那我呢?”兰若语从楚炎凉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翘起嘴唇问道。 “额,”楚炎凉一时语塞,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解释着,“你和静儿都是好女孩,可是当所有美好的事物摆在我的眼前时,我也不知道如何选择。” 听了楚炎凉不算解释的解释,兰若语突然笑了,“我不在乎你爱我多一些还是司徒静多一些,只要以后你能呆在我们身边就足够了。” “真的,”楚炎凉惊喜道。 “当然是假的,”兰若语不满道,“谁愿意和别人平分自己喜欢的人,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楚炎凉将兰若语抱得更紧了,“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等到战争结束后,静儿也从洛阳回来了,我们就远离这个乱世,找一个没有人的山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恩,”兰若语幸福地点头。 “汉军冲营了,”一声尖利的呼号突然被斩断,两人也被这一声呼号惊动。 “出什么事了?”兰若语问道。 “还有什么事,”楚炎凉无奈起身,向着发生事故的方向跑去,“汉军终于来了。” 眼前是动若流火的莽荒骑,他们一往无前,任何阻挡在他们身前的人或物都会被一剑斩断,兰若语刚刚跟随在楚炎凉身后冲出去,那涌动的红潮已经形成雷霆万钧的倾泻之势,顺着南晋大营的营盘一泻千里,转眼已经冲破了羸弱的营门。 莽荒骑的冲锋果然是名下无虚,刚刚从帐篷跑出的南晋士兵正好碰上红潮的浪尖,未来得及惨叫和躲避,就被扬尘而来的红色吓定当场,眼睁睁地被健硕的战马冲倒在地,紧接着是数千铁蹄将他们的血肉之躯碾成肉酱,阔剑相迎,尸横遍野,一处营帐但在莽荒骑的面前,瞬间便梁折杆倒,灰飞烟灭。 兰若语刚要把头向后一缩,莽荒骑的一名骑兵已经挥剑砍来,挟带着无可比拟的劲力,向她的头颅笔直削下去,马上的骑士满不在乎,以为这个生命将就此一笔勾销,一个俊美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然后就是一剑。 龙闪,一击无回,只求生死的龙闪,居然没有想要化解阔剑的去势,而是迎面刺向为首的骑士,骑士稍一迟疑,那把长剑突然一变,猛烈地敲击在阔剑的护手之上,发出叮的一声,骑士的手猛的一抖,阔剑几乎脱手,他轻咦了一声,流转着冰冷的眸子撇向那人,却也不再停歇,将楚炎凉和兰若语留给身后潮水般的莽荒骑。 “大人,”王明等人刚刚想要迈动脚步,就被猛的推进帐篷的崔怀安给拉了回来。 “你做什么,我要去救大人,”王明愤怒地看着崔怀安。 崔怀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蔑笑道:“就凭你,给帐外的莽荒骑送人头还成,救人还差些火候。” “可是大人就在帐外,”王明焦急道。 “放心吧,大人不会有事的,”崔怀安冷静说,同时脑海中回想起楚炎凉之前惊艳的一击,在心中说道:真是惊艳的一击,楚凉,你绝对不会是普通武人吧。 …… …… “将军,汉军冲营了,”吕豹猛的冲了进来。 “哦,”越青玄继续低头坐在那里,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起,“知道了。” “将军,汉军……”吕豹还想说些什么。 “吕豹,”越青玄突然叫住他,“你可曾见我失误过。” “末将从未见过,”吕豹沉声拜伏。 “既然汉军冲营,我们就让他冲个痛快,吕豹,命人洞开后营的大门,让汉军好快点冲到衍军的大营中。” “是,”吕豹急忙的奔走。 发布完命令后,越青玄嘴角一翘,说道:“怕死的人才活的更长呀。” …… …… “混账,”蒙冲重重地将头盔摔在地上,“我以为越青玄将自己的大营驻扎在最前方,是有了抵抗莽荒骑的方法,难怪他将营盘打成一字长蛇形,原来是只要汉军冲营,他就只需要中门大开,将汉人放入我们的营中。” 昨夜在汉军莽荒骑的冲营中折损最严重的,不是首当其冲的南晋军,更非殿后的燮军,莽荒骑纵深只有五六里,而南晋军的营盘却居然深不过一里,导致夹在中间的衍军损失最大,共损毁了大帐三十余座,死伤千余人。 “蒙将军稍安勿躁,”赵经义不动声色。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理论,”蒙冲气不过就要出去。 “站住,”赵经义喝止他,“当时扎营定位,都是蒙将军一手操办,是我们自己选定的地方,现在去怪罪别人,岂非正让人笑话我们大衍无人。” 闻言的蒙冲又不得折身返回,“唉,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会的,”赵经义说着,“细作已经将越过阳关的路打探清楚了么?” “差不多了,”蒙冲点点头,“偷查了南晋人的地图,我还亲自派人勘察,应该没有问题。” “好,看越青玄的做派,毫无攻打阳关的打算,恐怕是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志在潼关吧。”赵经义说道。 “那我们一定要比他早一步。” “恩,”赵经义点点头,“等我们先入了宣府,这口气就留着那时候出吧。” “只是我们处于连营的中间,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把六万大军,悄无声息地搬到那条小路上呢?”蒙冲的头又大了一圈。 “我自有妙计,”赵经义笑了笑,“你去把所有的攻城土工都给我找来,算来应该是刚刚好的,”赵经义胸有成竹地靠在帅椅上,小声道:“越青玄,我们比一比吧。” 第405章 算计 “真是快哉,”吕青阳一脚踏在案桌上,半裸着上身,提起手边的酒爵,转眼已将半杯烈酒浇入口中,清凉的酒水漫过他花白的胡须,他却随手一捋。吕青阳虽然是贵族出身,却是一声草莽之气,堂下的一干三国主将都对武公的习性有所耳闻,可此刻才真正见识到,才真正的自愧弗如。 “武公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呀,”夏朝的大将军耶律洪宗站起来端起酒杯说道。 “哈哈,”吕青阳却没有理会,大声地笑着,突然又神色一凛,对堂下一员西魏的将领喝道:“大战在即,为何还不见唐玄和你西魏大军的主力?” “啊……”那员西魏将领在西魏也是以勇武著称,可此刻在吕青阳的面前却如雌黄小儿,他连忙赔笑着,“唐老将军说他自由安排,请我辈先行。” “唐玄,”吕青阳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莫不是年纪大了,胆子就越来越小了?”吕青阳笑了笑,堂下的武将们也跟着笑,弄得那些西魏的武将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一次虽然挫败了他们的锋芒,可毕竟只是伤其皮毛而已,”在座众人中唯有耶律洪宗有资格和吕青阳讨论战事,“武公还需要从长计议。” “我知道,”吕青阳将酒爵猛的砸在案桌上,“他们远道而来多有不便,我还是那句话,别人以为我们会坚守,我却要求战,我****战时时战,直到把他们折磨的精疲力竭,再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他说着,怒目圆睁金刚一样地迈出大营,站在雄关之上,对着辽阔的山河,猛的长喝一声。 …… …… 大衍天顺三年,汛期至,黄河水上涨。而诸侯间的对峙已经一月有余,这是一场让后世史学家惶惑的一场战役,作为进攻方的帝国联军龟缩不前,毫无攻势,而另一方的三国联军则在莽荒骑的攻势下频频出击,帝国的那些名将们都一反常态,却有仿佛在火药堆中埋下了最深的引线,一触即发。 二月十七日,这是个应当被铭记的日子,那一日清晨,南晋军的大营之中,白甲的骑士从两翼汇聚,在越青玄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赴阳关。 “越青玄带上了全部的精锐么?”刚刚洗漱完的南宫问来报的探马,“赵经义呢?” “赵将军今日早晨就已经领着一部分兵马出发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还不清楚。” “点齐人马,”南宫想了想,“我也想会会当世的枭雄吕青阳。” 路过赵经义帅帐的时候,周围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赵经义到底死哪里去了,难道他不知道现在才是重要的时刻吗?”南宫怒骂一声,纵马而去。 白色的大军迅速的排开,越青玄骑在马上懒洋洋的伸出手,挡住炽热的太阳,抬起眼看向城楼的方向。 “拿我的盔甲来,”吕青阳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我要亲自效验他的成色。” “国主,”汉国的大将司徒破出列,“才以致用,越青玄就交给末将吧。” “哦?”吕青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司徒破,司徒破的眼神坚毅。 “好,”吕青阳坐了下来,斟了一杯酒,“给你三千人马,等你得胜归来,寡人和你一起畅饮此杯。” 灰暗且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首先出列的却是一面“夏”字王旗,夏朝的精锐骑兵一泻而出,然后才是天下闻名的莽荒骑。 耶律洪宗踱出箭楼,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底的一切。 “鸣金,”越青玄厌烦的摆摆手,南晋的队列突然收缩,然后向身后的大营撤去,不再理会那些刚刚列阵的夏朝骑兵,以及还未从大门中驶出的莽荒骑。这让他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等莽荒骑彻底展开的时候,就只能看见远处只剩下一个白色的尾巴了。 追击已经来不及,司徒破按剑而立,狠狠地看着,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收兵。” 兴致勃勃的衍军马不停蹄地往阳关的方向奔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南晋军,南宫策马而前,不解道:“怎么这么快?” “什么快?”越青玄仿佛有些疑惑。 “这……”南宫指了指他身后的南晋大军。 “这些小崽子们很久没活动了,我只是带他们出来活动活动手脚,”越青玄耸了耸肩膀道。 “继续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南宫也不再去阳关那边自找麻烦,而是率领着自己的人马跟着南晋人往回走,“陛下已经给我下达了消息,希望速战速决。” “我也想速战速决呢,”越青玄说道,“再等等吧,等过些日子或许就有办法了。” “哦?莫非越兄有了奇计?”南宫扭过头。 “天机,”越青玄狡黠地说着这两个字,便不再搭话,前方的原野之上,突然有一员白骑向这边掠过来,越青玄抬起头。 “怎么了?”南宫不解。 “我的人,”越青玄说着,“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离着还有一丈的距离,白盔的骑士已经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将军,出事了,赵经义将军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原来真的不见了,”南宫托着下巴道。 越青玄听了觉得好笑,打趣道:“亏得你也算是衍军的主将之一,现在赵经义突然消失不见,你这个做主将的倒是看得开,都不觉得奇怪吗。” “不然还能如何,”南宫一摊手,“他毕竟才是明面上的主帅,对于讨论战事,他到更愿意和和那个五大三粗的蒙冲讨论,我这个副主帅也就是个捞军功的摆设罢了。” “哼哼,”越青玄皮笑肉不笑,没有理会南宫的牢骚,“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 …… 整个营盘纹丝未动,围绕着赵经义帅帐周围的数十顶帐篷空无一人。 “去赵经义的大帐看看吧,”越青玄想了想,“那里或许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了,”在赵经义的营帐中,只剩下巨大的帅案倒在地上,再别无他物,越青玄手起刀落将帅案劈开,然后那黑漆漆的洞口趴在地上,似乎在嘲弄着他们的愚蠢。 “给我下去看看,”南宫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就算赵经义再看不起他,他至少还是皇帝认命的边军统领,现在大战在即,他不仅没有将计划全盘托出,甚至打算自己一个人单干。 “不用了,”越青玄要过一根火把扔了下去,却也难窥见地洞的一鳞半爪。 “这么宽敞应该不会挖的太远,他只是想要避开我们罢了,数千的人马和辎重,只怕是从昨天夜里就已经离开了。” “他要去哪里?”南宫已经猜的**不离十了。 “荒山脚下,”越青玄说道,“那里有一条路。” “他是想……”南宫欲言又止。 “他是想要直捣潼关呀,却犯了兵家大忌,”越青玄突然笑了,“给你们陛下修书吧,他估计很难再回来了。” “此言怎讲?”南宫心急如焚,赵经义好歹也是帝国的主帅,如果主帅不明不白身死,他这个做副帅的也难辞其咎。 “南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当那天许下先入宣府或是凉州城可独揽全功的誓言后,南将军就没有动过一些歪心思。”越青玄笑了笑。 “我只是没有想到唐玄,”南宫想了想。 “是呀,唐玄,大陆第一的名将,稳重老成,又是倾城山出身,最擅长的就是保存自己的实力。” “你是说他可能在潼关,”南宫问道。 “不是可能,他一定在潼关,他若是在阳关,便不会有吕青阳的数次夜袭,以他的方式,他肯定在潼关,而且带着西魏全部的主力,”越青玄肯定地说,看着南宫又要问,他伸手制止了他,“南将军不必担心,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我们了,赵经义如果死在潼关,南将军不是可以借此机会走上帅位执掌一军吗,”说完,他信步走了出去,留着南宫一干人站在那里发愣。 …… …… “将军,”灯火之下,越青玄的神色越发凝重。 “吕豹,”他抬起头,“按照我的吩咐做了么?” “已经安排好了,”吕豹低头看了越青玄一眼,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越青玄淡淡问道。 “只是末将不清楚将军的用意。” “愚蠢,”越青玄有些气恼,他站了起来,“天下危势,大多是些营苟之徒,你以为本将真的只是为了瓜分天下而来,所以才包围帝都的?” “那将军是……” “赵经义这一去,并非必死,”越青玄有些忧虑,“只有将夏军和汉军击退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钳死了赵经义,然后,就等着他们自取灭亡吧,唯有如此,汉、夏、衍三国必然消弱,可保我南晋数十年的安枕。” “末将愚昧,”吕豹连忙拜伏,“只是这阳关……” 咔擦的声响,浓重的乌云碰撞,擦除激烈的火花,电自上而下,将天空劈为两半。 第406章 恰如少年 脑海中不时闪现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一段段过往的回忆如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而出,独孤启从噩梦中惊醒,帐外已是淅淅沥沥的水花,他用双手捧住脸颊,似乎想要忘却脑海中的一切,可越是想要忘记,回忆却埋植地更加深厚。 “少主,出什么事了?”一个同样年轻的脑袋探了进来,独孤启认得这个人,年轻人叫钱文渊,是闻沧海临行前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亲卫,两人因为年纪相近的缘故,很快就聊到了一起,从流火城一路行来,钱文渊都陪伴在自己身边,自己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会不避嫌地讲给他听,在得知他的身份后,钱文渊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敬而远之,而是很认真地听清独孤启的诉求,并说些自己的道理。 “没事,”独孤启摇了摇头,后襟已经被冷汗浸湿。 钱文渊不愧是亲信,只是一眼就知道如何,他踱步走了进来,将独孤启旁边的火烛点亮,映照在火光中,烛火左右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拖拽出很长的一段。 “少主又在为皇宫中的事情烦恼吗?”钱文渊端坐在独孤启身边,安静问道。 “文渊,你觉得我的才能真及的上我那几个哥哥吗?”独孤启痛苦道,“自从我被父王立为储君以来,我越发感到那个寂寞的皇城越发冷清,似乎除了你,除了闻将军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搭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主多虑了,”钱文渊笑了笑,“等到少主君临天下的那一天,谁又敢瞧不起少主您呢,等到那时,少主大可以让那些瞧不起您的家伙受到应有的惩罚。” “文渊,我不想要惩罚任何人,我只想要好好活着,能够有许多可以说说真心话的人,就像我在倾城山一样。” 钱文渊沉默,过了半晌才道:“倾城山已经倒下了。” “我知道,”独孤启更加痛苦了,“只是不知道楚师兄和司徒师姐去哪了,是去了洛阳还是打算浪迹天涯呢。” “少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少主既然已经身为储君,就要背负整个国家的命运,闻将军已经在临行前交代过我的,一定要看到少主让燮国的火云旗在大陆上发扬光大。” “文渊,我可以么?” “一定可以的,”文渊坚定点头。 “是么,”独孤启笑道,又沉沉睡去。 风色无痕,恰似故人踏青而来,远处,故国的山水已经魂牵梦萦了几多春秋,独孤启翻过身子,意识逐渐模糊,流火城的大殿之下,那只温暖的手慢慢地抚过自己的头顶。 “我儿,”燮王独孤圣似乎感应到了独孤启的思念,独自躺在宫灯之下,看着头顶的宫灯逐渐熄灭又沉沉睡去。 内监立在一侧安静看着,瞧瞧熄灭了宫灯,他轻声合上宫门,蹑足行过大殿,他抬起头,远处的回廊之上,瘦长的影子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大公子,”内监瞅着四下无人,突然跪拜下去。 “父皇的身体如何了?”被唤作大公子的人负手而立。 “国主昨夜突然癔症,喊着启公子的名字惊醒,今日也是更加恍惚了,”内监不无忧虑地说道。 “真是愚蠢的思念呀,”大公子小声嘲笑。 “恩?”那句话的声音很低,内监想要听清楚。 “没什么,”大公子没有理会他,慢慢地踱向远处。 …… …… 清晨,独孤启刚从帐篷中钻出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独孤启,好久不见了,”一身便装的楚炎凉笑着看着刚刚睡醒的燮国储君,“恭喜你,我都听说了,你已经被燮王封为储君了,真的想不到,当初那个在倾城山山脚下被随意踩踏的少年,终于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了。” “楚师兄,”独孤启惊叫一声,引得周围一阵骚动。 “你小声点,”楚炎凉一把把他拉了过来,紧跟在独孤启身边的钱文渊更想跟过去,就被独孤启伸手制止。 两人绕开燮国的大营,跑到了大营后的一座小山丘上,透过蒙蒙细雨看着远方。 “楚师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你一身装扮,难道也在军营中,司徒师姐呢?”一到没人的地方,独孤启终于由衷问道。 楚炎凉瞧了他一眼,笑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也不好回答呀,只能告诉你说来话长。” “你应该也知道,山主飞升,倾城山解散,副山主遣散了所有的学生带着教习们全部离开,你司徒师姐去了洛阳,我这个闲云野鹤却是个不甘寂寞的主,战争一开始便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那楚师兄现在一定是身居大衍高层吧,毕竟楚师兄可是名副其实的大修行者,”独孤启兴奋道。 楚炎凉听罢尴尬一笑,“我现在是南晋军的一名中军校尉。” “什么,楚师兄明明是衍人,为何要加入南晋的阵营?”独孤启不解。 “这世上本就没有太多为什么,就像这场没头没脑的战争,我们根本不知道原因它就打起来了,不是吗?”楚炎凉坐在湿漉的草地上,怅然说道。 “对了,这一次兰若语也来了。” “什么,那个女魔头也来了,”独孤启缩了缩脖子,似乎想起了当初倾城山吃到的那个暴栗。 楚炎凉听罢会心一笑,“你下次见了她,可不要当着她的面这么说,不然我可保护不了你。” “我不怕,我可是燮国的副指挥,”独孤启自豪道。 “我知道我知道,”楚炎凉无奈一摊手,起身后拍了拍独孤启的肩膀,“你现在是燮国的储君,未来的燮国主君,以后做事可千万不能再小孩子脾气了,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毕竟肩上的担子重了,人就不同了。” “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和师兄说一声,虽然可能会帮不上太多,但我们毕竟都是倾城山门人,记得做一个好君主,”楚炎凉轻声在独孤启耳边说着,说完之后他返身下山。 “我知道,”独孤启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师兄,我会的。” 远处的嘹亮号角声响起,少年人再次分别,或许许多年后,燮国的烈王独孤启每次回忆那个雨幕的小山时,嘴角都会会心翘起,悄声说一声恰如少年吧。 第407章 雾下奇谋 层峦叠嶂,又是一日倾盆大雨。 马蹄在泥泞中深深地陷落,队伍艰难地跋涉,雨水顺着脸庞往下,顺着沉重的铠甲的缝隙滑入身体,身体已经被雨水泡的麻木,向着远方的一座山头前进,可是眼前的道路似乎无边无际,永远也不能走到尽头,顷刻间,等到出了地洞,行不过十里,他们已经深入荒山的腹地。 “将军,停下来吧,”士兵哀求道,跪倒在地上。 “不能停,”赵经义一洗书生的文弱,突然将士兵手中的大旗接过,厚重的旗布已经被雨水打湿,无法再展开,只剩下旗杆坚硬地指向天空。 “如果被汉人发现我们,我们必死无疑,”赵经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独自策马向前,将大旗插在地上,敞开自己的衣袍,旋即又狠狠地将旗帜拔了起来,然后迎着风将大旗猎猎挥开。 电光直下,褐色的“衍”字赫赫在目。 “阳关的战事如何了?”老人埋头坐在那里,端详着手中的地图。 “很安静,”副将小心翼翼地说道。 “等待真是漫长,”老人猛的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副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 …… 这场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大地之上,伤痕累累,布满被雨水冲刷而成的沟壑,然后便是一览无遗炽热的太阳,烘烤一直持续着,等到第五天,地面刚刚变得有些干燥发硬,越青玄就已经带着人马迫不及待直奔阳关之下。 “出战,”这次汉王吕青阳不再作任何迟疑,可是依旧慢了半拍,那队南晋军在城墙下面转了一个圈,等城门刚刚闪出一线的缝隙,他们就不再做任何的停顿,旋风一样地溜走了,箭楼上的吕青阳气的牙痒痒,却只能望着南晋人嬉皮笑脸地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过了一天,却又是衍军耀武扬威地在城下招摇过市,依旧是等他们一出兵便不做片刻停留的离开,如此反复之下,让吕青阳毫无办法,最后他们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不再理会。因为南晋军的变化,汉军已经不敢再次袭营,双方已经相持了一个半月,却从未有过一次正面的交锋,士兵们坐在城墙的台阶上,无奈的磨砺着自己手中的利刃。 “好了,可以了,”越青玄点点头,那一列人马渐渐地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他们褪去铠甲,换上最简便的服装,拿着挖地的工具,就在联军骚扰汉人的时候,在阳关前的峡谷挖掘起来。 “越将军这是要?”望着人们的远去,王明迟疑着。 “恐怕是水攻吧,”楚炎凉看了明白起来,“河水暴涨,他想挖通黄河和阳关之间的护城河,引水淹城。” “愚蠢,即使淹没,冲不毁城墙的话,我们还是很难通过,”崔怀安在一边嘲弄着。 “谁知道呢?”楚炎凉想了想,“越将军用兵,例行诡道,恐怕还有我们想不到的后招吧。” “可即使这样,汉人也会发现我们的意图。”王明不解道。 “我也在想呢,”楚炎凉叹息,“越将军心思缜密,不知会怎样应对。” …… …… “看,”潼关之上,西魏的那名士兵眼尖嘴快,第一时间发现那些毫无挣扎出现的黄褐色,那队颜色漫过远处的山岗,漫过平地,像旋风一样的掠起浓郁的烟尘,大衍的赤电骑是大衍调教出来最精锐,最迅捷的骑兵,他们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转眼就已经近在咫尺。 “是衍人呀,”唐玄眯起眼睛向远处望去,“难道阳关已经陷落了?” “我乃大衍赵经义,”为首的主将扬起马鞭,“尔等坐拥空城,何不速开城门,可免一死。” “唐玄再次恭候多时了,”城头上徐徐响起那个沉稳的声音,那一刻,赵经义的身子如坠冰窖,大陆第一名将,为何不在阳关,却畏缩在数百里之外的潼关? 一轮飞蝗般的箭雨从城墙上急坠而下,骑士手扯着马首躲避着箭雨。 “回撤,”赵经义不甘心地望向高处,他知道,自己的算计又一次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是夜,衍军在潼关外扎下大营。 “只是衍军的一路人马么?”唐玄听完细作的述说想了想,“原来是想气息呀,不过是百密一疏,还好这里由我唐玄,去通知汉王,不必理会,这里就交给我便是。” “将军,这下如何是好?”蒙冲一时间慌乱起来,“不如我们撤回去吧。” “他们绝对不会给我们撤回的机会,”赵经义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 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赵经义将自己的手狠狠地砸在案桌上,“我们攻城。” …… …… “衍人真是胆大妄为,”吕青阳看完唐玄手书的绢书,马上分传众将,“好,密切监视衍人,只要他们有个风吹草动,就分兵堵截他们。” “果然有雾呀,”越青玄赞许地看了看身边的小晶。 “小晶,”他摸了摸少女的头,“你果然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会有多少天?”吕豹眯起眼睛,依旧只能看到十丈远的距离,那渺渺茫茫的雾色自清晨就降临在荒山脚下,即使旭日东升也驱散不开。 “七天左右吧,”小晶说道。 “时间够了,”越青玄说完,那批人马冲破大雾出现在阳关以南数十里的地方。 