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奇书网网www.qisuwang.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上部 尘归尘 相爱容易,相守难。 可我,相爱不易,相守更难。 爱他毋庸置疑,可他却只爱那个与我长得相似的她。我能怎样呢?怨?恨?愤? 哎…… 都不能的。 唯有守在他身边,用那相似的容颜陪他一起老。 1宋辞--1 墨含,我告诉你哦! 我有两个好朋友,他们也是我的同事。男的叫章历,女的叫宋辞。他们在公司的生产车间做统计员,也就是做做生产报表啊,记记考勤啊,给领导处理点大大小小的杂事之类 的活。会与他们结交,是因为我与他们的工作联系很多。 你是不是又该说我,整天像个疯丫头,人来熟了?哼~我才不理你呢!你知道吗?今天,宋辞结婚了。 其实,好朋友结婚我应该高兴的,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知道吗?我昨天去帮她打扫新房。我从家里坐了快两个半小时的车,才找到她说的那个地方,爬到了顶层,进 门一看,我简直要晕倒!明天要结婚的房子,里面乱七八糟,装修的垃圾堆得像高山一样。我的上帝啊!我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当时,我真想转头就走。这个样子,明天能 结婚吗?他们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可看到宋辞极力讨好的笑容,我把裤脚撂了起来,往里面走了进去。可当我推开他们的卧室时,我有些怒不可遏的转身厉色的问宋辞:“明天结婚,你打算睡呢?” 宋辞却一幅要笑不笑的脸,对着我说:“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床还没买呢!” 那一瞬间,我想骂她来着。可话到嘴边,我又忍了。你说得没错,我这人总是嘴比脑子快。说起话来想也不想就这么脱口而出。往往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伤到对方。 昨天,我忍住了。墨含,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一次呢? 我帮着她,把一袋又一袋的垃圾运了出去。期间,我只是埋着头默默的做事,什么也没说。因为我知道,我一开口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开口便会控制不住的问宋辞, 你那该死的老公,这时候死哪里去了?让你一个女人在这里做这些事情?所以,我选择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的做事。 当我把客厅整理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宋辞拿着抹布站在我对面淌泪。 我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杂夹着厚重灰尘的空气,对着她开口道:“哭什么哭,老公是自己选的。当初,没人拿刀逼你非嫁他不可。” 我知道,我这话又说错了。可我,也是恨铁不成钢,烦得! 你知道么? 宋辞,是我招进公司的,进公司的第一个星期就被我骂哭了两次。她做事,永远都是不急不缓的样子。压根她这速度,就跟不上当时我们上新系统的节奏。我记得我朝着她拍 着桌子问:“你面试的时候,怎么表现的那么干脆利落啊?现在做起事来怎么又是这个样子?”十几个车间的系统资料,就她们车间因为她的原因,迟迟落实不到位。最后,我没 了办法,只好从另一个车间调了章历去一帮一,手把手的教她。 这一教,就是两个月。章历一个人要做自己本身车间的事情,还要教她,负责她们车间的工作,时常加班加点。有时,晚上值班的时候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的 样子,我总会忍不住的上前,敲着宋辞的脑袋说:“你努努力,都两个月了还没有出师,怎么办才好啊!” 章历这时,便会无所谓的朝我笑笑:“没事,她就是做事细心。太过于小心了,就会显得动作慢。其实,不慢的。” 2宋辞--2 慢不慢,我不知道,也与我无关。可如果没有按时交给我要的报表,数据。我便会直接否定了章历的解释和他这两个月努力的付出。当我起了要劝退的念头时,章历却单独找 到我,说希望再给宋辞一个月的时间。 他保证,她能按时完成我交待的工作。 那一个月的时间,是我看在了章历的面子上,给宋辞留的。对此,我并没有报太多的奢望。在我想来,一个人用了近两个半月的时间,还适应不了她的岗位,那便只能说明她 不适合,或是她真的没有这个能力胜任。 到了试用的最后一个月25号,宋辞却准时的把她们车间170人的出勤、考核、生产量、奖罚记录、工资总额、分配比率、福利、劳保用具等等…有条不紊的交到了我手上。我看 着这半寸高的报表,我曾质疑的笑问:“这是章历做的?还是你做的?” 宋辞,脸一沉。眼里多了一份平时没有的愤懑:“谈小姐要不信,大可以问章历。” 她对着我,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信了。 不是因为她让我去问章历,而是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有了底气。心不虚的时候,人讲话总是有底气的。 墨含,你教我的,我一直记着。 章历对宋辞挺好,在宋辞无论有任何问题的时候,他总是主动的帮她解决。慢慢的,宋辞在工作上,也就进入了状态。不再一天照三餐的被我耳提面命,也不会再见着我的时 候就想往后退。有时,章历和我开玩笑说:“你明明自己也就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怎么一工作起来就跟玩命似的?” 我这时,总会默默一笑,总会想起你。 “还孩子?都快三十咯,也就你把我当孩子。那陈丽才二十六,人家都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回答这类问题的。 很少有人会把我当成孩子,除了你和章历之外。 扯远了,继续跟你讲他们的故事吧! 慢慢的,我像是瞅出了章历对宋辞的不同。他总是不定时的出现在宋辞身边,同坐一趟车,同去餐厅吃饭,同参加某项活动。有一次,我去车间巡查,在不禁意的抬头间,却 发现了宋辞对着章历,疾声厉色。看着那架式,我才知道原来在我眼中一向柔弱的宋辞,也是会骂人的。 可这被骂的,却是章历! 我很不解! 抬手,看着腕上的手表。你送的,PP。 这个时候,章历怎么会出现在宋辞的车间?我刚想上前,陪着我巡查的车间主任却对我笑呵呵的道:“别去了,小俩口吵架呢!” “小俩口?”我讶异极了!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提的速?再说了,宋辞,不是有男朋友的吗? 当然,这些话,我没问。 3宋辞--3 后来,他们果然像是真的在开始交往。虽然,这一两年,我与他们的关系挺好,但在我看来,却没有好到关心她是否跟前男友分手了,然后现在跟章历谈恋爱的份上。我一向 听从你的教导,与人相处要不远不近!与人交往要融为一体却又要保持独立。 一天,章历说请我吃饭。 他叫了一箱啤酒,但也发给了我两瓶,说是:“小朋友最多只能喝两瓶!” 呵呵…你也曾说过,沫儿在外面只能喝两瓶。我的酒量,是你训练出来的。你说,酒不一定要喝,但喝了就一定不能醉。 那天,章历终是没喝完剩下的十瓶。在他喝到第八瓶的时候,就已经是不醒人事。我看着这个醉态毕现的人,不知他今天喝的酒,到底是有什么意义。我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没亲自送,是不想让他的家人误会什么。必经,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半夜三更的。 没过一个星期,就听说了宋辞订婚的消息,未婚夫是她以前的男朋友。他们,谈了七年,从大学二年级开始。 宋辞也把我叫去吃了顿饭,可一顿饭,她却也只顾着给我布菜,盛汤,讲话。至于,她在讲什么,我听不太懂。甚至,我怀疑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在讲着什么。直到我啪的一声 ,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她才怔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干吗呢?”我挑着眉头,想让她知道自己这时候让人看起来,很不正常。 她对着我,唯唯诺诺。 “没,没有啊!” 她想做什么呢?她又能做什么呢?一时间,我也觉得她被我吼得挺无辜。可我吼也吼出去了,收不回来了。我撇了撇了嘴,又端起了碗筷,继续吃饭。散去的时候,她挽着我 说:“你和章历关系挺好的,他这两天一直咳嗽。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依着我的脾气,我要想问:“章历咳嗽你怎么知道的?章历的车间离你的车间,如果走路都要十五分钟。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我没问,因为觉得她的问题很无聊。一个已经决定了要和自己的前男友结婚的女人,还有去问这个问题的立场吗? 我觉得,是没有的!就像,我从来不会去问你感冒好了吗? 她见我久久不语,便不再做声。 第二天,我还是去问了,但不是为了宋辞。我直接拿着念慈庵的琵琶糖浆丢到了章历的面前,冷声道:“如果你在想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换取她的注意,很抱歉,你没有成功。 ” 章历,扶着瓶子,苦苦一笑。拧开了盖,抿了一小口,再把瓶子放在了窗台。目光调向了二期的预备用地,荒废了很久的一块土地,甚至连一颗树都没有的黄土地。 “沫儿,试过等一个人回头看看你吗?”章历没回头,但却背着我提问。 其实,我应该要庆幸他是背对着我的。因为,这样他便见不到我骤然变色的脸。墨含,你说是吧!? “值得我等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呢!”我收住了自己的心神脱轨,微微一笑。你曾说,沫儿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别人的问题时,就会这么笑。笑得明明让人觉得晃眼,却又忍不 住的心疼。 章历也跟着我呵呵一笑。转过身来,向我说谢谢。 4宋辞--4 两个月后的上个星期五,宋辞到我办公室,给我送来的请柬。红红的请柬上,印着烫金的卡通新郎新娘,也印着烫金的囍字。 我接过请柬的时候,有说恭喜的。可我助理却说,谈姐刚才笑得好假哦。我,淡淡的一笑,用宋辞的请柬敲在了我助理的脑袋上说她:“没大,没小!” 小助理没说错,我是笑得挺假。因为,笑不出来。因为,连假笑,都笑不出来。宋辞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给我拿请柬的时候,她的手指在打抖。她在听到我说恭喜的时候,眼 神在闪烁。她在跟我说,到时候一定要来喝杯喜酒的时候,声音很薄弱。 你说,我觉她是我的好朋友,这个说法是不是很不正确? 什么是好朋友呢?好朋友不应该是我这样才对啊!我明明知道,她并不想嫁给那个男人的。我也明明知道,她现在还是很不舍章历的。可我没替她挽留自己,没替章历挽留宋 辞。 章历又说,请我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拿着请柬丢在我面前。他说,这就是他等了两个月的结果。 他的眼中,透着很浓,很浓的倦意。对着这样的章历,我有一丝的轻蔑,才两个月而已,有什么呢? 但,转念一想。也许就是因为等的时间太短。正是因为时间不长,才会耗尽所有的气力去争那一念之间。等他等到二十个月的时候,他便会觉得,也许这样慢慢的来,才是对 的。再等他等到二百个月的时候,他便会知道其实自己等的不是宋辞,是自己。 墨含,我还没等到二百个月。所以,原谅我,我还是没有办法救赎我自己。 我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掉眼泪的宋辞,我除了说一句:“老公是自己选的,没人拿刀逼着你非嫁他不可。”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抹了抹眼泪,朝我笑了笑。转身去洗抹布,边洗边说:“没事,就是有些慌。掉了几滴眼泪,人就舒坦多了。” 背对着她的我,莫名其妙的冷冷一笑。 掉几滴眼泪,人就能舒坦,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舒坦的人了。不过,她要觉得舒坦了,她就舒坦好了。 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帮她把这空荡荡的房子收拾完,我便找了一张报表垫在地上坐了下来。我这一身行头,算是毁了,就别在意坐地上了吧。 我倚在墙角,看着电视墙上还没干透的腻子粉,累得有气无力的问:“你为什么结婚?” 很多年前,我也问过你:“墨含,你为什么结婚?” 那时,真不懂事啊!不过,你瞧,我现在还是这样! 宋辞也蹲了下来,就在我身边,但我却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像是想了很久,但也没有给我一个答案,只是微微的落寞一笑。 就像,你当年一样! 这么多年了,我问过很多身边的人这个问题。有人说,因为爱。有人说,因为需要。也有人说,因为年龄大了,就得找个人组成一个家庭,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些答案里,没 有我想要的。 也许,我根本就是不知道自己要些什么。所以,才会觉得没有正确的选项。你曾,揉着我额前的头发说:“沫儿,还小。” 是啊,如果你觉得我这样算是还小的话,那我就一直小下去吧! 5宋辞--5 婚宴,订在一家要费劲才能找到的酒店。等着我十一点半到酒店的时候,除了酒店提供的酒水摆在桌上,糖果、桔子、干果还都一堆一堆的摆在婚宴现场的角落,无人味津。 我问着酒店的服务员,这些东西为什么不摆到桌上。服务员说:“这些都是由客人自己操作的,我们只负责酒水部分。” 主桌旁边围坐着男方家的亲戚,他们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七七八八的聊着什么。时而笑咧咧的骂娘,时而又指着对方的鼻子恶相毕现。等到发现了桌上的瓜子、花生没了, 他们便会推耸着一边站着的女人,让她们过来取。 而来取瓜子花生的女人们,也不会解开塑料袋系着的活结。她们就直接在那袋子上,挖个洞。伸着那指甲里还带着黑乎乎的手指,在里面掏啊掏,掏啊掏的。等着她们拿够了 ,她们便会转身离去,快速而没有丝毫的留恋。 从那洞口滑出来的瓜子,就这样散落一地。她们,他们也许就无视,也许就是视而不见。 这就是宋辞要嫁的那家人吗?其实,我很想知道的是,这样的家庭能培养出一个什么样子的男人来呢?虽然说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可在我看来,高等教育也只能教一个人知识 ,教不一个人涵养。 你总说,沫儿别总是发脾气,发脾气是一种没有涵养的表现。我总是这么记着你讲的话,却仍是改不掉这些坏习惯。也许,就是本身的涵养不够吧。 一般,十二点开始的酒席。今天却因为路上堵车,延到了十二点二十。章历说,那就十二点二十八分开席吧,也算讨了一个好彩头。宋辞点头,便去交待自己的丈夫。这时候 ,桌上已经摆上了干果、桔子。我看着正在给每桌分配着糖果的章历,突然有些心酸。 二十八分开席的时候,宋辞的父母都没有到场。女方,也就只有一个妹妹,还是一个寒着脸的妹妹。 对了,我忘记说了。 我也见到了今天的男主角,新郎官。挺瘦,颧骨高,细尖的下巴,薄薄的耳垂。按说,我并不迷信,但我却不喜欢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脸,让我觉得刻薄,寡情。你是不是又 要说我,说话过于直白了? 墨含放心,这些话我没有对别人说过。 呵呵… 你要知道我这么想,肯定又要说我起心动念皆有因果是吧! 宋辞拉着我,陪她去换衣服。借了酒店员工的更衣室,宋辞却坐在更衣室的折叠椅上一动不动。 我拿着衣服,背靠在他们员工的工具橱上,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有些魂不守舍的宋辞。其实,我并没问她怎么了。她却主动开口跟我说:“沫儿,你让我坐坐,我就 坐一下。” 我笑了笑,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拎着手中的礼服,我无趣的看了看。我知道,这是宋辞定做的,三百六十块。当初,她选料子的时候,我就说过料子太次,做不出衣型的,特 别是她选中的衣型。 她那时怎么说来着?我仰了仰头,两道眉有些纠结在一起。 哦!她说,也就是结婚穿一天,什么料子不料子的。我没再说什么,反正穿的人,不会是我,我发表什么意见呢? 好了,墨含,你别想那衣服是什么样子。估计你要看了,你也只会说:“沫儿,女人的衣服一定要有质感。” 6宋辞--6 宋辞一直坐到了新郎来敲门,她才慌乱的起身接过我手上的衣服快速的套在身上。似乎忘记了,自己头上还系着白纱。 “宋辞!” 我拉住了她!因为,她的确看起来,很不好。 “怎么了?”她回头,看着我有些微微不高兴的脸。我已经,很久没有摆过这样的脸色给她看了。 “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可,我没有这么好的修养,做不到如如不动。 “沫儿!”她第一次,夹杂着怒火喊了我的名字。 她怕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挑唆吧!怕这样的挑唆会唤起心中的魔鬼吧!可到底,什么才是魔鬼呢?逃走,会死吗?可不逃,不是生不如死吗?那还不如,死去了呢,是不 是?可这些,我又没说。我总是把不该说的,说了。把该说的,留在了肚子里,让它沉淀,腐烂。 “你头上的白纱,还没有取掉!”我上前一步,伸手取掉了她头上用发卡固定住的白纱。将我将白纱握在手中的时候,她却紧紧的捉着我手说:“沫儿,我可以的。” 我淡淡一笑,拍了拍她握着我的手指。 婚礼,并没有因为我的这一个打岔而出现什么变数,一切如常。宋辞和新郎各端着酒杯,一桌接一桌的敬酒。 在我们这一桌前面的,是男方的同事。他们敬过酒后,同事们便起哄,让新郎吃泡了白酒的鸡屁股。宋辞,无形中被起哄的人群挤了起来,身子靠在我们这一桌,章历的位置 。 娜娜好心的把宋辞拉到了坐位上,让她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刚给她夹一块鱼,一边坐着的章历却说:“宋辞不吃鱼的!” 一句话,一桌人就这么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宋辞自己,拿着娜娜的杯子,倒了满满的一杯白酒举着杯子站了起来:“我敬大家一杯,谢谢大家今天给面子来参加我的婚礼。” 这话,听着让人觉得豪爽。可如果,这话是我说的,大家也许不会觉得奇怪。但一向柔弱的,纤巧的宋辞说起这话来,反而让我们不知所措。 零零落落,有人举了杯,没举杯的看着我。我苦苦一笑,看着我做什么呢?又不是我敬的酒。我给自己的杯上倒了点茶,也站了起来:“幸福就好!” 还有什么,比幸福更重要的呢? 你也说,沫儿,幸福就好!可是,墨含,你没有告诉我,幸福是什么?它是一个名词吗?还是一个泡沫呢?你在给我画饼充饥呢! 那一杯,宋辞喝得急。40多度的白酒,虽然谈不上很辛辣,但对于宋辞来讲也是够受的。一张画着白白的脸,都咳红了,还没有缓过劲来。甚至,她都咳着蹲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像有些体会你说的。沫儿,喝酒一定不要喝醉。一个女人,醉酒的样子,真不好看啊!就算,是假醉,也是极丑的。 娜娜起了身,轻拍着宋辞的后背。这时,新郎也走了过来,也俯身低问:“小辞,怎么了?” 她挥了挥手,站了起身,轻拍着自己红红的脸笑着道:“没事,没事,就是被酒呛了一下。” 7宋辞--7 新郎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丝丝的宠溺,伸手揽在了她的腰上。 墨含,我是真的不是故意要去看章历的表情的。可我就是想知道,他看着别的男人,手围着心爱的女人腰时,会是什么表情。 你知道吗?我也曾想那么做的。可我怕,怕你没有一丝的表情。因为你说过,女人别用另一个男人来测试自己心爱的男人。 如果羸了,心爱的男人嫉妒了,那他便也记住了,曾有另一个人手挽在你的腰上。 如果输了,你们便真的没有退路了。 我输不起,所以,我听你的话。 伴郎给新郎、新娘倒上了酒,逗趣的乐呵道:“大家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啊!仅此一次,错过不再来的啊!” 也许,是我们这群人,缺乏喜感。一桌九个人,竟然没一个开口响应号召的。我想,最给伴郎面子的,估计也就是伴娘,咯咯直笑且无原因。 “来,来,来,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拨空参加我和小辞的婚礼,谢谢大家,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大家见谅啊。”新郎伸着手,和周围的朋友干着杯。那笑容满面的 样子,也没有让我觉得这场婚礼,真有什么值得欢喜成这样的。 可笑,倒是真的! 我将先前倒在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下去。冰凉,冰凉的,真难喝。 很久没喝过这样的茶水了,简直就像洗茶梗的水一样。我伸手,招呼了服务员,皱着眉头指着茶壶道:“这里面是什么茶?” 服务员,伸手揭开壶盖一看,又拿近了一步,嗅了嗅,盖上盖放下答道:“铁观音!” 铁观音? 这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哭,还是要笑了。我挥了挥手,让她离去。被你养刁了的嘴,已经不习惯喝这样的茶了。 新郎又被上一桌拉了回去,宋辞也随着娜娜在身边坐下。喝了两口白木耳莲子汤也就不再吃什么。 娜娜说:“宋辞,你这礼服样子挺好看的啊!” 宋辞笑了笑:“是吗?以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一直喜欢。就让裁缝师父按着样子做了一件。” 宋辞在杂志上看到的礼服是DIOR08年的圣诞款,那上身原本是奢华的缀饰,被裁缝师父改成了电脑刺绣。下面的篷篷裙,也只是做了几圈的白纱,里面做了个小小的衬垫。 对衣服,我已经不想再表述什么了。可我看不得她那无所谓的笑。我总会想,她那一句,反正也就结婚穿一天。 宋辞,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她今天的酒量,真是超乎寻常的发挥。她起身,走到章历面前,就这么冲着他一笑。 这笑,是今天宋辞笑得最自然,最真诚的笑。但就是这样真诚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悲凉。章历没说什么,也站了起来,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白酒。 四目相对,又久久的无语。 说不清,他们两个人的眼圈,是谁先红的。但他们却很好的,只是红了眼圈,并没有落下泪来。 章历,拍了拍宋辞的肩,微微的避过了我们的目光淡淡一笑说道:“什么也别说了,我干,你随意!” 8宋辞--8 很多,很多年前,你也曾这样,拿着酒杯跟我说:“谈小姐,咱们什么都不说了。我干,你随意!” 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瞧,那时候你喊我谈小姐。对不对?可到底,是多少年前了?我忘了,真的久远的,让我遗忘了。 人们还真是没有说错,没有什么伤痛,是时间不能治愈的。 这一杯,章历一口喝了下去。宋辞,却只抿了一口。如果,不是章历喝得那急的话,我想宋辞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章历喝下去了,宋辞便不会再说有什么的机会。有些事情 ,也许就是这样,错过了,便不会再有了。 婚宴散去的时候,我和章历走在马路上。车来车往的,章历虽然喝得有些上脸,但没醉。我本来是想取了车就直接回家的,可看着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的脸,我大发了一次慈悲 。 踩着六公分的高跟鞋,我就这么一步接一步的踏着人行道上的盲道。细细的高跟走在那上面,极不舒服。在我崴脚的一瞬间,我好像有些能体会,你为什么不让我穿这样的鞋 出门逛街了。 相信我,今天会出这样的事情,纯属意外。 章历带着酒气的身子,虚扶了我一把。虽然没扶着我,我却很感激。他冲我笑了笑:“让你穿成这样,陪我走这段路很辛苦吧!” 我摇了摇头,有什么好辛苦的呢?不过就是费点脚力罢了。 章历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对我说:“刚才也没吃什么,咱找个地方接着吃饭去。” 我,像是想把好人做到底。上了车,坐在后排。章历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嘟嘟囔囔来了一句:“妈的,空腹喝酒都难受。” 我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沐亭,章历跟在我身后。像是不确定的问我:“你这个点,在这里吃饭?” 我抬手,看着快两点的指针。转头,不解的问:“怎么?不可以吗?” “谈小姐,欢迎光临”沐亭的迎宾小姐,在见到我和章历时,便已热情的迎了上来。 这里,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变。只不过,因为沐初珑和沐珂月两个孩子,时不时的会传出点戏笑声。 “有些饿了,看看厨房有什么,随便上些吧!”我朝着迎宾笑了笑,踏着熟悉的路线,往老地方走去。章历,依旧跟在我身后。 你不在,我也还是时常来,来了就这么爬在窗台上,看着初珑和珂月两孩子在九曲桥边玩耍。有时,我也会想起你当初抱着初珑或是珂月的样子。可一晃眼,孩子大了,你却 不在这里了。 坐下,章历便在我对面坐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雅致的包厢。啧啧两声,他带着酒气冲我一笑:“果然高管吃饭的地方,就和我们不一样啊!” 章历这话,没别的意思。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喝点茶吧,解解酒。”内间的服务员,已备上了茶水。我抿了一口,这样的茶香,似乎把刚才那苦涩的味道冲谈了点。 十几分钟,厨房便端着几道小菜和两碗清粥送了过来。上菜的时候,服务员说:“不知道谈小姐今天会过来,没备您爱吃的酸梅泡花生。” 我笑了笑,用汤勺在粥里搅了搅。其实,我不爱吃那泡花生。因为你爱吃,我才总让人觉得我也爱吃。 “没关系!”这个爱好,总是要戒掉的。不然,我便是你,不是我自己了。 “两位慢用”服务员,又出了内间。章历坐在这红木的八仙桌一边,看着桌上摆放的四碟小菜,像是特别的好奇。 9宋辞--9 “怎么?不准备吃了吗?”我率先拿起了筷子,夹过用芝麻清拌的莴苣。 “这个,路边小摊也有嘛!” 呵呵… 这话,我也曾对你说过的吧!第一次来沐亭的时候,正好遇到沐亭供应清粥小菜。我也曾指着这些,对你说,这些,路边小摊就能吃得到嘛!干吗还绕这么一大圈啊 。 “吃吃看吧,总有些地方是不同的!”可这样的不同,也许章历就和当年的我一样,体会不出来。 一顿饭,章历没再开口说话。像是真的在体会着这与路边小摊的不同,又或是像沉溺在了自己的思维。也许,这就是在沐亭用餐的一个好处吧。这样的环境,让人喧嚣不起来 ,兴奋不起来。 放下碗筷,我起身推开了内间与外间相隔的雕花窗。初珑的小小身影,遍跃进了我的视线。我没顾章历还没吃完,往外走了出去。 “初珑”我伸着手,那小小的身子很快便会跳进我的怀抱。 “沫姨!” 墨含,抱着初珑的时候,我总感觉你就在我身旁的。就像,很早之前我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她,你站在身边低眉含笑的样子。墨含,初珑和珂月都长大了。大到,我抱着她们都 会觉得累了。可你眼中的我,还那么小吗?还小么? “珂月儿呢?”我的指尖,划在她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浅笑问道。 小人儿的手,也抚在了我的脸上,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脸:“爸爸带她去医院了,今天她要打针。” 珂月,随了孩子的母亲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那个女子,曾经是吸引了很多报纸版面的第三者。沐亭的主人,沐亦西所以特别的照顾着这对双胞胎的小女儿。也许,这份特殊 的爱,也包含着对孩子母亲的愧疚,不舍和难忘吧。 墨含,墨含… 与章历就这么在这里对坐了一下午,除了时不时的会有服务员进来添加茶水,我们谁也没有多开口说一句话。临着太阳要下山了,章历才问我:“宋辞,为什么要结婚?” 我放下茶杯,一挑眉:“我哪里知道呢!?” 结婚,总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理由的吧!我不是她,我又怎么能知道她结婚的原因呢? “宋辞有跟我说过有结婚的想法的。可我那时候,正在竞聘主任。一门心思都在想,怎么过了竞聘那一关。如果我聘到了主任,那样,我每个月便可以多还月供2000块钱。到 时候我们结婚的话就可以没有多大的压力了。沫儿,你能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问题,出在了哪里呢?章历不明白的也许是宋辞为什么宁愿嫁给一个连床都买不起的男人,也不愿意等他竞聘到主任然后再谈婚事吧。宋辞,何苦这么急呢? “不谈了,说说你当了主任之后的感想吧!有什么新的计划吗?”我转移了话题,不想再听到宋辞,结婚这些字眼。 章历苦苦一笑,便开始与我谈起他新上任一个月后,对新工作的一些想法。不得不说,三年车间统计员的工作经历,让他看到了车间的弱点,也让他看到了车间好的一面。在 接任了新工作时,那种积极的东西掩盖了他先前的失落。 墨含,在我回来推开门的时候,我会想,你会不会就像以前那样。拿着锅炉,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看着换鞋的我笑问道:“沫儿,回来了?” 我知道,这些我只能想想。无力的倒在沙发上,累得有些想掉泪。可如果掉泪,你就能回来的话,我早让它们掉下来了。可我知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幸福 我有宋辞没有的一切,宋辞有我没有的一切。可她幸福吗?我又幸福吗?墨含,你终究想让我知道的无非就是,什么是幸福。 10唐丝--1 这天,风很大。大冬天的,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唐丝,我们财务总监的助理。你认识的吧?认识吗?好像以前是有见过的。我不太记得了。那天,陪着她逛商场。她拉着我站在周生生的柜台前,指着一枚钻戒问我:“漂亮 吗?” 我看了看,也瞄了瞄上面的价格,笑着点头:“漂亮,价格也很漂亮。” 她呵呵直笑,不管不顾的把我拉了进去,坐了下来对着导购道:“拿你们展柜里的那枚钻戒我试试。” 其实,那天唐丝穿得一点也不差。从头到脚加加起来,也是超过四位数的。但就是这四位数的穿着,离那枚钻戒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成天在这样金城汤池里泡着的导购, 早就练出来了火眼晶晶。虽然有些不愿,但还微笑着戴上了手套,拿着丝绒的托盘帮唐丝取出了戒指。 唐丝有些急的将戒指套进了右手的无名指,五指并拢的伸着手举到了我面前:“好看吗?” 唐丝的手,修长而白皙,那硕大的钻石就这样突显在那修长的指尖上。我掩着嘴,低低的笑了。她问我的时候,我有偷偷的打量站在柜台里面的导购。她那和我类似的笑容, 在看到唐丝问我好看不好看的时候,第一次只是为了唐丝欢悦的表情,而纯纯的一笑。 “好看是好看,就是你带着,大了点。”那样的贵气,不是所有人都压得住的。就好比,你带着它,人家也会惊讶问:“你在哪里买的啊?仿得太像了。” 唐丝半信半疑的挥着手,在灯光下比划了半天,还是不死心的问我:“会吗?” 我本想说,会的!可有人,比我的话,讲得快。 “不会!” 唐丝和我一同转了头,看着门口扬声说话的男人。 这种男人,应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与生俱来能够形容吧。直挺的鼻梁,完美的五官,那双黑如墨般的眼眸却像柔静的如水一般。那唇角的浅笑,如沐春风。 坐着的唐丝,无由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还维持着一贯的笑容,礼貌的笑了笑,脱下了戒指。 “慕容先生,您订制的首饰刚才送来了,我马上安排人给您取过来。”先前,远远站着的店长,笑脸盈盈的走近了那男子身边。 “谢谢!”那人,浅笑的唇角,并没有再多扬一度。但那悦耳的声线,却让人更喜悦一分。墨含,如果不是见多你这样的笑靥,也许我会对这样的笑反感的。怎么说呢?可能 是因为太假吧!当然,这只是我这么认为的。 我陪着唐丝,又在店里坐了坐,她选了几款首饰在试戴,而我一直在旁边陪着。有时说好看,有时候说不好看。对于首饰,当初,你只教过我识别和搭配,可我依旧不算很懂 。 “能不能麻烦这位小姐帮我试戴一下?”慕容的声音,又一次的在身后传来。唐丝有回头,我却在打量着手上的小册子。唐丝扯了扯我大衣的袖子,像是在等我的答案。无奈 ,我放宣传册,转身看着说话的慕容和慕容手中拿着的整套钻饰。 “试试吧!”看得出来唐丝,很想试的。一个会想试戴展柜上那枚钻戒的女子,又怎么会对这整套首饰不动心呢? 可我,没想到唐丝却拉着我的袖子,让我俯身在我耳边道:“不会是什么惊天骗局吧?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 我像是很久没有笑得那么放肆了,我几乎在听到唐丝的话时,笑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墨含,你说唐丝怎么会如此搞笑?那小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11唐丝--2 “我说什么了吗?让你笑成这样?”唐丝像是有些生气,站了起身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慢慢的止住了笑,也让自己的眼中涌出了抱歉的信号。 最后,唐丝有帮着慕容试带整套的首饰。那璀璨的钻石,在黑色的羊毛衫上显得格外的耀眼。我默默的往后退站得稍微有些远,我想知道你曾过的一句话,是不是正确。你说 :一个女人带首饰是为了衬托自己。如果远远的,你只看到了首饰,没看到带首饰的人,那么你这套首饰便就是选择错了。 远远的,我好像有些明白。但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呢?这套首饰,唐丝只不过是帮着试戴而已。不存在你说的,选对选错的问题。 慕容一直看着唐丝的脸,悄悄的转了身,打量着我。我扬起你一贯的笑容,回应。 “这位小姐认为呢?”他耸了耸肩,专注的看着我,像是很认真,也很期待的想得到我的答案。可我的答案有什么意义呢?首饰是他定的,无论好不好,他都付过钱了。 我走回了唐丝身边,手搭在她的肩头,目光与镜中她平视:“首饰很漂亮,人也很漂亮。” 可终归,首饰是首饰,人是人。 慕容听过之后,笑意渐浓。 慕容送了一根铂金的手链作为唐丝试带的回报,唐丝先前是不肯收的。但慕容的坚持和诚意最终让唐丝收下了。慕容离开的时候,对着我说:“本想选个东西送你的,但看了 看还是作罢。带着PP的人,还真是不适合再带这样的俗物。” 墨含,你说这人这话,是带着挑衅的吗?无怨无仇的,他何苦这样? 自那以后,唐丝一直带着那根手链。可当别人夸赞手链漂亮的时候,她便会阴沉沉的来上一句:“都是俗物!” 呵呵…墨含,你说的没错。最经不起摧残的,就是女人的友谊。只因,陌生男人的一句话。 可会再见到慕容,还是因为唐丝。原来财务和人资一起报送的材料,因为我的助理外出学习。我便不得不亲自和她一同去了一趟税务局。从税务局出来的时候,便见慕容倚在 车旁,像是在等人。 1 相拥在怀。 我是有一丝诧异的,我不该觉得诧异吗?如果是你的话,你是不是又会告诉我,从慕容让唐丝试戴那套首饰开始,我就应该要预见这样的事实? 呵呵…我终归不是你,还是看不到未来。 墨含,你呢?你看到了我的未来吗?未来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应该也是和所有人一样吧?生、老、病、死…那,这生老病死里面,有没有你?哪怕,只是一天。哪怕,只是 一个回眸。 有吗? 12唐丝--3 “谈总监”拥着唐丝,慕容向我走了过来。伸着手,像是在等我握上。 收起了自己的惊叹,我微微一笑伸手,握在了那只拥有与唐丝一样修长的指尖。但低眉浅笑之间,也见到了他手腕上带着的手表。 呵呵… 还好,我将自己的那块摘下了。不然,唐丝会误会的。 “慕容先生”我收回了自己的指尖,带着他指尖上淡淡的温度。那样柔软的手,和你的手不太一样。我喜欢,你指尖上那带着薄薄茧子的质感。那样握着,让我觉得很实在。 “谈总监又在出神想什么?”他似乎能很轻易看出我的走神,就像我能很易就看出他笑得有多假一样。 我不得不收起,想念你的心神,专心的应付起这个笑里藏刀的慕容。他,刚刚问我什么?问我在想什么吗? “哦,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唐丝放个调休假?”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慕容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因为巧合。唐丝让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无非是想告诉我,她和慕容在一起了,她希望下午不用回公司了。 两个小时而已,这有什么呢?我并非不近人情。 “谢谢沫儿!” 唐丝,扬起了很多天不见的笑脸。像正午的太阳,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我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小样,去享受你的两人世界吧!不过,别到陈董会出现的地方哦。” 与他们告辞,转身离去,我不禁拢了拢自己的大衣。冬天啊!我抬头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快要下雪了吧?下过雪之后,便又过了一年。 不想唐丝提前翘班的事情被公司知道,我便也就直接回了家。当初,你给我选的这套房子,真的不错。你说,沫儿一个人小小的地方就可以了。地方大小,你一个人就会觉得 冰凉。 可是墨含,你知道吗?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我也觉得自己快冻死了。 合衣,倒在床上睡了一会。梦中,你告诉我你想吃腐乳空心菜,我便惊出一身的汗。醒来,似乎忘记了这个季节哪里来的空心菜呢?当我拿着钱包,连大衣都没套就这么跑去 菜场的时候,我却在一堆一堆的绿叶蔬菜里,找不到你要吃的空心菜。 墨含,我很没用,对不对? 出了菜场,就是一个十字路口。 好像是我刚进CMP不久,我也曾站在这样的一个十路口。正当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下去的时候,原本远在海口的你,就这样出现在了山东接受培训的我面前。单衣,单裤的就出现 在了零下六度的山东。 那时候,我便知。无论我面前的十字路口,还是丁字路口,我唯一能选的就是有你在那条路。 后来,你说那天的你,冲动了。不应该为了我一个短信,便从海口飞到了青岛,然后再从青岛打了个车跑了几百公里,只为出现在我面前。 也是,如果你不曾给我留下这段记忆的话。我今天在看到这样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便会知道自己要往哪一条走下去。可我的记忆里有你,我便会随着记忆,却追寻你的影 子。哪怕,只是影子的一片衣角,都会让我不顾一切的迈开脚步。 这么说来,那天的你,是冲动了。 13唐丝--4 我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有节奏的步伐。没穿大衣的我,似乎还能抵挡这样的寒风。脚尖上,飘落的雪花却让我抬起了头。 原本,我抬头只为看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却没想到,抬头看到的是慕容,少了那如沐春风般笑容的慕容。 “谈总监大冬天似乎穿得比较少!”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眉头有些轻皱。 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行人。刚才出门走得比较急,还真就忘记了。微微一笑:“还好,唐丝回去了?”没有见到唐丝,估计他们用过晚餐,便已经回家了吧。 “在对面吃饭呢!”他摇了摇头,看着马路对面的西湖。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如果唐丝坐在临窗的位置。我想问慕容,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话,忍了下来。 墨含,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讲话了,怎么办?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对于我的沉默,好像起了大的兴趣。 给了他一个笑容,侧转了身伸手拦下出租车。坐在西湖窗前里的唐丝,怕是不愿我与他多讲什么的。 “其实,我是出来给唐丝买腐乳的,刚才她点了空心菜。吃着,吃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要加腐乳。” 我不知道,慕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但我听后,却收回了拉开出租车车门的手指,带着莫名的欣喜望着他:“西湖有空心菜?” 慕容没有一丝笑意的眼神里,闪过了些什么。但,太过高兴的我,没有采集到那是什么信息。就像是在一瞬间,慕容又扬起他那一贯的笑容冲我点头。 没等他再说什么,我也没注意十字路口的信息灯,就这么快步的往马路对面走去。等我走到马路中间,才发现因为自己乱窜马路,已是引起了一片车鸣。站在双黄线上,我才 有些后怕的轻拍胸口。 还好,你没瞧见。否则,我又该挨骂了。 终于等到了绿灯,我跃着步子往西湖冲了进去。直接奔向了后厨的位置,拉着厨师问道:“您这有空心菜吗?” 墨含,你看,我就是有这样的一股子着执拗。就是这样一股子执拗才把你推得越来越远,是不是?呵呵…明知道我们存在着什么问题,我却依然改不了自己的个性。西湖的后 厨告诉我,他们供应的反季时蔬都是从海口空运过来的。 坐在去海口的飞机上,我有在想自己只为了一个梦境。一个梦到你想吃腐乳空心菜的梦境,就真的千里迢迢的飞来了这个你熟悉我却陌生的城市。下飞机的时候,真热。一下 子,好像体会了你当年单衣单裤出现在零下六度的山东时的温差。 第二天,向公司请假的时候,才突然记起了人力资源委员会要向董事会做报告。急急的去了菜场买到了空心菜,赶到机场。回到公司时,董事会今天的日程已经结束。我站在 陈董的办公室被他念叨了半个小时,可我依旧很开心。 晚上,当我把空心菜炒好的时候,我却一根也没动。 14唐丝--5 再后来,慕容给我办公室来过一个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不在西湖买些,而直接去了海口? 我拿着电话,愣了一会,接着放声大笑。 墨含,你说,我怎么就那么笨呢? 挂了电话,我拉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侧着身子倚在门框边交待小助理,以后这个人的电话,不要再转接进来。一个贴着别人标签的男人,当普通朋友都嫌多。更何况,还是 一个贴着属于很多人标签的男人呢? 墨含,你认识慕容吗? 当参加年终尾牙聚餐的我被慕容叫住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墨含,你认识慕容么? 他叫住我,却转过身对站在他一旁的陈董比划着旁边的钢琴说:“陈叔,小侄晚上准备了一首歌要献给您的,但想麻烦谈总监给小侄弹个伴奏。” 陈董惊讶的看着被慕容叫住的我,不解的问:“小谈会弹钢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我握着装了三四分的酒杯,收住了自己脸上维持了一晚上的笑容。几乎是有些寒意的对着陈董回道:“慕容先生在难为我,陈董您还帮着外人欺负我?我连黑白键都没不清, 又如何能给他伴奏呢?” 陈董笑呵呵的走近我身边:“慕容世侄怎么会是外人呢?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我CMP的准女婿了吧?小谈要是会弹,就给老陈我这个面子。难得他愿意呢?是不是?慕容家可是 我们的大客户。” 陈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几乎也只有我能听得见。我越过陈董看着这个三番两次给我找麻烦的慕容正,我打心眼里不想见他。 墨寒,如此不待见一个人,我还真是第一次,是不是? 可,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他和你的笑容太像?还是他是那么轻易的点到我的痛处?墨寒,能不能别这样?就像以前那样,让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不好么? 慕容挽着唐丝,也走到我跟前。他脸上的笑与唐丝眼中的犀利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微微的打量着唐丝今天晚上身上佩带着的这套首饰,好像就是当初她替慕容试戴的那套。 “谈小姐可能真的分不清黑白键,但有一首曲子您一定会弹。怎么?就这么不给慕容正我这个面子?”他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那唇边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恨不得将杯中的 泼向他。 墨寒,上一回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我都忘记了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去了海口呢? 我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杯子,交到了侍者手中。迈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重的步伐像大厅右边角落的钢琴边走去。 15唐丝--6 墨含,你知道吗?当我指尖碰到那些琴键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的会想起你端详我手指时的表情。你说,沫儿这双手可以跨一个八度,弹琴的话肯定很好。那时候,你总听一 首歌。所以,你也只教了我这首曲子。没从指法基础练习开始,你就这么握着我的手,掰着我一个又一个的手指就这么硬生生的教会了我这首《哭砂》。 当我按下第一个音的时候,我有看到慕容拿着麦站在舞台的中央。当我按下第二个音的时候,我静静的合上了双眼,但我还是看到了你,在我心中的你,那个将我拥在怀中, 手握着我手的你。 前奏结束,慕容的歌声便随着我指尖的音乐而出。那熟悉的歌词,那熟悉的旋律。仿佛你就在耳边低唱:“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 埃,偶尔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里。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你是我最痛苦的选择,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还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你总是带回满口 袋的砂给我,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让那手中泄落的砂像泪水流,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里,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风吹来的砂 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当最后一个音收尾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眼角有泪。很多年了,不曾有过这样的放肆。 没等所有人给予掌声,我带了一丝慌乱的起了身,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站在洗手间镜前,睁着眼睛看着眼泪就这么一粒一粒往下掉。墨含,你知道这样是什么感觉么?其实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的。心,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但眼泪却还是有的。 等我再出来的时候,章历倚在墙边,腿交叉的站着支撑着他的身子。见了我,也只是笑,什么也不说。 选择站在了他的对面,学着他的样子倚在墙面。 刚站定,章历低低的笑了出声。先是低沉沉的闷笑,而后,笑得大声了些。我像是受了他的感染,也微微的扯出了自己的笑容。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笑了一阵,他抬头看着我:“沫儿长大了!” 沫儿,长大了吗? 16唐丝--7 唇边擒着的笑,就这么止在了那里。我没回章历的话,站直了身子向会场走去。年会没有结束,我没有任性离去的理由和借口。推门而入的时候,看着慕容和唐丝在会场的中 央翩翩起舞。随着我一起进来的章历,在我身侧轻声问道:“你说,宋辞后悔过吗?” 我转头看着章历,这个全集团最年轻的总助。没有人能够相信,曾经默默无闻的章历在做了三年统计员之后,当了一年七个月的车间主任,接着外派了半年之后,刚刚调回来 升任集团总助。换句话说,他现在是我的领导。 他问,宋辞后悔过吗? 宋辞结婚后一年,剖腹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两个月的时候,跟我说,她碰都不愿老公碰她一下。儿子七个月的时候,她说想离婚。等孩子一岁的时候,她又说日子就这么过吧 。现在,她依旧每天五点起床,然后赶两个小时的车到公司班车的集合点,下班也是如此。 可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呢?还是那句话,自己在选择的那一刻,就没有后悔的权力了。反悔又如何,你章历能接受这样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的女人吗? 离过婚,带着孩子! 好多年前,墨含也曾拍着桌子问我:“那个人离过婚,带着孩子,你能接受吗?”当时,当时我怎么说的?我说:“离过婚又怎么样?带着孩子又怎么样?他至少愿意给我一 个看得到的未来。” 你指着我半天没说一句话,可那个人却就这么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墨含,你说,我能够记得你这么久,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呢? “你后悔过吗?”我没回答章历的问题,却向他问道。 我知道,他不会给我答案的。就像,他问我宋辞后不后悔一样,他也根本就没有期望我会回答他的问题。 一直有些出神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慕容和唐丝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的身边。就在我向章历问出你后悔过吗的时候,我几乎是听到了慕容那一丝笑声的。我转身,看着他。以一 种从来没有过的态度,正视他。 从第一次与唐丝在周生生与他的相遇,到他接唐丝下班,再来路口的偶遇,直到今天,我才真真正正的开始注意起他。 墨含,这个人,你认识的吧? 我转身想走,但慕容正的声音却像是锁着我的铁链:“谈小姐,我姐姐这么多年一直游历各国。我劝她回来,她却总说没关系。她说,那个人会等着她的,不用担心。” 17唐丝--8 其实,会场里的音乐声挺大,可我依旧听到了他向我走近的脚步声。他绕到我面前,直挺挺的身子挡住了我前进的步子:“早就听说,墨含先生很多年前收了位弟子。几乎, 墨含先生会的东西,她都会。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就连墨含先生只会一首的钢琴,谈总监也会。” “哦,对了!谈总监要是见到了墨含先生,告诉他一声。就说,我姐决定下个月回来了,但具体的日期没定。”他的似笑非笑,已经有些不可自抑的得意之色。 墨含,你听到了么? 我回头,看了章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看看这个曾经说我还是孩子,刚刚说我长大了的男人。 “是吗?定了具体的日子,麻烦慕容先生告诉我一下,我也好跟墨含说啊!”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笑容是无懈可击的。至少,在慕容正的眼中,看起来是完美的。 墨含,她要回来了,你听到了么? 章历,晚上有送我回去。临下车的时候,他侧着身子问我:“你还好吗?”我淡淡的一笑,冲他点头。 明天,可以休息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晚上的酒力,我一觉睡到天亮。冬日的阳光,总让人格外的眷恋。我套着厚厚的绒睡衣,赤着脚就这么拉开窗帘。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雪 ,已经积了厚厚的一片。 墨含,又过了一年。她终于要回来了,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她这一会呢? 慕容正,在拿到了姐姐的行程的时候,真的有给我打电话。没有打到我的办公室,却直接打到了我的手机上。他说:“我姐姐会在这个月的16号10点半到达,你可以通知时墨 含去接她了。” 十六号,去接慕容尘的人是我。当我,站在接机口看着缓缓向外向移动的人群时,我一眼便瞧见了她。 就像,瞧见了我自己一般的,瞧见了她。 当我淡淡一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像是愣住了。那因为日照时间过长,紫外线太强而形成的麦色肌肤,让她看起来更加精神。 “慕容小姐,随我去见见时墨含吧!”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想,等我见到她的时候,我会说什么?今天,我算是知道了。 可她,似乎还没有从见到我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待我已经转身走了两步,她才追上我的步子,拉着我的外套开口问道:“你是?” 我是? 是啊,我也想知道,在时墨含眼中,看到的人,是谁。 当然,这个问题,我从来没问。以后,也不会问。 18唐丝--9 “我是时墨含先生的朋友,也可以说是学生。慕容小姐,请!”我往右侧了侧,伸手引领着她往外走去。 墨含,把她带到你面前,让我亲眼看着她几乎是呆滞的表情,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点也希望这一天的到来。如果可以,我也想象你一样,永远的瞒着她。这样,你便不会看 到她这样的表情。 “慕容小姐,想听故事吗?”我捋了捊被风吹乱的头发,低了会头。默默一笑,转身看着捂着嘴,睁着双眼的慕容尘。 她看了看我,又转身看看了眼前的一切。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那带着颤栗的声音,从唇际,从指尖就这样溢出来:“不…不是真的…” 呵呵… 墨含,你看吧!我也说,这不会是真的。我也说,你跟我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呢?是不是?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由不得我再说这不是真的,这样的话了。 “慕容小姐,您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四年前,就是这样的。您一直没回来,所以也就一直没有亲口告诉您。您弟弟有一件事情没有说错,那就是时墨含先生会的东西 ,我都会。包括,他只会的那首哭砂钢琴伴奏。您知道,练一个尘字,我花了多长的时间吗?我用了整整三个月零七天。后来,写得时间长了,才知道不是我的字写得不好。是心 境上的差别,才使得这个字看起来,不像他写的。” 我转身,正对着她。 “要心心念念着尘,才能将满心的爱恋,不舍,疼惜倾注在笔墨之间,写出来的字,才会有时墨含的风情。要万般放下,虚怀若谷写出来的字,才会有时墨含的风骨。慕容小 姐,沫儿不才,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明白自己写的不是字,是情。所以,在那一年里,您所有寄来的明信片,都没有收到以往的回信。可很感谢您,一直没有放弃。这样,我才会 在一年之后,按着您的地址,将这份迟来的爱恋给您寄去。” “慕容小姐,墨含先生要讲的话,都在这上面了,您自己看吧!”我从包里,取出时墨含四年前交给我的信件。 那时候,他还是这样的握着我的手,在信封上写着:“慕容尘 亲啟” 慕容尘摇着着,还是不收接受眼前的事实。她只是直直的往后退,不肯收下我手中的信。 19邱殊--1 推开这扇快一年都没有人打开的大门,里面所有的东西就像你还在的时候一样,一丝的变化都没有。身后,一路跟着我的钟点工看着这诺大的厅堂,声音里带了点点的不耐烦 :“这么大的地方,两个小时可做不完啊!”站在她身前的我,嘴角微微的往上一弯:“这里不用你打扫,你帮我把厨房收拾一下就好了。”一个厨房,两个小时应该是够了的! 其他的地方,你并不喜欢别人动。我,也不会假他人之手。听得到钟点工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叹息,我移动步伐往里面走去。 略过玄关和客厅之间的石阶水层,那回荡在耳边的水声,让我不禁否定了刚刚自己的说法,这房子,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化的,至少这流水是每分每秒都在流动。 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前院里你种满的茉莉已经开了。你看,我把它们照顾的很好吧? 呵呵~~ 其实,是我花钱雇人照顾的!你知道的,我没有这样的耐性。换成慕容尘,她是不是就可以啦?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带着茉莉花香的空气,我转身把目光落在了墙面上你写的“随”子上面。我曾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可你只是笑。最后见我恼了,也只是说:“沫儿,慢慢就 懂了。” 是啊!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答案了!因为没有亲身的经历,你告诉我的答案其实还是你的,并不是我自己的。 当然,我现在也只是懂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对于这个字的意思、意义我依然不懂。 想往后面走去,却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了出声。低头暗语:“墨寒看我什么脑袋,又忘记告诉你啦!你的信,慕容尘终于在回程的路上收下啦。所以,我今天才来这里 的。” 墨寒,我不喜欢她哦!不要以为你喜欢,我就也会喜欢一样。她又不是那沐亭的话梅花生。就算她是,我也不会喜欢的!就像我也不是很喜欢那花生一样。 “谈小姐~” 帮工阿姨的声音打断了我这让人匪夷所思的比喻,我收了收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心思,转头看了过去:“怎么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侧了侧身,指着厨房对我道:“在消毒柜的下面,找到一封信。” 眉,有点皱。 就像我嘴角有往上翘一样。 上前,接过信封。 谈沫 我看着这信封上的称呼,字体。整个人有那么一两秒是短路的。 怎么可能? 邱殊给我的信件,怎么会在你家的消毒柜下面?墨寒,你给我开玩笑的吧? 让帮工的阿姨回厨房,我返身坐回有些灰尘的沙发上,手指有些轻颤,心却更加颤抖的拆开了信封。 谈沫: 我带邱意走了,明知道你并不会找我们,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告诉你,我回北京了。三十几岁的男人,还是会想三岁的邱意一样,会梦想着有一天,你会在看到这信的时候, 挣脱时墨寒的束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当然,前提是你看的到这封信。并不是我多心,有时墨寒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会和邱意的母亲离婚,是因为我们离别的太久。在离婚之前,我曾经那么努力要调进京 挽救这段婚姻,却还是不行。 而如今我想留下了,一纸调令我却不得不走。 人啊,就算这样! 我不想说,这一纸调令有时墨寒的功劳。可我们俩,无论是谁都心知肚明,除了他,没有谁可以做到的,不是吗?谈沫,时墨寒对于你来讲,太深沉。明明把你教的对人滴水 不漏,却独独保留了你自己本来的特性。他似乎改变着你,却有似乎没有改变。也许,这才是他真正厉害的地方,也是我输给他的地方。对于他,我是很矛盾的。 可他跟我说的一句话没错,他说:“沫儿就是独一无二的。”沫,就此搁笔吧!来接我和邱意的车,已经在楼下啦! 呵呵~ 看看,这一纸调令带给我的,还真不是普通的待遇啊! 邱殊 字 20邱殊--2 邱殊,邱殊… 捏着信纸的我,要多费劲才能记起与邱殊的相识!一个离开了我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突然的,以一种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他没说错,我是真的没有去找过他们。他也 预见了我并不会去找他们,更不会突然出现在他和邱意面前。 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了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就像,邱殊和我,我和你一样。对不对! 只是,邱殊的离开,真的与你的关么?墨寒,为什么? 我一直只是猜测的,猜测着邱殊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我有因为他和你争吵。可猜测归猜测,我从来没有给你下过定论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会认识邱殊,是因为我在小区的路边捡到了邱意。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就这么在无人照看的前提下,一个人在小区的游戏区里玩耍。更甚至,玩累了就这么倒在路边的木椅子 上睡着了。而刚下班的我,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饿着肚子守在了这个孩子身边,一直到晚上的八点多。才见到孩子的父亲急冲冲的在小区里找孩子。 很明显,他是先见到了睡在木椅上的孩子,才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我。虽然,有片刻的失神。但他也立刻跑了上前,打算叫醒孩子。我本想阻止的,可想想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收起了自己的多事,起身往自己家走去。 没走两步,听到孩子叫爸爸的声音,也听到了他在身后说谢谢的声音。 我回了一下头,看着他伸手抱着孩子在胸前。 淡淡一笑。 那时候,墨含你在海口。每两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十天。每十天,只有一天你会陪在我身边。那时候,我会想,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 如果,我不回来,我留在深圳的话。那么,我觉得自己就不是等待的那个人。我依然可以很潇洒的过自己的日子。我依然可以在每年回家探亲的时候,与你见上一面,就如同 朋友一样。可我,为你一句早些回来吧。就放下了深圳所努力经营的一切,回到这个地方,做一个等待着的人。 见到邱殊的第一个周末,我有收到你的电子邮件。你说,这个星期五,晚上六点的飞机,到家大概八点半左右。 我认为,这是做了好事的好报。 因为有帮着照看了一会那个孩子,所以,你这一次提前回来了。 七点半的时候,我开始做饭。虽然很饿,可我依旧等到了七点半,才开始做你喜欢的苦瓜凤梨炖鸡、你喜欢的空心菜、你喜欢的芥末拌黑木耳。我怕,你飞机晚点,我也怕路 上塞车,做得太早,菜会凉。 八点二十五的时候,菜全上了桌,我也没跟你打电话。你不喜欢我性子急,我便只有安静的等待。 八点三十七,你发来短信:“先吃饭,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盯着这摆在桌上的菜,我收了手机。自己动手盛汤,吃饭。我一直,这么听从你的安排的。这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至少,你是回来了,不是么? 等到十一点的时候,我已经窝在了沙发的角落里,披着薄薄的毯子。 十二点的时候,我有睁开眼睛看了看客厅。知道,自己还是一个人。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却到了卧室。 蹭的一下起身,头却晕得厉害。 我低低的呻吟了一下。 这时,你从卧室外探进脑子:“沫儿,醒了?” 你手里,端着玻璃碗,里面是拌着九层塔碎沫的蛋液。这彩色的竖条纹的围裙,穿在你身上了,怎么看,都比我自己穿着自然。 没给你一贯的笑容,闷闷的点头。一头乱乱的头发,用指尖梳了梳就这么随手从梳妆台上找来一根银钗,固定在脑袋后面。 等我洗漱完再出来的时候,你已经熬好了白粥,煎好了鸡蛋,甚至连饺子,你都蒸好了,一一都摆在桌上。关门,换了身上的睡衣。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你站在门口,伸手揉 了揉我放下的长发:“沫儿生气了?” 我有什么可以生气的呢?我以为自己应该是习惯了你这样的。就像,我也习惯了今天你陪我吃过这顿早餐,你又会不见踪影一样。我还有什么可以生气的? 可那时,年龄还真是太小。我还是会在你面前点头,表示自己在生气。 收起手中拿着的信纸,我才惊觉。明明自己回忆的是邱殊,可为什么还是会兜兜转转又回到你的身上。 墨含,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21邱殊--3 会慢慢的与邱殊熟悉,只因为他和邱意住在了我楼下。简单的讲,我们就是邻居。有时,会在电梯里偶尔的相遇。这时,邱殊便会对邱意说:“叫阿姨!” 那奶声奶气的邱意,会在爸爸的提示下,瞪大眼睛看着我,上上下下的看一遍,最后喊上一句:“阿姨好!” 有几次,我值班。回家时,大概已经十点。我会遇见他拎着外卖的饭盒,往家里走。我们,有时也会点头微笑。必经,邻里之间关系和睦总是好的。 “还没吃饭?” 这句话,本是一开始我想问墨含的。但,想想这个点他应该吃过了。所以,我便就忍住不问了。 只是,见了邱殊便有了问这话的理由。陌生,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讲,就代表了安全。 他笑了笑:“没办法,刚回来。” 我从来没有见邱意的母亲,直觉这个家里,只有这两个男人。所以,我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玩笑似的来了一句:“别把孩子饿坏了。” 他苦苦一笑,眼里竟因我的这一句玩笑话,盛满了愧疚。 我有些难为情,恰好电梯停在了他的楼层。叮的一声,邱意怯怯的声音,几乎和电梯打开的声音同时传进了我的耳朵。他喊着:“爸爸,是你吗?” 那天,我伸手挡住了电梯。我看着那点点大的孩子从虚掩着的门里,探着脑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走出电梯的人。我也看着邱殊有快步的走上前,把手中的外买盒丢在一旁,蹲 下身把孩子搂在胸前。 深夜,我电话拨到了时墨含的手机上。虽然,他不一定会接。可我,真的想念他了。只是,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的声音比较低,俨然一幅在开会的调调。 “你在开会吗?”听着他那压抑的声音,我并没有好受一分。 他嗯了一下。 拿着电话的我,倚在阳台上。我甚至可以猜得出,他嗯的一声之后,便又会抬头,看着对面的投影画面,认真聆听他们的报告。 “那你忙吧!”我知道,他开会一向不接电话的。今天,会破例,大概也只是因为我从来不会这么晚还给他打电话吧! 他顿了一会,像是回过了一下神,语速较快的说:“等会我给你打过去。” 我说了一声好,便挂了电话。睡觉的时候,我特意把手机放在了枕边。不知道他的等会,会等到什么时候。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好时刻的准备。躺在床上,我总会不自觉的 想起邱意。那小小的样子,那怯怯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一个人整天就这么被关在房子里,是怎么过来的。难道,邱殊一点也不担心吗? 睡得迷迷糊糊,电话响了几遍,我才伸手接了。 “墨含!”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所有人都知道,我睡觉会关机。 “今天怎么了?” 我阖着双眼,困得没有一丝睁开它们的力气。可我知道,问我今天怎么了的人,这时候一定已经回了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给我打电话。 “我困!”想不起那么多,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困。 他有低低的笑,就这么笑了一阵,什么也不说。好一会,才来上一句:“那沫儿先睡觉吧!” 我执拗的说不! 他其实,哪里需要我说一个不字呢!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挂电话。不然,他不会打的。就像,我不会睁着眼睛等他打电话来一样。我和他之间,一向就是如此。 “沫儿,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电话那头,他的声音陆陆续续,但听在我耳中却若有若无。 “你休多久?”他每年都会给自己放假,但假期的时间,有时很长,有时很短。但一年,他总会休息一段时间。我半睡半醒,嘟嚷着的话,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口齿不清。 “无所谓!” 听着这个回答,我便知道,他打算给自己放长假。我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翻了一个身:“我想去西藏。” 他静了一会,像是在商量:“换个地方吧!” 其实,他放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哪一次他休假,身边带着的人,也不会是我。 “随便!”这两个字,说出来,带了点冷冷的寒意,也带出了自己的情绪。 “沫儿,现在是凌晨的一点半,你的肝脏正在排毒。不要大动肝火的,好不好?”他说的话,还是含着笑。那可笑意,却让我恨透了。 我不再说什么,辗转着就这么又阖上了眼睛,但已没有了睡意。 “要实在没有地方去,就在家里呆着也好。”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从电话的那一头传了过来。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坚持保持了自己的沉默。 “给沫儿做饭,收拾房间,洗衣服,其实也挺不错的,是不是?” 我皱了一下眉头,想让他再说一遍。 可我忍住了,知道他也只是说说,并不会这么做。最后,挂了电话。翻转了几次,迷糊之中感觉天亮。 出门的时候,我又遇到抱着邱意的邱殊。 我伸手,拉着邱意的小手,笑着道:“邱意,早安!” 那孩子,似乎每一次看着的时候,他都会从头看到脚。然后,又从脚看到头,最后,把目光定在和脸上,头一歪:“阿姨早!” 22邱殊--4 遇到邱殊的那年,我二十五岁。那年,我认识时墨含却已经六年。六年的时间,长得够我习惯很多东西。就好比,习惯了一个人单独的过。身边,全有很多的朋友,但仅只是 点到为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朋友、同学、同事变得看似很亲近,事实却很遥远。 但邱殊的出现,却因为邱意,一下子变得近了起来。 二十五岁那年,放弃了深圳努力的一切,回到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在这里读了几年的书,随后去了深圳。只因他的一句话,我又回来。 回来的时候,举目无亲。唯一熟悉的人,便是他。只是,他在海口。 邱殊把邱意送去了托儿所。就是那种专门照看三岁以下,没有达到上幼儿园年龄孩子的地方。可邱殊很忙,有时候忙得连按时接孩子都不可能。我按时上下班,有墨含留给我 的甲壳虫。所以,在下班的途中,顺道去接一下邱意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可以。而墨含不在的日子,有个这样的孩子陪在身边,挺好的。 渐渐,邱意家的玩具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家,那孩子也与我越来越亲近。甚至,有时候等邱殊回来接他的时候,他也不肯跟着他下楼。 托儿所的老师,把邱意交给我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有时候,她也会说一句让我听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话。她说:“孩子小,容易培养感情。要是大了,想要可就没有这么容 易亲近了。” 这话,听后我也只无奈的一笑。按他们老师的话来讲,给人家当后妈还真要趁早。 牵着邱意的小手,我从包里掏出钥匙。但只拧了一道,门便开了。我下意识的直觉便是家里被盗了,可看着井然有序的客厅,我又放下心来。弯身将邱意紧紧的抱在了胸前, 我脱了鞋往屋里走去。刚越过玄关,便见放在沙发旁边的行李袋。 来不及放下邱意,我便转身往卧室走去。虽然急,我也控制住了自己推开门的力度。那落地窗前,夕阳已被遮阳的窗帘挡在了窗外,房间里暗暗的。可就是这么暗的光线,我 也看到了就这么睡在床上的人。 右侧着,背对着我。 “阿姨…” 我急急的比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止住了邱意的话。 轻轻的给他带上了门,我抱着邱意在客厅坐下。那小小的人儿刚坐下来,便伸手捧住我的脸:“阿姨,有人在里面。” 我笑了笑,由内而外的扬出了笑点头:“嗯,小意乖乖的,轻一点。让叔叔睡觉,知道吗?” 邱意,摇了摇头,放下抚在我脸上的手:“不认识的呢!” 不知道要怎么跟这孩子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出一个对他来讲陌生的叔叔,还就这么睡在了卧室。 “阿姨认识的,你自己到这里玩。阿姨给你们做晚饭,好不好?”把邱意从腿上放到沙发上,我准备起身做饭。下班之前,邱殊来过电话了。说要加班,可能会晚一些回来。 很多次,我都想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可他从来不说,似乎是挺保密的。 邱意点点头,自己从沙发角的玩具娄里倒出所有的玩具,安静的玩了起来。 等我做好晚饭的时候,我有再进一次卧室。可那熟睡的人,却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沉沉的睡着。他睡得极规整,被子正好盖在肩头,平平整整。 我无由的一笑。 这人,让我想替他掖掖被子的机会,都不给我。 转身走出卧室,替他掩上门。我将邱意专用的小木碗盛好点点的米饭,用蒸好的蛋羹给他拌了拌,夹了些菜就这么从餐厅走到了邱意坐着的沙发上。将他抱坐在腿上,手里端 着那碗饭,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喂。遇着他咽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停上一会。但很快,一小碗饭邱意便能统统吃光。 以前,我总是同他一块吃。但今天,我想等墨含醒来。 邱殊来接邱意的时候,已经是在晚上九点多。没等邱殊进来,邱意便急急的跑到父亲面前,小手指着卧室道:“爸爸,有个不认识的叔叔在睡觉。” 邱殊一愣,显然一时没有太明白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跟在邱意身后笑了笑,向邱殊解释道:“我朋友,刚回来的。” 他弯下身,抱起邱意。淡淡的哦了一声,说了一句:“又麻烦你照顾邱意了!有朋友在,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见他还是这么客气,我便也不再好说什么。浅笑,点头。但就在低头的那刹那,我看到了他袖口处,暗暗的血迹。 “你手怎么了?”那灰黑的衬衫,这时候有那么片片点点,是暗红色的。 他眉头一紧,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甚至,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冷漠:“没什么!” 我,微微的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 等我关上门的时候,卧室的门正好从里打开。 见到我,先是一愣。 我不解的看着他,在我家,见到我,有必要这么惊讶么? 23邱殊--5 刚睡觉的墨含,揉了揉额头。见我走了上前,伸手将我揽进了怀中。 只是,我一愣。 他是睡糊涂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做?他从来不会主动做这些看起来稍微亲密的动作的。今天,他是怎么了? 先是没有任何招呼的就提前回来,又接着将我搂在怀中。 他确定自己搂得是我吗? 想到这,心里有些不痛快。有些想推开,但却又觉得自己累得没有一丝力气。就只能在他怀中,轻咬着自己的下唇,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能够不受思绪的影响,保持一贯的状态 。 “沫儿,陪我回去住一段时间。”他宽厚的手,抚在我后背。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着他,他这是怎么了?原本,放在自己身侧的手臂,沿着他的腰身贴在了他的T恤上。 “回哪?” 他的家么?那个家里,可是有位名正言顺的时夫人。 “市郊,我姐姐的农场。”他稍稍的松开了我一些,围着我的指尖,理了理我掉落下来的头发。 终于想起了,前段时间他说想要休假的话。我不再多问什么,点头答应。 去哪,为什么去,这些对于我来讲,不重要。 他终于展露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松开我。我本想转身,进厨房把已经凉了的菜热一下,可没等我走两步,他却又拉住了我。我挑眉,不解今天的他为何总是这样。 “我和迟雪,离婚了。” 离婚? 我觉得自己是有瞪大了眼睛的,必经你说你要结婚的时候,我也曾这样。 “所以,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他在说无家可归的时候,我觉得他看见我的眼睛是在告诉我,他无家可归的原因是因为我。可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幻觉。如果,真是因为我,他当初又怎么可能会结婚呢?要 知道,当年他说要结婚的时候,我就算是表现的那么不愿意,他依然没有改变主意。 要说,现在离婚是为了我,让我怎么相信呢? 当年,我问:“墨含,为什么结婚?” 现在,我还是问:“墨含,为什么离婚?” 当年,他仅回答我一笑。 现在,他却告诉我:“人,一生之中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成家立业。但总有事情,是比成家立业更重要,也更紧急的。” 我本想问,这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不会是去农场度假的吧,但我没问。 二十五岁的时候,正好处在一个刚学会隐忍,但却学得不怎么好的阶段。总是会忍不住的问一些,又忍住一些不问。 随着他搬去了农场,时墨含的姐姐给我准备了一间看起来很温馨、很阳光的卧室。白色的窗子,一眼望过去便是绿油油的草地,远处有葡萄架子,很长很长一大串的。更远处 ,看不清是什么,但也是绿绿黄黄的。 有时候,他姐姐会看着我失神。我知道,那时候的她在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相似的。我没见过慕容尘,我无法知道自己到底长得有多像她。可从他姐姐的失神里,我可以 看得出那种震惊和对时墨含的担忧。 只是,她不知道,我和他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邱殊的电话,说是想拜托我去接一下邱意。他说,他大概七点半左右才会到家。 我看看了时间,觉得接上邱意等到邱殊下班我再赶回农场,时间也应该不会太晚。 给墨含打电话的时候,我说要帮朋友接下孩子。所以,会晚一些过去。 其实,我是想说如果太晚的话,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可我没有想到,他会说:“晚上开车小心点。” 原本,我们之间不是这样的,他更不是的这样,哪里出了错? 不容我再有什么借口,我只好说我会注意。 可等我接着邱意到家,玩到了将近八点半。邱殊也没有回家,而且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其间,墨含来过一个电话,问我晚上想吃什么,他等我吃晚饭。 九点多的时候,我等不下去。给邱殊发了一条短信,便带着邱意回了农场。 在进农场的小路上,车灯照着前面的人影,让我惊了一下。 我停下车,看着他一步步沿着车灯的光线向我走来。 时墨含,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二十五岁的时候,你让我费尽心思的揣测,也不明白。 24邱殊--6 邱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六点二十分。在我手机自动开机之后,他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电话的铃声,让睡在我身旁的邱意哼哼了两句。 我按下了接听键,起身穿着睡衣就这么往外走去。 “谈沫” “嗯!”我还是有些迷糊的,一般周末,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刚回家。手机充上电才看到你的短信,邱意没给你添麻烦吧?” 我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撑着额头就这么倚在卧室外的墙面上,睡眼朦胧。 “没有,你放心吧!”我揉了揉眼睛,极不情愿的开口回答。 “我晚一点过去接他。”虽然他的声音里也透着倦意,可却还是透着点点的不放心。我拿着电话,不由的笑了笑。 也是,只不过是邻居,就这么把一个孩子交到邻居手里,是会感觉不放心的。我无力的应了几句,挂了电话。刚想回房再睡一觉,却见墨含已是换了衣服站在木质的楼梯口, 挂着淡淡的笑,静静的打量着我。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喜欢他看着我这样一幅刚睡醒的邋遢模样。他却加深了唇边的笑,走近身旁。取过我手中的手机放到挂在墙面的花架上。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是不是?” 他离我很近。以至于,只要我点头点得重一些,额头便会触及他的肩膀。 无声的笑了笑,一身清爽的他,就这么揽着还没有睡醒的我走到过道的尽头。透着厚重的玻璃看着清晨的农场。 将我扣在了胸前,下颌抵在我的肩头,似乎那鼻息也若有若无的串游在我耳垂边。 “沫儿觉得上班有意思吗?”他的十指,交缠着我的,就这么安放在我的小腹。这样,越来越亲密的举动,让我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还好吧!”上班能有什么意思呢?可CMP现在是项目期,所有的工程都只是图纸,我喜欢从无到有的感觉,我也喜欢看着所有的厂房那种拔地而起的感觉,我更喜欢看着每个 月CMP的人员都在壮大。 “现在都在负责些什么?”他头一侧,鼻尖就这么抵在了我脸颊。我下意识的把头往一旁侧了侧,避开了这样的亲密。 “墨含” 这一声,我叫得有些心虚。 他低低的笑,却笑得比我还心虚。甚至,还透着一股子悲凉的味道。 松开就这么一直围着我的手,拉着我转身面对着他。 “沫儿,等你长大的时候,我多少岁了?”他笑着,眼底里都含着笑意。 等我长大?等我长到多大呢?我今年二十五,还不够大么? 我瞪着有些迷茫,又承载着不解的双眼,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这么多年,我都不曾这样注视着他的眼睛,不带一丝企求的就这么凝视着。 说不清,是他先低的头,还是我先点的脚。 就在他略微带着凉意的唇,贴在我唇上的时候,邱意的哭声透着房门传了出来。 像是回了神。脸,腾的一下泛起了红潮。我急急的推开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敢就这么折回身往房间跑去。 将邱意抱在怀里,才惊觉自己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墨含啊,怎么会…  怀里的邱意一直喊着妈妈,我无奈的拍着他的背。可这对哭闹着的孩子,这样的举动根本就没有用。他胡乱的拉着我的衣服,小手就往里面伸。我有些慌乱的捉着他的手,他 却哭得更大声。 反正,在他姐姐出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她伸手接过我手中的孩子,来回走了几步。农场里的后厨阿姨,便将牛奶递在了孩子的唇边。没过一会,邱意便安静了下来,喝着刚从牧场里挤出来,煮开透凉的新鲜牛奶。 我觉得有些神奇的。 她姐姐朝我笑了笑,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像是理解:“没带过孩子,哪里知道这些。” 我难为的笑笑,但刚一抬头便又见他站门边,皱着眉头打量着姐姐怀中的孩子。思及刚才的一幕,原来已经退却的红晕,又继续染在了脸上。心跳,也自然的不规律起来。 大姐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又转眼向我这里看了看。笑着起了身,抱着又像是睡了的邱意往外走去。 “大姐!” 我现在可以没有这个勇气来面对时墨含,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还是被他亲自捉到了犯错现场的孩子。担心、害怕、紧张… 可我忘了,如果这真是坏事的话,他也有份。 25邱殊--7 大姐最终还是没有理会我的叫唤,抱着邱意离开了我的卧室。离去前,对着时墨含那别有深意的一眼,隐隐的透着担心。 其实,他并没走进房间。只是在大姐去后,说一句他有朋友回来了,今天要回市区,便转身离开。 我暗暗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谁回来了。这么多天,让我陪在身边。无论怎么说,比起以前来都是好很多的。只是,越好我便越不明白。 邱殊来的时候,才早晨的九点多。从市区开车到这里,怎么也要一个来小时。看着他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那眼底还挂着淡淡的青烟色。 在草莓地里玩得不亦乐乎的邱意仅仅只是抬头看了邱殊一眼,低低的喊了一声爸爸,便又接着和草莓奋战起来。 与我坐在草莓地旁边的木椅上,不知怎么的他却突然看着天感叹:“什么时候能像现在这样,过着如此悠然自得的生活啊!” 我侧头看了他一会。从认识他和邱意,已经快有半年的时间。说真的,从少见到他有休息日。虽然,不知道他在忙着什么。可我看得出来,他很拼命,很较真,很努力。 不想再跟他提那种紧张的生活,我玩笑似的问他:“那你不如学陶爷爷。” “陶爷爷?”他一挑眉,不解的看着我。 第一次发现,邱殊的脸很立体,与邱意不太像。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出现的困惑表情,让我心情像是随着这样睛朗的天气,一扫清晨里的点点郁结。 “怎么?陶渊明不应该属于爷爷辈的么?”我笑了出声,带着平日里没有的精怪。怕是,叫一句爷爷还是高攀了的。 邱殊愣了愣,接着放声大笑了起来。那笑,似有些惊天动地之势。在草莓园里摘着草莓的工人和邱意都无一不抬起头来,看着我们这边。这回,像是轮到了我的不解。 根本一点笑料都没有笑话,邱殊有必要笑成这样吗?他的笑点,这么低吗?这么笑了一阵,他终于停了下来。起身站到我面前:“不知小生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请谈姑娘 一游这青郊农场啊?” 邱殊,像是忽然间放下了心里所有的事情。人看起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在起身的不禁意间,他唇边的笑意和不远处邱意脸上纯纯的笑容,几乎是同时出现在我眼中。 其实,他们还是挺像的。 邱殊牵着邱意的左手,邱意牵着我的右手。 三个人,因为中间是个刚满三岁的孩子,走得并不快。 路上,走走停停的邱意。无论他是发现了新鲜的玩意先跑几步,还是和邱殊疯闹起来你追我赶。他总是在发现我落在他们身后时,他折回身拉上我重新回到邱殊身边,回到他 们的队伍里面。 那天,我似乎是第一次听到邱意喊爸爸的声音,是那么透亮。真的,就只是像一个三岁孩子那样的天真,无瑕。 中午在往农场的餐厅走回去的时候,邱殊抱着已经玩累了的邱意,可那已经累得昏昏欲睡的孩子,却还坚持着拉着我的手,紧紧的不肯放开。 邱殊为此,很抱歉的朝我笑了笑:“这孩子越来越粘你了。” 伸着手,抚了抚邱意前额带着汗意的短发。 孩子那柔嫩的肌肤,让我有些爱不释手。 “我抱一会吧!”从农场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再走回来,真得不是普通的远。昨晚应该没有睡的邱殊,应该已经是很累了。 他本想推辞的,可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在睡觉的邱意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对着邱殊道:“不要爸爸抱,要阿姨。” 我笑出了声,孩子这样的亲近,让我也不由的骄傲了起来。不自觉的一挑眉:“看着吧,还是亲我。” 伸手接过孩子,那软软的身子,还真是有些沉的。 邱殊见我抱得有些吃力,笑得有些狡猾:“我儿子那是心疼我,觉得我抱着累。” 我闻言一愣,低头看着闭着眼睛,却还在偷笑的邱意,一下子明白过来! 不是吧!!! 一个三岁的孩子!? “阿姨,笨笨…”怀里的邱意,终于没忍住笑意。睁开了那盛满快乐的眼睛,呵呵的大笑起来。 被一个三岁的孩子摆一道的那种挫败,让我不由的感叹起来。见到怀中邱意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又不禁气恼。 伸手,在他身子乱折腾一通。那小小的人儿,便惊声尖笑的在我身上上蹦下蹿起来。可越是这样,我心情却是越来越好。索性停下了脚步,把邱意放在了草皮上,学着他的手 脚并用,相互的扑腾起来。 而原本只是观战的邱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到了我和邱意的疯闹。原来两国的纷争,也在他的加入之后发展到了三国的混战。 最后,我几乎是在他们父子俩的联合下,被邱意推倒在草皮上,那玩疯了的孩子,还抱着我在草皮上打起滚来。甚至那小手小脚也几乎放肆的在我身上乱挠,痒得快要崩溃的 我,急急的向已在一旁休息的邱殊求救。 邱殊上前,把人来疯似的邱意抱了起来放在一旁。可就在邱殊准备扶我起来的时候,那一旁的邱意却用重重的冲了过来。 一时间,毫无准备的邱殊被他撞得直接压在了我身上,而他压在了邱殊身上。 除了暗自喊痛,更多的,应该是僵硬。 只是,压在邱殊身上的邱意并不懂我和邱殊那惊涛骇浪般的错愕、尴尬、甚至是难堪。 他,只顾着他的欢腾雀跃,喜笑颜开。 26邱殊--8 “谈小姐…” “谈小姐…” 两声呼唤让我回了神,我仍有些怔的抬头看着站在我身旁的钟点工。 “有什么事吗?”我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沉的问道。 她看着我,像是有些在为我担心。见我开口问了话,便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厨房我已经收拾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我扭转了一下头,看向厨房的位置。就收拾好了?这么快? 许是我不信的样子让她看出来了,她低低的笑了笑:“您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多小时了,就一个厨房再收拾不出来,我们还想在这一行做?” 原来,我坐在这里已经这么久了? 低低的哦了一声,我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到地上的信纸,弯腰拾了起来。付过工钱,送她出去。 等我再进来的时候,再来面对这房子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还记得这些事情。不止记得,甚至还记得这么清楚。 墨含,那天的你,去见的朋友是刚回国的慕容尘。 为了与邱殊这样无意的亲密接触,我惴惴不安了一天,直到我在晚上我在本地台的新闻里看到你在机场迎接本市著名的地质考察学者慕容尘的消息。我才心安理得了一些。 心安理得,你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态吗? 你又是否知道,我看着慕容尘时,是一种什么心态吗? 你姐姐想换台的呢!在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拿起了遥控器,可我阻止了。 我说:“大姐,我知道的。” 仅这一句话,也让她怔在那里。微微的张着嘴,像是不知道要跟我说什么才好。 墨含,你让我有些尴尬。 可你不知道,正是因为你见过慕容尘。所以,我才和邱殊越来越近。我想,你婚也离了,她也回来了。我便就只该是我自己了。 可她回来的太突然,让我没有准备。我还是一下子习惯不了,没有你的日子。 不 或许是应该是说,我还不习惯你不需要我等待的日子。 人啊!一但没有了维系的目标,就会容易变得空洞。显然,CMP的那份工作,对于久混在深圳的我来讲,过于轻松了。所以,我会有多余的时间、空间。我不想再寄存一些属于 你的存在,你的回忆,便只能寻找新的寄托。 邱意的出现,恰好带给我了新鲜。 这样的新鲜里面,正好包含了邱殊。 见过慕容尘之后的你,依然每天都回农场。我白天上班,你白天陪慕容尘。晚上,有时你在农场吃饭,有时不在。你在的时候,我可能在值班。我在的时候,你却常常不在。 好不容易遇上,桌上隔着一个大姐。除了几句家常的话,我们能剩下的话题,并不多。 住了将近一个月,唯一的收获便是邱殊每个周末都会带着邱意来这里。摘过草莓之后,更是自己种了蔬菜,植上了树苗。每一次都玩得脏兮兮的出现在我面前,然后让我带着 去冲凉换放在我这里的衣服。 洗过澡的邱意,总喜欢在床上活蹦乱跳几下。软软的弹簧床,可以将他小小的身子弹得很高。他总是被自己反弹的力量震得跌坐在床上,可每一次他都会呵呵直笑。有些傻乎 乎的,却又很是可爱。 下午,我会带着他睡一觉。我们午休的时候,邱殊会在楼下的餐厅坐着看书,上网。好几次,等我带着睡饱了的邱意下楼,便会见他也趴在桌上打盹。 邱殊从来没问,我为什么会住到了这。可他问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笑着反问他,是不是我在这里,他都不好意思让我照顾邱意了。 他摇了摇头,口中却道:“是啊!你不在家,邱意总是闹着要你。连他老师都问过好几次了,最近怎么没见着你。” 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暗暗的下定决心,想要跟你说回去的事情。 可那晚,我在农场等你,等到了凌晨的一点半。你没回来,大姐也没回来。一时间,这几百亩的农场,似乎除了牧场里的那几头奶牛,便只有我是有呼吸的。 没给你打电话,第二天收拾了所有的行李,我便按自己的意思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我有遇到正准备出门的邱殊和邱意。孩子那欢天喜地的样子,让我忽视了自己决定离去的不舍,不安。 墨含,那一次,我不知道你在医院。 27邱殊--9 没有谁说得清楚,我算不算和邱殊就这么开始了。因为邱意,开始了。 至于,开始了什么。很抱歉,我也说不清楚个中的甲乙丙丁。像只是渐渐的习惯了他的作息时间,习惯了用另一个人的存在去替换你时墨含,习惯了所有人看着我和邱殊带着 邱意一同出行的目光,甚至习惯了别人说:“你家孩子不像你啊!” 心情好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我会来上一句:“我家孩子像他爸。”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便只会面无表情的冷冷一笑。 在我的现实生活中,消失了一阵子的墨含,会时不时的给我发上一封邮件。偶尔,我会回上几段,几行,几字。更多的时候,我只写“已阅”两字。表示,我已看过,我还活 着。 我说过,二十五岁那年。很辛苦,异常的辛苦。因为要费尽心思的揣度,又要费尽心思的遗忘,更要费尽心思的接受。 如果,邱殊的职业不曝光。也许,时墨含也不会坚持让我与他分开。甚至为此,第一次动了怒,拍了桌子。 原本我说要去接邱意下课的,可等到了我要下班的时候,邱殊却打来电话说不用去接。我问邱殊,是你自己要过去吗?他却不说话。 我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好直说的话,甚至在我的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认为孩子的母亲会去接邱意。不再多说什么,我挂了电话。 心情有些郁结,车开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仍是将车开向了邱意幼儿园的路上。本想转弯调头,可想起早晨答应了邱意今天给他买学校旁边的水果冰,我还是继续往前开了下去。 等我停好车,刚想下车去买水果冰的时候。却发现邱意的老师带着他站在幼儿园的门口,东张西望。 我看了看手表,这个时候,学生应该是已经都走了。 我想给邱殊打电话的,问他是不是又加班,忙得忘记来接孩子。可就在我低头掏电话的关头,一辆面包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学校面口。 似乎我是有听到开门哐当的一声,关门的哐当一声。 再接着的,便是邱意老师的呼救声。 原本,一开始站在老师旁边的邱意,随着面包车的油门声,就这样消失在我眼前。我好像愣了一下,但随即折回身上车,跟着面包车的轨迹追去。 倒车的时候,车尾好像是有撞上旁边停着的车。可这个时候,我又哪里有心思记挂这些?我只是急急的想要追上前面的面包车,救下邱意。 后来,时墨含骂我,说我没脑子。那样的状况,我就只是跟着追车,不报警,根本就是自投罗网。除了,承认他说得对之外,我还告诉自己,下回要真还遇上这样的事情,自 己也还要这么做。 是我追面包车追得太专心,根本没有发现。与我同时行进的,还有警车,还有邱殊的车。 当我赶到高速公路出口的收费站时,我正好看到警车将面包车拦了下来,我也正好看到绑架邱意的人,用刀抵着邱意那娇嫩的脖子。 等我失声,喊着邱意的名字冲上前的时候。绑匪分神往我这里看了一眼,可就是一秒钟都不到的分神,我听到了枪声,听到邱意惊吓的哭声。那种真枪实弹的声音,我甚至都 来不及看清楚是从来哪来发出来的。先一刻还绑着邱意的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第一个冲上前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邱殊,只是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他抱起了邱意,快步的走向了我,将孩子交到愣在一旁的我手中。 我都解释不了,为什么等我再将邱意抱在怀里的时候,会哭得那么伤心。似乎,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就在我和邱意两个人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邱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我们身旁。第一次主动的,伸手将我们两个人都揽进了自己的怀抱。 那一次,我记得邱殊一直在讲:“好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宝贝们,不哭了,好吗?” 等回到警局的时候,我才知道。 邱殊是警察,专查经济犯罪的那种警察,今天的这一切,也不过是一场由他主导的游戏。在故意拿出邱意做诱饵的同时,捉捕一直逃跑在外的罪犯。只有我,是这场游戏里的 意外。可也正是由于我的意外出现,才让罪犯有了分神,才给了邱殊开那一枪的机会,才确保了邱意的毫发无伤。 可那一枪,真实的一枪,是真的有吓到我的。 所以,在警局有民警告诉我。因为我一开始有撞到别人的车,让我去做一下笔录的时候。我只告诉了他一句话。 我说:“我要见时墨含。” 警察有些不明白我的话,但似乎是看在了邱殊的面子上。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把在为那件事情善后的邱殊叫了进来。 他蹲在我面前,伸手握住了我有些微凉的指尖。像是比较难的扬起了一抹笑,问我:“你说的时墨含,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时墨含吧!?” 我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那个时墨含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我无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拿着手机,沉默不语。 就这样对峙了一会,他从我手中抽过了手机。 “你好,请问是时墨含先生吗?” “我是谈沫儿的朋友,麻烦你现在来一趟市公安局。” “不是,她没什么事情,你来一趟就可以了。” “好,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来电话。” 邱殊把手机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二十分钟之后,有个自称是时墨含律师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里,也透出了与时墨含大姐那样的震惊。 只是,极好的修养让他很快的收起了这样的失态。他说:“时先生在回来的路上,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先替谈小姐处理。” 可我哪里有问题需要他出面处理呢?仅仅只是撞了一下别人的车,叫保险公司就可以了,用得着动用律师吗? 我只是想见时墨含罢了! 28墨含--1 等我见到时墨含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有市里分管公检法的副市长,有市局的局长,有好几个平日里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人物。 见他一面,有必要还拉上这么多人吗? 觉得有些委曲,鼻子更是涌进些酸楚。眼见着泪水就要落下,时墨含那一直挂着的微笑敛了敛,上前几步走到我面前:“就这么点大的事情,也能把你谈沫儿吓到?” 我强逼回了自己的眼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局长却先开了口解释道:“是我们的捉捕方案有疏漏,才会害得谈小姐受了惊吓。” 我眼前,时墨含那背对着局长的脸,刚才敛进去的笑意,又溢了出来,甚至还浓上了几份。缓缓的伸手扣住了我的指尖,微微的一用力,我便知道自己不可以挣开他这样子的 一种动作。他默然转身,轻笑言说:“是墨含我有些小题大作了,惊扰了秦市长和沈局。改天,小侄做东给几位赔不是,到时候还请各位给个面子。” “关心则乱嘛,秦叔叔我还不了解你?”秦市长也笑着上前几步,眼神在我和时墨含十指紧扣的指尖上,来回的打量了几次,带了几分玩笑的调侃。 时墨含微微的摇了摇头,看着我,像有些无奈,转身对秦副市长说:“可不是关心则乱,要知道这沫儿平日里跟我讲话,那都是惜字如金的。我给人家发的邮件,人家从来都 只批示已阅两字的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 他将一直握着我的手,换到了另一只手中,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低头轻问:“枪声你也怕?明天开始我们学射击。” “对,对,对,让墨含这小子亲自教!他的枪法,当年可是数得上一号的人物哦。”秦市长,拍掌大笑。 这样的你来我往,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跟他真正的说上一句话。 “秦叔叔,您这么说我,可有拐着弯夸奖自己儿子的嫌疑啊!谁不知道,当年我的枪法还是南风教我的啊?”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请教沈局啊!南风可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这样啊,沈局?” “哎啊,不提,不提,都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老了,老了啊!” 一屋子的人,笑容满面。唯有我,笑不出来。 离开市局的时候,正好遇到邱殊抱着已经睡了的邱意。 很多次,我与他总是这样的相遇。可这一次,我身边却站着时墨含。 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像往常那样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可就在我什么也没有做之前,时墨含几乎是半推着我,走到了邱殊面前:“谢谢邱警官刚才给我打的电话, 不然沫儿又要麻烦你了。” 邱殊看了我一眼,神情里有些淡漠,但却礼貌的笑了笑:“不麻烦,我和谈沫从来不谈麻烦。” 时墨含,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可我知道他在生气。当他笑得越灿烂的时候,只能说明他越生气。 他侧了侧身,对着略前我们几步的邱殊道“邱警官,请!” 邱殊微微一怔,随即笑出声来。简单的说了一个请字之后,自行迈开步子往夜幕下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时墨含,却转身开始感谢起陪同他来的一干人等。甚至,就连只是陪同着秦市长来的司机。局里一直跟着的宣传干事,他也没有错过,一一的握手再三致谢。 没让我自己把车开回去,他直接把我拉回了香颂。 丢着我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近一个小时,他才问我:“他连亲生儿子都能拿去做诱饵,你还紧巴巴的跟着到他身边吗?” 我想说,邱殊不会。 可我今天亲眼看到的,容不得我在时墨含面前再解释什么。就算我解释什么,他也不会听的。只是,他有必要管这些吗?我以为,他不在意的。 谈什么,关心则乱呢? 我的无语,在他看来是在做沉默的抗议。他像是越来越生气,呯的一声伸手拍在了身边的茶几上,寒声质问:“平日里的强悍劲呢?” 强悍?平日里,我强悍吗?什么时候不是你说一,我不说二的。我强悍?我们俩到底谁强悍? “说话啊!” 我抬头,看着他。 “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我跟他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的。可他就像是没有看到,他只顾着自己的气愤。 “没办法?你谈沫儿有什么没办法的事情啊?”他起了身,拉着我就这么靠近了他身边。 我没办法的事情多了,只要与你有关,哪一件是我有办法的呢? 墨含,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的男人,你谈沫儿也要?” 离了婚,带着孩子… 呵呵… 你也离了婚,只不过没孩子罢了。我要,我当然想要,可我不是连你也要不到吗? “离了婚,带着孩子怎么样?他至少能给我一个看得到的未来。” 你呢?你能给我吗?你给得起我吗? 时墨含一直扣着我肩膀的手,松了下来。退了一步,伸手指着我。 六年来,第一次被我一句话,噎得无话可接。 29墨含--2 墨含,时墨含。 收起了自己回忆邱殊的一切,我卷起衣袖开始动手打扫起这诺大的房子。快到晚上八点的时候,门铃响起。 我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但环顾一周已经收拾得有模有样的卧室。我还是咬了咬牙,向楼下跑去。开了门,指挥着百货送货来的人将东西搬到房间,我又开始布置床上用具。 还是你喜欢的山水泼墨的蚕丝印花。 我告诉你,这可花了我一个月的薪水。你要敢说不喜欢,看我怎么收拾你。 半夜,躺在床上。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跟丁楠说,你第一次遇到我是在双原县?我一直以为,我们相遇是在兰宫酒店的。 你知道吗?我想不起来了,你说的第一次,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记得… 记得最初的相遇,是因为我作为酒店的实习生,却在骂酒店的客人。 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微微的向右侧着身子。这样,心跳会感受得明显一些。墨含,这是你喜欢右侧着睡觉的原因吗?时刻让自己感受着自己心跳,是吗? 好了,好了,我又想岔了。 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扬了扬,三十二岁的我竟然已经开始在回忆。 哎… 你说,我还没有长大吗? 长大了?那你现在多少岁了? 微微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我三十二,时墨含,你应该三十九了哦。 天呐! 一晃,十三年就过去了。 十九,十九… 十九的那年,我怎么就遇到你了呢? 拥着被子,透过窗外的月光。慢慢的在脑中,搜索起我们相遇的原因。 想想,让我想想看。 我记得,那年我们大三下学期。班主任给我们联系了实习单位,说是这次的实习鉴定很重要,对我们的毕业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当然,这些话。作为班长,我会原封不动的转达给班里的所有同学。可是…作为一个读了三年书,换了七任班主任的班长。我深知,老师的这些话在我们听来,如同没说。 拿着列出来的实习单位,我扫了一眼。不得不说,这第七任班主任是真的有在尽心为我们付出。里面的实习单位,都是市里有名的景点和酒店。学旅游管理的,想要在这个专 业里找工作,不外乎两个选择。一个做导游,一个做酒店。明年的课程也几乎是结束了,我们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定下的实习单位,也就是未来一年的工作地点。 一群人,都想进兰宫,我却选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景点。那里,离市区远,空气新鲜的很。当然,他们会乐意的以为我是在为他们腾有限的名额。可我自己知道,我是不想再跟 他们在一起。 三年多的时间,疯也疯够了。 只是,我在书画博物馆呆的日子不长。没等我弄清楚所有的字画,我便与副班调了一个位置。想也知道,她一个人要*住十七个人,真有困难。不是说她不行。而是她在班里一 向充当的角色,便是冲锋献阵型。有什么事情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与他们在一起,太亲切。 换着我到兰宫的第一天,我只告诉他们,如果我们是一支球队,前段时间的表现不佳,咱们已经换教练了。如果再不佳,那就是球员的问题了。换球员,比换教练容易,大家 自己看着办!在兰宫呆一年出去是什么样子,不用我再重复了。 怕是谁也没有想到,在我们这十八个人里面,第一犯错的人,会是我。当我结束第一个月在商务部的实习之后,我被分到了客房部。按着部门经理的要求,让我从最基本的铺 床叠被开始做起。 当然,想在酒店里做。这些是基本功,你要不会真是说不过去的。 等我把自己负责的客房收拾结束,推着回收被单的小车往外走到拐弯角处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我推着的车撞到了也正要拐弯的客人。 暗自责怪了自己的粗心,我急急的上前道歉,可被撞的男客人却似乎有些不依不饶。当然,除了道歉之外。我并不能反问他,一个大男人被这么个小推车撞了一下,能有多疼 ? 我再三的道歉,甚至说出了:“您如果需要到医院检查的话,所有的费用我来承担。” 可就是这样的话,却彻底引发了他的怒意。 后来,时墨含有告诉我。他说,你一个小小的服务生,对一个住着五星级酒店的男人,还是一个旁边带着年轻、漂亮女人的中年男人谈钱,你有质疑他身份的嫌疑。换句话说 ,时墨含是在告诉我,那天我犯的错,是没有给足这个男人所谓的面子。 当然,那天发怒的人并不只是他。 在我的部门经理也为此向他道歉之后,他越发的像得理不饶人。就这样,念念啐啐的在楼道里叫嚣。 十九岁… 呵呵~墨含,也许等我二十五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时,我便不会那样冲动。也许,我们也不会相识。 可必经是十九岁,太年轻的年龄。 我记得我自己是伸手拦住了经理90度的弯腰道歉,我也好像记得当时自己的眼神有些冷。就这样盯着那位男客人看了半分钟之后,我却突然转身,扬起了一种带着怜悯的笑容 ,看着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说:“这样的男人,你也要?” 一句话,让那女子的脸,青不青,红不红。 不过,这句话也让我们经理的脸,紫不是紫,白不是白。 墨含啊!那天,要不是你的一阵笑声。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如何的收场。 那天,我记得你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我以为你也是酒店的客人,只是在这里巧遇了我们发生的一切。 好像你与他很熟悉,你主动的握着他的手。你说,上回在市政建设的投标会上就一直想要他介绍省委的主要领导给你认识。你说,那天他太忙了,都几乎没有空理会你。你还 说,今天可事先约好了,下回一定让他给你引见。 他似乎被你说得有些晕,但看得出来,他很享受你带给他的一切。这样的愉悦,让他很快的忽视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笑容满面的与你边走边聊,离开了这个争执了半个小时的 地方。 这一场,看得我有些似懂非懂。 可看得懂的人,却更是不由的忧心起来。 那天,我的部门经理对着我说:“你自己运气不好,我也无能为力。” 墨含,我以为她说的动气不好,是指我遇到的那个男客人。可哪里知道,她说的运气不好,是指我遇到了你。 遇到你,是我运气不好吗?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我运气很好,才让我们相遇的。 至少,我绝大多数的时候,是这样认为的。当然,我不排除我有觉得不好的时候。 我想想,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酒店的客人的。 应该是当天下午吧! 30墨含--3 原本两点就应该下班的我,被经理带着到了你的办公室。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是你来的,因为你一直低头写着什么。直到你开口说让我们经理先出去,你有话单独和我 说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你不是酒店的客人,而是主人。 那一天,你给我上了三课。 第一:给人道歉也是有讲究的,不是只会说对不起和抱歉就有用。 第二:现代社会,信息资源很重要。不然,我怎么会蠢到连自己的老板都不认识。 第三:什么是耐性。 你足足让我在你办公室里站了47分钟,直到你签完了桌上所有的文件。你才抬起了当时在我看来有些高贵的头颅,微笑的看着我。 你说:“站功不错,这么久了依然站得很挺拔。” 我好像当时有问你:“不知道总经理有什么指示。” 让我站了这么久,不会只为了表扬我的。何况,我早晨还捅了这么一个大篓子呢。 墨含啊!墨含,你知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你这样的笑容,那种要笑不笑,若有若无的飘忽不定,让我看了很不舒服。可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 自己也学会了。竟然觉得并不讨厌,甚至喜欢上了。 你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身。迈着那修长有力的双腿,站到我面前,低头打量着我衣服上的胸牌:“实习生,谈沫儿。” 我没有接话。因为这几个字,实在毫无意义,也毫无谈资。 “会折纸吗?” 他突然一转身,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叠报纸,背对着我反问。 “有标准就会折。”我不会傻得以为,只是将一张纸对折、再对折这么简单。 你又是一笑,转身将那一叠报纸交到了我手中。 你说:“把这些先裁成五厘米的长条,然后把它们一条一条的粘起来。最后,再将它们一正一反的折成5×5的波浪型。” 你唰的一下,撕下一片。不管是不是你规定的数据,你只是告诉了我要怎么折成你要波浪型。 墨含,你知道你那天给我的报纸有多少张吗? 里面一共是四份报纸,每份报纸有12张。每张按你5厘米的要求,可以撕成12条。那天,你让我在你办公室撕了576张五厘米宽的小纸条。然后,我把它们粘起来,再按着你教 的方法,把它们折成波浪型。 没有意外,折这些的耗时,比我上一天班的时间还长。可我很庆幸,你并没有让我再做一遍。你只是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说了一句:“天晚了,早些休息吧。” 后来,我问过你很多次,我折的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你只是笑,却从来不告诉我。 墨含,我又不笨。真要是有用的东西,你也不能就随手拿几份报纸给我折吧!你不就是变着法子,折腾我吗? 还有,你竟然把那天晚上给我吃的晚餐,折成了钱在我工资里扣掉了。你知不知道,你秘书给你打包的饭菜,一点都没有我们员工餐厅的好吃。 当年,我一边吃着的时候,我很替你感到可悲的。 回到员工宿舍的时候,宿舍的同学都已经睡了。可有一个,还是被我惊醒了。她在被子里,趴着问我:“听说你被客人骂了?” 我拿着毛巾,微微的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就像墨含你的那种笑。转身,看着我同学:“是啊!不过,也骂回来了。” “没事吧?”她翻了一个身,侧脸对着我。 抿了抿嘴,摇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情啊。” 了不起,不也就是换一个实习单位吗?不行的话,我自己找地方实习也可以啊。 “看你这么晚都没回来,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呢。”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平躺了身子。 “睡吧,明天还是早班呢。”不再说什么,我竟有些不习惯别人这样的关心。 31墨含--4 第二天,我刚到客房部打卡。我便被告知自己换了部门,我被调到了酒店商务的会务组。 我拿着经理给我开具的调配函,越过了高尔夫球场来到附楼,找到了会务组的办公室。没人给我办理任何的手续,也没人有空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我几乎是被凉在了办公室, 凉了一整天。直到,快下班的时候。会务组组长的一个电话,把我叫进了设在附楼三楼的第六号会议室。 可等我到会议室的时候,这里并没有组长的影子。只有你时墨含,背着身子,背着双手的站在窗边,看着落日,草坪,一派悠闲。 “谈沫儿,你是坐电梯上来的,还是走楼梯上来的?” 你没转身,只是背对着我。 会议室里,除了你站着的那扇窗子没有拉上厚重的丝绒窗帘。其他的,因为在测试所有的会议设备是否正常运行,都拉得严严实实。 “电梯!” 虽然,只是三楼。可电梯的速度,会比楼梯快。 “是吗?那你能告诉我,电梯里悬挂的广告单有什么问题吗?”他转过了身,唇边是一贯的笑容。那种,让我看了极不舒服的笑容。 虽然讨厌你的笑容,可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搭电梯上来的时候,我只盯着了自己的脚尖。没有注意电梯里悬挂的广告牌。 “我没注意。”除了诚实,我并没有多想什么解释的理由。 显然,你也没有期望我能回答出个什么来。你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一圈会议室的布置。问我:“你觉得这里,布置妥当了吗?” 我仔细的看了一圈,甚至当着他的面走到了小茶柜的面前,蹲下检查里面的东西,是否准备充分了。当我看完一圈之后,我点头:“就目前来看,我觉得没有问题了。” 他哦了一声,让我回了会务组,说是拿了明天这家客户的协议书,再回来。 我选择了继续搭电梯,也认真的看了电梯里的广告。我没有发现,这张九月新菜的广告单,有什么问题。 等我拿着协议书,回到会场的时候。他笑着问我:“坐电梯了?” 我点头,手里紧紧的拽着组长给得有些不情愿的协议。 “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同一个问题,我同样的摇头。 他笑了笑,略微的低了低头。窗外的光线,室内的昏暗,让我觉得他的面部表情,有些错综复杂。 “念,把协议念一遍。” 我没有任何的迟疑,按着他的话,一字一句的把协议念了一遍。 当我把最后一句:“乙方:中矿集团四川分公司。”念完之后,他走到了会议桌旁,拉出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还站着的我:“再看一遍会议室,有问题吗?” 虽然,我看不出这协议里有什么线索,可我还是按着他的要求。把会议室里所有的设备都又再看过了一遍。最后,在他面前站定回答:“没有问题。” 我知道,他眼中闪过的那抹神色,叫失望。 可我茫然的不知道要在从哪里下手。 “协议里说,除笔记本之外,其他设备由酒店提供。”他复述了一遍协议书里的一条内容。 我点头,我也根据这一条,仔细的看着会议室里的办公设备。投影、打印、复印、传真、扫描、甚至连数据线、读卡器,我们都有准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们疏忽的。 他伸手,十指相交,交于桌面。毫无节奏的敲了敲桌面:“你去我办公室,拿桌上的笔记本来。” 我按着他的话,急急的又回主楼,他的办公室。等我走到他办公室的时候,早有秘书给我装好了他的笔记本。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他维持着那个坐姿,似乎没动。同时,示 意我也坐下:“打开电脑,在这里坐四个小时。” 我止住了开机的指尖,侧身看他:“为什么?” 他站了起身,手伸着会议室的桌面,倾身向前看着我:“想知道答案?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吧!” 那天,我在会议室里就这么盯着没有解锁的电脑盯了三个半小时,我也终于知道这个会议室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时墨含在四个小时差十分钟的时候,回到会议室。 听着他的脚步声,我急急的起了身,就这么笑着对他说:“我知道有什么问题了。” 32墨含--5 我忽视了自己为什么就能听出他的脚步声,我也忽视了自己跟他说话的态度。就像,能听出他的脚步声,是应该的。会这么跟他讲话,是最自然的。 他怔了一下,眉头一挑:“你说!” “协议里说客人的电脑自备,可是明天他们的会议是一整天的。而我们这个会场里,电源插座不够,位置也离得很远。如果他们电脑多的话,要从墙面牵电源线过来,会场将 会很乱。”我一口把憋了四个小时的话说了出来,带了点点的得意。 他点点头,耸耸肩又问:“然后呢?” 然后? 我没有想过。 “你打算让我来接线?还让打算让我给工程部打电话?还是打算让我给你们找插线板?谈沫儿,发现问题不解问题等于没有发现。” 在我这样的班级里,早已经不知道被教训的后果,是会脸红。可时墨含的几句话,却让我有些难堪的脸红。我在半小时之前就发现了问题,可我竟然坐在这里等了他二十分钟 。只为告诉他,这个他早就知道了的结果。 半个小时之后,会议室添加上了六个电源插座,也备上了两个插线板。我像是全身松了下来,将他的电脑收进包里,准备交给他。可哪里知道,他却在一旁的沙发边坐了下来 。 “时总!” “我向谈沫儿你提了两个问题,四个小时你只回答对了半个。怎么,你就以为今天结束了?”他往沙发里一倒,没介意工程部同事偷偷打量的目光。 我提着笔记本包的手指,在包柄上紧了紧。 广告牌、九月新菜、上海本帮菜、问题?有什么问题呢? 他见我一直紧紧的皱着眉头,但又想不出答案,叹了一声:“明天来开会的人,是哪里人?” 我答:“四川!” 他点头一笑,抬头看我:“是啊,你让四川人吃上海本帮菜。”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我不解!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他们会吃得不太舒服。如果其中有一个人说,我们出去吃吧。那就意味着下一次他们会有更多的选择。无论是会议室、还是住宿、甚至是餐饮。凡 是他们明天可能出现地方,请谈小姐撤掉这一季的广告牌。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摆上主打川菜的宣传单。附加的,可以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一季也做上海本帮菜。” 时墨含,你第一次,一口气,跟我说了这么多话。 你知道吗? 我点头,记下了你所有的吩咐。心想,这一下可以结束了吧。 你站了起身,接过了我一直提着的电脑往外走去。走了几步见我没有跟上,回头:“不走吗?早下班了啊!” 那时候,我没手表,没手机。但天色已晚,肚子很饿,我当然知道早已下班。 紧跟着你的脚步往外走去,临到电梯口的时候,你站在我身前:“你一定还没有走楼梯,对吧!” 我沉默不语,因为我的确还没有走。 “你忽视了我最先提出来的问题。你第二次搭电梯的时候,有注意广告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次,我问你楼梯里有什么不同,你会依然答不上来。” 我轻咬着自己的下唇,为自己这样的疏忽而有些愧疚。 进电梯的时候,我自己有一丝的停顿。他站在电梯里,转身看着我:“不走吗?” 那一次,我真正的抬头看着时墨含,就这么毫不掩饰的看着他。 今天,我在会务组坐了一整天。可这一整天里,我在看着与时墨含有关的一切。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与所有的报道都是不一样的。只是,不一样在哪里?我却不得而知。 他伸手,拦住了要关上的电梯门。头,略微、缓慢的低了低,沉沉的一笑:“看出了些什么?” 无由的被他这么一问,我自己倒是先有一丝的不好意思。收起了对他的好奇,我摇了摇头,迈着步子往电梯里走去。十九岁的时候,不会懂自己对他这样的好奇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仅是因为他昨天的救场? 三层楼的距离,所用的时间几乎不够我一次深深的呼吸。再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没再等我便自行离去。 那个留给我的背影,却是我在兰宫见到的最后印象。 33墨含--6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并没有因为那次与客人发生的争吵而受到一丝的处罚。反而,空降了一份详细的培训单到酒店的培训中心。里面所涵盖的培训内容几乎细致到了酒 店的每一个角落。 当我从培训中心经理的手中拿到这份厚达十九页的培训计划的时候,第一次有种慌张的感觉。第一次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够做到。我记得,培训中心的经理姓钱。他说:“这 样的培训计划,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要不是你才是一个实习生,我都以为自己要培训的是酒店未来的接班人。” 我有些为难的笑了笑。其实,我是很想问,他们是不是搞错了。这样一份培训计划,一份长达10个月的培训计划,怎么可能就这么毫无预期的就落在了我这么一个实习生的头 上。 “未来的十个月,你必须保证自己能够坚持下来。因为,你完不成培训的项目,我和整个培训中心的人都将面临着失业的风险。”钱经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一种矛盾 的色彩。一方面,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份培训计划会落到我头上。另一方面,我的成功与否又从某种意义上决定着他们的未来。 “钱经理!” 我知道自己叫他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十九岁,想要突然面临着这样的事情。就算平日里有几分的沉稳,但在这种时候,是不管用的。 “你请说!”他手一挥,点头微笑。 “为什么会是我?”我不明白的!只怕,不明白的人又仅仅怎么可能只有我? 果然,钱经理摇了摇头,保持了酒店员工的那种一贯的微笑:“如果我说,是抽签决定的。谈小姐信吗?” 抽签决定?谈小姐? 我嘴角,微微的往上一扬。十九岁的实习生,让一个部门经理称呼谈小姐,似乎说不过去的。还有,抽签决定的说法。这么一大项的培训计划,竟然没有任何的附带条件,就 这样抽签决定了,这说得过去吗? “我信不信,有关系吗?”早在我拿到这份培训计划的时候,我似乎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钱经理满意的点了点头,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身:“这一次培训相关的部门经理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我们先过去见一见吧!具体的培训项目和内容,他们会在你到他们部 门之后,根据实际的情况来安排的。” 我走在他身后,明知道他看不见,但仍是不说话,只是点头。 “你未来的四个月会被先派去四季兰宫接受全面封闭式的培训。四个月之后,你将会在六个部门各轮职一个月。每个月,这个部门经理都会随时将你带在身边。他们所签阅的 每一份文件,你都必须要过目。至于怎么做,到时候他们会配合你的。”他没有理会我是否在认真的听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跟在他身的我的,越发的不明白钱经理的遣词。 各部门经理,配合我? 呵呵… 当钱经理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的时候,我站在他身后。其实,里面坐着的人,我一个也看不到,可我仍然感受到了那种被所有人瞩目的煎熬。 没错,就是煎熬。 只是,四个月的封闭式训练,我没有想到第一课竟然是教我选衣服。当我在四季兰宫的培训室里坐下的时候,我的老师便让人从一侧的小房间里推出了整整四排的衣服。她给 了几个场景,让我根据所提供的场景,选择相应的衣服。 第一课,我被批得体无完肤。 因为,一个可以称之为稚气未脱的学生,是分不清楚什么场合应该穿什么衣服的。 第一周,我几乎学习的东西都与穿有关。从古至今的穿着,几乎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里面,时空越穿了一般。我不解的问我的指导老师,我为什么要学这些。 指导老师说:“四季兰宫接待的,并不止是一些会穿品牌的客人。衣服的面料、裁减,甚至只是它的一颗纽扣,它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你,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你不懂 这些,又怎么可能做好一个酒店?” 第二周,所安排的课程便与吃有关,粤、川、鲁、浙、闽等八大菜系变着法的让我吃。如果,你真以为只有吃就可以了,那就大错特错。你吃下去的每一道菜,你都要写出一 篇至少让老师认可的报告。报告书里你必须要知道这道菜的用料,工艺,过程。甚至这道菜有什么历史,它与什么名人有关,这些名人的生平。而现在的名人里面,又有谁是比较 喜欢这道菜的。当然,这些会有专门的人为我介绍。而我要做的,就是把他所讲的一切,记录、吸收,然后变成我自己的。 这一期课程结束的时候,给我安排的考试便是让我站在一个可以坐下三十个人的大圆桌前,应答他们提出来的所有问题。 很可惜,这一个星期,我的考试结果仍然是差。 第三周,我的课程是宗教。 从宗教种类,讲到宗教仪式再到宗教哲学。从宗教艺术至宗教名人,再到宗教政策。虽然,我听得很费力。可我仍然坚持着接受这样的培训。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培训的目的是什么。 第四周,课程是电影。 第五周,面相;第六周,酒;第七周,茶;第八周,烟; … 无一例外,我的考核成绩没有一次是在差以上的。 34墨含--7 四个月的封闭训练,几乎让我累得只剩下一幅躯体。如果不是还有着呼吸,我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真的活着。直到了新的一年,我在四季兰宫,被时墨含叫进办公室。 面对着这个四个月未见,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人。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沫儿,瘦了很多啊!” 这是时墨含见我,讲的第一句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沫儿,他便这样一叫十几年。 伸手擦了擦自己这样无由的落泪,也压制住了自己毫无规律的心跳,我开始正式的向他问候。 他嘴角一弯,起了身走到我身边,示意让我跟着他出去。站在他身旁,看着四季兰宫最大宴会厅里正在举办的婚礼。 他问我:“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摆了几幅他们的结婚照?” 我一愣,想要回头,但却在他的注视下没有这样的勇气。我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是在脑海中重新又把自己刚才走过的那条走道回放了一次。 最后,咬了咬牙答道:“六幅” 时墨含点了点头,嘴角轻轻一勾继续问道:“里面的照片,有几幅新郎是在笑的。” 我感觉自己后脊梁在冒汗!刚才回答他六幅,我已经是在瞎猜。现在问我,有几幅是在笑的? 新郎,结婚照,笑… “六幅” 哪有结婚照上还不笑的呢?我自以为是的继续了我的小聪明。 “是吗?”可时墨含,又哪里是我这样的小伎俩可以蒙混过关的呢? 他转身,又重新往回走去。立在挂着结婚照的墙面旁,让我站在他的身旁。 六幅照片,真的都有笑着的。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我偷偷的打量着还在看着照片的时墨含,不懂他为什么还要再回来确认一次。 他在问我问题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了正确答案不是吗? “看我做什么?看照片!” 他没转头,却发现了我一直看着他的目光。 我吓得有些发悚,也赶紧的把自己的目光调到结婚照上。我知道,今天包下整个四季兰宫贵宾厅举行婚礼的人是沐亦西,他的新娘叫付常曦。据说,他们的婚礼前期准备已经 感动了四季兰宫里很多的工作筹备人员。每个人都说,以后想要找一个像沐亦西一样的老公,办一场这样的婚礼。 可我很忙,忙得能有空听到这样的传闻,也感到庆幸。 “有几幅照片,是在笑的!?”他转身,低头,就这么突然的让我正面的迎接着他带着疑问,需要我解答的目光。 我看着他,又看看墙上的照片。我不懂,明明都是在笑的,他为什么要一问再问? “沫儿!” 他这越发轻柔的声音,听在我耳中,我却越发心慌。 我紧张的看了他一眼,没敢迎向他的目光。我略微的侧了一点,回避着。 “四个月,你没有一门功课是及格的。沫儿,你没有用心啊!”他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我彼此间站着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也不得不让我可以看到他的样子。那种,带着失望 和惋惜的样子。 只是,他说我没有用心,我不服。 这四个月,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我每天那么努力的记下老师讲的新内容。可是,我记的速度,永远跟不上他们讲课的速度。他们讲的话,有一些我根本从来听都没有听过 。虽然,我没有一门功课是及格的,可是我有在用心学。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可我真的有在为你努力,你为什么要说我不用心? 为你努力… 我一怔,这样的认知,几乎让我不能站立。踉呛了一下,腿有一刻的发软。我急急的撑住了一旁的墙面,稳住自己的身子,也稳住自己的心神。 可是,时墨含。 我一个二十不到的孩子,就那点点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瞒过你的眼睛,是不是? 所以,你才那样肆无忌惮的欺负我,欺负我。 是这样的吗? 35墨含--8 你明明知道这些培训项目对于我来讲,有多么的困难。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学?抽签?真的以为我傻吗?不是你,这诺大的四季兰宫谁会把这些,教给我这么一个实习生? 你有没有试过,当一个穿着实习生制服的我,被一群至少是经理级别的人教导着的时候,他们看着我的目光是什么。 我不想从他们眼中看到那种质疑的目光,我不想他们去质疑你选择我来参加这项培训的目光。我一直在努力着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差劲,一直努力着。 可你,只说我不用心。 墨含,你总是这样不公平。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等我离开四季兰宫的时候,我明明知道这里,离兰宫只有短短二十分种的车程。可在这二十分钟里,我起过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逃跑的念头。 可等到车子停在了酒店的门口,我最终也没能逃离你的设定。 没等我站稳,培训中心的钱经理便已从门口迎了出来。他有接过我手中的小小行李包,在我身侧浅笑轻言:“到是没有想到,你这孩子竟然撑过了四个月的封闭训练!我还以 为你会逃跑的呢!” 我不解,困惑的看着他。 逃跑?我有这样的机会吗?刚刚,还想着逃跑来着呢! “今天就先休息一下,明天到客房部报到。”钱经理,一直把我送到了员工宿舍。一路上,他都有说着些什么。可我只是沉在自己的思想里,大多数话,我并没有听清楚。 可看着他指着的宿舍,我又愣了一下:“我原来不住这里的啊!” 钱经理笑了笑:“我知道,但未来六个月,你就住在这里了。除了你每天白天必须跟随各部门经理学习之外,晚上还会有其他的老师对你前面四个月的课程进行巩固辅导。所 以,你的作息时间可能会和你同学不一样。你早出晚归的,总不能影响别人的学习吧!” 还要学? 我真的快不想活了。我以为,从四季兰宫出来了之后。我与那些什么东西,就不再有关系了。 但我依然没有选择的权利。 第二天,我便又重新回到客房部,找到客房部的经理报道。她见到我的时候,是有很努力的微笑的。可那微笑背后,带着一丝的不甘心。 不甘心归不甘心,她应该教给我的,还是得一分不少的教给我。该给我看过的文件,还是要一页不少的给我传阅。只是,当我再回到兰宫,遇到我的同学时。所有人,除了我 自己有一丝兴奋之外,剩下的,便只是冷漠。 可我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我也没有这个时间,去与他们冰释一些什么。冷漠,便只好冷漠吧。 继续了又近四个月的早晨六点到晚上十一的连续运作,我终于被宣布可以休息一天。只是,这突然空闲下来的一天,我却好像不知道能做什么。 走出兰宫,我才发现。我已经有将近120天没有呼吸过兰宫以外的空气,没有看过兰宫以外的天空,没有出过兰宫的大门一步。每天早晨六点到八点的新闻资讯,政策分析。八 点到九点早餐,九点至下午的五点上班。晚上的七点至十一点,继续前期的课程。每天如此,没有休息。甚至,连回学校做实习汇报,我都没有接到通知,更没有参加。 漫无目的的就这么沿着兰宫外的马路走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着这格外珍贵的空气。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时墨含的车,便停在了我身边。 “上车!” 我停下脚步,看着坐在驾驶室里的他。那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这一次却很意外的没有出现。我就这么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他。 凭什么? 你让我上车,我就要上车? 我丝毫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就这么略抬着自己的脑袋,微微的斜视着他。 身后,已有车子在按喇叭。可他却像是和我较上了劲,无论身后的司机,是不是已经在摇窗叫嚣,他就是不移动车子一分一毫。 十九、二十的我,那时候似乎还学不会冷笑。所以,只有面无表情的掉头就走。 可没等我走两步,身子便被他一下扣住,强行拉回了车内。开门,关门,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就是那一瞬间,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怒意。 只是,我何错之有呢? 36墨含--9 等他上车的时候,也正好拧住了我想要打开门下车的身子。就这么直接的困住了我的双手,欺身压住了我的上半身。他这样突然而至的动作,彻底的让我愣住了。 只是,他从我身体的右侧,拉过了保险带扣在我身体的左侧。之后撤身、归位。汽车行驶了好一段,我才好像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的上了车,还毫无反抗? “我要下车!”我侧着身,就这么看着似乎在专心开车的他。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突然的把我拉上车。而且,车子行驶的方向,还是四季兰宫的方向。 我今天,是休假啊! “陪我去见几个人,然后你才可以离开!”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仅仅,只有一到两秒的时间。转而,已专注于前方的路面。 “我不要!”我为什么要陪他去见几个人?说到底,我和他时墨含,都算不上是熟悉的。我和他,能一起去见什么人呢? 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 今天的他,似乎一直都是强悍着的。不像平时,唇边一直挂着那可恶的笑意。他就是不讲理,可不讲理的,又怎么可能只有他呢?见他不同意,我便自己动手解了保险带,自 己想要拉开车门。他许是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根本就来不及锁车门,便一脚踩在了刹车上。 吱的一声,我的额头,便撞在了前面挡风玻璃上。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又一次撞击又从后方冲了过来。可这一次,我却没随着这样的冲击撞到脑子。 我就这么着,被时墨含揽着,护在身下。 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今天会死的话。就这样一个护着我的姿势,会引来多少的非议,多少的遐想? 时墨含,从第一次见你,你便是这样让我学会遐想。 一时间交通大乱,只为你的紧急刹车。我以为,你松开我之后,你会骂我的。 可我没有想到,你松开我之后,连一个表情都吝啬的给我,就这样下了车,主动的去处理这起连环的交通事故。而我,就在犹豫着要不要下车与你一同面对的时候,你又折了 回来。你说:“你自己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今天这样,也见不了他们了。” 时墨含,你那天想让我去见的,是谁呢? 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没有想明白。那天,你想带我去见的,会是谁。 我有愣的,从车里走了下来。没顾围观人群的注目,就这样有些愣的往前面走去。可等我走了一大圈,再一次抬头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又重新写回了兰宫大酒店的正门。 正门前的巨型石雕喷泉,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欣赏,都会有不同的水景。有的泉涌如柱,有的水花四溅;有的如玻璃般透澈晶莹;有的如浓雾笼罩;形态丰富多姿、耐人导味 。从前期的课程里,我知道这个喷泉的设计,是时墨含的姐姐。 等走进兰宫,我却像是第一次认真的看清楚这里的一切。大厅从墙面一直延伸至穹顶的壁画,让人根本就想象不出来,这只是一个酒店的大堂。兰宫的大堂,可能是唯一一个 不设桌椅的酒店。因为每个人走进这里之后,根本不会想要停下欣赏的脚步。 正当我想要细细参观兰宫的时候,似曾相识的一道声音,却让我转了身。 “沫儿!” 我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些恍惚。 必经,他来当我们班主任,才不过两个月。紧接着的,我们便外出实习。一晃眼九个多月已经过去。可这张不太算很熟悉的脸,却越来越生分。 “老师” 我微微的正了正自己的身体,嘴角一弯往向他走了过去。 “沫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老师刚才看了很久也没有敢认你啊!”他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像是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是受到的待遇不一样,看看整个人的变化 ,就知道了。” 待遇不一样? 我不知道,老师口中的待遇不一样是指什么。如果,仅仅指我的工作和我的住宿,那是真的不一样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立在一旁。就像一个学生,老实听话的学生。可我到底有多听话呢?也只有天知道了,反正我自己是不知道的。 “昨天,丹兰和她家长来了学校,正好说起你们实习的事情。”他随着我,边走边聊。出了兰宫的大堂,后面便是皱春湖。沿湖而设的有些零散的太阳伞。伞下,置着桌椅。 我引着班主任在旁边坐下。 要问这八个月,带给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八月让我学会了安静,学会了等待。就像,我不会急着问,老师来这里做什么。老师为什么会好好的提到我的 副班,那个与我调换实习单位的副班。 刚坐下,便有服务生端着两杯纯净水,放在我们桌上。 收盘于胸,浅笑:“谈小姐,您还需要些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人对我的称呼统一而整齐的改成了谈小姐。我淡淡一笑,看着有些拘束的老师。嘴角一抿,眉眼稍稍的一抬就这么看着,似在寻问。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细微动作,是我接受培训的内容之一。 我的培训老师说,以静制动,方是上策。 37沫儿--1 时墨含在一年以后,再见到我时候。跟我说了三句话,一句话让我心动,一句话让我心疼,一句话让我心寒。 他说:“谈小姐,咱们什么都不说了。我干,你随意!” 他说:“谈小姐?谈沫儿!沫儿,你就连一句再见都不肯跟我说吗?” 他说:“你和慕容尘长得几乎一样,可尘归尘,沫归沫。一个是水,一个是土,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慕容尘的名字。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长得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这一年,他不知道我有多辛苦。这一年,他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去,我又多怕自己真 的回去。这一年,他不知道我有多想他。时墨含,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说我不肯跟你说再见。 可这一切,当你说我和慕容尘长得几乎一样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不过是那个人的影子,是替代。所以,你才对我特别,你才让我接受那什么鬼培训,你才让我陪你去见什么 人。 所以,我只是因为长得像她,你便让我对你这样牵肠挂肚。 时墨含,你混蛋。 一年前,我的老师来兰宫找我。只因为,我的副班想回兰宫。在丹兰和她家长的意识里,如果当初学校没有把我们俩个人调换的话,今天接受培训的人,便会是她,不是我! 我不知道她的家长用了什么方式,让学校同意为此来兰宫对我进行劝说。可当我的第七任班主任,一脸难为的看着我说:“谈沫儿,你考虑一下学校的实际困难。其实,你无 论在哪里实习,你的实习鉴定都会是优秀的。” 实习鉴定?优秀? 呵呵… 我谈沫儿从大一开始,哪一次考试不是提前考未开课的课程?就一个实习鉴定,我会在乎优秀? 可我答应了班主任的要求,与丹兰更换这最后两个月的实习单位。 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不喜欢看时墨含那张脸。每见一次,便会让我遐想一次的脸。 我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向兰宫解释的,似乎学校、酒店、字画博物馆三个地方,风平浪静就这么认同了这件事情。之后的两个月,我像是过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可每当我在博物 馆里看到谁的一幅字或画,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爱的那道菜叫什么名字。那道菜的作法,出这道菜的地方,有什么样子的风土人情。 有些东西,便是这样。 越想忘记,记得就越发的清晰。 比如,时墨含。 做了论文答辩,我便收拾行李一人踏上去深圳的道路。下了火车,找到住的地方,我便一头栽进了人才市场。从来,我的运气就不算差。只两天的功夫,我便拎着行李搬进了 一家台资的电子厂。没有选择与旅游相关的行业,我就这么逃出了那个圈子。 当人事部门的培训主管拿着电容器给我们做培训的时候,告诉我们什么是电解液,什么是电解纸,什么是铝壳,什么是导针的时候,我又一次的懵掉。 到深圳的那一年,我的老板把我往生产线上一丢。他说:“你从第一道工序开始做,什么时候你在这道工序里面做到了第一,你就什么时候到下一道工序。” 我用了四个月,把整个电容器生产的工序做了一遍。 这四个月,我才知道,大学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会的东西,没用。你不会的东西,线上的初中生可能比你懂得多。 第一个月,我领到的薪水是元,是我在兰宫领到的四分之一。 四个月之后,我成了业务课的助理。 到深圳的第六个月,我是生产课的跟单,兼业务助理。 第九个月,我又回到业务的位置,但兼职副总经理助理。 与时墨含分开的第十一个月零六天,我是副总经理助理,兼财务,兼业务,兼管理课人事组组长。 也许,正是因为兼了这么多的职务。我才可能会与时墨含在应酬的酒桌上相遇。 所以,他才会在酒桌上,端着酒杯跟说我:“谈小姐,咱们什么都不说了。我干,你随意!” 所以,他才会在应酬散后,拉着我说:“谈小姐?谈沫儿!沫儿,你就连一句再见都不肯跟我说吗?” 所以,他才会在我把他送回酒店之后,冷笑着对我说:“你和慕容尘长得几乎一样,可尘归尘,沫归沫。一个是水,一个是土,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38沫儿--2 之后,之后… 之后的我们,就像谁也没有提过慕容尘,谁也没有向谁说过为什么不说再见。可无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个慕容尘存在的,就像我一样,存在着 。 或许,应该说。我就像她那样,存在着。 当我把他送到机场,他也准备进安检的时候。他突然就这么转身,面对着我:“沫儿,这一年可还好?” 我抬头,恐怕眼中尽显的都是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呢? 可我回答的,却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包含了所有的心思。只是,他不懂这个好字背后的艰辛,背后的坚持。 深圳不相信眼泪的,在生产线上的四个月,我无数次的印证了这个道理。可让我觉得艰辛的,并不是工作,不是人际关系,不是生活。 是你,时墨含。 你总是这样,在我一不留神之间就闯进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我要忙着驱逐你,又要忙着抚平自己那缭乱的心绪。可我一不留神的时候,总是太多。所以,我快要忙得应接 不暇,快要忙得累坏了。 就在我还没有缓过一口劲的时候,你却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知道,在你说谈小姐,咱们什么都不说了。我干,你随意的时候,我端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你握着登机牌的手,紧了紧。 你说:“下个月,我还会过来。” 其实,你来做什么呢?