他们褪去铠甲,在大地上一刻也不停息地挖掘起来,从选好的中心地点,按照标记,挖掘分成两组,分别指向黄河以及阳关下和内城相连的护城河,他们撕开大地的胸膛,挖出深达数尺的沟壑,大雾越来越浓,等到了中午时分,又变得稀薄起来,洋洋洒洒地分布开来。 “好了我们走吧,”等到雾气散去,越青玄又故伎重演,在阳关前没休止地骚扰。 趁着大雾的掩盖和骑兵的逆袭与保护,使得汉人忌惮,不敢在大雾的天气轻举妄动,工作得以顺利地进行,但是依旧地小心翼翼,直到第七天,那条蜿蜒数十里,宽两丈,深达三丈的深渠在十万人的轮番工作下,已经分别就要抵达那两个端点,那时候,不用巡逻,即便是站在阳关的城楼上,也能看见那条大胆的杰作。 “南晋人欺我太甚,”吕青阳一脚踢开香炉,炉灰四散,“司徒破,你怎么刺探的军情。” “是大雾,”司徒破未来得及言语,便有被吕青阳打断。 “耶律将军,”他转首对着目光叵测的耶律洪宗道,“明日你我各处五千人马,给我将他填平了。” “还要多久?”越青玄问向监督的匠师。 “大约两天,”匠师回答道。 “汉人已经发现了,恐怕不会给我们这两天的时间,”南宫不无担心地说。 “恩,”越青玄转动马身,“那就尽量拖住他们吧,明日我要在阳关前摆开阵势,和吕青阳真正地交锋一次。” “越将军真是好兴致,”南宫调笑着。 越青玄笑而不语,然后两个人同时缄口,夕阳之下,那两个人静立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阳关,仿佛痴了。 第408章 大战开启 酒面若鉴,倒映着圆形的穹顶,越青玄伸出手,微澜顿生,他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才注意到堂下的楚炎凉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来了,”他说,“楚凉。” “末将在,”楚炎凉已经很习惯这个称呼了。 “你的身边似乎聚集着一群不错的战士,”越青玄在羊腿上撕扯下一大块肉来,“你可真是幸运,初次参军就能拥有这样的属下,想当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调教出自己的嫡系来。” 楚炎凉抬起眼睛看向越青玄,手却向腰间的长刀摸去。 “我很想知道,”越青玄将剩下的羊腿也扯了下来,远远地抛给楚炎凉,“像你这样的人为何会屈居我的帐下,”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炙热,紧盯着楚炎凉的眼睛。 楚炎凉的头突然仰了起来,迎上了锐利如刀的目光,沉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将军的敌人,跟随你就是为了战胜你,将军信么?” “哦?”越青玄的动作停了下来,凝视着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楚炎凉的心没来由地砰砰跳起来。 “很有趣,”越青玄突然抚掌大笑起来,“你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 很多年以前,越青玄带着满腔的热情投靠在大陆第一名将苏见深的营帐下,苏见深也是这样问他的:“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屈居在我的帐下么?” 时光流转不息,光阴荏苒,那个不卑不亢的影子似乎又出现了。 “当年那个人也这样问我,我也像你一样回答,可你知道,那个问我的人又是怎样回答我的么?”越青玄问道。 楚炎凉摇摇头。 “他说,我,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 …… …… “怎么样,大人?”王明亦步亦趋地走上前去问楚炎凉。 “明日将是一场大战,”楚炎凉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任务却是保护那条沟渠能顺利地通到护城河里。” “很难办呢,”王明挠挠头,“不过越将军已经有应付莽荒骑的方法了吗?” “我也不知道,”楚炎凉的话里有些迷茫,“但越将军好像很有把握。” …… …… 翌日早晨,雾霭尽失,阳关上的驻军刚刚集结人马准备出城,就已经被城下的阵势硬生生地逼退回去,吕青阳伸出一撩火云的大氅,信步地走上城楼,然后他就看见一片茫茫的白和诡异的暗紫色构成的战阵,密集而有序地罗列在阳关平坦的峡谷上,上千张军旗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翻滚,发出猎猎的声响,上万支长戈吞吐着白森森的獠牙,虎视眈眈地指向阳关的方向。 “哦?”吕青阳笑了起来,“难道他们真有心想要试一试莽荒的锋芒?” “这恐怕是对方的疑兵之计,”耶律洪宗有些担忧地看着阳关的右侧,联军的人马并未停止挖掘,阳关随时存在被水淹没的危险。 “吕青阳,”身着白色盔甲的将军坐在马上,隔着护城河,挑着长枪当空一指,“出来与我一战。” “战斗么,”吕青阳的眼睛眯了起来,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眼,然后他突然拿过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弓,搭弓满月就是一箭,尖锐的呼啸在众人的呐喊声中别成格调,人们的声音猛的停止,那白盔的将军仰面中箭倒在马下,很快便有人将他抬了回去。 “好,”城楼上的汉军一阵呐喊欢呼。 “将军,”飞马在战阵中飞快穿梭,转眼已经到了战阵的最后端,那里支起了一顶半敞开的帐篷,越青玄和南宫两个人正在对弈,旁边是安静坐着的独孤启,见到眼前两员其余两国的主帅,独孤启还是显得有些拘束。 “何事?”越青玄将捻起的棋子放在唇边。 “前去掠阵的王将军被吕青阳射杀,”身背七色旗的旗兵头上冒出汗珠。 “恩,”棋子在木板上啪的一声落下,“再探。” “越将军,”南宫焦虑地抬起头,刚要说话就被越青玄制止了。 “该你了,”越青玄的头抬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独孤启,突然笑着说:“独孤公子不必太过拘束,把这里当做是流火城就行。” “恩,”独孤启恩了一声,小心地点点头。 “将令,”阳关上的吕青阳翻动眼珠,扫视着周围的诸位将领,“不管越青玄是不是疑兵之计,我命司徒破速带五千大夏精骑和三千莽荒骑,给我将阳关右侧的敌人荡平,耶律将军,你和我领着剩下的人,出关。” “他们来了,”阳关的右侧突然涌出一列黑色的队伍,巨大的龙旗飘扬,完全不顾及远处那列摆开阵势的大军,一往无前地向那些正在进行挖掘工作的人掩杀过去。 “估计有一万人吧,”见识过莽荒骑的威力,崔怀安不敢掉以轻心,他回头看了一眼道:“我们只有五千人。” “那就杀光一万人,”楚炎凉的战意熊熊燃起,他骄傲地瞥了一眼阳关,突然离开埋伏的大军,一人一骑,独自向黑潮杀了过去。 那匹骏马驮着楚炎凉在冻原上孤单地奔跑着,仿佛亘古哼唱的史诗。 “杀,”崔怀安大吼一声,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提起马缰,向大汉的莽荒骑冲了过去。 静谧的冻原,顿时鼎沸了起来。 那一个人,身上并没有着任何多余的铠甲,只穿着他来时的布衣,拖拽着身后的白色大军呐喊着杀了过去。 莽荒骑为首的红甲骑士脸上露出一个叵测的笑,杀意丛生。 “给我碾碎他们,”再也顾不上身后亦步亦趋的大夏精骑,莽荒骑明显地加快速度,他们本来就是大陆上最勇猛的骑兵,不需要多余的累赘。 那一剑的雷霆之势锐不可当,等行到近前,为首的骑士才发现这一点,他侧过身去,手中挥舞起阔剑,将袭来的一剑荡开,与那一骑错开,只等身后的人海将他淹没,迎接楚炎凉的是数十支锋利的剑刃,可惜那一骑已经借着一荡之力,将马身拖至莽荒骑的外沿。 楚炎凉舔着嘴唇,零落雪所向披靡,生生地割开战士的铠甲胸骨,鲜血像水一样的流淌,崔怀安不断地在战阵之外掠袭,随意一支冷箭便可以轻易地取走一个人的性命,中间的一小股莽荒骑被楚炎凉单人割裂开来,然后他很快便陷入了包围,那一把银白色的长剑神出鬼没,游刃有余地斩杀每一个试图对他进行贴身攻击的人。 莽荒骑的冲击在一开始并没有奏效,因为他们遇上了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骑兵,南晋军不再惧怕莽荒骑的纵深,组成牢不可破的防线。 “撕开他们,来一个迂回,”司徒破朗声地喝道,那个时候,大夏精锐的重装骑兵,夏王元昊席卷北方的骑兵已经踏破尘土,加入战团,大战开启。 第409章 一人一剑 “楚校尉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旗兵再报,“汉人已经出城。” “恩,”越青玄还是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独孤启自然知道楚校尉指的就是楚炎凉,他站起身,想要越过重重人海向楚炎凉的方向看去。 “独孤公子的性子真是急躁呢,”越青玄指了指独孤启对南宫说,“独孤公子过来,看看我的棋艺,是否能够媲美大衍有名的大棋圣。” 独孤启听罢只能无可奈何的坐下,可他哪有心情看棋,他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希望楚师兄千万不要有事。 “愚蠢,以为这样便可以战胜我吗?”吕青阳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把眼前那些均匀分散成鱼鳞状的骑兵与步兵混合方阵放在眼中。 “结阵,”吕青阳一声巨吼,抬手将身后的龙旗插在地上,剩余的三万骑兵加上五万的重甲步兵整齐有序地在龙旗的召唤下汇聚,他们越聚越多,渐渐成为密密麻麻的一团,按照骑兵列前,步兵列后的方式,形成无坚不摧的锥形之阵,这是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阵法,所有的人都亮出自己的兵器对准前方,然后陷进敌阵的最深处,利用重型甲士势大力沉的特点,大开大合地砍杀。 乌云贴近地面。 “杀光他们,”吕青阳拔出长剑,十个重甲的骑兵将他牢牢地护在中间,处在锥形之阵的箭头之处,然后就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冲锋,数万的人马,像是巨型的堡垒,无情地碾压过来,即使是最有作战经验的战士,也会在那样的冲锋前胆战心惊。联军的士兵****着干燥的嘴唇,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 越青玄突然长身而起,身边的旗兵做了一个手势,代表变阵之意的气色旗高高扬起,依次在战阵的每一个角落铺陈开来。 楚炎凉带领的骑兵,想利用数量上的优势尽快地将莽荒骑分割吃掉,但反而被他们突破防线绕道侧面,配合大夏重装骑兵将他们夹在中间。楚炎凉反手一剑,将面前的敌人砍倒,却又面临重重包围,雪白的剑芒激烈地迸发,一片白光过后只剩下死寂,他想要寻找王明活着崔怀安的下落,却发现只是徒劳,人群之间的缝隙越来越狭窄,他只能再次策马向前杀去。 一剑平削将崔怀安的头盔击落,黑色的长发一篷蓬散开,出剑的莽荒骑突地一楞,然后就被一箭穿喉,不容有发第二支箭的空隙,崔怀安不再去理会自己的头发,向被包围的楚炎凉的方向靠拢,楚炎凉的布衣已经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渗出点点血渍,楚炎凉却头也没有回一下,反手一撩,将偷袭自己的一名重装骑兵斩杀,围住他的人面面相觑,这是他杀死的第五十八人,可楚炎凉的面色平静,平静到残酷,楚炎凉的眼角一扫,被瞅到的骑士不由地一退,然后被随后而至的一骑撞到在地,接着便是一枪将他狠狠地钉在地上。 “下一个是谁?”像不久前在大夏独战一样,楚炎凉呐喊一声。 没有人说话,生还是死,这已经是奢侈的考虑,因为敌人又冲了上来。 …… …… 南晋和大衍的联军阵型在锥形之阵的冲锋的时候猛的一变,在旗兵的指挥下,本阵最中心的一小部分步兵左上方移动,另一部分迅速后撤,形成长约三百排的纵列龟缩在南晋骑兵大军的身后,主力骑兵在本阵的右侧迅速集结,直至和本阵左上方的大衍步兵保持划一的斜线。 吕青阳显然发现了这样的变化,联军的战阵不再和锥形保持正角,而是成为一个陡峭的夹角,只有在正角的时刻,锥形的冲锋才能保持住最大的杀伤力。此刻冲进阵中,联军本阵左上的骑兵将给自己的右翼带来不小的麻烦,而敌人右翼的后撤,将使得自己的左右轮空,贸然地冲锋必然会打乱自己的阵型,这样的变化对自己显然不利,吕青阳并非泛泛之辈,临场应变,迅速地指挥自己的部队和步兵策应,绕着锥尖进行旋转,试图再次找到一个正角的角度。 可惜越青玄再也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令旗再次展开,在锥形大阵进行调整的时候,离锥形阵最近的联军本阵左上的一小部分大衍步兵,已经对尾大不掉的步兵侧翼发动迅捷的攻击,这是吕青阳也没有料到的,最先发动攻击的,居然是大陆上公认已经最弱的一支军队,大衍的轻甲步兵。 南宫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怅然说道:“这一战,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衍人也是有血性的。”越青玄听罢,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便有转头看向胶着的战场。 衍人的步兵原来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懦弱,只不过是朝廷懦弱给他们带来的负面而已,那一小部分步兵大约是三千人形成的十人小队,他们袒露着上身,在脸上画上用以恐吓敌人的油彩,一头扎进正在变化的大夏步兵中。 一团乱麻,锥形之阵变得一片混沌,丧失掉进攻队形的优势,吕青阳无力去挽救耶律洪宗的步兵,自己的人马虽然能完全应付当前的局面,但南晋和大衍的联军右翼主力已经迅速地包抄而来。 “不要乱,”吕青阳按剑而立,高声地大喊,可惜情势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形成冲击之锋锐的重骑兵,渐渐被磨掉了它的优势。 裸露出地面的深褐色泥土越积越多,眼看那条沟壑快要贯通,司徒破亲率集结一千的莽荒骑,不顾一切地想要撕开南晋军的阻拦,楚炎凉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意图,立刻想要勒转马缰进行阻拦,可惜那五千的白甲深陷在红色和黑色的包围之中,不能自拔。 楚炎凉拼命地砍杀,零落雪剑身上的银芒更是无法阻挡,它轻易地破开敌人的胸甲和肋骨,可是人影交错,在缝隙之间,司徒破的背影已经变得越来越遥远。 “司徒破,”楚炎凉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伸手格开骑兵的长枪,“有种和我一战,”他的声音高昂,司徒破听着如芒在背,可惜此刻他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那个时候,楚炎凉一人一剑,单枪匹马冲出战团,笔直地跟上司徒破的步伐,掩杀过去。 第410章 还有谁 虽然没有形成绝对的优势,但数量的对等使得联军想要一口气吃掉汉军和夏国的步兵也绝非易事。即便是困兽犹斗,利爪亦有三分寒,密集的长戈不由分说地将马腹划开,步兵们飞身而上,将马上的骑士拉下马来,却迅速被另一支阔剑钉在地上,战马激烈地碰撞,发出惨烈的嘶鸣。有那样的时刻,当同伴的头颅被斩落马下,人们已经完全忘却生死,有的只是死命地搏杀,大衍的数千“奇兵”已经被大夏的步兵消耗殆尽,耶律洪宗满脸的血污,远远地望过去,吕青阳已经身先士卒,如果他是为了称霸天下,那么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将军,现在怎么办?”身边的副将不住地追问。 望着被联军割开的步兵和汉军,耶律洪宗叹息着,龙旗已经倒伏下去,瞬间便被人践踏地破烂不堪,吕青阳勒马而立,重新将那面龙旗捡起,郑重地绑在腰间,然后,龙旗迎风而展,吕青阳挥剑大喝,“为了不负的名声,为了大汉!” “杀,”身旁的莽荒骑将战号喊出,然后那些星罗棋布的点,也跟着发出战斗的声音,一时间在战场上炸成一片环响,战士们望着那面旗帜,重新鼓起勇气,向着那面旗帜靠拢过去。 “唇亡齿寒呀,”不知怎的,耶律洪宗的心中也生出万千的豪迈,他大喊一声,“给我杀过去。” 独孤启看着这凄凉的一幕,闭上眼睛,想要把杀戮完全的隔绝,可是他越是想要忘记,血肉分离的声音便越发清晰入耳,挥之不去。 越青玄突然从帐中走出,望向远处吕青阳的方向,沉声道:“牵我的马来。” 黑鬃马抖擞地从一旁被拉出来,南宫不解地看向他,说道:“越将军,你这是……” 越青玄翻身上马,将斩马刀别在腰间,“吕青阳气数未尽,那么,”他慢慢的抽出斩马刀,笑了笑道:“就让我来掐灭他吧。” “将军,”小晶站在那儿,温和地看着他。 “等我回来,”越青玄冲她招招手,狡黠地笑了笑,他扬起手中的斩马刀,那黑色的一骑,闪电一样的划破静谧,刺一样地向战团的最中央扎了进去。 …… …… 执行挖掘工作的士兵,手中除了铁锹再也没有称手的兵器,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骑冲到自己面前,士兵倒伏在深壕中不能动弹,死亡即将不可避免。 那支长剑却轻易地将阔剑荡开、震飞,红盔的骑士惊愕的回过头来,银芒绽放,他的头颅和身体迅速地分离,一直滚到司徒破的马下,司徒破提剑死死地钉在马蹄下的一个士兵眼前,冷冷的和楚炎凉对峙着,血顺着剑身留在褐色的土地上,银白色光芒的照耀下,没有人再敢靠近那两个人。 “你究竟想拯救谁?”隔着壕沟,司徒破嘲弄地问道,然后剑刃疾驰而出,将马下的士兵杀死,“你能拯救谁?”阔剑再出,再次杀死一人。 楚炎凉冷冷地看着他,翻身想将从他身后袭击的莽荒骑兵扫下马。 “你,”楚炎凉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然后那匹马一掠七尺,越过壕沟,零落雪在空中一闪而过,借着下沉的力道直击司徒破,大汉上将司徒破,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阔剑向上反撩,迎击而上,金铁相交,振聋发聩,可惜司徒破低估了楚炎凉身为修行者的力量,那一剑居然脱手飞出,阔剑击在剑身前端上,手臂便再不停使唤地回撤,强大的压力下,剑芒已经挨上了铁甲。 司徒破不愧是司徒破,大变之下,竟然伸手扔掉阔剑,双手一伸想要擎住长剑的来势,但是楚炎凉再也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了,他的双后刚刚握住剑身,楚炎凉便凌空而起自上而下攥住剑把,用力地刺下。 “将军,”身边的骑士迅速来救,阔剑直直削向楚炎凉的手臂,楚炎凉乘势向前一杵,躲过一击,司徒破被大力击下马去,剑身并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主将被制,莽荒骑们发疯地扑了过来,重剑无锋,在楚炎凉的手臂上划开一个大口子。 “啊,”楚炎凉大叫一声,一只脚顿在地上,在无可发力的情况下发力,身为大修行者的优势终于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司徒破再也没有角力下去的力量,剑身破开了他的铠甲,在莽荒骑的围攻之下,那个年轻人单骑而出,斩杀了他们的主将。 “还有谁?”楚炎凉咬着牙,不去管伤口,将司徒破的身躯从剑身上卸下,冷眉朝着四周一扫。 围住他的莽荒骑不由得一退,气息凝滞。 “汉国的大将死了。” 声音很快被人们听到,苦苦支撑下去的崔怀安等人重新燃起战斗的希望。 两个人四目相对,在各自骑兵的簇拥下,在战场上坐拥安静的一隅。 “汉王风采真是不减当年呀,”越青玄策马向前一步,语气谦逊,神态上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明知如此,安敢前来?”吕青阳也将马身向前一步。 “我来是为了告诉汉王,自此之后,天下攻守之势易也,”越青玄淡淡的一笑,向外抽出斩马刀。 “那可未必,”吕青阳拔剑。 “那就让晚辈来试试汉王的攻势吧,”越青玄说完,一提马缰,鬃马嘶叫而立,借着马身下挫的力量,斩马刀笔直劈下。 “好,”吕青阳大喝一声,花白的胡须在剑势中猛的一涨,一剑迎了上去。 “水淹阳关了,”顺着声音远远地看去,就在阳关的右侧,壕沟终于连通了护城河,囤积多时的黄河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顺势澎湃而下,鼓动着大地,奔腾着瞬间流入护城河中,迅速溢满整条河流,顺着与阳关相连的地下沟壑,倒灌入城。 “司徒破失败了么?”刀剑相交,吕青阳的虎口生疼,却也同样将越青玄震退一步,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越青玄,便不再做片刻的停留。 “回去,”汉人鸣金。 “汉王好走,”越青玄在他的身后朗声叫道。 “将军,就这么放他走了吗?”吕豹在身边恨恨地说道。 “不然还能如何,”越青玄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吕青阳毕竟还是吕青阳,那一剑力气可真够大的。” 第411章 火焰下,孤独的背影 混乱不堪,河水没满护城河,在峡谷中奔跑,同时泻入城中,转眼已经达到膝盖的高度,老鼠群从城市的缝隙中一拥而出,泅水到高处看可以躲避的地方。阳关被淹得一干二净,吕青阳站在城楼上,俯瞰一片狼藉,由于城墙繁多,排水不利,先是在第一座城墙与第二座城墙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牢,吕青阳不得不指挥他的士兵向内城中撤去,平坦宽大的内城,拥有的包容力也难以承受那源源不断的流水。 “国主,”焦虑的士兵们艰难地在水中迈动脚步,他们低下头来,将那个红甲武士的尸体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吕青阳的身后。 吕青阳停下来,瞥了一眼司徒破的尸体,发现年轻的士兵们已经流出泪来,不由怒道:“哭什么,从入伍的那天起,司徒将军就已经有了要为寡人战死的勇气。” 士兵们齐刷刷地跪在水中,吕青阳长身而立,道:“大丈夫战死沙场,难道不是上天的光荣吗?”吕青阳昂起头,却忍不住用手去抚摸司徒破的身体,那一瞬间,四周静谧下来,只听见水流涓涓的声音,天色一片肃然,吕青阳花白的胡须被风吹拂起来,脸庞上布满石刻般的皱纹,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雄霸一方的汉武公,只是一个眼中流淌着慈爱与伤怀的老人。 南晋和大衍的联军后撤到地势高的地方,刚刚还尸横遍野血流不息的战场,瞬息就淹没在洪流之中不见踪影,南宫满足地看着远处的阳关,笑着说道:“此一战,越将军怕是要名垂青史了,如此手笔,倒是震惊天下了。” “历史,”越青玄满不在意地说着,“那是我们死后的事情了。” “越将军,接下来……”南宫的话说到一半,却听到不远处人声鼎沸,远处一队人马平掠过高岗,众人急忙让开一条道路,任由他们冲到越青玄的跟前。 “将军,”楚炎凉翻身下马,“楚凉不辱使命。” 越青玄低下身子,端住楚炎凉的胳膊,“快去来,”他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年轻人们,在那些血污残破的铠甲上停留,“你们都是我南晋的好儿郎。” “是谁取了司徒破的性命,”越青玄高声问着,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楚炎凉的身上。 “是楚校尉,”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接着大家哄乱成一团。 “好,”越青玄点点头,拍了拍楚炎凉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吕豹,记下此等军功,等到战役结束,我要好好褒奖他们。” …… …… 傍晚,晚霞刚刚染红天边,南晋和大衍的联军埋锅造饭,炊烟袅袅,晚星已经寥落地出现,兰若语站在星空之下,张开双臂笑得像个孩子,“好清澈的天空呀。” 楚炎凉躺在草地上,抬起头看着头顶星空璀璨,不由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片星空,兰若语见状和他并肩躺下,她侧过身,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轻声说道:“你知道今天我有担心你吗?” “恩,”楚炎凉淡淡“恩”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讨厌,”兰若语一拳打在楚炎凉的手上,那里是楚炎凉手上的地方。 “对不起,”兰若语见到楚炎凉皱着眉头,不由抱歉。 “对不起什么?”楚炎凉眉头舒缓开来,打趣问道。 “即便我知道你是大修行者,可是在这种参战人数超过万人以上的战斗时,我还是很担心你会死在那里,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很困扰的,”兰若语皱了皱小鼻子,煞是可爱。 楚炎凉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鼻尖闻着她的发香,轻声道:“放心,我是不会死的,至少现在还不行。” “以后也不行,”兰若语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好,以后也不行,”楚炎凉做投降状,“等到战争结束了,我们就去洛阳,去把静儿接出来,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和闺女,怎么样?” “谁要给你生大胖小子和闺女,”兰若语羞红了脸,将头重新埋进楚炎凉的怀抱里,这次却不愿离开了。 …… …… 阳关已经在水中浸泡超过三个时辰,大水退去之后,重新裸露出大地的肌肤,伤亡并不是很多,城墙曾经大半截沉浸在水中,却依然坚固如昔。 “愚蠢,”耶律洪宗有些愤愤然,“以为如此便可摧毁阳关吗?” 吕青阳没有说话,手持着火把站在那里,入定一般,过了许久他才回身说道:“耶律将军,你可知道寡人的夙愿吗?” “这……”耶律洪宗面露难色,“汉王的心思,天下人恐怕都是知晓的。” “恐怕,”吕青阳的手拍在城墙之上,心气高傲的吕青阳脸上第一次露出惨淡的颜色,他欲言又止,目光飘向城外的河山。 多少次梦中浮现,难道今日就要断送在此地吗。 “绝不,”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他的脸色又重新坚毅起来,然后大地隆隆地作响,吕青阳和耶律洪宗不由地向城下望去。 隔着护城河,在湿润的土地上,一线流火突然升腾,倒映在水中,整齐地一字排开,将阳关簇拥起来。 “这是……”耶律洪宗想要分辨那火光的来路。 “是火攻呀,”吕青阳叹息着,眼中流露出彻底绝望的神情。 “城墙很坚固,”耶律洪宗还想要说些什么,吕青阳却不加理会,急急向城楼之下走去。 巨大的投石机,盛满用硫磺和松油混合秘制的弹丸,力士的身上已经被身旁的篝火烘烤成一片亮色,但最亮的还是手中的巨钺,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挥动重大十斤的钺头,砍断绳索。 越青玄面色铁青,慢慢地抽出斩马刀,笔直地对准天空,力士们跟随着他的动作,将巨钺高高举过头顶。 