电子业,和酒店根本就没有关系的。可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帮着你姐夫照看着他的音响厂。而我们的电容器,恰好是你们的采购供应商罢了。 可只为你一句,下个月我还会过来。我紧张了30天,期待了720个小时,不安了43200秒。 换来的,不过是与你对坐在工厂顶楼的茶室里,泡上一壶茉莉青饼,无言相对。 静静的坐着,茉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悠悠然然。 突然,你只是一笑,靠着摇椅:“你说,前院种上一片茉莉,是不是就是现在这样的味道?” 我耸耸肩,与你相对一笑:“可能吧!” 我不喜欢这样的香味,我也不喜欢这款茶。只是,一年多前在我学习的资料里有显示,时家人,偏爱茉莉青饼。如果是我自己,我喜欢月光金枝。虽然,每喝一次,我便醉一 次,可我仍然喜欢。我喜欢它那种让我喝起来会饥肠辘辘,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的老板说,这茶让你这么喝可不行。 可我依然爱空着肚子,喝醉。 所以,你在香颂的家。前院便由此,种上了一片茉莉。 你每月来,每月也不外乎与我喝喝茶,聊聊天。有时,一个小时,有时,一整天。我忙起来的时候,可能也顾不上你。就像,你忙起来,你顾不上我一样。你来频繁了,也就 越来越自然。 这样的自然,超越了你原本在我心中,留下的前任老板的位置。 慢慢的,你仅只是我的客户。 再慢慢的,你仅只是我的朋友。 如果,非要再加上些什么,那你,便只是我亦师亦友的朋友。 39沫儿--3 就这样,来来往往一年多。我二十三岁,时墨含三十。 七月,你说:“沫儿月底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谈沫儿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觉得慕容尘,便慕容尘吧。只要,他能就这么在我身边,是谁,又真的有很重要的关系吗?我就喜欢他每个月都来,就算来这里与我无关, 我也愿意。只要能见到他,我就愿意。 月底,我休了假。回到我已经两年多没有回来的地方。我要的礼物,不过是能一起吃顿饭罢了。与你,重新走进四季兰宫。除了还是在原来的位置,里面的装饰却焕然一新。 清轻、流畅,是我唯一想到的词汇。 我侧身,对他说:“这里让我想起一部电影。” 他微微一笑,伸手握着我的指尖,低低一笑:“碧海蓝天,对吗?” 那指尖,轻轻的力量引领着我前进步子。虽然,我很想为他这样的猜测而顿步,可他没给我这样的机会。他只是简单的说出了我原本的答案,轻笑将我拉进了餐厅。 “沫儿,生日快乐!”让我坐下,他就在我身后,那样神奇的从背后,递给我一个礼盒。 我淡淡一笑,转头,与他近在咫尺。 微微的一点头,伸手接过礼盒:“这是什么?” 你伸手,就这么从背后,围着我。接过我手中的礼盒,轻轻的打开:“生日礼物。” “百达翡丽?”我有些不太敢确认! 他只是一笑,可从他一笑里,我却真的确定了,他送的生日礼物,太过于贵重。 “墨含…” 我止住了他想要取下的动作,转头看着他。二十三岁的我,带着这样的表,怎么看也不会像话的。 “我并不喜欢这个表,但我喜欢它的广告,喜欢我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他轻轻的握了握我的指尖,松开。接着把手表从礼盒里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子。执起 我的手,将手表戴在我腕中。 “沫儿,我送你的不过是我喜欢的东西。可这样东西不是手表,只是一句话。”他替我扣好,甚至连大小都几乎没有误差。 等他放下盒子,转身坐下,我才问:“什么话?” “让时光倒流,回到往昔!” 我就这么坐在你面前,你却希望时光倒流,回到往昔。 我手腕上,带着的,到底是手表,还手铐呢?我自己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把自己铐了你身上。可你,却只想时光倒流,回到往昔。 墨含,我谈沫儿,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 低下了头,暗自的有些想笑。可自嘲,也要有自嘲的胆量。我好像是没有的,所以便只能将自嘲化成唇边一抹苦涩。唯有这样,今晚的这顿饭,吃起来才会自在一些。 吃过饭,我走出来的时候,路过贵宾厅。当年,他拉着我,问结婚照上,新郎在笑的照片,有几幅的样子,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顿了顿脚步,在他身侧停了下来:“我一直不明白,那六幅照片明明都在笑,你为什么一问再问?” 他低头看我,眉宇间轻轻一挑:“沫儿,当年我说你没有用心,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的冤枉?” 不是冤枉,是不甘心。 我没回答,只是无语的站在那里。他伸手揉了揉的我头发,往旁边走了过去。双手撑着走廊的石雕扶拦,背着我先是轻笑一声,接着道:“所以,我才说沫儿你没用心去看。 ” 我上前几步,站在他身边。 “沫儿,你能从他们的结婚照里,感受到他们的幸福吗?”他侧头,看着我。收起了唇边一贯的笑,静谧相问。 幸福? “什么是幸福呢?” 这句话,我问你,问得有些急,有些赶。 你好像愣了片刻,向我伸了伸胳膊,又放了下来。 最后,你说:“沫儿还小,长大了就明白了。” 从此,长大便是我的目标,可你没有告诉我,我到底要长到多大,你才认为我不小了。 墨含,你从没有告诉我。 40沫儿--4 二十三岁的我,看着墨含时,应该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呢?带着爱恋?带着迷茫?我想,应该是带着年轻的不懂事和执拗吧!所以,他才会只是向我伸了伸手,并没有把伸到一 半的手,落到我的肩头或是腰际。 也许,他并不是想拥住我的。 只是我的问题和我问问题时那样的急切,让他有那一丝片刻的动容。所以,他才有了想抱着我的冲动。可这样的冲动,对于他来讲,太没有意义。所以,才会在只是伸了伸的 时间里,就平复、平静下来。 他说,沫儿还小。 我深深的吸进一口空气,纳进丹田。一转身,我便又只是二十三岁的谈沫儿。带着青春和活力,只为不想让他过多的看到,我眼中极力隐藏的依赖、落寞。 贵宾厅里的人,似乎又在准备着什么。忙进忙出的,布置着纱缦、烛台、音响… “怎么?又有人在这里准备婚礼?”我笑得已经比前一秒看起来,更愉悦一些。可墨含说过,我越是这么笑着,他就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墨含转过身,手肘抵在扶拦上,就这么与我平行而立,看着贵宾厅里的人,这样忙碌的身影。 “沫儿…” 我侧头看着他,他却还是看着那些忙碌着的人。我等着他那一句沫儿之后的话,他却又停在那里,什么也不再继续。唇边的笑意,淡了淡,又深了深,几个来回,我便不再等 他那些没有出口的话了。 他要想说,也许就一口气说了。会停顿,便还是有顾虑。 “时先生!” 就在我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子上的水晶切面时,好像有人在与时墨含打招呼。 我抬起头,掩了掩自己面对着时墨含时,那固有的笑意。可脸上的表情,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愣住了。 抬头时,我正好瞧见了时墨含点头。 抬头时,我也正好看到了,与时墨含打招呼的,是丹兰以及她身后的人们。 越过了时墨含回望我的目光,我好像在人群里见到了我那些曾经为我做过培训的老师们。他们见我,像也是诧异的。但无一例外的,在看到我的时候,又把目光看向了时墨含 。最后,又都浅笑问候“谈小姐,好久不见。” “各位老师好!” 有一些,我已经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了。 “沫儿!” 丹兰,喊我的时候,带了丝许连我都不懂的后怕。 时墨含看着我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的不解。站直了身子,侧身低问:“怎么?你们认识?” 我被时墨含的话,问得却困惑。难道,他不知道我离开之后,来的人便是丹兰吗?我微微的抬头,看了看丹兰。唇角一弯:“我们是同班同学,你不知道的吗?” 其实,我可以确定,时墨含是不知道的。 可我就是想让丹兰亲耳听听,没原因,我就是想这么做。 时墨含看着我的眼神,深了深,就当着这些人的面,俯在我耳边轻道:“坏丫头!” 我原本只想轻轻一笑,只是笑到嘴边的时候,又忍不住的深了些。甚至,已经有些不知收敛的溢出了轻脆的声音。他轻轻的瞪了我一眼,伸手敲了敲我的额头:“在这里等我 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目送他转身离去,站在丹兰身旁的几个培训老师,便笑着说:“这时先生亲自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原来我们教,可能也只是形似。现在看谈小姐,那一举一动倒真有几分 时先生的样子。” 我低笑着摇头:“几位老师说笑呢?沫儿可是不敢。” 一群人,除了丹兰,都伪饰的笑了笑。 我走到丹兰身边,轻挽过她的手臂。只见她的制服上,挂着的名牌写着“前台主管” “你还好吗?”走了几步,我侧身轻问。 41沫儿--5 怎么说呢? 丹兰在听到我的问话时,有那么一刻,脸上显得是不怎么好看的。可也就只是那几分几秒的时间,她便又扬起了笑容。那样的笑容,就算是藏在了精致的妆容背后,也不由的 让我感到几分真诚。 她转身,对跟在身后几位培训中心的老师婉声说道:“今天本想请各位老师指点我们兰宫前台的服务,可这不是遇到了老同学了吗?就容我们叙个旧吧?” 我随着她的转身,也缓缓的转身,定在原地。 “没关系,我们先去做考评,考评结果我们会通知你的。具体有什么问题,我们到时候坐下来再讨论。” 目送他们离开,丹兰才转过身。轻轻的叹了一声:“在这里工作,可也真是不轻松,考核项目一个接着一个的。” 我无声的笑了笑,迈着步子往贵宾厅走了进去。 “我是没有做过酒店,对这里面的事情,也不太懂。”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往椅背上一靠,看着也同样坐下,却坐得直挺挺的丹兰,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放纵。 “是吗?你也真是的,毕业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以为,接受过那么系统的酒店培训之后,你会选择进入酒店业的呢。”她说话的时候,身子有些向前移了移。 这时,服务员端着水,微笑的站在我们这桌的边上:“王主管,今天怎么会有空来我们四季兰宫?” 丹兰说了声谢谢,摇了摇头:“来取经啊!向你们四季兰宫学习嘛!” 我在一旁,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抿看着她们的一来一往。放 下水杯的时候,我不禁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答应与丹兰更换实习地点,如果当初我坚持留下最后的两个月,那今天丹兰的样子,也就是我自己的样子吗?而她这个样子,是 我自己想要的吗?当初,这样的选择,是对,又或是错呢? 原来是想要逃避时墨含的,可这两年,也许我见时墨含的次数,会比留在兰宫的丹兰见他的次数都多。 我又逃避了什么? 低着头,忽视了丹兰的存在,自己莫名奇妙的笑了笑。 “现在你在做什么呢?”丹兰在服务生离开之后,喝了口水,笑问。 我继续窝进椅子的软软靠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毫无形象的坐着回道:“我能做什么啊?就是打杂,天字一号打杂啊!” 这算得上是十足的自嘲的!整个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像都与我有关系,可等到我想要去理清这些关系的时候,又发现这些事情真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只是,我的老板习惯了一句话,他总对所有找他的人说:“有事,找谈小姐。”然后,我就得为了这一句话,去告诉所有相关的人,所有的答案。 “不可能吧!”她不信,以为我在骗她。 我无奈的笑了笑,只好举例说明:“不信?我就给人家报报帐,看看整天买了多少菜,煮了多少人的饭。进了多少料,出了多少货。宿舍的卫生,好不好。你看,这不是天字 第一号打杂吗?”我现在做的这些,真的与我的专业无关。 她好像还是不信,但见我这么说,便也不再问什么。突然,好像不知道还能继续什么话题,相聚的场面,也有一丝的尴尬。 “说说你们吧?还有几个是留在兰宫的?”指尖,落在手腕上的手表,有些不自然的轻抚。 “还有十三个呢,不过这一次去海口,调了一批人过去。现在这边也就只有五个人,都还在兰宫。你要有空,等会可以过去见见他们。”丹兰的话,刚说完。她手中握着的电 话,响了起来。 她歉意的朝我笑了笑,起身往一旁接过电话。 而先前的服务员,又一次的前来加水。 道过谢之后,我好奇的问道:“这里要办婚宴吗?” 这么隆重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当初自己看到的沐亦西的婚礼。虽然,时墨含说他们的结婚照看起来不幸福,但我却还是觉得,他们现在一定会是幸福的。 “是啊!我们时总的婚礼。”服务员,浅浅一笑,脸上的酒窝却深深都陷了下去。 只是,她说的话,我有些不没听清楚。 “谁的?”我不由的想再确定一次! 刚才,她说的,是谁的婚礼? “我们四季兰宫的时总啊!”服务员,眉头一挑,巧笑着又跟我解释一次。 四季兰宫,有几个时总吗? 时家… 时家只有时墨含和他姐姐,他姐姐已婚。难道,是旁系的? “哪个时总?”我好像觉得自己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高,声音也有些在颤抖的。 我坐直了身子,甚至不是我自己强压着自己的冲动,我觉得我是会站起身的。 在一旁打着电话的丹兰,像是发现了我的异常,急急的走了回来,不解的看着我和服务员。她捂着电话,转头低问服务员:“怎么了?” 服务员正想开口解释什么,我却拦住了她的话,抢先一步开口道:“没什么!” 丹兰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服务员,又看着了一眼已经站起身的我:“沫儿,四季兰宫也只有一个时总,你不是知道的吗?” 知道,知道… 我能不知道吗?我倒宁愿自己是不知道的呢! “是啊!所以我说的要在这里举行婚礼的,就是我们时总啊!” 服务员想要和丹兰解释的话,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可这说出口的话,却让我觉得自己很难堪。 前几分钟,我才在丹兰面前,炫耀着自己与时墨含的特殊。可下一分钟,时墨含要结婚的消息,我却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她们不知道,我有问过他的,我有问他,这里是不是要举行婚礼。 可他,什么也不说。他只是喊了一句,沫儿,便再无下文。 “沫儿,时总要结婚,你不知道的吗?”丹兰,走到我身边。手指,轻抚在我的胳膊。眉间,隐隐的扬了一层的忧愁,像是为我。 我没回答,只是弯身,又拿起了桌上的水杯,大大的喝下一口。 “我以为你是回来参加他的婚礼的呢!” 丹兰,如是说… 42沫儿--6 如是我闻 时墨含的婚礼 时墨含的婚礼,婚礼… 慕容尘回来了吗?所以,他才会说什么回到往昔的话。所以,这话原来是对我说的。意思,也不外乎是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我这么一个麻烦? 他一声不啃的就打算结婚?之前,月初的时候,我们见过的。再之前,上个月月中的时候,我们也见过的。之前的之前,我每个月都有见他。可为什么,他都不说。他都不说 ,慕容尘回来了? 也只有我,还把自己当个影子般的活着,还有模有样的活着。 呵… 谈沫儿啊谈沫儿! “沫儿,你没事吧?”一直轻抚着我手臂的丹兰,指尖紧了紧。 那关切的眼神的担扰的表情,现在以我这样的心境看起来,带着同情,带着悲悯,带着丢还给我的嘲讽。 我不大度,对此我是很小心眼的,甚至是有点小人之心的。 只是,她问我没事吧!?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我放下已经空掉的水杯,再抬头时。唇边已挂上了笑,脸上也敛去了刚才的失神、惊诧。 “帮我找人订张回深圳的机票吧!”我伸手,挽住了丹兰抚在我手臂上的指尖。轻握着,缓步起身往外走。 “就打算回去了?”她没纠结在我是不是回来参加时墨含的婚礼上,只是接着我的话,像是不舍,反问。 “是啊!本来也就是回来看看。也已经两天了,公司还有事情呢!”本来,我是预计呆十四天的,这是我两年多假期的累计。可现在,怕是呆不下去了吧! “看来你这天字一号打杂的也不容易啊!”丹兰笑了笑,拨了电话让人给我订机票。 电话中,她捂着话筒,侧身轻问:“今天的没有了,明天一早的可以吗?” 我点头。 我现在回住的地方,不去见时墨含,我便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天一早,自己一人走就好了。 只是,现在呼吸都觉得困难,还要坚持再明天早晨,想也知道会有多难。 刚给我订好机票,丹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好一阵子,收了电话。我也不好再打扰什么,让她先回了兰宫。自己却站在这两楼的位置,看着装饰一新的四季兰宫。 深深的吸了一口中央空调里透出来的寒气,我转身往贵宾厅走去。找到一开始的那个服务员,也忽视了她跟中的不安:“麻烦你在这门口,等一下时总。你告诉他,我临时有 些事情,先走一步。” 没等她反应过来什么,我掉头就便。 身后,服务员急急的赶上两步,扬声问道:“小姐贵姓?” 一顿步,想转身却忍住了,低声回答:“我姓谈。” 我始终是谈沫儿,不是那慕容尘的。就算我自己怎么不在意,他却是不能的。他早就说过的,尘是尘,沫是沫。一个是土,一个是水,终归是不一样的。只是,我以前不懂, 也不在意。 可等到自己真正在意的时候,却是什么也换不回来疼痛。 墨含,这样的你,让我为自己掉一滴眼泪,都觉得不应该。 墨含,我今天二十三周岁,满满当当的,二十三岁。 墨含,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让我知道这样的事实? 墨含,你是非要让我在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记起今天这样的痛苦吗? 墨含啊,墨含。 你于心何忍? 就在我拉开出租车门,准备离去的时候。你拉着我,让我面对着跑得有些微喘的你。如果不是眼中的泪往下掉,我的双眼也许已经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拉着我的人,到底是不 是你的。 可泪一落,眼中便清明了。 经过泪水一冲洗的眼,似乎看起来,也更清晰一些,明了一些。 是了,就是这样的。 只是以前,我看得混淆了。自己把自己先混淆了,还企图把你也混淆了。 还好,你还是分得清,谁是慕容尘,谁又是谈沫儿的。 “沫儿,怎么了?” 时墨含,皱着眉头,脸上每个神经,透着的都是不解。 我摇头,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你还问我,怎么了?我怕自己一松口,便会不由自主的,自取其辱。 他身后,跟着跑来的,还有一开始的那服务员。 时墨含见我不说话,只好紧扣着我的一只手,侧身厉问:“怎么回事?” 服务员也是一脸茫然,欲张嘴解释,又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说啊!” 我不知道,这些年时墨含和他们说话时,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却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只是见王主管和谈小姐在里面坐下,我去给她们送水。我与王主管聊了几句。我就走了。后来,我又去添水,谈小姐就问我这里是不是要举行婚礼。我…我就 说了,是您要举行婚礼的。谈小姐没听清,又问了我一…” “行了!”时墨含,扬声打断了服务员那结结巴巴的解释。 他一直扣着我的手,在不自不觉已,已加重了力气,扣得我硬生生的疼。 “时总!”服务生吓得脸都发白,眼中更是茫然的聚着雾气。 “我们回家再说,沫儿,回家我跟你解释。”时墨含没有理会身后服务生那怯怯的声音,只是拉着我,近了一步。 回家?解释? 眼中的泪,就这么不争气的又往下掉。我回哪,才是家?他时墨含,又要跟我解释什么呢?解释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要结婚?还是解释他为什么要结婚? 我到底算什么? “墨含,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啊? 43沫儿--7 这话,一问出口。时墨含便不再管我是不是还在落泪,他只是伸手一揽,把我塞进了出租车,自己也跟着上来。 等他跟司机报完了地址,我才像是痛得缓过了一口气。仿佛,先前的一切,也只是凭借着最后的力气,才得以宣泄。 我坐在后排,侧着身看着他。 “沫儿…”他原来一直扣着我的手,紧了紧。但见我挣扎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扬声对前排的司机道:“麻烦你锁一下车门。” 他不会,是怕我又像以前那样吧? “她回来了?” 就在他回望我的时候,我突然夹着泪就这么开口问道。也没有在意,自己问的话,时墨含是否听得懂。 “谁?”他一皱眉,两眉之间印着淡淡的川字纹。 谁?还能有谁? “慕容尘!” 第一次,我的口中,说出了我最不愿意说的三个字。 “沫儿…”时墨含不高兴的,所以,才会在我说出慕容尘之后,喊我的名字,都带着极力压抑的怒气。 只是,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不过就是提了慕容尘三个字罢了。怎么?我就连提这三个字,都不行吗? 我怒极了,反而倒又笑了。 “怎么不早说呢?” 早说了,我也许就不会回来了。我何苦回来,折腾我自己呢?你不心疼,还不允许我自己心疼我自己吗? 为了一个慕容尘,我已经学得不那么在意我自己了。可心疼一下我自己,总还是可以的吧! “谈沫儿!” 这一回,他喊得连名带姓的。 “我知道自己是谁,不用你提醒我。” 我嘴硬,我要真的知道是谁,我又怎么会如此不识好逮?在这里,与他执拗?从头到尾,他什么也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给我承诺过。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在意起他的婚礼 ,他的未来? 我还敢说,我自己知道自己是谁? 恐怕,最先没有了自知之明的人,便是我自己。 “你知道便是最好,收起自己的眼泪来。” 他不再理会我,也不再看着我。尽管,我还就是这么直直的盯着他那张脸,他也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停了车,付过车资便一路拉着我往小区里面走去。 在把我丢进沙发之前,在跃过前厅的水面石基时,我崴了一下脚。可就是那么重的崴脚,也没有让他停下拉着我走的步子。 狠狠的把我丢进了沙发,他就这么站在,让我必须仰视着,才能看得清他的样子。 “要哭,要闹,你现在可以开始。”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像是许我哭,许我闹,都是在施舍。 原来,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施舍。 嗓子有些僵硬,手指,也不不由的发颤。他今天,怕是铁了心的想要让我明白,自己到底都坚持了些什么。 只是,我哭什么,闹什么呢? 坐正了身子,就这么在他的注视下,伸手擦了自己脸上的泪。起身,越过他,想要往门口走去。但脚很疼,让我走几步,便已是大汗淋漓。 “沫儿,你给我站住!”身后,他并没有移动步子,但声音到是十足十的,夹着怒火。 二十三岁的谈沫儿,又岂会管这些? 脚,实在是疼得不行,我便只好曲着崴了的脚,单脚跳着前进。 “谈沫儿,你给我站住,听见没有?” 我总是有办法,把他气死这样的。可面对着越是生气的他,我便越是怒气填胸。 他总是让我站住,我也总是就这么乖怪的听他的话,站在原地,傻傻的等着他走近身边。可等他到走近时,近到眼前时,我能看到的,也不过只是他眼中的失落。我知道,等 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便会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谈沫儿,并不是慕容尘。可就为了他走近我身边的那分分秒秒,我好像都不那么去在意,他看到的到底是谁了。 可就是这样,还是不行的。 就在我拉开大门的时候,身子被他一扳,死死的压在了门上。 而这样的力道,也使得好不容易拉开的大门,又再一次的合上。 他双手,死死的扣着我的肩头。额头抵在我额头上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让你站住,你是不是没听见啊?” 面对着这样,突然有些失控的时墨含,我有些害怕。 可毕经,还是年轻,不懂如何应付。只是冲动的回答:“没听见!” 整栋房子,就我和他两个人,他那么大的声音,我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没听见?”他扣着我双肩的手,松开了一个。紧紧的挑起我的下鄂,唇角捎带着气极了的寒笑。 “没听见!” 我就听不见,我为什么非要听得见?头一使劲,挣开他的指尖。 他估计是被我气疯了,才会笑着出声:“那就别听了,以后都别听。” 我本想接嘴不听就不听的,可没等我开口,他便突然低头,截取了我的双唇。没给我一丝反抗的机会,伸手将我的双手,死死的困在了我身后与门板之间。 这哪里是在亲吻,这明明就是在镇压。 这不由分说的密吻,让我一下子不知是应该反抗,还是应该顺从。我只想,本能的想要避开他带给我的疼痛,我不喜欢他那鼻息之间的热浪。我更不喜欢他这样突如其来的霸 道。他压着我的力量,很沉,沉到让我想要挣扎都做不到。我整个人,也似乎只能在胸膛前那么一丝一缝之间,喘息。 也许,他就是在等我求饶。 可这么多年,他应该知道的,我又哪里会那么轻易的开口呢? 最后,我都不知道是他自己吻累了,还是实是受不了我的反抗。他终于停下了那粗重的一切折磨。 只是抵着我红肿的双唇,轻轻的抵着。 哪怕,他有一丝的动作,那唇都会痛,彻心彻骨的痛。 我身子无力的就这么沿着门,往地下滑。在身体失重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死掉了一样。 可等我被他搂进怀中的时候,我又有那么一刻的不舍。 就算这样,我还是会不舍。 这样的没有出息,这样的没有办法。让我无助的哭出了声,大哭号啕。 44沫儿--8 好像是被时墨含抱着回了客厅,又好像是我自己在他的搀扶下,自己走回来的。怕是我哭得快要断气了,才记不起这些来。只是觉得累,由内而外的从里透着疲惫。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 我忽视了自己的头疼,拥着被子坐了起身。就在我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看着时墨含就这么站在窗前,盯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沫儿,以后不许哭成这样。”他没转身,但我起身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他说以后不许哭成这样,为什么? 没了他,又有谁,能呢? 浑身上下,似乎哪里都痛。我把脚,从沙发上放了下来。脚腕处,已明显的红肿。茶几上,摆着药油。 我无力的把身子往沙发上一靠,暗暗的呼出一口浊气。 耳边,他移动的声音。明明平坦坦的地面,而跃进我耳中的,却是深深浅浅,轻轻重重,凌乱一片。 他就坐在我对面,客厅里的灯光,仅有高高的灯带亮着。光太远,以至于我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只能听到他说:“不是慕容尘。” 坐在沙发上的我,头微微的一侧。心想,怎么回事呢?明明就是这么近,坐得也不过就是一米的距离。怎么,我就是看不清他那样子呢? 他说,不是慕容尘。 呵呵… 许是,他连那慕容尘都不再爱了。 所以,我才连继续当个影子的价值都不再有了。 可是,这么多年,总是有些东西,是我谈沫儿自己的吧!总有一些的吧,总不能是一点点都没有的吧? 可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什么都不再有了呢? “你不爱她了?” 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他时墨含爱慕容尘的。可我,好像就是这么确定的认为他爱她。爱到,连我这个影子,他也关照了。 “沫儿!” 他像就是不许我提慕容尘。一提,他便会翻脸。 “别叫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爆发了,我明明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痛楚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冷静下来了的。可为什么他一句沫儿,我便又能失控呢? 沫儿,沫儿… 这些年来,我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一句沫儿,毫无意义的沫儿。 他抬着头,看着站起身了的我。 “我明天一早便回去了,以后没有什么事情,也请时先生您不要来MD。先前的不懂事,我向您道歉。”我垂在大腿两侧的手臂,无由的夹紧了自己的身子。手指,也来回的收 紧,放松。 “时先生?” 他唇角一扯,目光锁在了我着的眼睛,怀疑的看着我。 “要我称呼你时总吗?” 如果一句时先生还不够,那么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有距离的称呼? “无所谓,随你高兴。”他站了起来,每向我走近一步,我便会不自觉的退一步。 “明天要回,你便回去。可是,你要敢从MD辞职,跟我玩消失,你就试试。”就在我几乎没路可退的时候,他伸手一捞,我便又了拉进跟前。 “我不是慕容尘,我要去哪是我自己的自由,你管不着。”他怎么就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要挟? “你试试就知道,我管得着管不着。你要再敢一声不吭的偷偷走掉,你就等着MD所有人随着你的消失而消失。” “时墨含” 我气极了,喊他的时候也像他一样,连名带姓的。 “怎么?不信?不信你就试试。你以为我时墨含给过你一次逃跑的机会,我还会给你第二次?同样的事情,我时墨含就不会让你做两次。” 他给过我逃跑的机会?我怎么不知道?不会让我做同样的事情两次?呵呵… 我突然放下了所有的对峙,好像重新选择了反抗他的方式,轻笑直问:“怎么?囚着我这个影子,都让你觉得平衡一些?” “沫儿!”他足足的愣了一分多钟,最后才寒冰裹雪似的吐出我的名字。 倒是我,无畏的笑了笑。 “被我说对了?”我笑得有些猖狂,也笑得有些不能自抑。可就是面对着我这样的笑容,他却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 “谈沫儿”他扣着我的双肩,让我直直的站在他面前。只要他一低头,我便就在他面前。 “谈沫儿?我以为这些年,你看到都是慕容尘呢!”我扬了扬唇边的笑,眼神却在不禁意间看到了放在隔断上的明信片。 沙滩、海岸、椰树、蓝天… 所以,四季兰宫,便成了我今天看到的样子。仅仅只为慕容尘寄给他的一张明信片。他便这样大动干戈的,把四季兰宫重新装修。 “谈沫儿,你以为我是瞎子吗?”他拧着我的肩,让我不得不收回了看着明信片的目光,正视着他。 “你不瞎吗?你不瞎为什么就让我一个人当这个傻瓜?” 你不瞎,可你为什么也看不到,我的爱?我的坚持?我的装傻?这些,你都看不到,你还没瞎吗? 时墨含,终于松开了我。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退到了一旁,任由我就这么跌坐在地上。我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提着最后的一口气力看向他问道:“墨含,你为什么结婚?” 跟你结婚的人,既然不是慕容尘,你为什么要结婚? 静静跌坐在这青石与流水的地台上,我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坚守着对时墨含的一切。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与他的未来。 好像,潜意识里,我便像是知道,我与他不会有未来,我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我不知道,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我还是会痛不欲生。 我看着他,饱含着自己的痛楚,就这么看着。也许,今天一过,我便不会再有机会就样看着他。也许,今天一过,我们就连这样对视的机会都不在有。 倚着墙面的时墨含,嘴角动了动。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答案的,可哪里知道他只给了我一个笑容。 一个,我怎么也理解不了的笑容。 就在天快亮的时候,时墨含走近了我身边。伸手,抚在了我脸颊,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沫儿,爱自己一点点。” 是啊!是该爱自己一些。不然…不然,我又要爱谁? 45沫儿--9 也许,就是注定了不会相爱。所以就算我曾经那么的努力,让自己成为他眼中的慕容尘,也并不代表他就会因此而爱我。时墨含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再发生任何的变化的。 天一亮,原本打算返回深圳的我,却没给自己一个理由就继续留了下来。而且,就这么呆在他把我带到的地方,他称之为家的地方。 吃饭、睡觉、然后再吃饭,再睡觉。 似乎我存在着的目的,便也仅仅如此。我知道他每天都来的,只是我并没有见到他。有时,他会在我起床前就准备好早餐便离开。有时,等我睡醒一觉便会发现,床头我故意 开着的台灯已被关掉。我甚至觉得,这些天他一直都住在这边,就算是他结婚的那天,也是的。 可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有相见。 没有相见的理由,不是吗? 休假一结束,我便回去。就如我想象的一样,等我重新踏进办公室的时候,桌上的文件几乎已经堆到了地上。而门外,等着我签字领款的人,也排到了走廊上。这样结结实实 的忙碌,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感恩我的老板。因为他真的让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为自己的单恋哀悼。 时墨含八月的时候,依然准时出现在MD。他出现时,我们老板亲自将他迎进了办公室。一路上,老板口中的恭喜之言,我听得真切。就在我将手中的工资表,递给薪酬专员时 ,他好奇的问我:“时总的太太漂亮吗?” 时墨含的太太啊? 漂亮吧!挺漂亮的…至少,我从报纸上来看,是挺漂亮的。 我放下手中的笔,稍一抬头便从落地窗前看到了坐在老板办公室里喝茶的时墨含。说不清楚,我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微微一笑,掩起不为人知的痛楚轻声答道:“漂亮 ,和时总站在一起就像画一样。” 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像画儿一样。时墨含长得并不帅气,甚至在我看来就是有些普通的。可我总就是忍不住的去看着他那张普通的脸。似乎就是有一种魔力,让我移不 开自己盯着他的目光。新闻里,看着他们夫妻的照片,我有时会想,他们不也在笑吗?不也一脸幸福的模样吗?难道,这也是可以表演的吗? 时墨含,你当年说我看沐亦西的照片没用心。那我现在看你们的照片,这么用心,可为什么也觉得嫉妒呢? 问话的人,像是得到了证实,满足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回来之后的这些天,我一直很想知道,慕容尘知道他结婚吗?她,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呢? 可无论如何,也应该不会像我这样的。 起身,我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离开让我觉得压抑的办公室。在宿舍楼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地方躲着他,着实可笑。 但可笑归可笑,我依然不想回去面对。就在我想着不回去吃饭,打算在员工食堂吃上一些的时候,我手中的电话却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那倒着都能背的电话号码,让我盯着电话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可我知道的,如果不接,他会打到我手机直接关机。最后,没有办法接通电话,我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话。 “回来吃饭!”只有这四个字,他也不多说什么,便把电话挂断。连让我开口说一个不字的机会,都不给。 等到我从员工食堂走回去的时候,他和其他人已经围坐在圆桌上边吃边聊。而立在餐厅门口的我,到是显得有些多余。 “谈小姐回来了啊?”我的老板,总也是这么称呼着我。 我微微的一笑,点头:“你们慢吃吧,我在那边吃过了。” 本想转身离开的,可时墨含却放下碗筷开口道:“坐下喝些汤!” 他的话里,少了一贯的客气。如果不是他唇边还挂着那招牌的笑,我倒会觉得他又在给我下命令。 看看在座的那些人的表情,也许他便会知道说错了什么。 不想再给他们看出些什么,我只好自己走进餐厅到消毒柜里取出碗筷。还没有进门,我便闻到了药材的味道。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煲汤,可他喜欢。所以,他每次来,我的老板 会嘱咐帮我们料理家务的阿姨,给煲上一大锅。 那黑黑的汤汁,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煲出来的。盛了出来,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便一勺接着一勺的往嘴里送。其中,咸、甜、苦、酸倒也应着了我本就杂陈的心思。 送他上车的时候,他拉开了车门,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说:“沫儿,过些日子你便会觉得现在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吗?他这么想? 我抬头,看着他。他以为,真的就这么轻易? 其实,伤口本已结痂。可一见他,却还是会疼。 “怎么?怕我想不开?你放心,时墨含亲自教出来的人,没那么容易倒下去。”他早就教过我的,做什么事情都不要百分之分的投入。 可我不听,不听啊! 正是因为不听,才落到今天这样一个下场。 “那就好!”他听后,脸上的表情一僵。说出来的三个字,就只像是从嘴里硬生生的蹦出来的,没添加一丝的情绪,听不出是好是坏。 晚餐时,我的老板开始八卦起时墨含的婚姻。 他说,时墨含早就应该与他太太结婚的。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叫慕容尘的女子,他们早就应该结婚的。 同桌的生产课经理笑问:“慕容尘是谁啊?门不当,户不对吗?” 老板笑着摇头:“门当户对,可人家崇尚自由。这不,时墨含便等了一年,又一年嘛!要不是时家老太太这一次快要撑不住了,恐怕他还是不会结婚的。” 原来,谁都知道时墨含在等的那个女人叫慕容尘。 可没有人知道,我在等的人那个,他叫时墨含。 十月,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七天的黄金周。可我还是只为了时墨含的一个电话,赶回来了他身边。好像是无法想象的,一直在我心目当中,强势的时墨含说起话来,也会语无 伦次,也会泣不成声。 订不到机票,也没有买到火车卧铺票,硬座16个小时,我就这么坚持了下去。没吃,没睡,脑子里似乎唯一能记住的便是他零零碎碎的话语。 他说:“沫儿,大姐还没回来,医院就我一个人。” 他说:“沫儿,医生说我妈,说她…” 他说:“沫儿,我跟她说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我赶回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转到了秘书处。我问接电话的人时墨含呢?接电话的人说:“时总现在不方便接听,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替您转达。” 我就这样,一个人进了四季兰宫。再见时墨含是三天之后,那三天里我几乎没有离开房间一步。直到他敲开房间,见到我。 我才真的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可时墨含,终归是时墨含。 他见到我的时候,只是一身的黑色孝服,脸色有些灰冷。 我想上前,握着他的手,他却还是拒绝。只是进了房间,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 晚上,他让我陪着出去走了走。可我没有想到,这一走便走到了时母的墓地。墓区,很少会有人晚上来,可当他把车开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害怕。 站在墓碑前,照片里那温婉的妇人,挂着浅浅的微笑。 “沫儿,行个礼吧!” 他侧着身子,拉过站在他侧后方的我,让我与他站在了平行的位置。 只是我不明白,他让我行的礼,应该是鞠躬还是跪拜。我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却始终不知要从何下手。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似乎带着阴冷的空气,暗下决定退后一步,双膝着地。 叩拜,起身,再曲膝,再叩拜,如此三遍。 等我跪在地上,准备起身的时候,他却直直的跪在了我旁边,拉着我的手。 握着我指尖的手指,有些凉。可面对着这样的他,我却好像没有勇气看着他。也不知道到底跪了多久,他才侧身,伸手扶着我,站了起来。 “沫儿明天回去吧!”他伸手,理了理我被这夜风吹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有了些许的温度。 我轻轻点头,依了他的话。 这一次回来,本就是我自己的自作主张。 开车再把我送回酒店,路上除了微微的呼吸,整个车厢里静得让人觉得压抑。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时,门童有立即上前为我拉开车门,可我却愣了一下,不想就这样轻易下车。 我看着他 他却只是朝我,微微的一侧,轻点下颌。 第二天,等我退房的时候,时墨含已安排好了司机送我到机场。同车的还有一个自称是时墨含助理的人。他说,那天他也忙晕了头,忘记转告时先生,你有给他打过电话的事 情。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去回答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在没有等到相见的那个缘分时,再多的机会也是没有用的。 46回归--1 时墨含的姐姐在年底的时候离了婚,据说自己带着孩子建了一个农场。正因为如此,时墨含便少了每月来MD的理由。而每月总会见到时墨含的我,便好像觉得生活变得有些没 有期盼。 新年的时候,我收到了时墨含的短信。 他说:“沫儿,又大了一岁。” 总是这样,每到过年便说我又大了一岁。大是大了,可在时墨含你眼中,我不还是小吗?原本,对时墨含所有的埋怨,愤然,就只在他母亲去逝的那天,那通电话当中消失的 无影无踪。 这样的轻易,让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有打算去恨他,怪他。 拿着手机,我想回他一条短信的。可写写删删,删删写写,就这么耗了大半个小时,也就只写出了新年快乐四个字。 那年春节,公司放了十一天的假期。无所事事的我,给自己安排了学车。几乎是一点车概念都没有的我,就这么直接的坐进了驾驶室。我好像胆大到甚至连刹车和油门都分不 清的,就学会了开车。学车第一天,我有些兴奋过头的给他打电话。 我说:“墨含,我学会开车了。” 我以为他会表扬我的。虽然,他从来都不让我学这些。 可哪里知道他沉着声冷冷的问:“谁让你学车的?” 我有些不高兴,甚至觉得有些扫兴。起了淡淡的气愤,便不再说什么挂了电话。我原本只是想告诉他,我又学会一样新东西而已。我只是觉得自己开心,便想与他分享而已。 就在我暗自责怪自己多事之时,他短信而至。 他说:“未经许可,禁止上路。” 捂着手机,有些想掉泪。明明知道他会说这些,也不过是因为另一个人而起的关照。可对这些话,我好像仍然觉得温暖。先前的不开心,先前的不愉快,好像只为这八个字加 一个标点符号而终止。 一笔一划,回了一个“嗯”字,里面却包含着我的感动,我的欢喜,我的眷恋。 时墨含,你总是这样。在我每次觉得自己快要生你气的时候,你又会说上一句让我原谅的话。其实,这句话也不用多么的温馨,不用多么的体贴。只要你是说与我听的,我便 就能放下所有的念想。 整个思维,只剩你。 二十四岁的时候,你时墨含却好像消失了一样。 没有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一封邮件。就像在我的生活里,凭空蒸发了一样。开始的一个多月,我会坚持给你发邮件,会坚持给你打电话。可发出去的邮件,就像石沉大海。 拨出去的电话,也永远都在关机。我生日过后的一个月,我便停下了这所有的坚持。 好像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有些悲哀。 可就在年底,消失了近半年的时墨含你就这么出现在MD。你站在我从医务室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烧得有些糊涂的我,好像看着你有些粗重的喘息。但我也不太确定眼前的人 ,到底是真的,还只是我发烧,烧出来的幻觉。 你说:“谈小姐,好久不见?” 47回归--2 我啊,就好像只在你时墨含面前掉过泪。 十九岁的时候,掉过泪。 二十三岁的时候,掉过泪。 今年,都二十五岁了,还是这样。一见你,泪水便也跟着来了。 只是,幸好没有被旁人发现。不然,又让人多了茶饭之余的谈资,笑料。 时墨含没等我走近身边,倒是自己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我跟前,伸手贴着我的额头,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我无奈的一笑,可生病中笑容让人看起来,也格外的糟糕。挽过他的手,稍有些滚汤的指尖握在他略带着冰凉的指节上,倒也缓了片刻的灼热。 “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 墨含,你再晚一天来,我真怕自己坚持不住。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你,不要去念您。可我好像忘记了,每天这样不断的提醒自己忘记,给我带来的只能是只多的记忆 。 “沫儿,回来吧!”他拉住了我走在他前面的身子。说这话时,他像是没考虑,又像是考虑了很久。我闻言,转身看着他。 其实,我已经没有二十三岁的那种任性。但任性便是任性,只能说过了这两年,我好了一些。 就像有些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戒得掉一样。时墨含你,便是这样的。 我顿了顿,认真的点头:“我考虑一下!” 回去之后,又是怎么样?在深圳,至少还有这样的距离,让我觉得自己安全。可一但回到你身边,我又将要以何种态度,何种身份来面对? 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呆在他身边。 其实,我还是喜欢腻着他的。没有理由的就是想与他在一起,吃饭想看见他,喝水想看见他。每天的每一分钟,我好像就是以见到他为人生的目标。可这一次让我好奇的是,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若有若无的避着我的任性。甚至,他每天都陪着我去医院复诊、陪着我在医院输液。 好几次,我都会忍不住的想问他为什么,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下。 我怕,只要我问了。他便又会回到以前的那个样子。只是任由我自己的努力,而毫无反应。 一个星期之后,我重新上班。但也在上班的第一天,向老板提出辞职。 交接了三个月,当我站在厂门口再转身看着那一物一景时,我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五年的时间,这里给我留下的并不仅仅只有工作,还一份培育之情,知遇之恩。只是,要把 这些东西和时墨含摆在一个天平上面,时墨含显然是要重很多,很多的。 可等我回去之后,我才知道我先前思考的那些问题,其实并不存在。 我和时墨含,仍然不在同一个地市。前年新收购的景越酒店,现在时墨含长期坐阵。就像所有的外派人员一样,他每两个月休假十天。可就是这十天时间里,他也仅仅陪在我 身边一天。 就和以前一样,甚至不如以前。 48回归--3 CMP通知我去面试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回来休息了一个多月,休息得我好像都变得有些慵懒。在到底是要去面试还是在家把电视剧的大结局看完这个问题上,我 都挣扎了好一会。 最后,犹豫不定的我,一个电话打给了时墨含。 “我很苦恼呢,墨含!” 电话那头的他,我听得出来他在低低的偷笑。可我,不予计较。笑了一阵子,他出声问道“你是在苦恼今天晚上吃什么?还是在苦恼玩什么?” 我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直笑。这休息的一个多月,我好像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自己很苦恼。就像他举例说明的那样,我总是苦恼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好像,没了工作的我, 似乎就整天纠缠在这些事情上面。 “我在苦恼是要在家看电视的大结局呢?还是去CMP面试。”我伸着胳膊,支着脑袋,皱着眉,像是真的很痛苦,很难抉择。 “CMP?” 他说话的样子,我都想象的出来。 “嗯!”我重重的点头,好让自己纠结的有些疼痛的脑袋,清醒一些。 “什么岗位?你有兴趣?” 已经是有很多家企业打过电话给我让我去面试的。可一直没去,是因为自己还想休息一段时间。可现在,房子都收拾得差不多,我也休息的差不多。再不工作,呆在家里也只 是成天无聊的份。 “只是人事工作,没什么兴趣,但也要养家糊口嘛!” 我本想说,我又不是你,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可想想,又忍了下来。见过时墨含是怎么工作的人,好像真的没有办法说出这样的话。他付出的努力,也许比我们这些人多得多 。 “你要觉得在家无聊了,过去试试也可以。CMP现在是项目期间,工作比较辛苦,今天你先过去看看,太累也就算了知道吗?” 我乖乖的“嗯”了一声,但心里去另一番计较。 项目期有什么好辛苦的,当年我在MD上班的第一天,就加班加到凌晨的两点半。那样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这小小的项目期,我有什么好怕的?时墨含,你都不知道那些年 ,我有多辛苦,你才这样说。 “那你现在还苦恼吗?” 我有些娇憨笑出了声,对着空气摇了摇头。但嘴里,却又依旧坚持答道:“苦恼啊!” 怎么会不苦恼呢?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定,想要走得靠近你一些,你却又离得那远。我好像把保持自己的那一种距离,那一层屏障都给扯下了,可你却不在原地了。 距离,还是距离。 唯一不同的那就是,这段距离不是我和你的,而是你和我的。 我觉得,自己能努力的,我都努力了。唯一剩下的,便只是你走一步。 还是那句话,你只要走这一步,无论是为我,还是慕容尘,我都认了。 电话那头的你,轻笑着呵斥我“笨丫头。” 我继续了自己的娇软,反击着:“你才笨呢!我可是时墨含的学生,岂是你这样的人能够理解的。” 时墨含在那头笑得有些得意,而我也随着他的笑意,溢出淡淡的甜蜜。 “时墨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就是那样啊!” “谁说的?我们家墨含可好呢!奸诈狡猾、离经叛道、言行相诡、唯我独尊、自命不凡、孤行已见、好为人师、口蜜腹剑…” 我正说得得意,时墨含却终于忍不住的笑着打断:“好了,好了,沫儿,快停停吧!你也不怕累着自己。” 我抱着电话,笑逐颜开,傻傻大笑。时墨含也纵容着我,就这样子的傻乎乎。 好久,我才抱着电话柔婉轻道:“墨含” 这一声墨含,带着我很重、很重的思念。 可电话那头的他,却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墨含,早些回来好不好? 我很想你。 49回归--4 时墨含便是时墨含,就算全天下的人会变,他也依旧是他。 按着CMP送我去集团总部培训的时间来算,等到他回来,我便又在山东,等我回来,他依然还在海口。虽然,满是不愿。可我也不会开口让他早些或是晚些回来。 因为知道就算我开口,他也不一定会照我说的做。所幸,也就什么都不讲了。 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这样的人,而我,他教出来的,当然也是! 去山东的时候,北方还是很冷。带着厚重的羽绒服,毛裤… 我都有些记不住这些东西,久在深圳的我是在什么时候备下的。出发前一天,我跟他在网上聊到了深夜。墨含很少有时间会在网上,可这一天却被我缠得有些无奈。我说:“ 我要在山东呆三个月呢?你就陪我这一会都不行吗?” 休息的那一个月,好像我变得有些娇惯。恐怕,这样的娇惯也是他给我纵容的一种默许。我啊,却在这种默许里开心着,忧心着。 哎… 怎么说,都是一种煎熬! 对我好,我觉得只是因为我和慕容尘长得像。对我不好,我又认为自己连慕容尘的影子都做得不好。 怎么想,都与自己无关,怎么想,都难。 到山东的好几个月,我常常累得倒头便睡。这样的累,倒是与在深圳的那种拼命不同,与在四季兰宫的那种强压不同。这样的辛苦,是让我从一个习惯了很快节奏的人,去适 应老国企的缓慢步伐而疲惫。 中午顶着暖暖的太阳,我捧着手机坐在路边的小石凳上。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时墨含了,所以才会有一条这样的短信,发给他。 我说:“墨含,沫儿想你。” 以前,这样的话我从来不说。可这样突然被拉得更远的距离,让我有了表达的勇气。短信里,不是我想你,而沫儿想你。这样的用心,无疑也是想提醒他,想念他的人,是我 谈沫儿。 虽然,盼着他会回应一字半句。可电话,除了静默,还是静默。 晚上,陪着总部的领导们吃过饭。有些漫不经心的走在北方那宽余的十字路上。口袋里的电话,却轻脆的响了起来了。电话的铃声让我知道,是时墨含。 晚上,喝了些酒,身子有些暖,脑子也有些沉。我掏出电话,唇瓣轻启:“墨含!” “还在外面?”他好像没有像往常一样喊我沫儿,像是静静的听了听呼啸的风声,然后问我是不是还在外面。 对着电话,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山东的啤酒酒精含量12度,而且还是600毫升一瓶,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不适应。可还好没醉,也还好没有被墨含发现,要不然,又该被骂。 “嗯,马上就回酒店了。” 好像我的待遇比其他来总部培训的人好,他们住宿舍,只有我住着集团新建的准五星酒店。 “现在在哪里呢?” 我闻言,一抬头。十字路口,有片刻的迷茫。 可没等我缓过迷茫的劲头,我却好像看到了十字路口对面刚从出租车里走下来的男人。 单衣单裤,手握着电话,四处张望。 我摇了摇头,想要摔开因酒精而有些沉重的头颅。为了避免自己产生更加严重的幻觉,我低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电话那头的时墨含却因我久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再问了 一次:“沫儿,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回酒店的路口啊!” 说这话时,我不自觉的抬头,可抬头看到的,却让我目眩神摇。 不会,我真的醉了吧? 50回归--5 那晚,我明明是看得他那么真切,却还是不敢相信。 直到他回过头,看到了与他同样站在马路对面的我,我才真的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 时墨含这一次的出现,让我好往后的几年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我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那么执拗的惹他生气,也许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不同的。 可那天的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把自己的死犟坚持了到底。 时墨含气着离开的时候,我有给我一网友打电话。我说:“我都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那么远,我都没来得急问他吃饭了吗?这么冷的天,他怎么就笨得连件衣服都不带就 这么来了。” 网友说:“你给他打电话吧!” 我有些忍不住的抽泣,我说:“打过了,手机关机了。” 其实,他拦车走的下一秒,我便后悔了。我想追上前的,可是那条腿啊,就是不听话。等我想到了还有一种通信工具叫手机的时候,再拨过去的电话已成了:“您所拨打的电 话已关机。” 我就不解,我为什么就非要在这个时候提慕容尘呢!我为什么偏偏就要提慕容尘呢! 就算,我再慌,再怕,我也该有点点的自信,信他会这样来这,是为我谈沫儿。 我干吗就非要执拗的问他:“见到的不是慕容尘,很失望吧!” 早就知道的,我不能提慕容尘。每一提,他便会翻脸。可这几个月,他的纵容,他的默许,好像让我学会了放肆,学会了计较,学会了贪心。 我好像迫切的想要让他知道,在他面前的人,是我谈沫儿。 可越是急,便越是乱。 这一句话,使得时墨含先前的所有表情都随之消失。唯一剩下的,便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冷漠的东西。他看着我,带着深深的失望和薄凉,静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山东的 酒,醉人啊!” 呵呵… 你们看,连时墨含都在为我找借口,可我自己却还不知道见好便收。 “醉人吗?人自醉吧!醉了才好啊,我为酒醉,我便是慕容尘。你为尘醉,我依旧是慕容尘。多好?” 我不懂,我那天为什么就这样锱铢必较。 近些年,年纪大了一些的时候,觉得自己稍微比那时候懂事了的时候,我便会觉得,也许那天我真的醉了。如果不醉,又哪有这样的勇气来问这些呢?平日里,就算做个影子 ,也唯恐不够小心的我,如果不是因为醉了,哪有这样的勇气啊。 时墨含眼色一寒,几乎疾言厉色的冲着我问:“谈沫儿,我千里迢迢就只为听你跟我说这些?” 要不然呢? 我笑得有些不知收敛,伸着有出酥软的手捉着他的薄衫反问:“那你千里迢迢来这,是为什么?” 不就是只为了慕容尘吗?万里迢迢的追不到,便只好就近取材了呗。难不成,为我? 呵呵… 痴儿! “谈沫儿,我再说一遍,我时墨含没瞎。” 明明看着你在聚集你的怒意,可我就还是不知死活的还问了一句:“没瞎?都瞎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瞎呢?” 谈沫儿啊,谈沫儿。 你自己说,时墨含会这样愤然而去,还真是你自己活该,是不是? 51回归--6 第二天,谈不上什么清醒。反正前一晚,让我醉的不是酒,是千里迢迢而来的时墨含。可这样宿醉代价未免有些惨重。可是在清醒过后,我却还有了丝毫的庆幸。庆幸自己还 需要在山东呆上一个月。不然,回去了,再面对着时墨含,我该说什么都是一个问题。 可我没想到,等我到了总部的二厂才知道。培训的计划有变,我所有的培训项目截止到今天全部结束,未完成的课程回去之后采取自学的方式进行。而我的回程,更是订了今 天最早的一班航班,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我所在城市。 我直觉,这一切是与时墨含有关的。 当然,在等我拎着行李走出机场的时候,我便肯定了这一切真的与他有关。 有些不敢迈开步子往接机口走去,我好像宁愿就这么远远的与他对视着,都没有那个勇气去承担他一个责怪的眼神,一个不满的表情。 可无论我迈得开或是迈不开这步子,这一段距离我还是要走的。就像,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来面对他的一样。 只是还好的,他见我走近,仅仅就是接过了我的行李,转身,一言不发的走在了我前面。 到停车场的时候,他立在一辆甲壳虫前,侧身丢给我钥匙:“不是学车了吗?自己开回去吧!” 这,算是许可了吗?他都没有亲眼看过我开车,这就算是验收了成绩?不是说,禁止我开车上路的吗?怎么?他就确定我可以了? “墨含!” 我喊他,喊得有些慢,也有一丝的胆怯。 往前移了两步,见他也没什么变化,我便有些想伸手拉着他的衣服。向他伸出去的手,他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手,僵在半空中,有些难堪的定在那里。甚至,僵直的都有些 难以收回。 其实面对着别人的时候,我肯定会知道要如何避免这样的尴尬,可我眼前的人是时墨含。我便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便是他,这也便是我。 浑沌一片。 他从我手中又接过钥匙,打开车门将我的行李丢在座位上。自己替我打开车门:“我今天可没有开其他的车来,你不要走,你就自己打车回去。” 眼前的人,说得话音调几乎维持在同一个音线上毫无起伏。可就是这夹杂着任何情绪的两句话,让我就是不由的觉得自己对他很愧疚,觉得自己昨天那么对他,太不应该。 明明是一件对我来讲没有任何错误的事情,可我就是觉得自己错了,还大错特错。 “墨含” 娇怯的有些几乎低不可闻。 “谈小姐,谈沫儿小姐,能不能请你看看现在几点钟了?你在飞机上吃过东西,我可没有。”他终于是不耐烦了,好像,他对着我的时候总是这样的不耐烦。以前是,现在也 是,以后.. 哎,谁又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听着这样的话是应该笑,还是应该流几滴委屈的眼泪。 “墨含” 他一皱眉,低头盯着我,那眼神仿佛是在等着我,想要看我到底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 我暗暗的咬住下唇,不敢看他。但却壮着胆开口央求:“抱抱我” 恐怕,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吧!不然,哪来的勇气央求这个? 可意外的是,他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把拉开的车门又重新合上,缓缓的移动了自己的步子,伸手将我揽进怀中。 就是这么一瞬间,眼里的泪就往下掉。 脸,贴在他肩头的外套上,十指交叉,围在他的后腰处。这样,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墨含,下次,我不会了。” 不会再去贪心,不会再去计较,不会再去挑衅,再也不会。 慕容尘便慕容尘吧!是不是谈沫儿我,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只要,有你。 便没有什么不可以…… 52回归--7 时墨含坐在副驾的位置,我看得出来他一路上都神经高度的紧张着。好几个拐弯处,他都几乎想要开口骂我转得太快。但估计是怕我被骂之后,心更慌,便一路忍了下来。 在我把车停稳之后,他终于长长的嘘出一口气。然后,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并扬声警告道:“以后不许开车。” 被他骂了的我,却低头暗暗发笑。就是那原本带着不安和愧疚的心,也溢出淡淡的喜悦和幸福。 他总算,还是在意着的。 这样的喜悦,不由的让我冲着他,皱了皱鼻子,轻笑摇头。甚至又有些不知轻重的自鸣得意起来的,对他笑道:“我开得挺好的,第一次上路呢。” 可哪里知道,时墨含却直接拔了我的车钥匙。那脸上的表情更是像是因为我的话突然更加生气,怒形于色的扳正我的身子让我面对他,厉声对我低吼道:“第一次上路?你第 一次开车上路你就跑高速?你还真行啊!” 他不知道我是第一次上路吗?不是他说的,未经许可,禁止开车的吗? 心头因他的话,一凉,原来他只是说说的。 原来只有我,才会把他这样随便说说的话当真,当圣旨一般的谨尊。 脸上的笑意,不自觉的敛了进去。我面无表情挣开他的钳制,率先打开车门下车。脸色上,也有些不高兴的默默上楼。 回了家,我以为家里就只会剩下泡面。可哪里知道,打开门看到的,却是放得整整齐齐的三菜一汤。 我正想转身,时墨含却放下早已从我手中接过的行李,双手搭在我肩头,从身后低头在我耳边低喃:“沫儿,对不起。” 我很努力的想让自己以一种轻松的心态来回应他的话。可努力到了最后,也只是将本就有些弧度的唇角,往上拉了不到五度而已。 微微的一笑,没转身,只是将手抚在了他的指尖。 不敢问,他的这一声对不起是为什么?也许,他只是为了刚才对我那么凶。也许,他也只是为了昨天晚上转身离去。而我期待的也许,是他这一声对不起是因为,他没有早一 些的认出来他眼前的人,是我谈沫儿。 不是那慕容尘。 他反手,握着我的指尖。挺用力,以至于,他指尖上跳动着脉搏,我都能感受得到。 他就这么从身后圈着我,俯身,将下颌抵在我肩窝处。唇际带着他的温度低声在我耳边轻道:“沫儿,去年下半年你一共给我打了99个电话、发了237条短信、144封邮件。这 么多,也只是这么多年来的冰山一角。沫儿…” 我不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如果不是这一个电话,他后面想说的话,会不会是我期盼了这么多年的话。 我不知道… 只是,有些事情便是这样,没有到这个时候而又非要做的话,便会出现意外,从而打断。 就像,时墨含本想要说的话一样。 他松开我,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眉头一皱:“迟雪!” 没有任何的借口,听着他的电话,我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怎么可能会心情好呢?他太太的电话,而前一秒,他与我就离得这么近。近得,我都忘乎所以了。近得,我都将时太太迟雪给忘记了。 真的 从我二十三岁,他结婚的那一年起,我好像就完全忽视了迟雪的存在。 可忽视只是忽视,并不代表她不存在。 53回归--8 时墨含匆匆离去,像是急得连跟我说一句什么原因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很无奈的对我笑了笑,伸手握了握我的指尖轻声低语:“喝点汤之后早些休息,下周再回CMP报到。” 等到他关上门,我弯腰脱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打颤。 双腿几乎是很吃力的在支撑着我的身子,就好像我这些年一直以来,以自己爱时墨含作为支持自己坚持下去的苦痛一样。虽然用尽全力,但也未免悲不自胜。 而今,这样跌坐在地面。 我才知道,我和时墨含之间,就算没有慕容尘,还有一个迟雪。 两年前,我问过墨含的。 我问:“我算什么?”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算影子的,一个时墨含追逐的影子。可我不知道,除去了这个影子之外,我好像还是他们婚姻里面的第三者。 虽然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可我的存在,不正就是这样的定位吗? 至于,亲密。 如果时墨含愿意,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只是,他不要,罢了。 没按着他说的,去喝些汤。我好不容易撑起自己的身子,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走回卧室。里面,床上新换了被套,一看就知道是他喜欢的那个样式。顾不上再多想什么,我就这 么朝床上倒了下去,甚至连换件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倒了下去,揭了被子就这么随意的搭在了身上。 脑子里,其实什么都不想想。可浑浑噩噩的,又什么都在脑海里翻腾。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连时墨含是什么回来了,我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坐在床头的一边,上半身就这么靠了个枕头倚着睡了一 宿。 “墨含…” 我估计自己是睡糊涂了的。不然,我应该会像以前那样,轻手轻脚的起床,然后再给他搭上一点被角,让他好好休息。可这一次,我却出了声,叫了他。 他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紧接着皱了眉头,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 按着以前的经验,我以为时墨含就会这么清醒过来,再接着就会起床。可我没想到,他却伸手一揽,将稍侧着身子的我,揽在了怀中滑身往床上倒了下来。 “墨含”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把我惊得不轻。要知道,这些年我们可没有这样亲密的倒在一张床上过。 贴着我额头的下颌,不耐烦的动了动,带着饱含浓浓倦意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还早,再睡会。”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他说的还早,到底是多早。窗帘,早就被他拉上,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来。 可就是这个让我企及了很久的怀抱,让我起贪求之念。 时间在时墨含面前,显然有些格外的苍白。有什么,是会比时墨含来得重要的呢? 目前,还是没有的吧! 睁着还带着迷蒙的双眼,在他怀中,小心翼翼的想将自己的指尖抚在他的线衫上。可刚想伸直的手指,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害怕这样细微的动作,会惊醒他。 惊醒之后… 墨含,怕只是睡糊涂了,才会这样吧,才会这样把我拥在怀中吧! 就在我想得有些出神的时候,他揽着我的身子紧了紧。而那原来揽在我腰间的手,更是在我背后索寻着什么。我睁着眼睛看着他这闭着眼睛乱摸一通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从来,不知道时墨含半睡半醒的样子,是这样的。 就像孩子。 从他怀中轻轻的转身,将身后的被子往右侧拉了拉盖在他身上。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他才像睡得安稳了下来。抱着我的手,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头顶处,那细微而均匀的呼吸,也无疑的在告诉我,时墨含又睡着了。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时墨含一直这样睡着,该多好啊! 可等到有一天,他真的这么睡着的时候。我却比谁都希望,他能醒来。 就算,他醒来看到我,跟我说:“对不起,我以为是慕容尘。” 我也愿意的。 54回归--9 等我和时墨含踏进景越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幅画面。 说画面,应该是不正确的,应该说是现场直播比较对。 景越外面,倾盆大雨。我和时墨含的车刚刚越过一个在雨中奔跑的身影。等我们停了车,走进大厅的时候,便只看到一个女子对着大堂里的背影喊着:“沐亦西” 沐亦西? 是同一个人吗?我侧身,好奇的看向时墨含。只见他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前方的背影顿了顿,缓缓转身。 只听:“沐亦西,是谁准你在我还没走之前,自己偷偷走掉的?” 只听:“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把我往出租车里一塞就想自己走掉。谁告诉你了,我要去机场?” 只听:“我告诉你,我哪也不去。你有本事,直接把我绑飞机上去。要不然,我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不管还剩几天,几小时,我就是不走。你听明白了没了?” 这算怎么回事? 当年,时墨含问我的问题,又一次跃进我的脑海。他问我:“新郎有几张照片在笑的。”他也问我:“你从他们的照片里,感觉得到幸福吗?” 可眼前的什么?是微笑?明明是眼泪的!是幸福吗?我怎么觉得悲凉呢? 就在我还为沐亦西的事情而分神的时候,时墨含却侧身挡在我面前,隔绝了沐亦西当众亲吻那女子的画面。 墨含问我:“真能不管只剩几天,几小时,就这样留在对方身边?” 我不懂墨含问这话的意思,但我点了头。 如果是爱,谁能管得了是几天,是几小时,是几分钟呢? 我第一次见时墨含笑,笑得这样清澈,这样真诚。 一个小时之后,在时墨含的办公室内,已经有人在向他汇报沐亦西的事情。而我,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偶尔一个分神,想的也不过是为什么自己就跟着他来了这里。 两个睡得都有些糊涂了的人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我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总之,在他挂断电话之前,我还是半晕半迷的状态。 “沫儿,醒醒。” 被时墨含捏得生疼的脸,让我不由的睁着涩痛的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嗯?” “我要回海口,你自己乖乖在家。知道吗?”他理了理我额际散乱的头发,伸手隔着被子又将我紧紧的揽在了怀中。 他又要走吗? “我不…” 几乎是想也没想,这话就这么自然的脱口而出。甚至,就在被子里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捉住了他的衣服。 时墨含抿了抿双唇,低声轻道:“沫儿,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吗?” 虽然,我睡得有些迷糊,但他眼中的妥协还让我不解。什么时候,时墨含会跟我说,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吗?一直以来,他都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再说,一个星期,也不是他休假的日子。 许是他眼中的妥协让我觉得自己有了筹码,捉着他衣服的手指就是紧紧的不肯松开。其实,在他胸头的脑袋,也不依的轻轻摇着。 时墨含静默了好一会,就是这一会,我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被自己的大胆,吓得清醒了过来。 他轻轻的一叹,伸手揽住我的肩头,拉开与我的距离,微微的对着我摇了摇头:“怕了你了,起床吧!再不起,赶不到航班了。” 我几乎是被时墨含拉到了机场,在根本就没有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时,就这样到了海口。还是,同他一起就这么来了。 55迟雪--1 “沫儿,你认为呢?” 时墨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出神。我有些茫然的转身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他,不解的轻问:“什么?” “沐亦西被跟拍的照片。” 时墨含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不满意我的神游太空,但还是又把问题重新说了一次。可说归说,没有听到前因后果的我,对于他的问题还是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没注意听!” 这样的对话,让我好像一下子又忆起了他第一次对我的教导。而我这样的表现,似乎还是和当年一样愣头愣脑。 墨含终于摇了摇头,暗暗的叹了一声。坐正身子对还站在办公桌对面的男子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的?” “迟副总、大堂的王经理、再来就是保安部的李部长。”男子低了低头,微微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沉着回答。 我坐在临窗的沙发上,正好可以看到时墨含。可没等我把他们的对话做出什么反应,却突然看着他紧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好像感觉时墨含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如果仅仅只是沐亦西被跟拍照片的事情,不至于会让他出现这样的反应。可除此之外,又会 什么事情让他这样,我却不得而知。 时墨含朝我摆了摆手,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没事,你先跟小王去会议室。” “时总!”站在他对面的男子却像也跟着突然紧张了起来,上前几步。 “带谈小姐去会议室,这事她做主,让迟雪来一趟。”时墨含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坚持着什么。而看着他的我,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都冒出了一丝薄汗。 小王没再犹豫什么,立刻示意我跟着他走。如果不是看到了时墨含眼中的肯定,我会要求自己留下。可看到了他的坚持,我再说什么便是多余,我只好随着小王往会议室走去 。 时墨含有事瞒着我,我很肯定。 但会是什么事情,我却一点底都没有。从小王给迟雪的电话里,我又生出点点的悲怨。 时墨含瞒着我的事情,迟雪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小王也不会在电话里,那么不会上下的几乎是用喊的对迟雪道:“迟副总,到时总办公室,快些。” 我电梯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迟雪从安全通道往下奔跑的背影。 有片刻的迟疑,我转身看着小王:“出什么事了吗?” 小王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什么。可在我还没有看得清楚的时候,又敛了进去,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甚至,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什么,迟副总性子急,一般等不到电 梯就直接走楼梯了。” 想想,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我便不再做声。 随着小王进了会议室,才知道他一开始跟墨含说的王经理,是指丹兰。起了彼此的惊讶,我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虽然不懂墨含让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说什么,那便 是什么吧。 “时总突然有事来不了,沐先生被跟拍的这件事情也就由谈小姐做主处理。可能谈小姐对事情的经过还不太了解,所以先请丹兰给谈小姐再说一次。” 我抱歉的朝丹兰一笑,但也不说什么,收起了先前对时墨含的惦念,静静听她从头说起。 56迟雪--2 “新周刊的记者似乎近段时间都一直跟着沐先生,入住酒店之后就一直在跟拍着。可前几天也不过是在酒店外,今天却被保安部的李部长发现进入到了酒店内部进行跟拍。目 前,这名记者被我们控制在保安室。”丹兰简单的帮我把事情做了一个回顾,我也算是大概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想想今天我看到的画面,大概没有一个记者会抵抗得了这样的新 闻诱惑吧。 可按着四季的一贯主张,只要这些记者不进四季的酒店内部,四季是不会干涉的。但如果一旦进入了酒店内,四季便会以保护客人的利益为首要考虑因素。这也就是为什么时 墨含会如此重视这些事情的原因。 可这事,他为什么会交到我手上处理,我又不是很明白。按道理讲,我不是四季的人,没有这样的权限处理这个问题才是。 “记者现在人在哪里?”我侧身低问坐在我身旁的王助理。 “在李部长他们保安室的小会议室。” “他要多少钱?” 照片,肯定是不能让它们流入出去的。不然,损失的不止是沐亦西。这刚被四季收购不到两年的景越也会深受影响。 “一张照片五千,李部长大概看了一下,大约有一百七十多张有价值的照片。”王助理瞄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丹兰和李部长,微皱着眉头回答道。 “他疯了吧!将近一百万呢!”我不由的笑了出声,这些记者还真是想钱想疯了。张口就是一百万,当四季是摇钱树,还是当沐家是钻石矿啊? “估计他自己也没有这样算过,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知轻重的乱报价钱。”李部长也随着我的笑意,无可奈何的一耸肩。这种事情,四季处理过很多起,可遇到这样乱开价的, 估计李部长也是第一次遇到。 “查查他的底,看看什么底细。一句话,这件事情外界不能泄露一个字。但应该知道的人,却一个也不能少了。” 人情,不能白做了。这笔帐,也不能由四季埋了单。 “不能少是指沐家所有人吗?”丹兰坐直了身子,十指交叉的放在会议桌上。略带着不同的意见,看着我。 “所有人?”开什么玩笑,沐家所有人加加起来可能会超过一百人,那和告诉全天下的人有什么不同? 我收起了微挑着的眉头,简单的给出答案:“沐亦云和沐亦西。” 告诉沐亦西是要他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而告诉沐亦云是要她知道四季给她收了什么烂摊子。不念四季的好,但在海口无论怎么着,她也要照应着一点点。都是生意人,又有 谁是不知道这么一点点人情世故呢? 再者,第一集团一直都和四季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有义务,保证客人的最高利益不受侵犯。 “好了,一个小时之后给我那个记者的资料。之后,没有其他特殊情况,安排我和那记者喝个下午茶?”一早起床到现在,我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不得不佩服李部长的能力,四十分钟的时候那记者的资料就已经交到了正在喝茶的我手中。其实,就如我的猜测一样,简单的一个人,怕会开口要五千一张也只是兴奋过头了 。付了十万,换回了所有相片的所有权,签订了一份保障他的收购协议。 我算是顺利的解决了这件事情。但对于付出去的十万,我却没有底。不知道是付多了,还是付少了。 一下午都没有露面的迟雪,却在我拿着相机准备离开的时候,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57迟雪--3 “照片,我有用。” 她伸着手,眉头一挑就这么带着命令的口吻对我要求。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迟雪。想象不出来,一个看过去如此精明、干练的女子,会是学护理专业毕业的。我承认,就在时墨含结婚的那年,我自己呆在香颂的那几天。我有把迟雪 的资料查得底朝天。可坐在我眼前的她,却与当年我查出来的资料,感觉不太相符。 资料上说,性温恭谦、柔顺敬慈。可我眼前的人,眉眼之间尽是精明之色。怕是论心机沉浮,时墨含才会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吧。 “迟副总可以问时总要。” 我没有权力说给她,我自然更没有权力说不给。这是时家付的钱,买的照片。她迟雪是时家的人,想要时家的东西,我怎么能够说不呢? 但时墨含没说给,我当然也不能擅自自作主张。把这一切,交到时墨含去处理,总是不会错的。 “你先给我,我到时会跟墨含解释。”她伸的手,又近了相机一步。说起话来的口吻,也更是不客气了一分。 她这个几乎算得上是张扬的样子,倒是让我起了一份执拗之心。 我不给,她又能怎么样? “要不,我们一同去好了。我交给他,你再问他要。这样,也不耽误你的事,不是吗?”我就不信时墨含会给她。 想都知道,迟雪和付常曦是朋友。两个人的关系,甚至算得上闺蜜,给了她这样的照片,那和我把这照片放出去的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十万块打了水漂,讨不到沐家的好,还 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亏了老本的生意,可不能让她的冲动给毁了。 “谈沫儿,你别瞪鼻子就上脸啊!相机给我。”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我,声音不禁往上扬了一分 这样异常高扬的声音,让餐厅所有人都侧目朝这边看了过来。我环顾了四周,无奈的叹了叹,嘴一撇低头,微微的避开一些打量的目光。同时,也将相机收进了掌心,有意无 意的玩赏起来。 可就是我这样的沉默和无声,却像是彻底*了迟雪。她收起了自己有一丝动怒的容颜,冷冷一笑,轻声问道:“怎么着?你这是算是在保护自己吗?” 自己的同行? 什么意思?我和沐亦西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保护和被保护的?要保护,也应该是四季保护而已。 不想再与她纠缠什么,我拿着相机起身掉头便走。惹不起她,我还躲不起吗?谁知道时墨含发什么疯,把这个件事情丢给我处理。 而这事情,还牵扯着他太太。 “谈沫儿,我刚说错了,你和那个女人还是不同的。你也不用这么急巴巴的去护着人家。人家怎么说也是货真价实的主,而你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影子,就是个寄托,别还真 把自己当了回事。” 原来,她先前说的意思,是指沐亦西身边的那个女人。她认为,我这么做是出于自己与那女子的同样定位? 呵呵~ 58迟雪--4 她迟雪还真是抬举了我,时墨含可以没有对我动情到了如此的地步。 可就在迟雪说这话的时候,我抬头所能见到的,是刚走进餐厅的丹兰。 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让她看到我最不愿意让她看到的一幕。对丹兰,我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在内心里作怪的。一方面,她曾是我最为要好的同学。大家在一起共同的奋 斗过、努力过、欢笑过、疯狂过。一方面,我又觉得如果不是她在最后两个月的培训期里,要求调换实习单位。我和时墨含会不一样的。 至于,会是怎么的不一样,我不知道。 恐怕,这也就是我自己给自己单恋着时墨含这样无果的爱恋,找到一种安慰,一种借口。 没转身,就这么背对着迟雪。扬出了一抹连丹兰都觉得诧异的笑容轻声回道:“时太太,我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劝你也这样。不然,多累呢?” 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不是慕容尘,谁在时墨含眼里,算回事呢?这些,我明白。做了他时墨含妻子快两年的迟雪,会不明白吗?不过,只是看谁更能自欺欺人罢了。 “你…” 背后的她好像为此气结,但还好她也没有冲过来。不然,沐亦西的绯闻算是保住了,可保不住的,就该是时墨含的绯闻了。 “行了,你想要这些照片,你就问时墨含要好了。你也别为难我,我不过就是跟来玩两天就回去了,你不必这样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对着我。” 迟雪会知道我,就像我会知道她一样。没什么好躲,好避的。只是,我和时墨含在什么程度,她也只能依靠猜测而定。像今天这样,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我带着登堂入室, 也难怪迟雪这么对我。 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的过着,不能只因为时墨含今天把我带来了,便会发生不什么不同。她依然是时墨含的太太,而我? 会是什么,真不好说。 不等她再开口,我就这么迈步离开。 越过丹兰面前的时候,我有稍稍的停顿一步,莞尔一笑低声在她耳边交待:“让时夫人好好消消气,跟我们小孩子计较什么,对吧!” 大人不计小人过嘛!时墨含就从来不跟我计较这些,她不是他太太吗?怎么就不会像他一样呢?真不讨人喜欢。 我一撇嘴,迈步往门外走去。 看了看相机,里面的照片其实只有极少数的画面。但照片的沐亦西却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他的结婚照。同样的笑脸,却让我看起来不同的心情。 一种感叹便是,原来沐亦西笑起来,是这样的。 等我回时墨含办公室的时候,也只见一开始的王助理坐在办公室的外间,像是在处理着什么。 “时总呢?”我将相机放在他桌上,指着里间的办公室问道。 王助理已起了身与我隔着一张办公桌沉声回答:“时总临时有事出去了,交待我转告您,如果想出门的话,让司机跟着。另外,您回程的机票订在了明天下午的三点半,这是 房卡和机票。” 低头,淡淡一笑。仅能说了一声谢谢,把相机交给他,转身回房。 59迟雪--5 从海口回来,坐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我才发现了自己对迟雪的态度极其的恶劣。我凭什么那样对她?连着时墨含又突然没了消息,我惭惭的也正式步入正常的生活轨迹。上班 、下班。就如同好几年前一样。 只是邱殊和邱意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至少,就是这一段时间,墨含离了婚、慕容尘回了国。我和邱殊谈起了一场非正式的正式恋爱。偶尔想想,邱意才是我这场意外的最大收获。 所以,在邱殊带着邱意离开之后,我想念的更多的,只是邱意,而非邱殊。 就在快要迈向二十六的时候,时墨含又一次休假。就像每次的例行提问一样,他都会问我有什么好的提议。几乎每次,我都会给出一个同样的答案:“西藏” 每次,时墨含都会为这个答案静默几秒,然后浅笑着让我:“换个地方吧!” 我不懂他为什么每次都要求我换地方,难道他不知道我就是很想去吗?二十六岁的时候,我依然固执。我拿着电话带着怒意反问:“为什么要换地方?” 其实,我只要想想便会知道自己无理的很。休假的明明就是时墨含,他每次问的地方,不过是他要去的地方。可我每次报出来的西藏,却都只是我自己想要去,而没有去的地 方。 “沫儿,听话。” 他就像是在哄着孩子,这一年,他越发的把我当孩子宠着。只是,他这样对我宠着,我便深一份的恐慌。不知,这样的宠幸到底是好,是坏。 时墨含婚算是离了,可他离婚的原因也不过就是慕容尘回国了而已。他可能不知道,他每对我多说出一句话,我便对他更难舍一分。 真的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这个影子。那我应该何去何从? 迟雪离开了时墨含,换了景越的股权,换了时墨含无偿的扶持两年。可如果说,有一天时墨含也要离开我。 我能留下的,会是什么? 只怕,除了回忆便只剩下回忆了吧。 电话里,我的沉默换回了时墨含的一句:“沫儿,你真的很想去吗?” 拿着电话的我,无声点了点头。我想去,又能怎么样?你不是一样还不去吗?就算,真的要去了,也与我无关,不是吗? 时墨含挂了电话,我也枕着淡淡的愁闷入睡。 三天之后,时墨含出现在我和同事的聚会上。席间,低调沉默。如果不是最后在门口巧遇了市委的尹秘书,他们知道的也不过就只是他姓时而已。 上了车,不由的笑了笑:“怎么今天会回来的?” 他和迟雪不是有协议的吗?要他无条件的帮她两年的时间,熟悉业务。 转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回答我的问题,却开口问道:“最近忙吗?能安排休假吗?” 我摇了摇:“项目验收还在最后阶段,人员还没有到位,新系统还在测试阶段,现行的考核方案已经不能适用了。事情都快堆得像珠穆朗玛峰一样高了,还谈什么休假?” 这段时间,CMP真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期。 “其他人呢?都在当花瓶?”他听了我的夸张报告,浅浅的笑出了声。趁着红灯的时候,转头对我一笑。 “花瓶?没一个养眼的啊!” 项目最后阶段,个个都累得像什么似的。哪里还找得出一个养眼的人啊!可事情多得,人真是不够用。再想到这一批新招的统计员,里面那个叫宋辞的。我真是恨不得敲敲她 那脑袋,看看里面装得是不是水泥。 时墨含呵呵的一笑,不再说什么。 送我到楼下的时候,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臂,一脸认真的跟我说:“休几天假,我们去西藏。” 60迟雪--6 这么多年都没有答应我的事情,他为什么这一次就答应了?我不禁收住了自己挂了一个晚上的微笑,一脸不解的转身看着他 “墨含” 为什么? 他双唇微微的朝我一弯,松开了先前握着我的手指转而随意在我头发上揉了揉,像对着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似的,轻巧答道:“沫儿不是一直想去的吗?” 他这话,说得就好像我想去,他就有义务要完成我的心愿一般,那么的理所当然。 “墨含” 好像,脑子里也只有时墨含三个字。说不清楚自己是太感动,还是为了他这样的纵容而隐隐忧心。 如果可以,我很想把自己投入他的怀中,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可,好像是不可以的。 “好了,你安排一下时间,我们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可以在那边呆个五天左右。你看看你自己的工作,能不能腾出空来。实在不行的话,我给陈叔打个电话。”他牵过我 的手,包裹在自己双掌之中。 看着我那一脸的意外和震惊,他笑得格外的满足。 我很想说我们明天就去,但想想那满满的工作计划表,真是伤脑筋。 敛了敛自己的忧心,扬出一抹淡淡的笑,佯怒的朝时墨含一瞪娇嗔道:“说得我好像是关系户似的,什么事情都要你和我们陈董打电话。时墨含的人,怎么可能会连这么点工 作和时间都腾不出来?” 就算腾不出来,也要腾出来。 时墨含因我的话,一直锁着我的双目眼神一沉。他那变化的表情,让我也随之紧张了起来。我刚才,说了什么话吗?让他这样? “我说错了什么吗?” 他松开了我原本被他包在掌心的手指,轻轻一握,伸着指尖与我的十指相缠。我盯着他指尖上的每个动作,他却倾身拉进与我的距离,低头将额头抵在我刘海处含笑低问:“ 沫儿是我时墨含的人?” 脸,腾的一下燥热起来。我刚刚,是这么说的吗? 一时无语,被他扣在指尖的手挣扎了两下,无功而退。车上的气氛好像是一下暧昧起来,心跳极度的不规律起来。急急的想避开时墨含那眼中认真的提问。 如果,我有些胆量的话,我应该回答他,我一直都是的,只是你时墨含不要罢了。可我在这个问题上,却胆怯的很。 再想想那回来的慕容尘,我原来还带着一丝欢喜的心思,也渐渐的寒凉。 甚至,脑海里都泛起了这次墨含答应去西藏,会不会是给我最后的纪念,这样的念头。 静默的就这样坐了一会,时墨含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指。 只是,墨含放开我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却让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也许,是我逃离的太快。以至于,我没有发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楚。也许,是我根本就没有正视他 的勇气,所以才会忽视他的变化。 总之,在一个星期之后。我安排好了所有的工作,拿着辞职报告和请假条两种选择在陈董的办公室里批到了七天的假期。 可当时,如果我知道这七天的假期是时墨含拿着生命在陪我赌博的话,我是宁死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61迟雪--7 当墨含和我到机场的时候,在那里等候的还有五个人。我一脸疑问,看着时墨含。和朋友一起出行,可不是他的风格。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将我的手缓缓的挽进臂弯朝我解释 道:“都是一直想去的朋友,沫儿不介意吧?” 他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么? 倚在时墨含的身边,我大方的朝他们一笑:“一路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寒暄一番,准备登机。可很奇怪的是,在登机前他们还拉着时墨含问了一遍:“你再考虑一下。” 闻言,我好奇的转头看着他们。但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时墨含也回望着我。相视一笑,他朝我轻轻的一点头,像是让我安心,他转而对着那人微微一笑答道:“不用考虑了 。” 我不知道,他说的不用考虑是指进藏的。如果我知道,我又怎么会同意呢?那不是别人,那是时墨含啊。我怎么可能拿他,却换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梦想呢。 在到达拉萨机场取行李的时候,我才发现同行的五个人都带着超大件的行李。这些行李里面,甚至还有装仪器仪表才用的铝制密封箱。我不解的看着时墨含,他却只是拍了拍 我的手掌,示意我安心。 在步出机场的这几百米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随行的那五个人都在紧张的观察着时墨含的一举一动。而墨含,却像丝毫没有发现一般,只是轻轻的挽着我的 手,跟我感慨着这里的天空也格外的美丽。 没有察觉墨含的任何异常,我渐渐的收起了自己的多心。可等到我们走到了停车场的时候,时墨含却安排我与同行的两个人坐另一辆来接待的车,而他自己和其余人员坐后面 的一辆商务车。我正欲拒绝,他却让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持,我暗暗的一嘟双唇,只好乖乖听话。 第二天,时墨含依旧与我分乘两辆车。在布达拉宫那半山腰,名为德阳厦的大平台前,他从我身后将我拥在自己的胸前,含笑在我耳边讲述着布达拉宫的建筑特色、艺术成就 、历史沿革。时墨含讲这些的时候,声音特别的低,也特别的慢。甚至,讲上几句便要停顿一会。 可我没多想,他这样的动作让我只是沉浸在他的声音、他的怀抱里不可自拔。 他围着我的手,将我圈在了怀中。只要我一侧身,他的唇便会落在我脸颊。 “沫儿!” “嗯”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标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三石子。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面前的布达拉宫,身后的时墨含。 这一瞬间,飞升成仙。 真不知道,墨含念起这样的诗句,也能令我心生涟漪。侧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脸颊。更近一份的靠近。 阖眼,将眼前的一片斑斓,屏除在心田之外。满心、满眼只留下时墨含。 “墨含” “嗯?”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脑子里,不知道为何只记得这一首与他的《那一天》与之相和。 62迟雪--8 时墨含抵在我肩头的双唇溢出淡淡的笑,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围着我的双臂也缓缓的收紧,那本就几乎在我耳根处的双唇贴在我耳垂处笑问:“沫儿,仓央嘉措问佛,如果遇 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在他怀中,我的心溢出满满的幸福。虽然已是知晓答案,却更想从他口中听到佛祖的回答。手指,贴着的双臂。侧头,有意无意的避开他双唇带给我的那种酥麻感,柔声轻应 :“佛祖,怎么说?” 墨含淡淡的划出一笑,很是感叹的叹息了一声:“佛曰: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墨含,怎么会是劫呢!就算是,我也饮鸩止渴,甘之若饴。 伸手,抚在他围在我腰腹处的手指。我想说墨含,我一直说想来西藏,是因为我想在这个神圣的地方说我爱你。 即使,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墨含” “沫儿” 几乎是同声而出,时墨含的声音却盖过了我的轻柔。我想问怎么了? 可还没等我问出这句话,揽着我的时墨含却收紧了围着我腰的手臂沉声道:“沫儿,不许慌。” 沫儿,不许慌。 慌什么? 我来不及问,身后的时墨含却就这样松开了围着我的双臂,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我抚在他手臂的指尖,下意识的紧紧捉了一下,却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捉住。 我怔在那里,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我怕极了,我怕极了这是墨含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面对着身后突然失重的力量。砰然倒地的声音,我好像唯一的反应好像便只是呆滞。甚至就连一直跟在我和时墨含身后的五个人对他进行着抢救,我也只能愣愣的在旁边看着 ,丝毫做不出一丝应有的反应。 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上的车,也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只是一直随行的五人,只留下了一人守在我身边,其他的人都齐齐的进了抢救室。整个过程,至少在半个小时之内 。我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我也看着他们拿着电话在联系什么。可我,一个字也问不出来。脑子空白的,整理不出一句话。 直到他们拉着我、抬着昏迷的时墨含上了飞机,我才颤栗的问出一句:“这是怎么了?” 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拍了拍我的肩头,一脸沉重的回答我:“时先生是因为高原缺氧引起心脏病突发。” 心脏病? 时墨含什么时候有心脏病的?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我脑子乱得想不起来,慌乱的看着我身边的人。想张嘴问,却又问不出什么。 “谈小姐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次出行之前,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出什么意外的,随行的也都几乎是心血管科的权威人士,你先不要慌好吗?” 他捉着我有些无措挥动的双手,安慰着。 时墨含说,沫儿,不要慌。 不慌,不慌… 可…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还要多久?还要多久到啊。” 权威,权威又怎么样?这是万米高空,万一时墨含有个什么意外,权威又怎么样? “可能还需要四个小时,谈小姐你不要这么紧张,全套设备我们都随身带着。你先不用这么紧张好吗?时先生来之前我们对他的健康状况做过评估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同意他 来的。所以,你更应该相信,他会没有事情的。” 他一直在对我做着劝慰,而我对这样的劝导,却无动于衷。 时墨含,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63迟雪--9 几次,我想起身去看里面的情况,可我身边的陪同人员却屡屡阻止。我问他,甚至是开口求他,让我去看一眼,他都只是摇头不肯答应。 最后我问,他是谁?为什么只留在这里,而不同他们一道进去。他也只是宽慰的朝我一笑解释道:“照顾您的情绪,是我这一次的工作。” 我跌坐在位子上,不再说什么。只是,围着自己的手,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墨含,墨含… 飞机一降落的时候,我便体会到了什么叫着做了万全的准备。从停机坪到机场医院,从机场医院到手术室。整个过程的畅通无阻,万事俱备的都让我心惊胆颤。 时墨含定是算准了自己会犯病,他才做这些安排。 可他为什么还要答应,为什么还要答应啊。 当时墨含被推进手术室之后,我才看到反应过来,守在手术室之外的,还有时墨含的姐姐,时墨含的前妻。 在我还没开口说话时,迟雪一巴掌扇到了我脸上。 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句毫不留情的问候:“谈沫儿,你满意了?” 这一巴掌,甩得让我顿时头晕脑花。随着那掌中挥出来的力量,我也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后脑撞在墙面“咚”的一声。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后脑的疼痛,让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伸手抚摸哪里才好。 眼中一片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迟雪,以及迟雪身后紧紧皱着眉头的时墨含姐姐,我脑中依旧空白一片,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开口跟她们解释现在的一切。 迟雪上前一步,揪着快要站不住的我,劈头盖脸的便吼道:“你还真是有本事,上回为了你几天几夜不吃不睡,跑了一趟青岛发病入院。这一回又是因为你,连命都不要的去 什么鬼西藏。杀人也不过头点地的事情,你何必这么折腾他?就算他把你当影子,当那该死的慕容尘,你不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吗?不当回事的你,何必做这些?他要有个三长两短 ,对你谈沫儿有什么好处啊?我告诉你,时墨含要有个什么,我非让你…” “好了,迟雪,你先冷静一下。”时墨含的姐姐,上前拉住了情绪异常激动的迟雪。但那看着我的眼神,却像是把我当成了空气,一扫而过。 “姐!” 迟雪转身想要和大姐说什么,可一转身之际,眼中那一直隐忍的泪,却潸然落下。 倚着墙面的我,终于双腿无力的往地上就这么跪了下去。 “为什么?” 我用尽全力的抬头,看着与迟雪紧紧相拥的时墨含姐姐。 迟雪闻言,转身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上前一步,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怒意问道:“什么为什么?” 我很想问,时墨含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他身体不好。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我试图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我的意思,可除了仅仅能伸动的手指,我什么也表达不了。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不知道? 我谈沫儿在他身边七年啊!七年,不是七天的时间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似的一无所知? 我还说自己爱他? 爱到连他生病,我都一点都不知晓? 墨含,沫儿要怎么办? 怎么办? 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如果有个万一,我要怎么办,你怎么就可以让自己出现意外? 墨含,沫儿不能没有你的。 墨含,没有你,沫儿活不下去的。 墨含,你听到没有? 听到没有? 墨含 64慕容--1 时墨含的姐姐扶着迟雪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坐下之后,又重新折了回来。走到我面前,蹲下长长的叹了一声:“沫儿,墨含对慕容尘痴迷到了什么地步,作为他姐姐的我看 得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可墨含就是这样的个性,他对着那慕容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就依着她的性子来,她想做什么,他便让她做什么。你看看你自己,你就能知 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这样连命都不顾的去完成你的心愿。” “沫儿,那是你的心愿吗?你确定墨含看到的你,是你吗?是你的心愿吗?从他带着你到农场的第一天,我就想跟你谈谈。可那时候看着他对你也不算太在意的样子,我想想 也就作罢。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知道慕容尘的。你怎么就那么傻?明明知道他只不过是在你身上找慕容尘的影子,你为什么还要呆在他身边?” “他要跟迟雪离婚,全家没有一个人同意。可他就是坚持非离不可,你自己想想。他早不离,晚不离,干吗非要是慕容尘回国之前离婚?当初要不是为我妈,他也许就打算等 上慕容尘一辈子呢?” “那你呢?你也打算就这样陪着他等一辈子吗?” “你有多少岁月陪得起他这么等啊?” 眼泪,已经分不清是在为时墨担心,还是在为时墨含姐姐的话而揪心。总之,那一颗一颗豆大般的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起身又重新坐回一旁冷若冰霜的迟雪身边。 这时,手术室的门,哗的一下打了开来。 我很想站起身,走到医生身边的。可努力了好几次,却只是徒劳。迟雪和大姐两人跑了过去,临近医生身旁:“医生,怎么样?” “手术还在进行,你们家属先到外面等着。时先生这是第二次开胸手术了,我们都会尽力的。你们也不要太着急了,有什么情况我们也会及时的告诉你们。” 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打量了坐在地上的我一眼,微微的皱紧了眉头:“你们先扶她坐起来,这个样子像什么?” 迟雪和大姐随着医生的目光扫了我一眼,点点头。 手术室的门,又一次的合上。 “沫儿,你先起来吧。你这样子,你这样子… ”时墨含的姐姐虚扶了一把,话,始终是没有说完,见我还是无动于衷,便也就由随着我去。 “我不是慕容尘,我真的就不是慕容尘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仅仅能说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慕容尘便慕容尘吧。只要他能在我身边,是谁很重要吗? 可走到这一步,我才知道,我不想做慕容尘。我就是我,我就是谈沫儿。虽然我不如那慕容尘,我比不了她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可只要他时墨含知道,有我谈沫儿这三个 字,我便心满意足的很。 可为什么就非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时墨含痴迷着慕容尘到了宁愿看着我,骗他自己的地步啊?为什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时墨含陪我去西藏,只是因为他想完成慕容 尘的心愿,哪怕只是我这个替身、影子般的慕容尘的心愿啊? 非要这么残忍吗? “喂,慕容尘吗?我是迟雪!” 65慕容--2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坐着的迟雪已经站了起来,拿着电话:“喂,慕容尘吗?我是迟雪!” “慕容尘,时墨含在医院抢救呢,你过来一趟吧。” “什么?” “你在日喀则,你竟然在西藏?” 握着电话的迟雪不可置信的冷笑出声,一个转身,她盯着我,就这样带着悲悯、带着怜惜的看着我。 慕容尘在西藏? 慕容尘竟然在西藏! 时墨含 时墨含啊! “喂?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反正是以铁石心肠闻名的,你的工作,你的研究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时墨含在你心里算什么啊?你爱看不看,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看,永远都不要回 来。” 迟雪愤怒的挂了电话,静静的站在那里站了一会。侧身,看着我。 “时墨含进藏,为你?” 迟雪说完这话,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笑出了声。她走进我身边,蹲了下来与我平视:“谈小姐,我给你道歉。你看,我一开始都冤枉你了,还说墨含去西藏是去陪你的呢 。你看,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呢?对不起啊,我刚才说话太急,也太过分了。你能体谅的吧?” 她伸手,捉着我一直颤栗着的手。 而我,想往后退,想避开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想拒听她这些让我会崩溃的话。可我无路可逃,我早就把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非死不可。 “我求你,求你不要说了。” “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了。” 我就恨不得自己能把自己镶嵌到墙缝里面去,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此刻就是死的。这样,心口就不会如此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就可以不要看她们这样怜悯的目光。 我竟然会说:“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痴人说梦,痴人,痴人。 根本就是痴人呵! “求求你…” “求求你…” 我的额头已经贴到了地面,所有能说出来的话,也只有求求你三个字。 时墨含啊,墨含。 你就权当是可怜,可怜我,不可以吗?为什么让我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残忍?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早晨,我还以为自己是天堂的。为什么现在,你非要让我觉得自己 到了无间地狱,还是要无始劫轮回的无间地狱啊。 墨含 沫儿我,痛不欲生,痛不欲生啊! 迟雪拉起我已经摊软在地上的身子,让我不得不带着惊恐之色看着她。 “求我?求求你自己吧!谁让你长了如此一张脸?像谁不好呢?非得像那该死的慕容尘?求我有什么用?你不是劝我也不要把自己当回事的吗?你不是说你不把自己当回事的 吗?怎么?还是把自己当回事了?学会向时墨含索取回报了?可你怎么就那傻?你可以问他索取钱,索取物,你怎么可以傻到问他索取感情?谈沫儿,那是时墨含啊,爱那慕容尘 的时墨含啊。你怎么就傻到用一张相似于慕容尘的脸,却向他索取对你谈沫儿的感情?那是对你谈沫儿的感情吗?是吗?” “你要说是,那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迟雪,别说了!”时墨含的姐姐,上前想止住迟雪这句句扎在我心尖上的话。可她,却仿佛还嫌说得不够直白。 她笑着瞥了大姐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是为了你好,才说这些的。听得觉得彻心痛骨了,会心痛就会幡然醒悟。不过,你觉得心痛吗?你谈沫儿也会心痛吗?你还 劝我?” “呵呵…” “早在我的新婚之夜,我就学会了不把自己当回事。要不然,我的新婚之夜,他跑回去陪着你?哦,不是!是陪着他心目中的慕容尘?我还能把自己当回事吗?” “谈沫儿,你还劝我?这不是,讽刺的很吗?” 66慕容--3 我就恨不得自己这一刻就死掉的,时墨含,你别死,我替你死!替你死!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一直死死纠缠着不肯放过我迟雪。就像疯子一样的尖叫着,胡乱的挥动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打到了没有打到被我推开的迟雪,可我就 是害怕,害怕听到她们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句话。 一句话,足矣要我的命。 等我停下这样疯狂的动作时,我就是那样跪在地上,长发凌乱,衣服也凌乱的像个疯妇。扭曲变形的五官,斑驳陆离的泪痕、污垢。 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可以对着她们笑出声,手掌撑着地面,想要直起身子。可好几次,撑起又跌下。又撑起,又跌下。反正,膝盖早已是痛到了麻木。几次,也没有觉得有什 么感觉。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也虚晃得踉跄了好几步。 “慕容尘好,慕容尘好啊!” 咧嘴一笑,慕容尘好! 跌跌撞撞的往楼道里走去,楼梯间里的感应灯,每听到一句慕容尘好,它便就会亮起来。 看看,慕容尘就是好,是不是?连电灯都喜欢! 我伸手,扶住手扶栏杆。 连走带爬,就这么一楼接着一楼的上。 不知道上到第几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人。我双足离地的跳着转身,看着来人。 男的! “慕容尘好呢!你喜欢吗?” 嘻嘻一笑,我又欢跳着转身,继续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好一会,我才发现这楼高得离谱,我这么用尽全力的,楼梯间里那数字也不过是在十六。手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 我伸着手,看着那流着血的地方。另一只手的指尖,不受控的在上面擦了擦那流动的血迹。那鲜红的颜色,明明让我好想笑出声,但喉咙里发出来的,又只是低低的咽呜。 “痛,沫儿手痛。” 我把淌着血的手,伸到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男人面前。 “看,破了呢!痛…” 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他一直紧紧皱着的双眉,我又急急的收了回来。 “不给你看,不给。” 头一扭,好像忘记了正在流着血的手掌,继续往上爬。 等到上了天台,整个人看起来,就真的就像个疯子。地上的污迹,血迹,泪迹就这么胡乱的贴在我脸上,十足的疯样。 “你觉得我好看么?”一转身,我就这样带着一脸的污迹,傻笑着问他。 他看着我,只是皱眉,什么也不说。 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的。我转过身,往天台边缘又走近两步。身子,趴在水泥的围栏上。 “这张脸,挺好看的啊!你看,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嘴角自然弯弯的,就连睫毛都长得曲曲卷卷的。你竟然皱眉?真是没有眼光。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家墨含啊,就天 天盼着,盼着能看到这张脸。你竟然皱眉?” “真傻!”我呵呵的笑着,低头,下面的汽车看起来,好小,好小啊。 头有些晕,可我还是转过了身,伸着还在流血的手指,指着站在离我不到一只手臂距离的男人颠狂的怒吼道:“傻,就是傻,你就是傻子一个。你竟然觉得这慕容尘的脸不好 看?你瞎了眼吧!瞎了吧!” 67慕容--4 “我告诉你啊,我哪里长得跟慕容尘不一样。下巴,下巴不一样。她是尖的,我是圆圆的。你知道吗?我对着电视看了好久,好久,我才发现的。可是,怎么办呢?你说,我 磨一磨就会尖吗?就会像她吗?” 我伸手一捞,想要捉住这个跟了我这么久,却一直不说话的人。可没想到,他却后退一步,像在躲着什么似的。 看着他,后退的一步。我咯咯的笑了出声,这人真傻!我跟他说话呢,他还怕。 好了,好了,不说了。磨磨下巴!磨下巴! 我转身,可身后,除了水泥围栏,什么也没有。怎么办?我要磨下巴呢?怎么一点工具都没有?我焦燥的捶打着水泥的栏杆,那粗糙的水泥切面,却突然给了我灵感。我停下 了所有的动作,突然安静弯下身子,将脸贴在上面。 这上面,有水泥晒过太阳的那种味道。 如果,我从这里,就这样,贴着这水泥墙面,跑到天台的另一端。这样,是不是就像慕容尘了?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 真好! 脸,来回的就这样,轻柔的在水泥面上摩娑。有点点,辣丝丝的感觉。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阖眼,将脸更紧的贴在了水泥栏杆的横面上。 一步,两步,三… “你干什么?”一直跟着我的那个人,并没有让我走完第三步。他拽着我,一脸的震惊。 而我,茫然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要拽着我不放。我离天台的另一端,还有好远,好远的距离啊!我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指尖,温热黏稠一片:“削下巴啊!不然,不像慕容 尘。” 他捉着我的手,不知道是我自己在发颤,还是他在发颤。总之,他就这么无论我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开我。直到,我又哭又笑,又蹦又跳,又撕又咬的折腾了好一阵,筋疲 力尽的停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才松开我,蹲在我面前,托着我的下颚道:“你最不像慕容尘的地方,是眼睛。” 我甩开他的手指,也收住了自己所有歇斯底里的表情,冷冷的看着他:“胡说!” 整张脸,恐怕最像慕容尘的,就是这双眼睛。 一个回眸,一个笑意,便会让时墨含混淆的,就是这双眼睛了。这个人,竟然说最不像? 胡说! 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谁是慕容尘。他凭什么在这里说东说西的,真是好笑。 墨含,墨含… 你好了没有啊? 沫儿看你,哦,不是,慕容尘来看你了。 看你来了… 推开眼前的人,我站起身往回走。刚走到第二级台阶,我却好像听到了墨含喊慕容尘的声音。他叫:“尘,尘…” 墨含,等,等等。 心一急,身子虚空一晃,再无知觉。 68慕容--5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花板,白白的,明晃晃的耀得我眼睛疼。头很晕,想吐,无论看什么,都是虚晃着。就好比这天花板上的灯,都是两道、三道、四道的在我眼前飘荡着。 我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西藏的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怎么进的医院?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还有,墨含呢?为什么墨含不在我身边?我 挣扎着想要去找墨含,可手好痛、脚好痛、头也好痛。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墨含,墨含… “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我实在起不来,只好唯一能动的右手,捶着病床的边缘,用仅能喊出的声音朝外喊着。 还好,不一会就有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你醒了啊?”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见我点了点头,又扬出一抹笑意接着道:“挺不错的啊,醒得挺快的啊!手骨折,脚骨裂,前额及右侧脸大面积软组织挫伤,中度脑 震荡,这么多病症,你倒是醒得挺快。你等会啊,我去给你喊医生。” 护士没等我开口问墨含去了哪里,她就急急的跑了出去。过道里传来她那急切切的呼唤声:“李医生,特1床的病人醒了。” 没两分钟,进来了四五个医生,同样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他们几个人就这样把我拨弄来,拨弄去的折腾好几个来回,最后才开口向我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我摇了摇头,用尽全力的问道:“医生,时墨含呢?我们一起在西藏的啊?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呢?” 许是我眼花,否则他们的表情怎么会是一幅这样错愕的错子? “你不记得了?好好想想看?”一个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医生皱着眉头,盯着我。 记得什么?我记得,记得,墨含和我在西藏的啊,我们还说今天要去布达拉宫的呢。怎么会到医院呢?墨含呢?又去了哪里? “墨含,时墨含…” 心里,无由的一慌。就像少了什么似的,空空落落。甚至,只要提到时墨含三个字,心口就会疼痛不止。 而这样的疼痛感,还伴随着一种可以称之为恐惧的情绪。好像,我很怕提到这三个字,为什么会是这样? 年长的医生似乎没有看到我的迷茫和不解,他紧皱着眉头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医生道:“你们安排她再做一个脑部断层扫描,看看是不是有瘀血。另外,找一找时先生开始给 她安排的那个心理医生,问问事情的经过。” “医生!” 虽然我听他们说话还是觉得有些失真,他们的身影也是在虚晃着。可他刚才提到的时先生,我还是听明白了的。只是时墨含为什么会给我安排医生,还是心理医生。 我想不起来了… “你什么也不要想了,我们先安排你做检查,等所有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再说好吗?”那医生不再说什么,而是安排人拉来了轮椅,将我抬到了轮椅上去做检查。 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医生告诉我,因为时墨含有事情所以我们在到达西藏的第二天就动身回程,可是在回来的时候,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而我不记得这些,是 因为脑部着地的时候,颅内淤血压迫神经。简单的说,这个淤血对我造成了对这一个时段内的失忆。 在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没有一刻那么庆幸自己,只是失去了这一天的记忆。 如果,我的世界里,少了时墨含的话。 那还有什么意义!? 69慕容--6 时墨含的姐姐,在我住院的这一段时间天天都在照顾着我。虽然感觉还是很给她添麻烦,但想着这是墨含的一种安排,我倒觉得自己幸福的有些过份。 再见时墨含,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手上的石膏没拆,但脚上的我已经拆卸。在做过复健之后,这一个月一直跟着我的小护士推着我回房。没等我推开病房的大门,时墨含的声音便从那虚掩着的门缝里透了出来 。 我欣喜的想要推开门,但大姐的那一声惊呼却让我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墨含!” 说不明白,这两个字里为什么会透着不信,透着伤感。 “走吧,在沫儿回来之前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时墨含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冷。他从来不曾这样跟别人说过话,他一向说起话来都是含着三分笑意的。而且,为什么大姐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墨含,我是你姐姐。” “很感谢你照顾了沫儿这么久,爸妈留下来的那些遗产我已经安排了律师给你过户手续。四季的股份,如果你想要,你可以直接告诉李律师。其他的话,我已经不想再说了。 除了一声对不起和一句谢谢,我没有什么可以说了。” 我在门外,不知道应该进,还要应该退。好像,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只是,墨含和他姐姐怎么了?与我有关吗? “墨含,你开玩笑的是不是?”大姐说话的声音,在我听来已经是含着泪意在颤抖。 “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时墨含,你疯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你自己的亲姐姐都不要。” “转告迟家人,三天之内他们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就别怪我把所有的事情移交法办。” “最后一句话,大姐,你应该庆幸她什么都不记得。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推着我的小护士一脸为难的看着我,而我,却越发的不明白,墨含与大姐讲的话,是怎么回事。可显然,现在里面的气氛,我是不适合再进去的。 悄悄的拉紧了虚掩着的门,隔绝了一丝大姐那带着惊畏的哭泣,转身离去。 一直坐在过道的转拐处,看着大姐捂着双唇抽泣的小跑离开。墨含刚才讲的,大姐应该庆幸她什么都不记得,是指我吗? 那大姐所讲的,为了一个女人连亲姐姐都不要的女人,也会是指我吗? 我越想,越是不明白。头,也不自觉的疼痛起来。 没再拒绝小护士推我回房的主意,我终于在时隔一个月之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时墨含。 他,好像瘦了很多啊。 我以为,自己再见时墨含时,所有的情绪应该就和往常一样的。 可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他时,就像当初在四季兰宫封闭培训了三个月一样,眼泪就无声的一颗一颗往下掉。 时墨含原本坐在临窗沙发上,在见到我的眼泪时,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近我身旁。直接就这样单膝的跪了下来。 “墨含!” 我惊得,想要伸手去扶住他。 可他,却握住了我伸出去的手,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胸口。 心跳,一下,接着一下的。 小护士见状,笑得暧昧的转身离开。 他指尖,抚在我已经脱了痂的右脸,紧紧的皱着双眉。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甚至觉得时墨含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都凝结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墨含” 时墨含不对劲的。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又说不上来。难道,真是因为我完全都不记得了?可我应该记得一些什么? 他抚在我脸上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我耳后。手指上的力度,轻轻一带。我的额头便抵在了他前倾的额头上。 “对不起,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70慕容--7 “墨含” 伸着右手,捧在他脸上,才惊觉他眼角真有淌着泪。 天… 时墨含啊! “墨含,你怎么了?”我已经顾不上自己那还在做复健的伤腿,下意识的只想站起身,拉着他问个明白。他是怎么了?一开始和大姐的争执,现在的落泪。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我起身的力量可能没有控制好,一个重心不稳连轮椅带人的都往一边倒了下去。而被我这样一拉一扯的时墨含,也只能随着我这样的力量往左边倒了下去。 “沫儿” “墨含” 额头撞在了病床的支架上,呯的一声。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听到我和墨含两声几乎重叠的唤呼时,我下意识的觉得,后面还应该有一句:“沫儿,不要慌。” 抚着额头,我不禁想得有恍惚。 慌什么? “沫儿,摔到了没?” 摔在了地上的时墨含奇怪的没有立刻起身,他就保持着刚才这样摔倒的姿势,像是在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和动作。 我收回自己的心神,试着伸了伸自己的腿,自己的胳膊。对着他抱歉的笑了笑,摇摇头。 伸着右手,想要扶他起身。却没料想,他只是将我的手,握到了掌中嘴角无奈一笑:“你看,这样的我们,连相互搀扶着的力量都没有。” 今天的时墨含,我是不懂的。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令自己舒服的姿势,长长的嘘出一口气,就这么半倚着病床的支架坐在地上。 “沫儿,快些好起来。这样,我们才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就算有一天,我走不动了。你也可以推着我,看日出、看夕阳。” 他就那样靠在床边,看着我艰难的移动着自己的身子没有帮忙。可我每移动自己的伤腿一寸,他眼中的神色便深一分。等我将自己的身子移到了与他平行,他却转过头去,将 目光避开似的调整到了窗外。 “墨含,怎么了?” 我知道我不应该问的,因为问了,按时墨含的脾性,他也是不会说的。可今天的他,太反常了。 我将身子向他的方向前倾了过去,让他逃避着的目光不得不正视着我的疑问。 他双眸的情绪,第一次在我面前由痛转悲,由悲转喜。 可那点点的笑意,却让我觉得悲凉,觉得惊慌。 他抚着我的脸,那虽然脱了痂,但还是有些疼痛的地方,让我轻溢出丝丝的抽气声。 “疼吗?” 我先是点头,又接着摇头。虽然疼,但也没有疼到让他这样在意的地步。 “怎么这么傻啊?”他伸手一带,我整个身子便落进他的怀中。下颌抵在他的肩头,脸贴在他耳垂的下侧。 “是挺傻的!”在他怀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像是玩笑,我随口接着他的话就这么无心的回答。 可我不懂,我这一句无心的回答,为什么会换来的挽着我背的手指战栗。 “墨含,我摔跤的时候你在身边吗?我怎么会傻到头着地?医生说我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可怎么也不应该是把这边脸给摔成这样吧!我看看,这多恐怖啊!” 从他怀中,抬起头。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脸,脱了痂却还是肤色不均匀的,看起来很丑吧。 “我沫儿一点也不丑,一点都不。”拇指轻轻的落在了伤处,皱着眉头。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我是在说着俏皮的话,反而一脸严肃的回答着。 只是… 我沫儿! 以前,只有我才会说,我的墨含,我家的墨含,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他也会说了? 71慕容--8 也许,想要理解时墨含,我是做不到了的。所以,就算是满腹的疑问,他不给我答案,我便只能装聋作哑什么都不问。再说,能这样与他呆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我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迟雪从警局保释出来的采访。采访里,记者说时墨含在住院期间,慕容尘曾一度陪侍在其左右。她和时墨含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不 是因为慕容尘的原因。 墨含住院?迟雪又怎么会进了警局?还有慕容尘? 为什么我总算得自己理不清这些事情!我摔的那一跤,怎么就会忘记了这么一天? 画面上的迟雪只是以手挡住了自己的面部,一直在保安人员的护持下快步行走。 一名记者,像是不顾一切的拦住了迟雪,将麦克风递在了迟雪面前。高扬着声音问道:“迟小姐,你有什么话是想对慕容尘说的吗?” 我以为,迟雪不会理会的。可我没有想到,她顿下自己的步子,放下了一直举着的手臂,也抬起了头直直的面对着镜头。 天呐,那还是迟雪吗? 我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心里像是不住的在觉得恐惧。她的样子,虽然比先前看起来清瘦、苍老了许多,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充满着萧杀之气。 “慕容尘你爱时墨含吧?爱的话,你比我惨多了!” 迟雪,话音一落。她这一次,她没再举着手挡着脸,也没再低头,而是昂首挺胸的迈步离开,走出了属于他迟雪一贯的那种气势。 只是… “沫儿!” 时墨含的出现,打断了我正准备好好理清头绪的念头。我下意识的想关掉电视,但他已经走了进来。见我正在看着,只是微微的一皱眉头,不轻不重的瞪了我一眼,来了一句 :“这样也敢号称是新闻?” 我低低一笑,从床上爬了起身。半跪在床上看着他把带来的饭菜一一摆在小桌上。 “能不能不要吃这些?一点也不好吃!”我拉住了正要给我盛汤的时墨含,摆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娇嗔着。 天天都是骨头熬的汤! “乖乖听话,医生说你缺钙,所以才会摔一跤就断手断手的这么严重。”他不予理会,挣开了我拦着的手,还是给我装了满满的一碗递到我面前。 “那我看,你给我吃点什么补脑的好了。摔得最严重的不是手,不是脚,是脑子。我都摔傻了,连自己怎么摔下来的都不记得了。”我捧着碗,嘟着嘴。看着一碗已经炖得有 些泛白的骨头汤时,从心底里冒出一种恶心感。 时墨含伸着指头,敲了敲我的额头:“你还贫嘴!” 从我手中接过碗,也不管我是不是紧紧的闭着双唇,他就这样,一勺递到了我嘴边。瞪着一双写满了要挟的双眸,与我做着心理上的抗争。 斗不过他,我只好微微的张了点嘴,闭着气一口咽下那没什么味道的浓汤。 “最好再摔傻一点,省得天天跟我找麻烦。”他看着我这样喝汤的样子,像是实在气不过。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又敲了敲我额头。 我发现,他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动作。每天,总是不自觉的敲上我好几回。 “不能再傻了!”我急急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 他像是被我的样子逗乐了,低低的笑了出声:“为什么?是不是发现自己很傻了?” 我摇了摇头,悄悄的将自己又移到了他面前。伸手,围住了时墨含的脖子,侧头在他耳边笑着轻道:“再傻,就记不住你了。” “所以,我不能再傻了。” 慕容尘可以一直陪在你左右,可你不能让我忘记你。 这天中午,时墨含喂着我的汤,变成了他的双唇。 除去,二十三岁他那带着惩罚性质的吻。除去,二十五岁在大姐农场那似有若无的吻。时墨含第一次让我体会到了,原来接吻应该是这样的。 72慕容--9 经不住我的央求,墨含也终于同意我出院回公司上班。虽然手臂还得天天挂着,但总是比闲在家里来得强一些的。更何况,每天看着他这样急急忙忙来回奔波的样子,我亦心 疼。 只是,在回家的第一个晚上。 墨含就这样拥着我,将我扣在他怀中,低头轻问:“沫儿,怎么就等我向你主动坦白吗?” 没想到他会主动的提及这件事,我一怔。但也随即漾出一丝笑意:“你不喜欢我问这些的,不是吗?这么多年,我也总是相信你让我做的所有事情。相信你,我还问什么呢? ” 唯一不相信的,便是你这样对我,会是爱。 可这话,我不忍心说出来。怕觉得对自己过于残忍,所幸就当这是爱了。 时墨含淡淡轻笑,从我身后转到身前,低头,让我正视着他的目光。看得出来,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 “相信我吗?”音调稍扬,是在疑问。 果然,他是在否定的。 我坚持的点头。 只可惜,我的点头换来的不过是他极力隐着一种叫无奈情绪的一笑。 “你摔跤的时候,我也在医院,因为高原缺氧。大姐通知了慕容尘,所以那段时间她在医院照顾着我。沫儿,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接受? 没有前因,只给我一个后果,便问我能不能接受?他甚至不给我一个适合这个解释的身份,让我以什么样的姿态去接受呢? 如果,只是朋友。那何必要去解释这些? 但如果,不止是朋友,那样的解释,又怎么能让我接受? 墨含,你让我为难啊! “我总觉得因为我失去的那一天的记忆,使得所有的事情断了线索。我怎么也理不清外面发生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刚才的话,记者们也许是能够理解的。但我总还是觉得 不对劲,我好像遗漏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我迎着他的眼睛,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伸手,围住他的腰。掌心,贴在他的背上。 “可无论是遗漏了什么都不重要,也许我应该庆幸自己都不记得的。” 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将自己带着他的怀中。想着,那一日他跟大姐说的话,也许我也应该庆幸才是。他不想让我知道,那也必是有原因的。 “沫儿” 他收紧了拥着的手,轻声贴着我的耳根轻唤。 只是,这一声沫儿,过于空洞。甚至,让我听起来,都能在心里荡漾好几个来回。 “嗯?”他必定还是有话要说的,不然他唤我的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语调。 “勇敢一点点,无论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勇敢一点点。爱也好,恨也好都勇敢一些。可在这些爱恨之间,求求你,善待你自己。我和慕容尘…” 墨含的话,似乎就顿在了这里。 虽然,我很想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可我也知道,急不得。 很久,几乎站得我都快要觉得受了伤的腿在隐隐作痛,他才在我耳边轻吐:“只要信我,便好。” 在他胸口,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条相信他的路,已经走了六七年的时间。如果,没有意外也许未来的六七十年,我唯一能选择的路,便只是相信他了。 有些人,有些事,这就是习惯,且与爱无关。 73尘沫--1 外界,除去沐亦西和丁楠的新闻,剩下的,便只有时墨含和慕容尘的爱情故事了。至于,沐亦西和丁楠的新闻,我却在每次看到的时候,都带着深深的歉意。 如果不是为了从记者手中换回我的照片,时墨含也不会默许了景越的员工去证实沐亦西与丁楠在海南发生的一切。我曾不忍,想要拒绝这样的安排。 可我没想到,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句时墨含的:“还不是时候。” 他以为,他以为我是想借机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吗?又或是,他认为我想要去正名呢? 满心的失望,就这样层层叠叠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换回来的照片,只不过是我在超市买完东西,他开车过来接我,帮我拎着东西画面。那天晚上,墨含接了个电话,书房里的传真机就印出了这样的报道和配图。那硕大的标题 写着:“时墨含、慕容尘高调秀恩爱,疑似已同居” 如果不是那报刊无故又传真了一次,我也无法在书房看到这张被墨含撕毁的传真。 我拿着电话,问他要怎么处理。 他便告诉我,已经没事了。 我好像在第一次这样的事故当中,很安全的幸免了。但慕容尘的照片,还是给我带了些许的麻烦。因为,总会有人不断的问我:“你和慕容家有什么关系?你们怎么长得这么 像啊?” 我先前,总是冷冷看着问话的人。后来,被问得多了,我也就像玩笑似的说:“我是慕容家遗落在外的孩子啊!你们帮我牵根线,让我认祖归宗吧。” 这些玩笑话,就这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传了一阵子。等到,所有人都觉得没有什么可传的了,除了一声惊叹,便也就自动的消停了下来。 只是,一同与墨含吃过饭的那几个人。 比如说,章历。 他就会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像是有很重要的话想要告诉我,又害怕告诉我似的。 受不了这样的他,我只能先行坦白。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也只是朋友。” 他自己的事情,也已经乱成一团了。还有空担心我?真够费劲的! 可让我费劲的,却是时墨含,他好像最近空闲的有些过份。不用上班,不用应酬。每天在养花、种树、读书、写字。甚至,兴趣来时还会在厨房里拿着个萝卜雕出个什么,然 后再像个孩子似的拿到我面前炫耀。 “你都不用去上班的吗?”晚饭用到一半,我突然忍不住的抬头问他。 他端着碗筷的手,顿了顿。像是怔住了那么一两秒的时候,随即笑了笑:“休息一下不好吗?” 稍稍的收住了自己打量着时墨含的目光,轻点额头。他想休息,他就休息好了。他并不用像我,得要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晚上,无聊的翻着电视,却意外的看到中华医学在讲对心脏病人的一种保健养生。 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停下了按遥控器的手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对这个来了兴趣。一直坐在电视机前,将整个节目看完,才惊觉时墨含一脸阴晴不定的站在我对面。 74尘沫--2 “怎么了?不舒服的吗?” 住在这里的这些天,我不是没有发现他一直都在吃药。只是,他从来不说起这些。其实,我很痛恨自己这样的不闻不问。明明有答应他,勇敢一点,无论爱恨。可好像就是怕 自己输不起,就怕自己会受伤。所以,宁愿就这样当一个睁眼瞎。 我的话,使得他一惊。 “哦,没什么。” 他伸了伸手,抹了把脸,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样子。 知道他想去餐厅倒水,然后再回书房。接着,他会从书桌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取出那些已经被分装在一个一个无菌分装袋里的片剂,一口吞下。 最后,他会喝光那杯水。再若无其事的,回到我身边。 “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给你倒过水后,我想问你,那些药,是什么。 只是,我还没走到餐厅,就被他捉住了手臂:“沫儿,你想起了什么?” 时墨含从来不会这样跟我说话,像是极想知道什么,又害怕知道什么。这样的矛盾,让他的声线都几乎越过了他平时的语调,显然有些突兀。 我转身,看着他。 我就说,那一天的记忆并不是墨含告诉我的那么简单。只是,他在害怕我记起来吗? “我什么都没有记起来。”我知道,他不会信的。 但我挣开了他的手臂,往餐桌走了过去。给他倒好了水,没直接交给他,却把水端进了书房,放在了书桌上。 他随着我走了进来,但只是立在门边。看着我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小袋片剂,再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你如果不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明天我就拿去做化验。我不问,是 想你会告诉我。可你不说,你是想我会问。我们俩个人,怎么办才好呢?我想当作不知道的,可你偏偏让我就这样看着你一天三餐的吞下这七八十几粒的药丸子。墨含,你没有教 会我漠视的。至少,你没有教会我,漠视你的。你怎么就以为我能做到呢?” 我拿着药,端着水就这样走到他身边。将水将到他手中,自己动手将分装袋拆开,将药倒在自己手掌心中。三片的、两片的、四片的,算算真的是离十片不远。 他想伸手接,我却避过了。伸手,就这样将药片递在了他唇边。 那唇,像是等候了许久,才得到大脑的指示,带着那暖暖的柔软印在了我手心。也不知是舌还是齿,印湿了掌心。 *一片。 他皱了皱眉头,一口像是咽了下去。 我接过了那空空的水杯,没做任何的逗留便转身离去。多留一秒钟,我便可能会再次的逼问他。 他会告诉我,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对此,我前所未有的自信。 临睡前,我总还是像三四年前一样的任性,故意开着床头的灯。这样,我会睡不安稳。这样,墨含便会在临睡之前,走进我的房间,给我关掉床头的灯。 这样,他便会说:“沫儿,晚安。” 是谁说,晚安,是指w(我)a(爱)n(你)a(爱)n(你)的? 那原谅我吧,我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让你来说爱我。 自以为是的爱。 今晚,我也不例外。 75尘沫--3 听着他轻轻的走到房间,倾身低头看了我一眼也微微促眉的我。伸手关了床头的台灯,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 可这一次,却没有料想,他却在床边坐了下来,手轻轻的搭在我肩头:“四片是复方丹参片、三片的是银杏片、两颗的是心脑康胶囊,都是治疗心脏病的常用药。” “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开口说。这么多天,我总在等你问,好像你问了我就有理由告诉你了。沫儿,这个病跟着我不是一年,两年,更不是十年、二十年。 从我出生以来,它就一直跟着我。对此,我已经不害怕了。可我是怕你害怕,怕你再受一次那样的刺激。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道真相。可真相就是真相,就算我不说 ,你也早晚会有一天知道。” “你不知道,就在拉萨我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好像感觉你整个人就是在山崩地裂。你的样子,让我觉得比自己死去,更为害怕。” “沫儿,记起来了吗?” 他伸手,揽过了我一直背着他的肩头。 一直蓄在眼眶里的泪,就这样随着他扳正我身子的动作而往下淌。 其实,我还是记不起他讲的那样的。可我好像知道了,这人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陪我去西藏。 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的黑夜,也许他是看不见我脸上的泪的。但,只在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叹息之后,便是他亲近的气息。 准确无误的,将唇落在了我眼上。一启一合之间,那咸涩的泪,便含在了他唇边。 “沫丫头,别这样。” 他的鼻尖,抵在我的鼻尖上。唇也几乎就贴着我的,那咸涩的湿浊,让我也略略的尝到了一点滋味。 伸手,就这样直直把他拥进了怀中,隔着一层被子,颤栗着双手,紧紧的不肯松开。 “好了,你看我不是没事吗?”他抚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子的。就像,患病的人是我,他只是来安慰我的。 “沫儿,不哭了。” “就怕你会这样,你看,哪里像我时墨含亲自教出来的人呐。” 他这些话,让我的泪只是越掉越凶。墨含的身子重重的,压得我胸口几乎疼痛,可这样搂着他的我也没有敢松开一下。 “墨含,不许死在我前面,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时墨含,你要敢死在我前面,我就… 我就…” 我就怎样呢?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词穷,换来他无奈的低笑:“你就怎么样?我怎么舍得让你怎么样啊!你这么笨,少了我怎么可以,是不是?” 搂着他的手,收得越发的紧。没其他的回应,只剩下哭咽。 “沫丫头,放心吧!有你在,阎王也不会敢收我的,知道吗?他怎么会舍得你伤心啊!” 76尘沫--4 那晚,时墨含第一次留在我房里沉沉的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他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我很害怕。特别是看着他一脸平静的睡着时,我害怕极了。好几次,我都将食指探到了 他的鼻端,去感受他的一呼一吸。他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辗转,每一次伸手、伸脚。换来的,都是我的心安。 墨含,别睡了,好吗? 等他醒来时,看着夕阳余晖晒进了窗边,他才睁开了睡了将近20个小时的眼睛,睡眼惺松的看着我问:“几点了?” “六点十分!”我侧身,与他相对。 他转身,看了看外面的光景,眼中撩起了一抹不解:“六点多?怎么这么亮?” 忍不住的想要翻转一下睡得有些僵直的身子,倦进了被子里。透着点点的光线,看着自己无意识搭在他心口的手。 心,紧紧一收。 无声的贴近,他也随着我的动作,给了我一个最舒适的位置。 “晚餐,想吃什么?我饿了!” 一抬头,他那带着点点青色胡渣的脸,便落进我的视线。 “晚餐?”墨含并没有马上反应出来,收紧了拥着我肩头的手臂,低头反问。 额头,轻轻的蹭了蹭他的下颌。那刚长出来的胡渣,让我觉得有些疼:“嗯,晚餐。你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你把我饿坏了,墨含。” 这样的娇嗔,换来了他一个爆粟和一种饱含着心疼的责骂:“笨死了,都不会自己起来做饭吗?” 我只是笑着摇头,看着他这样的无奈。 “我舍不得,怕你一醒来,见到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不舍得错失这样的机会。墨含,想这样看着你醒来,想得心都有些酸了。我怎么舍得错失一次呢?” 我就是这样,毫无保留的将一腔的爱恋倾注在了这样的不舍里面。 他的吻,密密匝匝。 不舍,且同样也透着心酸。 等彼此之间的喘息都带上了粗重,我才发现他的克制比我深了许多。