在刀尖画出一个轻微弧线的瞬间,黑暗中数千点金属的寒光在火色中迸现,就在这时,阳关城头箭雨倾泻而下,光滑的皮肤被无情地箭矢钻开,成百的士兵在箭雨下倒伏,巨钺掉落,深陷在泥土之中,马匹惊乱,士兵们恐惧地向后退却,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不能退,”越青玄大喝道,投石机的射程在此处最为恰当,再退就达不到预期的目的,越青玄一马当先,扬刀挑起篝火,溅落在弹丸之上,流光飞舞,抛射而出的火团,在漆黑的轨迹仿佛苍茫的咏叹调,跨越三百尺的距离,照亮年轻士兵的脸庞,轰然撞击在厚重的城墙上,松油顺着石块的缝隙流窜,遇到火星被迅速地点燃。 “退,”吕青阳指挥着他的士兵往内城的方向退去,同时让人扑灭火势。 然而联军的目标并不是城内,而是那三座阻挡他们的高大城墙,火弹呼啸而过,被松油涂满的城墙剧烈地燃烧,仅仅半个时辰前,它们还浸泡在水中。 河水之上,是火光粼粼。 “只要城墙不倒,我们便可以阻挡他们,”耶律洪宗的脸被烟熏得发黑。 “撤退吧,”吕青阳站在火墙之下颓然说道,数千士兵们在上面浇水,却也无法阻止火势。 “为什么?”耶律洪宗不甘道,同时也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吕青阳口中说出。 “白天的一战,我们的损失远在他们之上,现在……” “即使这样,我们还有……” “还有么?”吕青阳突然大吼起来,“你仔细听一听,还有吗?” “听?”说着耶律洪宗的耳朵竖了起来,果然,在喧闹之中,有一种声音区别所有,听起来是那么真切。 咔咔咔,炸裂的声音尖利若秃鹫的嚎叫,耶律洪宗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在他的面前,清脆的声音一连串地爆裂开来,一条巨大的裂缝从城墙的中心爬行蜿蜒,直到贯穿整个墙面。 “上马,”南宫一声令下,骑兵们在他的身前集结,火焰下是一张张生机勃勃的脸,“等会儿城墙崩塌后,你们跟我进去。” “什么?”骑兵们交换眼色,“城墙会……” “没错,”南宫侧过身子,“越青玄,”他望着远处的那个模糊影子,“你果然是个可怕的家伙。” 裂缝越来越大,经过冷水的洗礼和火焰的炙烤,那些即便是最坚硬的石材,也在庞大的热力下迅速膨胀、挤压,最后变成顽石本身也无法承受的拉力。在巨大的声响中,百年的雄关,用鲜血铸就的坚硬城墙慢慢的崩塌,灰飞烟灭,巨大的石块在下落的时候相互撞击,棱角摩擦碎成块块瓦砾,焦土之上只剩废墟,还有那些依旧在燃烧的冰冷石头。 “城破了,”在一声惊喜的叫喊中,那座被称为中原第一雄关的阳关的三座城墙依次崩落,只剩下第二座城墙处的城门,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瓦砾的包裹下,愚蠢地直立在那里,内城已经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联军的眼前。 一马平川。 “跟我上,”南宫振骑而前。 那个时候,吕青阳已经身在阳关之外,他端坐在马上,回望身后漫天的火势,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叹息,汉军的士兵们抬着司徒破的尸体,突然唱起最悲壮的歌谣。 山河浩然,河水枉枉,生也渺渺,死亦茫茫。 吕青阳大声地唱着,直到所有人都停下来,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高昂,只是,那山岳一样的背影,在火焰下剪出一抹再也挥之不去的哀伤,耶律洪宗直到,随着阳关一起陷落的,还有那个乱世最大的野心家,再也无法企及的梦想。 第412章 黑夜中的红甲 潼关,烈日灼烧大地,沸腾的战斗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下午,衍人的锲而不舍让战斗变得旷日持久,自从在潼关扎下营寨的第二天起,衍人就开始攻坚战。兵力上分明是衍人不占丝毫便宜,而且他们面对的可是大陆上硕果仅存的名将唐玄,如果这样都让对方赢了,那么唐玄大陆第一名将的名号也就可以让出来了。 从始至终,面对对方的挑衅,西魏人都缩守在潼关内,之后,衍人还运来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云梯、楼车、弩机,对潼关进行无休止的攻击。这是第五个造成,衍人从正面开拔,在攀登云梯的士兵的骚扰下,工程兵不断地在城墙底下进行挖掘,西魏的重甲士兵,用长矛和滚烫的红油,一次次地将那些推进着撞锤的衍兵打退。 到了午时,城墙的挖掘还在进行,只要能破开一个口子,哪怕是坍塌一个微笑的部分,大衍的骑兵就能一拥而入,将西魏杀退。 那个时候,青帐中的赵经义轻摇着羽扇,不停的来回踱步,直到浑身汗水的斥候滚进青帐,禀告一个震惊的小心。 金磬鸣金,绷紧的弦终于松懈下来,衍人如潮水般退去,正如他们如潮水一般的来,西魏人站在城楼之上,望着硝烟和尸体构成的战场,不明所以。 “汉王,怎么办?”耶律洪宗突然发现,即使战败,但在吕青阳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自己已经失去了那个作为夏国大将的风采。 吕青阳策马而立,血红色的大氅迎风而立,一眼望去,衍人的大营依山而建,山麓之上大营林立,它们占据在大路的两侧,此刻贸然通过去往潼关,必然不是明智之举,加之后面南晋和大衍的联军的追击,即使是对自己的莽荒骑战力极为自负,如果此时遭到夹击,那样的后果也很可怕。 在汉军和夏军距离自己本阵不过三十里的时候,赵经义不敢让自己的军队在潼关下停留片刻,,衍军迅速地回撤,牢牢地封住道路,但此刻在潼关的西魏大军如果乘势出击,赵经义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速去找到越青玄,与我合围夹击吕青阳,”赵经义将帛书封好,郑重地交到斥候的首领手中,“如果出了差错,你们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 …… 南部,燮国。 “战事进行地如何了?”黑色斗篷下的老者即使披着明亮的灯光,也有着不可攀越的深渊之色。 “恐怕是要胜了吧,”年轻的公子无聊地挑动着宫灯。 “听说闻沧海领着独孤启去了阳关,”老者默默地说。 “恩?”公子的脸色一变,“大师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 “大公子以为如何,若独孤启活着回来……”老者向前虚探一步。 “闻沧海,”大公子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我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他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流火城的兵马我还没有完全控制。” “别的几个公子都愿意辅佐大公子么?”老者继续问道。 “那是自然,”大公子的脸上带着自负的神色。 “人心难测,大公子还是提防些比较好。” “却又不知大师的离魂之术可以成形么?”大公子岔开话题。 “哼,”老者冷冷地说道:“虽然我密宗近年来是欠缺了一些人才,但这件事应该还不是问题。” “好,”大公子起身,“还劳烦大师再在闻沧海的身边多安插几个耳目,一旦我那个弟弟提前归来,我们就提前行动,”他的手猛地攥紧。 …… …… 在过去的历史中,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战役,即便是后来能得到最详尽资料的史学家,也对此疑惑不已。在汉,夏,衍三国交界内,阳关至潼关之间的百里山道内,三队兵马一线排开,任何一方的冒进都可能导致未知的变化。唐玄稳稳地操控着西魏军处于潼关之内,虎贲重甲步兵排成三列巨大的方阵,掩着微薄的暮色,冲出潼关,向衍军杀去,与此同时,汉军和夏军也向衍军方向攻击,衍军一下处于包围之中。 而远去给越青玄传达消息的斥候还没有回来,让赵经义焦虑不已,他永远不会知道,在半个时辰之前,那个优秀的斥候绕开严密的防守找到越青玄的帐中,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被越青玄斩断了头颅。 “不能再等下去了,”赵经义咬牙道。 赤电骑作为最先头的部队,去撕开汉军和夏军的部队,不计一切的代价去和越青玄的本阵合兵,而那个时候,越青玄按兵不动。 呐喊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流火漫山遍野地奔腾,争锋相对,最先碰撞的还是汉人和衍人的部队,吕青阳亲自指挥一支骑兵断后,以免遭到南晋和衍军的袭击,但直到前军的耶律洪宗正是遭遇衍军本部,南晋和大衍的联军始终没有任何的动向,而此时,唐玄的兵马已经奔袭而来,吕青阳即刻变阵,死死地钳制衍人的去路。 伤亡急剧上升,两军犬牙交错,互不相让,衍军越来越急躁,队形被撕扯的凌乱不堪,赵经义处在中军,命令已经无法下达给所有的士兵,从未面对过此种情况的他心灰意冷,似乎是咫尺之遥,越青玄的援军却越发遥遥无期。 耳边越来越嘈杂,人声、兵器碰撞的声音、马蹄顿击地面的咚咚声,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突然安静下来,抬起头,看向天边最后一朵云彩,发出绝望的叹息之声。 那个时候,潼关以西,火红的甲胄在冷月下更加让人骨冷,大队的人马在夜色初上的时刻,笔直地向洛阳的方向进发。 “到了,”闻沧海拉高面甲,洛阳城巨大的轮廓已经浮现,这座被誉为“十朝古都”的帝都,此刻刚刚结束一天的喧嚣,变得稍微安静下来,南城外的门卒老王打着呵欠,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换班的时间便会来临,自己便可以再去酒馆和尚两盅,虽然远处的战事不断,但战火什么时候才会烧到洛阳呢?在此之前,人生还是一如既往地悠闲,可惜这样的悠闲,仅仅就在这半个时辰里变成泡影。 城墙的瞭望台上,巨大的篝火在城下激起几星寒光,戍兵们警觉地向城下看去,黑暗中很难辨清来源,就在他扶住墙垛,眯起眼睛向下俯视的时候,一支羽箭,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钻进了他的眉心,失去重心的身体从数十丈的望台栽倒下去,重重地落在老王的脚边。 “恩?‘老王一个激灵,正待去看脚下的东西,却听到哗哗的水声,他抬起头,向河边走去,在微暗的火光之下,红甲的骑士们端坐在战马之上,毫无顾忌地在涉水前进,数十双明亮的眼睛猛的盯在老王身上。 “有人……”在夜袭的两个字还没叫出声来之前,长矛准确地贯穿老王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远处的门卒在呼喊声中乱了起来,而第一个红甲的骑士已经踏在岸上,战马鹄立,抖落一身的河水。 第413章 战国 莽荒骑的威势,已经彰显无遗,在攻击的时候是最尖锐的矛,而在防止衍军突围的时候却化身最坚实的盾,衍国的赤电骑是大陆上最快的骑兵,此刻在狭窄的山谷间丧失了一切的优势,轻甲与重甲的碰撞,变化为纯血肉的较量,战斗正酣的时候,西魏的大军已经从西面,自衍军的背部狠狠地插了进来,战场被再度压缩,仿佛绞肉机一样将中间的衍军绞碎碾压。 “这是出卖,”赵经义淡淡地对身边浴血的卫士说道,他的手摸向腰袢的佩剑。 “越青玄,”赵经义闭起眼睛,“我始终不是你的对手么?” 星月黯淡,仿佛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国主,你看,”顺着手指的方向,在衍军的大部已经被啃噬大半的时候,黑黝黝的地面上突然燃起一片火光,火焰之下,黑甲的武士身后是一列列耀眼的白甲。南晋和大衍主力的大旗并列了过来,转眼便掠过一重的山岗,向这边笔直杀了过来。 “走,”吕青阳当机立断,率领五千莽荒骑向右侧回旋,准备绕到联军的左翼突袭,为自己和西魏军的本阵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只要能全歼衍军,那么己方便可以在军力上占据一些优势。 “将军,南晋军和我们的本部已经来了,”侍卫远远地眺望,赵经义松开了剑柄,心中又腾起一丝的希望。 “给我杀出去,”在这样的鼓舞下,分散的衍军重新汇聚成一个箭头,向正前方的夏国步兵冲了过去。 “蒙将军,你带人走,我来断后,”赵经义找到已经浑身鲜血的蒙冲。 “赵将军,”蒙冲喘着粗气。 “把他们带回去,”赵经义看着身后茫然的士兵,“还有这个,”他将手中的剑递了过去,一把躲过蒙冲手中的长枪。 “愿为死士者,随我来,”他突然大喝一声,将长枪举国头顶,带着一队人马决然地向西面的西魏军主力冲了过去。 “走,”蒙冲咬着牙齿,将那把佩剑别在腰间,带着部分衍人向东而去。 在遭遇强力的阻击之下,西魏军选择了保存实力,并不去做死命的追击,唐玄只是命令一拨人马将衍军断后的部队全歼,另一方,在发疯的衍军的冲击下,夏国的大将军耶律洪宗为了保存自己的骑士,居然闪开一条路让衍人直接地面对后方的莽荒骑,莽荒骑显得猝不及防,而后方,联军正马不停蹄地赶来。 吕青阳勒转马身,远远地看去,自己的部队已经处在衍人和联军的夹击之下,而远处的耶律洪宗的军队正在向潼关的方向退却。 “卑鄙小人,”吕青阳冷了了你的说道,命令自己的部队从战场中抽身,不再顾忌身后的狼藉,旌旗和火焰的包裹之下,吕青阳一马当先,风卷残云一样地撕开衍人的部队。 “吕青阳,”楚炎凉默念着这个名字,在万军之中悄然搭好了追月弓。 “你要杀死他么?”崔怀安看着那个不可侵犯的影子。 楚炎凉没有说话,黑色的羽箭清晰地长啸,那是怎样的速度,仿佛一道黑色的亮线,越过百尺的距离直扑吕青阳的后心。 虽然没有回头,但吕青阳依然感到那一箭的速度和力量,他手中的阔剑穿过身旁的一名衍兵的身体,然后向身后一挑,正好截住那一箭的去路,他转过头,向黑暗中那一箭的来处看了一眼,带着自己的兵马向潼关的方向极速而去。 那一战之后,吕青阳称霸大陆的重骑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越青玄策马而前,在战场上寻觅着那个人的影子,他终于看到,白衣赵经义,那个自诩最聪明的人,靠着一棵参天大树之上,被一支长矛钉在树上,白衣上满是血污,只是手中的长枪与他的人一样,以一个倔强的角度笔直地指向天空,越青玄轻轻叹息一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一个月后,已经灭亡的后衍朝廷收到了赵经义的佩剑以及一万余人战死的消息,很久以前,赵经义带着五万人马踌躇满志地踏上征途,现在他却带着一万余人的亡魂,永远地飘荡在潼关的荒野之上。 …… …… 大衍,洛阳。 “妈的,和我单挑,”项春秋砍倒身边的燮军,不顾一切地向闻沧海的方向杀来,跟在他的身后的卫士越来越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很快又被长戈在背后划开一个口子。 “愚蠢,”闻沧海冷笑着,一片红色很快淹没了项春秋,数十支长戈陷进他的身体,闻沧海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留,已经踏上了那片巨大的宫阙形成的阴影之中。 荷甲的士兵急切地推开沉重的大门,虽然被宫殿的威严所震慑,但皇帝的人头赏金还是让他迫不及待。大殿之中空无一物,除了灰色的帷幔随风而舞。 “皇帝逃了,”他大喊着向外面跑去。 “司徒云秦,你果然比不上你哥哥呀,”闻沧海摇摇头,沉声说道:“给我找到皇帝,然后命人通报君上,增兵洛阳。” 那个时候,皇帝自东门而出,向数百里之外的衍军营地而去,仓皇之中向那个象征着帝国繁荣的都城投去最后一瞥。 却也只是最后的一瞥。 是月,星野变色,凭借一次诡异的奇袭,燮国大将闻沧海一战成名,燮国收到消息,满朝文武大喜过望,燮王独孤圣更是拖着残累之躯亲自下诏,征集国内十五岁以上的男子,拥兵七万,将燮边与洛阳之间所有的城市横扫一空,将燮国与大陆最中心的枢纽连接起来。 等到这时,诸侯们才知道燮国的主力为何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中,早在他们征战之初,燮人就已经度过黄河,埋下一支伏兵,为的就是在他们相互消耗的时候,一击而下洛阳,覆灭所有那些野心家的梦想。心怀鬼胎的各路诸侯,再也无心恋战,远离各自的国家,补给早已殆尽,即便是吕青阳,在这样的合战中业已丧失了汉国最精锐的部队,而无力与洛阳城中的燮军决一死战,何况,洛阳本身便固若金汤。 纵横一世的汉武公曾经一度那么接近自己的梦想,却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破灭,他收拾自己的兵马,绕过洛阳,北还自己的国家,却在途中受到了燮军的伏击,身受轻伤却牵动旧疾,在归国不久便撒手人寰。据伺候他的内监说,吕青阳身死之时,眼睛也始终望着南面洛阳的方向,久久不能瞑目,之后,汉世子吕信飞继位,号为文公,已然不复他父王的风采,汉遂衰。 而西魏人在归国途中巧妙地绕过了燮人的阻截,由于唐玄的缘故,在这次合战中他们既没有损失什么,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只能坐视原本弱小的燮国蛰伏数十年换来的强大,而一筹莫展。 联军退还各国,越青玄此役更是成就了自己乱世第一名将的名声,衍国此役损失精锐大半,再加上洛阳的丢失,怕是就算皇帝重整旗鼓,数年之内同样未有实力再逐鹿天下,这些结果,正如越青玄预料的一样,除了燮国。 大衍的皇帝司徒云秦命令南宫集结所有的军队夺回洛阳,孤立无援的帝师显然已经毫无能力,诸侯们谁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形下进攻洛阳,在建议皇帝动迁未果之下,南宫杀死了这个登基不过三年的皇帝,立其不满七岁的幼子司徒子明为新帝,是为少帝,自己则逼着少帝封自己为摄政王。 南宫挟持少帝迁都至帝国第二大城市繁城,但在后世的史学家眼中,荣享天授二百六十八年的衍王朝在那个时刻就已经灭亡,即便是很久之后在大衍公主的策动下,忠于衍朝的勇士最后殊死一搏,却也不过是这二百六十八年的回光返照,历史也从未因此改变方向。 关于那一年,史学家们约定重新规定历法,称它为战国元年。 昔日的时代中,战国代表着天下大乱,诸侯共逐鹿。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自从燮军占领了洛阳之后,有一袭白衣从洛阳城头翩然而出,那人眼中带着泪水,以及愤怒的火焰。 第414章 刺杀大计 大殿之上,高踞的君主神色慵懒,仿佛很蓦然,殿下,楚炎凉稍稍地抬起头,看着龙椅上那个陌生的脸孔,那个被越青玄一手扶植的傀儡皇帝,如今的南晋之主。楚炎凉的内心一阵波澜,若是当初答应唐煌的条件,是否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上,俯瞰众人呢。 “听越卿家说你十分勇武,不如提升你为禁军统领,专门保护寡人如何?”楚肃抬了抬手问道。 “还不谢恩?”内监在一旁喝道。 “将军,君上是想拉拢你身边的人呢,”吕豹在一旁悄悄的说。 越青玄眯着眼睛,却看见楚炎凉也正转过头看着他,他颔首示意。 “谢主上,”楚炎凉叩拜,然后他转过身,看清楚大殿之上的每一个贵族的脸庞,或许权利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也或许有一天,他能坐在楚肃所坐的位置上,让所有人都跪在自己的身下。 “公子不打算归国吗?”在南晋军的大营中,钱文渊终于见到了独孤启。 “不,”独孤启怔怔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留在这里,也可以刺探南晋军的情报,再说,再说,我依然没有承国的能力。” “公子,”钱文渊显然有些着急,“现在闻将军已然将洛阳攻打下来,老国主身体歉恙,谁也不知道宫中的其他几位公子有什么坏心思,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钱文渊万死难辞其咎。” 独孤启闻言,稍稍有些迟疑,从自己的身畔接下象征身份的环佩,说道:“这是父王立我为储君时给我的,你将这个带给我父王,告诉他我现在很好,我一定会在我认为恰当的时候回来的。” “公子,”钱文渊还想再言,却被独孤启伸手打断,“我意已决,你还是赶快归国复命吧。” “你不想回去么?”等到钱文渊无奈地离开,楚炎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兰若语紧紧跟在楚炎凉身后。 “原来是师兄和嫂子,”独孤启见了两人如沐春风,“父王的身子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况且闻将军对我寄予厚望,我也需要在大陆上多见见世面,省的以后归国继位后给他们丢脸。” “很好呀,”楚炎凉笑了笑。 “今日也是恭喜师兄了,成为了禁军统领,”独孤启呵呵笑道。 “没什么好恭喜的,”楚炎凉摆摆手不屑道,“和你这个即将成为一国之君的人来说,还是很有差距的呢。” “楚师兄说笑了,”独孤启说罢,抬头仰望天空,远处的云朵洁白无瑕。 …… …… 战国二年。 那一年,诸侯依旧互相侵伐不息,帝国的疆土已经破败难复,毁灭远比建立要来的更快。 南晋国,禁军统领的官署,黑衣人轻巧地摆动身体,十丈远的距离,却只见雪地上留下轻微的一点痕迹,可见身法之高妙,一个纵身,便已经窜上了廊檐的梁柱之上。慢慢地打开高出的阁窗,然后身体就已经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停留在房梁上,借着昏黄的宫灯,俯视屋内的一切,几案上一杯清冽的热茶还在冒着热气,可是案边的人却已不知去向。 黑衣人猛的一惊,等他回过头去,银白的长剑已经迎面刺来,原来案边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不及多想,黑衣人贴着房梁一个翻身,躲过致命的一击,然后迅速地游动,想要从那打开的阁窗出去,案边人却已经抢先一步堵在那里,再刺,将黑衣人从梁上逼下,黑衣人刚刚站定,零落雪一声清啸,根本不给黑衣人喘息的机会,自上而下一片纷乱的剑芒,将黑衣人完全笼罩其中。避无可避,无奈之下狼狈地贴着地面蹿出,但零落雪的主人显然比他更快,在空中扭身一掠,等到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下来,零落雪已经贴在黑衣人的咽喉之上。 “你是谁?”楚炎凉冷冷地盯着那双眼睛。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黑布下一张年轻的脸庞,年轻人冲着楚炎凉笑了笑,“我知道你,你是楚炎凉,山主的得意门生,司徒静爱慕的对象。” “哦,你认得我,”楚炎凉手中的零落雪没有移动分毫。 “在下柳小草,暗堂柳小草,”年轻人后退一步,深鞠一躬。 “柳小草?”楚炎凉在回忆中努力思索这个姓名,似乎在司徒静的口中提起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什么时候成了暗堂的杀手。 “你来是做什么?”楚炎凉还剑入鞘,但语气依旧冰冷。 “几个月前,南晋上卿诸葛勋找到我们,以五千金的价格,要我们刺杀越青玄。” “五千金,”楚炎凉听了嗤笑一声,看向柳小草满脸复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什么时候你们暗堂也开始济世救民了,五千金就能杀越青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柳小草脸色变得尴尬起来,“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真是愚蠢的决定,我见过南晋国主,似乎是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家伙,”楚炎凉道。 “我知道你也想对付越青玄,”柳小草狭促一笑,“如果你可以帮我……” “你怎么知道?”楚炎凉气息暴涨,杀意迷茫。 柳小草不为所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要小瞧暗堂,我们可什么都知道,你是真正的楚氏遗孤的消息,自然也只有我们暗堂知道。” “你是在和我谈生意吗?”楚炎凉回归案前,端起几案上的温茶。 “是的,”柳小草没有丝毫犹豫。 “我是想杀他,”楚炎凉毫不否认,“不过我想知道帮你杀了他以后,我有什么好处?” “难道南晋国主是要比越青玄还难对付的敌人?”柳小草反问。 楚炎凉思考了一下,对他说道:“三天后你再来,我告诉你我的答案。” “很好,”柳小草说完,便推开窗户,一个望月式的纵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 …… 南晋国的宫城之中,三十三个身姿曼妙的歌女摆出玄奇的舞蹈,队形不住地穿插,变幻莫测。南晋的民风彪悍,民间的舞蹈也是隆重而有霸气,可惜楚肃和所有人不同,他喜欢阴柔的美感,那些美女的身姿不尽相同,但都像柳枝一样柔软,而她们身上起伏的部位,就如缀上柳枝的花朵般颤动,楚肃的目光就在她们身体的曲线上游动、起伏,每一次视线的转折,都带着迷醉的神色,他的手早已搭在塌旁的宫女身上,引发宫女的阵阵娇喘。 一直等到殿外那个头发花白的贵族走了进来,楚肃还沉湎在那种兴致中不可自拔,老者也不好打断,只能侯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诸葛卿家,”楚肃打了一个呵欠,“等了很久了?”等屏退歌女,楚肃才回过神来。 “君上切莫终日沉湎酒色,”诸葛勋劝谏道。 “行了,”楚肃摆摆手,“诸葛卿家再这样终日唠叨,岂不像那个越青玄一样令寡人讨厌。” “君上,”诸葛勋一时有些语塞。 “好了好了,诸葛卿家,”楚肃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失偏颇,“那个人来了么?” “已经安排妥当了,越青玄活不了多久,”诸葛勋答道。 “很好,”楚肃低声说道,“希望暗堂不要辜负寡人的期待。” “一定不会的,君上是不知道那群家伙的手段,”诸葛勋嘿嘿地笑起来。 “那就好,”楚肃拍案而起,“等到诛杀了越贼,寡人就可以亲自执掌自己的国家,”年轻的国主踌躇满志,眼中满是憧憬之色。 第415章 刺局 统领官署,随着最后到达的崔怀安背着长枪慢慢地走进屋中,楚炎凉立刻将门闩反插上。 “出什么事了?”独孤启有些不解。 楚炎凉长吸一口气,“我来介绍一下,”他的手往外一滩,从内室中踱出一个精悍的身影,“这位是暗堂的杀手,柳小草。” “大人,这是……”王明等人有些震惊。 “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想要杀死越青玄,”楚炎凉安静说着,所有人一齐动容。 “为什么,”崔怀安不解起身,“越将军待大人这么好,大人为何要杀死越将军?” “因为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是外人,”楚炎凉说着,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当故事讲完,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中。 “所以,大人就是楚氏皇族真正的世子咯,”王明小心翼翼问道。 “不错,”楚炎凉点点头,“我之所以加入南晋军,就是为了能够接近越青玄,然后充分取得他的信任,最后给他致命的一击。” “原来如此,”独孤启点头,“我就说楚师兄这般隐藏身份加入南晋军,显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众人沉默,过了许久,崔怀安才开口,“大人既然是南晋整整的皇族,为何不在正面与越青玄较量,竟然玩这些阴谋额轨迹,难道这就是倾城山的风采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愿意正面击败越青玄,可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实力,最好能让所有人都保持平衡。” “不错,这时候就需要我们插手了,”柳小草得意笑道。 “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还把我叫来做什么,”崔怀安怒极,边说边打开们,不再管屋内的其他人。 众人面面相觑,楚炎凉看向王明,王明也是不明所以。 …… …… 楚肃有些紧张地向诸葛勋的方向看去,诸葛勋点点头,示意楚肃放心。 战国二年四月中,国主大宴宾客。 华丽的宫殿之上,楚肃坐于上首,文臣在左,武将在右,那些不得宠的贵族和士大夫则位在阶下。数年来,越青玄提拔的武将无数,即使是新晋的楚炎凉,也只能排在离他五桌的位置,他端起酒具,不停地注视着躺下的王明和独孤启他们,当然,他看的最多的,却是人群中的柳小草,因为已经知道柳小草的乔庄,所以楚炎凉能够一眼瞧出他来,然后他斜眼看了一眼越青玄,越青玄神态自若,全然没有注意到今日特意为他安排的表演。 悦耳的乐器和祥和的歌舞之下,杀机如埋伏的引线,一触即发。 当事人不会听到任何的声音,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虽然这是自己第一次出任务,但是柳小草还是拥有十足的把握,折叠的挽弓就藏在衣服下面,熟练的技巧可以保证自己在三个弹指间做好长弓瞄准的射杀工作,柳小草垂下眼睛,只等诸葛旭那边发出的暗示。 暗示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在喧哗之下,诸葛勋突然站起身,走到越青玄的面前,端起银爵,长揖而拜,越青玄笑着还礼,然后端起案上的银爵一饮而尽,他的头高高地扬起,露出自己的咽喉,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虬髯流过颈项,大动脉上血管中涓涓流动着鲜血。 那就是最好的暗示。 杀手在那个时候动若脱兔,就连楚炎凉也深深地感叹暗堂的杀手的无孔不入,端着腌肉的庖厨在放下盛肉的木盘的刹那间,手中精芒毕现,半尺的匕首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刺向越青玄的咽喉,这一击无声无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旁边的武将连惊叫的声音还没发出,越青玄的手上却已青筋暴起,手腕只一翻,夺的一声,银爵准确将匕首的青锋吞入。一击失手,杀手催起寸劲,大力之下,将越青玄生生地从座位上逼退开,但他再也没有机会,身旁的一名武将挑起桌上的器具,准确地砸中杀手的手腕,然后已经有人扑向他,但更快的,却是长袖之下的那把蝉翼刀,他决不能留下活口。 “将军,”吕豹急忙地跑过来,想要护住越青玄,却被越青玄一把推开,等吕豹回过神来,却看见刚才落脚之处插着一支白翎的羽箭,杀招并没有停止,连珠箭法根本不会给你停歇的时间,人群混乱起来,越青玄扭过头,在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了柳小草。 柳小草根本就是一直在看着他。 楚炎凉也动了起来,按照约定,他只需要奔跑过去,假意扶住越青玄,稳定住他的身形,柳小草的箭就会紧跟而至,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射杀他,越青玄在利箭的紧逼下已经失去重心。 “将军,”楚炎凉的手碰上软甲的瞬间,那一支箭已经呼啸而至,须臾间楚炎凉的手有些颤抖,现在只要稍微稳住越青玄的身形,那个曾经灭亡过整个楚氏皇族的人就会殒命当场。 柳小草已经转身准备离去,“当,”的一声响起,是楚炎凉腰间的长刀,雪白的刀光一现便将那支箭的去势封死。 在刀落的时刻,楚炎凉看见柳小草转身时失望的一瞥。 杀招却还没有完成,在箭至的同时,那伪装成侍卫的杀手已经向越青玄刺出一刀,但那一刀已经远不如令一箭神出鬼没,那一箭将杀手的身体钉出,那刀尖刚刚碰上越青玄的软甲,越青玄回头,却看见独孤启长身而立,弓上的弦兀自在不停地颤动,越青玄疑惑,什么时候连燮国的世子都有如此出色的箭术了。 楚炎凉这时才明白,原来柳小草也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侍卫们已经牢牢护住越青玄,早已在安全之地的楚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闭上眼睛,明白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除去这个人,而这场殊死的博弈,恐怕输的人会是自己。 “将军没事吧?”小晶站起身,迎了上去。 “呵呵,没事,”越青玄抚过小晶的头顶,“你已经听说了么?” “混蛋,”小晶还未答话,吕豹已经跟着冲了进来,“这是国主的阴谋。” “应该怪小晶没有能力演算出这次的变故,”小晶低下头。 “怎么能怪姑娘呢,”吕豹道,“将军。” “小晶,这是我应得的命运么?”越青玄笑着问了问,轻松泰然的表情仿佛已经将刚才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吕豹,那个叫楚凉的。” 越青玄顿了顿,“他多少救了我,把他叫来,我要好好赏赐他。” “诸葛卿家,这可如何是好?”禁宫中,楚肃仿佛沸锅上的蚂蚁。 “国主稍安勿躁,”诸葛勋叹息着,“这次并没有留下活口,只要没有授之以柄,越青玄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样最好,都是你,要急着杀他,”楚肃烦躁地摆摆手,走进寝宫,将诸葛勋一个人留在大殿之上,诸葛勋摇着头,慢慢地消失在殿外。 第416章 死亡的气息 “将军,”楚炎凉单膝跪地。 “楚凉,”越青玄站起来,“你起来,”他伸手将手中的一个锦折递给楚炎凉,楚炎凉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打开,“多谢将军。” “我明日就会上表国主,将你调离,”越青玄笑了笑,“你本来就有军功,可惜依照南晋的兵制,尚未到封你为将军的地步,”他的眼睛瞥了配楚炎凉。 “请将军直言,”楚炎凉说道。 “近日大衍皇帝的军队发生叛乱,屡次冒犯我南晋边境,”越青玄的手在地图上指了指,“给你五千人马,”他抬起眼睛看向楚炎凉,道:“你要明白,这次的冲突完全可以留给附近的城守。” “啊,”楚炎凉有些意外,“那这次宴会上刺杀将军的……” “是暗堂的人,”越青玄淡淡地说,“他们只是凶器,幕后的那只手才是关键,”他斩灭桌上的一盏青灯,屋中一下子暗下来不少,“你去吧。” “你们不是要杀他吗?”崔怀安不解。 王明走过去拍拍崔怀安的肩膀,道:“我们改变主意了。” “对,”楚炎凉应声道,“这下越青玄虽然没有明说,可恐怕马上就要对付那个傀儡皇帝了。” “真复杂,”崔怀安摇摇头。 “复杂才好,等到越青玄出手,贵族们很快就会陷入窘境,那个时候,才是我的机会,”楚炎凉说道。 “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独孤启在一旁笑了笑。 “怎么,你想回燮国了?”楚炎凉问他。 “没有,”独孤启想了想,独自一个人走了出去,他在诺大的庭院中来回走动,不停地思索一些什么,夜已初凉,他刚刚想到一些问题,突然困扰起他来。 “如果有一天,师兄成为了南晋的主人,那么在战场上遇到南晋时,他会怎么样呢?自己为什么要帮助师兄,难道仅仅是因为同门的情谊吗?” 他想着,发觉自己已经长大了,之前他也想到过这些问题,但都觉得飘渺不可追寻,而现在当那些问题同样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白云苍狗,命运就是如此捉摸不定。 “也许是该回国了吧,”独孤启叹息着,夜却真的深了。 …… …… 战国二年,大衍皇权的衰弱已经达到极致,大将军端木大权独揽,丧失掉洛阳以及帝国西南大部分的土地和诸侯的岁贡,皇室的财政已经捉襟见肘,是年五月,端木克扣西部军官的军饷,军官们则克扣低下士兵的军饷,最终导致西境的士兵叛乱,他们一齐脱离皇帝的掌控,在帝国以西的村庄劫掠,一路向东,最后彻底沦为流寇,危机南晋国与帝国的交界。 五千人马移动的速度非常之快,不过十日便已经行进到南晋国西南的边境,在扎下营帐之后,和当地的城守交涉之后,楚炎凉对于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们占据一座已经废弃的城镇,那里的居民已经不堪劫掠四散而逃,经过一个晚上的商讨,很快拟定作战的方案,长途的跋涉让人很容易陷入疲累,楚炎凉揉揉眼睛,向自己的卧榻走去,但在转身的刹那,他所有的动作突然都冻结下来。 冰冷的箭头钉在自己的颅骨之上,零落雪就在不远处的几案上,但他知道,那支箭的主人绝对能在这样咫尺的距离射杀自己。 黑衣的箭手喘息着,怒声厉喝,“别动。” “柳小草,”楚炎凉平静地站定。 “你敢出卖我,”柳小草的瞳孔一缩,手上的箭猛的一紧。 “你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我,不是吗?”楚炎凉慢慢地转过身来,箭尖直直地杵在他的眉心。 “这不是你能出卖我的理由,”柳小草冷冽一笑,“你知不知道,这次任务失败后,我连暗堂都不敢回。” “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楚炎凉伸出两根手指想要拨开箭尖,却发现柳小草的手纹丝未动,“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以后都不再受到羞辱。” “什么意思?”柳小草不解。 “那天之后我也去查了你,出乎我意料的是,你竟然是暗堂的少主,”楚炎凉一边说着一边安然坐下,“我知道你不是很满意目前的身份,对于你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是恨多过爱,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再合作一次。” “你想如何?”柳小草将弓箭收了起来,只是依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的主意。 “静儿曾经很多次提起你,所以我信任你,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暗堂之主,我可以帮助你杀死那个男人,”楚炎凉一步步诱惑着。 “真的吗?”柳小草竟然动摇起来,面对那个没什么情感的父亲,那个如今的暗堂堂主。 “不错,只要我们合作,一切都会成为可能,”楚炎凉伸出一只手。 柳小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和那只手握在一起。 “如果你再骗我,下次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他说着。 …… …… 大战进行地异常顺利,在崔怀安于乱军之中射杀敌军的主将之后,叛军很快崩溃,大多数人愿意卸下兵器选择投降,楚炎凉打算放掉那些愿意还归衍地、有家小的人,但他们之中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居然都是孤儿,王明建议楚炎凉将他们全部收编,作为以后自己的嫡系,那些人都是职业的军人,很快就答应了楚炎凉的建议。 “太好了,”楚炎凉大喜过望,篝火映红了他的侧脸。 “不要做得太明显,”王明提醒他。 “将军,来壶酒吧,”掌管后勤的士兵给楚炎凉提来一壶酒,楚炎凉喝了一口,看向远处的一个少年,那个人是那场大战中自己队伍中剩余不多的人,话说那场战役之后,原本跟随着自己的部队,好像也没有活下来多少人了。 “似乎离开倾城山许久了,”楚炎凉低声呢喃着,伸手掏出怀里的紫金兜銮,放在手里仔细地摩挲。 “我已经知道暗堂的总部了,”楚炎凉说完,看向崔怀安他们。 “崔怀安也看着他,问道:”大人还等什么,这件事本来就和他们有着莫大的关系。” “师兄是怎么知道的?”独孤启问道。 “我告诉他的,”柳小草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楚炎凉的身后,自黑色中慢慢的闪现出那张同样年轻的脸庞。 “是你?”崔怀安的眼睛闪了一下。 “是我,”柳小草尴尬一笑。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副将发现并非是往颍川的方向行军,即刻从后军赶上去问楚炎凉。 “去汉国,”楚炎凉淡淡地说道,打着马望着前方。 “汉国?”副将大惊,看着不停开拔的队伍,“为什么?” “我才是主将,”楚炎凉扭过头,斩钉截铁地看着他,然后,不再理会他的惊诧,独自往前赶去。 “还有多远?”楚炎凉问道。 “快了,”柳小草吸了一口气,“你没有嗅到死亡的气息么?” 第417章 威仪 山体突然变得越发阴沉,在狭窄逼近陡峭的山势之间,秃鹫不停地盘旋,士兵们不住地抬起头望着昏暗的天空还有嶙峋的石头,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越过了汉国的边境。 “停下,”柳小草招招手,“再往前走就会被他们的暗哨发现了。” “扎营,”楚炎凉命令着。 “我们不能动用这些人,”楚炎凉悄悄地到崔怀安和独孤启的身边,“那样越青玄就会知道这件事。” “那不如棋行险招,”崔怀安在楚炎凉的耳边低声喃喃着。 “不行,”听到楚炎凉的叙述,柳小草果断的拒绝,“那样恐怕要配上我们自己的性命,你们要明白,那里的每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们谈一笔生意,”楚炎凉灵光一闪,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他的脸上却现出一个莫测的笑来。 “这便是镇魂殿,我们的总部,”柳小草的眼睛流露出惊恐之色,每次他来到这里的经历都是噩梦一般的。四个人立在远处,矗立在眼前的山岳强力地压迫着每个人的内心,凌乱的洞穴错落分布在半山的地方,毫无特别的征兆。但等他们潜入其中,才会发现别有洞天,首尾相连的洞穴玲珑有致,即便是在此生活很久的人,也无法窥得整个洞窟的全貌。 “什么人?”他们的影子刚刚出现在出口的地方,黑衣人就落在大石之上,蹲在那里看着他们。 “是我,”柳小草摘下自己的面罩。 “原来是少主,”黑衣人面色带着笑容,道:“堂主已经等少主很久了。” “恩,那走吧,”柳小草点点头。 “少主,他们是?”黑衣人看向他身后的楚炎凉等人。 “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些规矩还要我重新教你一遍吗?”柳小草瞪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显然是惧怕柳小草身为少主的威严,只能悻悻说道:“留下兵器,你们跟我来。” “我们并没有带兵器,”楚炎凉他们张开双臂,任由黑衣人在自己的身上一阵搜查。 …… …… 在山体的最深处,居然有这样让人叹为观止的阔达二十丈的洞窟,巨大的铁镬从洞窟的顶上,由五根碗口粗的铁链勾垂而下,燃起足以照亮每一个角落的篝火。暗堂堂主孤独地蜷缩在座位之上,所有的人都和他隔开七丈远的距离,两侧数百个黑衣人身着及地的黑袍,从柳小草他们一进来就一刻未停息地盯住他们。 “吾儿,”暗堂堂主起身,向着柳小草迎过去,“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柳亦青,”柳小草直呼暗堂堂主的名讳,柳亦青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柳小草。 “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柳小草说道。 “我当然记得,”柳亦青笑了笑,“不过你这次任务失败了,暗堂的规矩是不会改变的,即便你是我的儿子。” “规矩,”柳小草扫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黑衣人。 “我带来三个朋友,”柳小草没有理会柳亦青,“我想出十万金买下你所有的生意。” 柳亦青一听,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地笑起来,其余的黑衣人也跟着笑起来,剧烈的笑声在洞窟间回旋碰撞,柳小草转了一圈,扫视过每个黑衣人的脸,他的神情严肃,仿佛刚才的话一点也不值得嘲笑。柳亦青还在不停地笑,露出深白的牙齿,舌间在齿缝中略微地旋转,柳小草的瞳孔紧缩,那是父亲暴怒的征兆。 “我的孩子,你这句话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柳亦青笑道。 “现在我改变注意了,”柳小草身后的一个蒙面人挺身而出,“我要买你的命。” 柳亦青笑得更厉害了,柳小草离他也有七丈的距离,虽然柳小草长长自诩是天下无双的箭客,可眼前的男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他挽弓的手已经在不自禁地打着哆嗦,而只要柳亦青轻轻一动手指,堂下的黑衣人就会用最残酷的方法将他们撕成碎片,他实在想不出,他们怎么在弹指间掠过七丈远的距离。 一个闪念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动作的时候,柳小草伸手一扬,黑色的缎带从指缝间流出来,他身后的蒙面人迅速的将缎带的顶端扣在柳小草的脚踝上,与此同时,柳小草的身体自上而下向后绷紧形成弯月的形状,双脚等在缎带上,柳小草的身体竟然可以像竹片一扬弯曲成那样巨大的弧度,在蹬点着地的一刹那间,柳小草的手腕一动,将弯曲的身体蓄满的能量迸射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那最终的兵器却是柳小草和楚炎凉的本身,柔身为弓,挺身为箭,谁能想到柳小草不仅箭术聊得,柔骨的能力怕是柳亦青这个做父亲的不曾知晓。身体蕴藏的力量,使得那七丈远的距离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蒙面的楚炎凉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弹射出去,笔直地射向七丈外的柳亦青,精度和速度与真正的弓箭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更加迅猛。柳亦青同样并非庸手,可惜在大变之下还未来得及反应,楚炎凉的双手已经握住他的身体,然后双脚互蹬在空中一转。 咔嚓,颈骨碎裂的声音,柳亦青的脑袋歪斜地抵住地面,身体被楚炎凉拎起来,然后仍在一边。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干净,就连那些杀人如麻的杀手也不由得惊惧,蒙面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英俊的年轻面庞,然后坐在柳亦青座位下面的台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七丈外的人群,面无表情。 “他们杀了堂主,”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 “杀了他们。” “杀。” 他们叫嚣着,人群沸腾起来,把柳小草他们围在中央,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率先出手。 “外面有一万的人马,”楚炎凉高声说道,“你们可以选择和我们同归于尽。” “什么?”人群中很快就有人向洞窟的外面跑去,想要证实他们的话。 暗堂人心尽失,现在掌握主动权的却是楚炎凉他们。 “现在你们的首领死了,”独孤启也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我看你们需要重新选择一个堂主,重新寻觅合作的伙伴了。” “难道你要当我们的堂主?”黑衣人中有人冷笑道。 “山下果然有很多人马,”一个黑衣人冲进来惊慌道。 “怕什么,来多少杀多少,”有个年长些的声音高声的叫道,“先杀了他们,然后我们再一起杀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七丈外的楚炎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站在他的面前,死死地盯住他,年长的黑衣人被吓得退了一步。 杀人的人最怕的却总是死而已。 “如果柳小草能够成为你们的堂主,我倒是可以答应和你们合作,并且保证一个月内先送五万金作为订金,”见到所有人都臣服于自己的威慑下,楚炎凉反剪着手,在黑衣人围成的圈中踱起步来。 “你是谁?”黑衣人中有人问道。 “我乃楚炎凉,倾城山山主门生,南晋国未来的主人,”他转过身,昂起了头,箭一样的目光直逼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那一刻,王者的威仪油然而生,让人不得不仰视起来。 …… …… 十日后,南晋国都颍川,锦衣的年轻人慢慢地走进颍川城中最大的银庄,他不紧不慢地从身上摘下一枚令牌,缓缓地推到傲慢的掌柜眼底,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块令牌,由于长久带在身上,已让它变成了最不起眼的存在,只是那上面用阴文篆刻的铭文却越发清晰。 掌柜看到那枚令牌,脸上马上就变了,肥胖的身体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毕恭毕敬地站在年轻人的身边,谄媚道:“请公子吩咐。” “十五万金,”年轻人淡淡的说道。 “是,”虽然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数目,可掌柜的神色不变,“请公子留下府邸的名号,小号五日内备齐。” 年轻人站起身,留下那枚令牌,掌柜的捧在手中,马上招呼堂后的堂悺,立刻说道:“不管累死多少匹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交到主人的手里。” 万三千伸手握住那枚令牌,突然想起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来,还有,那句誓言:“有一天你需要的时候,拿着我的家徽来找我吧。”曾经某些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年轻人,忘记了那句誓言,可当那块令牌重新回到手中的时候,万三千的鲜血又沸腾起来。 翌日,长长的车队,驮着几十箱的珠宝向颍川的方向进发。 翌日,三千七百仞的冻原上,唐煌带着族人们悄然返回,他的手中捏着一封帛书,看完之后他将帛书用业火焚尽,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同时他翻身上马,对着自己的青狼卫说道:“出发,我们去颍川。” 第418章 造势 “也许我从一开始错了,不应该和君上走的那么近,和那些贵族世家走的那么近,”诸葛勋惶惑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曾经,我也越青玄走的也很近呀。” 那个时候,越青玄在那个夜晚攻占了颍川城,屠杀楚氏皇族满门时,就是暗中和身为上卿的诸葛勋媾和,最终,越青玄获得了南晋的天下,诸葛勋一跃而上更是位列三公之首。如今,他们却又站在了互相对立的面上,互相利用的关系,始终是这样脆弱的么?诸葛勋拷问着自己,别院之中,却有人慢慢地走过来。 “大人,”仆人低着头,将紫色的锦帛递到他的手上。 用金线连缀书写而成的字体华丽而工整。 “他怎么来了,”看到落款下面飘逸的名字,诸葛勋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大陆上传说了很久的人。 在那个夜里,三十七张同样的锦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送到了南晋国贵族们的手中,锦书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久仰阁下尊范,敬请明夜南郊一叙,万三千谨上。 …… …… 灰色的马车一路行来,水墨色刚刚在这天地间纷纷洒洒,等诸葛勋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华盖云集。宾客们一下车,便想看一看能和自己一起得到万三千这样的奇人邀请的会是那些人,这些贵族,无不自视甚高,等到发现这里的每张面孔都能熟识,他们不禁面面相觑,为了不失贵族的身份,却又不便去交头接耳。然而让他们惊讶的,却是在南郊这样原本空旷的地方,不知何时起了一栋优雅的竹舍,竹舍前一拱流水涓涓而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宾客们都知道万三千的豪阔,便猜想那竹舍之中,会是何等辉煌的景象,但待到他们进入其中,里面的陈设却极为简陋,只是一张长桌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屋子的顶端,桌下有一方软塌,一个弱冠的童子站在门口,招呼着宾客们入座。 见过无数繁华的贵族们觉得万三千的手笔也不过如此,直到其中的一个宾客耐不住等待的寂寞,站起身走到竹舍的窗边向外眺望,忍不住扶在“竹墙”上时,入手处温润清凉,才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宾客们这时才发现,那哪儿是什么竹子,居然都是翠玉色的翡翠被雕刻衔接成竹子的形状,珠玉在贵族们的眼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但用翡翠凭空造出一间院舍,倒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此刻他们才知道万三千并非浪得虚名,都望眼欲穿想要见到万三千其人,但在七十四双眼睛期望下,万三千却只是穿着极其简单的布衣缓缓地走出来,微面有髯,不过是普通中年人的模样,但举手言谈间,却挥斥着王侯一样的气息,一点也不输于这些自命高贵的人。待到席毕,众宾之长的诸葛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第一个站出来行礼。 “诸葛先生有何事?”万三千屏退歌舞妓。 “请问万先生,”诸葛勋站直身子,伸出手点指在场的每一个宾客的脸庞,“如此手笔,请来我们南晋国的所有贵族,却为何事?” “哈哈,”万三千朗声地笑起来,“诸葛先生何必着急,待欣赏完万某准备的节目,再叙不迟。” “时不待我,”诸葛勋说道,“万先生的气魄,老朽今日已经知晓,我想诸位也已经知晓。”众宾客纷纷附和,万三千王堂下一看,众人翘首以盼,都急切地想要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万三千收回眼神,微微一笑,在众宾客身前走出几步,沉声道:“万某年轻的时候,曾喜欢积累财富,等到中年的时候,却喜爱游历天下,结交朋友。” “万先生难道是为了结交我等前来?”