他抱着我,就这样静静的俯在怀中,不敢再乱动一分。 我浅浅的一句墨含,已是含着默许。可他闻言也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沙哑着嗓子说:“还不是时候,等等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托起我一直贴在他胸口的脸,一脸的认真:“不要考验我了,沫儿。” 我红着脸,微微的一笑,稍稍一侧头,将唇落在了他耳边。半含半掩的轻问:“什么是考验?这样算是吗?” 看得到,他的喉结似在吞咽着。 “沫儿,乖乖听话。”他身子一转,将我压在身下。抬眼便见,他的狼狈万状。 我轻掩自己的笑意,佯装乖巧的点头。指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至他腋下,轻挠。 那绸莨的睡衣,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胸前的活结。 那两道一深一浅的刀口,豁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止住了所有玩闹的动作。 “墨含” 为什么,会是你,这样的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刀口,无畏的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指尖,抚在深色一点的缝合处:“这一年,你二十四岁不到。没跟你说生日快乐,对不起。这一年,你二十六岁不到, 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不知道能陪你到什么时候,对不起。想自私的留下你,对不起。让你这样一直耗在我身边,甚至连一个未来都给不了你,对不起。” “谈沫儿,我时墨含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跟你说对不起的,怎么办?” 他一手握着我的指尖,贴在心口。一手,捋过了我的长发,抚在我的脸上,那些曾经受伤的地方。 “跟我说对不起,很难吗?”我本觉得自己应该有泪,可唇角却不由的扬出一点笑。 他摇头 “那我们约定好,只说这一辈子。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说对不起。” 这辈子,只好让你一直说下去了。 因为,我不想离开你。 77尘沫--5 似乎就是这样的,每一次在我觉得自己有些难堪的时候,我就会遇到丹兰。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宿命。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抢了她在四季实习的机会,而得的果报。本来,只是不愿做饭,墨含便携了我一同外出。可走到门口便遇到了 迟雪和丹兰,以及我那一帮还在四季的同学。 虽然不是很明白迟雪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才被警局请了进去,但思及那日在病房门前大姐和墨含的谈话,也并不难猜测她的现境与墨含有关。 我以为,迟雪会对墨含表示一点点她的不满的。怎么说,都是夫妻一场,如果真与墨含有关,她有足够的理由和立场去抱怨。只是,她一点都没有。她只是笑着走近我和墨含 身边说:“来吃饭啊?” 时墨笑也笑吟吟的点头,两人之间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的笑得那么亲切、自然。 “还真巧,丹兰她们同学聚会,非得让上我也一同来坐坐。哎,真是不算不知道,连这群小孩子都大学毕业六年了。” 时墨含依旧只是轻笑,不急不缓的溢着,沉默着由着迟雪一个人讲。 她见时墨含只是笑,并不接话。一转身,就把目标转到了我身上:“谈小姐大概也就毕业四五年吧?” 迎着她的目光,拎着手包的指尖无由的紧了紧。心口,也极不自然的漏跳了一拍。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迟雪的话时,丹兰笑着走了过来:“迟总您不知道吗?我们和沫儿是同班同学,当年一起在四季实习过的呢。” 好熟悉的一段话啊!当然,我也曾这样,对着墨含说:“我和丹兰是同班同学啊,你不知道吗?” 果真,还是应验了因果不昧的道理。 我侧了侧身,扬起头,对着丹兰一笑,转而对迟雪笑道:“是啊,只是可惜与四季的缘分浅,没有机会向您学习。要是,您早点来,说不定也能请教一二了。” 迟雪因我的话,收了收脸上的笑意,脸色开始有些沉了下来。 “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有两层意思啊?这到底是你走得太早?还是我来得太晚啊?”她扬着一幅不肯善罢甘休的脸,目光就这样直勾勾的锁着我。 “没区别嘛,是不是?” 我一顿,见她想说话,我加深了唇边的笑容侧着脸问:“是不是?墨含?” 时墨含抿了抿唇线,笑得有些无奈,无奈里又加了少许让迟雪捉狂的宠溺。 “就到这吧,我和沫儿也都饿了一天了,下次有机会再探讨这早晚的事情。”时墨含终于开了口,接过话茬。 只是,不知这话怎么就引着迟雪一番冷笑:“还真是早晚的事,总有些人吧,早晚得遇见,早晚得知道,早晚得明白。这可不是一件早晚的事情么?按着时先生这说法,那还 真是件学问事啊。就是不知道,今天是算早呢?还是算晚!” 我就不懂,这迟雪为什么每次见了我就会有这么大的脾气。不想再理会下去,笑着跟其他同学打了一个招呼,我率先迈步往预定的包间走去。 “就说这事巧了,今天都还都选在这青和吃饭了,是不是啊丹兰。” 迟雪那略高的嗓子,声音显得有扬着。背对着他们的我,却没有这个兴趣转身看她的样子。只是… “唉?墨含,找了你一天了,说是让你陪我见两个朋友呢,没想到你自己先过来了。” “小尘” 78尘沫--6 慕容尘啊? 背对着他们的我,很庆幸自己已经离开他们视线。 “和迟雪来吃饭?”声音,清清脆脆,利利索索。 迟雪笑得有些讽刺:“这话到是问得艺术,怎么着就会是和我来吃饭呢?” 眼前,挂在回廊两侧的灯笼,在夜风中吹得左右的摇曳。那灯光,一会明、一会暗的照在我也几乎是阴晴不定的脸上。 “和你吃个饭也没什么,我又不介意。” 慕容尘大方一笑,丝毫没有受迟雪的影响。不像我,只要面对着她,我就会和她一样,竖起全身的刺,防备着、还击着。 原来,这才是所为的大家风范。 一种无视的感觉,才真正的会令迟雪有挫败感。 迟雪,僵了一会,消声了一两分钟。含冰裹雪似的冷冷一笑:“呵呵…最好还是介意的好啊!” 不再说什么,她们一行人越过我,往里面走去。所有的人,除了迟雪和丹兰。无一例外的都在走我身边的时候,回了头。 等到最后一个,越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却像是不受控似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不顾他的错愕,踏着统一的步伐而远离。 拐弯时,我精疲力竭似的松开了同学的手臂。 人,几乎虚脱到要倚着墙壁才能站立的地步。深深的吸了一口,夹带着茉莉香气的凉风。我推门而入。 里面,熬缸里炖着的南瓜汤,已咕嘟咕嘟的溢着香气。 在围炉边坐下,脱了外套自己动手盛了一碗。顾不上太烫,也顾不上今天的味道是甜是咸,就这么狼吞虎咽的喝下一碗。 吃饱了,也许就有力气想想,自己要怎么做了。 吃饱了,也许心里就觉得不那么空荡荡了。 吃饱了,也许墨含也就回来了。 身子,终于有了丝丝的暖意。捧着茶,喝了一小口。正好,来做玉米饼的服务员端着和好的面走了起来。留下了和好的玉米面,我让服务员退了出去。 擦了擦手,将面揉在手中。撮圆,压扁,贴在围炉的小锅边缘。 我掐着表看时间,发现烤熟一张饼,需要大概六分半钟。 而墨含进来的时候,我正好烙了二十三张。 他没开口叫我,只是无声的看着我开始做第二十四张。看着我看表,看着我无声。 等到第二十四张玉米饼起锅,他便自己伸了手,从盛着玉米饼的盘子最底层,抽出了最下面的一张。 嘶咬,咀嚼,吞咽。再嘶咬,咀嚼,吞咽。 我停下了做玉米饼的动作,只是就这样用沾满了玉米粉的手,支着脑袋睁着眼睛看着他取第二块、第三块…第九块。 就在他准备去拿第十块的时候,我放下的撑得有些酸疼的胳膊。 “别吃了,我们回去吧。” 吃完,又能怎么样呢?时光,从来就不会倒流。 可我希望会倒流的,这样,我就不会信他的那些不舍,那些抱歉,那些肺腑之言。 他依言,收住了手。转身,喊了服务员结算,将剩下的玉米饼打了包。走出青和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这里最后一位离开的客人。 也是,谁会在半夜的时候吃晚餐? 回了家,洗漱一番,我拥着被子坐在床头。 一直没有开口说句的墨含,依然延续了他的习惯,临睡前进了房间。 见我只是坐着,并没有睡。也就跟着我无声无息的在门边坐了一会。 不想去看他的目光,我放松了紧崩的身体,在床上躺了下去,背过身,看向窗外。 转身声,开门声。 “墨含” 墨含,我爱你。 转身声 “晚安!” 枕边,粉色的蚕丝,和上泪,倒像是一片艳梅,落落洒洒。 79尘沫--7 墨含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学校的操场上坐着。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似乎也就只在眼前。好像当年,班里的同学跑1500米,她坚持不住要退赛,我却不许。硬生生的就 这样陪着人家走完了剩下的800米。 也许,我是有强迫症的,所以才会弄得自己也这样疲惫不堪。 接通了他的电话,没吱声。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所以我才会在周末选择回到学校。从而逃避与他呆在同一个屋檐下无言以对的尴尬。 “回来吃晚饭吗?”足足有个三四分钟,操场中央那些踢着足球的孩子们,都已经从一个门踢到了另一个门。 晚饭啊? 我收了收自己坐得有些麻木的双腿,蜷着,低头:“不回去了吧!” 我还是想一个人静一会。 其实,别看我一天没讲几句话,显得很冷静似的,我只是没有发泄的借口罢了。不想回去面对他,也是怕自己会像二十三岁那年一样,让他施舍给我哭闹的权力。大了两三岁 ,总得有些变化才是。不然,他白教了自持,我也白长了年岁。 “时间也不早了,自己记得吃饭。”他就像知道了我会说不回去,所以才会在听到了我的回答之后,平静的淡淡回应。 不再说什么,挂了电话。起身,就这样漫步在校园里。 等我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抬头便见到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倚在右侧梧桐树旁的时墨含。 当然,他也是见到了我的。 一阖眼,再睁开。他已经步行来到我面前:“陪我吃点东西吧,好吗?” 那天,带着他坐在了学校旁边的小店。在小店里,遇到了沐亦西和丁楠。点了与他们差不多的菜,做了同样的要求。 他劝他们两个人,随其自然。 丁楠问墨含:“你是?” 时墨含含笑轻答:“时墨含” 我想问,我是不是也应该随其自然呢? 晚上回了家,他让我随着他去了楼上的书房。诺大的房间里,也不过是摆着一张原木的台案,连张凳子都没有。 台案上,铺着几张已经写着字的宣纸。 “跟我练字如何?”他铺上了新的纸,取了笔,在砚台里沾上了墨,看也不看我,就落笔写下一个沫字。 “不要跟我说没有基础,我的字,不用你有基础。我写一,你只能写一。我写二,你便就只能写二。沫儿,练吗?” 他搁下笔,终于抬头。纸上,落着沫、尘两字。 我敛了敛心中腾腾涌涌的怒意,上了前,从台案的一侧取过新的宣纸就这样落在了他原本的那张写了字的纸上面。 用了握原子笔的指法握着这上好的湖笔,在落笔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软硬还是很不同的。就像这,尘沫也不相同一样。 拓印出来的字,几乎就可以说是黑乎乎的一团。 我将自己写好的,与他的字并列的摆在一起,侧身扬着头问:“这样,也可以吗?” 为什么,第一天让我写的字里,就非要有个尘字? 他看着我,没了笑意。盯了一会,将目光转到了台案上的两张纸。眉头一挑,伸手取了我的那张,揉成团往地上一丢:“这样,当然不可以!” 不可以? 呵呵…可我就只能写成这样了,那怎么办? 我现在脸上的表情似乎就是写着,看你拿我怎么办的倔犟样。 他取了新的纸,转身看着我。那目光似乎在告诉我,让我再写一次。只是,对视着他的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暗暗的叹了一声,伸手一把将我扯进他的怀中。 手,环过了腰际,握着我的手。前倾,取笔。 我挣扎要着要挣开他的钳制,没想到他却更紧的将我搂在怀中:“沫儿,求你别动了,我不想再进医院。” 一句话,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手,就这么顺着他的指尖、力量将墨汁印在了白纸上。 一个沫、一个尘。 再加上,那落在宣纸上,泛着淡淡黄色的泪迹。 80尘沫--8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十九岁的时候。每天有学不完的东西,每天有看不完的预算、方案。这其中,很多一部分在我看来,都是时墨含自己应该 要做的事情。他却只以一句医生让我多休息为由,统统都交由我处理。 我觉得时墨含是故意的,把我累到连基本的休息都保证不了,哪里还有空会去介意他和慕容尘呢? 可他不知道,那一个尘字,就仿佛已经深深的扎在了我心底最深的地方。就算是所有的工作、所有的学习把这颗心填得满满的,它依然会那么坚实的存在。也许,在时墨含和 慕容尘两个人之间,让我选择一者遗忘的我,我觉得我仍然会记得慕容尘的。 时墨含的大姐似乎要了四季时墨含所持的所有股份。在律师拿着转让书给他签字的时候,他只是看了看,轻笑着摇头。 提笔,签名。 也许他的名还没有全部签完,律师才会带着一丝的乞求喊着他的名字。 可时墨含并没有收笔,充耳未闻般的一气呵成。 “欧律师,辛苦了!” 律师看着时墨含递给他的几页纸,重重的叹了一声。看站在一旁的我一眼,开口道上:“时先生,您这是何必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呢! 可时墨含依旧什么也不说,只是淡淡扬出一抹笑,缥缈虚无。 送走律师之后,他转身看着我:“谈沫儿,你有多少存款?”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着他。 摇了摇头:“没多少吧!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一向,花钱比赚钱快。 他见我皱了眉,像是在仔细的回想。笑着出了声:“从现在开始,除了这栋房子还是我时墨含的,我身无分文。所以,不要气我,我没钱再进医院,知道吗?” 他像在说笑话,又像不是。这样的似假还真,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去接他的话。 他走近我身前,伸着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傻了?沫丫头?” 这样的亲密,让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手也不自觉的一扬,挡住了他那抚摸的动作。 他一怔 脸上那原本就淡淡的笑意,敛了进去。甚至,一开始还含着笑的双眼,也顷刻间,沉了下来。 “墨含!” 这样的他,让我觉得自己伤害了他。 可明明就是他一直在伤害着我,不是吗?为什么,我就见不得他这样呢?为什么,我还觉得自己愧疚? 他朝我笑了笑,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想笑得自然一些。可,最后笑得却异常的凄凉。 越过我,他迈步上楼。 等他走到拐弯处,我却没忍住自己的脚步,自己追了上前,从他身后一把抱住。 “墨含,我练,我练字。你让我练什么,我就练什么。可我求求你,不要再跟我提医院,不要再提。我们不进医院,永远都不进好不好?无论有钱没钱,我们都不进医院好不 好?” 抱着他的我,说出来的话几乎就是语无伦次。 我本只想说,我会答应你所有的要求,你好好照顾自己。 可说出来的话,却远远的越过了我自己原本的设定。 时墨含的手掌,包裹住了我十指相扣,锁在他腰腹处的手指。轻轻的拍了拍:“沫丫头,最后听我这一次。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你来作主,,好不好?” 我能做的,只是点头。 他转身低下头,指尖抚在我脸颊:“最近怎么就像个孩子?眼泪说来就来的,收都收不住啊。” 那蓄着泪水的双眸,因为他的话,又落下一片。 他正好低着头,所以,我不用点起脚尖,只需稍稍的抬头。唇便印上他的。 和着滑落的泪就这样在他唇际游走。 他又是一怔,片刻便化被动为主动,开始引导着已是茫然得不知所措的我。 “谈沫儿,你下次再敢这么主动,我一定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你,知道了没有?”好一会,他终于拉开了有些娇喘的我,瞪着一双含着欲望的双眸,气势汹汹的冲我低吼。 我傻傻的点头,又傻傻的摇头。 看得他也迷糊一片,最后,也不管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好低头继续封住了我的双唇,堵住了我本想说我没想让你放过我的话。 81尘沫--9 墨含的身体,依旧靠着每天27片药剂在维持。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不吃这27片药剂的话,是不是就会… 我不太敢想,可偏偏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想象。 一个星期之后,时墨含筹备的第一家经济型商务酒店开始运作。这个自称已是身无分文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要了我所有的积蓄和香颂这套房产的银行抵押款开始了他新的 事业。 我说:“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的吗?” 他就会笑着把手头上的文件一扔,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谁让你这么没用,工作了快七年的时间,只存了五万块钱。我要是不工作,你这点子嫁妆也只够我一年的药费啊!” 我无语的站在一旁,工作这么久,我是真的不会过日子。而墨含,这样的身体状况。那五万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谁说这是嫁妆的?”我用了娇嗔,去取代我的心慌和无助。 一个,已经不是四季总经理的时墨含,要谈创业,会是何等的艰辛,我不是不知道。骄傲如他,又怎么受得了这些? “好,好,好,不是嫁妆。”他不与我争辩,只是大方的取笑着我的坚持。 近了身,收了他看的文件,拉着他回房,在床上躺下:“剩下的,我来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在没有赚到钱之前,你真的不能出任何一点的问题,否则我们真没钱进医院的 。” 还真是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从来不知道,等着钱的日子,这么的难熬。 他伸手抱抱了坐在床沿的我:“对不起,白天本来就要上班,晚上还要帮我做这些。” 微微的一笑,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子:“知道就好,只要你好好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知道吗?” 我们俩个人啊,总要有一个是坚强一点的吧? 一个半月,酒店开业。等我在书房看到营业执照时,我才发现法人代表写着的,是我的名字。我正欲去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从身后拥住了我:“省得到时候改来改去,麻烦 。” 心,不由的开始往下沉。 他这是在做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不能…” “我答应过你,不能死在你前面的。沫儿,我一直都记得。”他接过了我未说完的话,就这样紧紧的将我圈在怀中,下颌抵在我肩头,隐隐作疼。 “那你说话,算话?”我脸稍稍的一侧,唇便贴在他脸上。 肩头,感受着点头的动作。稍一松开,唇就落下。 “沫儿也答应了我,听我这最后一次的安排。是不是?”亲吻了一会,他轻挑着我的下颚,贴着我的唇际,低声轻问。 双手,围在他脖子上的我,轻轻的点头。 他满意一笑:“晚安!沫儿!” 晚安?现在?才七点多啊!我不解的看着他,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他收紧了围着我的手臂,将我按进怀中,低头在我耳边轻笑,带着一阵酥麻:“晚安,不是我爱你,爱你吗?” 心跳,停止了一拍。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我心虚的有些不敢接他的话,而他,也只是和着低低的笑,就这么抱着我,左右的轻轻摇摆,就像哄着孩子。 我该信吗? 犹豫的我,想起慕容尘。 82上部(终) 时墨含说要去旅行的那天,慕容尘启程返回她的研究中心。 而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渠道,就如同慕容尘她回国时的消息渠道一样。 新闻… 对于时墨含说要去旅行,我没有多想的。我只是对着电话跟他说:“带好药,要每天给我打电话。”我没问他要去哪,也没敢问他怎么就好好的想到要去旅行?必经,酒店才 刚刚开业,所有事情都还没有走上轨迹。 可他想休息,那就休息吧。 只是,在晚上看到慕容尘离开的消息之后,我才惊悸,他的离开是因为这。 我想告诉自己,墨含爱我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爱你,爱你。可我替他解释不了为什么慕容尘一离开,他就这样也跟着离去的做法。 难道,这就是他的爱? 我沉不得气的一个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问他在哪? 这时候,已经是在深夜的三点半。 他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倦意,告诉我:“我在双原县。” 就像疯了一样,半夜三更我就这么一个人开了四个半小时的车,赶到了双原县。这个地方,很多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次。 那时候,为了要考导游证,这个地方正好有个景点是必考的景点。所以,我一个人背着包,就这样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跑来了这里。 只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电话铃声一响,我看着上面显示的号码,接通电话:“沫儿到县城了?” 我没否认,轻嗯回应。 “到青原山吧,我在山顶看日出呢。” 我应该很庆幸,时墨含晕倒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山。我也应该很庆幸,在这里竟然会遇到拥有着全套抢救设备的齐一鸣。 我没敢等抢救结果,逃了出去。就这么坐在车里,看着齐一鸣慌张的跑到门外,寻找丁楠。看着这栋红砖灰瓦的房子亮灯、熄灭。 我想,墨含,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坐了一个晚上,我回去了。刚起步的事业,不能倒。如果时墨含真有一个万一,我们真的是连一分多余的救命钱都没有。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天,这四天里我让 自己的节奏保持在高度的紧张当中。 我不敢想,也不能想起时墨含三个字。 几个星期之后,墨含将我拥在胸前,右手握着我的右手,在信封上写着:“慕容尘亲啟” 很多年后,丁楠说:沫儿你知道你写字的时候,手在打抖,甚至连眼底都带着颤栗吗? 我点头!心里,那样的疼痛,我能不知道吗?可他就这样,手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在我心头上刻着慕容尘亲啟几个字。 只是,这些难道墨含就没感觉吗? 他有的! 所以,他才会说:“沫儿,最后一次!把这封信亲手交到慕容尘手中,答应我。” 我能不答应吗? 下部 沫归沫 83今昔--1 我手头边,正好有杯水,是刚才综合办的小王刚给我添上的,应该还挺烫的。 不知道,把这个泼到这个跟我叫嚣着的男人脸上,会是什么样子。 想了想,估计是嘴角、眉眼间都因自己的想象,溢出了点点的笑意使得他啪的一声,用力拍在会议桌上。怒发冲冠似的朝我吼道:“谈总监,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在跟你说很 严重的问题啊!” 很严重的问题吗? 我抬起了头,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丢,收了收扬着笑意的嘴角。往下一撇微微的侧了头打量着他。很认真的冲他点点头,微笑道:“您继续,继续!” 对面的人,像是觉得我无可救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甩了甩这个月无故旷工的名单,耀武扬威般质问:“你到是说说看,你招来的人干不到一个月就全跑光了。你们是怎么做 事的?” 怎么做事? 眉峰一挑,我怎么做事了? “我按着你给我的要求招的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当初,面试的时候他也是面试官之一。现在人留不住,他到是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大有一幅做贼的喊捉贼的样子 。 “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就是能吃苦耐劳,能适应倒班,能服从指挥。”他又啪的一声,把那张开始还扬着的名单,重重的扣在了桌上。 可怜的桌子! 我在心中,不禁哀悼了一下! “他们不吃苦耐劳吗?他们每天都至少工作12个小时以上,他们不能倒班吗?他们到岗的第二个星期就开始倒班了啊。他们不服从指挥吗?你下面那些车间主任安排给他们的 脏活累活人家不都做完了吗?怎么着?你一样都没给人家兑现当初承诺给人家的待遇,你还不许人家走人吗?” “李总,你还真当你这是香饽饽,人人都稀罕着呢?” 这些从总部委派过来的领导,说到底就是从基层做起来的。个个都觉得员工就应该像他们当年那样,不计一切得失的为企业付出。 时代不同了,可他们的观念还是那么的僵化。 原本一天八小时的工作制,他非要无缘无故的拖班。原本只有顶岗的员工才参与的倒班,他安排一个新人就开始四班三倒。原本是由外包商该干的活,他让这些储备技术工来 做。还美其名曰“锻炼” 现在的员工,又不是傻子。 “你…” 他指着我,气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对着我这种你想怎么样放马过来的样子,把目光转向了坐在首席的章历身上。 章历,集团总助,分管CMP的所有工作。 “人事部门拿出分析报告,对原因纳入各部门领导班子的考核指标。” “如果说,人事部门给你们招的人,不符合你们的要求,你们有意见可以提。但如果人家给你们的人是符合你们要求的,你自己留不住,这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还脸在这里嚷 嚷,嚷嚷什么?当我是从总部空降过来的啊?” “散会” 章历冷冷的扫了一眼李总,把一直把玩在手中的笔往桌上一丢,起身站了起来。 我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可在临出门前,还站在那里的章历喊住了我:“沫儿!”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怎么性格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他皱了皱眉头,对着我叹了一口气。 我一笑,无所谓的问道:“还怎样?” “还像个孩子,说起话来就这样直来直往,没留一点情面。虽然他跟你是平级,但怎么说,他在CM集团呆了快三十年。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到人家的三分之一,前辈也是我 们的财富。明白吗?” 他边走边说,走到我身边停下脚步看着我。那说话的样子,真的就像是一个看着调皮小妹的兄长,苦口婆心,却又无可奈何。 他说的,我都知道。可有些人,那嚣张的样子,我就是见不得。 点了点关头,他便示意我可以离开。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走到一楼楼梯拐弯处的时候,便见到了神情稍显得有些怒意的慕容尘。 左右两侧,都是全透明的办公室。慕容尘顶着这张与我90%相似的脸,出现在CMP。会是怎么样的受着关注,可想而知。 只是,她找我,什么事情呢? 84今昔--2 几乎就在她快要发现我的时候,慕容正从门口走了进来。神情也显得那么紧张,那么急切:“姐” 慕容尘转身,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没几秒,也只听到她那略带着寒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了起来:“什么事?” 此时的慕容正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双手搭在慕容尘的肩头:“姐,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你这样子,爸妈很担心的。” 我不太看得懂,这俩姐弟在这里上演的是什么戏码。 慕容尘那有些上扬的声音,让我把目光又集中到了他们身上:“担心?担心我?他们什么时候担心过我?你少到这里替他们说好话。” “姐,这个事情我们回家再讨论。可你不能就这样跑到陈叔的公司来吧?人家还要正常的上班呢?你有什么疑问,你约她出来谈不好吗?你…” 慕容正的话,并没有说完。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的章历却开口,出了声:“慕容小姐,今天亲临CMP看来是有什么指教了。” 慕容尘转身,我也同时转身看着章历。 “指教不敢当,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们这位谈总监而已。”她冷冷一笑,挣开了慕容正扣着她的指尖,扬着声音寒森森的答道。 而我? 我觉得自己应该与她再无什么纠葛才是的。 我低低的叹了一声,步下仅剩的四级台阶走到她和慕容正身边。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可看章历的那架式,他是有意让我正面面对的,不然… “我们里面谈吧!” 没等我摆出有一个有请的手势,慕容尘却一巴掌煽到了我脸上。 夹着所有人惊呼,她将一直紧紧捏在手心里的东西,砸到了我脸上:“给我慕容尘的信?你说,你到是说说看,这封信除了信封上写着慕容尘亲啟之外。里面可有一个字是与 我有关的?” “谈总监,这信是你自己写的吧?能写一手与时墨含一模一样字迹的你,就是想着这个法子来羞辱我吧?你还真想得出来啊!谈总监,你怎么忍得下心啊?时墨含要是知道你 这么做,他应该多羞愧啊?” 被那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悚的我,终于看清楚了砸在我脸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我昨天交给她的信,时墨含亲手让我交给她的东西。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承诺,也许我坚持不了这么久的。可这个让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为什么会让慕容尘这样? 而且,她还说,这是我羞辱她的方式?这信是我自己写的?这里面的内容与她无关? 这怎么回事? 我刚想蹲下身,去拾这信。 慕容正却快我一步的将信捡了起来,退后一步看着我:“谈总监,我姐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我替她给你道歉。” 话音一落,他便不再顾慕容尘的挣扎,拉着她往外走。 “等一下。” 站在楼梯上的章历,似乎一直都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只是,现在这样出声,又欲意何为? “把信留下!既然慕容小姐说这信不是写给你的,那请你们就把信留下。不然,我这公司你们闹了。人,你们打了。信,你们拿了。到底真相是什么,不能全凭你们说!是不 是?” “谁要这…” “信,今天我们是不会还的。” 慕容尘和慕容正两个人,几乎就是同时开的口,但给出的答案却恰恰相反。 章历走了下来,站在我身旁。很奇怪,我竟然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一些勇气。我稍抬起了头,看着我眼前的慕容姐弟。 “慕容先生还真是用对了一个字,那就是还字。你看,你自己都清楚这信与你们无关。那物归原主,不应该吗?为什么今天不能还呢?慕容小姐自己也不想要的,不是吗?” 85今昔--3 “与我们无关,就与谈总监有关了吗?章总的猜测不也同样没凭没据!”慕容正直接就捂住了慕容尘的嘴,突然又扬起了他那一贯该死的笑容。 章历低了低头,手不自觉的背在了身后:“是不是猜测,现在拿出来读一读,不就知道了吗?” 我觉得,自己完全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的。可现在的场面,又没有谁说得清楚,怎么就发展到了慕容正和章历的较量层面。 “章总,我会给谈总监一个交待,但不是今天!”慕容正看了一眼我,但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看着我的时候,紧紧的皱了一下眉头。 章历却看了一眼一直被慕容正钳制在身前,没了话语权的慕容尘:“应该给我们谈总监交待的,不是你慕容正,也不是慕容尘,而是这封信。所以,请慕容先生不要搞错了方 向。这件事情与慕容正你,没有关系。” 我清楚的看到了慕容正因章历的话,双眼闪才一丝怒意,但那情绪很快的便被他隐进了眼底最深的地方。 “有没有关系,我慕容正说算了!” 这样的宣告,似乎越来越偏离了事情一开始的发展轨迹。他们相互之间这样的对话,似乎让我听起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云里雾里。 丢下一句这样的话,慕容正不再说什么。连拉带拖的把慕容尘拉上了车,绝尘而去。 而还站在大厅里的我和章历,却只能四目相对,又双双无言。 坐回办公桌的我,还是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里去了问题呢? 小助理敲了敲门,给我端了杯咖啡站在门口,一幅不太敢进门的样子:“谈姐!” “哦,进来吧!” 我一怔,回过神来,看着她。 “你没事吧?”她把咖啡放在桌了,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 微微一笑,上扬的唇角略带着一丝丝的疼痛。看来,那慕容尘还真是卯足了劲,煽我一巴掌啊!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如果这一点点事情,我就承受不住的话。那这四年,我早就不知道倒多少回了。 只是,心情被她这样一闹,有些郁结罢了。 小助理双手一击,脸上露出点点笑容,大有一幅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真丫头真是,有必要这么明显吗?让我觉得刚才有多么恐怖似的。 “把香香和小李叫进来一下,我有事跟他们交待。” 摇了摇头,把刚才的纠纷先行放下,必经还有一堆的工作需要我去做。 看着坐在我面前的两个人,一个负责招聘、一个负责离职。刚才,会上李总提到的问题不能说我们部门一点责任都没有。可有些问题,在外人面前就得与自己的下属保持一致 。否则,他们的工作只会越来越难开展。 “生产部技术员离职的事情,我想不用我再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们对这件事情也有自己的意见。可生产上没有人可用,这就是我们的失职。没有借口,也没有理由。香香把与 离职员工的面谈记录整理出来,形成分析报告,提出解决方案。小李,你自己也想想,我们在哪里出了问题。比如说,他们的入职过度期,我们跟踪的是不是时间过短了?或是我 们给他们的心理预期过高了?在分车间时,除了他们的专业要求条件之外,他们的性格和顶头主管的风格是不是相符。在这些方面,我们是不是还有改善的空间?” “谈姐,我们自己也人手不够。做这些,很耗精力的。”坐在我对面的小李,在听完的话之后,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 “耗精力就不做的话,那你算一算这些技术人员流失的代价。我知道,上个月做定岗定员的时候,把你们的人员编制缩减了,你们的工作量大了。可是,为什么留下来的是你 们,不是被缩减的那几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人的潜力是靠逼出来的,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让我逼了,你们也可以提出来。可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要九 十九的员工。” 时墨含跟我说的,九十九分和零分,没有区别。 所以,倾城的每个员工,都会记下这句话。就算,我们的经营情况再不多,我们也在尽着自己百分百的努力。 86今昔--4 这四年来,经济型商务酒店越开越多,利润空间也越来越小。当年,时墨含辛苦创建下来的酒店,我不得不重新调整经营方向,来保证它的生存寿命。可就算改变了经营的方 向,我依然做得心力交瘁。 墨含… 心口,紧紧的收得绞痛。 快下班时,章历站在我办公室门口:“有空吗?我们聊一下。” 我一笑,这个人真是的。 “谈什么?” 我好像还是不太容易把他当成领导,不知道是他升得太快,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大概四年半前,我在青原山偶然遇到过一次时墨含。” 他坐在我对面,看着我。 很认真,也很谨慎的看着我的神情变化。 他们见过? 我眉头一皱,不知道这其中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天,青原山就我们两个人看日出。就在守着日出的那段时间里,他跟我讲了很多你们的故事。他说,他曾经拿着一叠报纸让一个你折成长条,然后再让你把这些长条粘起 来,再折成波浪形状。他说,如果早知道时间这么有限,他一定不会舍得浪费了那么多与你在一起的时间。他说,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自己会将你拥在身下 ,这样的动作说明什么的话。他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你下车,消失在他面前。他说,那天他打算带你去见的人,是他的母亲和姐姐,以有迟雪的父母。他说,你们总是相遇,然后分 离。他说,他总在让你受伤。他说,如果自己的离去能换来你崭新的未来,他会很开心。他说,他很想说爱你,却又很怕说爱你。他说,他每天特别害怕天黑,因为不知道自己是 不是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他说,日子越有限,人就越贪心。他说,他错过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错过的,都是你让他最不忍的,得到的,都是你最让他心疼的。” 章历还在继续说着,可他所讲出来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却都只划成了嗡嗡的一片。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拿着电话笑着跟我说,我们家那笨丫头,这个时候肯定就到了双原县。半夜三更不睡觉,真不知道给她买辆车是对还是错。不知道是什么三流教练教的 车,那么差的技术,还敢开夜路,还敢上高速。哎…” “我知道时墨含一向说起话来,都是含着笑的。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笑得那么温柔的时墨含。你知道吗?他那带着淡淡不舍和心疼的微笑,印在那红通通的日出里。让人看了 ,是觉得那么悲伤。” “我听着他对着电话讲,沫儿,到县城了?我在青原山看日出呢!” “你不知道,挂了电话的他,因为没带水,就那么干巴巴的吞了一大把的药片。我看着他,问他为什么不下山买了水再吃。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山下的路还长着,半路上要是 倒了,那丫头估计会直接就把我扔下山的,我可不想死啊!” “我可不想那丫头陪着我死啊!” “这是他转身离开时,讲的最后一句话。” “沫儿,这么多年,我没有再看到一条与时墨含有关的消息。他好像就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今天如果不是慕容尘提到他,很多人根本就不会记起时墨含这个人来。” “他说,如果他的离开能换你崭新的未来的话,他会很开心的。可是,沫儿,时墨含一直都存在着。就算,所有人都遗忘了。你却从来没有,是不是?所以,这四年来你就这 样拒绝着所有与未来有关的话题。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重新开始过你自己的生活,是不是?” 87今昔--5 “章历,别说了!”我直接把头叩在了桌子上,不去看章历那说得略带了激动的表情。 座椅移动的声音,我知道坐着的他,已经站了起身。办公室里,除了我们俩个人仅有的呼吸声,安静的可怕。 好一会,听到他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安排好你自己的工作,然后休个假。你已经四年的公休假都没有休过了,别把自己当铁人。” 章历出去的时候,我还是维持着这样的一个姿势,不想动,一动也不想动。 所有的人,都下了班。我还是这样趴在桌上,静静的什么也做不了。章历没说错,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把墨含忘记了,我也不会忘。 怎么可能忘记呢? 不知道就这样坐到了几点,直到自己像是找回了一点点真实存在的感觉。我开始把所有的工作开始做计划和安排。凌晨一点半的时候,我把所有的工作发送到了相关的人员。 同时,也抄送了一份给章历。 传给章历的那份工作计划里面,也包含了我的休假申请。 四年,一年十天的公休假,原来我可以休四十天。 低头收拾东西的时候,系统滴滴报出收件箱更新的消息。我点开,里面显示的是章历的回复:“同意,晚上开车小心。” 我本想说一句谢谢的,可我还是偷了懒。 今天一天,我觉得异常的疲惫。 出城,上高速,下高速,再上国道。等我下车的时候,天已经蒙蒙的发亮。 “谈小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李山花推开大门,正好看到了我准备掏钥匙的我。 “休假,我过来住一段时间。” 这里,就像当年丁楠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二楼的婴儿房,改成了卧室。一间娃娃用,一间李山花自己住。其余两间,一间黄书住着,一间,住着,住着墨含 ,时墨含。 “快进去吧!早晨风太凉了。”她把我拉了进来,又热情的接过了我手中拎着的行李。 我应该要感谢她,感谢黄书,感谢沐亦西和丁楠夫妇,感谢齐一鸣的。 要不是他们,我和时墨含两个人都有可能撑不下来。 那么难的日子,那么辛苦,要不是有他们的帮忙,我真的无法想象。 山花给我倒了水,笑吟吟的在我对面坐下:“时先生这段日子的情况都还很稳定,没什么变化,你就放心吧!你看看你自己倒是又瘦了一些,正好,多休几天我给你好好补补 身子。” 我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着痕迹的隐去了我眼底泛起的点点酸意。 “沐先生昨天才带着太太过来,晚上才走的呢。说是给黄医生带了什么仪,我不太懂。等会黄医生她醒了,你问问她。估摸着,就是对时先生有用的东西吧。” “娃娃呢?” “沐先生昨天带回去上学去了!说是给她联系好了学校,可以做什么治疗性的什么…我不懂,可只要是沐先生找的,我相信肯定就是好的。” 也许,这就是娃娃和沐亦西的缘分。 李山花满足的叹了叹:“哎…娃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能遇到沐先生和太太,对她这么好。” 我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娃娃的福气是有你个好母亲,会为别人付出。所以别人才会予以回报。” 李山花,笑得有几分的羞涩之意:“你上去看看时先生吧,我去给后院摘些菠菜,等会做菠菜饼。” “嗯” 随着这声轻应,我的心却渐渐往下沉。 没人会知道,我害怕见时墨含。 88今昔--6(VIP) 推门而入,走得有些小心,有些谨慎。就像生怕,吵到了正熟睡着的人。怕把他惊着,但更期望他能被惊醒。 等我走近床边,却只能淡淡无力一笑。 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那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还是工工整整的贴在肩头。 这个人这么多年,依旧连一次让我替他整理一下被子的机会,都不给我?试想着,如果我走进房间时,他是侧着身子的,被子是有些凌乱的,那该多好啊! 倾身,指尖抚了扶他的头发,贴近他的身子,用着最柔软的声音:“墨含,天就快亮了哦。” 被子里面的手,暖暖的,但一个骨节连着一个骨节的骨瘦如柴的。李山花和黄书的照顾,虽然算得上是无微不致,可对一个整天躺在这里,仅仅依靠着静脉注射营养液延续着生命的人来讲,他的情况算是很好的。 真的。是很好的。 “墨含--” 在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面前,我觉自己是不应该在他面前落泪的,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不可以落泪的。可今天,我就觉得自己委屈。因为邱殊的信,因为你留给慕容尘的信,因为你对章历讲的话。 为什么这些话,你从来都不跟我讲?为什么? 手,紧紧的将他的手,贴在我脸颊上:“墨含,慕容尘她打我。” “墨含,慕容尘她竟然打我。她凭什么打我啊?是不是?墨含,慕容尘,慕容尘凭什么就打我啊?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她不能因为你,她就怨恨我啊,是不是?如果这样的话,那我怨恨谁去呢?墨含,你醒醒,你醒醒,你起来告诉她,不许欺负你家沫儿好不好?沫儿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因为她都快要委屈死了。” “你不喜欢我提她,你醒着的时候,我就算那么不喜欢她,我都不提。可你现在都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来欺负我?为什么?为什么?” 可床上的人,就算我问了十万个为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 我像是恼了,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恼怒。 “时墨含,你不理我是吧?你真的不理我?我都快被别人欺负死了,你都不理我是不是?那好,那你永远都别理我,永远都别理。” 我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原本我握在掌心的手,就这么被我突然用力的一甩。那只长年因静脉注射已经瘀紫一片的手,因我甩开的力量,重重的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其实,他手落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口也好像受到了一击,沉沉的一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样的感觉。但连接着他心跳的仪器却如实的反应了这个动作带来的后果。 滴滴的开始报警。一声接着一声。 “墨含…” 我猜测,我自己这时候肯定是脸色一片惨白的。双眼,盯着那心跳越来越不规律的图谱,我脑中顿时空白一片。手足无措的我,想把那只压在他胸前的手臂移开,可还没等我移动步子,黄书便一身睡衣的推门而入,见了我,却无视一般的随口一问:“怎么回事?” 她只是问问,似乎没有希望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自顾自的查看着设备上的一系列数据。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次性的注射器、输液器、250ML的生理盐水、小瓶的药剂手脚利索的把药剂混入了盐水里面,把输液器扎进了墨含那已经紫黑成一片的血管密集处。 十几分钟,那跳跃着的图谱终于平稳了下来。 先前一脸严肃的黄书,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扫了我一眼冷冷地道:“睡眠不足的人,情绪不太受控制。你自己先去休息一下,别在这里站着了。出去吧!” 看吧! 这就是时墨含,脆弱的经不起我这样的一个小小动作。 走出这间房间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后脊已经湿透。甚至,连额头都冒着冷汗。 我以为,我不会这样了。毕竟,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我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可每一次,我还都是这样。手脚冰凉,四肢无力,冷汗,心悸,耳鸣。 每一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 89今昔-7(VIP) 我觉得我来错了的,我只想陪在他身边。可我做不到,做不到看着他的样子还无动于衷。几乎又是落荒而逃,就像每一次那样,落荒而逃。 当我一口气从这栋房子里跑出来,跑到院子外自己停车的地方。我才敢让那压抑着的情绪得到一个发泄。 每次都是这样,真的,每次都是! 时墨含,为什么不是我躺在那里,你受着我这样的煎熬,为什么不是我?这个问题,我每见一次时墨含,我便会问自己一次。 四年,十七次的心脏骤停。 医生说,这已经算是奇迹了。可是,能不能求求你,奇迹得彻底一点。 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胸腔已经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胃痛,是肝疼还是肚子疼。终于,原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脚,支撑不住的往地上跪去。 我以为,自己应该会跪在地上的。可就在我的双膝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一道力量将我直接拎了起来。 有那么一两秒,我是怔得忘记了哭泣的。 我看着那个拉着我,拉着我直接转身,面对着他的人。 “谈沫儿,为什么让我看到的你,都是这样的你?”他就这么说得咬牙切齿,像是恨极。 我因为突然停止哭泣而引起了岔气,咳嗽连连。 看到的我,都是这样的我?他什么时候见过我这样?我和他,根本连熟悉都谈不上。我又怎么可能让他看到我这样的样子? “不记得了?”他挟着我的双肩,将我置于他和我的车之间,让我不得不就在这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里,与他直面相对。 他看着我,那眼神里透着一种希望,像希望我能记起一些什么。可我应该记起什么呢?眼前的人,忽然转眼之间笑了出声,笑得很是很绝望:“呵…我忘了,我都忘了,你全部都忘记了。可是…” 他脸色一转,话峰也跟着一转,一脸厉色的看着我:“可是,你怎么就能忘记呢?怎么就是你忘记呢?怎么我就记得那么清楚呢?你说啊,为什么就是我?为什么就是我?” 他问我为什么是他? 我渐渐的止住了泪。看着这个问我为什么的男人。我应该记住他的吗?他和我,应该认识的吗?还有,我到底忘记了些什么? “你知道吗?我没有一天不梦见你的样子。你这样崩溃的样子,你这样疯狂的样子,你这样豁出命的样子。你知道什么叫梦魇吗?你就是我的梦魇,你知道吗?你知道再次遇到你的那天,我花了多么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上前,不要上前去掐住你这该死的脖子吗?我想,我就想知道,如果你死了,你不在了,我是不是就解脱了?就不用天天躺在床上,想着你那盛满恐惧又倔强的眼睛。谈沫儿,你是魔鬼转世的吗?不然,怎么能这样折磨我呢?我们宿世有仇吗?所以,你才这样折磨我?” 我,愣愣的看着他,只能这样看着我眼前暴怒着的男人,暴怒的对于我来讲有些莫名其妙的男人。 “谈沫儿,四年零七个月零九天零十四小时。这些时光,你要怎么赔给我? 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却整天都活在你的阴影里面。你那眼神,时不时的跃进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我常常半夜就被你这样子,吓得一身冷汗。你知道我梦中的你什么样子吗?就像你现在这样,红肿着一双眼睛,一张脸,又是泪,又是泥。对了,还血肉模糊。可梦中的你,还扬着那该死的笑,笑得让我该死的心痛。” “你说,你不是魔鬼转世吗?” 你总是这样,跃进我心底,一个不留神,就掀起惊涛骇浪。 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这样想起时墨含。 可今天,却有人说,你那眼神,时不时的跃进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慕容正。你有病!” 90今昔--8(VIP) “慕容正。你有病!” 不然,那就应该是我有病了。否则,我在这里听他这些话做什么? 他不怒反笑,笑得比先前还狂妄。 “被你逼出来的,你不知道吗?”他松开了一直扣着我肩膀的手,指尖挑着我的下颌,笑着反问。 我挣开了他那轻佻的动作,人也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笑得越发邪性的男人。 一个瞬间,他笑着突然之间就放下了所有控制着我的动作,转身与我平行而立,对着这栋红砖灰瓦的房子。 “时墨含在这里对不对?”他这话问得,其实一点也不像疑问句。 我瞪着眼睛侧过身,看着他。 他却连头都不转一下,只是含着笑看着眼前的房子,继续说道:“你竟然会骗我姐!你怎么会蠢到把信交给她,却又要骗她时墨含已经死了的地步?换了我,我才不会把信交给她。凭什么?凭什么让我来交这样的东西给她?” 是啊,凭什么,我来交? 呵呵… 还能凭什么呢?只凭他是时墨含啊!只要他是时墨含,还需要凭什么吗? 眼角,溢出了先前剩余的泪。嘴角,却讽刺的笑了出声,为自己这样的无可奈何。 “她一走四年,除了那些明信片,我不知道她还做了些什么?她为什么就能好好的珍惜他,那么爱她的他,她为什么就不懂得珍惜一点点!” 嗓子,哭得有些嘶哑。 “你问我为什么要骗慕容尘。” “是啊,我是骗了她。我就想让她知道,失去了时墨含的滋味。怎么?我做错了吗?是她自己放弃他的,我只不过是让她看清楚放弃他的结果是什么罢了。这不对吗?” 那天,我带着慕容尘去的地方,不是这,而是墓地。 是在慕容正通知我慕容尘回国时间之后,我去办理的购买合同。去过之后,我才知道买块墓地,也挺麻烦的。刻碑的时候,雕刻师父问我,刻什么。我想了很久,最后定了“见与不见”四个字。 我想,他们俩便是这样,见与不见,都在彼此心底吧! 慕容正终于转了身,冲我摇了摇头,像是笑着我的无知:“失去?谈沫儿,你知道什么叫失去吗?只有得到过,才有资格谈失去。我姐,得到过吗?” 眉头一桃,没得到过吗? 我不想再与他争辩什么,转身想要拉开车门。却发现手机、钥匙和包都丢在客厅里。想要回去拿,我又不想慕容正有机会可以进到这栋房子里,看到时墨含那脆弱的样子。 墨含那么骄傲的,怎么会愿意别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呢? 他见我转身想走,伸手一拉,又把我拉住了,语气恶劣的问道:“怎么?觉得我说错了?” 我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对错,都与我无关了,请慕容先生放开我。” 慕容尘的弟弟,唐丝的男朋友。无论是哪一种身份,我都避之唯恐不及。 纵然,我很想知道,他先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很想知道,时墨含留下的那封信里,讲了一些什么。可这个人给我的第一直觉,那便就是惹不起。 我不知道我让他放开我,哪里错了。让他突然之间又暴怒了起来,一把扯过我,扯到他面前咬牙切齿的冲我吼道:“放开你?你休想!折磨了我四年多,你就想这么轻易让我放过你?” 91今昔--9(VIP) 慕容正的喜怒无常,让我无由的有些慌。我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钳制。可我越是挣扎,他捉着我的手,却越是用力。那力道,恨不得把我的骨头折断。 忍无可忍的我,终于冲着他歇斯底里般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慕容正,你放开我。我手要断了!!!” 他一怔,随即松开了挟制着我的双手。 少了他困着我的那些力量,我身子一松。可失去了他支撑着的那道力量,我却像是一下子找不到了自己的支撑点,人也就不受控制的往下跌了下去。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我,自己却又重新被他困住。可不同的,这一次他却是把我困在了怀中,轻柔,却又带着不可反抗的气势。 “沫儿--” 在他胸前的我,心,足足的漏跳了好几拍。 深深的吸进了晨间,略带着寒气的空气。我缓缓的开口:“放开我……” 除了冷漠的语言,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与他做什么抗争了。 困着我的人,却像没有听到一样。 我尝试着把放在两侧的手,抵在车身上,拉开与他的距离。可这样换来的,却是他拥着我转身而立,让我背对着车,面对着这红砖灰瓦的房子。 墨含…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就是我现在过的日子。 这样,你也不愿醒来,救救我吗?你真的,就这样让我无力的继续下去吗? “脸还疼吗?” 他的声音,就这样飘进我耳朵里。那样的轻缓,显得极不真实。 我没回答,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挣脱他这样的钳制,逃离这样令我觉得难堪的姿势。 “我没想到我姐会打你,真的。”他抚上我的脸,低低的,缓缓的… “她第一次到慕容家的时候才五岁半,你知道吗?一个五岁半的孩子会早早的起床把床子叠得整整齐齐,会帮着厨房的阿姨倒果汁,倒牛奶,会帮着园丁除草种花。可是,她做这些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句,慕容家的小姐,不用会做这些。从此之后,她就拼命的读书,小学六年的课程,她四年读完。初高中,她四年读完。本硕连读也不过花了五年的时间。” “时墨含估计是她那些枯燥岁月里,唯一一点的阳光,唯一一点的温暖。就像一个久旱的庄园里,散下的甘露。沫儿,懂吗?” 他问我,懂吗? 他恐怕自己都觉得问得好笑,才会又收起了怒意,笑得那么可恶。 “你啊!从来没过过那样的日子,怎么会懂!” “她不像你,那么幸福。想读书,你就把自己闭在教室里读个天昏暗地考个全校第一。不想读书,你就把书都扔得老远,考个全校最后一名。四年换七任班主任,其中六任是在你的挑唆下换的。你敢为了一个答案,大闹全校的知识大赛,让裁判给你们道歉。你敢大骂学校文艺汇演的评委不懂欣赏,只因为他说你们的节目过于热辣。你教唆着所有人不穿校服,因为嫌校服难看。这些,慕容尘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可你,恐怕还嫌自己做得不够过分。对吧!” “知道时墨含为什么会来青原山吗?那年,爸妈给她联系的学校录取了她继续攻读博士,她却想留在时墨含身边。” “到了时墨含回复她最后决定的日子,他却跑到了这青原山,遇到了一个人坐七个小时跑来踩考点的你。那天,青原山下大雨,你在下山的时候扭了脚,是他背着你下了山,送到了医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记不住他的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记不起来,他一早就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在四季兰宫,并不是你们最初的相遇。可你,却把青原山的相遇,忘得一干二净。” “沫儿,你总是记得一些最不重要的东西。忘记一些,让人刻骨铭心的相遇。对时墨含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 92纠缠--1(VIP) 对时墨含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 谁能告诉我,慕容正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在青原山,扭到脚,送我进医院的人,是时墨含吗?我真的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雨披,雨披的帽沿很长,足足的掩住了他的上半部分脸。那天的雨,特别的大。山林里,起了浓浓的雾气。 我记得,他只是把我送到了医院,交给了护士。他还替我交了医药费,甚至还多预备的交了五百块。这钱,我至今还有一本单独的存折,保存着。 怎么,会是他? “想起来了?”终于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低头俯视着我。那双眼睛,盯着我。令我不得不左右闪躲着他的目光。 他叹了叹,指尖突然落在了我左边脸颊的下侧。 “他就是命好,只要有人一提点,你就能想起他来。不像我,被你遗忘的干干净净,连一片衣角都记不起来。” 指尖,反复的摩挲着。 我皱了眉,回避着他的动作。 倏然间,他冷下了一张脸。冷厉的盯着我,寒声道:“可你也不要以为,他遇到了你,你们就能怎么样!说到底,你还真就是一个代替品。谈总监,你爱时墨含的吧?可你爱他什么?就爱他对我姐的执着?人们都说,女人对痴情的男人会特别的心疼,心疼到从而进一步的爱上这个痴情的男人。你也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一会狂怒,一会阴冷,一会又温情似水的男人。 “慕容先生,能请你放开我吗?”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渐渐的多了。 慕容正那张脸,嗤的一下,笑了出声,摆着头左右的看了一圈。松开了圈着我的手,却没给我任何的过渡,直接把我拉着往他的车上走去。 把我塞了进去,见我又想下车。他撑着手臂拦在车门旁,双眼里盛满了威胁的笑着向我道:“你要下车也可以,那咱们就在这里慢慢谈。不然,咱们就进屋坐着谈。三个选择,都是不错的提议。” 我收回了正要下车的腿,重新坐回了车里。 没问他要去哪里,我就这样一路无声的靠在车座上,静静的坐着。显然,看着我安静的慕容正,也收起他一开始的无常情绪,只是默默的开着车。 看着他开出县城,准备上高速,我微微的侧了侧我有些僵直的脖子开口道: “我不想离开双原县。” 我不想离开时墨含。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方向盘一转,一脚踩在了刹车上,车子吱的一声,停在了马路旁边。 停了车,我一开始略带着不安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侧了侧身子,把头靠向了右侧,让自己的身子更贴进了座椅。窗外,灰白的小石子,红白相间的隔离栏杆,写着安全驾驶,出入平安的蓝白宣传标语。渐渐的,这些东西模糊起来,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座椅已被放平。我身上搭着的,是慕容正开始穿在身上的外套。只是,窗外不再是收费站,而是延绵千米的竹林。 我蹭的一下坐起了身,可车里已经没有慕容正的影子。我回头往车后一看,却见车的后备箱开着。我把身上的衣服,放在了他的位置上,收回座椅打开车门下车。 开门的声音,让他从车尾部探出个脑袋,微微一笑:“醒了?” 我站在车门旁,看着他问道:“这是哪?” 他伸起手,关上了后箱箱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瓶水:“放心吧,没有离开双原县。” 接过水,我看了看四周。明明是一条宽敞的马路,这么久却一辆车都没有经过的,真的很奇怪。 “不用看了,这条路下个月才正式通车。”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自己拧开了一瓶水,又递到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谢谢。我自己可以拧。” 可手中的水却像是非要与我做对,怎么也拧不开。慕容正,叹了叹气,笑得有些得意:“女人就得服点软,不该强硬的时候,就得懂得温柔点。时墨含没教你这个吧?” 看着硬把他那瓶塞给我的慕容正,我冷起了自己的声音:“这个,与你无关吧!” 93纠缠--2(VIP) 慕容正拧开了我一直拧不开的那瓶水,仰着头喝了一口。咽了咽,盖上盖转头看着我:“如果我说,从现在开始就与我有关,你怎样?” 我怎样?与他有关?我怎样? 我眉眼绕着他一转,看着似乎在期待我的答案的他,噗嗤一笑:“与你有关,就你有关吧。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就是慕容尘的弟弟。这件事情,又怎么可能会与他没有关系呢? “谈沫儿,是我慕容正和你。与时墨含、与慕容尘都没有关系。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上前一步,挡在了我面前。那高出我一个头的身子,也正好挡住了直射过来的阳光。 林子里,一道风吹了过来,叶子,枝条哗哗沙沙的响成一片。 我下意识的合起了眼睛,享受这夹着竹叶清新的微风,不想去思考刚才慕容正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腰际,一揽。 没等我睁开眼睛,那带着凉意的双唇便压住了我的。 手中的水,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我刚想把头往后仰,避开他这样的轻薄。他却像是知道我会有什么动作一样,手掌死死的控制住了我的脑袋移动的方向。 我知道,我再做什么挣扎都是无用功的。 睁开了眼,就这样冷着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在我眼前辗转。 好一会,他像是终于够了。停住了所有的动作,那没有离开的唇贴在我唇际看着我:“这样,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笑出声的,可实际上,我就这样笑出了声,贴着他已有了一些暖意的唇笑了。我甚至,还伸手,捋了捋他额际的头发,笑着问他:“乱伦的感觉好吗?” 吻我,和吻慕容尘,有区别吗? 呵呵… 要怎么形容慕容正的表情呢?估计,他杀我的心都有吧! 可我却还火上浇油的问了一句:“恼羞成怒了?” “谈沫儿!”他终于怒不可遏的出了手,将我推到了车旁。腰,不偏不倚的撞在了车镜上。 钻心的疼痛。 我一下子,像是站不住,弯着腰就要往下滑。 可眼前的人,却似乎没有发现,硬是拎着我站在他面前:“谈沫儿!” 我紧紧的咬着下唇,身子却开始在疼得冒汗。 “说话啊!你不是一张口齿伶俐的嘴,一张杀人于无形的嘴吗?为什么不说?哑巴了?”他的指尖,紧紧的扣着我的下颚。试图通过这个方式,让我松开自己咬着的下唇。 腰,很痛。 但他指尖的力量。亦不轻。 他见我依然紧咬着自己的唇际,忽然收住了自己的怒意,将自己的唇贴了上来。 带着强势的进攻,那有力的舌尖仿佛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甚至,那困着我的双手,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只是我,腰间的疼痛,内心的无力,放弃了所有挣扎。 就在他的指尖,探进衣内,紧贴着我腰际疼痛的地方用力将我拥进他的怀中时,我终于撑不住的松开了已带着丝丝血腥的下唇。 他顺势而入,似乎所有的攻击都开始畅通无阻。 身子被这林间的风,吹起来已泛起阵阵的寒意。慕容正终于将他的唇转移了方向,就像他的指尖也转移了位置一样。 眼前,竹林被风吹得往北倒成一片。 我无力的只能顺着慕容正的力量而动,就像这些竹子随着风的力量而动一样。 纽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退到了第三颗,就在他低着头,将唇落在贴身内衣的那一刹那。 “慕容正……” 我知道,这一声很轻。可我也知道,他听到了。不然,他不会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刚才,我的脊柱骨撞在了右视镜上。” 94纠缠--3(VIP) 额头,豆大的汗珠,就这么顺着我的发际而落。 他抬起头,看着这样敞着冷汗的我。那还贴着我身子的指尖,快速的在我身后抹了一下。抽出来,汗湿湿的一片。 他看着我,眼中添上从未有过的慌乱之色。 很久,他都只是怔在一旁,甚至都不太敢再乱动一下。好一会,他才终于站直了身子,可少了他维持着力量的我,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沿着车子往下滑。 “沫,沫儿…” 他慌乱的扶住了我,脸色却开始灰白交加。就这样惊慌失措的托着我看了半天,他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手捞过我,抚在怀中。一把拉开车门扶着我坐了进去。快速的上了车。一脚油门几乎封到了底。 他握着我紧紧拽成拳头的手,指尖冰凉:“沫儿,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车子开进县区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县里的医院在哪。吱的一声把车停在了有交警的十字路口中央,就这么放下窗户冲警察吼道:“上车,给我带路去医院。” 年轻的警察看着他,愣在一旁,没反应过来这个冲着他喊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正却像不能再多等一秒的,就突然拉开了车门,走了下去,拉着警察就往后座扯:“救人啊!动作快一点!” 我痛得有些受不了,也无力去帮他解释什么。警察上了车,看着前方的我: “你哪里受伤了?” 慕容正看了我一眼:“后脊柱撞了一下。医院怎么走,快说!” “往前开,十字路口往右。还要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警察见我惨白着一张脸,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我们这小医院,脊柱受伤你们要往大医院去啊。” 慕容正,又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就这样停在了马路中央。 转头看着我:“我们回去!”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离开这,我好不容易才有勇气回到他身边,我不想离开。” “谈沫儿!”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但同时车子又重新启动,朝医院的方向开了过去。 “只不过是撞了一下,有些痛罢了,不会有事情的。”就算有事,那就只是我的命罢了。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我的手:“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进医院的时候,他就这么抱着我往里面冲。甚至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往里冲,要不是身后一直跟着一个警察,人家准保会把他当成疯子。 急救室里,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医生给我做检查。医生说,要拍CT的时候,他就冲着医生大骂:“那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啊!” 这是慕容正的真实性格吗? 那过去我所看到的慕容正,又算是谁?迷迷糊糊之间,我竟然会想这些。 墨含,看来我不应该来这里的。不然,怎么会出这些事情呢? 拍了片子,抢救室的医生就对着电脑上传输过来的影像摇头。 “这伤到了脊柱,我们还是建议转院。虽然从片子上来看,只是错位,但也不能小看这个问题啊!说不定就压迫到了哪根神经,留下什么后遗症呢。” 慕容正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右手拍在了医生的桌子上冲着医生吼道:“没医生你们开什么医院?” 一直忍受着慕容正火爆脾气的医生,这一回也终于忍不住的回了一句: “怎么没医生,我们只是建议你转院,你不转,我们也可以治啊!可所有责任你们家属自己承担,万一落个终身瘫痪,你到时候不要赖医院啊!” 终身瘫痪? 躺在床上的我,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时,想到却是墨含。 好像,我是不能就这样倒下去的。不然,墨含要怎么办? “慕容正……” 他一愣,转身,一步跨到我面前,弯着身贴进我头边轻声低问:“沫儿,怎么了?” “我不能有事,否则墨含,墨含就没人可以…” 他没听完我说的话,直接就这样站正了身子,看着医生。好一会,他掏出电话:“爸,我在双原县,给我调直升机。随机要有骨科的医生,要主攻脊柱受损方面的医生。爸。时间要快。” “我没事,朋友受了伤!爸,求你快点,快点。” “李警官,李警官…” 被慕容正捉来的那个警察,听到呼唤之后冲进了抢救室,茫然的看着他慕容正。 “哪里能降落直升机?” 李警官愣了一会,想了想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地方说道:“县政府前面的广场,那是去年修好的,路面情况应该可以符合直升机的降落。” 慕容正转过看着李警官的身子,看向了县广场的空地:“爸,让直升机停到县政府的广场。您先帮我处理医生的问题,市县这边,我给相关的领导打电话。爸,快一点,她不能有任何意外的。求求您,快一点,一定要快一点。” 95纠缠--4(VIP)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错了位的骨节,在回来之后只能通过慢慢的牵引而做治疗。会那么疼痛,医生却说是因为有一定的心理原因造成的错觉。 而这场虚惊来给我的。却是无休无止的麻烦。 慕容正父母的关注,慕容尘的嘲讽,唐丝的嫉恨。好像一下子,我就与慕容正扯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章历来看我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让你休的是公休假,到头来又变成了病假。谈沫儿小姐啊,你为什么每次都是在CMP最忙的时候进医院啊!” 我无奈一笑,上回因为摔断了手,摔伤了脚进医院是因为CMP正在试运行。全厂最忙的时候,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现在CMP刚刚第一轮定岗定员结束,压缩了非生产性员工一百多人,我又因为脊柱受伤进了医院。治疗期限还是个未知数。 “没有休公休假的命啊!”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他看了看这VIP的病房:“这超出医保支付标准的病房费,公司可不给你报销啊!” 我笑骂了他一声小气,也收起了这些让我心情稍稍好转的玩笑。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我想转院。或是出院。” 章历看着我,像是很想知道原因。 “我不想和慕容家扯上什么关系,就是这么简单。”一个慕容尘对我来讲,已经足够了。再加一个慕容正,我可能就没这个命消受了。 再想想,他那天的那些话。 怎么想,都只有远远避开他这一个办法。 “据说你会躺在这,都是因为慕容正?”章历往沙发一靠,样子有些惬意。 看了一眼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我不得不承认,章历整个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冲他笑了笑:“据说你也信?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起了一点点争执,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他车的右视镜上。” 至于,什么争执,我不太想告诉章历。 “你去双原县是为了去青原山?”他见我不愿意说,也就转移了话题。 我摇了摇头,我去青原山做什么呢?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在那里遇见的时墨含。 “那你去做什么?慕容正又去做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们俩个人约好的啊!”章历的话里,带了一份玩笑。 “净胡说啊!”我笑着朝他扔过去一只枕头,他伸手挡了回来,站起身,又重新垫回我腰际。 在我床边坐下,那么近的看着我,淡淡一笑:“那你去做什么?半夜三更的就开着车去那里。” 