诸葛勋转过身子,看向万三千。 “万某游历天下的时候,曾经结识过一个很有趣的朋友,他自称是楚氏世子,”他说完,便又看向众宾客的脸色。 宾客们的脸上流露出惊讶。 “哦?”诸葛勋的脸色不变,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自称为楚炎凉,”万三千说着,“我想把他引见给各位,”万三千说完抚掌拍起来,等到掌声响毕。一个年轻人戴着金色的面具,将自己的眼睛遮住,穿着剪裁合身的华服施施然走了出来,一直走到诸葛勋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停了下来。 “我曾记得当年似乎是有唯一的世子活了下来,”贵族中有人叫了起来。 “既然知道是我,为何不下堂跪拜,”楚炎凉不再看诸葛勋,转过身对着说话那人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先帝子嗣,你又如何证明,难道仅仅凭借万先生的一句话?”诸葛勋一语中的。 楚炎凉不说话,慢慢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那个淡淡的玄龟纹身,一名长者看着浑身颤抖起来,激动地说道:“没错,这是唯有楚氏皇族才能铭刻的纹身。”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禀明君上,恢复你的身份,”诸葛勋缓施一礼,“不过还请世子摘下面具,以这面目示人。” “不用了,”面具下的年轻人冷冷笑道,“我的父亲死在越青玄的手下,而你们所谓君上不过是他的傀儡,我会恢复我的身份,不过是用我自己的手段。” 年轻人面对所有人高声地说着,“我要夺回真正属于我楚氏的江山,至于我的面目,有一天,你们终将会看见,”他说完,屋中的灯光突然一暗,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年轻人和万三千都已经不知去向。 仆人们送走宾客,并送上一箱箱的金箔和珠玉作为礼物,至于那间翡翠的雅舍,等他们登上马车,回头望去时,那里除了嘤嘤的荒草,再无他物,一场的繁华,便如梦幻一般飘然无踪。 …… …… “吕豹也听说了那个神秘的世子了么?”越青玄手捻棋子,慢慢地听完吕豹的叙述。 “原来将军已经知道了,”吕豹说道,“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个人,却是什么目的?” “他是来搅局的,”越青玄笑道,“他找齐所有的贵族,分明是想要对付我,可惜,这些没用的贵族,联合他们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皇帝又颁布了新法令,想要继续削弱将军的兵权,”吕豹继续说道。 越青玄的手停在半空中,轻蔑一笑,“真是愚蠢,我越是退让,他们却步步紧逼。” “密切注意那些握有军权的贵族的动静,”越青玄突然站起身,“必要的时候,我要兵谏国主。” “如何处置那个世子?” “哈哈,”越青玄看了看吕豹,“一个小小的万三千,能奈我何?” “万三千,”那个时候,还有一个人在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那三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已经念了不下十遍。 那是诸葛勋,他望着堂下满箱的珠光宝气,眉头紧锁。 第419章 弑君者 “什么?”钱文渊揪着探马的身体,“你再说一遍。” “国主病重,已经昏迷了十天,”探马已经不敢正视钱文渊的眼睛。 “混账,怎么不早点来禀报?” “属下已经追了大人七天七夜了……” “颍川,”钱文渊想了想,“上马,”他对着人们大声地喝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公子带回燮国了。” …… …… “小晶,”越青玄突然发问,“以你所见,越某今日胜算几何?” 小晶正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帮越青玄梳理头发,听了越青玄的话,她笑着说道:“小晶只会演算,哪儿有什么见地。” 越青玄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小晶的头梳地越来越好了。” “我以前就喜欢帮我师傅梳头,这么多年了,已经成了习惯,”小晶伸手挽出一个高髻。 “这么多年,”越青玄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苍颜已现。 “岁月呀,”他叹息一声,将羽冠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他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向门口走去,一片光明,玉阶之下,楚炎凉和吕豹跪伏在地。 “走吧,”越青玄大手一挥,信步地走过庭院,走出自己的宅邸,向着国主所在的深宫走去。 “都安排好了么?”诸葛勋面如深潭。 “都已经埋伏好了,”一个校尉整束着铠甲,“已经备好了一百刀斧手,只等越青玄,只是……” “只是什么,”诸葛勋转过头看着他。 “只是,”那个校尉凑到诸葛勋的耳边,“真的不知会国主一声么?” 诸葛勋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以为,是我一个人定下这次的埋伏吗?” “这次越青玄上书君上,力求变法,要求重新分配贵族们手中的土地,难道贵族的力量被削弱地还不够么?所以,今天的计策,是昨天晚上议事一致达成的,”诸葛勋说着,拍了拍校尉的肩膀,“我先出宫,等你的消息。” …… …… 白皙的手指在美人的腰身上一弹,美人咯咯一笑,娇羞地缩进国主的怀中,楚肃的手轻轻解开罗衫,柔滑的雪白双肩在他的唇下不住地抖动,美人的双眼盈满春水,几乎要把楚肃的魂魄给勾出来溺死。楚肃很快就把没人剥成了白羊,自己也不着片缕,随着楚肃的身体猛的前倾,美人的脖子弯成了天鹅般的弧度,一声似痛苦又似欢喜的叹息,从弧底浮现,美人抬起脚,想要把勾住罗帐的银钩踢开,虽然是晌午刚过的时间,可是国主的兴致好像来的更加猛烈了。 “对了,”楚肃猛然坐起来,全然不顾正在香塌上娇喘的美人。 “怎么了,”美人咬着楚肃的耳朵吃吃地说。 “马上是和越青玄议事的时间,”楚肃面无表情地一把推开美人,在内监的服侍下起身,可是很快,金属撞击的声音即使是厚重的宫墙也阻隔不住,冲进楚肃的耳中,浓烈的喊杀和惨叫的声音,让楚肃的眉头皱了起来,难以置信问道:“混账,什么事?” “不知道,”内监怯懦地后退一步。 楚肃懊恼地甩起衣袖,内监急急又向前一步准备打开寝宫的大门,可是在他的手指刚刚碰上门闩的时刻,巨大的力量却从大门之外涌来,在门闩还未脱落的时候,还凝滞着殷红血色的长刀从门缝之中突出,刀尖恰到好处地停在内监的鼻尖,内监瞪大眼睛连尖叫的声音都未发出,就如泥巴一样瘫软在地。血色的刀却未停歇,顺势向下一划,门闩被整齐地削成两截,然后大门被猛的踹开,浴血的将军大步流星地跨过内监的身体,站立在楚肃的眼前。 “你,”楚肃迟疑着,搜索着这个年轻将军的面容,“楚……” 声音紧接着被一丈的白绫打断,年轻的将军双手交错,身体已经窜到楚肃的身后,准确地将白绫缠在楚肃的脖子上。楚肃的声音和气息都难以发出,他看见越青玄迎面信步走来,床上****的美人尖叫着被一支长矛钉死在塌上。 “这……”勒住脖子的白绫越拉越紧,楚肃不明所以地瞪着已经凸出的双眼。 “我本想留你一命,可惜你居然想先要了我的性命,”他反剪着双手,有些怜悯地看着楚肃,“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刺杀我的主使者是谁吗?可惜……”他摆摆手,转过身去,“我的性命,不是你能拿到的。” “呃……,”楚肃的眼前已经发黑,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 “赐你全尸,”越青玄一把揪起内监,“出去布告天下,国主驾崩。” 内监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楚炎凉的手越收越紧,楚肃,这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被慢慢地抽干,他的心开始变得冰冷,又突然跳动地激烈起来,然后是再也不可遏制的疼痛,复仇的道路越来越清晰,可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却越来越让人觉得,生命之重越来越难以承受。 越青玄盯着楚肃的尸体,直到它变得坚硬冰冷,才将目光移动到楚炎凉的脸上,杀人之后的年轻人面无表情,越青玄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 “将军,”吕豹恭敬道。 “你去,”越青玄说着,“告诉贵族们,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君上。” …… …… 午后的长街上空旷无人,老人站在漆黑的大门前,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影子在他的身下拉短,消失,然后又重新地拉长。哒哒的马蹄声,不紧不慢的地敲击着石块,老人抬起头,缓慢行进的战马之上,年轻骑士的铠甲已经破碎,血色布满周身,狼狈不堪,却依然想要尽力地昂起自己的头颅,支撑自己最后的尊严,等看到老人的时候,骑士的信念决然地倒塌,身体向地面栽倒下去,老人向前虚探一步,将年轻的骑士揽在怀中。 “大人,”骑士睁开眼睛,虚弱说:“越青玄还活着,可是我却要死了。” 诸葛勋伸手抚摸着骑士的脸颊,“你……” “不过,”骑士慢慢地吐着字眼,“他以为是君上的主意,不会牵连到大人的。” 等捎完最后的口信,骑士才放下心来享受希望,诸葛勋的脸上写满痛苦,在他这样的年纪已经见识过太多死亡,却无法承受一次这样的挫败,漆黑的大门打开来,贵族们罗列在门后,焦虑地看着那个背影。 第420章 风雨前的宁静 “现在可如何是好?”鲜衣的中年贵族第一个站出来,他继续说道:“国主已经死了,越青玄的人带话来,要我们推选出新的君上。” “我们要推举谁?”有人说道。 “愚蠢,我们推举谁不都只是一个形式吗?”中年的贵族厉声呵斥道。 “安平君,”诸葛勋突然打断他们的话,“息怒。” “如何息怒?”安平君站在大堂的中央,对着所有人说道:“我们的兵权少得可怜,又怎么能和越青玄抗衡呢?” “我们随便选个人,算是交代,”旁边的老人说着。 “谁?”诸葛勋转过头紧紧地盯着老人。 “我,”熟悉的金色面具,王者降临一样的气息慢慢的分开人群,立在大堂的最中央。 “哈哈哈哈,”诸葛勋突然大笑起来,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 “混账,”金色面具后面的年轻人转过身对着老人,“我是楚炎凉,也是你们现在唯一能找出的要交代的人。” “不错,他不但是世子,而且是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老人莫测地笑着,紧接着环视众人,然后有很多人附和着他笑了起来。 诸葛勋这才想起来,这个未被现出真正身份的世子,身后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男人。 “你要这个虚名有什么用?越青玄要的人不是你,”安平君奇怪的问道,诸葛勋现在也知道,和他一样被完全收买的人,还有一个安平君。 “安平君以为,凭借万先生的财力,越青玄的属下也是不可收买的么?”年轻人质问安平君。 这句话如宁静的水面掀起滔天巨浪,那些在前天晚上就收到数十万金的贵族们才明白,这个年轻人的志向,原来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年轻人的声音徒然一高,道:“我以百万之巨,已经在越青玄的身边埋下伏线,而你们以为,越青玄杀死了一个傀儡,然后就会放过你们吗?” “你不必危言耸听,”诸葛勋轻蔑地说道。 “哈哈,”年轻人笑了起来,“越青玄已经派人去调动颍川城的全部大军,相信今夜,就有分晓。” “什么,”听到这样的言论,即便是平日里优雅的贵族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透过面具上镂空的花纹,看不清年轻人的眼神,“你说的是真的么?”诸葛勋问道。 “越青玄不过是要先稳住你们,”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踱开步子,“你们以为,你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大堂之中却又突然沉默下来。 年轻人消瘦的影子慢慢地消失,如同午夜的昙花。 “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人们摇头叹息道:“如果真如他所说,形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可是如果不是那样,我们贸然出击……” “这样胆大妄为的举动,的确是越青玄的所为呀,”安平君叹息说道。 “被动,”诸葛勋默念着这两个字,老迈的眸子却精光流转不息。 “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不管怎么样,派人前往卫城刺探,同时集合在城中我们能掌握的所有人马,如果真如他刚才所言,我们也只能殊死一搏,”说话的时候,诸葛勋的手心却沁出汗珠,他深知越青玄的手段,很多年以前,为了既得的利益,他们曾经一起战斗过,而现在,那个可怕的男人,却终于要成为自己的敌人。 “越青玄,”诸葛勋的手摸向袖中的蝉翼刀,安慰的力量透过掌纹直达内心。 …… …… 楚炎凉将斗篷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此刻,他还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知道,在他的身后,至少有两拨人紧紧地跟着他。 一拨是属于越青玄,一拨却属于诸葛勋的手下。 “愚蠢,”楚炎凉在阴影中冷笑着,身形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紧不慢地穿梭,身后的人依然亦步亦趋,十双眼睛盯在藏青色的斗篷之上,那只斗篷却面对着城墙不再移动,两拨人都停了下来,各自站好位置,可是等了很久,那只斗篷却一动也不动,在这个时候,时光仿佛不再流淌,一队跟踪者的头领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个人慢慢地向头蓬的方向挪动脚步,等到距离接近到恰当的程度,那个手下假装脚下一个蹒跚,猛的撞在斗篷之上。 空空如也,斗篷颓然滑落,露出细木支撑的木架,他们要的人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所踪。 那个时候,楚炎凉已经坐在了万三千的马车之中,在颍川的城中晃悠起来。 “谢谢,”楚炎凉撩起阁窗。 “我只是完成我的承诺,”万三千的手心展开,露出万氏的那枚徽记,“你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楚炎凉点点头,“今天先生付出的,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先生,”在喧闹的长街之上,楚炎凉说完最后一句话,很快便混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走吧,”万三千拍拍马车上的枕木,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楚炎凉,”在记忆的最深处,越青玄挖掘着这个名字,吕豹已经跪在那里很久了。 “将军,”吕豹抬起头,看向越青玄。 “没关系,”越青玄安慰他,“跟丢了也没关系,他们手无兵权,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可是诸葛勋和安平君他们,恐怕已经发现我们在调动卫城的兵马了,”吕豹不无焦虑说道。 “那我们就不等卫城的兵马了,傍晚一过我们就动手,”越青玄说道。 “诸葛勋手中的精锐还有贵族们的府兵……”吕豹提醒着。 “不足为虑,只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行,”越青玄想了想,“楚凉回来了吗?”他的话音刚落下,楚炎凉已经穿过大堂,来到了越青玄的面前。 “将军,”楚炎凉单膝跪地,恭敬说道。 “很好,”越青玄将他扶了起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好准备一下吧,说不定今晚一过,你就是南晋国最年轻的将军了。” 第421章 内战 楚炎凉走上长街的时候,那队飞骑已经马不停蹄地从身边急掠而过。 “钱文渊,”楚炎凉突然想到了什么,“跟我来,”带着自己的人马急急地从小路包抄过去。 在钱文渊的马跑到颍川大街之前,已经累死了超过四匹良马,可是他不能停止,然而在离越青玄的府邸只有三条街的距离时,一队人马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他一勒马缰,险些撞到来人的身上。 “是何人挡我去路?”他猛的抽出腰间的刀。 “钱文渊,”来了吧拍拍他的马身,走到他的身边,“可是去见越将军?” “恩,”钱文渊依稀记得这个年轻人,似乎是公子在倾城山的师兄。 “是你,”钱文渊说道,他爬下马身,“快,带我去见我家公子。” “独孤启?”楚炎凉问道。 “是,”钱文渊已经顾不上隐瞒。 “他现在不能见你,”楚炎凉想了想后说道。 “什么?”钱文渊神色一变,脸色不善。 “不过我保证过了今夜,你一定可以见到他,”楚炎凉转过身去。 “为什么?” “为什么?”楚炎凉踱出两步,“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让开去路,我直接去找越青玄。” “钱文渊,”楚炎凉的手一招,身后的人马队形突然一变,“不要忘记,这里不是你燮国,而是颍川。” “钱文渊疑惑地将手停顿在刀柄之上。 楚炎凉慢慢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我保证,明天一早你就能够看见他,不过今晚,”他冷冷地对身后的侍从们说道,“给钱先生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你……”钱文渊一时语塞。 “先生,请吧,”侍从伸出手。 …… …… 黄昏的到来无声无息,隐匿在巷道中的兵马,已经是楚炎凉所能掌握的所有力量,安平君的府邸大门紧闭,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三百府兵束甲待戈,集结在庭院之中,年轻的脸上流淌着生生不息的渴望。安平君端坐在台阶之上,手持长枪,等待诸葛勋的消息,局势瞬息万变,只要越青玄稍有动静,自己就可以马上行动。 弱势的他们,绝对不能先动手,然后授人以柄。 “安平君,”大门之外,有人高声地叫道,“越青玄帐下楚凉求见。” “恩?”安平君疑惑刚起,足有七寸厚的大门,在旋风般的零落雪下化为乌有,破裂的木屑簌簌地落下,纷纷扬扬之中,年轻人带着剑已经冲了进来。 “什么人?”安平君猛的站起身来,府兵返身手持长戈而立。 为首的年轻人向前一步,“奉越将军的命令,来取安平君项上人头,”他停顿了一下,以剑顿地,大喝道:“安平君何在。” “大胆,”安平君怒不可遏,胆字刚刚脱口而出,一支羽箭已经凭空而至,安平君的身体稍稍侧开,血花已经绽放在他的肩胛之上。 “保护大人,”身边的护卫扶住受伤的安平君,府兵开始冲上前去。 “给我杀,”楚炎凉挥舞零落雪,越过人群,远远地看见安平君在护卫之下向宅院的深处走去,主将已去,府兵们很快丧失战斗的意志,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迅速地退却,丢下大片的尸体。 “刚才那一箭真快,”楚炎凉轻松的对崔怀安说道。 “已经让人跟上安平君了,”崔怀安厌恶地看了看脚下的尸体,继续说道:“他已经去找诸葛勋了。” “还在等什么?”安平君气急败坏地按住流血的伤口,“越青玄已经行动了。 白色的眉毛纠结成愁云,诸葛勋来回踱步,“难道真的如那个楚炎凉所说?” “诸葛勋,不能再等了,”老人高喝着,不顾家丁的阻拦冲了进来,却看见流血不止的安平君,“安平君。” 安平君摇头叹息。 “越青玄打算要各个击破么?”诸葛勋握紧拳头,然后冲出屋外,长袖一摆,袖箭火龙一声呼啸钻上天空,那是在颍川城中诸葛勋豢养精锐死士的集结暗号,而在今夜,除了这个,它还有特殊的含义,在自己府邸整顿兵马的贵族们,终于等到了那只火龙的出现,数十支百人构成的府兵迅速地向诸葛勋府里游弋。 “卫城的部队果然动了,”在这个过程中,斥候的消息也在这个时候准确无误地送达。 “怎么办?”安平君焦虑地问返回屋中的诸葛勋。 诸葛勋笑了笑,慢慢地让开身子,然后安平君看到了随斥候一起进来的金色面具的年轻人。 “我的人已经去阻截卫城的兵马了,”年轻人说道。 “你要什么?”安平君不解问道。 “王位,”年轻人冷酷地说着。 安平君看向诸葛勋,诸葛勋无奈地点点头。 很多年以后,南晋国的史官还在为那样的一个夜晚所津津乐道,南晋国的羽弑王在那一夜的智勇被描绘得无比详细,他是怎样左右开弓,逼迫贵族们签订城下之盟的细节,成为最经典的传说,然而历史的真相却总是简单地可笑,仅仅三句话就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一切。 左卫城距离颍川不过数十里的距离,为了保卫颍川的安全,在颍川城的左右各自修建了两所卫城,而右卫城已经在上一次越青玄带兵突入颍川的时候毁灭。左卫城驻军一万,在平日为了防止哗变,颍川城中,除了保卫国主的军队,是不允许卫城的军队接近颍川的,而这个时候,国主身死,这样的命令也成为一纸空文。 大军分拨五千,在越青玄的召唤下马不停蹄地赶往颍川。 在火把也照不透的密林中,蛰伏的杀手们****着渴望鲜血的嘴唇,等待着一次杀戮,三十万金子=的代价,足以动用暗堂所有的杀手,共五百多人,在柳亦青身死之后,柳小草成为了暗堂的首领,他们都已经明白,完成这次任务之后,他们就可以永远地退隐。 冷汗海慧寺忍不住地往外冒,他们要面对足有十倍的敌人。 “我们要求加钱,”一个黑衣人蹲在柳小草的身侧。 在黑暗中柳小草瞪了他一眼。 “没有人告诉我们要对付训练有素的军队,”黑衣人有些自嘲地说道,“我真想有命去花那些钱。” 柳小草想了想,“好,”他说道。 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说出一个价码,然后重新隐匿在黑暗中。 马队依然在不停地往前狂奔,而死亡的大网已经枕戈待旦,狂奔之中,第二排的骑士猛然看到一个恐怖的景象,第一排并列的五名骑士在奔跑中,他们的头颅居然与身躯骤然分离,五颗大好的头颅,在空中被斩断,血箭喷射的身体依旧被战马驮着往前没命的奔跑,而那些头颅却很快地落在第二排的骑士手中,骑士吓得哇哇乱叫,声音刚刚发出一半,他的头颅也已经离开了身体。 “停下,”这样恐怖的情形,即使带队的主将不说,后面的人也不敢再往前,仿佛有一道魔鬼的屏障横亘在眼前,可是仔细看过去,黑暗中依旧只有一片的虚空。 “火把,”前军的主将伸手接过递上来的火把,马在自己的身下慢慢地向前移动,他终于看见横在空中的那一根绷直的细丝,如果不是新鲜的血液汇聚成滴,在这样的黑暗中即使有火把的辅助也依旧照不见那诡异的杀机。 “戒备,”前军的主将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伸手向那支细丝砍去。 在五千把刀同时出鞘的时候,密林中的一支箭已经穿越黑暗,带着咏不尽的苍茫钻进前军主将的咽喉,火把掉落在地上,烘烤着流动的鲜血。 “嘿嘿嘿,”干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什么人?”中军的主将在士兵的簇拥中大喝着稳定军心。 “杀人的人,”黑衣的柳小草率先凌空而起,在月华之下,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森森的箭牙,自上而下,暴雨一样地砸了下来。 “将军,”在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吕豹已经匆忙地冲了进来,“诸葛勋已经先我们一步,带着贵族们的府兵和自己掌握的精锐死士向将军府杀了过来。” “恩,”越青玄抬起头,仿佛永远处变不惊的石刻,“也好,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的。” “可是,卫城的兵马……” “等不了了,”越青玄站起身,“集合所有的骑兵和步兵,他们到哪儿了?” “已经在内城之北了,”吕豹焦虑地说。 “诸葛勋,”越青玄冷冷地念着这个名字,“今日我要将我赐予你的一切统统收回。” 第422章 宿命 颍川城中的宵禁从傍晚就已经开始,南晋的骑兵此刻已经从大将军的府邸前出发,急速奔驰,狭窄的街道上充斥着杀气,月华铺满的地面很快被黑色的阴影所笼罩。北面,正有敌来,安平君顾不上包扎伤口,一马当先行在队列的最前面,府兵们虽然抵不过正规军的严整,可是行进间依然有模有样。 远处,马蹄声隆隆地震撼着大地,明亮的铠甲在月光下闪耀。 安平君拔出长刀,振臂高呼,“给我杀。” “杀,”人们跟着呼喊起来,两股激流很快交织在一起,颍川的天空,一下子变成浑浊的颜色。 越青玄不紧不慢地坐在案前,运筹帷幄的大将之风,远比堂下的吕豹来的潇洒。 “卫城的人还没来消息么?”越青玄沉声问道。 “还没有,”吕豹回道。 “不应该呀,”越青玄疑惑着。 “他们来不了了,”一个声音从厅堂的外面传了过来。 越青玄抬起头,年轻人的腿刚刚迈过门槛:“楚凉?” …… …… 安平君提刀而立,伤口撕裂,可是已经顾不上许多,毕竟这样的战斗关乎今后自己的爵位,可是高下立判,府兵们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杀戮,无法抗衡骑兵的冲锋,很快在血光中显出退弱的态势,倒是诸葛勋手下的精锐死士异常勇猛,这些人平日都不过是普通的市民农户,但在战斗的时刻却不逊于一般的战士。 “不行呀,”安平君找到诸葛勋,诸葛勋的蝉翼刀忽隐忽现,已经沾满鲜血。 “现在已经骑虎难下,”诸葛勋厉声地喝道。 “他们还有援兵,”安平君急切地说道。 远处,一杆长枪在月光下闪动,在崔怀安的身后,数百人从长街的一端冲刺过来,骑兵的首领认得崔怀安,提马迎面而上,笑着说道:“你们来的正好。” “恩,”那个字刚刚吐出来,长枪便迎风而至。 “你干什么?”首领的头一缩。 “给我杀,”士兵很快的从崔怀安的身后向骑兵包抄而上。 “是我们的援兵,”诸葛勋嘿嘿地笑起来,看来那个叫楚炎凉的所言非虚,他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诺言。 …… …… “应该是楚炎凉,”年轻人的旁边还有一个身穿兽皮的年轻人,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走了进来。 “大胆,”已经感到事情不对的吕豹将腰刀抽出一半,护住越青玄。 