我本想一笑带过的,可章历却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我,轻轻一声:“沫儿……” 我就觉得自己没办法去骗他。 “时墨含在双原县。” 他点了点头,一幅了然的表情:“所以,你才跑了去?那慕容正也就一直跟着你去了双原县?他发现了时墨含,所以你们才起了争执,然后你因为这场争执受了伤。他便大动干戈的调了直升机把你接回来?” “章历……” 我不喜欢他这样说话的口吻,没有理由! “沫儿,唐丝跟她头儿提出离职呢!说是因为你,慕容正要跟她分手。你知道所有人都怎么说吗?”他伸手,将我额头散乱的头发,挂到耳后。 “别人怎么说都没关系,事实上我就是不想与他们家的人扯上一点关系。” 我皱了皱眉头,那说话的口吻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快速而尖锐起来。 章历摇了摇头:“舆论啊!沫儿,你怎么越大越不明白了呢?” 96纠缠--5 “你想想,如果不是慕容正真的有跟唐丝说些什么,她有那个胆子在CMP放出这样的话吗?就算她是因为嫉妒气晕了头脑,但你想想慕容家又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的让她乱讲话呢?”章历站了起来,就像绕圈子似的,给我解释。 “你的意思是慕容正故意这么做的?”我看着章历,想着事情的前后。 只是,慕容正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不可能真会是他在双原县所说的那样,他与我… 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 “章历,我问你件事儿。”我烦躁的捉了捉头发,转头看着又坐了回去的章历。 他嘴角一撇:“你说!” “我以前认识慕容正吗?”我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的,可他为什么又一口咬定,我把他给忘记了? 章历也对我的问话一怔:“什么意思?你们应该认识的吗?” 我摇了摇头,看来章历也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认识他,只是因为年前的时候唐丝在周生生试了一枚戒子。后来,和唐丝一起去税务局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天晚上是在马路上见过一次。再来,就是年终尾牙聚餐的时候见过。可他说,我不记得他了。” 章历感觉就像在听传奇似的,见我说完好一会他才撑着脑子问我:“时墨含说,你那年摔到手的时候,有些事情忘记了。那是不是代表这些事情里面,包括慕容正?” 我的心,咯噔一下,像是感觉找到了方向。 可仔细一想,我又立即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应该不可能的,我摔那一跤只不过是忘记了那一天之中的几个小时而已,我只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和时墨含从西藏回来的,忘记了时墨含有心脏病这件事情。” “沫儿,这几个小时里,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你好好的为什么会从医院的楼梯间摔下来?明明有电梯的不是吗?你仔细的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什么细节的东西,你真的是忘记了的?” 细节?会真的有什么细节吗? 时墨含对他姐姐说的些话,他说,他姐姐应该很庆幸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有,我记得我刚醒来的时候,那个年老的医生发现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时候,有让另一个医生去找我先前的心理医生。我什么时候有的心理医生?我还是一点都记不起来的了。甚至,还说是时先生给我安排的心理医生。 再来就是,时墨含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我失忆这件事情。甚至,他从来都回避这个话题。 难道,真的会有这样的可能? “沫儿,从我第一次看到慕容正的时候,我就发观了他对你的异常。说是特别的关注也未尝不可。宴会上,他虽然一直都将唐丝带在身边,可他一直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你独自去了化妆间,他都一直打量着你的背影。我本以为,那是因为你长得像慕容尘。可今天看来,远远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还有那天,他不肯交还那封信,甚至为了这封信与我较起真来。很明显的,他并不是为了慕容尘在做什么争辩,而是为他自己,为他自己做一种宣告。” 我还想与章历说些什么,敲门声却打断了我未出口的话。无奈的请来人进门,却是倾城的负责人罗莉。 “谈姐!”她先是与我打了个招呼,转而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章历,笑容可掬的招呼道:“章总,真是幸会。” 章历笑了笑,握过罗莉的手。淡淡的朝我扫了一眼,我才反应过来,章历根本就没有见过罗莉。 “倾城酒店的负责人罗莉,女强人!”这是当年,时墨含唯一从四季兰宫带出来的人。据说,是唯一一个接受了四个月封闭训练,并且每门功课都是85分以上毕业的学员。 我记得我问时墨含,我是不是最差的。 他笑着答:“你根本就不是做酒店的那块料。” 97纠缠--6 罗莉唇边的笑,深了深:“还女强人呢?再怎么强,能强过你吗?” 笑着摇了摇头:“我强?没看到都强到躺在床上了。” 几句似真还假的玩笑结束,章历见我和罗莉像还有话要说,也就先行回去。 罗莉从包里抽出这个月的财务报表,递到我面前:“从上个月开始,业绩比以前稍微的好一点点。其他的两个分的因为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新计划,所以也只是维持着保本经营状态。跟医院结了一下时先生的医药费,还有交了一下香颂那套房子的新一年的物管,还了一下银行的贷款利息。我们这个月几乎也就是只赚了员工的工资。” 我看看了报表,点了点头:“分店的装修计划,可能会因为资金不足而搁浅是不是?” 罗莉一脸为难的点了点头。 墨含刚昏迷的时候,倾城就因为迟家的恶意挤兑面临停顿歇业的境界。如果不是沐亦西从中调解,我当初就挺不过那一关。时墨含没说错,我根本就不适合做酒店这一行。别以为学了几天的酒店管理,就真的能抗得住这样的工作。倾城启动资金本来就少,付了房租还要装修,能够流动的资金不足万元。 后来虽然沐亦西有注股进来,生意有所好转。但连锁酒店越开越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让罗莉去改变时墨含当初的规划。 “看看吧,再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凑到这笔费用。”脑子有些疼,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沐亦西肯定是不能再找他了。他每年连自己的红利都不要,让我转而投到酒店的后续发展上。我怎么能再麻烦他呢。 “另外,医院那边还是希望时先生能回到医院进行治疗。” 我抬头吃惊的看着罗莉,瞬间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回到医院,就代表每个月至少近四万多的费用。可不回医院,仅凭黄书一个人的力量,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真的要发生什么问题,就像这一次真的就算用直升机,也来回花了两个小时。 “兰宫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当初,要不是四季兰宫出现问题。时墨含也不会那么辛苦,甚至也就可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出问题的是他自己一手创建的酒店,出问题的是他唯一的亲姐姐。我不能劝他不要管了,我只就那么看着他忙完倾城,又要忙四季兰官。 终于是忙不过来了,就一头倒下。 倾城的摊子不大,也幸好有罗莉可以帮忙。四季兰宫盘根错节的问题太深,一向就不打理生意的大姐根本也就不是从事这块生意的料。当然,时墨含帮她,也只是从暗中操作。可心有余,才不足。没等解决所有的问题,他却没再醒来。 慢慢的,这些年迟雪就取代了执行董事的位置。而时墨含的大姐,仅仅也就是挂个总经理的名衔而已。 “我看业内评价也不怎么好,这次评级竟然摘了五星。”罗莉也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很是扼腕。 按了按有些轻疼的额头,四季兰宫的这些事情,连时墨含都管不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好了,我们也不管这些了,先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才是。香颂的房产是时墨含的,我也不能卖。实在不行的话,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也至少是可以拿出来的。只是,应该投到酒店上去,还是留着做墨含的医疗费?我还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 罗莉一听,却激动的站了起来,“谈姐,还是先不要打这套房子的主意了。万一,等时先生的身体有所好转,能动手术的话,那也是一大笔的费用。酒店倒了,最多也只是我们这些人失业罢了。可你想,如果是时先生动不了手术,我们守着这酒店又有什么意思呢?” 紧紧的握了握罗莉的手,我感激一笑。 我一直都觉得,倾城是时墨含最后努力的结果。无论多困难,我都要坚持下去。可等我走到这一天,我才发现这很没有意义。 可无论有没有意义,倾城只要能坚守一天,我便会尽全力的坚守一天。 不为别的,只因为时墨含为它努力过。 98纠缠--7 慕容正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给我带了午餐,就这么一直坐在旁边。 一直都是这样,不顾我是不是愿意见到他。他依然会每天过来,有时候早晨,有时候中午,有时候傍晚。来了也并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坐上十几二十分钟,又起身告辞。 “慕容正!” 我收回了一直看着窗外的目光,决心今天把话讲清楚。 他没回答我,只是挑眉看着我。 “把我转到普通病房吧!所有的费用,从明天开始我自己承担。”我看着他,心平气和。 他嘴角一弯,笑得有些嘲讽:“时墨含现在每个月的开销不小吧?怎么?还有这个剩余的钱来支付你自己的医疗费吗?” 我不想与他动气,这个人的喜怒无常,我是见识过的。 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我笑了笑点头:“是啊!开销是不小,对我来讲是一笔很庞大的支出。所以,我现在住的病房规格,我承受不了,才会让你给我转病房。” 我看一圈这病房的布置,继续说道:“我找过医生了,但他们说必须要经过你的同意。所以,麻烦你了。” 许是,从来没有过如此对着他低声下气的我,他有片刻的不做声。盯得久了,才阴森森的吐出“不准”两个字。 “慕容正……”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他似乎又成了那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任性、固执、倔强。 “我不想与你们慕容家扯上一点关系,真的。如果你觉得我欺骗你姐姐有错,那你大可以把她带到双原去,你可以让她去见他。只要她能承受得了,你就尽管带去好了。慕容正,可我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想再这样被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纠缠下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想要什么关系?男女朋友?未婚夫妻?还是合法的夫妻?你说,你想要什么关系?”他似乎就是这样,听不得我说我和他没有关系这句话。上一回,因为这句话发了脾气,这一回又是这样。 可我事实上,就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 “慕容正!”他的话,让我不得不提高了嗓音。 他怔了一下,抹了把脸。前一秒还怒不可遏的脸,下一秒又变得像是平静的湖面。 “这个问题,等你好了我们再讨论,你先养伤吧!时墨含的事情,那是我姐和他之间的事情。与我没关,与我们都没有关系。请你,再也不要混为一谈。” 我看着他,微微的冲他一笑。 “慕容正,可我和时墨含是分不开的。”既然慕容尘与他有关,那就必定与我也有关。 听到我的话之后,慕容正无声的足足盯着我看了好几分钟。最后,像是深深的吸进了一口空气,缓缓的在我床边坐了下来,与我相对而坐:“我没有让你和他分开,我只是想让你记起属于我的那些记忆。” 他盯着,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盯着我。 属于他的记忆? 如果,真的能记起他来的话,那恐怕也只是几分几秒的记忆罢了。因为,我丢失的恐怕也只有几个小时而已。这些天,我仔细的回想了所有细节。我很确定,自己只是忘记了几个小时的事情而已。 我不相信,就这几个小时里,我能与他发生些什么,让他非就要这样记住了。 “慕容正,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知道,自己的眉头又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所以,他才会伸了伸手指,抚在我额前,将那些皱纹一一抚平。 自嘲的一笑:“是啊,我这是何必呢?” 99纠缠--8 我以为,他会继续讲些什么,可他慕容正没有。他只是把指尖落在了我左侧下颚的位置,反复的摩挲。然后,起身离去。 第二天,我转入了四人一间的普通病房。也有人重新给我拿着医保卡办理入院手续,章历再来的时候,笑着看了看四周坐满了陪伴家属的病房:“我上回开玩笑的,你还真当真了呢?就那么间病房,我私人给你报销了没多大的事啊。干吗呢?” 笑了笼,打趣两句,他也就起身回去。 晚饭的时候,慕容正又出观在病房。很难理解,我为什么会看到他站在这狭小,且拥满了人的病房时,会觉得很可笑。 他自己怕也是觉得极不自然的,所以才会这样坐立不安的。 “沫儿……” 我抬头,看着这个省略了我姓氏,省略了我职务的男人。 我一直觉得,沫儿只是时墨含才会叫的。虽然,章历也这么叫我。可那不一样,与时墨含不一样。 慕容正,怎么可以这么叫我呢? “沫儿,生气也生够了。咱们搬回昨天的病房好不好?这里,你要半夜上个洗手间,那么远,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我们搬回去,好吗?” 慕容正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会搬到这个病房,完全是因为在跟他赌气。 “慕容正,我觉得我昨天的话,都讲得很清楚了。你还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我艰难的挪了挪身子,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一点的位置让我面对着他。 他摇了摇头,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没有问题,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你很清楚,你必须早点好起来,这样CMP的工作你才能干下去,倾城你才能努力的经营下去,时墨含你才能继续的照顾下去。” “沫儿,章总那么忙,可隔天就来看你一次,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仅仅只因为你们原来是朋友吗?CM集团都在忙定员,所有人都在兢兢业业的守着自己的位置,而你却不在。生产上天天跟着你下面的人嚷嚷着要人,章历不得已才隔天来看你一次。这是一种姿态,一种让其他人不敢轻易对你放肆的姿态。倾城,我虽然不知道运营的具体情况,可我知道也不会轻松。不然,你也不会在那么辛苦的日子里都选择继续留在CMP工作。除了你本身喜欢这份工作之外,它每个月固定的收入,对你来讲也很重要,不是吗?” “沫儿,你还需要我讲时墨含对你的重要性,或是你对他的重要性吗?” 我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表情。房间里原本说笑着的人,甚至也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安静了下来。 就这样久久的安静了一会,我抬头看着他:“CMP人力资源总监的位置对我来讲,很重要。我需要这笔收入来养活我自己,养活时墨含。倾城的情况并不乐观,除去墨含的治疗费用,也所剩无几。你说的这些,都没错。可我不能因为自己有需要,就这样不明不白接受你们慕容家的施舍。” 我见慕容正想开口说什么,我扬了扬手,阻止了他的话,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用词不准确。可是,慕容正,能不能请你体谅我,我很怕跟你们慕容家扯上一点点的关系。你知道吗?我害怕听到慕容尘这个名字快十多年了。好不容易等我熬到了你姐姐回来,把时墨含让我交给她的东西交到她手上。我觉得我终于就要摆脱慕容尘这个名字带给我的一切恶梦时,你又出现在这场混乱的纠葛当中。” “慕容正,我很累,真的很累。” “时墨含能活一天,我就陪他活一天。他能活一年,我就陪他活一年。他答应过我,不会死在我前面的,所以我会陪着他到最后一天。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倒下去。倾城也不会。” 慕容正就这么突然的寒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僵硬着声音问我:“那时墨含要是死了呢?” 100纠缠--9 我瞪着他,死死瞪着,恨不得能在他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时墨含怎么就会死了呢?怎么就会呢!!! 可我很清楚,时墨含随时随地,每分每秒都有可能会死掉。 “沫儿,对不起。” 他张了张手,那神情显得有些乱。就像,那天知道我撞伤了脊柱骨一样的慌乱。 “慕容正……” 我深深的吸进几口因夹着过多人存在在这狭小空间里而有些混浊的空气,伸出手指握着了他还僵在半空的手。 “慕容正,谢谢你。谢谢你答应我的要求,把我转入这样的病房。可慕容正,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我很抱歉,我忘记了我们曾经的相遇。如果那段相遇,让你觉得很痛苦的话,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 房间里,这一下子算得上是真的安静的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和慕容正的一问一答。 慕容正,反握过我的手。就这么松松紧紧的握在掌心里,捏了一会。 最终,轻轻的掀开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将手放进了被子里:“忘记了也好,反正也不算什么好事。” 朝他笑了笑,我翻转了身背对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的阖上了泛上了泪的双眼。 墨含,你答应了我的。不可以死在我前面的,所以,坚持下去。我们,都坚持下去。 墨含,给沫儿一点点希望吧。 沫儿多希望你的手指能稍稍的动一动,或是你的眼睛都睁开那么一丝丝的缝隙。 墨含… 房间里,渐渐地又有了说话的声音。起先,还都小小的声音,像是怕惊着了谁。后来,讲话的人多了,声音也就大了。 而听着大家说话的我,心却慢慢的安住了。 慕容正走的时候,替我掖了掖被角。 隔壁床上躺着的老太,甚至还在他走的时候,跟他说:“小伙子放心吧,晚上她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我们家丫头在这里,我会让她帮衬着的。” 慕容正说了声谢谢,便是他离去的脚步声。 之后,慕容正再也没有出现。直到我出院那日,罗莉在香颂找到我,才提及慕容正三个字。 香颂的房产不能卖,我住的房子现在也不是卖的时候。所以,我才决定把房子租了出去,自己搬回香颂住。 节省了一边的开销,也多了一份的收入。这些年,一直就是这样紧紧张张的过。每一年都觉得比上年困难,可咬咬牙,不知不觉的又挺过了一年。还好,倾城的员工更看重是感情,两年没有给他们涨过薪水,他们也依然在倾城安安心心的干着。 好几次,我跟罗莉提到这个事情。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否掉了我的答案。 哎… 罗莉拿着一份计划书,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看着这画得花花绿绿的封面,不太确定的问道。 “我们两个分店免费装修的计划书!”罗莉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可我,却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免费?天上掉陷饼吗?就算天上掉馅饼,那也应该是高个子拾到,轮不到我们这些小矮人啊?” “是啊!就是天上掉陷饼,还砸中了我们这群小矮人啊!” 她兴冲冲的把交到我手中的计划书又拿了过去,翻开里面的内容递到我面前解释道:“我们决定和美院的视觉传达系搞一次个性墙画艺术展。我们提供宣传、布展、场地,也就是他们做画的白墙以及空间,他们给我们免费设计两个分店的每个房间。” “宣传方面,正新报和正新网都给予了回复,答应给我们免费的宣传,并且还答应赞助这次设计最佳得主五万元的奖励。最重要的是,他们会把正新这一年来所办的活动,都交给我们酒店。比如他们的读书有礼、报友聚餐、网络交友的活动等等等等,都给我们做。所以,谈姐。我们这一次,算得上是零投资,零风险啊!” 101努力--1 “罗莉……” 其实,在听到正新两个字的时候,我就想打断罗莉的话。可她太高兴了,那天开心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忍心。可越听后面的附赠条件,我越是觉得这天上掉的不是馅饼,而是钻石。还是会把人砸晕头的钻石。 罗莉怕是见了我的脸色不对,连忙靠着我坐了过来,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这个点子是慕容正给你的?”如果不是,我想不明白正新还有谁能开出这么好的条件。 罗莉笑了笑,扬着手中的计划书:“怎么可能!这是新来工读生想出来的点子。那学生自己本身就是美院的学生,一天我看到他对着空白的墙面发呆,我就问他在想什么。他就说,咱们倾城虽然号称是走艺术路线,可实际上一点也不艺术。或是说,艺术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罗莉像是难为情的看了我一眼,我冲她笑了笑,表示我并不在意这一点点的评价。她继续说道:“他说他觉得可以在墙上做一些文章。我把他叫进了办公室,跟他说我们现在的状况,同时也希望他能想出一些经济些的方式。” 我笑问道:“所以,就有这份计划?” 罗莉点了点头,唇角也弯得更深了一分:“不过,我还真的没想过慕容先生会答应跟我们合作。我也是托了朋友去拜托他,虽然他挑了好一些的问题出来,不过最后也总算是同意了。” 我反反复复的看了看这份计划,不得不说这是目前为止最经济、最适用的方式。 可是,慕容正… 正当我想拒绝这个方案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起身,开了门便被珂月和初珑一人抱住一条腿,沫姨、沫姨的叫了起来。俩孩子身后,沐亦西和丁楠一脸笑意的看着快要被这两个孩子拉到站不住的我。 把他们一大家子迎了进去,我也是刚搬过来,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只能给他们倒了杯水,坐下笑问:“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亦西今天收到正新的邀请函,说是要在你们酒店做一次墙体艺术彩绘,让他去参加呢。我就说都没听你提过这事,就过来问问看。”丁楠坐在旁边,给初珑递过一杯水,笑吟吟的看了一眼罗莉放在茶几上的计划书。 而抱着珂月的沐亦西,似乎没在听我们讲话,只顾着躲开女儿又捏又掐的一双小手。 “正新给你们发邀请函了?”我还并没有签这个协议,正新怎么可能就直接跟他们发了邀请函? 我扫了罗莉一眼,见她似乎有意的在回避。 “是啊,今天下午慕容正的助理亲自送过来的。”丁楠看了一眼沐亦西和女儿。像是实在受不了,自己起了身,一把直接把沐珂月拎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轻轻的扫了一眼沐亦西。 看来,罗莉还有事情没有汇报完啊! 我忍了忍自己的怒意,将计划书推到坐在一旁的罗莉面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莉稍带了一些怯意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忙着收拾沐珂月的丁楠,低喃道:“你出院前的一个星期。” “你已经签了?” 虽然,罗莉可以做主一切事务。可这件事情,牵扯着慕容家,她为什么就… “谈姐,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她又重新把计划书推到我面前,试图让我再重新的看一次。 “你明知道这不是…” 我有些不能自控的希望她能明白,这不是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事情,而是牵扯到慕容家的事情。可一直坐在旁边忙着伺候女儿的沐亦西,却打断了我的话,像是极度的无所谓:“沫儿,签了就签了吧!我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就没关系了?”他们怎么个个都觉得没关系呢?怎么没有一个人能了解,我不想与慕容家扯上一点关系的心情? 许是我说话的声音扬了一些,让在一旁玩得乐呵呵的孩子都停了下来,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沐亦西眉头一皱,看着我:“怎么就有关系了呢?” 102努力--2 我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就这么被他一句话,堵在那里进退不得。 “你说说,你做你的生意,他做他的宣传,学校做学校的设计,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又能有什么关系?”他坐直了身子,挑着眉,盯着我。 胸口忽感闷绝,好像我有千万条理由去回应沐亦西的话。可所有的理由,汇织在了一起,千丝万缕的,让我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你是怕这关系呢?还是怕真的会发展出些什么关系呢?” 显然,我的不做声,并没有让沐亦西放过他一开始的问话。甚至,他有一种想继续深入下去的可能。 “亦西!” 丁楠见我就这样直直的盯着沐亦西,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是真的不想做这个计划,那就取消好了。倾城就这样了无生息的经营着。一时半会也倒不了,但早晚有一天它也是必倒无疑。” 我知道沐亦西说的,明明只是指倾城。可听在我耳朵里面,我就会不自觉的联想到墨含。 也是这样,要死不活的继续着他的生命。虽然现在死不了。但早晚有一天他也是必死无疑。 眼泪就这样不请自来,滴滴落落。 伸了手,挡在鼻梁处,掩住了那已落进他们眼中的泪意。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倾城不会倒的。一定不会。” 所以,墨含也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不会倒,你就拿出不会倒的方案来。这是否能经营得下去,又不是你说说就能当真的。时墨含当初就这么教你的?”沐亦西靠坐了沙发,又重新将珂月抱进了怀中。但双目之间的犀利劲,却又始终没有离开过茶几上摆着的计划书。 低了会头,稳了稳自己一开始过激的情绪。 “所有人都知道,我恐怕是四季唯一一个全部课程都不及格的特训生。所以,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酒店经营者。我现在是拿不出一个方…” “别给自己找借口!”沐亦西这一次,直接打断了我的解释。 我抬头看着他,脑子开始空白。 “没做好你才有借口,时墨含从来就没有教过你任何的酒店管理知识。可他教给你的东西,是任何一个受训生都没有受过的训练。别告诉我,他只教你爱他了。” “亦西!”丁楠喊他的口气重了一些,含了些不忍。 “你要还是这样,当初迟家逼你那会,你就直接把酒店让给他们好了。你何必还要苦苦撑这么多年?你既然想把这酒店经营下去的话,你就拿出点东西来。你用点心,用点子心行不行?” 沐亦西说完了话,便不再管我,抱起女儿就离开。 用点心… 当初,时墨含也说我,沫儿,你没用心啊。 可这个样子,我是满心的力,不知道要往哪里使才好。我就感觉自己,这十几年从头到尾都只在捉着一个影子,所有使出去的力气,却只落个了泡沫幻影,连点水花都激不起来。 “谈姐,今天先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罗莉似乎也觉得不再适合坐下去,起了身,拿着计划书准备告辞。 可等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却喊住了她:“把计划书留下吧!” 103努力--3 第二天,请了假。 去了倾城的三家分店,在倾城的餐厅吃饭,在三个酒店都要了房间,全程的体验了一回倾城的服务。到了快晚上九点的时候,我才从客房走了出来。想找罗莉,却发现她已经下了班。在办公室外。遇到了一个学生气浓郁的男孩子。他好奇的看着我手中的计划书,也好奇的盯着我。 “你是沈漫其?” 他点点头,好奇的反问我:“你是谁?” 接过我递给他的计划书,我微微一笑:“谢谢你,做了一份这么好的计划。” 他像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但眼中流露出的,却是一幅自信满满。 “麻烦你转告罗小姐,这次活动请她多费心。倾城如果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也请你多多的帮助她,好吗?” 他不解的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对着我点了点头。 转身离去的时候,看到了他桌上摆着的一盆盆景,样子丑丑的:“这是什么?” 他笑着拿了起来,放在手中看了看:“我的宠物,叫红烧肉。是一种厥类的植物叫卷柏,生命力最强的一种草。” 一整天,都觉得有些闷倦的心情。因为他给一根草,取了一个叫红烧肉的名字而有些愉悦。 笑了笑转身离去。 走出倾城的时候,天空下着一点点的小雨。 迎着雨,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沈漫其的声音。我转身看着他,他却将红烧肉递给我:“把它送给你。” 雨水漂进眼睑,涩极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很不好,死气沉沉的,一点活力都没有。”他把这个叫卷柏的植物,硬生生的塞进了我的手中,憨直的朝我一笑。 是吗?我现在看起来。真的就是死气沉沉的吗? “谢谢!”伸手,挡住了被雨淋着的卷柏,他笑着朝我挥手告别。 刚一转身,慕容正的车正好停在我身边:“上车!” 我犹豫的看着正倾身为我打开车门的他好一会,最后冲他摇了摇头:“不了,我想走走。” 从小,我便喜欢雨水的。 小时候会在下雨的天,欢天喜地的往外跑。读了书,也是一样。所有的同学都在躲雨,我却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暴雨中,去享受那种淋漓。 慕容正意外的没有强迫我,只是说了一声身体刚好,差不多就行了,早些回去的话。便自顾自的关门,开车离去。 可没等我走几百米,却在不经意的抬头间看到了马路对面同样就这样站在雨中的慕容正。 我立在那里,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或者,我可以考虑右转,或是左转。 又是这样的一个十字路口。 只可惜,再也没有时墨含。 错过了两次绿灯,我仍然没有下定决心。但原本站在马路对面的慕容正,却在我出神的这几秒钟,站在了我面前。 “走吧!”他没任何动作,只是往我身边一站,带了七分邀请,三分命令的要求到。 几乎算得上是游离的我,就在他身边莫名其妙的转了一个圈:“慕容正,时墨含什么时候会好起来呢?” 我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倾城,我没有照顾好。墨含,我也没有照顾好。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忙了一些什么。 104努力--4 慕容正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的,愣了好一会,才带着震惊问我:“时墨含怎么了?” 我抬头,越过他,把视线落在了马路对面的东湖湖面,不去回答他的问题。 走过马路,雨水落在湖面上,已经起了一个一个的小气泡。这气泡在湖面景观灯的反射下,色彩斑斓的就这么浮在水面上。 “慕容正,我想去划船。”快晚上十点,我却想划船,还是在这样的天气。 他想也没想,直接说了一句:“不行!” 我把目光从湖面上收了回来,带着不解,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我想做的事情,总就有人会反对呢? “沫儿!” 慕容正看着我的眼神带了一种谨慎的成分,就像眼中看到的我,会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为什么?”我又问了一遍,每次我问为什么的时候,他们都不会回答我的。 他伸了伸手,捋过我被风吹的贴在脸上的湿头发,低着头柔声解释道:“今天太晚了,天气也不好,我们改天来好不好?” 他就像在哄着不听话的孩子。 其实我也很清楚,今天是不可能划船的。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执拗的冲他摇了摇头:“可我现在就是很想划船,怎么办?” 慕容正看了我的一眼,便再也不说什么,直接拉着我往东湖的公园里面走去。 可等他把我带到了湖边,看到了木船,我却又止住了步子,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怎么了?”他转身,却没有松开一直拉着我前进的手指。 雨水已经越下越大了,我和慕容正已经被淋得全身都已湿透。雨中的风,吹得让人感觉冰冰凉。将手中的卷柏往怀中收了收:“不去了,天晚了,天气也不好。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墨含就剩一个人了。” 好像,墨含没死之前,我是连能不能死的念头都不可以有的。 慕容正拉着我的手,哗的一下就松了开来。被他拉着的手,也自然的落回了我的身侧。他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应该说是觉得很震惊。 可这有什么呢? “我先走了,谢谢你带我来这。” 这样的认识,让我清醒了过来。稍稍的回复了一点点神识,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的态度。 慕容正看着我跟他说再见,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转身离去。 等着我沿着湖,又重新走回了东湖边的马路上时,却遥遥的听见湖面有人呼唤着我的名字。我顿住了脚步,同样与我一样,那些快步小跑在路面上的人,也纷纷的顿住了脚步往湖中心看了过去。 “谈沫儿--” “沫儿,谈沫儿!” 声音,越来越近。身影,自然也是越来越近。 等到我可以看清他的样子,他已将木船划到了景观带的路边。就这样,站在船的一头,冲我摇了摇手,夜色里,我似乎还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我把木船当快艇,速度还可以吧!” 没管他是否看得见,我就这样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 “要不要从这里往下跳?跳到船上来?”他用船桨指了指船的另一端,靠近景观带的这一端,做了一个疯狂的提议。 唇角一弯,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慕容正意外的出现,转身迈步离去。 身后,他一直划着船跟在我身边。 他说:“谈沫儿,你要不跳下来,你永远不知道下面的样子是什么。” 他说:“虽然有风、有浪。可至少一人站在一边,这个船就是平衡的。它不会倒,它经得起风风雨雨。” 他说:“谈沫儿,别把自己当成时墨含的唯一。你不是他的,他也不是你的。别老拿时墨含当成借口,折磨你自己的借口。” 他说:“谈沫儿,时墨含就算死了,他的墓碑上刻着的也只会是时墨含,与你谈沫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105努力--5 把卷柏放在了时墨含的床头,就这样轻轻的在他床边坐下。他又该理发了,前面的头发都已经快遮到眼睛了。伸手,将他的头发往旁边理了理,倾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温热,温热的。 “墨含,上次打疼你了吗?”他的鼻尖,有些凉。 蹭了蹭。 但插在他气道里的导管,却有意无意的阻挡了我这样的动作。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唇角。微微的往上又提了一分。不想因为这样的阻挡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稍起了点身,将他的手掌握进了掌中。手背上,密密匝匝的尽是针眼:“上次黄医生是给你扎这里是不是?疼吗?沫儿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墨含,你早点醒过来,醒过来之后我们就再也不要打针了,是不是?” “墨含,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颗草,它的名字叫红烧肉。好玩吗?很逗是不是?这是倾城一个叫沈漫其的实习生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一种叫卷柏的蕨类植物,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 “就像,就像我家墨含一样,是不是?” “墨含,我也叫你红烧肉好不好?呵呵…这样,你就和它是同类了,是好朋友了。可以拥有最顽强的生命力,可以拥有最坚强的意志力。” “墨含,哦,不是,我应该叫你红烧肉才是。喂,红烧肉同学,你听好了哦!倾城准备装修了哦,免费的哟。怎么样?小沫儿厉害吧?呵呵…其实和我没有关系的,是罗莉和沈漫其的功劳。还有,美院的那些学生。还有,还有就是慕容正,慕容尘的弟弟,你应该认识的。” “红烧肉同学,等倾城有了好的业绩,我就把你接回去好不好?这样,我每天就可以看到你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们墨含睡醒了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我了,是不是?所以,我一定会努力把倾城经营好的,你放心吧!” “墨含……” 那双让我有些不忍心看的手,轻轻的贴在了心口的位置。唇。正好落在他的眉心。 “墨含,吻我一下好不好?” 这样,这样的话,沫儿就只会记得你的吻。不会,再也不会在梦中,记起慕容正对沫儿的侵犯。 沫儿,还是你的沫儿,永远都是。 敲门声,让我抬了抬头,伸手重新把他额前的头发捋了捋,坐正身子:“请进。” “谈小姐,慕容先生问您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把看向山花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墨含脸上。将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身侧,替他盖好了被子。我站起身来:“山花,再麻烦你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尽快接他回医院,一定会。” 山花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只是走到了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头:“照顾好你自己。时先生你就放心交到我这里。” 是墨含的福气吧!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帮我呢? 下楼时,慕容正已经站了起身,迎着我走了过来:“现在回去吗?” 我很不解,我为什么就站在东湖边上,对着一直冲我喊的慕容正说了一句: “我想见时墨含。” 我也很不解,他为什么就会这样,弃了船,游到了景观带的边缘处,攀着围栏上了岸。只丢下一句等我五分钟,一声湿透了他就转身快跑。 等我再见他时,他就把同样湿透了的我,拉进了车,开出了城,上了高速,到了双原县。 106努力--6 等我再睁开眼睛,车就停在了CMP的厂门口。 慕容正就趴在方向盘上,那双眼似张非张的看着我。 动了动酸疼的身子,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倒是他,笑了笑,像无所谓似的:“还有二十分钟到九点,你从大门口走进去的话,应该现在要动身了。” 按了按微疼的额头,抹了把脸,想说一句谢谢,却感觉自己嗓子干渴的说不出来。 无奈极了,只能冲他抱歉的一笑。 刚想打开车门,慕容正却又叫住了我:“等一下。” 我转身,不解的看着他侧着身从后排拿过什么。 “衣服,到了办公室再换吧!”他拿过一只纸袋,交到我手上。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身上穿的,好像已经不是昨天晚上的衣服。 咽了咽为数不多的口水:“谢谢!衣服的费用,我会让罗莉转给你的。” 不想再听他说什么,我打开车门急急离去。身后的车,发动、起步、转弯,吱的一声刹车。然后,又是重新起步,绝尘而去。 生活没有因为这样的插曲而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倾城两家分店在装修重新开业的时候,因为沐亦西、慕容正、君绍博、方惠这些人的出现,好好的占据了一番新闻的版面。加上正新网络的连续报道,当月倾城的业绩翻了一番多。 我再到见沈漫其的时候,小伙子问我:“红烧肉还好吗?” 我笑问:“哪盘红烧肉?” 他愣了愣,不解的看着我。 “我给你的红烧肉找了个朋友,我把他也称之为红烧肉。所以,你问的是哪一盘?” 沈漫其听后哈哈大笑。 罗莉进来的时候,看着笑成一团的我们,十分的好奇:“你们笑什么呢?” 我止了止笑,轻按着小腹笑道:“笑红烧肉呢!” 罗莉更是不解,我站了起身,走到她身边:“我给时墨含取了个绰号,叫红烧肉,怎么样?” 罗莉先是一怔,好一会就没有回过神来。等她想了明白,她却笑得比我们都夸张:“天啊,你怎么想得出来啊!你小心他半夜跳起来掐死你啊。” 半夜跳起来? 呵呵… 他要真是能半夜跳起来,我倒宁愿让他掐死我好了。 “不逗了,我今天过来几件事情。”收住了笑,我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认真的看着罗莉和沈漫其。 “先说第一件吧!倾城这两个多月的业绩都非常不错。生意好,大家自然就辛苦,所以罗莉你给大家都调整一下薪水。虽然不会很多,但也是一点点心意。但丑话咱们也说在前面,倾城有这样的业绩,咱们就发这样的薪水。如果有一天,倾城不好了,也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第二件,正新给我们宣传期也快到一个季度了。我有一个想法,现在觉得很不成熟,所以我希望听听你们的意见。” 罗莉和沈漫其两人,对视了一下,看着我。 “我想做毕业生公寓。”我无意识的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正方形。一个套着一个,一个又似乎包含着一个。 乱七八糟…… “你们慢慢想想,我只是这样一个概念。具体能不能实施,我想你们会更有发言权。”毕竟,我离开学校已经很多年,也并不熟悉这样的公寓运作。而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应届的毕业生,一个是熟悉酒店运作的管理人员。 “第三,我想接墨含回医院。” 正因为我想接时墨含回来,所以我得更加的努力才可以。 罗莉,想必是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答应与慕容正签约的。所以,她才会在听到我打算接时墨含回来的时候,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谈姐,公寓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和小沈来做吧。你什么时候接时总回来,说一声就行了。” 107努力--7 接时墨含回来的那天,是齐一鸣陪着我去的双原县。 坐在救护车上,他问我:“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时墨含的姐姐吗?” 我点了点头。 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时墨含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他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可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一个好好的弟弟,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解释不了。我也害怕跟她解释。 墨含曾在入院之前就跟我说过:“我要有个万一,别让我姐太伤心了。一来,她孤苦伶仃的带着个孩子不容易。二来,她与迟家一向交好,不与我过于亲近。也正好让迟家不要太过于为难她。” 墨含讲这些的时候,我只是握着他的手。不敢在他面前落一滴泪,更不敢不答应他。 他总是会在讲完这些让我感到绝望的话之后,揉揉我的头发一脸歉意的跟我说:“不讲了,以后都不讲了。” 前几次,我都只是点头。可后来,像是控制不住了,我就会对着他疯了似的又哭又闹。最后,只要他一开口,我就坐在旁边,一脸呆滞的看着他,把他和他的话都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时墨含发现之后,他把自己关在了病房一天一夜。那一天一夜,我就坐在外面。如果不是凌晨隔壁ICU的一个病人去世,家属在外面哭得死去活来。他也不会开门。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护工正推着那盖着白色床单的尸体经过我面前。时墨含直接拉着已经坐得浑身麻木了的我,拥进了怀中说:“不许看。” 我记得,我还是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推车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握着时墨含的衣服,双手不停的在打颤。好像,当年他给我打电话说沫儿,我跟我妈说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恐惧,再加恐惧。 至此之后,时墨含真的什么都不再跟我讲。他只是写,一份一份的写,信封上总写着什么时候应该给什么人之类的嘱咐。 这些年,这些东西。因为没有派上用场,所以全部都原封不动的收藏在书房的抽屉里。里面二十三封信,却没有一封是写给我的。 “医生让他入院,有没有说过什么?”齐一鸣将墨含因汽车颠覆而有些滑落的手臂,重新放在了他的身侧,转身问我。 医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他在医院治疗效果会好一些。“还能说什么呢? 能说的,这些年都已经说过了。再多的话,对他来讲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齐一鸣微微的叹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头:“别泄气,总会有奇迹的。你看看丁楠就得相信,没有事情是绝对的。” 我低低的笑了出声:“丁楠是因为不舍得沐亦西,她有这样的愿力。时墨含不一样,在住院的那段日子,他写的最多的字就是随顺两字。随顺什么呢?我倒是希望他能有些不舍的人,不舍的东西。可好像真的没有,他好像把一切都放下了…” “沫儿……”齐一鸣打断了我的话。我转头,看着他。 “越放不下的人,才天天提放下。真的放得下的人,还要提什么呢?他时墨含真的把所有的事和人都放下了,他还做那些事情做什么?那随顺两个字,是什么意义,你不是时墨含,你也揣度不出来,他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再说什么,只是倾身握着墨含的手掌。 等到了医院,护工要来抬担架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一直前倾着的腰,直不起来。 无奈的松开了他的手,我自己在齐一鸣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车。可还没等推车推进加护病房,我却在医院的大厅里遇到了慕容尘和慕容正。 慕容尘盯着推车上的时墨含,慕容正却盯着齐一鸣搀扶着的我。 108努力--8 我看着慕容尘的手包就这样直直的掉在了地上,我也看到了她双手捂在唇上。那样的惊恐,那样的震惊,那样的不信。比那一天,我把她直接带到了墓地,她还夸张。 慕容正显然也是怔住了的,不然,他也不会就这样呆呆的杵在那里,看着慕容尘就这样跪倒在地上而无动于衷。 齐一鸣扶着我的手紧了紧,耳边传来他淡淡的一声呼唤“沫儿——” 回了回神,我朝随着我们的止步而止步的护工,出声道:“走吧!” 低着头,我随着推车的速度,缓缓的重新启步。心里,有些乱,脑子,却似乎空白一片。 我刚想伸手按电梯键,身后却传来撕心裂肺般一声:“墨含——” 齐一鸣在我肩头的指尖,狠狠的用了一下力,就像我的心,狠很的被这一声凄惨的呼唤而拧得绞痛。 想要按键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胸腔里,一口气接不上来,窒息的难受。 “墨含…墨含…” 我没转声,可我却仿佛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慕容尘跌跌撞撞,一步三倒的从大厅奔向时墨含身边的样子。 等她一把推开站在推车旁边的我,扑向时墨含时,顺着她推我的力道,我的额头正好撞在了大理石的墙面上。 咚的一声 我却在头撞在在墙面上的那一刹那,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似乎,也是在医院,也是这样的推车,也是昏迷着的时墨含。 “沫儿” “沫儿” 慕容正和齐一鸣的声音同时响起。离得我最近的齐一鸣,连忙的扶住了我。 扬手撩起了我额前的头发,看着刚撞到的地方。而我,却在齐一鸣抬手的缝隙间,看到了一直摇晃着时墨含的慕容尘。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越过的齐一鸣,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哪来的力气直接把慕容尘扯到了一旁。我只晓得,我把她死死的按住,按在了与电梯面相对的墙面,寒森森的跟她说:“你要敢再这么动他一下,我会杀人的你信不信?” 仅仅只因为我一个用力的甩动,他就需要注射稳定剂的心脏。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颠簸车程,如何能再经得住她这样的摇晃。 慕容尘这样的动作,无非是在要他的命。 电梯,叮的一声,打了开门。慕容尘整个人却像崩溃了似的,手脚相加的想要推开我。腰间的疼痛,我已经顾不上了,只好扭头对着护工和齐一鸣喊:“送进病房,现在就走。” “墨含,墨含,时墨含…” 就在我快要控制不住慕容尘的时候,电梯门终于关上了。我松开了慕容尘,整个人仿佛虚脱般的瘫坐在地上,而慕容尘却疯了似的拍着电梯的门,死死的扒着,希望能再打开。 一直看着我和慕容尘的慕容正,像是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上前将慕容尘扣在了胸前,出声安慰:“姐,你冷静,冷静点。” “墨含…墨含” 慕容尘,在慕容正的怀中,还是不停的伸手,拍着电梯的大门。 我无力的靠在墙上,许是医院里的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的。忽然一下,慕容尘转过身来,挣开了慕容正的手臂,冲到我面前。 揪着我的衣服,疯了似的捉着我:“几楼?几楼啊?说,你说啊!时墨含,他为什么会成这样子的?为什么啊?你不是说他死了吗?那刚才是谁?是谁啊?” 109努力--9 她就这么一直捉着我不停的摇晃。不停的质问。 头,被她摇得很晕,很想吐。 刚才被撞到的额头也隐隐的疼痛,甚至感觉连耳朵都是痛的:“你哑巴了?你开口说话啊。” 要我说什么呢?是说时墨含为什么变成这样?还是说我为什么要骗她呢?我挣不开她拉扯着我的手臂,我只能顺着她手臂起伏的动作而一下又一下的撞在墙面上。 背部,硬生生的就这么一下接着一下的推耸。一开始,本就伸不直的腰际。 更是因为这样的撞击而酸痛起来。 医生说,我好像特别的怕痛。就像上回骨节错位而引起的疼痛一样,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心理上的痛感在折磨着我。 所以,我现在应该不算太痛才对。 可为什么我就觉得自己快要疼得喘不过气了呢? 眼前,虚晃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摇着我的人从慕容尘变成了慕容正。我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着实可笑的很。 “谈沫儿,你傻啊!你怎么就不推开她?” 什么意思?我一时间并不是很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推开谁?慕容尘吗? 我总要推得动她啊! 可没等着我说什么,慕容尘再一次的从侧面将我拉着面对着她:“他在几楼?你告诉我,在几楼啊!” “姐!” 慕容正那拦在我和慕容尘之间的手臂,象征性的晃了一下。但站在外侧的慕容尘却结结实实的被他那一晃,推得跌坐在地上。 “姐!”慕容正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我,蹲了下去扶着摔在地上的慕容尘。 “慕容正!” 慕容尘像是真的崩溃了,一脸不信的冲慕容正喊到。她手臂一挥,将蹲在地上的慕容正推倒在地上,完全不受控制的指着我:“你帮她?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推你姐姐我。” “慕容正。你良心被狗吃了。” “慕容正,你不想读书,我就替你读。爸妈希望你是个博士,你坚持不读,我就去替你拿个博士学位回来。你不想呆的研究室,我就去替你呆着。你不想学的专业,我就去替你学着。就算,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进藏去日喀则勘探地貌,我也去了。就算时墨含那么不理解我,我也替你做了这些。时墨含说我喜欢自由,我是喜欢自由吗?时墨含说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喜欢吗?我告诉你,我不喜欢,我非常不喜欢,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够够的了。” “为了你,我过得够够的。可你,可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你推开我?你知不知道,刚才躺在推车上的人是谁?那是你姐姐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可我为了你,为了你,我离他离得远远的。我不敢回来,不敢回到他身边,你不知道我每次回来再离开的时候,我有多痛苦。可我总告诉自己,我是慕容家养大的,爸妈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为了实现他们对你所有的期望,我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他。” “爸妈让我读博的时候,我和时墨含才刚决定要在一起。我好不容易说服他,无论能在一起多久,我都愿意,可爸妈让我出国继续读书。等他离婚,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又说研究室的这个项目很好,如果我能参与的话,将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慕容正,我不喜欢读书的。我不是读书的料,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考出好成绩,我有多痛苦。可为了报答你们慕容家的养育之恩,满足慕容家的愿望。我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我是慕容尘,这是我报答你们的唯一方式。” “可是,慕容正。报答你们的方式不包括时墨含,不包括他。” 110原来--1 就在慕容尘喘口气之间,慕容正从地上坐了起来。 直直的跪在了慕容尘面前,伸手将她拥在了怀中,死死的紧扣着双臂,无论慕容尘怎么挣扎,他都没有放开。 缓了缓的我,慢慢的扶着墙面,站了起来。 腰,依旧直起来的时候,疼痛。却似乎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上了许多。 “时墨含在三楼的ICU。” 我不知道正哭得专心的慕容尘是否听到了这句话,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第二次了。越过他们,我只能一个人慢慢的扶着墙面前进。 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回头一看。慕容正还是那样扣着痛哭的慕容尘。 可他看着我,就这样深深的看着。像是恨不得把我看出个窟窿来。 从来,没有想过慕容尘离开时墨含的原因会是这样。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我设想过,她真的是因为爱自由。我也设想过,她是真的爱这门学科。我更是设想过,她并不爱他,否则怎么可能会舍得下他呢?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他爱她,却只想成全她。 她爱他,却不得不为家庭牺牲。 她那么坚信他,就仿佛坚信自己爱他一般的坚信他也这样爱着自己。 可我呢? 我却在这样的一份爱情面前,扮演着一个小偷的角色。一点,又一点的蚕食时墨含。 无论人,无论心。 我希望他能爱我。 可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爱得卑鄙。 慕容尘说的没错,每一次,回到他身边,再离开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痛苦,外人是根本感觉不出来的。 可我知道。 时墨含在我几十年的生命里,无数次的来来回回。 每一次,都欢欣雀跃。每一次,也都肝肠寸断。 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却不曾料想。那个在我心目当中,最最幸福的女人,也受着这样的折磨,这样的苦难。 她甚至会比我还要痛苦! 至少,我能责怪一下我自己的,怪我自己为什么要去贪求这一样份爱。如果我不贪求的话,也许我会成为邱殊的爱人,邱意的母亲。 李殊,李意,王殊,王意… 都说不定的。 可她慕容尘,却连责怪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爱时墨含,是义无反顾。爱家人,却是责无旁贷。 看着眼前相拥的姐弟,我从心底深深的涌出一份愧疚,一份对自己的轻视。 一份如此美好的爱情,却被我这样的一个人的存在,而被玷污。 墨含,为什么我不早一点知道呢? 这样的话,她不需要这么痛苦。你也不需要这样坚守了。 墨含,你怎么可以说爱我呢? 这样爱着你的慕容尘,你怎么可能会爱我呢? 回转身,不再去看这一幕,会让我内疚到恨不得自己从来不曾遇到时墨含的画面。耳边,却依然传来慕容尘那撕心裂肺般的痛哭。 明明不想听下去,可脚步却一步也迈不动。 “沫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的齐一鸣,站在我身边,眼底印着的却是满满的担忧。 我努力的笑了笑。 也许,笑得太用力,眼角都弯了。 所以,泪才会不小心的从那弯曲的弧度里,偷偷的溜了出来,落在脸颊。 “去办入院手续吧!” 他递给我一块蓝白相间的手帕,没管我是否有握住这块手帕的力气。就这样交到了我手中,先迈着步子离开。 111原来--2 手帕,掉在了地上。齐一鸣,却已经走得远远的。 我弯下腰去拾,却突然发现自己弯得下去的身子,再也无力直起来。 腿无力支撑我这样的动作,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跌坐在地的我,却像是缓过了一口劲。手指,握住了那块手帕。掌心,撑在地面,尝试着好几次,我却没有办法支起自己的腰。 “沫,沫儿,怎么了?” 身后,奔跑的脚步声,止在了我身后。没等我回过头,慕容正的脸就这样陡然出现在我面前,惊慌失措。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似乎真的就是这样的,惊慌失措。 自从,知道了他是慕容尘的弟弟。自从与他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他始终都是这样的一幅表情出现在我面前。 或是,我每一次都会出现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让他变得如此的敏感,如此的失常。 他见我,只是这样的静静的盯着他。 眉眼间更是多了一份急切:“沫儿,腰又痛了吗?” 他蹲了下来,手臂越过我的,就这样自然的抚在我上回受伤的地方。指尖似乎带着一点点的力度,按在上面。 我咝咝的倒抽一口气,他就立即止住了这样的动作。 一个转身,冲着大厅里站着的护士就喊:“叫医生,给我叫骨科的医生。” 这样的慕容正,让我下意识的看向了慕容尘的位置。 她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甚至连哭泣都忘记了。 “医生,医生呢?” 慕容正依然只顾着叫唤医生,而我,却收回了看向慕容尘的目光,迎向了他焦急的双眸。 “慕容正……” 他看着我的双眼,眨了一下。但似乎只是因为我喊了慕容正这三个字,他就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他还是转过头,看向大厅里,急救室里跑过来的医生方向。 “慕容正……” 我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上。伴着我的叫唤,重重的用着力,让他清楚的意识到,是谁在叫着他。 “沫儿……” 他像是回了神,颤抖着声音,看着我。 “不用管我,照顾好你姐姐。” 这时候的慕容尘,不可以再出什么意外。从现在开始,她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是属于时墨含的。就像,墨含也如此属于她。 墨含,属于她。 眉宇之间,因为这样的认识,深深的纠缠在了一起,百转千回,始终得不到平复。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慕容正想也没想,只是用着一种会让所有人都驻足的音量冲我吼道。 被医生抬上担架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怎么就需要慕容正的管束呢?他怎么就非要管着我不可呢?难道,真的就只为我遗忘了那段相识? 到底,又是怎么样的一段相识呢? 与慕容尘有关吗? 刚才,她提到进藏,提到日喀则的时候,我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的熟悉? “哪里出了问题?”医生问着我,而我出神的没有回答。 耳边,慕容正的声音,夹着怒意,夹着恐慌,夹着战栗:“脊柱骨,第九节的位置。四个月前有一次的错位,做了37天的物理牵引。这期间没有受过伤,刚才因为有几次的与墙面撞击和长时间弯腰的动作,可能又出现了错位。” “医生,快一点好不好?她很怕痛的。快一点。快一点!” 112原来-3 其实并不严重,真的。 只是心理上的觉得自己很痛苦罢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过于的伤心,或是痛苦。在没有得正常的排解和发泄的时候,如果遇到了伤痛就会觉得难以承受。下意识里,会觉得通过这样一次受伤,来分解,分担一些痛苦感。 我静静的听了,就不再说什么了。倒是一旁的慕容正,在我静静躺着的时候。坐在我身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一鸣过来了一次,只是说是办好了手续,也领了慕容尘去过了ICU。看着我点了点头,他也看了守在一旁的慕容正一眼,淡淡的交待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去。 “慕容正……” 靠在沙发上的他,阖着双眼。睁了睁,看着我:“怎么了?疼?” 摇了摇头:“去看看你姐姐吧!”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守在这里,那情绪崩溃的慕容尘在见过了时墨含之后,只怕是会更痛苦吧。 慕容正愣了一会,起了身。我以为,他是要出去的。可哪里知道他缓缓的走到了我床边,并坐了下来。 “沫儿……”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沫儿了。可这一次,我却发现自己不是那么厌恶。甚至,听后也只觉得隐隐的忧心。 “我怕见她。”他看着我,眉头紧了紧,又松了开来。就这么挣扎了好几个来回,才僵着嗓子吐出这么四个字来。 收回了看着他的目光,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以为,我以为她是喜欢读书的。从小她的成绩就比我的好,在我心目中,我姐姐就是天生的会读书。每一次考试或者比赛,她都是第一名。爸妈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才会让她读了硕士读博士。” “从小,她太自立了。自立的让爸妈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感受到父爱、母爱。爸妈不是因为想让我读成个博士,才让她读的。而是怕她会有什么顾虑,才放弃她喜欢的东西。我们一直以为,她是喜欢那个专业,那个学科的。” “沫儿,你说她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呢?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些我们以为她喜欢的东西。” “时墨含啊!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她这个样子,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我真的不知道她是那么的爱着他。你要我怎么相信呢?一个一走就是几年,除了一年几张的名信片,什么也不做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他爱到了如此的地步呢?” “沫儿,我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 慕容正一直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此刻,却像是最能了解他矛盾的人。 今天的事情,怕是给我们彼此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吧。伸手,悄悄的握住了他的指尖。什么话,在此刻仿佛都无力的很,多余的很。 “沫儿,给我姐一点时间。”他抬头看着我,眼中竟有点点的湿意。见我许久没有回答,眼中的恳求又深上了几分。 慕容尘,真好。还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如果,如果今天换成是我的话,我身边还会有谁呢? 现实,让我将无奈化成了一抹苦笑:“是让你姐,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重新整理一下未来。 113原来--4 我的话,让慕容正足足的愣了好几分钟。 “你说什么?”他像是极不确认的,竟然还让我再重复一次。 抿了抿唇线,我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迎着他的眼睛说道:“让你姐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整理一下现在的一切。” 现在的,以及未来的。 我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的,可慕容正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寒了一张脸,冲着我吼:“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不解,我能有什么意思呢?这么明显的意思,不就如字面上的那么简单吗? “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姐给你时间整理,你整理什么?你是要整理你的感情,还是要那时墨含整理他的感情?谈沫儿,你是什么脑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你就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谈沫儿,我姐是爱惨了时墨含,可还没有可怜到需要你的退出来成全的地步。”他气极了,几乎就是朝着我大吼一气,转身离去。 门,被摔得嗵嗵的响,我却被吼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自作聪明?呵呵…我这样做,是自作聪明吗? 伸手,按了唤叫器,找来了护士。 再三的要求下,我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电梯停在三楼的时候,我走出了电梯。走得很慢,也不太敢过于用力的移动身体的哪一部分。生怕,会让自己感到痛苦不堪。 在病房外间的黄书,一抬头便看到了我。 自动门,哗的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她看着我:“要进去吗?” 虽然隔着两层的玻璃,可我还是看到了坐在床边,换着全套洁净服的人,是慕容尘。 “不了……” 嗓子僵硬的让我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从胸口漫延出来的酸涩,几乎就让我觉得四肢无力。 黄书不再说什么,只是翻了翻一直拿在手中的记录册:“情况还都不错,你就放心吧。” 点头,想说一声谢谢,却也很吃力。 病房里面的慕容尘,握着他的手,一直抚在自己的脸颊。 那么多年,肯定是有很多的话要说的。 不像我,在他身边的时间那么多。多到就觉得,如果他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还要跟他说什么才好的地步。 墨含,这一下,你不再会寂寞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指尖落在了心口的位置。好像,只有这样紧紧的按着它,它才不会痛得那么厉害。 在医院大门口,我意外的见到了步履匆忙的章历。 倒是他,见了我仿佛大松一口气:“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进了医院,好好的又从医院跑了?你是专程为吓我的吗?” “章历……” 我叫得有些有气无力。 “谈沫儿,你不要又想休病假。我告诉你,我不会批的。你…” “章历……” 再喊他的时候,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我后悔死了,后悔死了我为什么要今天把时墨含接回医院。如果不是今天,也许他就遇不到慕容尘。如果不遇到慕容尘,也许我就还能在他身边多呆上一分钟。 我为什么非要急得今天把他接回来? 要我离开时墨含,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试想一下,自己怎么可能将自己从身体里剥离呢? 章历站在离我不到三步的地方,就这样默默无声的站在那里,看看我,看着我失声痛哭。 114原来--5 章历说:“你想哭今天就哭个够吧!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的呢。” 那时的我,只顾着哭了。不明白章历讲的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是什么意思。可等到第二天,时墨含的姐姐,敲开了我的大门,我才明白,才渐渐的明白。慕容尘知道了,那时墨含的姐姐,也就必定会知道的这个事实。 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过多的谈话。她只说了一句:“希望三天之内,你能搬出这里。” 三天…… 我应该是要感谢她给我了宽裕的时间的,只是那边的房子租了出去。就算是给了我三天的时间,我也依旧落得只能在倾城安身的地步。 搬去倾城的时候,罗莉说:“她凭什么让你搬出来啊?” 凭什么呢?她是他唯一的姐姐。而我?从来就不曾与他有什么关系。就连曾经,都找不出一丝的关系,何况是现在呢? 又有谁,会让一个外人,住在自己家里的?更何况,在他姐姐看来,时墨含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与我都或多或少有些关系的吧。 不再多说什么,我示意罗莉坐下。 “虽然酒店的法人代表是我,可当初启动的资金我只有五万块钱,其余的都是时墨含拿了香颂的房产做的银行抵押。我想,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时墨含的姐姐必定会要我们撤出这笔资金的。所以,我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借钱。” 她既然能让我搬出来。自然也就会撤资。 罗莉一听,几乎气得都快要跳起来了:“撤就撤好了,全倒了就好了。倾城倒了,我们的倒霉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罗莉的话,就这么突然止在这里,没了下文。 慌乱的看着我。 我不是不介意这句话的,可我没说什么。我只是静静的把头,低了下去。 其实,她并没有说错。 “谈姐……”罗莉试着叫了我一声。 我微微的抬了抬头,淡淡一笑:“好抱歉,让你们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 “谈姐……”她急切的摇了摇头,但只是称呼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你让我再想想吧,好吗?想想,倾城的未来。” 我以为,我的未来就算不会有时墨含。至少,还会是可以守住倾城的。只是,倾城并非我一个人就可以守得住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为它付出什么。就算当年在那么困难的时候,我也只是凭着时墨含与沐亦西的交情,借到了一笔周转的资金罢了。 罗莉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推开窗,风正好吹了进来,夹着初夏天的暖意。 也许,我是应该结束这一切。 是我自己执拗得过了头,坚持呆在爱慕容尘的墨含身边,坚持守着这艰难度日的倾城。放不开过去,也不放下曾经。把自己困在这个牢笼里,不许自己出去,更不许别人进来。 第二天,找了罗莉。 她没等我说什么,自己把财务的帐本递到我面前:“帐面上能流通的资金,也就只有十万左右。当初,银行抵押一共是二百三十万。倾城三家店的房子都是租来的,一店的租期到明年。二店和三店的租期到后年的三月份。如果我们提前解约,房租和保证金都不会退。前期投入的改建、装修成本都会收不回来。” 罗莉说的这些,我昨天都想过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想要倾城,她接手就好了。如果她不想要,把能卖的都卖了,不够的也只有我慢慢的还了。” 这就是我想了一个晚上的答案,坚持了这么多年,我也真的累了。 “谈姐,这些年倾城的钱,哪一分不是花在了时总的治疗上?你为什么都不说?这些话,你为什么就一个人闷着?你自己该得的,你为什么就不争取一下?”她啪的一下把帐面扣在了桌上,气极了的冲着我喊。 争取? 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争取的留在了时墨含身边。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就是过于争取了,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还让我再争取什么?争取到了时墨含的我,拿什么去照顾他的未来?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我就算是一个月不吃不喝,我也维持不了他的医疗费。我争取什么呢? “我可以把资金转走的,你不是想做毕业生公寓吗?凭什么我们要留一个完整的倾城给她?当年时总投进来的资金在两家店装修的时候就几乎用完了,后来的钱都是沐先生给的。她要撤资,也不能说撤就撤啊。”罗莉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几乎就是倾身冲着快到了我的面前。 “罗莉” 我本来还有话要说的,可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罗莉看了看我,收了收自己的表情,冷声喊了一句:“请进。” 沈漫其推了开门,见了坐在里面的我,先是皱了皱眉,又接着浅浅的笑了笑:“罗小姐,有人找。” 起了身,想改天再来与罗莉谈我先前的想法。却没想到,就在转身的时候,迟雪的身影越过了沈漫其就这么笑容可掬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怎么在时家的产业里,总能见到谈小姐啊?” 115原来--6 握了握包的手柄,我还没开口说什么,罗莉却先接了迟雪的嘴:“时家的产业?倾城什么时候成了时家的产业,我怎么不知道?” 迟雪没等任何的邀请,自己走进了罗莉的办公室。笑吟吟的,像是丝毫没有受罗莉话的影响,在我先前坐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谈小姐自己应该什么都清楚了,投资倾城的资金是不是时家的咯?” “是时总的,不是时家的,时总和时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罗莉就像一个保护着小鸡的母鸡。而一直被保护着的我,却只是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时总和时家没关系,那和哪有关系?这话,听谁讲的?不会,又是谈小姐告诉你的吧?”她坐的椅子一旋,迎向了我。 “谈姐才不会讲这些,你不要血口喷人。” 迟雪笑得让我觉得极不舒服的。好像,这些年我就一直讨厌着她。 “血口喷人?小姑娘,谁是血口喷人的人,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她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弯着唇角。 “你…”已经站到了我身前的罗莉有些气结。 松开了一只紧紧握着包柄的手指,抚在了罗莉的胳膊上。侧侧的,将罗莉稍微的往旁边移了移。这是我和迟雪的战争,这么多年一直延续着的战争。别人,代替不了我上战场。以前,她忌惮着时墨含,忌惮着沐亦西。 现在,这些忌惮已经不存在了。 “是不是时家的产业,我自然是很清楚的。可我不清楚的倒是,这里有什么事情是与你有关系的?” 其实,另一只握着手包的指尖,还是在战栗的。 以前敢那样对迟雪,我是仗着我有时墨含。可如今,什么都没了的我,还要维持着一贯的傲气,自然会是心虚的。 迟雪脸色沉了沉,刚想开口,我却又夺了她的话。 “你是时家的什么人?时墨含的前妻?既然是前妻,那和你有什么关系?连时墨含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了,那时家又怎么可能和你有关系呢?” “也真是奇怪,怎么时家的产业里,都尽见一些没关系的人啊?” 迟雪站了起来,盯着我,恶狠狠的盯着。 但转而又笑了起来,喜怒无常的很。她将目光看向了罗莉:“我是时青蕴时总派来查倾城的帐册的。我虽然不是时家的人,可也总是时家人派过来的。” 查帐? 呵呵…时青蕴的动作,还真是挺快的。 “你是税务?你是司法?时青蕴?谁啊?不认识,罗莉,你认识吗?” 反正,我一向在迟雪面前,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所幸,也就不用装什么了。这些天,压抑着的情绪,干脆也就一并发了,得了。 罗莉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了一站在门边的沈漫其:“小沈,你听过吗?” 虽然,沈漫其似乎也是一知半解的,但仍是很好的领会了罗莉的意思:“时青蕴?干吗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是和红烧肉一家的?” 因为沈漫其的红烧肉,我突然有了笑意。 时墨含,你的绰号看来有人帮你弘扬光大了。 “你们…你们别太得意,以后有你们好受的日子。”她啪的一声,把包放在桌上。 一转身,指着我。 “三天,三天要么拿出时墨含当初投的二百三十万,要么你们这群人就给我走人。” 三天?又是三天? 没有一点别的新词了吗? 我上前一步,迎着迟雪走近了一步,就这么看着她,却开口对站在门边的沈漫其开口道:“小沈……” “谈姐!” 小伙子快步走了上前,立在我身侧。 “请这位女士出去,闲杂人等以后一律不得出入工作场地。” 迟雪,不是想闹吗?她闹好了,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放不开,陪她闹的呢? 116原来--7 我唯一的失算,倒是错算了最先跟闹起来的人,是唐丝。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领着一群人,把倾城总店的餐厅砸了一个乱七八糟。吃住都在倾城的我,一直冷眼的看着她站在门口,指挥着那群混混打砸一切。 倾城绝大多数员工,只是认识罗莉,并不认识我的。所以,当我想走近唐丝的时候,他们还在劝着我,让我不要太靠近,他们已经报警处理了。 警察来的时候,唐丝并没走。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在这里等警察,或是说,在这里等着慕容正。出警的警察要找倾城的负责人,总店的大堂跑了过来,说是罗总已经在从二店赶回来的路上。唐丝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笑得格外的灿烂。 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笑的? 我好笑吗?或是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好笑呢? 慕容正到底是来了的,气喘吁吁!见到他来了,我却第一次以倾城法代的身份,迎着唐丝走了过去。 “唐小姐。我是倾城的负责人,谈沫儿。” 现场,有很多人是很讶异的。甚至,就连一旁站着的民警,都很不可思议的走了过来说:“你是负责人?” 我点头。 “你是负责人,你就这么看着她让人闹腾?”民警指着这被砸得惨的餐厅,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我一笑,笑得有些无奈:“不然呢?” 不然,我应该怎么样呢?让酒店的保安去与他们发生纠纷?倾城已经够乱了,东西可以砸,但人不可以出问题。 “嘿…你还真有点意思,那一起回局里做个笔录吧!你们的损失,估计也不少吧?” 就在我和警察说话的这一来一回当中,唐丝的眼睛从头至尾就没有离开过站在门口的慕容正。那样的贪恋,那样的爱慕,那样的不舍,还有那样的矛盾。无一,不反反复复的交错在那双漂亮的眼底。 “倾城的损失我付,把她放了吧。” 就在警察铐住唐丝的那一瞬间,一直就那样站着的慕容正终于开了口。 我的唇角,无由的往上一挑。 慕容正的话,让唐丝眉眼间迅速的染了喜悦。 唐丝,很漂亮,真的。 “那也要回局里做个记录,我们出了警,捉了人。你们要私了,那也是到了局子里的事情嘛。配合一下工作,配合一下。” 我转了身,看着慕容正。 婉然一笑。 “今天的损失一共合计二百三十万,慕容先生只能多赔不能少赔。不然…” 不然什么呢?其实,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然之后,要接什么。 “三百万。” 慕容正的爽快,化解了我的词穷。 他的大方,倒也是让我对他和唐丝的情份,另眼相看。 说到底,只怕还是有情的。不然,何必这样呢? 唐丝焦急的喊了一句:“正,你疯了。” 我看了一眼唐丝,笑了出声:“你要不疯,他能一出手赔我三百万吗?唐丝,你做财务的。知道自己今天输多少了吗?” “行了,行了…这些话你们都留着回局里再说。我说你们不是瞎折腾么?”警察已经开始了不耐烦。推耸着唐丝就往前走,并没有把慕容正的话听进去。 “正…”唐丝一眼注视着慕容正的脸上,终于因为警察的拉扯而有了一丝的害怕。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看上去,确实是很不舍的。 慕容正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挂着笑,把电话递给了另一个一直站在一旁的警察。 那样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当年在警局里的时墨含。 那样的运筹帷幄,那样的谈笑风生。只一眨眼,时墨含却成了眼前的慕容正。 恍惚,恍惚。 117原来--8 酒店,我终于把法人代表的名字换成了慕容正。虽然,这三百万是他自愿掏的,可我却想借此机会,完全的摆脱掉时家的纠缠,迟雪的盯迫,慕容家的牵扯。 罗莉很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我却也不想再解释什么。 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我好像就这样突然之间了无牵挂。端午放假的时候,章历问我有什么计划,我摇了摇头。 以往,我都会回双原,去陪墨含。 “不去医院看看?”这个问题,章历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虽然知道我每一次的答案,都只会是摇头,可他却仍然坚持天天问,次次问。 问得,我都有些烦了,他却还坚持着。 医院,每天黄书都会给我发来短信。我很想跟黄书回一条,让她以后都不要再发了。可每次,都还是不忍心,不舍得。 我不知道时青蕴是怎么和慕容正解决倾城的问题的,总之罗莉他们仍然在倾城上班。总店的装修也是进行,甚至连毕业生公寓的计划也开始在正新报和正新网上大肆的宣传了起来。 章历见我又走了神,叹了叹气。伸手把我的脖子拧了过来,让我必须正视着他:“跟我去北京,咱去爬长城,当好汉。” “好汉?”我无由的笑了,看着他,他有这个空闲时间吗? “是啊!痛苦的时候,别让自己空闲下来。宁愿身累,也别心累。等你累倒了,你剩下的念头就只有想睡觉了。” 他有他的一套理论,可这套理论在我身上,是不适用的。 可无论适不适用,行程还就按着了章历的理论定了下来。 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的时候,同时到达的航班似乎还有还好几个。章历推着行李,我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边。 心思,来来往往,反反复复想的,也不过只是时墨含三个字。 第一年,没有守在他身边。第一年,没有给他染颗红蛋。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沫儿?” “沫儿…”章历的呼唤,让我停了脚步,抬了头。 可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我却看到走在我前面,回头的邱殊。 他,看着我,就像是看到了天外的来客,那么震惊,那么意外。他见我抬头的那一刹那,伸手抓了抓走在他前面的孩子。 已经长得到他腰际的孩子。 我知道,章历的目光是我和邱殊之间来回的。 身后的人流,时不时的会有一声:“麻烦让一下”。可我们三个人,却谁也没有移动自己的步子。 说不清楚,这样见到邱殊,我在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除了觉得意外,更多的怕只是一种负担。 就像,他一样。 他终于回了神,喊了一声:“邱意!” 已经走远的孩子,终于回了头,冲着他道:“爸爸,你快点!” 邱意长大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都已经快八岁了。 远远的…… 眉宇之间也有了邱殊的英气和凌角,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显得奶气。 指尖,有些情难自禁的捂在了唇上。眼角的温热,就这样随着指尖而流。眼前的邱殊,只是拉着正对着我的邱意,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 理了理那本就很平整的衣领。 可调皮的邱意,却故意的将邱殊的衣领竖了起来。 父子俩,依旧还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我记得,他小的时候,也总是这样。趴在邱殊肩上,总爱把他的衣领竖起来,然后含在嘴里。为了这个坏习惯,邱殊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可每次,他总还是记不住。有一次,邱殊为了这个想要揍他,他却躲在我身后,怎么也不肯松开一下捉着我衣服的小手。 我知道,邱殊会这么做,是想让我看一眼邱意的。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我喜欢邱意比喜欢他,多很多。 118原来--9 这样一场的相遇,在一名女子佯怒的站到了他们父子俩面前,邱意讨好般的喊了一声妈妈而结束。 邱意随着那女子走了挺远,蹲着的邱殊才站了起身。 用手,撑着双腿。像是很费力一样,就那么站了起身。没回头,所以我不知道他的目光是否一直追随着邱意,或是追随着邱意口中的妈妈。 站了好一会,他伸着手,抹了抹脸,终于迈步离开。 开始,走得有些缓,有些僵直。可走走,也就显得自然了许多。等我只能依稀辨认出,哪个是他的背影的时候,他走得已经和他人无异了。 一直就这么陪我傻站着的章历,拍了拍我的肩膀轻问:“没事吧!” 深深的吸了口空气,拭了拭脸颊上的泪,我摇了摇头:“走吧,没事了。” 我和邱殊的这个心结,令天也算是了结了。从此,怕是连一份念想,都不再需要了。这些日子,果然就是一个适合整理的日子。 无论是墨含,还是邱殊。无论是慕容尘,还是慕容正。 一一的,都结束了。 之后的两天,章历唯一的目标仿佛就是把我累倒。无论我是否已经跟他投降,他都不管不顾拖着我往上爬。 回去的时候,我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想倒头大睡。可等我拖着两条像是灌铅的腿,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却看到了寒着一张就像冰封了千年的脸的慕容正。 他看着我从大大的背包里,掏了半天,也掏不出钥匙。冷不丁的上了前,直接就将包里的所有东西往地上一倒。 伴着我一声夹了怒意的慕容正,他成功的从地上翻出了钥匙。没等我说一句什么,喧宾夺主的将钥匙插进了锁孔,拧动,进门。 我站在门外,看着他那十足无赖的样子。 “慕容正,这是我家。” 我不想他们中的谁,再踏进我的生活一步。我都已经退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想怎么样呢? 他没理我,自己就这么穿着鞋,站在那一共不到十平米的小隔断的客厅转了一圈。最后,面对着我,定在了那里,皱着眉头问我:“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他的话,我不想回答。只是冷了脸。想要弯身去拾地上的东西。 可没等我弯下腰,人却被他一把拽了起来:“捡什么捡,你要又闪一下,拧一下,一天的住院费也就把这些东西买回来了。” 我搞不懂的,他怎么又找到我了。 “慕容正,我很累了,想休息。”我不想与他争吵,我也不想与他理论。我真的很累,很想休息。 “很累?玩得很累?把时墨含一丢下,你就可以和别人玩疯了?疯到一回家就只想睡觉?这些天你没睡觉的吗?你睡觉的时候都做什么去了?怎么?才几天功夫,你就玩得不亦乐乎了?谈沫儿,是不是觉得少了时墨含这个累赘,你解放了?你自由了?” 他越说,声音越大,神情也越激动。 可激动的,却不仅有他一个人。 当我一步踏进家门,一巴掌挥到了他脸上,我自己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119怎可--1 他直接就愣在那里,隐隐的夹着怒意盯着我,用他那双带着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盯着。 其实。我是害怕了的。 从来不懂,这种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的感觉,就是害怕。我想往后退,可他却一步跨了上前,直接伸手把我拎着,近了他的身旁。 门,呯的一声。 在我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他已经结结实实的把我抵在了门后。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我没敢乱动,就怕他这颗不定时的炸弹,在我不知道触碰到了哪根引线,就会爆炸。我不想与他玉石俱焚,我们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这个程度。 “谈沫儿” 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恐怕,一直养尊处优的慕容正,连被人重骂一句都不曾会有。何况,像我今天这样,一巴掌煽在了他的脸上。 呵呵… 这样的侮辱,他定是会百倍千倍的还加于我。 只是,这一切不是他咎由自取吗? 话语间的冷嘲热讽,言词间的恶意羞辱。哪一个字,不比我煽他的这一巴掌来得痛? “谈沫儿,回答我。”那扣在我双肩上的指头,仿佛就恨不得把那十指插进我的臂膀里。回答他?我回答他什么? 我不解,鼓足了勇气,稍抬了头,看着他。 “怎么?不知道要回答我什么吗?”他头一低,重重的抵在我额前。鼻息之间的温热,就这么直接的贴近了我的脸颊。 “回答我,为什么就这么狠心?为什么就这么狠心丢下时墨含?不管不顾的丢下他。”抵在我额前的力量,让我觉得硬生生的疼痛。 我丢下的时墨含?他说我,丢下时墨含?是我丢弃了他吗?我以为,我是丢弃了我自己呢! “哑巴了?又不说话了?”他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扣着我的双肩,食指一挑,却死死的将我的下颚固定在了离他唇瓣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我无话可说,对于他的认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时墨含这两天要是死了,怎么办?你知道的,他这样的病人,只要呼吸机一停,他也就立刻会停止呼吸。你也知道的,不是每一次的心脏骤停,他都会有奇迹。沫儿,他要是这两天死了,你要怎么办才好?” 他说话的时候,额头一直辗转的研磨在我前额的留海处。隔着缕缕的发丝,或轻。或重。 “墨含不会死。” 好不容易,一切都拨云见日,他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去呢? 我的声音极轻。仿佛只是一声自己对自己的低喃。可就是这么轻的一句话我也知道,他听到了的。不然,那扣在我下颚的力量,不会渐渐的松开。 房间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很久,我以为,他会就此松开对我一切的桎梏的,像以前那样转身离去,然后再消失一段日子。可我没想到,他深深的吸进了一口空气,移了离自己的身子。手一伸,将我揽在了胸前。背后的指尖,似有若无的贴在我背上,但只要我一挣扎,他却像带着绝对的控制权,宣告着我的挣扎无效。 “沫儿” 我没应,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 “沫儿,可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你就这么把我丢下,不管不顾的丢下。我担心的快要死了,着急的快要死了,害怕的快要死了,嫉妒的快要死了。” “沫儿,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啊?” 120怎可--2 愣在那里,仅仅只能凭着身体本具有的机能维持着呼吸,维持着心跳。 慕容正,到底在说什么呢? “沫儿,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希望时墨含活着。就连我姐,恐怕都没有我的希望来得急切,来得真诚。沫儿,我怕,我怕他万一真是活不下去了,你也就跟着去了。什么他不会死在你前面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脑中响起。” “这两天,我满脑子都是这句话。我找不到你,我找遍了所有你会出现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你。你到底去哪了?去哪了啊!?” 慕容正的指尖,一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我背上用着力。让我不得不随着他的力量,贴近他,又远离他,再贴近他。但凡我有一丝的远离,他就会如此的反反复复。 那一句,你到底去哪了,突然之间就让我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身累,心却也没有放松下来。 一回来,面对着这样的慕容正,我不想再为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雪上加霜。 我想,我不仅是放弃了挣扎的。甚至,我还带上了一丝的随从。 垂在两侧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握住了他的衣裳。 指尖收紧衣服的时候,我脑中,眼中仿佛看到的,却是人在临终之时,那依依不舍的一握。有的人,握着了另一个人的手。有的人,握着的却仅仅只有空气。 而我?握着的却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是一丝的希望。 “我去了北京,见到了邱殊,见到了邱意。邱意长大了,都快到他爸爸胸口了,样子也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你知道吗?他小时候长得和现在不太一样。小时候,他总是很奶声奶气的。可现在,像个小男子汉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我都不敢上前叫他,他肯定不会认出我的。一个就这样离开他五年多的人,他怎么可能还会记得?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邱意都认不出我了,如果时墨含醒了。他会不会也把我忘记了。就像…” 我有些说不下去了,胸口就像要窒息一样。 “就像,你忘记我一样,是不是?” 慕容正已经不那么紧扣着我了,但环着我的手臂还是没有多给我留出一点空间。那紧贴在我,面对着我门板的他。那话语间带出来的气息,似乎都若有若无的折回到了我的颈脖子处。 “慕容正……” 我没想到,他会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那环在我后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我的后脑处。抚摩了好几下,带了点点的自嘲,轻笑出声:“别跟我说对不起。” 将头,从他胸头抬起,下颚正好抵在他肩上。 房间用木料简易隔断出来的客厅,显然真是那么的窄小,凌乱。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远远的路灯,让客厅显得有些昏暗。 我竟然只凭着这点点的昏亮,看清了这凌乱的一切。 “慕容正……” “嗯?”他的下颚在我肩头,辗转了一下。 “我想睡会。” 121怎可-3 他说,你睡吧,我哪也不去。 所以,我就这样安心的倚着他,沉沉睡去。睡到被手机铃声吵醒,我才发觉外面天已经透明。我胡乱的翻着手机,可等我清醒了过来,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慕容正。 电话,是他的。 我伸手推了推他,他迷糊的一转身,继续睡去。但两眼间的眉头却深深的纠结在了一起。 “慕容正,你电话在响。” 打电话的那个人,坚持不懈。在慕容正没有接听的情况下,一次接着一次的拨打。 “慕容正,电话!”我没了办法,只好弯下身,伸手去拾起他丢在地上的电话。可一个弯身,自己与他的距离也近乎是零。 电话上显示姐姐两字,让我把电话放在了他耳边,动手按下了接听键。 我本想,电话就那么放着,他就算不动手扶着,电话也会就这么贴着他的脸颊,不会往下滑。可还没等我缩开手指。 慕容尘的哭泣声,就传进了我的耳朵。 “慕容正,墨含不行了,不行了。你在哪啊,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啊!” 慕容正,是被手机掉在地板上的响声吓醒的。 他蹭的一下坐直了身,看着坐在床上呆若木鸡的我。地上,手机里,我似乎还能听到慕容尘无助的哭泣。 他伸手,想要捉住我。 可我,却像避开什么似的,跳着往床后坐了过去。 慕容正,眼中只为我这样一个动作,涌上浓浓的失落。电话里,我却真切的听到了慕容尘喊慕容正的名字。 他看了我一眼,伸手拾起了地上的电话。 “喂?” “墨含不行了,医生…医生正在抢救。正,我要,我要怎么办啊!” 慕容正,几乎就是直接挂断了慕容尘的电话。 甚至,没管我是不是还在呆滞着。就这样直接把我从床上拎了起来,抱着往外走。 等我和慕容正赶到医院的时候,我俩依旧穿着满是折皱的衣服,顶着篷乱的头发,一脸的倦意。 抢救室外,除了慕容尘,还有时青蕴,迟雪以及慕容正的父母。 每个人,都用着同一种眼神,在我和慕容正身上来回的穿梭。带着不解,带着仇恨,带着惊讶。 “怎么回事?”慕容正把我往椅子上一放,几乎是夹着怒意的朝所有人的怒问。 抢救室外,门,哗的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黄书走了出来,却直接走到我面前:“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次比较麻烦。” 慕容尘跪倒在地的声音,时青蕴悲咽哭泣的声音,一下子,就只因黄书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响彻耳旁。 可我,却一下子没了反应。 黄书见状,转了身。可还没有迈步,却被我伸手,捉住了她的衣角。 “我不会放弃的,你告诉他,哪怕一分一秒我都不会放弃的。” 这才多久?为什么回了医院,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咋天,黄书的短信还说他一切都正常的。可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变成这样? 墨含,你可是在怪我昨天对自己的放纵? 墨含,你可是在怨我昨天那样对慕容正? 墨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求你了,好些来了吧。只要你度过这一次的危机,我不见他了,永远都不见了。 求你,求求你了,墨含。 “迟雪--” 那响彻整个大厅的凄惨呼喊。让我怔怔的转了头。 只见被慕容正扶起了身的慕容尘,疯了似的冲向了站在一旁的迟雪,完全一幅准备要拼命的样子。 “你在里面跟他说什么了?为什么你一出来,他心跳就不规律了?说啊,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疯了似的拉扯,伴着慕容尘的质问。 迟雪也像是完全怔住了,被慕容尘的疯狂吓得连反抗都忘记了。 122怎可--4 黄书没有理会这些,握了握我凉透了的指尖:“我先进去了,有什么情况我会出来告诉你的。”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慕容尘和迟雪之间。 “你跟他说什么了?你说什么了?”慕容尘还在拉扯着迟雪的衣裳,就像那一日,她也曾那么拉扯着我。 疯狂且执着。 迟雪,在这样的摇晃当中,似乎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手臂一挥,轻轻的一个用力,慕容尘就被推得后退几步,落在了慕容正的怀中。 “我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迟雪的身子一侧,原本还发怔的脸色,渐渐酝酿起了压抑已久的怨愤。 慕容尘许是没有料到迟雪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也止住了哭诉和指责。 好一会,她才低泣着嗓子:“我不该让你见他的,我就不应该让你见他。迟雪,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他都这样了,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这样折磨他?他再对不起你,你冲我来好了。你为什么对一个这样的他下手啊?” 我觉得,迟雪是擅长冷笑的。 甚至,我觉得这样的冷笑,我是很熟悉的。可到底,她那唇边的笑意,我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 “冲你?你确定自己伤你就如同伤他自己吗?”她噙着那抹让我都带着惊心的笑,步步紧逼慕容尘。 “慕容尘,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自信啊!凭什么就能这么坚信你的存在这么有意义?凭什么你就这么自信你能比得过她在他身边呆了十三年?慕容尘,你说,是你长得像她?还是她长得像你呢?你就凭着这张与她相似的脸…” “谈沫儿,谁让你长了如此一张脸?像谁不好呢?非得像那该死的慕容尘?” “谈沫儿,那是时墨含啊,爱那慕容尘的时墨含啊。” “谈沫儿,你竟然用这张慕容尘的脸,去索取时墨含的感情。他那是爱你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可迟雪现在对慕容尘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却像是出了回声。我看着迟雪,一步又一步的靠近慕容尘。 我也看到了慕容尘一步又一步的贴着慕容正往后退。 可我,却不由的战栗。 指尖握在拳心,那么用力,也无法克制内心不断涌出的恐惧。似乎,迟雪每走一步,我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这时的我,已经听不见迟雪在说什么了。但那几句话,却还回荡在我耳边。 恍恍惚惚,却又真实的让我不解。 迟雪,终于停下了脚步,定在了慕容尘身边。 那唇边的笑,越发的放肆。 “求求你,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觉得,我应该说这句话的。就像是对好了的台词,在迟雪说完了那一长串的时候,我就仿佛应该说这一句,求你了,别再说了。 没有理由。 可这句话,却从我嘴里,颤抖的几乎就像是耳语。 我不知道让慕容正看向我的原因,是因为这句几乎就是听不清的话,还是因为我那周身都透着惧意的神情。 总之,他将慕容尘拉在了身后,挡住了迟雪的带着噬血笑容的面容。 耳边响起的,还是那几句话。甚至连眼前的迟雪都不是我现在所能看到的这个样子。但那笑,却依然让人感觉是一种怒极反笑的阴冷。 “我不是,我不是慕容尘。” 我紧紧的合起了双眼,不想被这样的幻觉击碎我本就残缺不堪的意志。 可就在这一阖眼的刹那,我却脱口而出这句:“我不是,我不是慕容尘。” 我不知道这句话我到底说得有多大声,如果按着我紧握着自己手臂的力量来计数我的音量的话,那无疑的,我的声音很大。 大到了让他们所有人都侧目的地步。 123怎可--5 我好像没有看清慕容正是怎么走到的我面前,身子便落进了他的怀抱。 紧紧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耳边,也渐渐的只剩下他说的:“不是,沫儿不是慕容尘,不是的,不是……” 脸,蹭在他的衣服上,有些疼,可我却不想移动一分一毫。就是没有力气,也没有那份心思。 “沫儿,不害怕,不害怕。你听我说,沫儿不是慕容尘,不是的。我们都知道的,没事的是不是?沫儿,沫儿乖,不要想这些。我们不想这些,不想。” 慕容正让我不想这些,是指什么呢? 我不知道! 可揽在他胸前的我,却带着了莫名的哭腔,带着了莫名的娇嗔:“我头痛,头好痛。” 他手一松,抚在了我的额头:“哪痛?哪里疼?” 我摇头,眼中就这么聚焦了雾气:“不知道,就是头痛,整个头都痛。” “好了,好了,沫儿不害怕啊!不害怕,头就不痛了,知道吗?”他的拇指,拭过了我眼角的落泪。我眼中,他倒映着的样子,那么紧张,那么害怕。可他,却还在让我不要害怕。 “慕容正,头痛。” 我紧紧的捉着他的衣角,满脑子也就仅仅剩下这句话。 可他,却因我的话,怔了两秒。带着不信,带着震惊问我:“沫儿,你刚刚说什么?” “慕容正,头痛,我头痛。” 我呆呆的重复,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让他如此的震惊。 他松开了我,先是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接着双手双扣在了我肩头,凝重的冲着我问:“沫儿,我是谁?” 我不耐烦了,伸手想要推开他。 可眼前的他都如同雕塑一般,如如不动的矗立在我面前,任凭我的推耸和捶打,他只有一句:“沫儿,我是谁。” 我拧不过,哭咧着一张嘴,泣不成声:“慕容正,慕容正,慕容正。” 我是怎么再一次落进他怀中的,我不知道,可迟雪的声音却让我越发的贴紧了慕容正。似乎下意识的就知道,有他在,那可怕的迟雪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慕容尘,看来我还少告诉了时墨含这些。不然,他就可能不仅仅只是心律加快了!也许,他能跳起来,也说不定啊。” “慕容尘,你说,我现在进去告诉他。那谈沫儿被慕容正拥在怀里,那谈沫儿现在一口一个慕容正,你说他会不会死而复生啊!?” “早知道我说的是这些,你是不是很后悔自己逼问我跟时墨含说了些什么啊?” “怎么?知道了与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现在是什么滋味?”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我说,慕容尘你爱时墨含吧?那你的下场一定比我还惨,你还不信。” “迟雪!” 那紧扣着我的慕容正,这一声迟雪喊得是那么的用力。俯在他胸前的我,都几乎被他胸腔的气流震得疼痛。 捉着他衣角的指尖,不免又不安的握了握紧。 “沫儿,不怕。”他拍了拍我战栗不止的身子,语气间刚才的犀利,一扫而光。 呵呵… 我看不到迟雪的笑脸,但那夹带着阴冷的笑声,还是传进了我的耳朵。无由的,我把掌心的衣服又扯紧了一分。 “慕容正,我说错了吗?” 124怎可--6 “我早就警告过你姐了,可她不信啊。难道你这些年,你就没有给过她提示吗?你没有告诉她,时墨含身边早就有了一个谈沫儿吗?慕容正,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告诉过你姐啊!你真傻还是假傻啊?这种事情,你竟然还替他隐瞒着?” “怎么?看到了时墨含当初为了谈沫儿怎么对待我和他亲姐姐,你害怕了?你怕得连保护自己亲姐姐都不敢了?” 我知道迟雪又在走近我身边的,那种带着死亡的气息,又扑面而来。 “慕容正……” 我害怕极了,除了不断的吸取他身上的暖意和力量之外,我好像别无他法。 背对着迟雪的慕容正,收紧了自己拥着我的胳膊。 “迟雪,站在那里,别再前进一步。不然,也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那种,嗤之以鼻的冷笑在慕容正身后发了出来。紧接着:“慕容正,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没告诉你姐吧!” “你是怕你姐受伤?嗯?肯定不是的!那是怕你姐回来之后,他们会在一起?呵呵…肯定也不会是的。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性了,你是怕,怕你姐回来之后,所有的真相都会被揭开,你怀里的…” “迟小姐!”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迟雪的一切。 时间和空间都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迟小姐,我是市公安局经济调查科的邱殊。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请迟小姐回警局协助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邱殊? 邱殊么? 我悄悄的探出了半个脑袋,沿着慕容正的手臂向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邱殊!” 我觉得,这一声邱殊,像极了邱意小时候对着电梯喊的:“爸爸,是你吗?” 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不敢确定,又那样的期待。 “谈沫……” 他也定是震惊极了,才会一个跨步,走了上前。 慕容正,是知道邱殊的。我昨天跟他讲过了,所以他才会在见到邱殊那一刻,松开了我的肩膀,微微的退了一步,给我和邱殊让出了空间。 “沫,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的?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一急,手便直接落在了我脸颊上。 “邱殊,邱意不认识我了。他和我那么要好的,可他为什么就不认识我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除了墨含,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墨含不理我了,邱意也不认识我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在意我了。邱殊,他们都不理我了。” 我觉得自己就是语无伦次了,所以邱殊才会听得眉头紧皱。 “沫,晚上我带邱意来看你。要不,我现在就让人把他接过来,好不好?我们不哭了,好吗?等会邱意来了,你红着鼻子,红着眼晴多难看啊?” 他边说,边擦着我腮边的泪痕。 我吸了吸鼻子,倔强的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像极了是自己跟自己的赌气:“我不见,不见。他都记不起我。他见到我,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我。他对着她笑,笑得那么开心。他还叫她妈妈,他从来都只叫我阿姨的,他竟然叫她妈妈。” “沫儿!” 一旁的慕容正,出了声,阻止了我的胡言乱语。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惴惴不安的止住了我自己的话,我不想惹他生气的,他生气了,就没有人帮我赶走迟雪那个魔鬼了。 邱殊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理了理我有些凌乱的头发:“沫,不怕。邱意说,他要快点长大,长大了之后,就能保护你了。所以,沫,别害怕。” “无论邱意喊谁叫妈妈,可他都是你喜欢的邱意。那个会视保护你,为他生命意义的邱意。” 125怎可--7 “邱警官!” 慕容正,轻声的打断了邱殊的话。 邱殊抬了抬头,我也随着邱殊的抬头,看向了慕容正。 “我们旁边说话。”慕容正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邱殊和他到一旁去。而我,却不由的伸手,捉住了慕容正的衣角。 一旁看着的慕容正身子一紧,低头看了一眼我握着他衣角的手,眼神里又添了一分我不明白的深沉。他像是想了想,弯身,握过我的指尖:“沫儿,我就和邱警官说一句话。我不走的,别害怕。” 我不信的看了他一眼,又稍稍的抬了头,看向迟雪的方向,轻轻摇头。 站在我身侧的邱殊,也随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像是明白了我如此反常的原因,挥了挥手。那跟着他一同而来的警察便上了前,将叫嚣着的迟雪请了离开。 离开前,我紧紧的捉着慕容正的衣角,听到她说:“时墨含,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这心肝宝贝着的谈沫儿。” 墨含,时墨含啊! 我的目光,不自由主的看向了那亮着红灯,显示着正在抢救的自动门。 慕容正将我捉着他的指尖,掰了开来。 我想,慕容正还是不放心的。就是一句话的时间,他也还是不安的。所以,他才会一个转身,对着所有人说:“所有人,不许靠近沫儿,姐,你也不许过来。” 慕容正,把我的双臂交叉着,让我环抱着自己。他和邱殊走到窗边,背着我,低语着什么。 我不敢去看其他注视的目光,低了头,却想知道慕容正和邱殊正在说什么。 一会,邱殊走了过来。在我面前蹲下,对上了我低着的眼眸:“沫,坚强一点。” 我伸了伸手,捉着他的指尖。 虽然,我不想去明白,他这句坚强一点是什么意思。可始终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我,还是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的。 这抢救中的红灯不息,我就必须坚强着。 我知道的! 就算这样的坚强快要让我窒息,让我崩溃,我也别无他法,只能坚强。 他见我不作声,却点了头。站了起来,一个转身对上了时青蕴:“时小姐,近段时间我们也会有请您去做一个问讯,请你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 话语结束,没有回头。就像,那天在机场一样,绝然离去。 “正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慕容夫人,终于忍不住的上了前。捉住了慕容正的手臂。那腔调,那神情都像快要哭了出来。 我觉得,慕容正搭在我肩上的手指,是紧紧的收了一下的。但见我的眉头皱了,他又急急的松了开来。 “妈,我回去跟你说吧!你先扶我姐到一旁坐下。” 第一次,我觉得慕容正的声音里,透出了疲惫和倦意。 “正啊!你一直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就是她吗?”慕容夫人不依,拉着刻意回避着她的慕容正面对她。一脸的质疑,一脸的不信。 “妈!” “正啊,你是怎么了?放着那么好的女孩你不要,你找这么一个,这么一个精神看起来都有问题的?”慕容夫人的手,坚决的夺过了慕容正搭在我肩上的手臂。像是极度的不解,双手死死的捉着慕容正的双臂,摇晃质问。 “沫儿精神没问题。” “没问题?这样子跟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我说沫儿没问题就没有问题。” “你魔怔了吧!你看不到吗?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慕容正母子的对话,还在继续。而我,只能空白着脑袋,看着、听着他们的对话。 直到,慕容尘的一声尖叫,打断这一切。 126怎可--8 慕容正的父亲,第一个冲了上前,抱住了这个正捂着耳朵,放声尖叫的慕容尘。紧接着,慕容正的母亲,也跑了过来,从一旁搂着了她。而我身边的慕容正,那忧心和急切的表情,让人看了都为之心疼。 可他,却只是站在那里,握着我的手,看着慕容尘的位置,一动不动。 没人注意到了,抢救室的门,是何时打开的。也没人注意到了,那医生是什么时候走出来的。直到,他一声低低的咳嗽,引起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也同时让我们所有人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 “请谈小姐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可想站起来的双腿,却不能自控。 尝试着好几次,也只能又重新跌回到椅子上。那一旁站着的慕容正,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了一起来。手一伸,环着我的肩,直接将我拎了起来,推到了医生面前。 “等一下!” 就在慕容正拎着我,正准备和医生离开的时候,时青蕴像是突然恍然大悟般的清醒了过来,出声制止。 医生转了身,慕容正也扶着我,停下了脚步。 “医生,我才是病人的家属,唯一的家属。病人的情况,不应该告知我吗?她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医生,用手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家属不家属,我只知道时先生在昏迷之前,有嘱咐我们。他的生死,谈小姐是唯一的定夺者。其他人,不得干预。” “你…” 时青蕴气结,但还想说什么,医生却不再理会,示意慕容正扶着我前进。 落坐。 医生摘下了口罩,我才认出他是时墨含的主治医生。那么多年,每个星期他总是风雨无阻的跑去双原县。 “粱医生。” “谈小姐,放弃吧!” 几乎,就是同时说出来的话。可我的,饱含着希望。他的,却带了无尽的悲伤。 他从来都只告诉我,别灰心,时先生会好的。 可这一次,连他都劝我,放弃。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几乎是想也没想,我脱口答道:“我不,我绝不会放弃的。” “谈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每一次垂死挣扎的抢救,其实都是对时先生来讲,都是一种伤害?你知道每一次抢救对他来讲,有多困难,多痛苦吗?这些年,谈小姐的辛苦我们医疗中心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每一次抢救的过程,谈小姐你没有看过。你也许无法了解那样的施救过程,对于一个像时先生这样的病人来意味是什么。它意味着,他随时可能还要接受这样残酷的过程,还要继续这个没有希望的未来。” “谈小姐,你这时候放弃,对他来讲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保证,他不会有任何的痛苦。” “谈小姐……” 梁医生,就这样坐在我对面。身上,还穿着抢救室的衣服。 那样的颜色,那样的款式,让我觉得太熟悉。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次了。每一次,那衣服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上点点的血迹。 可这一次,却一点都没有。 “时先生曾跟我说过,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要在手术台上决定生死的话,唯一能签字的人就是你。今天,时先生虽然不是在手术台上。可同样也是生死的决定,所以我希望谈小姐能给我一个答复。” “如果,你想救的话,我们全体医护人员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可如果你接纳我们的意见,我们也会保证时先生会走得很安详。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仅仅只有几天,有自主呼吸,而他的自主呼吸还是不达标的。谈小姐,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想,这也许不是放弃,而是一种解脱。” “时先生解脱了,你也解脱了,不是吗?” 127怎可--9 解脱? 也许,我只要一签字,他真的会解脱的。不用再来面对留下的一切疑问,甚至都不用给我一个交待。 “谈小姐,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在你没有做出任何决定之前,我们都继续抢救时先生。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了。” 梁医生,起了身,走出了办公室。 而我,只能坐在椅子上。先前的一切失常,已不容许我能再继续了。 转过身,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慕容正:“我想和你姐谈谈。” 时墨含的生死,我如何能作主?他从来,就不完全属于我的。 “沫儿……” 他并不同意的,那声带着否定的呼唤,让我听出了他的意见。 “让我和她谈谈吧!否则,我做出的任何决定,对她来讲都很残酷。凭什么,会是我做这样的决定呢?不是吗?最爱他的人,是她慕容尘,不是吗?墨含,会说出这样的话,怕只是慕容尘,不在他身边罢了。” 我竟然能笑出来。还能边笑边说。 也许,慕容正母亲的话,没错。我是神经有些问题了。 慕容正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而是将我坐着的椅子转了过来,让我面对着他:“沫儿,你爱时墨含吗?” 我点头,坚定的点了头。 可这我的点头,却只换来了慕容正的一声叹息和一句:“那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相信什么呢? 让我相信,墨含爱我,胜过爱慕容尘?还是相信,墨含就从来没有爱过慕容尘呢?他爱她的,我知道,一直知道。 他从不否认,也从不掩饰。 “我相信他,会同意我和你姐姐谈谈的。” 两份爱的力量,墨含,你要坚持住,坚持到我们商量出一个答案,一个最爱护你的答案。 慕容正,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我的日趋平静的脸,起了身。 给了我一个拥抱,不合任何情感寄托的拥抱。 纯粹而干净。 慕容尘进来的时候,我让她坐在了沙发上。她看着我的目光,空洞的有些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与她进行沟通。 “慕容尘,我和迟雪吵了好多年了。我们每次的相见,都几乎是水火不容。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不回答,只是看着我,又像是看着其他的地方,没有一个焦距。 “因为你,估计最恨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可她知道自己是比不过你的,所以便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到了我的身上。而我呢?我又把我的不甘,转嫁到了她的身上。这样,我们就每见一面就吵一次。” “可这些,归结起来不是墨含的错吗?” 墨含两字,终于让她有了丝毫的反应。她抬了头,真正的看着我。 “可错归错,我还是爱他。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我上了前,移了自己的椅子,握住了她的指尖:“你不也是一样吗?比我还傻呢?” “我为了我自己,你却为了养你的父母。我留在了他身边,你却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慕容尘,我们放弃吧!让这一切,都过去了吧。” 这几个字,没人会清楚,我说得是多么的沉重。 虽然,听起来觉得是那么的轻柔。可我,是没有办法。我怕,我这句话会吓坏了慕容尘,我不得不说得轻一点,缓一点。让她,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可等她一掌推开了我,我才惊觉,自己还是吓着了她。 “你住嘴!” 那盯着我的目光,像是恨不得自己是柄剑,能刺穿我的心脏。 “慕容尘,墨含今年39岁了。医生早就说过,他能活得超过30岁,已经算是奇迹了。这个奇迹,都已经延续了9年,我们不能再贪心了。” 我重新,坐正了身子。时墨含的痛苦,我不想再继续了。 也许,他的解脱,会换来我的解脱。 生不能相守,死相随总是可以的。 “贪心?不,我一点都不贪心。是你贪心了!你现在嫌他是累赘了,不想守候他了,你就说要放弃了?可我不会放弃他的,我绝对不会。”她终于回到了慕容尘本应该有的状态,蹭的一下站了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一脸的绝然。 我想。这份绝然,定是像极了当初的我的。 可我,就真的如同她慕容尘所说的那样,我累了,累得没有那个精力,去继续了。 128生死--1 “墨含昏迷的时候35岁,这四年他经历过17次像这样的抢救。每一次,他从抢救室被推出来,都是一脸的惨白、腊黄、毫无血色。慕容尘,你没有经历过这些,你体会不到每一次看到那样的他时,那种无力,那种绝望。你现在看到的墨含,是他原来的样子吗?是那个谈笑风生,谦谦君子般的时墨含吗?” “我l9岁遇到他的那一种,他总爱背着个手,冷冷淡淡。一会挑这里的毛病,一会又提这里的不满。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我觉得恨极了。后来,在深圳的那些年,他也总是来公司坐一会,可在跟我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走神。话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顿在那里像是入了定,你知道一个人走岔了路,突然停下的样子吗?就是那样的。好一会,他回过神,恍惚的一眨眼,我的心就狠狠的疼一下。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的坐在他面前,他心想的,却还是你。” “可这几年呢?我就是想能这样狠狠的心疼一下,也都有心无力了。慕容尘,也许我不够爱他的,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我不想看他这样痛苦下去了,所以我打算放弃。我不想勉强你同意,但我只想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也会做我这样的决定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我不想因为你的坚持,让他再受几年这样的痛苦。” “慕容尘,放手吧!你少了墨含,你还有家人,比我好。” 我站着,与她对立。竟然发现自己与她的身高都相差无几。 可站在我对面的她,却陡然的跌坐在沙发上,掩面而泣:“我不想放弃,不想…我好不容易回到了他身边,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们多一点点的时间?” 重新坐下,手抚在了她的指尖:“我们不能把自己的私念,加注在他的痛苦之上啊!” “我应该留在他身边的,我从来不知道那时候他都打算接受移植手术了。是我的离开,才让他放弃的。是我害了他,害他变成现在这样。” 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渐渐的发凉。 好像一直都知道他爱慕容尘,却不知道他爱她,爱到了可以放弃自己生命的地步。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还去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很傻。可我,仍是没有忍住。我还是介意,是在认识我之前,还是认识我之后。 “我出国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在信里提到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慕容尘掩着唇角,鼻梁边,淌着泪殊。 信,是啊!我都快要忘记了那封信。 “可会提到这些事情,却只是在告诉我,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做了这样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说,如果当年移植手术成功的话,就算只能再活二十年,他也能多陪在你身边几年。谈沫儿,我后悔是自己没有留在他身边,让他遇到了你。可遇到你,你却让他有了遗憾,有了不舍,有了牵挂。谈沫儿,我不应该后悔的吗?本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可一眨眼,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原本,僵硬着的指尖,缓缓的似乎能动了动。 “不是一眨间,是十三年,四千多个日日夜夜。” 没有人,会了解这四千多个日夜里,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纠缠在慕容尘这个名字里面,为之消愁,为之担扰。 “这四千多个日子,并不只有你一个过了。我甚至比你过得时间还要长,还要久。凭什么,到了今天,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她倏的甩开了我的手,神情又执拧了起来。 “你刚听到我说的那封信里的内容,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她看着我的眼神,开始有些异样,说出来的话,也开始显出偏执的情绪。 我摇头,可我知道她不信。 “我告诉你,别得意!信在慕容正那里,他不会给你的,永远都不会。我这个弟弟,永远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从来不会对旁人屈服。” 那封信,我已经不再想知道里面写着什么了。 早些年那么想知道的我,都没有拆开过那封信,如今,我又怎么可能会去在意呢? 一封让她如此伤心、失措的信件。一句。他后悔了的话。 足矣。 “慕容尘,我们下个决定吧!墨含还在抢救室里等我们的答案。” 这样,不再有任何意义的话,没有必要再听了。我早应该明白他的心意的,相信他的爱情的。只是,习惯了害怕慕容尘。怕一切只是虚幻,所以不敢相信。 今天相信了,却也到了尽头。 这,也许就是我的宿命。 129生死--2 当慕容尘拉着我的手,一脸惨白的站起身问我你打算怎么做的时候。我默默的转了身用自己也同样冰凉的手指抚在她彻骨的指尖上。只是很可惜,就算是我们两个人的温度加在了一起,仍然都温暖不了对方。 我双眼一阖,轻启双唇:“交给梁医生吧!他说,墨含不会有任何痛苦,会走得很安详的。” 那指尖,狠狠的捏紧了一下。我睁眼,头一低,目光落在了那指尖上。原本还有粉色的指甲,也因为这样的用力而显然有青白。 慕容尘颤抖着嗓子,搬正我的身子哭求道:“我们再考虑一下,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慕容尘的泪,已经开始往下掉了。可我,却连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我与她,一向不亲近的。十三年来,彼此之间也仅仅只有今天,才说了这些话。 “慕容尘,就让他早点走吧!” 这样的日子,时墨含肯定也是过够了的。 当我和慕容尘一同走出梁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时青蕴和慕容正都守在了门口。时青蕴见我们走出来,一个箭步上了前,直接的冲到了我面前,寒声厉问:“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 在我的记忆当中,时青蕴不是这样的。我总记得在农场的时候,她帮我照顾邱意的样子,她是笑得那么的亲切,那么的自然。 可我没开口说什么,慕容尘便已哭倒在了慕容正的怀中,一口一个:“我不忍心,我不忍心。” 时青蕴转头看了慕容尘一眼,像是不信。竟然,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指着我,凄声指责:“谈沫儿,你真狠啊!” 强撑着想要阖上回避一切的双眼,我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侧头不予回答。 我本想转身往抢救室的方向走去,可还没等我迈开步子,时青蕴一把拉过我:“你不能因为我们曾经那么对你,你就把恨意都发泄在我弟弟身上。谈沫儿,就算我和迟雪对不起你,可你没死,你只是受了一点点的伤。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报复,会要时墨含的命?会要命的!” 她们曾经,怎样对我? 我不解,但我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件事情。 时青蕴见我不回答,她恐怕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可慕容正却打断了她的话,松开了慕容尘走到我面前:“沫儿,不要做傻事。” 点了点重有万斤般的额头,我给不了其他的回答。如果我选择了给时墨含一个痛快,我必然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只怕,他不会肯在黄泉路上等我那么久。 “你在想什么?” 双臂上的疼痛让我一下子收回了心神,一抬头便是慕容正那种含着怒意,隐着恐惧的脸。 “别这样,慕容正。”我觉得,慕容正就像个孩子。而我,每一次都不知不觉和在跟这个孩子做着妥协。 他双手一收,我整个人便只离他只有五公分不到的距离:“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你24小时都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你别给我打什么鬼主意,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谈沫儿,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我笑着点头,就像好些年前,我总会笑着对邱意点头一样。 “不许笑!”他锁着我的双臂,用力的摇晃了一下,一脸的无可奈何。 “放手吧!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不会,不会的。” 130生死--3 我不知道慕容尘和时青蕴两个人在病房里跟墨含都说了些什么。等我再走进去的时候,已经快是中午的十二点。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呢?一转眼,几个月了吧! 梁医生说,让我见见之后,就可以给他一个了结。可我,却在坐在病床前的那一瞬间,后悔了。 我怎么可以,把你的生死交付给别人呢?是不是? “墨含,每一次都在你身后,让你等等我。” 手指,握过了他那如柴般的指尖。稍一倾身,我们的距离就近了一分。那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总让我不由的会想起死亡。 “你啊!” 眼一阖,那握着的指头,便贴在了我脸上。 “总是走在前面,让我一直追啊,一直追!墨含,什么时候你能站在那里,等我一会呢?你啊,只要等我缓一口气的时间就好,我快要累死了。一口气,竟然跑了十三年。墨含,沫儿都老了,眼角都有细纹了。我一直努力保持着自己最年轻的样子,我就怕有一天你睁开眼晴,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满脸皱纹,一头白发的老太婆。我就想,我不能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墨含,这下好了。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沫儿,还是你的沫儿,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很漂亮。” “墨含,下辈子娶我,好不好?” “就像沐亦西娶丁楠那样,娶我好不好?我不要奢华的婚礼,我只要你爱我,像他爱丁楠那样的爱我。” “墨含,也许你本就比沐亦西爱丁楠,还爱我的,是不是?” “丁楠都有勇气走近沐亦西了,可你为什么没有?是我没给你希望吗?墨含,我多希望你不爱我的。这样,我可能就不这么痛苦了。我会让自己学着自己恨你,恨你为什么不爱我,还要把我锁在你身边十三年。可你怎么就爱了我呢?” “墨含,梁医生说他能保证你没有任何痛苦的离开。” “可我不想那么做。” “墨含,我们最后赌一次。” “墨含,我亲自摘掉你的呼吸机。” “墨含,带着痛苦离去你才会记住我。这样,就算下辈子你来寻仇,你也会在茫茫人海里,找到我。” “墨含,记住了我说的话吗?下辈子,爱我。下辈子,娶我。下辈子,就算寻仇,你也要找到我。墨含。” 放下他的手,将它掩在了被子底下。 我恍惚的站了起身,头有些晕。可我扶着他床边的仪器架,站直了身子。 外间的梁医生,已经推门而入,看着我:“谈小姐,可以了吗?” 我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我亲自来吧!” “谈小姐!” 梁医生,惊诧极了。 “我和墨含说过了的,我亲自动手摘他的呼吸机。我只赌这一次,压上我所有的赌注,赌这一次。” 梁医生走了进来,眼片后的目光,满是不同意:“谈小姐,这样的过程很痛苦的。” 我唇角微微的往上扬了扬,稍张了双唇,颤着吸进一口满是药水味的空气:“我知道。” “谈小姐,这太残忍了。” 低头,看向时墨含。 我竟然眼花的觉得,他的眉头在微微的紧皱。 “我知道!” “谈小姐,我是说这对你来讲太残忍。”梁医生已经走到了我的对面。 “不,不残忍。” 为了下辈子能遇见,没有什么比还能遇见他,还让我觉得欣喜。 “谈小姐,你…” “梁医生,别再说了。这是我和墨含商量好了的。” 131生死--4 梁医生说,还有些文件需要先签字,他才能答应。我笑了笑,点头答应。在梁医生出去之后,慕容正推门而入。看着这样直挺挺站着的我,深深的锁起了眉头。双眼下流动着的神色,是那么的复杂而又无奈。 “出去吧!我只想一个人送他这一程。” 我怕,任何一个人的一句劝阻,都会让我无法进行这样的决定。 恭容正抬头,看了我一眼,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立在了床的另一头:“我跟时哥说句话。” 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话需要说,可我转了身慢慢的踩着步子走到了窗边,给了他时间。 身后。 “因为你,我才遇到她的。” “还记得那年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你这是在害人。你害了我姐,害了她,害了你自己。那时候,我却不知道我自己也是受害者。” “你说,她为什么就这么的倔强?换成我,当年就不给你接这呼吸机了。” “你信不信?她只要拔了你这呼吸机,外面那群人就能把她生吞活剥了。你那姐姐,可不是一个省油的主。你倒是走得干净了,可外面那群人会说她谋杀。就因为你教会了她写一笔与你一模一样的字体,你所写下的那些遗嘱,根本就只会让她陷入更加两难的境地。” “时哥,可我会护着她的。” “我会护着我自己爱的女人,我不像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你只会让她伤心,让她难过,让她去了结你的生死?你强,你是强人!你他妈的就是强悍的,就这样要死不活的还霸占着她。她欠了你的吗?你就欺负她爱你是吧?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一睡这么多年是吧?” “我告诉你,时墨含!你给我慕容正听好了,这女人我要定了。我不管你是死是活,这辈子她休想跟着你去。不,不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让她跟着你去。” “我还能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她就想好,自己拔了你的呼吸机,然后让外面那群女人撕了她,让她好早点跟你团圆。可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她这辈子,是我慕容正的。” “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下下辈子更是。” “慕容正!” 我觉得自己这三个字,喊起来是很高亢的。声线起得很高,以至于在正的这个读音上,我都几乎快要喊不出来。 “不要叫我!” 他的声音,不见得会比我低上一分。 就在我转身之间,我竟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身后。 抵着墙面的我,无路可退。只要他伸手一捞,我便只能落进他的怀中。果然,我也没有猜错他下一步的动作。 把我紧紧的扣在胸前,他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对着我问:“我说错了?” “放开我!”我眼前,就躺着时墨含。 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看到自己与慕容正如此的亲近。 “不放开!我告诉过你了,你是我慕容正的女人。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听我的话。不然,就算下地狱,我也会跟在你身边,让你生生世世都见不到他。” “慕容正,放手,放手。” 我拼命的挣扎着,我急切的想要让自己逃离他的桎梏。 可我越是挣扎,他便越是揽着越紧。到了最后,他直接就把我推着贴在了窗子上。双脚困着我的双脚,双手被他紧紧的后扣在身后。 手指一托,我的下颚就抬至了他的唇边。 “怎样?要我吻下去吗?” “求让时墨含救你?可他行吗?” 我刚想张嘴说什么,可他的动作都快过我的。 没给我任何的预警,直接就封住我想说话的双唇,并非亲吻,却是狠狠的嘶咬。就在我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唇舌之间已有血腥之气。 几乎,我就是他推开的。 推开之前。他用力的吸吮着唇边的齿痕。 像是就要虚脱了的我,跌坐在地面。头一抬,便是唇边还留着血迹的慕容正。 他伸手,那修长的指尖抚在自己的唇际,那还鲜活着的血迹,便落在了他的指尖。我有见他唇角一扬,邪魅的让我不知他想做什么。 猛的一个转身,他几乎一步跨到了时墨含的床边。 “你要做什么?” 我慌乱的来不及站起来,只身跪着,匍匐着身子,双手仅仅只能捉着他的裤子,惊恐万分。 他没转身,就像将我完全的无视。 一个弯腰,靠近时墨含:“这是谈沫儿的血,你尝尝,味道是不是特别的好?” 132生死--5 监控仪的报警声,响得异常的尖锐。 我还没来得及扶着床沿站起身,已有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怎么了?” 尾随在后的梁医生在看到我和慕容正之后,眼色更是惊诧一分,但也只是远远的站着,不再像往常那样急着上前,而是平静的将文件递给我:“谈小姐,签字吧!” “你先救人啊!” 可我还是像以前那样,无助的看着越来越不规律的心跳图谱,惯性的朝医生喊道。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对时墨含进行抢救。反而,全看着我,看着梁医生递来的病危通知书。 “救,救他一下,好不好?”我接过单子,却依然恨不下心。 “救什么救?你不是下了决心吗?这样死和等你拔了呼吸机再死,有什么区别?”慕容正一手夺过我的握在手中的单子,身子一旋,将我绕在了他的胸前。 指尖一握,将我的手,和我手中的笔都落在了家属签名的位置。 “慕容正!” 我下意识的往后抽。可我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他? 一笔一画,谈沫儿三个字,原来写起来也只要这几秒钟。 纸笔一扔,他直接就让我直面惨白着一张脸的墨含:“拔,动手!” 他握着我的手,直接让那无力得就像断了似的手腕落在了呼吸机的软管上,耳边只剩下他的:“动手!” 腿,已经快要撑不住这样的身子了。如果不是慕容正还有一只手臂围着我,恐怕我也早就瘫软在地。 “墨……墨含……” “他听不见,听见了也不会有反应。所以,你也不用叫了,直接动手,动手啊!” 一直都是慕容正的声音,一直也都是只有动手两字,那恶狠狠的叫嚣,充斥在我的周围,让我躲不了,避不开。 他拉着我,把我身子一扳,让我终于不用面对时墨含的脸。可我看到的慕容正,脸色却也不会比墨含好上一分:“不敢是不是?要我帮忙吗?” “要的话,我很乐意送他这最后一程。” “从此以后。你就只属于我。” “不!” “不?不的话你就自己动手。你自己下的决定,自己却下不了手吗?” “动手,动手,动手…” 我好像听到了心跳归零的报警声,滴的一声,拉得很长,很长。 胡乱的挣开了慕容正的双臂,等我发现自己正放声尖叫,已经来不及收回这样的放肆。 身后的慕容正,终于不再说话。 那心律监控仪,却在这寂静得有些压抑的病房,又重新开始出现了跳跃的幅度和声音。滴滴,滴滴的一下,接着一下。 放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捂在双耳边的手掌。 我却像突然之间冷静了下来,抬头看着病房里站着的一圈人,低着嗓子:“出去,都出去。” 慕容正离开病房的时候,两道门外,我依旧听到了慕容尘的哭泣,那撕心裂肺般的痛哭。 弯身,墨含的脸就在咫尺。 可几分钟之后,便会在天涯。 “墨含,就一下!” 我以为,我伸手拔导管的时候,我会支撑不下去的。可事实证明,这一根导管并不需要花费我太多的力气。只需要我轻轻的动一下手指,他就不会再有维持他呼吸和心跳的动力,他的生命也不会再坚持多久。 当我俯身,将脸,贴在他脸上的时候,我觉得他脸很暖。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墨含,找到我。” “我不会跟慕容正的,永远不会。” “你等我,等着我。” “墨含,唇边的血,是沫儿的,是你时墨含的沫儿。所以,记住了。” 我觉得他的身体在战栗,抽搐。 可我,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身子,微微的用力,压在了他的身上。 “墨含,就一会,就一会。” 133生死--6 是我忽略了的,不然,我怎么能没有发现心跳还一直继续着呢?那血压监测仪的声音,还一直滴滴的响着呢?那原来抽搐着的身子,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呢? 是我忽略了。 我只在意了自己的痛断肝肠,只在意了自己对自己的恨之入骨,只在意了逼自己适应就此绝望。等到梁医师把我拖起身的时候,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拉开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多陪在墨含身边一分钟? 愣在一旁,眼泪,已经是没有了的。 可看着他们忙进忙出,我还是有些迷茫的。但至于,迷茫着什么,我又不清楚。 “抽血,立刻送检。” “血压,心律……” “110,70,52……” 我就这样被他们推在病房的角落,眼前梁医生一直都不断在问着旁边的医生什么。我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我想上前,可我知道这时候,我是不能上前的。 黄书进来的时候,没加入到梁医生的队伍里面。 而是直接走到了我面前,伸手一拥将我揽进怀中:“等结果,血液已经送去化验了。只要含氧量达标,他也许就真的有救了。” 有救? 我努力的想要说出些什么,可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说不出来。黄书说的有救,是什么意思?是字面上,我所能理解的意思吗? 她揽着我,隔绝了梁医生他们的身影,当然也隔绝了墨含的身影:“我们等一下,再等一下好吗?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最后一次了,不是吗?我们别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放弃。” 好久,黄书都一直抚着我的背,轻轻的拍着,像哄着孩子。 直到小护士拿着化验单冲了进来,朝着梁医师喊道:“达标,达标的…” 我觉得黄书是有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的,可我,却深深的吸进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我觉得自己是需要消化一下这句达标是什么意思的。 脑袋,有些晕眩,心跳,有些紊乱。 “沫儿,有救,有救了…”黄书拥着我的手,紧了又紧。耳边的声音,也充斥着激动和喜悦。 等她拥着我,走出lCU的时候,慕容正就站在电动门的正中央。 门,哗的打开,我就看到了他。 因为,我还没有很清楚的知道,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代表着什么。所以,我也就不知道是应该朝他笑,还是应该朝他哭。也许我的表情是极难看的,所以他才会紧紧的皱着眉头,寒起了一张脸。 我很努力的想把黄书告诉我的那两个字告诉现在站在外面的所有人,可力不从心。 黄书看了我一眼,像是明白我的无力。淡淡的一笑,松开了一直扶着我的指尖,向他们走去。我有看到慕容正迎着黄书上前一步,我也有看到慕容尘和时青蕴上前一步。可没等到黄书开口,我却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往下滑。在陷入黑暗之前,我隐约见到了慕容正一步跨到了我面前,我仿佛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我也依稀听到了他在我耳边说:“谈沫儿,你赌赢了,赌赢了!” 134生死--7 我确实是赌赢了的,这个四年都没有脱离过呼吸机的人,真的就这么奇迹般的突然能够自主呼吸。而且,每天的呼吸功能都是增强。我好像又是看到了希望,又看到了曙光的,虽然这份希望现在需要一分为二。但却比当年来得更加浓烈,更加的紧张。 有时候我会想,这也许就是两份爱的力量。我一个人,努力了四年,却一无所获。如今,加上了慕容尘的,这份力量就变得强大了一些。所以,老天才会如此的眷顾。 那天,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的第一个人,是慕容正。 他那灰黑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和担忧。