这个世界上仿佛已不再有什么事情能让越青玄动容,他只是有一些的怅然,看着楚炎凉的那张脸,说道:“我似乎记起你了。” 三年前,在那个曾经是南晋国师的南宫的洞窟中,在楚氏绝户之地,楚炎凉靠着越青玄的一缕残念击败了成魔的南宫,而那也是两人唯一一次在交集。 “你最好记起来,”楚炎凉咬着牙狠狠说道。 “将军,”吕豹扭过头看向越青玄。 越青玄伸手制止吕豹,“那么,你想怎么样?” “为灭国之恨,”楚炎凉向前一步。 “南晋国依然在,”越青玄说。 “却不为我楚氏在,”楚炎凉说道。 “来人,”吕豹对着屋外大叫。 “哪里还有人,”一边的兽皮少年嘲弄地看着越青玄,“所有人都去对付诸葛勋他们,而留下来的人,”他停顿了一下,你以为,我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想不到连荒原唐煌都成为你的臂膀,”越青玄长叹一声,重新将目光看向楚炎凉,“你是来杀我的?可我记得你救过我。” “那不过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 “我本该怀疑你的,”越青玄叹息着,“我说过,你这样的人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那么,卫城的人马……” “他们来的时候,我想你已经死了,”楚炎凉往前探出一步,“来吧,越青玄,来与我一战吧。” “你敢,”吕豹拔出刀,然后很快发现自己被身穿兽皮的少年狠狠盯住,就像被野兽盯住一般。 “吕豹,”越青玄喝道,“你退下,”他挽起袖子,九尺四寸的斩马刀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他从怀中取下那个象征倾城山的紫金兜銮,然后郑重其事地戴在头上,“请,”他说道。 楚炎凉也从怀中取出兜銮戴在头上,手中的零落雪发出一声清吟。 吕豹和唐煌不由自主地推开,沸腾的杀气从清亮的剑芒中倾泻出来,屋外的天空在那个时候突然地一暗,星云流转,很多年以前的事情,恍若隔世,顷刻间降临。 …… …… “退,”柳小草在人群中发出一声呼啸,那些刚才还在疯狂杀戮的杀手,转眼之间便抛开同伴,抛开一切,不顾一切地各自退去,即使匕首已经抵达身前士兵的小腹,在听到退去的命令后,他们也是生生地撤回,他们像是蝙蝠一样地腾起,配合身上的黑衣,很快融入黑沉沉的夜中。 仿佛是一场噩梦,但黑衣人们抛下的尸体和士兵们的尸体,彰显出所有的残酷,便如他们的名字一样,暗堂,黑暗侵袭之处,只留下地狱一般的深渊。 士兵们们刚欲追击,中军的主将制止住士兵们的行动,重新翻身上马,焦虑地看向颍川的方向,怒喝一声,“不要再管他们,快去颍川。” 在卫城的军队消失后不久,黑衣人们背着白色的尸袋,在堆积的尸体中仔细寻找追击的同伴。 “二百七十七,”黑衣人在柳小草的耳边说出一个数字。 “恩,”柳小草点点头,“每人一千金,”说完,他已不再停留,将马从密林中牵了出来,也往颍川的方向快速奔去。 诸葛勋在人群中准确地翻身,来到崔怀安的面前,对他说道:“是楚炎凉的人吗?”在斩杀一个人的空隙时,他贴着崔怀安的后背问道。 崔怀安回头看了一眼诸葛勋,没有说话。 “你去告诉楚炎凉,”诸葛勋奋力格开迎面而来的兵器,“今日如果能够战胜越青玄,他便会是颍川,不,他会是南晋新的主人。” 第423章 新皇 在兵器互相碰撞的第七个瞬间,越青玄的心底已经发出最悲切的叹息,岁月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如果此时能再年轻十岁,不,哪怕只有五岁,自己也不会在短短的第七剑就觉得双臂发沉,而对面的那张脸,他此时正值壮年,但身为局外人的吕豹,不能明白越青玄的苦衷。在他的看来,越青玄的刀法刚猛霸道,已经逼得楚炎凉节节败退,在第十七刀的时候,楚炎凉已经退到了墙角。利用斩马刀刀身长的优势,越青玄暴喝一声,流畅的刀光自上而下,力劈出来。 那几乎是无坚不摧的一刀,锋芒毕露,让楚炎凉也不能正面迎击,他侧过身子,任由刀刃在墙面上划开深深的刻痕,然而越青玄的手腕一转,在空中生生地将劲力变向,刀身一转,贴着楚炎凉身侧的方向横划而过。避无可避的一刀,零落雪却早已无声无息地贴着斩马刀与楚炎凉身体的空隙插了进来。越青玄的另一只手也握在刀上,发力推出,楚炎凉的身体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三圈,后退三步后,才堪堪站稳。 “好,”吕豹击掌欢呼道。 楚炎凉的身子重新挺直。 “你很厉害,”越青玄有些喘息。 “该我了,”避开斩马刀最具攻势的一轮攻击,零落雪早已蓄势待发,零落雪不再和越青玄的刀身相碰撞,每一次快到撞到的时候,那一剑马上变为虚招,然后再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直逼而来。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越青玄的喘息越来越浓重,而那个时刻,零落雪的气势也已经发生了变化,变得如他的斩马刀一样招招刚劲。 在如同斩马刀一样力劈而下的时刻,越青玄举刀相抗,突然腰身一沉,单膝跪在地上。 “将军,”吕豹想要冲过去,却再次被唐煌的目光冷冷盯着,在唐煌的周身燃起黑色的火焰,令吕豹震惊。 唐煌扭头看向场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知道,越青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当的一声,在两人第五十七次相交的时候,越青玄再也握不住斩马刀,脱手飞出,在刀身落地的时候,银白色的剑芒依然没有丝毫停止,零落雪旋转的剑光,已经迫在眉睫。 “噗,”的一声,是剑身进入身体摩擦的响声。 越青玄眼睁睁地看着吕豹的身影在剑芒中被搅得支离破碎,那时候,无尽的业火已经悄然飞出,越青玄伸出手掌,任由火焰攀上自己的身躯,也不允许吕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疼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吕豹,”越青玄伸手抚过那张脸孔,曾经跟随自己见证自己命运起落地人,现在正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怀中,永远地闭上眼睛,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 楚炎凉停了下来,咀嚼着胜利的苦涩。 越青玄放下还带着暖意的尸体,站了起来,然后又闭上眼睛,“越某的人头在此,”他大声咆哮着,突然又睁开眼睛,“何不来取?” 剑光再起。 战国二年七月初三,大衍末年最传奇的武将混魂断颍川,杀死他的人便是未来的南晋羽弑王。后来羽弑王收敛了越青玄的尸身,厚葬之。民间都传说虽然羽弑王与越青玄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可在他内心的深处,却也与越青玄惺惺相惜。 那天晚上,零落雪割下了越青玄的人头,挂在“楚”字大旗的最高处,随后越青玄的死讯在颍川的城中飞快地传递。 所有的士兵在见到越青玄人头的那一刻偃旗息鼓,支撑那些士族武将们所有理想的那个人死掉后,战斗的渴望就这样无声的消弭掉了。 战国二年七月初四,在贵族们见到未来羽弑王的真面目时,都大为惊讶,惊讶他们的新主人竟然这么年轻。 在万三千的一力帮助下,楚炎凉一面承诺贵族们将重新得势,另一面又极力安抚武将,表明他们不会丧失掉自己的既得地位。越青玄的身死,已经让武将们感到无力,也让贵族们感到惊恐。 八月初,楚炎凉登基,是为羽弑王,新主继位以后,马上封万三千为上卿,不久后,便毁弃和贵族们的盟约,大肆剪除贵族的力量,南晋的军权已经重新掌握在羽弑王的手中。 南晋的变故让天下震惊,乱世的野心家们刚开始庆幸少了越青玄这样的悍敌,却又发现多了一个更加崇尚武力的羽弑王。 而在那样的时候,乱世的年鉴,已经不知不觉地翻阅过两年多的岁月了。 …… …… 南晋深宫之中,刚刚登基的南晋羽弑王楚炎凉躺在软塌之上,身边是穿着轻纱的兰若语。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兰若语枕在楚炎凉的膝上,“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只是为了这个王位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远离世俗,去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吗?” “这样难道不好吗?”楚炎凉一阵头疼,想要轻点兰若语的鼻尖,兰若语却摇头躲开了,楚炎凉只能尴尬地收回那只手,“你成为了南晋的皇后,享受所有的荣华富贵,前呼后拥,这样难道不好吗?”楚炎凉又说了一遍。 “可是……”兰若语欲言又止,“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楚炎凉听了沉默,浓重的威仪让兰若语都快要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荒原上那个天真的少年。 “你变了,”她说道。 “对,我变了,”楚炎凉没有否认。 “静姑娘还在洛阳吗?”兰若语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楚炎凉叹息一声,“不过多半已经不在了吧。” “这几年你就没有想过她吗?”兰若语继续说道。 “有呀,无时无刻都在想,”楚炎凉托着下巴,“我曾派出探子前往洛阳和繁城,可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或许自从我登基之后,静儿也在躲着我吧。” “她是在害怕你吗?” “或许她有她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呢,”楚炎凉说完,轻轻吹灭宫灯,一把将兰若语压在身下,温柔说着,“夜深了,该熄灯了。” 第424章 女武神 “大哥,已经不能再等了,”燮国,大公子的府邸之中,年轻的公子们聚在一起,“眼下如果此时让那个杂种回国,将对我们大大的不利。” 大公子的脸色阴晴不定,却将眼神看向窗外站立的老人。 “不能再犹豫了,”其中的一个公子站出来说道:“那杂种的亲信前往颍川,一定是去通风报信的,此时正是我们布置的最好机会。” 大公子终于点点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是夜,风起而天色变。 “启儿,”燮国的行宫中,独孤圣猛的坐了起来,他的眼神变成空灵的颜色,伸出手慢慢地撩开帷帐,行尸走肉一般地站立起来。 身旁的内监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眼见着那个虚弱的影子走过由窗棂和铜盏交织成的斑驳倒影。 尖利的风吹起他花白的胡须,可是他仿佛已经无法察觉到。 殿外的侍卫都仿佛成为了腐朽的木雕,一动也不动。 “国……”路过的侍女还未来得及发出叫喊,喉咙已经被割开。 独孤圣渐行渐远,在发白的月光下,终于消失在了偏殿的门口。 …… …… 南晋国都颍川,大殿之中,独孤启看着那个身居高位的师兄,打心底里为他高兴,他抬头望着大殿之外,蓝天之处或许自己也该回国了。 “你要走了吗?”楚炎凉看着眼前的独孤启说道。 “是的,师兄,”独孤启说道:“在这里的时间也够长了,如果还不回国似乎有违孝道,况且我本就身为燮国的储君。”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跟你一起上路,”楚炎凉一摆黑色的大氅,笑着说道。 “谁?”独孤启挑起眉毛。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来人单膝跪拜在独孤启的面前:“世子。” “钱文渊,你怎么在这里?”独孤启疑惑地看着来人。 “南晋国的形势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钱文渊来不及叹息,接着说道:“公子,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去,”在南晋国的驿馆之中,他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躁,“目前国内的情形,已经是千钧一发,危在旦夕。”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独孤启坐在钱文渊的对面。 “公子这一年不在国内,公子的几个哥哥早就在暗中培植势力,而现在国主病重,公子此时再不回去,恐怕……”钱文渊咂着嘴唇。 “什么?”独孤启腾地站起来,“父皇他……”他想了想又重新坐了下来,“可是……” “公子!”钱文渊突然从榻上站起来,马上又跪在地上。 “文渊,”独孤启伸手端住钱文渊的双肘。 “此刻,国家危亡,都系于公子一身,公子千万不能优柔寡断呀,”钱文渊抬起头。 独孤启沮丧地从房间内走出来,看见楚炎凉依然在原地等候。 “你要回国,”楚炎凉也猜到了大概,“发生什么事了?” “我今日便要动身,”独孤启长出一口气。 “这么快?”楚炎凉觉得难以置信。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独孤启为难道,“如果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立刻离开师兄,不过……” “好了,你不必多说,我们不是师兄弟吗,”楚炎凉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你今后遇到什么事情,只要见到我这支断箭,便会倾力帮助你的。” 楚炎凉说着,从身后的箭壶中取出两支箭来,羽箭抛在半空之中,被白亮的剑光准确地砍为两半,楚炎凉弯下身,说出大陆上流传的武人的最高礼节:“除却此誓,无以为报。” …… …… 经过战火洗礼的宛城,城市各处都变得破败而接近腐朽,诺大的城市,却容不下任何的生灵,在断壁残垣跟前,司徒静安静走过,在她的身前跪伏着一群人,他们看向司徒静的眼神满是希望的憧憬,似乎司徒静就是他们想要的一切。 自洛阳被燮军攻下后,大衍的贵族和大臣们纷纷逃往繁城,不过在大将军端木的一意孤行下,另立新帝之后,他们更是愤而离开了权利中心,而是开始寻找一个新的值得辅佐的继承人,也不知是谁得知的消息,据说武皇帝的女儿司徒静公主此时正在宛城中,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臣乃徐亮,”为首的干瘦的中年人仰起头,看向司徒静沉声说道:“曾经是武皇帝坐下的平章事,住持过诸侯朝觐的典礼,”说道朝觐的时候,他的眼中掠过激动的光芒,毕竟,那是武皇帝在位时最辉煌的岁月。 司徒静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看着群臣们一一地介绍自己。 “我们这些人,抛弃家人、荣誉、性命,只是为了完成武皇帝的遗愿,”徐亮再拜道。 “父亲,”司徒静的目光飘向天际,想要去触碰那些遥不可及的回忆。 “武皇帝要我们务必要找到公主殿下,并众生侍奉公主殿下,”徐亮看向司徒静。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司徒静踢了踢脚下的石块。 “殿下可知道大将军端木?”徐亮问。 “大将军端木?”司徒静反问。 徐亮点点头,继续说道:“端木这个逆贼,不久前已经在繁城杀掉了幼主,毁弃司徒氏的社稷,自立为王,妄想与诸侯们并列。” “这么说,”司徒静凄惨的一笑,“我司徒氏的江山已经被彻底瓜分了?” “殿下恕罪,”徐亮再次跪下,“臣等无能,只能率领忠于司徒氏的不足七千人马夜出繁城,直奔宛城,半个月前臣得到殿下的消息便不顾一切地率人寻找,但不料找到了殿下,宛城也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逆贼,”司徒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股杀气,“你们记住,”大衍的公主殿下突然昂起头,正色说道:“我以我司徒氏的名声起誓,总有一天,我要重新拿回我们司徒氏失去的一切。” 群臣震惊地抬起头,那一刻,大衍的最后一个公主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变得神圣而不可侵犯,而史学家们也会记得,在乱世的最后时刻,司徒氏也拥有一个像男子一样英武的公主,捍卫着司徒氏最后的荣誉,史籍上称其为“女武神。” 第425章 九月流火 在南晋国的变故让天下的诸侯们莫不为之惊讶的时候,那一队短小精悍的人马正急切地想要穿过衍地,护送着已经一年多没回国的燮国世子,秘密地回到燮都流火城。 为了行动的便利,这次返回流火城的只有独孤启、钱文渊以及几个在南晋当地雇佣的随从,不过十人的队伍,秘密地回到了流火城中。 他们用最秘密的方式进入燮国的地界,可是即使如此,远处的阴影下,依然有人跟住了他们。 “他回来么?”年轻的贵族看着窗外。 “是的,”灰色斗篷下的声音干涩。 “我的弟弟们都来了吗?”年轻的贵族转过头。 “已经在大堂等候很长时间了,”旁边的侍者垂首道。 宽阔的大堂中,用的是杉木镶嵌着宝石的家具,极尽奢华,堂下八个年轻人已经等了很长时间,坐在最上首的不住用手敲击着冰冷的宝石,显得百无聊赖。 “等了很久吧,”内堂的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大哥,你在做什么呢?”最上首的公子撇撇嘴。 “他回来了,”年轻的贵族说。 “恩?”八个人的脸上都狐疑起来。 “是钱文渊通知他的,”年轻的贵族说道。 “这个杂毛小畜生,”堂下看起来最稚嫩的公子恨恨道。 “现在怎么办,大哥?”为首的公子问道。 “无妨,”年轻的贵族摆摆手,“大师,”他说着,灰色斗篷的身影慢慢地走了出来。 “是秘术师?”为首的公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老者不以为意,在斗篷中颔首,“陆琦元见过诸位公子。” …… …… 在关于燮烈王的记载中,除了对他所做事迹的褒奖外,更多讲述的还是他为何会以独孤圣第九子的身份成为燮国的储君。独孤启的母亲不过是地位最为卑贱的妃子,要不是独孤圣酒后乱性,独孤启甚至根本不会来到人世间,独孤启年幼时,燮国受制于南疆诸部,根本无力逐鹿中原,更何况那时候武皇帝在位时,大衍朝如回光返照般强盛,为了不引起大衍国的剿杀,独孤圣更是将最不得宠的幼子独孤启给送到大衍朝作为质子。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护送独孤启进入大衍的队伍竟然在半道上就抛弃了独孤启,要不是独孤启自小就独立,要不然非要饿死在山野这种,之后独孤启来到了倾城山脚下,遇见了楚炎凉,自此反而成为了倾城山的门生,开启了一段不一样的境遇。 此后,本以为自己幼子死在大衍的独孤圣听闻了独孤启在倾城山的消息,不仅下旨将当初护送独孤启的队伍所有人处以极刑,更是马上领命大将军闻沧海将独孤启接了回来,并在一个月后就任命他为燮国的储君,这一举动彻底激化了独孤圣其他八个儿子的愤怒,后世史学家也觉得独孤圣的做法实在是不妥,这完全破坏了长幼有序的秩序,也为日后燮国公子们的争斗埋下了祸端。 可惜此刻的独孤圣却不能知晓日后史学家的评述,他安静的躺在榻上,此刻已是五谷不进,昏迷了整整七天,独孤启见到父皇的时候十分哀痛,即便他曾经确实以那样恶劣的态度对待自己,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父亲。 他握住那只宽大的手掌,直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依旧不理会内监的劝慰,独自一人在那里守候,直到钱文渊走了进来,也不敢去惊扰独孤启。 他将父皇的手掌轻抚过自己的头发、脸庞,然后盯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颊久久地沉默。 “公子,”钱文渊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很长的时间。 独孤启回过头,“文渊,”他的声音已经变形。 “公子请节哀,君上他会没事的,”钱文渊走过去安慰道。 “你不必安慰我,我已经问过御医了,”独孤启闭上眼睛,不愿意去想。 “公子既然知道,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想去管,”独孤启打断他的话,“他们想要这个位置,就给他们好了,我只想在最后能陪着父皇。” 钱文渊跪了下来,“可是君上昏迷之前,曾经叮嘱过臣,叮咛不下十遍,一定要臣帮助公子继承燮国的王位,同时,这也是闻将军想要看见的。” “是么?”独孤启默然地说着,“那些人是我的兄弟,谁掌握燮国的未来不都是一样的吗?” “难道公子要让君上和闻将军的愿望落空么?”钱文渊跪在地上,恳切地说道。 “我很累了,你暂且退下吧,”独孤启摆摆手。 “公子,”钱文渊再拜。 “你容我想一想吧,”独孤启不好再拂了钱文渊的意,钱文渊只能无奈地告退,等他走出殿外,那里已经有一个年轻的将军等候多时了。 “原来是闻将军的公子,”钱文渊笑了笑。 “公子难道不愿意吗?”名叫闻鹏举的年轻将军压低声音说道。 “形势不利呀,”钱文渊摇着头,“世子根本无形面对诸位公子的威胁。” “什么?”闻鹏举不敢相信,“大公子数年来已经笼络了无数的人心,等的可就是今天。” “以我们的势力,将军以为如何?”钱文渊边走边问。 闻鹏举遥遥头。 “外界散布谣言,说世子已经失踪,满以为这回世子回来能够重新收拾失掉的人心,却没想到,世子对燮王的位置根本不以为意,这让那些观望的人如何能够依附过来?”钱文渊忧虑地说着。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闻鹏举小声嘀咕道。 “不行,”钱文渊突然停下来,“公子对待我们就像对待朋友,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好吧,”闻鹏举低下头说道。 “罢了,”钱文渊叹息一声,“将军也是为了公子考虑,可是……” “可是什么?”闻鹏举问道。 “将军还是去调兵吧,伺机而动,”钱文渊抬起头,看向浩渺的天空,“我想流火城的夜空,从此不会再有这样的宁静了。” 第426章 倾世一击 几个影子在黑夜中飞速的穿梭,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在最别致的一栋建筑跟前,那几个影子骤然一分,原来有四个人,他们分别占据四座合围住一片空旷的建筑,端坐在琉璃瓦片之上,仰起头将自己的脸暴露在白茫茫的月光之下。他们伸出手,合拢再分开摊在身体的两侧,突然月华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芒,隐约的气晕从四人组成的结界中扩散开来,在屋脊之上拖迤而行。 那四个人交换眼神,互相点头致意,秘术已经发动。 因为过于疲累和伤悲,直到很晚独孤启才慢慢地趴在昏迷的国主身边沉沉睡去,可是很快,一个声音慢慢地钻进他的耳朵,经久不能散去。 那个声音久违的熟悉:“启儿。” “母亲,”独孤启猛的惊醒过来,四面的宫灯通明,除了昏昏沉沉的内监,再无其他。 “启儿,”他猛的转过头,想要寻找声音的来处,然后,镂花的阁窗被无形的手慢慢地打开,窗外,母亲的音容涉过这许多年的思念,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启儿。” “母亲,”独孤启喃喃地念着,母亲却转过身,慢慢地走远了。 “不要再离开我,”独孤启说着,身影一动,已经跟了过去。 “世子,”看到猛然越出窗外的独孤启,侍卫们都大为惊讶。 “站住,”独孤启制止住他们,然后只身一人穿过大殿外的空地,向偏殿天井内走了过去。 “世子来了,”侍卫悄声对偏殿的侍卫长说道。 “住口,”侍卫长喝道,“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大公子的吩咐么?” 于是,所有人站定在那里,不去理会独孤启的行动。 待到转过那个弧形的们,母亲的声音突然淡去,而父亲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用慈祥的目光看向他,就仿佛他从来没有厌恶他一样,独孤圣对着独孤启笑了笑,说道:“启儿,原来你一直都在。” “父皇,我在,”独孤启点点头,“父皇,你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独孤圣说,“我一直都在这里呀。” 冉冉而起的,首先是一缕雪白的头发,然后是整个身体呈现在四面屋顶形成的空间中,白色气晕包裹住独孤启的身躯,他漂浮在那儿,四肢随意地张开,仿佛是提线的木偶,任凭秘术的摆布。 月华的光辉更加淡了,变成雾蒙蒙的气息,仿佛翻涌的波浪,诡异地此起彼伏。 三个秘术师分别占据各自的卦位,他们手上的气息流转,从独孤启的身躯中抽去精魄,那便是炼化祭月之术,可以在人毫无察觉的时刻,将一个人的精魂抽干,然后只剩下最后的一丝气息,陷入昏迷,但永远不能醒来,他们便是用这样的秘术,炼化了独孤圣,让燮国的国主沉沦进无尽的深渊。 悲伤之中的独孤启,意志变得薄弱,被秘术趁虚而入。 “公子呢?”大殿之中,闻鹏举身披铠甲持枪来到此处,大殿内不见独孤启的身影顿时问守卫的侍卫长。 侍卫长见了来人是大将军的长子,不由有些语塞。 “我问你,公子去哪里了?”闻鹏举似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父亲将公子交到自己手中,就是为了让自己保护公子的安危,可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公子就不见踪影,要是公子出了什么事情,闻鹏举不敢想象父亲震怒的表情。 一念及此,闻鹏举一把揪住侍卫长的衣领,狠狠道:“快点告诉我公子的下落,如果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不要这个禁卫军统领的职衔,也要把你杀死。” 侍卫长似乎震慑于闻鹏举的气势,下意识向着偏殿的方向指了指,闻鹏举看了一眼狠狠将侍卫长丢在一旁,大步走过去。 “这是……”闻鹏举一进入偏殿,就能感到空气都是阴冷的,而且敏锐的嗅觉告诉他,周围不止公子一人,似乎还有另外四人。 “在那里,”眼尖的闻鹏举终于发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秘术师,灰色斗篷下的老者猛的睁开眼睛,在他眼中划过一个高高跃起的身影,那杆长枪掠过月亮的表面,光化绽放,闻鹏举在第一时间发动,长枪画出巨大的银亮弧线,向离自己最近的秘术师的后背直击而下。 在那个影子快要被硕大的矛枪头击中的时候,突然停滞下来,干枯的身影一沉,利爪鳞动,冰之盾已然成型,枪头陷入水汽凝结而成的冰甲中不能自拔。 突进的闻鹏举身体猛地反转,利用那一转带动枪身,旋转着脱离冰甲的束缚,然后落在老者的对面,落下的瞬间,闻鹏举将手中的长枪转了转,立在那里道:“你是谁?” “嘿嘿,”老者摘下斗篷,正是秘术宗师陆琦元,见到闻鹏举他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小子,我知道你,你是闻沧海的儿子。” “知道就好,”闻鹏举将长枪顿在瓦片之上。 “只要你让我今日得手,我会有更大的富贵送给你,如何?”陆琦元嘿嘿阴笑一声。 闻鹏举挑起长枪指向幽浮中的独孤启,沉声道:“那个人是我的主上。” “哦,”陆琦元转过头的时候,闻鹏举已经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他的身体猛然一纵,仿若狮子搏兔的迅猛,一枪直刺向陆琦元的面门。 秘术的宗师并非浪得虚名,陆琦元在转头的时候,已经料到了闻鹏举的目的,他突然摘下自己的斗篷,乌云四合般的一片混沌,将枪身的后半部分猛的卷住。 凝滞。 枪头在离秘术师后背不过方寸之间时停顿下来,闻鹏举咬咬牙,握住枪身的手臂已经因为倾尽所有的力量而将衣衫都挣破,可是依旧纹丝不动,丧失掉所有前进的可能。 这是前所未有的混沌之旅,独孤启跟着父亲的背影,直到他停留在不远处。 “父皇,”他说着,然后独孤圣慢慢地转过身体,那个瞬间,他的身体弯曲,破裂,接着,斑斓的猛兽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径直扑向独孤启,独孤启想要挪动身躯,可是却只能僵直地立在那里,而猛兽已经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起,”陆琦元一只手束缚住长枪的行动,另一种手已经单手结印,浮尘游动,闻鹏举四面的琉璃瓦在秘术中脱离,围绕在闻鹏举的周身,他的眼睛斜过去,游离的精魂四溢而散,秘术正进行道最关键的时刻,闻鹏举显然也觉察到这一点,他不再执着于手中的武器,大手猛的一松,斗篷丧失支撑力,猛的一缩,陆琦元的身体一退,在退后的过程他大喝一声,“破。” 围绕在闻鹏举周身的琉璃浮起,绕成一个圆柱,然后向内坍塌,一股脑地砸向闻鹏举。 但长枪已经重新回到了闻鹏举的掌握之中,刚才他的手一松却又一紧,只是利用那电闪一样的间隙,将长枪从斗篷中抽出,他已经完全不顾忌周遭的琉璃瓦,在瓦片将要完全将周围的空间闭合的瞬间,闻鹏举大力地将手中的长枪投掷而出。 “公子,”怒吼的声音从他的腹腔向上冲天而起。 那一掷又高又远,不再是击向离自己最近的秘术师,那一刻,月华重新铺洒在天地之间,为银色的枪头镀上一层最炫目的光芒,枪尖凶狠地摩擦空气,穿越宛如沧海彼岸般的距离,直击难以逾越的极限。 “愚蠢,”陆琦元冷笑着,那一枪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手腕一转,已用冰系的盾甲同时将三个秘术师的周身护住。 闻鹏举已经看不见那一枪的去路,那一掷刚猛有力,几乎已经用尽了毕生的气力。 等到陆琦元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阻止,“不,”他叫道。 在秘术收尾的最后时刻,那一枪的去路却不是任何的施术者,而是包裹着独孤启周身的结界,长枪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艰难地扎进结界的中心,汹涌的气息从长枪的最顶端咆哮而出,挣脱所有的束缚,巨大的冲击直接将结界撕开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 庞大的气晕在燮国的宫城之上爆裂,秘术师们在那样的冲击之下仰面喷出雾状的鲜血,精魂从秘术师身旁秘制的容器中流出,在独孤启身体的召唤下,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面。 猛兽的利牙已经近在咫尺,在最后的一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巨大的呼唤的声音。 “公子!” 他猛的睁开眼睛,猛兽的雏形仿佛还在眼前,然后,是漆黑色的天空,风声在耳,他的身体坠落。 然而率先到底地面的却是那杆长枪,被收买的侍卫丝毫不为眼前的情景撼动,但那突兀降临的长枪却将他们吓退一步,枪头重重地砸在石板之上,冲击开杂乱的龟裂纹路,不可一世地立在那里。 独孤启将自己的身子一折,稳稳地落在那杆长枪身边,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刚才那一身呼唤的声音,他却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斜过头,看向高处。 闻鹏举已经身处巨大的压迫之中,琉璃瓦仿佛巨蟒一般缠住他的躯干,勒紧,陆琦元已经完全不顾宗师的身份,面对着这个破坏自己计划的年轻人,倾尽毕生的所学。 “世子,”侍卫们再也不能伪装,而别处的人么也已被惊动赶到此处,独孤启没有理会,他走过去,用力拔出长枪,取下随身携带的长弓,沉声下马,以望月之式将长枪装在自己的长弓之上。 那是极限的满月,长弓配合上沉重的长枪,那一击,已经足以让风云变色,两股咆哮的声音纠缠着,迎风攀爬而上。 夜空再次被长枪的光化点燃。 那是陆琦元也不能忽视的一击,他已经无法绞杀闻鹏举,束缚化为虚无,在长枪到达的时刻,陆琦元的身体猛的一没,却依旧被带出一片血花。 “我会回来的,”声音随着老者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遥远。 闻鹏举瘫倒在地,大口地呼吸空气,长枪咣当一声,落在不远处的瓦砾之上。 第427章 拔魔 “失败了吗?”面壁的公子嘴角一动。 “对不起,公子,”老者隐匿在黑暗之中说道。 “没关系,”年轻的公子说道,“我已经集合了足够的兵马,”他慢慢的转过身,微闭着眼睛,“如果诡计和阴谋都无法达成所愿,我们就用最直接的方法。”他说着睁开眼睛,“陆大师,你受伤了?” “无碍,”老者摆摆手。 “这个世上,能够伤得了大师的会有几人?”年轻的公子正色道。 “山外有山,年轻的后辈有很多呀,”老者仰面叹息着,“而我已经老了,只望能倾我所能帮助公子。” “大师放心,”年轻的公子说道,“只要我独孤静然能掌握燮国,秘术的复兴指日可待。” “希望我能活到那一天,”老者说着,慢慢地退去。 殿外,几个年轻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 “大哥,”为首的年轻人说道。 “独孤鸣,都准备好了吗?”独孤静然转过头问道。 独孤鸣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几个弟弟这几年培植的心腹已经完全可以对付闻鹏举了。” “可是闻鹏举似乎也在暗中调兵,”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闻鹏举不过是个靠着父辈荫蔽的纨绔,不足为惧,独孤静然笑了笑。 独孤鸣从独孤静然府邸中退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登上马车。 “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呢,”他对着坐在旁边的自己的弟弟说道。 “独孤静然原本就是个骄傲的人,”旁边的年轻人说着。 “等他背负弑君夺位的名声,我就有完全的理由杀掉他,”独孤鸣握紧拳头。 “可是兄长,独孤静然的势力那么庞大,我实在想不出你要怎样除掉他,”年轻人有些不解,“而我们几个兄弟中,又难免不会有人萌生出和哥哥你一样的想法,局势真的很混乱。” “我最近新结交了一位朋友,”他神秘地笑着,马车在隐蔽的街角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门外的人用黑色的斗篷遮住自己的面容,慢慢地走进马车,等到他揭开斗篷的时候,独孤鸣身边的年轻人着实大吃一惊。 “这是我最得意的棋子了,”独孤鸣大笑起来。 …… …… “听说世子昨夜受到了惊扰,我和几位弟弟特意前来探望,”独孤静然和声说道,在他身后还有七个年轻的公子。 “谢谢兄长,”独孤启摆摆手。 “拿上来,”侍从们鱼贯进入,手上都拿着檀木的锦盒。 “这些都是大补的食材,我想对世子的康复会有好处,”独孤静然说道,身边的内监们急忙走上前,将礼物收下。 “你们还没有去看望过父亲吧,”独孤启突然站起身。 年轻的公子们一起跪拜在塌前。 “孩儿日夜拜神,只望父亲能早日康复,”独孤鸣看着已经枯槁的独孤圣,动情地说道。 独孤静然斜眼看了看独孤鸣,觉得有些荒谬,利用秘术对付父亲的主意,便是这个弟弟和自己一同定下的,如果不是身为燮国的公子,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伶人吧,独孤静然想了想。 “父亲最后的愿望,便是希望各位兄长能协力让燮国强盛,”独孤启握住独孤圣的手,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父亲,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所有的儿子都已经在这儿了。” “父亲放心,”独孤静然也走上前去,“我一定竭力帮助世子。” …… …… “已经审问过侍卫了,也查看过了那些秘术师的尸体,果然是大公子所为,”钱文渊抬起头,可以看出,虽然经过适当的调理,可是独孤启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 “我的这些哥哥们,”独孤启闭上眼睛,“难道就真的容不下我么,我们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却终究有同一个父亲。” “世子,”钱文渊还想说些什么,独孤启摆摆手制止他的言语。 “我小的时候,”闻鹏举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已经全无大碍,“我父亲逼迫我杀掉第一个敌人的时候,曾经告诉我,如果你不杀掉他,他就会杀掉你。” “闻将军已经没事了么?”独孤启将他的话锋一转。 “世子没事,我怎么会有事?”闻鹏举反问。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王位沾满手足的鲜血,”独孤启站起来,看着闻鹏举。 “好吧,”闻鹏举看着他的坚持,单膝跪地后退出,大殿之外,阴霾占据住天空所有的位置,闻鹏举挥挥手中长枪,仿佛想要拨开云雾。 “世子真是优柔寡断呀,”钱文渊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他是个心底善良的人,需要时间才能让他心中的魔释放出来,”闻鹏举说。 “魔?”钱文渊不解。 “要想保住王位,就要选择杀死自己的兄弟,那不是魔是什么?”闻鹏举摸了摸脑袋说道。 “是呀,”钱文渊感叹一声,“可惜,”钱文渊兀自说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 …… 只有经过反复打磨的枪尖,才能焕发出那样明艳的亮色,闻鹏举端住矛头,静静地倾听着钱文渊的叙述。 “他终究还是有所孤寂么?”过了很久,闻鹏举才将长枪放下,问钱文渊,“谁先动手就会给对方留下出手的口实吧,那样万一失败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据消息称,就连流火城的统领寇正勋也已经投靠了敌人,你以为我还能坐得住么?”钱文渊焦虑道。 “我父亲曾经和我说过,这个大陆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绝对的权利,当权利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臣服在你的身下,”闻鹏举说着,看向钱文渊,“你是一个好谋士,可惜你为世子谋划过头了,难道你不就是等着世子登基那天身居高位么。” 钱文渊撇了撇嘴。 “世子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想法?”闻鹏举笑了笑,“世子说过,不想让王位沾满手足的鲜血。” “世子的顾虑确实太多,”钱文渊点了点头,“可是在等下去,形势只会变得越来越不利,眼下,我们可以调动的兵马已经越来越少。” “有时候我在想,世子他到底是太爱惜自己的名声,还是,真的念及手足的情谊呢?”闻鹏举的眼神变得朦胧,他的声音也徒然一低,“据说世子有个师兄名为楚炎凉,现在是南晋国的皇帝,可惜世子终究不是他,不然我们会轻松许多。” “钱文渊,”闻鹏举徒然站起来,“你今夜到此,对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不会只是想找个人聊天吧。”他的眼睛直视钱文渊,这位世子身边的侍从兼谋士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知道将军和世子并不熟识,可世子毕竟是令尊看好的人选,”钱文渊拜伏。 “你究竟想说什么?”闻鹏举转过头。 “现在这样的情形,只能兵行险着……”钱文渊盯着闻鹏举,闻鹏举忽然大笑起来。 “我想知道,”闻鹏举一脚踏在钱文渊面前的凳子上,弯下身,脸贴着钱文渊的脸,“你这样大胆的想法,是世子的意思,还是只有你自己的意思?” 钱文渊看着那双坚毅的漆黑色的眼睛,“是我的意思。” “好了,”闻鹏举立起身子,“既然是你的意思……”他没有说下去,可是他的眼神,决然地让人畏惧,钱文渊完全明白那眼神中的含义,他颤抖着叩拜下去,“在下替世子谢过将军。” “就由我来代替他的心中的魔吧,”闻鹏举猛的拉开房门,放任夜风从外面倒灌进来,它们自由地穿过他的身体,轻抚过他的脸颊,带起他耳际的一缕长发,最后,就连战士的征袍也跟着猎猎舞动起来。 “父亲,”他看着远方,“或许你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吧。” 第428章 血夜的杀戮 流火城的今夜注定不会寂寞地载入燮国的史册,寅时的城市,已经完全地进入沉睡之中,一只白色的野猫在宽阔的长街上显得形单影只,但是很快,微暗月光下的沉重的影覆盖住它的身体,它惊悸地退开,蹿到房梁之上,琥珀色的眼睛中映着武士们高大的身躯。 他们停了下来,长枪往前一指,“是这里么?” 在闻鹏举的身后,是一百个****着上身的武士,亦是死士。 武士慢慢地点着头。 “好,”闻鹏举说着转过身面对那一百个人,肃穆的气氛在黑暗中荡漾,他本来想说些什么,嘴唇略微动了一动,还是保持了沉默,然后他转过身,一个箭步踏上了朱红色的大门前的台阶,长枪在他的鱼跃的时候已经旋转着刺了出来。 ****着上身的野兽将大门冲垮,潮水一样地涌了进来。 “什么事?”听到声音的侍卫们很快跨进公子府邸的前院。 天神一样的年轻人将长枪从尸体上拔出来,他抖落枪身的鲜血和木屑,没有任何的言语,大跨步地向前冲去,银亮的枪身在黑暗中拧成一条准确的直线,直击站在前排的侍卫的面门。 “是刺客,”侍卫们大叫起来。 闻鹏举身后的死士们已经乘着间隙掩杀进来。 温软在怀的独孤静然猛的惊醒,身边的美人揉着眼睛,房门已经被拍的啪啪作响。 “混账,”独孤静然大声呵斥。 “公子,”门外的侍卫不顾礼数地大叫,“是刺客。” 数个百人的队列已经深深地扎进侍卫群中不能自拔,无数的兵器在杂乱地碰撞,血色已经将武士们的眼睛堵住,他们胡乱地挥舞着兵器,已经不管是否会伤到自己人。 死士们****的身体虽然能震慑敌人的士气,却也丧失掉最基本的防护,短兵相接,有人很快被长枪扎成刺猬,死士们怒吼着顶着身上的枪刃将面前的敌人推开,然后才仰面倒在地上,长枪立在他们的尸体之上,木然地对准天空,如坟墓上无名的墓碑。 那灵动的长枪成为侍卫们的噩梦,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样勇猛的刺客,枪头下的亡魂越来越多,可依然没有疲累的迹象,年轻的刺客更加疯狂起来,有人开始在这样的疯狂面前退却,闻鹏举已经不再管身后有没有死士的跟随,他咆哮着将挡在身前的士兵的身体撕成两半,然后独自一人跨进了第二重别院。 独孤静然在侍卫们的簇拥中慌乱地走出自己的房间,就看见那个年轻人的影子,那十丈远的距离已经被侍卫们堵得水泄不通,刺客的杀机漫过一重又一重的人群,闻鹏举显然也已经看见了独孤静然,在战斗的间隙透过人群的缝隙向他投来一撇。 那是骄傲的、必杀的眼神。 独孤静然在那样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同时也知道自己此前错得有多么离谱,原来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闻鹏举,竟然有如此出色的武艺,他咬着牙齿,对着身边最得力的武士说道:“给我杀了他,”武士愣了愣,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形下已经不用自己出手,那个刺客虽然凶猛,却不过是孤单的一人。 “是,”武士不情愿地接过四人合力抬过的大锤,轻松地用双手将黝黑的大锤攥在手中,简短的握柄之上衔接着五尺方圆的硕大实心的铁砣,沉重的质感透过丑陋的锤身一览无遗,然后他单薄的身影却像从高山而落的滚石一样在人群中碾压出一条道路。 “让开,”旋动的大锤呼呼地舞动着,人们将自己的头偏过去,生怕那一锤砸在自己的头上。 “是武者,”侍卫们有人认出那柄大锤,欢呼地叫了起来,他们中有人见识过武者的力量,曾经亲眼看他用拳头打死过一头巨熊,据说那柄大锤的重量足有五百斤。 武者尖啸着,毫无顾忌地抡动着锤身,人们自觉闪避,身前的人群突然分开了一条道路,闻鹏举正欲迈步向前,耳边的风声已经席卷过来,山岳一样凝重的阴影砸了过来,闻鹏举本能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格挡。 “嘭,”巨大的撞击声让身在近处的人感到眩晕,闻鹏举的耳膜随着长枪的剧烈震颤共振,双手几乎就要把捏不住枪身,锤身的弧面离鼻尖不过盈寸,闻鹏举的腰身猛的一沉,一只脚摇晃着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跪在地面上将石板压碎。 “好,”本来准备在侍卫们的保护中暂避的大公子停下来,抚掌称快,自己豢养的力士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杀了他,”在闻鹏举跪在的瞬间,身后的士兵们已经端着长枪向锤身下的身体刺去。 “喝呀,”伴随着重浊的啸声,闻鹏举的身体在狭小的空间就势一滚,有些狼狈地将长枪从锤身下抽出,锤身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将刚才闻鹏举跪着的石板压成粉末。 武者任由锤身躺在身侧,冷冷地看向闻鹏举。 闻鹏举喘息着,回身一枪将从身后包抄的士兵震开,然后将枪身一抽,遥遥地指向立在那里的武者,他的身上已经被鲜血和汗水浸湿,衣服已经被划成布条,他胡乱地将上衣扯掉,将自己结实的身躯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再来,”他咬着牙齿,满不在乎地叫道。 “哼,”武者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双手再次抡动大锤,成一个半弧的形状高举过头顶,在身体向前跨动一步的同时,将大锤从高处落下的能量完全朝向闻鹏举释放出来。 “好,”那个字从闻鹏举的嘴里迸出的时候,他却突然将长枪一顿插在身边的地面上,然后他伸出双臂,居然要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接下那无以伦比的大力一击。 已经有卫兵准备好,只等那一锤将刺客的双臂废掉,便从背后扎死刺客。 “妈的,”武者的视线被锤身挡住,却也看见刺客的兵器突然插在了自己的身边,“等到把他砸翻在地,我一定要用锤身将他身上的骨头都敲成粉末,”他狠狠地想着,但在他耳边响起他前所未闻的咆哮之声,比他打死的那头巨熊的声音还要强大的声音。 猛虎啸林一样的声音从年轻的刺客胸中冲腾而出,仅仅一个人,却带着万马奔腾的气势将所有人都震退一步,三万仞之上的云层也被震得粉碎,亘古的月重新照耀大地,有人因为过于惊惧而倒地。 在那一声过后,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大锤已经停滞在半空之中不能动弹,刺客伸出的双臂和自己的身躯互成犄角,牢牢地卡住锤身。 这是武者从未遇到的情形,他已经管住自己全身的力量,却纹丝不动。 “嘿嘿,”闻鹏举轻蔑地笑了笑,“你想要么?” 武者一惊。 然后闻鹏举抱住整个锤身,原来他的力量并不在武者之下,闻鹏举的身体以脚跟为圆心,猛的一转,离心的力量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武者甩飞出去,把即将重新合围的人群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武者头昏脑涨地想把压在身下的人推开重新站起,却感到腹间一阵刺痛,闻鹏举反转锤身的时候,脚下一挑已经顺势将立住的长枪拔出,追上武者的身体。 “武者死了?”人们看着那个身躯慢慢地倒下。 “啊,”独孤静然指着刺客的方位,“给我,给我杀!” 闻鹏举却在月光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诡异地微笑着,大锤在他的手中抡动的速度远比武者要快,侍卫们莫敢近身,在转动的速度达到极致的时候,闻鹏举的手腕一松,将大锤掷向合围的人群中拥堵在大公子身前的那一条直线上。 侍卫们尖叫着闪避,趁着这个间隙,闻鹏举伸手将长枪从武者的身体上拔出,一人一枪,几乎就要合二为一地直线奔袭而去,在接近独孤静然身前的数十名侍卫时,那杆长枪突然在急速前进的过程中猛的由一条直线绽放成无数个线头,瞬间夺去了所哟意图阻拦者的生命。 侍卫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料想不到的避无可避的一击,独孤静然无法想象数丈之外的危险转眼就会降临在自己眼前,他本能地抓起身边的侍卫想要挡住那凌空而下的枪头,但桥骨头钻破侍卫的铠甲和血肉,依然执著地进入独孤静然的身体。 “你……”年轻的贵族无力地抬起手,“是……” 闻鹏举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在侍卫们合围上来之前,闻鹏举迅速地掏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 血花盛开,刺客转过身,将独孤静然的头颅攥在手中,高高的举起。 “他杀了公子,”人们尖叫着。 众人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溃。 刺客只有一个人。 闻鹏举瞪着眼睛,慢慢地揪住头颅之上的头发别在腰间,操起长枪,冷峻地看着所有人。 无人敢再动。 闻鹏举以长枪撑地,脚尖迅速在墙面上点击数下,攀上高墙,在人们恐惧的目光中消失在黑暗的彼端,停留在院中还存活的死士,望着闻鹏举的背影,用短剑割开自己的喉咙。 高墙之外的不远处,闻鹏举提着人头,血的腥气还未消散,第二个百人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下一个是谁?”闻鹏举举着人头,冷然地问道。 即使是死士,也被闻鹏举的样子吓得略微呆了一下。 卯时,独孤鸣的人头紧随独孤静然之后悬挂在长枪之上,闻鹏举浑身上下就连眼睛也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他咆哮着对第三个百人队的死士喊道:“第三个。” 很多年以后,史学家们已经只能从公子府中幸存下来的侍卫口中捕捉到只言片语,来构成那个刺客支离破碎的形象,这是在燮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杀戮。 战国二年九月初七,从寅时开始,那个横空出世的刺客带领着六个百人队,辗转过六个公子的府邸,将心怀鬼胎的燮国八位公子屠戮殆尽,其中有两位公子在另家公子的府中作客,而被一同击杀,他们的头颅被刺客斩下,悬挂在一柄银色长枪之上。 钱文渊站在薄雾之中已经等待了很久,他不安地看了看埋伏在四周的士兵,只等闻鹏举精疲力尽地到来,他们就会一拥而上,这本来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让闻鹏举继续活下去,他这样擅作主张,万一世子怪罪起来,就可以推诿得一干二净。 使者赶着马车已经从远处慢慢地靠近过来,钱文渊招了招手,士兵们握紧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 “将军,”钱文渊在马车之外拜下去。 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声息,“将军,”钱文渊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赶车的使者使了个眼色,使者伸出手,猛的将马车的们拉开,士兵们冲了上来,可是他们立刻愣在那里,车厢内除了八个锦盒,再无其他。 “大人,”使者跪下去,“我亲眼看他……” “拿着锦盒去见世子,”钱文渊吩咐着,眼色却漫过层层宫闱,希望能跟上那个年轻人的影子。 “真是强大呀,”钱文渊感叹一声,“不仅仅是老子,就连儿子也这么出色,天佑燮国。” 第429章 帝国的公主 锦盒整齐地陈设在独孤启的面前,他伸出手,颤抖着,隐约能感应到那里面的东西。 血腥的气息从鲜血淋漓的第一颗头颅之上传过来,独孤启大口地喘息,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将所有的盒子都一一揭开。八颗人头,浸泡在从被切断的脖子中冒出的鲜血里,独孤启的手悬在兄长的头颅之上,仿佛还想要去抓住一些什么。 “禽兽!”独孤启咬牙切齿,“是谁?” “世子,所有的威胁都已经消除了,”钱文渊不答。 “是谁?”独孤启猛的转过身,揪住钱文渊的衣领。 “是我摆脱闻将军的,可是我只让闻将军他将大公子和三公子……”钱文渊已经想到了应对的话语。 “闻鹏举,”钱文渊感到握紧自己的手松懈了一下。 “谁让你这么做的?’独孤启怒不可遏。 “世子,”钱文渊佯装惶恐,“当时的情形……” “他在哪儿?”末了,独孤启颓然地松开手,问道。 “闻将军昨夜厮杀,今日应该在府邸中休养吧,”钱文渊抬起头看向独孤启。 “我真该杀了你,”独孤启瞪了钱文渊一眼,就急切地跑出房外,“牵我的马来。” “这是我独孤启歉他们闻家的,”独孤启悄声说道。 …… …… 战国初年的岁月,战火肆虐的大地,让最勇敢的战士也感到疲累。 骑士们安静矗立在高岗之上,仿佛已经很久了,在他对面的那队士兵,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精致却狰狞的具盔,没有丝毫的空隙,厚重的盔甲将骑士的身躯严密地包裹住,就连脚踝也没有放过,最让人不安的却是笼罩在骑士脸上的面盔,复杂的阴纹线条栩栩勾勒出上古凶兽巨貘的样貌,而那胸前的护心甲上却是士兵们熟悉的徽记——勾月牡丹花。 “是皇帝么?”高岗上的主将站起身疑惑着。 骑士的两翼蓦然钻出一列骑兵,他们迅速陈列,以弯月之势完成对岗上士兵的合围。 “警戒,”主将一招手拔出腰间的长刀,士兵们呼啦地站起来,主将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地问道,“什么人?” 回应他的是最激烈的俯冲,青盔的骑士一招手,高岗上的骑兵借助着地势,水银泻地一般俯冲下来,那队士兵们刚刚完成对这片村庄的掳掠,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来反抗,主将被骑兵用马冲倒在地,等他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具甲的骑士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用刀尖轻轻地勾起他的下巴,慢慢地抬起他的身体。 “你是谁?”主将困惑地看着勾月牡丹花。 狰狞的面盔下看不出骑士的脸色,“回去告诉端木,”那个声音粗拙有力,“告诉他,我司徒云奉又回来了。” “他是这么说的么?”端木看了看那个落魄的主将。 战国三年,昔日的衍朝大将军已经废除了年幼的皇帝,自封为冠军侯,占据着洛阳以西以繁城为中心的广袤土地,大有裂土封疆的架势,按照史学家的说法,端木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利用大战刚过,各国休养生息的时间趁虚而入,直接掐灭了大衍朝的余焰。让其寿终正寝。 只是他却永远未能赶上诸侯们的脚步,战国四年的时候,燮国独孤启废弃了自己一等公的爵位,史称烈王,跟随他的脚步,诸侯们终于不能再等待他们早就期许的那一天,陆续称王。 这时,端木已经无法给予昔日帝国最精锐的虎贲以足够的军饷,只有放任他们对城镇的抢劫,于是,上万的士兵成为飞蝗一样的流寇,他们成群结队,所过之处,皆为焦土。 “混账,”听完主将的叙述,端木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然后踏住他,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住他,“皇帝已经死了,连骨头都化成灰了。” “是,将军,”主将恐惧地看着那双眼睛。 “铿”的一声响,那柄曾经属于皇帝的宝剑刺客在冠军侯的手中是一如既往的清亮斐然,只是剑仍在,人却已不如斯,冠军侯轻抚着剑身,“让他们忘记皇帝真的就那么难吗?”他挥动着清绝的光芒,“既然如此,”他淡定却冷酷地想了想,“那就杀光他们。” 宛城的天空依旧密布阴霾,骑士站在城市的高处,从城墙之上向下端详,在几近废墟的城市里,五千颗头颅仰望天空,了无生息的安静,那边是帝国最后的血脉,当徐亮从端木身边奔逃的时候,便只有这样的五千个士兵,在辽远的彼岸感知着皇帝灵魂的召唤。 徐亮恭敬地站在骑士身边。墨色的具甲动了动,骑士慢慢地伸出手,将狰狞的面盔摘了下来,银色紊乱的发丝贴着幽雅的耳际,在灰色的天空下明艳地摇摆起来。 “有一天,我上阵的时候,要穿上最重的铠甲,带上最吓人的面具,谁人会知我是女儿之身,”很久之前,她曾经看着洛阳的陷落说过诸如此类的话,而今日,终于做到了。 “炎凉哥哥,”司徒静喃喃地低语,可是,昔日的少年们,他们现在又会在哪儿呢?她不想去想,也不能去想。她总会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些永不分离的誓言,可惜,时日消磨,只能成为记忆里的碎片,拼凑不齐一幅关于未来的完整的画,她曾经想过,就这样抛下一切,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可是,从城市的上面俯瞰,帝国的江山原来是这样的壮丽。 “父皇,”她警告着自己。 “殿下,”徐亮问道,“这一次,端木恐怕会恼羞成怒吧。” “难道只能看着昔日帝国的士兵屠戮帝国的人民而坐视不管么?”司徒静停住自己飘移的思绪。 “臣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不必亲自上阵,只要殿下在,我们便……”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人么?”司徒静重新将面盔戴在自己的头上,尽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我现在就是要让天下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大衍公主的在!” 第430章 究极之印 司徒静已经感到很累了,这是第五次偷袭,按照徐亮的谋划再次获得了成功,可是司徒静依旧觉得无法遏止的疲倦,遵守既定的方针,根据细作的回报,他们将再一次地对端木的人马进行打击,虽然只是局部的,但总会比无所作为要好。 在将端木的部队杀退之后,司徒静祭起从白衣姜问雁那里习得的秘术,在摘下面盔的刹那发动,在那些溃败的士兵眼中留下武皇帝的幻想,出于对父亲的怀念,亦或是如徐亮所说的那样,可以动摇他们的军心。 而现在,关于武皇帝依然在世的留言已经真正地传开。 她想褪下这沉重的盔甲,可是觉得会有失威仪,蹿动的火光之下,队列慢慢地在村庄外围集结,准备向宛城的方向进发。 “殿下,已经完成了,”武将回禀道。 “恩,”司徒静躲在盔甲的后面点点头,“那走吧。” 她调转过马身,冲天的火光猛的一炽,通过面盔的缝隙灼痛她的脸庞,成群的甲士在山体的掩映下出现,他们从四面八方不同的方位迅速地合围,簇拥着“端”字的大旗,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殿下,是阴谋,”武将在司徒静的身侧低语,“末将誓死保卫殿下的安全。” “死?”那个字在司徒静的心中引起微小的涟漪,从开始到现在,这个字眼终于切实呈现在大衍公主的眼前,人群慌乱,有经验的武将策马在士兵中穿梭,想要稳定军心,面对着绝对力量的包围,他很快又行到司徒静的身侧,“包围殿下的周全,”他大喝一声,涌上来的士兵很快将司徒静围住。 “忤逆者死,顺从者活,”端字的大旗下,虬髯的武将远远地就振臂高呼。 “愿意投降的,放下兵器卸下你们的铠甲,”司徒静身侧的武将对着身后的士兵高呼,“愿意讨伐逆贼的,拔出你们的兵器跟我保护殿下突围。” 回应他的是其刷刷的金属锋刃出鞘的声音。 “好,”武将点点头,“殿下,如果我死了,请把这个带给我洛阳的母亲,”他从怀中掏出散碎的军饷,司徒静接过依旧带着体温的金箔。 “你不可以死,我命令你,”她突然转过头,对所有人大喊道:“你们都不可以死。” 沉默,哀伤的沉默。 无名的武将呵呵一笑,“跟我冲,”他叫着,带领着为数不多的人马一往无前地冲向洪流之中,那些发誓保卫司徒静的士兵紧随其后向前冲去。 “你们不可以死,”她在那些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后面声嘶力竭。 “有女人么?”虬髯的主将提起刀,听到了那个声音。 谁也没能看见,面盔之后的少女已经泪流满面。 星月无痕,泪雨磅礴。 她能够听见血点溅落在金属上嘭嘭声,它们迎面地砸来,毫无轻重缓急,它们雾嘭嘭地溅落,蒙蔽掉双眼,可惜耳朵依旧能够听得见,马鸣嘶喊入骨碰撞,它们杂糅着交织着灌进你的耳朵里面,不再留下丝毫的空隙,就这样被人围在其中,周遭是急掠的风景。 关于死亡的风景。 同是帝国最后的战士,却在这样的时刻要为不同的理念而战斗,刚才还在司徒静身边说话的将军,刺客已经深深地陷入敌阵,想在敌人的包围没有合拢之前,强行撕开一个口子,他转动着手中的长枪,不住地格挡来自两侧的攻击,只管向前攻击,他身后的士兵却越来越少,很快不能跟上他的步伐而被两侧的人马挡住,杀戮。虬髯武将的周身围着数十名士兵,在外围依然有众多的人马来回掠阵,他挽出一个枪花,在战斗的间隙看向司徒静的方向。 就在村庄之外,上百支的火把让天空耀如白昼。 “让开,”虬髯的武将大喝一声,破开人群直取正在以一当十的无名武将,他从犄角的地方冲过来,志在必得,武将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调转自己的身体,侧在马身之上,然后对着虬髯武将的马腹刺去。 马儿的身体被拉开巨大的口子,虬髯的武将一个翻身,却弃掉手中的兵器,在长枪撤回的时候一把攥住。 “给我下来,”他说着,武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拉扯下往地上滚落。 他的足尖一落地,便不再犹豫,撑着枪身和虬髯将军争夺起来,士兵们围了上来。 “方过,现在投降我还可以饶你不死,”虬髯的武将一边用劲一边说道,原来他们认识。 “住口,”方过的脸上布满伤口,“逆贼,”他看着虬髯的武将,突然用上蛮力,生生地将虬髯的武将逼退,同时逼开将要围上来的士兵。 “我们曾是朋友,还一起……”虬髯的将军还要再说。 “我方过没有逆贼的朋友,”他咬牙切齿地说。 “好,”虬髯的将军怒吼一声,也用上了十分的力。 “殿下,”方过感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末将不能再保护你了,”在人们围上来之前,他依旧看向了司徒静的方向。 突围仿佛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漫过一层的敌人,很快再次被包围,他们的数量太多了。 重甲士的数量越来越少。 虬髯的武将将枪刃从方过的身体上拔出来,有些惋惜,很多年以前,这个人曾经和自己一起战斗,而现在…… 他看向司徒静,眼中突然迸出火焰一样的光,“给我拿下那个人。” 最后一个人倒了下去。 “殿下,你一定要出去,”那个士兵在倒下去之前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被长戈划成碎片。 “你们不可以死呀,”匿在盔甲后面的那个悲伤的身影,重复着这句话,白森森的铁器,团团地将那最后的骑士围在中央。 “要活口,”虬髯的武将策马奔袭,振臂而呼。 “我真的是……累赘呀,”她想着,然后双手握在一起,结起秘术最精锐的印记。 月华突然地一敛,仿佛都被那个瘦小的身体吸收,庞大的光华让每个人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事情,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那是他们穷极一生也不会再见到的究极之印,他们愣在那里,那个印记在消化掉所有的华光之后,彷如涅槃之后的凤凰,一乘烈焰,便向九霄之外飞腾。 光芒刺痛每个人的眼睛,恰似一道明艳的忧伤,让人猝不及防。 乖戾的气息四溢流散,然后便是逃遁之术,从骑士的身躯中突然奔出无数的光影,向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去,速度是那样快,以致于人们只能看着身边的光影掠过。 “秘术,”虬髯的武将转动着眼睛,想要分清楚那些光影之间到底哪个才是真身,“给我分开追。” 士兵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跑动起来,追逐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闪烁的光影。 第431章 一剑风华 他们追出去很远,那个影子却蓦地消失了,他们咒骂着,停下来大口地喘息。 司徒静趴在马背之上,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追兵却并没有停止,恰好这一路追兵跟踪上那个莫测的真实之影,在所有人都停止追击的时候,他们依旧没能停下。 临走之前,冠军侯的声音犹在耳边,“得人头者,赐千金。” 他们也已经感到很累了,却依旧马不停蹄,原野之上,一前一后,为了各自的信念奔跑。 方向在司徒静的脑海中消失,只有那些死去的为了保护自己的人的样子,仿佛镌刻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很久了,如此的清晰深刻,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只能让自己一个人脱身?难道自己会是或者一直都是个累赘吗? 再然后,是命运不经意的巧合么? 灰色的马车在月光下漫不经心地出现,剑痴靠在马车的边缘昏昏欲睡,南宫骏驰的眼皮子也在打架,四周黑黝黝的树丛堆砌成稳固的形状,黑暗中潜伏的眼睛紧盯着那架马车的移动,他们已经跟了这架马车很长的时间了,从它离开黄河畔就灭有停止,他们跟地小心翼翼,甚至大气也未感喘息,因为那个中年男人告诉过他们,他们将会面临的是多么可怕的对手。 百战成钢的身体才会有那样柔韧的线条,在年轻人的头点下第四下的时候,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揉身一跃,同他一起起身的黑衣人分别占住四个角,他们的手腕一伸,抖出一张大网,自上而下笼罩过去。 中年男人的话果然没错,年轻人的反应果然异于常人,在网还在半空中的时候,那把长剑已经凭空伸展出来,剑锋顺利地从大网的空隙中钻了出去,然后就是光芒乍现,大网破碎。 “你们终于愿意露面了,”剑痴笑着还剑归鞘。 四个黑衣人并不答话,他们一落地,便占住各自的方位旋转起来,想要借此纠缠住年轻人的身体,可是这不过是徒劳无功的,剑痴那半张狰狞的面具,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狰狞,只见剑痴一跃而起瞬间来到一人面前,也不见剑痴的动作,只有刹那的闪现,一名黑衣人顿时被从头到脚分成两半。 “逃,”黑衣人不再犹豫,拔腿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竟然还妄想逃跑,不自量力,”剑痴对着身后的南宫骏驰点点头,后者瞬间领会,架起马车朝着黑衣人逃窜的方向奔去,而剑痴则在树木几个起纵间消失不见。 大路之上,轻纱般的薄雾将骑士们的身躯笼罩成朦胧的影,在骑士的身后数十码远的距离,拖拽着数十名骑兵。 月下的原野之上,黑衣人和骑士们相向而行,各自进行着毫不相干的追逐。 远处的高岗之上,中年的将军坐在月下,嘿嘿地笑起来,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有趣,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有趣的景致了。”他们径直地擦肩而过,首先是黑衣人的身体和当头骑士的马匹交错而过,速度飞快,连看清楚彼此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双方也都无心留恋。 后面的剑痴奋力一跃,然后就看见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女。 “那一定是梦,”司徒静用身上最后的力气想着这句话。 她的身躯沉重地摔倒在剑痴的身后,他能听见铠甲着地的响动,慢慢走了过去。 “你是,剑痴,”司徒静气若游丝,剑痴小心将面盔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妈的,终于停下来了,”身后细碎的马蹄声响起来,为首的士兵摸了摸马的嚼口,马口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冒出白沫,士兵们越来越多,慢慢地将大路堵塞,将那个抱着司徒静的剑痴围在当中。 “怎么了?”后来的士兵看着围住一团的人。 “喂,”为首的士兵将马身往前探出一步,伸出手,“把他给我们,就饶你不死。” “哦,”剑痴将司徒静安静放在身侧,本来是不想管这些闲事的,可听到士兵们叫嚣的言语,他不由感兴趣起来。 “把他交给我们,你可以安然离开,”士兵们继续叫嚣着。 “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招惹了谁?”剑痴自言自语说道,银色的光芒一线展开,手中的长剑被月光和鲜血赋予残酷的颜色,突兀地开放在士兵的背后,谁也没有见过那样迅捷凶悍的剑法,剑痴单手将被刺穿的尸体提起来,然后重重抛在地上,说不出的森然可怖。 “妈的,他杀死了小张,”因为恐惧牙齿碰撞。 “一起上,杀了他。” 他们唯唯诺诺地掌控着身下的马匹,谁也不敢率先越雷池半步。 剑痴的身形突然一跃而出,眨眼间就到了士兵的身前,士兵刚想要闪身躲开这一击,剑痴突然凌空一跃,一剑而出。 这一击如同当头棒喝,银芒流转,将士兵的头颅精确地从他的身体分割开来。 血箭冲起一尺多高。 然后剑痴并没有停下,返身又是一剑,在刚才他离开司徒静的刹那间,已经至少有四个离司徒静最近的士兵想要染指,可是他们的马身刚刚向前一步,鲜血淋漓的剑身在他们眼前晃了晃,然后又是不由自主地一退。 巨大的沉默,没有人再说话,只是须臾之间,他们已经有两个同伴横死在剑痴的剑下。 “混账,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要让他把我们一个个都杀死么?”为首的老兵再也忍不住地叫起来,“大家一起上呀。” “一起上,”他们呼喊着,千金的诱惑实在太大,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威胁他们放开手,最胆大的士兵第一个向前一冲,血气刺激着每一个人,他们突然一拥而上。 横七竖八的兵器从空间的每一个角度刺了过来,剑痴挥舞着长剑,将那些兵器扛在剑身之上,再大力地推开,很快他的身体在马腹下一钻,又来到另一侧,将袭向司徒静的攻击一一化解。 “如果他一个人……”中年的将军点点头,“好了,儿郎们,你们还在等什么?” 身后的战马环伺,最矫健的骑士翻身上马。 “给我杀光他们,”中年将军喝道。 轰隆的马蹄声震动大地。 老练的士兵在杀伐的空隙回过头,月光下青森的甲胄自远而来若隐若现,足足有上百骑的人马从远处的一重高岗之上冲将过来,他掉转马身,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人。 那是昔日衍国的赤电骑才能媲美的速度。 “来者……”他刚刚发出声音,为首的青甲骑士突然在一百码的距离之外张弓搭箭,准确地撕开他的咽喉。 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同伴们依旧没有发觉,继续和那个年轻人缠斗,他只能于虚空之中徒劳地张开五指。 铁蹄践踏过他的身体,青甲的骑兵转瞬即止,突然从身后抽出硕大的斧头,向正准备砍向剑痴的一名士兵砍去。 冲击之下,摧枯拉朽。 青甲士兵们很快地加入了战团,雪亮的斧刃翻飞起来,不由分说地将疑惑的士兵们砍倒。 剑痴狐疑地看向那些青甲骑士们,突然一个骑兵调转马身,扛着大斧在月光之下对着他若无其事的嬉笑起来,可剑痴根本不认识他。 “我是你那个朋友的朋友,”骑士指了指司徒静道,“我叫伊犁。” “年轻人,我知道你是剑痴,你认得我吗?”中年的将军策马来到剑痴身边。 剑痴抬起头,忽然笑了,“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呢,天下第一的名将闻沧海,闻将军。” 第432章 最终章:大风落兮,缘起缘灭 “他们果然是在宛城么?”端木站起身来,问跪在殿下的武将。 “的确,”武将点点头,“末将按照将军的吩咐故意方舟一批人马,跟在他们的后面,到达的的确是宛城。” “宛城不是已经成为废墟了么?”端木看了看身旁青衫的谋士。 “哈哈,”谋士仰头大笑,“那些人倒也不笨,兵家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一个死而后生,”端木笑了起来,“可惜没有抓住他们的首领,”他突然站直身体,“听令。” 谋士也走入殿下同武将们一起跪拜起来。 “集结全部的兵马,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把宛城再荡平一次,”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战国三年,自称冠军侯的端木发兵三万,剑指宛城,发誓要将皇帝最后的香火灭绝。 …… ……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从一进入那个简易的营帐开始,司徒静的眼神带着最刻骨的仇恨,一直盯在闻沧海的身上。 “我在想,如果我有力气,我一定会杀死你,”她躺在床榻之上,虚弱苍白,却恶狠狠地说。 “是因为我是那个直接毁了大衍社稷的人么?”闻沧海侧过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司徒静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愚蠢,”闻沧海摇摇头,“你怎么不明白,这个天下,就算没有我闻沧海,也会有越青玄,也会有吕青阳。” 司徒静歪过头,不愿意理会他。 剑痴和南宫骏驰安静坐在一旁,安静听着、看着。 “久闻剑痴阁下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卓绝,”闻沧海扭头对剑痴说道。 “不敢,”剑痴摆摆手。 营帐外面突然冒进来一个影子,却是壮实的伊犁,“将军,”他气喘吁吁,“端木果然出兵宛城了。” “什么?‘司徒静猛的从榻上弹起来。 “恩,”闻沧海摆摆手,示意伊犁退下。 “我要回宛城,”司徒静倔强地说道。 “你疯了,现在去那里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剑痴嘲弄着。 “宛城有父皇最后的臣民,我不能让它陷落,”司徒静咬着牙,“让我去宛城。” “可是……”似乎牵动到心底那根弦,看着这样的司徒静,剑痴竟然生出一丝不忍,让这么一个小姑娘背负一个国家的气运,这就是好还是坏。 “好,我陪你去,”剑痴说道。 “主人!”南宫骏驰急道。 “你们去送死么?”闻沧海站在原地。 “也许……”剑痴已经把长剑架在闻沧海的脖子上。 “为什么?”闻沧海摆手制止住正准备上前的侍卫。 “为你的命,”剑痴的手一紧。 “你大可以试试,”闻沧海的手搭在剑身上。 没有人再动,过了很久。 “我有个提议,”闻沧海慢慢地将长剑拨离自己的脖子,走到剑痴的身边,窃窃私语,“你可以不答应我。” 剑痴沉声一笑,看了眼司徒静,又看了看南宫骏驰,突然对南宫骏驰说:“骏驰,或许我们的游玩之路要暂时放一放了。” “没关系的,”南宫骏驰笑道,“反正我们已经看过很多的风景了。” “好,我答应你,”剑痴猛然站起来,对着闻沧海说道:“我答应你。” “好,男儿一诺,十万将兵,”闻沧海点点头,“伊犁。” “将军,”伊犁开心地走了进来。 “出兵,”闻沧海满意地说着。 “我们走,”剑痴拉起司徒静,又要领着南宫骏驰。 “等等,”闻沧海制止住他,“你的这个随从得留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闻沧海不再嬉笑。 “主人,我留下吧。” “恩,”剑痴淡淡恩了一声,转身离去。 …… …… 原来闻沧海早已在此布下十万的兵马,青森的甲士整齐肃然,绝不逊色于任何一支部队。 “命在天,”伊犁策马在队列的最前面振剑而呼。 “甲在身,”青甲的士兵们跟着他大喝起来,雷动的咆哮卷起荒原上最后的孤寂,奔腾不息,直到化为乌有。 “你答应了他什么?”司徒静坐在马背上。 “没什么?”剑痴看也没看他。 “我们本来应该是敌人的,你为什么要帮助我,让那些燮人出兵,”司徒静紧咬嘴唇。 “走吧,”伊犁跑到司徒静的旁边,拍拍她的马身,司徒静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身下的骏马已经奔驰起来。 “这不是去宛城的路,”司徒静看看四周。 “谁说我们要去宛城?”伊犁摇晃着脑袋。 “这是去繁城,”剑痴已经听伊犁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他,很快就洞悉了燮军的目的。 “不愧是从神秘之地出来的人呀,”伊犁笑起来,“端木倾兵而出,繁城必然空虚,要救宛城,不如攻打繁城。” 已经是兵临宛城之下,端木甚至连营帐都没有扎下,全军只带了十天的口粮,他深信那些老弱残疾根本不会费上他什么力气,到达的时间,恰好是在中午,他下令埋锅造饭,下午便攻城。 徐亮登上了摇摇欲坠的城楼,看着袅袅的炊烟,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徐大人,你看……”身边的文官焦虑地看着他。 “不知道殿下……”徐亮欲言又止。 “徐大人,”武将满脸都是汗水,“兵马已经集结好了。” “好,”徐亮转过身去,跟随着武将穿过城市的瓦砾,来到演武场上。 诺大的场地上,却只容纳着区区数千的士兵,他们的铠甲已经锈蚀,面容已经憔悴,只是身为战士的荣耀让他们高高地昂起自己的头颅。 “端木已经兵临城下,”瘦弱的徐亮站在高台之上,长风掠起单薄的征袍,仿佛岁月的叹息。 “我已经准备好和端木决一死战,因为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他慷慨陈词,“而你们,不如都降了吧。” “大人是看不起我辈吗?”为首的武将原以为徐亮回过来振奋士气,却不料他会这样说。 “是呀,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呢?”士兵们跟着叫嚷起来。 “从跟随大人反对端木,我们有谁后悔过?”武将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士兵喝道。 “没有!”他们用整齐的声音回应。 “可是……”徐亮摆着头,“我不能让你们白白送死。” “死何足道哉?”武将说完已经跳上高台,“儿郎们,愿意跟我和端木一战的,拔出你们的兵器。” 数千把长刀指向天空。 “为了大衍,为了殿下,”武将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的口号。 “为了大衍,为了殿下。” 他们在宛城的天空下发出最后的呼喊,徐亮的眼睛湿润起来。 “不肯放弃么?”隐隐的,端木听见那些声音,轻蔑地想道。 “攻城吧,”端木无奈地摆着手。 “将军,”探马从辽远的地方就开始高声地大叫。 端木站起身。 众军闪开道路,探马直奔中军的营帐之前,来不及行礼就已经滚落马下。 “慌什么?”端木看着令旗的标识,却来自繁城。 “燮军……”他岔着气,“燮军开始攻繁城了。” “什么?”端木觉得难以置信。 “我们快守不住了……” 端木回望宛城的方向,依稀能够看见徐亮在城楼上遥望的影子。 “给我马,”端木翻身上马,单骑挽弓,冲开重军的包围,独自一人行到宛城城下。 “徐亮,”他对着城楼之上的人高呼,“我还会回来的。” 弓如满月,那充满恨意的一箭夺的一声钉在宛城的城墙之上。 大军重新开拔,可是等他们你还没到繁城,就已经得到燮军退去的消息。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伊犁停下马,在佯攻繁城的一开始,他就带着一小队的人马护送司徒静向宛城的方向出发,“带你的人离开宛城吧。”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司徒静问道。 “哈哈,”伊犁笑了,“将军还需要你们的人来牵制端木呢。” “所以你们本来就有要出兵的打算?”司徒静恨道。 “可以出,也可以不出……” “那剑痴在哪?”司徒静问道。 “这个不可以告诉你,”伊犁的语气变得冷冷的。 “不可能,”司徒静尖叫着,“他既然愿意帮我,为什么又不愿意见我。” 远处,孤独的影子矗立在宁静的大树下,看着远处的那个少女,剑痴的嘴角勾出一抹绝妙的弧线,他的双手摩挲着腰间的长剑,轻笑一声:“傻姑娘。” 人们散去,没有人再去理会少女。 剑痴轻摇马身,歪着头看着少女的影子呆了很久,同时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另一个人。 “再见,”司徒静眺望着远方,喃喃地说道。 剑痴笑了笑,“再见,”他也对着苍茫的远方说道。 然后他勒转马身,望着夕阳的方向奔跑,那一骑越来越快,宣泄着独属于剑痴的豪情,最后悄然地融入暮色中。 在那些士兵的眼中,那一骑飘然出尘,宛如不可僭越的神话。 那一刻,大风落下,所有的一切都在乱世中徐徐展开,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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