那干涩的唇色,泛着黑紫,那青黑的眼底,无一不是在诉说着疲惫。可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我却似乎觉得很熟悉,异常的熟悉… 他见我睁开了眼睛,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被人发现了一样,想要逃离:“我去叫医生!” 我想伸手捉住他,却发现浑身上下就像被车辗过一样,伸不了手,动弹不得。我只能沙哑着疼痛的嗓子,艰难的说出了一个不字。 他止住了转身的步伐,回身看我。 我看着他,带上了我所有期盼和希望。 “墨含?” 他定在那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那一眼,看到了我心里最底处的地方。尔后:“活着,好好的活着。” 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我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晴,然后又睁开。 眼前,看到的还是慕容正。 随着我微细的呼吸,我缓缓的阖上了双眸。头,微微的一侧,心里空荡荡的,可眼角竟然落下了点点的湿意。 房间里,椅子移动的声音,慕容正重新坐下的声音。甚至,他把手放在了床沿所带出来的声音,我都听得真切。 被角被轻轻的撩了起来,他冰凉的手指,寻到了我的指尖。 小心翼翼的握住。 “呼吸正常了,所有的情况都稳定了。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两天两夜,医生说你再不醒,下一个应该要抢救的人就是你了。” “谈沫儿,不要以为我的心脏比时墨含的好,你就可以如此的摧残它。这48小时,它都快要支离破碎,都快维持不了我的生命了。如果不是为等到你醒来,我宁愿就此撒手而去,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痛苦的。” “谈沫儿,你不也就是为了等他醒来吗?” “谈沫儿,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时墨含,你醒来时,看到的不是他,你会怎样?” “所以,好起来吧!不是就为了等时墨含醒来吗?不然,你何苦强忍着像我这样的痛苦,一撑这么多年呢?” 胸口,因他的话,而有些低泣。因低泣,而有闷绝。 “既然他都肯为你努力了,你怎么可以自己先倒下?” “在我还没有后悔之前,把自己养好,回到他身边,照顾到他醒来。醒来之后的时墨含才是与我慕容正匹配的对手。在这之前,你继续爱他好了。在这之前,我也会继续爱爱他的你。” “别问我理由,我要知道理由的话,这么多年我早就找到你,告诉你了。” 我觉得自己是因为哭泣而曲卷了身子的,侧卧着,背对着声音的来源。 135生死--8 医生进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突然倒下的原因是因为情绪过于紧张导致的。昏迷之后,高烧40度,烧了整整一夜,烧得所有的医生都在摇头说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退烧的时候,是慕容正。 是慕容正搬了一张椅子,在我床边坐下,捉着我滚烫的手,一遍接着一遍的重复:“时墨含没事,时墨含活着,时墨含没事,时墨含活着…” 医生说,他说了整整7个小时,我的体温才从40.3度退到了38.9度。 医生说,如果再不退烧,脑子都会烧坏了。 医生说这些的时候,慕容正不在。他被黄书强行拉到了另一间的休息室睡觉。医生说这些的时候,一旁站着的小护士一脸的惊羡。 可听着这一切的我,却翻江倒海,平静不再。 之后的两天,他消失在了我的世界,彻底的就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 等我有力气下床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这两天,每两个小时便会有护士来告诉我:“时先生体征正常,你放心吧。” 可我还是放不下心的,所以在我仅仅能有力气下床的时候,我便央求了黄书扶我过去看看。我怕,怕这一切过于神奇了,怕这一切也只是他们的合谋。 虽然我不认为时青蕴和慕容尘会配合着,但有慕容正,有些事情,很难说。 当黄书扶着我去看时墨含的时候,他已经从重症监护室搬到了单间的病房。黄书和我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她转头对我淡淡一笑轻声开口问道:“这么多年,总算是熬过来了,是不是?” 我微微的张了双唇,呼出了一口浊气,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睛。 病房的门,有一条玻璃可视窗口。 我倚在门框边。稍稍的一抬头,便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简单的只包括时墨含和慕容尘。 她握着时墨含的手,脸上挂着那么幸福的笑,双唇一启一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有时,她会看着墨含的脸。有时,她又会抬起头打量着天花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将墨含的掌心,贴在她的脸颊,看着前方,缓缓言说。 浅浅一笑,却动我心弦。 恍惚的以为。那是多年前的自己。 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笑看着他说:“时墨含,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过分?竟然让我撕了五个多小时的报纸?我手都撕疼了,你也没有看我一眼。别以我不知道,你桌上的文件,其实早就看完了,可你却又从头到尾的又看了两遍。最后见我还没有撕完,你就无聊的打起纸牌来!”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椅子背后的书橱是玻璃的吗?玻璃会反光的你不知道的吗?你电脑的显示屏反射在了书柜的玻璃上,你不知道的吧?”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折磨我,是你的乐趣是不是?” 那时候的我,也像是现在的慕容尘。 只是,我说着说着,眼角会落下泪。说着说着,声音会哽咽在嗓子里,不能继续说下去。 也许我不像慕容尘的。 她比我,坚强。 136生死--9 我没有推门而入,我只是静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离去。 一直跟着我的黄书,怔了一下,尔后快步的追上了我,手指轻轻的搭在了我的手臂,无声前进。 等到完全退了烧,邱殊带着邱意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 邱意抱着一束大大的康乃馨,有一丝成长中小男孩的羞涩:“阿姨,祝你早日康复。” 身边跟着的小护士接过了花,我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他走了上前,立在我床边,头微微的一侧,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在北京见过你。” 我下意识的以为,这是邱殊教他的,怕我介意邱意在机场没有认出我。 我抬头,看着还站在门旁的邱殊。 可身边的邱意却又向我走近了一步:“我在大军叔叔的四合院看过你,那时候你就和一个叔叔坐在榕树下的那张桌子上吃饭。” 我一怔,我感觉邱殊也是一怔的。 从北京回来的那一天中午,我和章历特意去了一个博客里推荐的四合院吃饭。可那天,我并没有看到邱意啊。 “我觉得你特别的熟悉,可是…可是大军叔叔说了,我爸不可能认识你。所以我才没有上前跟你问好的。” 我皱着眉,嘴唇却有些往上扬。倾身将他又拉近一分,手胡乱的抚了抚他轻软的头发:“你不认识我了,对不对?” 邱意回头看了一下邱殊,然后转过头朝着我点了点头:“虽然不记得了,可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认识的。” 我笑了出声,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我们认识的,在你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弯身坐了上前,伸手将邱意揽进了怀中。很意外的,这孩子却像小时候一样,直接伸手围住了我的脖子。用那细软的头发,在我耳后蹭了蹭。 “邱意长大了,阿姨都抱不动你了。” 抱着邱意的手,轻轻的抚在了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前的邱殊,在床边轻轻的坐了下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朝我微微的一笑。 那眼角,竟也开始有了细细的皱纹。 他的手,落在了邱意的发稍上。随意的揉了揉,笑着道:“孩子大了,我们也应该老了,不是吗?” 我一笑,双眼眨了眨。 他落在邱意额头上的手,顿了一下,神情恍惚的闪了闪。 “谈沫……”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着了我。 抬头,看向他。 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了手,将我和邱意拥进了怀中,就像当年那样。 我觉得,这是我从清醒过来之后,最为安心的一刻。因为这个理解,这个包容的怀抱。更因为有了邱意,这个一别多年的孩子。 好一会,邱意抬了头,看着邱殊:“爸爸,你上班的时候,可以把我寄存在阿姨家吗?我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 邱殊松开了我和邱意,为难的看了一眼我:“阿姨还病着呢!你自己到家就行了。” 寄存? “你还是这样?” 我有些责怪的看向了邱殊,他把邱意带来,为什么没有把孩子母亲一并带来呢? “没办法,把他一个人丢在北京不放心,所以才把他带来的。”他掩饰的笑了笑,像是想让我放心。 我本想问,孩子的母亲呢? 可我没问出来,我还是依然觉得我和邱殊并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137爱情--1 退了烧,出了院,我也没有再见过慕容正。 倒是好几回,在时墨含的病房里,听同来探视的慕容尘提起过几次。但说的,也无非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比如倾城这个月的业绩比上个月好了很多,毕业生公寓的装修设计征稿活动结束了等等… 很奇怪的,慕容尘现在竟然能与我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可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把我视若空气。要不然,便是见了我来,她就离去。 有一天,我走进来的时候,慕容尘正挽着墨含的手,轻轻的唱着歌。唱着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歌谣。唱着生活的美满,人生的美好。 她说人生多美好,连心都在歌唱。 可这样的人生,能称之为美好吗?我想,我从来是没有这样觉得过的,这些年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人生美好。可我在慕容尘的脸上,看到了满足,看到了那种对美好的向往。 甚至,我觉得她对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是觉得美好的。 慕容尘离开的时候,她站在门口,转了身淡淡的朝我道:“慕容正在门诊打点滴,你要有空过去看看吧!” 没等我抬头,也没等我把自己落在时墨含脸上的目光,转到她的身上,她便转身开门而去。 那样的背影让我半晌无语,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手握着墨含的。心却像少了一个支点。 “墨含……” 我很挣扎。 “墨含,我要去看看他吗?” 我侧趴着身子,将头枕在了他手臂当中。而他的手,我则紧紧的握在了掌心,贴着我的下颚。 “我不应该去的,是不是?那天,我还说过只要你挺过这一关,我就再也不见他了的。如今,你不仅是过了那一关,你天天都还在好转,我怎么能够食言呢?对不对?” 稍抬了头,墨含的脸,就这么近在一旁。 我想冲他笑一笑,可却发现很难,很难… 转了头,将额头紧紧的扣在了手肘弯曲处。 “可上回沫儿病的时候,是他一直在照顾着我。墨含,你教我的啊!欠什么,别欠了人情债。” 这话,声音说得越来越弱。 其实墨含也说过,这是心虚的表现。 “墨含,如果你能醒来,如果你能陪我一起去看他,那应该多么圆满啊!” 我抬了头,像是想到了两全的方法。可这两全的方法,现在却不可行。 笑了笑自己的痴心妄想,暗暗的叹了口气。虽然,心里有些乱,且乱得有些让我觉得烦躁,选择了继续呆在病房里面的我,替他修剪了一下指甲,替他掖了掖被我弄乱的被角。慕容尘把他照顾得很好,所有事情都亲历亲为。 正当我想起身,去给他拧个毛巾,擦个脸的时候,沐亦西带着丁楠推门而入。 “前段时间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了,回来才知道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沫儿,这个世界的奇迹不会只有我一例的。” 丁楠握着我的手,与我一同站在时墨含的病床旁。床的另一边,站着沐亦西。 “你的奇迹是因为有爱。” 是因为你那么爱沭亦西,那么爱他,才有足够的动力。 “你的爱,难道就不会是奇迹吗?”她反握了我的手,微微一笑,轻声反问。 138爱情--2 会是奇迹的吧!不然,让我怎么解释这一切呢?只是这样的奇迹,是我和慕容尘两个人的。 沐亦西和丁楠离去的时候,一直没太怎么讲话的沐亦西朝我笑了笑,像是很无心,却很有意的朝我问道:“慕容正怎么了?我看怎么也在下面挂着水呢?” 心,真真切切的顿了一下。那顿的一刻,似乎我忘记了呼吸的。 我看见丁楠狠狠的瞪了沐亦西一眼的,可沐亦西却给出了无辜的傻傻一笑。 “是吗?我不太清楚!” 我只能这么回答的,不然我能回答什么呢?毕竟,除了他在医院,打着点滴,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他们离开之后,我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墨含还一直睡着,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 手指,有些情不自禁的划在了他的眉头:“你啊!睡够了就起床吧!你丢下我一个人,独自睡了这么久,还没有够吗?” “爱不是奇迹吗?怎么?我没有丁楠爱沐亦西那么爱你吗?” “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奇迹的彻底一点呢?时墨含先生,不要无视我这份爱情哦!” 其实,我想一直告诉他,我爱你,请你为了我的爱,醒过来。 我是真的,想这么告诉他的。 可我说出来的话,却在我自己毫无自主意识的下变成了:“墨含,我去看看慕容正吧!就一会!” 说完的时候,我隐约觉得自己说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可脑子却空白的像是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 怔了好一会,我才忆起,自己的荒唐。 那样的羞愧,让我几乎觉得自己无脸再面对着时墨含。 落荒而逃,是我唯一的选择。 推了门,却在门外,看到了与我同样震惊着的慕容正。 我已经不能再转身又回到病房,可他就这样站在我面前,使得我又更加的慌乱无助。索性,转了身,选择了往毫无阻碍的方向跑去。 身后,慕容正急切的一声:“沫儿--” 就是这么一声,让我本就凌乱的步子,差一点纠缠在了一起。 我以为自己会被自己绊倒的,可就在我跌跌撞撞的时候,身后的一道力量,稳稳当当的将我锁在了原地。锁在了胸前。 我觉得那横在我胸前,隔着衣料的手臂,正灼着我的表皮,我的神经。那带着微喘的气息,温热的打在我耳边,扑腾扑腾的,一下接着一下。心跳,因为刚才的小跑,已经有些加速。可我很清楚,让我心跳加速的,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刚才的小跑。 这样的感觉,是极不好的。 我挣扎了一下,他随着我的挣扎,松开了手臂,不像往常。 “沫儿……” 松开我,并不代表我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他。 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了一起,我低着头,不想去看他慕容正那张会让我更加不安的脸。 “我没事,只是有些感冒。爸妈小题大作,非让上医院来看看罢了,不用担心。” 盯着地面的我,认为他是听到了我对墨含讲的话的。所以,他讲起这些话来,才会让我觉得他带上了得意,带上了轻狂。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义正言辞。 “谁说我担心了?” 我在反问,可这样的反问在我听来,却像是在狡辩。虽然这样的狡辩让别人听起来,更像是在矫情的争执,可我还是脱口而出了。 我总是这样的,在他面前就少了自持,少了自控。 139爱情--3 在时墨含面前的我,是一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可在慕容正面前的我,却永远都是拎着手雷在前进的。一个表情,一个词,一句话,随时都有可能会让我拉了引线,引爆全场。 “没有,你没有担心,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慕容正,却因为我这样的一句反问,慌了。连忙的顺着我的话而改变了他先前的一切。就像是怕又刺激到了我,仓促的应变。 我抬了头,因他的话。 因为所有的话,都因为他的改变,而一下子没有接应的话语。 “我本来就没有担心!” 我是想告诉他,我是真的没有担心。可这句话,却让我觉得自己越描越黑。 我觉得,慕容正又是在欺负我的。 不再等他说什么,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照顾好时墨含,让他醒过来。这才是你谈沫儿现在唯一要去做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保证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你的。倾城是,慕容正也是。” 这是什么话? 我停下了脚步,定了定,转身。 “照顾时墨含是我的事情,从来就不需要你的提醒。倾城不是我的,你慕容正更是与我无关。时墨含就是一切,只要他在,他就是一切。” 倾城,对于我来讲,是维系时墨含生命的经济,是一种精神的寄托。 站在我正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慕容正脸上的一晴一阴都那么显然易见的落进了我眼中。他一向听不得我说他与我无关的,每听一次就发一次脾气。这一次,也不例外。看他那紧紧捏拳的手,就知道他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意。 “我是在时墨含面前说了要去看你,可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人情。毕竟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了我那么久,我很感激。但感激就只是感激,不会掺杂上其他的东西。这个,希望你能清楚,也请你不要误会,更不要想歪…” 我本还想继续说什么的,可他一个前进,一声谈沫儿,又把我吓得把话都咽了回去。 “人情?我慕容正需要你还什么人情?照顾着你,我就只图你一个人情吗?谈沫儿,请你不要误会,请你不要想歪,请你想清楚才是真的。我很明确的告诉过你,我今天再明确的再告知你一次。” “你,谈沫儿!我慕容正喜欢的女人,你可以不爱我,但你要是再敢否定我慕容正对你的感情,再敢扭曲这些诚意满满的爱,你试试。” “别以为我慕容正名字里有一个正字,我就真会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告诉你,你最好在我没有反悔让你继续呆在时墨含身边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别企图用你的想象来改变我的决定。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对你的警告。” 他边走边说,等他走到我面前,话才讲到一半。所以,剩下的那百分之五十他几乎就是劈头盖脸的直接将这些话打到了我脸上,裹霜含雪似的,冷绝。 声后,清冷的一声笑意。 让我回了神。 “我说怎么着,把墨含一个人丢在病房,自己却在这里上演这么一出真情告白。真让人心寒啊!” 140爱情--4 我觉得我是后脊在发凉的,真的就是那种心虚的冒冷汗的那种感觉。 没敢转身,但慕容正却正挺挺的越过了我,站在我身后:“你不是说,你才是时墨含唯一的亲人吗?怎么?分家产的时候,你就是他姐姐。照顾病人的时候。你难道就成了外人吗?” “哎哟,怎么着心疼了?想想啊,我们家墨含这会子没醒,还真对了。不然,这么个女人,还指不定能更整出些是非来。” 我的双手,贴着裤缝紧紧的捏成了双拳。 “我今天看时哥的面子,称呼您一句青蕴姐。可是,你也别以为我喊你一声姐,你就真是我姐了。谈沫儿由着你欺负,我以前管不着。可现在,你要还敢再重说了她一句,我可不管你是时青蕴,还是李青蕴。” 身后对峙着的两个人,终于在一阵的脚步声中,平息了下来。 “今天先回去吧!她在这边,你呆在这里也无趣的很。”慕容正转了身,右手很随意的揽在了我的肩头。 可我,却像是避什么似的,一下子跳出老远的距离。 我没看到慕容正的表情,那他那伸着的手臂,还僵在了半空中,久久的都没有收回。 说了一声抱歉,我飞快的跑出了慕容正的视线。拦了车,上了车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更没没有带电话。无可奈何,我只好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市局。 我很庆幸,邱殊没有出外勤的。要不然,我连找个人给我付车资都困难。 坐在他的办公室,手里握着那印着二等功的瓷杯,我觉得有些冷。 “沫,怎么了?” 我来得如此的仓皇,就跟逃跑似的。 “邱殊,你这房间没开空调吧?”我将杯子小心的拥在了胸口,微微的抬了头,打量了一圈这间小小的,却堆得满满的办公室。 “开空调?这才几月份啊?”他一怔,以为我在玩笑。可看着我不由的在战栗,他才认真的蹲在了我面前:“你冷啊?”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可额头冒着虚汗的我,让他脱了自己的外套,紧紧的将我裹在了衣服里:“暖暖…” 他说,我去给你开空调,你等会。 可我却拉着了他起身的手臂,眼泪开始往下掉:“邱殊,你为什么就留下一封信走掉?” “你知不知道,我是半年前才看到你的信的。你怎么可以连一个招呼都不跟我打,你就带着邱意走掉?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的原因,让我猜测了这么多年?我想,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的,可你为什么又要重新回来这里?为什么?” “沫!” 邱殊诧异极了的,他甚至惊讶的忘记了我还在他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也没关,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流,也因我这样的哭泣而纷纷侧目。 “如果你不走,我也许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我就算不能给邱意当个好妈妈,可我至少会真心的疼他,爱他啊!你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就逃得远远的。如果你不走,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你知不知道?” 我觉得我并没有说错什么的,可邱殊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甚至,比我都冷冽几分。 他伸着有些生硬的手臂,将我还拉着他衣衫的手,硬生生扯了下来:“谈沫,别拿我的离开当成你的避难所。” 141爱情-5 “从头到尾你自己就很清楚,你当不了邱意的妈妈,你更当不了我邱殊的妻子。你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时墨含。在你害怕的时候,就算我就这样站在你面前,你想要见的人,也只是那时墨含而已。你让我,让我怎么选择留下来?你疼邱意,你爱邱意,那是因为他的存在,不会去瓜分你对时墨含的爱。你爱邱意,爱得很安心,爱得没有负担。可爱我不同,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自己有一丝丝的爱我了,你会觉得自己愧对时墨含,你会不安,你会痛苦。虽然这些不安,这些痛苦在我看来,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但你就是会这样。” “我不想你不安的,我更受不了你因为爱我而痛苦的。所以我带着邱意离开了你的世界,离开了你和时墨含的世界。你们的世界,掺杂不了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邱殊说这些的时候,脸色平静的泛不起一丝的涟漪。甚至,连一开始有些寒凉的眼神,都归于平静。 “所以,谈沫,无论我和邱意走还是不走,你都会经历这些。也许,这就是你原本生命的轨迹,我改变不了的轨迹。” 邱殊送我回家的时候,在我上楼前,他有站在车旁扬声问我:“谈沫,你爱上谁了?” 我定在那里,想要转身冲到他面前质问他,胡说八道什么。可我没动,我怕自己一动,便真的会那么做。 那么做了的话,也许我就真是在承认些什么。 没等到我任何回答的邱殊,上了车渐渐的离去。上了楼的我,却在楼道旁看到了坐在地上,打着盹的慕容正。 我想,他恐怕是已经睡了一阵子的,不然那因酸痛的脖子,不会时不时的在扭动。 我握了握从医院取回来的手提包,缓缓的蹲下了身子。 蹲在自己的家门口,空白着一片脑子,就这么打量着一个男人倚着墙角打盹。这么多年,无论我回到哪里,从来都只是黑漆漆的屋子,冷冰冰的水泥墙。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就这样等着你回家。 混沌了一个下午的脑子,借着感应灯这样的朦胧亮光,竟然缓缓的在做着清理,在清空。 只是,当我记起眼前这个男人是慕容正的时候,所谓的暖意和触动,即刻就变成了胆战惊心。 心一慌,惊得手中的包都掉在了地上。甚至惊到了什么程度呢?惊到了我自己都往后跌了一跤,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下意识呼喊的声音,让他惊醒了过来。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我,他紧张的倾了身,甚至连称呼一下都没来得及,就想要扶我。可就在他扶着我,想要起身的刹那,他又重重的跌下了,沉沉的压在了我身上。 “慕容正!” 我吓得连忙推开他,可倒在我身上的男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随着我推耸的力量,往下滑去。 楼道的感应灯,呼的一下,灭了。 黑漆漆的楼道了,安静我的几乎听到了他手掉落在地上的细微声音。 我想,我害怕极了的。 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情况,我还会再遇一次。 我觉得,时墨含那一次的经验,已经是我承受能力的极限了。再多一次,我都会崩溃的。可我没有想过,就在今天,我又必须再承受一次。 142爱情-6 当救护人员把他抬上车的时候,我本来不想跟着去的。可一旁的医生却说:“你不认识患者?” 我摇了头,虽然我很想说,我不认识他。可显然,我不能这么做。 “既然认识,那跟着上车吧!不然让我问一个昏迷了的病人结抢救费吗?”医生看了已经躺在救护车上的慕容正一眼,冷声吩咐。甚至,也没管我是否愿意,就这么直接拉着我往车上走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又轻声的问医生:“他为什么会晕过去啊?” 医生瞟了我一眼,像是不屑一答:“看他的情况应该是因为连日的感冒发烧,又没休息好,估计也没怎么吃东西,才导致的吧!” 哦了一声,我仿佛又想置身事外。 我想,只要把他送到医院,联系上慕容家的任何一个人,我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的吧。可等到他住进了观察室,我也没找到一个慕容家的联系方式。 我本想打电话找沐亦西,问他是否有慕容家的电话,可这已近凌晨。无奈之下,我只好守在了观察室,守着他那几袋500ml的药水。 “沫儿,你不像我姐,一点都不像。”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耳畔传来他那含含糊糊的声音。虽然说得很模糊,可我却在这夜深人静的病房里听得真切。 当所有人都说我像慕容尘的时候,竟然还会有一个人说我不像。 呵呵…连时墨含都曾分不清我和慕容尘,他慕容正却一口咬定,我和慕容尘不像? 嘴角,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笑。我坐直了身子,微微的往他头边一倾:“我和慕容尘,哪里不像?” 那还躺着的慕容正,不安的动了动自己的脑袋,那眉头也渐渐的拢在了一起:“不像,一点都不像。” “哪不像?” 我执拗的像是非要知道自己和慕容尘,到底是哪里不像的? “眼睛,嘴巴,眉,鼻子,哪里都不像,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 慕容正是烧糊涂了吧! 我这张脸,不说与慕容尘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百分之八十那是肯定有的。可他竟然说,我眼晴不像,嘴巴不像,眉不像,鼻子也不像。 “慕容正,我是四不像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伸手,轻拍到了他的脸上。就像是拍着一个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孩子。我没发现,自己因为他的话,心情有些喜悦。 “嗯”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也许他只是因为发烧,烧得有些难受的低喃。可那一声低应,在我听来却成了回应我四不像的回答。 唇边的笑,渐渐的溢了出来。 “慕容正,等你醒了,我再跟你算帐!你竟然敢说我是四不像,你死定了。” 让护士,拔了他的输液器。可他那打着点滴的手,却冰凉,冰凉。 我本只想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可还没等我移动他的手,他却死死的捉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拽在掌心:“沫儿,不放。” 我试着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可我却发现,只要我一动,他便不安的低声哼哼着。握着我的手,也只是握得更紧。就像一个孩子,不想给其他小朋友他心爱的玩具一般。 看着他难受的皱眉,辗转。 我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只今天一晚,就只这一晚,慕容正。” 143爱情-7 他醒来时,我睡着了。就这么被他握着我的手,侧着身子趴在床头,沉沉的睡着。等到听到了零碎的脚步声,我才睁开了生涩的双眼,仰起了自己酸疼的脖子,扭着脑袋看向正冲着小护士瞪眉横眼的慕容正。 “醒了?” 我捋了捋头发,也收回了一直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 小护士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慕容正倒也一点也不掩饰:“没事你进来那么早干吗?一点瞌睡都被你吓没了!” 站起了身,我也没管他与小护士的置气,顺了顺呼吸轻声开口道:“你既然睡醒了,就自己照顾自己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收回了瞪着小护士的目光,有些零零碎碎的失落,添进了眼中。 可他还是从床上坐了起身,朝我淡淡的笑了笑:“去吧!” 我觉得,这一刻我和慕容正是从未有过的平和。我也从来没有这样平静的跟他讲话,对视,交流。 每一次,我们总是怒目相争。每一次,又都伤已伤彼。 其实,我们之间,哪有什么需要那样的事情呢? 在回到时墨含病房的时候,慕容尘领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迎面走了过来。 我和她,从两个方向前进,却又同时立在了时墨含病房的门口。她浅浅一笑,先我开口道:“这是莱莉会馆的首席林伦先生,我让他过来帮墨含理个头发。” 我只是转头,轻轻一笑,不去看那人眼中的震憾。 “我怕他哪天醒了,看到自己邋里邋遢的样子会不高兴。但忘记告诉你这件事情了,希望你不会反对才是。” 笑容一直挂在她的脸上,虽然浅浅的,淡淡的,但却是饱含的诚意的。 仿佛,等时墨含理完了头发,他就应该醒了一样。 邋遢?呵呵…时墨含这四年,是挺邋遢的。原来的头发都几乎是医生打理的,后来去了双原县,也是由山花帮着绞一绞。只是剪短,哪里会有什么发型可言? 让护工帮着把他扶了起来,坐着那里,我和慕容尘两个人退出了病房,站在医院回廊的扶拦旁。楼底下,人来人往。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她目光的焦点,落在了门诊大厅的导医台。缓缓的开口,却像是自言自语。 “我在想,他为什么会爱你。” 我侧了身子,看向她。 “其实我没有想出答案的,可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不是时墨含,我怎么也不能用自己的思维,却揣测他的。我不能理解,所以我就只能接受。他爱我,我就接受他爱我。他爱你,我也就只能接受他爱上了你,这个事实。” “我理解不了,同时我也改变不了。” “可谈沫儿,我佩服你竟然为了这个不给你一点解释,不给你一点希望的男人,一等十三年!” 她低低的一笑,可栏杆上,却印出一滴泪迹。 “换成我,是不会的。” “沫儿,可你还能继续等多久呢?你还有多少个十三年可以这样无休无止的等待?” “我这辈子,再也做不了什么了。早就不想读了的书,终于可以不用读了。早就不想呆的慕容家,这一下子也不用再呆了。一晃几十年,我慕容尘就这样行尸走肉般的过去了。未来的日子,能守在他身边,我没什么遗憾的了。” 144爱情-8 我很想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特别是什么,未来的日子能守在他身边,她就不再有遗憾。 那我呢? 我要去哪里?好像,她的规划里面,没有我的位置。 “昨天,青蕴给我打电话,说是遇到了你和慕容正。” 她的手掌,微微的在脸颊上,拭去了落泪。唇角,微微的弯曲,一个转身,说出来的话,都似乎捎带上了欢快。 可我,却沉了双眼,似乎明白了她所有的意思。 “昨晚,慕容正没回家,是在你哪儿吗?”她问得像是极无所谓,仿佛就只像一个姐姐,在关心着弟弟的去向。 我把目光,避开了与她的对视。 我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就一巴掌煽过去。 凭什么,她的遗憾,要拿我做借口?慕容正没回家,就一定是和我在一起吗?和我在一起,又怎么样呢?和我在一起了,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回到墨含身边吗? 原因? 原因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时墨含醒来,如果时墨含问到,沫儿呢? 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回答他:“沫儿啊!哦,和慕容正在一起呢?” 天啊! 怎么可以如此,如此恶毒? 胸口,紧紧的抽痛。甚至,连手指都不由的在颤抖。 “慕容正,很爱你的吧?”她背倚着栏杆,笑得亲切。 “慕容尘” 我看着她,带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笑容。 “嗯?”她眉头一挑,笑却未减一分。 “我们长得真的很像,不过,都是替身,当谁的不是当呢?我觉得,做墨含心中的慕容尘,至少他爱我。我花了十三年的时间,至少换回来了他的爱。你也说了,我已经没有多少个十三年了。所以,我不会再有时间去等另一个,发现我不是慕容尘,我是谈沫儿了。” “你懂吗?” 何苦步步相逼?我一步一步的退让,都已经退到了如此的境地,他们怎么就不能就此收手呢? 对时青蕴,墨含说过了,她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她做什么我都忍了。 可对慕容尘,墨含什么也没有过的。以前退让,只为墨含曾那样的爱她。只为,她也曾那样的爱过墨含。 可他们的爱情,凭什么要以伤害,诬蔑我为代价? 慕容尘,愣在那里。一脸的震惊和迷茫,像是怎么也不明白我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继续和这样的人,呆下去。 刚动身要走,她却拉住了我的衣服:“你说清楚!” 还需要我说得多清楚呢?堂堂一个博士生,不会连这么浅显的中文都不懂吧? 身一侧,我也扬起了与她先前几分相似的笑容:“你不知道?” 我问得有些模棱两可,使得本就糊涂了的慕容尘,更添一份茫然。 “有一天,慕容正搂着我,将唇抵在了我的唇边,可他低喃着的,却是…” 这样的报复心,真是很可怕的。可,是她不仁不义在先,我又何必装什么正人君子。想什么以德报怨呢? “哦,昨天晚上,他也是这样的呢?” 拉着我的慕容尘,松开手指,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惨白。 145爱情-9 我想,我也是快被她气疯了的。不然,怎么能这样呢? 从里面把病房的门反锁了起来,把慕容尘关了门外,无论她如何的叫嚣,我都只是盯着那拼命拍门的她,丝毫不予动容。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心口,那已是极度跳动的频率,让我觉得自己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把视线从门外的慕容尘转到了病床上的时墨含,我知道自己是渐渐的,要控制不住了自己的脾气。 下意识的走了上前,站定在他面前:“时墨含,你欺负我,我认了。你姐欺负我,我也算了。这个世界谁欺负我都可以,可就是她慕容尘不可以。” “想让我成全她,没门。” “你不清醒是吧,不清醒的话,我们一起死好了。想让我成全她,让她没有遗憾,没门,连窗都没有。” 我的声音很大,大到门外的慕容尘绝对听得一清二楚。 “想要说我和慕容正怎么样?想要把我推给慕容正!他们姐弟俩个人,想得真是好啊。就这样,把一个移情别恋,抛弃你的大帽子扣到了我的头上。呵呵…我顶着这顶大帽子,我这辈子还能在你时墨含面前抬起头做人吗?我还有脸站在到你面前吗?” “把我往死里逼是吧?想让我永远的消失在你身边是吧?是这么计划的吧!” “时墨含,你不醒,你不醒你就可以这么由着他们欺负我对吗?我谈沫儿就是让你们这样糟践的吗?”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时墨含,谁今天要是敢踏进这个门一步,咱们就同归于尽。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我今天就试试看,谁要再敢说一句,我和慕容正怎么着的话,咱们谁都别活了,谁都不要活了。” 一通歇斯底里的发泄,我的嗓子喊得几乎就不能再多说出一个字来。门外,终于也静了下来。慕容尘的哭泣,叫嚣,拍打,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连床上躺着的时墨含,在经过我这么一闹之后,都静得似乎没了呼吸。 “墨含” 稍稍回了一点理智的我,像是发现了他的异常。虽然,那一直都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可我却发现此刻他静得太过于异常。 “墨含?” 我又开始慌了,双手不由的颤抖着揭开了被子,一手探到了心口的位置。 “墨含,时墨含,你不要吓我,别吓我…” 心口,我已经是探不到了有力的跳动。身子一僵,我的指尖落在了他的鼻端,那若有若无的气息,更是让我怔在那里,不得动弹。 “医生” “医生” 明明是按呼叫器会比较快,可我却硬是跑着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门外,慕容尘见我这样的慌乱,也紧紧的跟着我跑了起来。到了梁医生办公室门口,我突然止住了步子,慕容尘却没有来得及刹住奔跑的速度,一头撞到了我身上。 被撞得我,也随着这样的惯性,直接撞在了梁医生的办公桌的桌角上。眼前,有片刻的昏暗,可我却顾不上那么多,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话便是:“墨含,墨含没呼吸了。” 146一梦--1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我,竟也是在医院,梦里的医院,白墙,灰门,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时青蕴,还有迟雪… 我听不清她们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可我却感到了自己的恐惧。 我好像看到自己就那样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一直蜷着身子,像是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底下去。 我好像也梦见了慕容正,梦见了他的皱眉,梦见了他的焦急,梦见了他的惊慌。 似乎,还梦见了自己跟他讲了很多话。虽然觉得讲那些话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快要疼死了。可我却还一直不肯松开捉着他的手。 好像,他的额头,也冒着血珠,就像梦中的我一样,血肉模糊。 我好像还梦见了墨含,梦见他,就这么坐在我床头边,手抚着我的指尖。样子,好像和原来一样,就像以前一样。我梦见他,握着我的手,将我的指间抵在了下颌处,一直跟我说:“沫儿,醒醒吧!” 其实,我睡得累极了。感觉,睡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可只要一想到,一想到他们非要逼着我离开墨含,我就极不想醒来。 我想,我就这样睡着,你们总是拿我没办法的吧! 梦中的邱意,就像小的时候一样,喜欢拿他娇嫩的肌肤在我脸上乱蹭。我觉得,有些痒的,我下意识的躲了躲。 可耳边,竟隐约听到了慕容正大喊医生的声音。 我好想翻个身,继续睡去。可没一会,便是更为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没等我适应这样的吵闹,我一直紧阖着的双眼,似乎被人揭起了眼皮。 我觉得自己有在喊痛的,可这声痛,似乎还没有传到我的耳中,眼中便射入一柱强光。 使劲的一偏头,我躲过了那讨人厌的手指和灯光。 再后来,我又落入了黑暗。 只是,在这暗道里,我总听见呼唤,总听见慕容正的跟我讲话的声音。 他总在说:“谈沫儿,你给我醒过来。不然,我下地狱亲自把你捉回来,你信不信?” 有时候,我会就那么坐在那黑漆漆的暗道里,听他跟我讲话。有时候,我也会回答他。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像听不见,他只顾着自己说自己的。 我每次都回答他:“慕容正,你除了威胁,还会什么?” 我还是很想墨含的,似乎我总那样,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贴在膝盖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墨含,时墨含。 每一次,这样的呼唤,都似乎能将原本的那个墨含,唤来我身边。 十指相缠 那么,用心,用力,倾心,倾力。 有时梦中,我常记起慕容尘那强而有力的一巴掌。那个镜头还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我那脸颊,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承受那样的力量。 我总是紧紧的咬着牙,一声不吭的领受。 等到这样的画面结束,我才会抚着脸,一句一句的喊疼,一句一句的喊,墨含,沫儿被打得疼。 我觉得墨含会是心疼的,不然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将脸,贴在我脸上,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不会,再也不会这样让小沫儿挨打了,再也不会。” 脸上那温热的湿意,让我很想伸手去轻试。 可,力不从心。 147一梦--2 我并不知道自己一觉到底睡了多久,直到在梦中隐约听到时墨含在跟我讲:“沫儿,我明天动手术,医生说只有50%的机率让我从手术台上活着走下来。” “沫儿,我还有50%的机率是活不下来的。沫儿,也许我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的。沫儿,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吗?” “沫儿,我想做这个手术的,我怕我真的走不下这个手术台,我怕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再也看不到我了。沫儿,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小沫儿,说什么要跟我同归于尽啊?你说什么早就不想活了啊?你要不想活了,我还那么努力的活下来做什么?” 我似乎觉得,这个跟我说着话的墨含,不像以往的墨含。 以往的他,从来不像如此颠三倒四,不会如此语无伦次,更不会泣不成声。 “你睁开眼睛看我一下,只要一下我就算下不了手术台,我也够了。我只要你能好好的,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够了。沫儿,算我求你了好吗?就算为了我,你醒醒好不好?” 墨含在说什么? 他做手术?医生不是说,他这样子做手术的话,感染的机率会很大,并不适合吗?可为什么他还要做手术? 还有 他说,他醒过来了? 怎么可能呢? 我记得,记得,他都没了心跳,没了呼吸的啊! 耳边,是慕容正轻声的招呼:“时哥” 我觉得那握着我手指的指尖,紧了紧。缓缓的放我的手放下,但那熟悉的气息,却没有离开。一句混沌不清的你来了,透着浓浓的悲咽。 “医生说你今天需要好好休息,你怎么又过来了?”我觉得慕容正在我的左边坐了下来的。 就这样,慕容正在左边,我在中间,墨含,墨含在右边。 “我怕沫儿醒了,一个人害怕。” “她睡着前,总开着灯。要是半夜她睡醒了,这陌生的房间里,黑漆漆的,她一定会害怕的。” “时哥” “虽然我每次都让她不要发脾气,性子不要急。可她总是不听,她遇事就冷静不了,情绪那么容易激动。我跟她说,这样子是会吃亏的,她就是不听。” “慕容” “以后,照顾着她,别让人总这么欺负着。你要是觉着为难了,也求你念着我时墨含这一份情面上,把她带得远远的。别见着这些人,别让她老觉得自己疼,自己哭的事。” “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啊!” “一个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死撑着。早知道,早知道醒过之后,要知道这些,我是宁愿不醒来的。我狠着心肠去了,也比这样看着她有心无力的强啊!” “那一句一句被打得疼,就像刀尖刺在我心口一样疼痛。” “从来没给她什么的我,却让她受了这样的痛苦,我还不如死了好呢!” “时哥” “时哥,你别这样。” 我觉得右侧肩膀的位置,承受了一个额头的重量,带着止不住的抽泣和因抽泣引起的颤抖。隔着被子,我也依稀听到了他夹着泪和哽咽在艰难的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醒过来,只要你想听,我对你说一辈子。” 148一梦--3 陆陆续续的,他们还有讲什么,可我听得太累了。稍稍的侧了侧身,又继续睡去。 阳光,有些晒进了房间,眼中也有了一些光线。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往被子里躲了躲。可还没等我避开光线,便感觉有人直接捉着了我的肩头,把我一把拽得坐了起来:“谈沫儿,你睁眼看看,睁开眼晴看看。” 又是讨人厌的慕容正,我知道他又肯定会说,我再醒来,他就又要下什么地狱捉我回来之类的话。 一点创新都没有,我不想理会。 “我告诉你,今天时墨含做移植手术。你再不醒过来看他一眼,你也许真的就永远都看不到了。” 又骗我,又骗我说时墨含醒了,说时墨含可以做手术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我记得明明没了呼吸,没有了心跳的。 “慕容先生,你放开患者,您这样,有可能会让患者出现生命危险的。” 我觉得有人在试图把我从那个对着我叫嚣的慕容正手中解救下来的,可除了更多次数的摇晃,我并没有回到以往那睡着舒服的床上。 “谈沫儿,你别想着我会把时墨含手术的情况告诉你。他死也罢,不死也罢,你们俩个人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了。你醒着的时候,他睡着。他醒着的时候,你睡着?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你们俩个难道天生下来就是相互折磨对方的吗?” “可我和我姐算什么?我们就这么看着你们俩个人生不生,死又不死的离别,苦痛。谈沫儿,你除了见我的第一面,把摔疼了的手,伸到我面前,跟我喊了一声痛之外,你从来不在我面前痛的。可你,可你就算是躺在这里,心里想的,嘴里念的也只是,墨含,你痛。” “你不是不会回击,你明明就会回击,可你偏偏不那做,你只会在时墨含面前扮一个弱者,你想让他心疼你,让他保护你。当年的迟雪,如今的慕容尘,为了你,都只是为了你。谈沫儿,够了吧?” “你这样,够了吧!一个为了你,如今被邱殊24小时监控着。一个为了你,因为你的回击让她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成残疾,你够了吧?” 我重重的落回了床上,好在软软的枕头,让我不至于被撞得太疼。可慕容正的话,我不懂的。我皱紧了眉头,越来越紧。 “不明白我说什么?” “你谈沫儿不是会编故事吗?不是会跟慕容尘说,在我心中,你也是替身吗?你替谁?替她慕容尘吗?你想说什么呢?说我爱她?爱我姐姐?谈沫儿,你有才,你真有才啊!虽然她是我慕容家收养的孩子,可慕容家是一个会莫名其妙就收个孩子回家的人家吗?全怪我,怪我跟你说的话,没头没尾。那是我大伯的女儿,亲堂姐。你竟然,竟然这样无情的诬蔑,羞辱?” “谈沫儿,你真是够残忍的。你让她的精神崩渍,你害得她走在路上被车撞飞了二十几米。命是救回来了,可腿却再也保不住了。谈沫儿,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时墨含面前了,再也不会。” “你都赢了,为什么还一直在这里继续睡着?醒来吧,醒来享受你的成功果实吧!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要和你分享时墨含了。” 149一梦--4 这一天,似乎来了很多的人的。先是慕容正,再是邱殊,又是章历。甚至,我还听到了宋辞的的声音。 我好像听得她说:“沫儿,车间新配了一个统计员。真是笨啊,一天照三餐的骂,都跟不明白似的。哎,看着她,我就跟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样。” “欸,沫儿,你知道吗?那孩子在我面前,老老实实。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章历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可好玩了。” “你没有看到章历被气得那样,我总笑话他,说他被一个小姑娘气成这样,一点也没有CMP集团总助的模样。说来,也就缘分。听说他们俩以前就见过,估计是结了梁子。章历也有意思,还不让所有人告诉她,他的职位。” “现在整个CMP,所有人就看他们两个人斗法。哎…沫儿,你说她把跟章历斗法的聪明,用到做报表上头,我也就不这么照三餐的骂她了。真是没办法,没办法啊!” 我有些想笑,听着,听着就觉得章历那憋屈的样子,会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宋辞,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掌:“沫儿,连章历都放下了所有的过去,重新开始了新的感情。你也勇敢一点,勇敢的把时墨含抢回来。谁要敢跟你抢他,我们所有人跟她拼命。” “沫儿,等章历和这小姑娘定了,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想,带着致儿单独过好了。以前不离,是怕自己忍不住去找他,怕他为难。可只要他如今好了,我也就能坦坦荡荡过日子了。所有是是非非,也就都放下了。” “时墨含今天动手术,这时候,已经进手术室了。沫儿,你醒醒。你别让时墨含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不是你啊!” “你想想,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全是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里面,没有你,没有他的家人,没有慕容尘。谁都没有,就只有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那么悲惨。你怎么可以让他再忍受一下啊!” “沫儿,时墨含没死,他今天做手术,为的就是长长久久的跟你在一起。他拿百分之五十的死亡,却换你们以后百分百的永远,你也拿出一点勇气来,好不好?” 我觉得,在我的梦中,时墨含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就觉得他真的就那么去了,才会如此与我在梦中相遇。 我不愿醒来。是怕再也不能遇到他。 可他,可他真的是醒来了,醒来了才握着我的手,跟我说那些的吗? 时墨含说爱我的?时墨含说,他今天做手术的?慕容正说,他不会告诉我手术结果的?还有慕容尘,她怎么了?被车撞了吗?慕容正还说我会演戏,编故事? 这是什么意思? 墨含,我到底是怎么了?能让伤心成了那样?他说,早知道他醒来要知道这些,他宁愿不醒来的。 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头太昏了,睡一觉而已,他为什么会这么伤感? 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越想不明白,心里也就越急。虽然,我每时每刻都有听他们讲话,可我从来只是听,听后才没有去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听而已。 墨含,墨含有可能不能下手术台的。 “墨含” “墨含,时墨含。” 150一梦--5 当护士推着我,出现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外的慕容正,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脸的震惊,一脸的不可思议。 “沫儿” 我眨了眨眼晴,也许真是我睡得太久了,久到太疲惫。我并没有太多的力气说什么,醒来之后,我只是对着医生重复的说一句:“我要见时墨含。” “我想进手术室。”这是我转头对跟随着我一同而来的医生,护士讲出来的第二句话。无论,这时候他是不是能看到我,可我想看到他。 据说,我已经有四个月,没有看到他了。 四个月啊,我竟然一睡一百多天。 “谈小姐” 我知道医生是不会同意的,先姑且不谈我的生命状况,时墨含的手术是大手术,我就算进了手术室,我也有可能连他身边都进不了。反而,还会因为我的原因,导致手术出什么意外。可我,仍然想进去,更近一步的走到他身边。 “就去观察室好不好?观察室里,可以与手术室保持同步的。”见了我皱眉,医生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点了点头,医生让我稍等片刻,他去安排。 医生离去之后,我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正,这个威胁了不下我一百次的男人。 他终于有些回神,迈着修长的步子,走到了我身边,弯身蹲下:“这一觉,睡得可好?” 我摇头,双唇有些往下撇:“每天都被人威胁,怎么会好呢?” 他抹了抹自己的脸,我竟然发现他瘦了许多。 “那你醒来。是怕我下地狱把你捉回来吗?” 我无由的笑了出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谢谢,谢谢你每天跟我说那么多的话,让我一个人不害怕。” “沫儿” “可对不起,我醒过来,是不想在墨含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不是我。” 我觉得,我这样的说出来的话,会伤害到慕容正。可这就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想去骗他。 他竟然笑了笑,笑得有些悲凉,缓缓的起了身,站直了身子:“连骗我一下,都不肯。你可真够狠心的。” 当医生跑来跟我说观察室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我喊住了慕容正:“慕容尘是怎么回事?” 走在我前面的慕容正,顿住了脚步,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有听见我讲过的话?” 我坐在轮椅上,点了点头:“不完全,但多多少少,听了一些。” 他接过了小护士推进我轮椅的工作,走在我身后:“事情,其实就是我跟你讲的那样。一场交通事故,司机酒驾,等他看到我姐的时候,错把油门当刹车。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还好命大,救了回来,但左腿却没保住。” “她出事的那天,你也躺在手术室里,你不知道自己额头上撞了一个多大的窟窿。那一天,似乎我们所有人都在医院里。你冲到梁医生办公室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都不知道我姐为什么那天没有守在时墨含身边,反而自己走出了医院。我问过她那么多次,可她就是不讲。被我逼得没了办法,她才把你跟她编造的那些话,讲给了我听。” “沫儿,如果你不是也躺在病床的话,我会狠狠的骂你一顿的。” “你怎么可能编出这样的谎言呢?怎么可以如此践踏我慕容正对你的感情呢?怎么可以为了还击我姐带给你的伤害,就让她失去一条腿以及她的未来呢?” “沫儿,那时候,我多想你能跟我吵一架啊!可那时候,连跟我吵架的人都没有。我一个人,要照顾着我姐,要照顾你,要安抚我爸妈,甚至我还要照顾着刚醒来的时墨含。” “那时候,太累了,累得我都有些羡慕你,嫉妒你,恨你了。” 我们什么时候进的观察室,我几乎都没有发现。整个人,都集中着精力,听着慕容正的一字一句。 “沫儿,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很多次去看时墨含。很多次,我都看到他一个人静静的对着窗子发呆。” “后来,我问他,我说,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沫儿为什么都没来看你?” “他摇了摇头,跟我说,不来也没关系的。只要,只要她好好的,就可以了。” “我把他,带去了你的病房。我跟他说,你因为撞到了脑袋,昏迷不醒,已经快一个月了。站在床头边的时墨含却看着你,笑了出声。” “他说,她哪里是因为撞到了脑袋啊!她根本就是怕她醒了,又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你看,最了解你的人,还是他。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你连一个表情都不用给他,他就能对你的心,了解的分毫不差。” “其实,我也这样猜测的。可我只能猜测,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唯一能改变的人,只有他。” 151一梦--6 观察室的大屏幕上,手术室里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的清晰。甚至,墨含的眉毛都看得真切。医生的每一条指今,我也听得一清二楚。甚至,那颗心脏,从冷藏箱里拿出来的样子,我都看得真实不虚。 盯看屏幕的我,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当主刀医生一句准备喊出声的时候,我下意识的阖起了眼睛。 我坐着的轮椅,轻轻的转了一个圈。 “他本来不同意做手术的,可我跟他说,你不做手术,你还能支撑几年?你几年之后,万一撒手人寰,你留下谈沫儿怎么办?你有没有为她想过?我说,那个女人,这辈子就只会跟着你过的。你活着一天,她就会跟着你一天。可你就算给不了她一辈子,你也至少让她幸福个十几二十年吧!你就算,就算还她一个十三年,也好啊!” 眼角,伴着泪,我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迷朦之间,竟然觉得慕容正老了许多。也许,是我看得不够真切,不然年纪尚轻的,怎么鬓角就能生出华发? “慕容正” 与我面对面的人,轻轻的笑了笑,指尖落在我眼角处:“别感动,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们两个人彼此不要再欠感情债。这样,来世你就只是你,当我们再相遇的时候,就没有了这么多的顾虑,这么多的牵挂。” 那带着泪水的指尖,将我手边来不及整理的头发,挂在了耳后,轻轻的溢出一笑:“我还是很自私的,自私的想要预约你的下辈子。” “慕容…” “别,别跟我说答案。在我心中,你已经答应了一千次,一万次。答应了我,下辈子,我们一定会相遇,一定会在一起。” “再也没有了最初相遇的悲伤,也没有相识过程中的恩怨。没有时墨含,更没有慕容尘。你就是谈沫儿,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谈沫儿。” “对了,来世,我却不想做慕容正。做了慕容正,想要认识你,还必须要先认识唐丝。我不想再这样了,这样太没意思,没意思。” 原本,一直听着慕容正轻声慢语的耳朵,突然被一声滴的声音,穿破了观察室的寂静。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我僵了一下,瞬间的想要转过身子,看手术室里的画面。 可慕容正的双手,却牢牢的将我的身体固定在了轮椅上面。无论,我是如何的挣扎,如何的哭求,他就这样让我背对着画面,听着手术台上医生的每一道指令。 我是没有多大力气的,挣扎的几下,我几乎就已经开始喘气。他抚着我的后背:“时哥进手术室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说,你一定会醒过来的。醒过来之后,万一他不行了,别让你看见。他这辈子,已经够对不起你了,他不想再让你看到他这样的。” “可他哪里知道,你怎么会听我的话呢?他把我当成他啊?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吗?你啊,这辈子也就只会听他的话。哪天,时墨含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你谈沫儿也就只会说,哦?方的吗?原来我以为是圆的呢,原来错了啊!” 152一梦--7 当墨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那呼吸机又插在了他的气道中。那样子,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好些年前,他也这样被推出了手术室,我也这样跟在他的手术车后面,亦步亦趋。 病房,我还进不去。医生说,手术是成功了的。 医生说,是他们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是黄书把观察室的语音系统连接到了手术室当中。是我和慕容正的对话,让那颗本已没有了心跳的心脏又重新的跳跃了起来。我趴在无菌病房前的玻璃窗子上,看着那已经分开了一百多天的时墨含。 泪,不请自来。 医生说,他过一会会从手术的麻醉中苏醒,但这次的苏醒只是很短的一个时间。他们会在墨含苏醒之后,将替代心肺功能的辅助设备撤离,使他的身体恢复常态的运作。而要等他真正的苏醒,则至少需要十个小时。 当慕容正把我贴在玻璃上的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之后。我才觉得自己已经哭得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你的医生,已经在外面等了你一天了。回病房,跟着医生去做最后的检查。” 他见我想要拒绝,先抢过我的发言权:“别让墨含担心你。”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问题了的,可慕容正说得没错。我不能让墨含担心我,我必须在他清醒的时候,看到我,看到一个健康的我。 当我做完了所有的检查,重新回到墨含的ICU时,慕容正就这样坐在走廊的休闲椅上靠着墙面,打着盹。 慕容正的样子,也许是我在睡梦当中,最为熟悉的样子吧! 我记得,我曾一直捉着他的手,跟他说着什么。而他,衣服上,还沾着血迹,额头上也挂着血珠。我觉得,那就应该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只是,这样的相遇,怎么又会让他如此执着呢? 我眼前的慕容正,清瘦了,成熟了,甚至比我昏睡之前,显得成熟多了。 将原本小护士给我披着的薄毯轻轻的搭在了他身上,他却一下惊醒的坐了起来,脱口而问:“我时哥,怎么了?” “怎么了?” “慕容正!” 我紧紧的捉住了他的手,用着很大的力气,才没被他像是被惊吓得一跃而起的身子,甩得老远。 他,顿了一下,看着我。 双眼一阖,另一只手重重的抻了一下额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没事,没事就好。” 我收回了自己握着他手腕的指尖,重新将双手放在了膝上。也学着他的样子,深深的吸进了一口这带着夜凉的气息,背往轮椅的后背一靠:“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你陪着我等待墨含的醒来。” 慕容正,看了我一眼,把目光调向了内间的时墨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与我平视:“他一定会醒的,一定会。” 他就像个孩子,在跟我做着他根本就不能左右的保证。 这份心意,让我感动之余,还平添了一丝的轻快:“你跟老天打好商量了?” 慕容正摇头,换来我一笑。可我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他又一脸正色的看向我:“虽然没跟老天打好商量,可我跟时哥讲过了。我说,你要是醒不来,我就把谈沫儿变成我老婆,让你到死都打一辈子光棍。” 慕容正的话,让我五味杂陈。 “可时哥说,慕容正,你不会。” 他像在跟我讲故事,虽然看着我,却像是在越过我,看到故事里的场景。 “他说,你哪里能看得谈沫儿她有一丝丝的不开心呢?不想为难她,你才这样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不是吗?你怎么舍得呢?” 慕容正,自嘲的呵呵一笑,身子重新倒回了墙面。微微的抬着头,盯着天花板,像是喃喃自语:“时哥,真狠啊!让我自己挖坑自己跳。为了他一句,你慕容会舍不得,我便真不能勉强你做什么。他算准了我是宁愿恨自己,也不想委屈你一丝一毫,他才敢说这样的话啊!” 他静了很久,我也只就能这样坐在一旁,默然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回仰得有些酸涩的脖子,看着一旁的我:“我们好像,相遇的时间不对,相遇的地点不对,相遇的方式不对。唯一正确的,可能就只是我一直坚持对了自己对你的喜欢,对你的爱。” “虽然,喜欢得那莫名其妙,爱得那么不可思议,可我还是在这样的一场爱恋当中,有了收获。我用了五年的时候,学会了等待。在你身上,在我姐身上,在我自己身上。虽然,没有你们等待的时间长,可那样的刻骨铭心,那样的痛彻心扉,我想都应该是一样的。” “因为你会就此幸福,所以,也请允许我就此结束这样痛苦的等待吧!给爱一条生路,也就是给我自己一条生路。” “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勇气,一直看着你幸福。但沫儿,你要相信,在茫茫的人海当中,也总会有一个人,在等我慕容正的。所以,别把我慕容正,当做你幸福道路上的一个负担。也许,我们就走在幸福的双行道上。总有一天,还会相遇。” “那时候,你会挽着时墨含。我也会牵着,等待我的那个人。” “四目相交,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在幸福的大道上,前行,前行。” 153一梦--8 守在时墨含的床头,这些年我曾无数次的就这样坐在他床头。每一次都盼着他能醒过来,可每一次我都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我去知道,他一定会,一定会醒过来,看见我。 “墨含,我在这里,只要你睁开眼睛,我就在这里。” 从来没有转身,更没有离去。 我看着他,那微微眨动的眼晴,心,不由的跳得有些加快。我本想喊他一声,却又怕惊着了他,硬生生的将一句墨含,咽了回去。 站在我身后的慕容正,恐怕也是看到了那微微眨动的眼睛,所以才会情不自禁的扣紧了我的肩头。 “沫儿,别急。”耳后,传来的别急,却带上了一份极力掩饰的急切和不安。 我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有什么着急的呢?我都知道了他一定会醒,我何必再去介意这一两分钟呢? 其实,墨含第一个见到人,依然不是我。 就在他有苏醒意识的时候,我们就被医生请出病房。虽然万般的不愿,可我知道为了时墨含的未来,我必须答应。 只是,在我和慕容正走出病房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慕容尘,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 不说话,只是那目光,空洞的越过了站在门口的我和慕容正,仅仅的盯着病门的大门。那样执着的目光,似乎能透视这里的一切,看到她想要看到的所有。 我没有想过,我会这样与慕容尘相遇的。我也更没有想过,慕容尘会是现在这样的。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和她是感同深受的。灵魂仿佛就在那一瞬间,进行了交换,让我感觉自己就是坐在那轮椅上的慕容尘。空悬着一条裤腿,甚至那截面的创口,还在疼痛。 可这样的疼痛,却比心上的痛苦来得好一些。至少,它还能让我喘气,让我呼吸。 “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慕容正,还是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有意无意的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技巧的把她困在了他和轮椅之间。 “我不会进去的。你不用担心。” 慕容尘的目光,依旧盯着那扇门,依旧无洞无物,就连她的声音,都似乎带上了一种空灵的感觉。让人听了,不由自主的觉得瘆得慌。 “姐,时哥还没醒呢。醒了,我再去病房接你来看他,好吗?”慕容正,稍稍的把她的轮椅转了个位置,让她避开那扇门的位置。 可无论慕容正怎么移动轮椅,她都扭转着自己的上半身,紧锁着那扇紧闭的自动门。 “姐” 慕容正有些无奈,不得不又把轮椅转了回来,让她正面相对。 “你不用叫我,我就在这里看看。” 其实,我一直站在门的正前方。可慕容尘眼里,却像根本泛不起一丝有关我的色彩。 我试着往左边移了移,她盯着自动门的目光,还是集中在某一个点上。我往右边挪了挪,她还是集中在那一个点上。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我的影响。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了这一点点衣服呢?”慕容正理了理慕容尘的衣服,终于松开了一直围着轮椅的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慕容尘身上。 可慕容尘,依旧没有一点的反应。 毫无缘由,我的心,开始一点接着一点的不规律跳动。那样的不安,那样的失措。 154一梦--9 墨含,在手术之后的十个半小时苏醒了过来。医生只是在他醒过来之后,派了一名护士出来说了一声:“病人醒了,情况稳定。” 坐在慕容尘侧对面的我,清楚的从她眼中看到了欣喜,看到了抑制,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撕心裂肺,看到了痛彻心扉。 等到所有医护人员走出来,跟我们说:“可以进去看看了。” 我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着,谦让与不让的问题。 “慕容正” 我有些为难,我有多想墨含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我想,慕容尘就有多么的想,时墨含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她。 原本,她有这样的机会。可那天,她竟鬼使神差的离开了医院,遇到了酒驾的司机,没了自己的一条腿。面对这样的她,我好像是不能再去争抢这样的第一的。 慕容正,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我。怔了一下,随即像是想了明白。缓缓的弯下腰,对着慕容尘道:“姐,我推你进去看看时哥吧!” 可慕容尘,却第一次,将目光投到了我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轻启着双唇:“我的眼晴,一直跟在你身边。你看到了他,我自然就能看到。可你看不到的时候,我却能看到。谈沫儿,别害怕,千万别害怕啊!” “姐…”慕容正,有些急切的打断了慕容尘那带着咒诅般的话。 可显然,慕容尘并没及此收手。 她冲着我,给了我一个,连脸都没有一丝弧度的笑容。就仿佛是一张僵硬的人皮面具,发出了一丝带着怪异的笑声。 “半夜,要是有一条腿架在你身上,你别害怕啊!那是我的,我让它一直跟着你的。或者,你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三条腿,你也别害怕啊。它不会影响你的,一点都不会。” 我觉得,自己是在后退的。 在她那专注着的目光下,我竟然连后退的脚步,都止不住的战栗。 慕容正,见我抑不住的感觉到惊恐。可他,却没有办法制止慕容尘的所作所为。他只好,起了身,挡住了慕容尘看着我的目光,带了一丝的歉意:“你先进去。” 等我进了病房,双手抚在胸口,我才知道。这一刻,我走进病房是为了逃避那慕容尘,而不是为了第一眼看到清醒的时墨含。 她成功的让我改变了自己的心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成功的成为了,看到了时墨含清醒过来样子的第一人。 我输了,输在被她的一席话心生恐惧,自乱阵脚。 等我抬头,把目光投向时墨含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睁着五分的眼睛,看了我许久,许久。 走上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伸着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带着不自觉的颤抖轻问:“这是几?” 那躺在床上的男人,轻轻的开启了他紧闭了四年的双唇。虽然,他没有说出声音,可我从他的嘴形上看得出来,他答了一个一字。 我唇角,有些弯曲。 欢喜的我,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知道,眼角哪来的泪水,正好落在了时墨含的唇畔。 “墨含” 我笑着,伸手,想试去他唇边的落泪。可还没等我伸出手,那有些干涩的双唇,却又重新的开启。 我没敢动,只是静静的观察他的唇形。 一启一合,似无声,又似有声。似真切,又似虚幻。 “墨含” 我仅能喊出这两个字,因欣喜,因快乐。 他眨了眨双眼,眼角竟也平添几份湿意。但那眼角的笑纹,却首度扬了起来。 和着他的一句:“沫儿,嫁给我。” 155未来--1 “嫁给我” 时墨含在两天之后,当嗓子可以完完整整的说出一句话的时候,清清楚楚的握着我的手,说了一遍。 除了欢喜,我还无法抑制的升起了一抹担忧。 慕容尘怎么办?那样的她,不可能会如此轻易的看着我和时墨含幸福的。每天看着她就那样坐在时墨含病房前纹丝不动,我就觉得恐怖。 她就那样坐在轮椅上,输液,吃药,打针。无论是慕容正,还是慕容正的父母,无论是谁来劝阻,她都只说一句:“我就在这看着,我不会进去的,你们放心。” 我每天至少都要进进出出时墨含的病房十几次,每一次自动门打开的时候,她眼中都会闪过欣喜。但每次的欣喜之后,便会是空寂。那墨黑的双眸中,总让我感觉幽寒。每一次,她都会看到我向我笑,然后,她会伸着她那惨白细长的手,指着我的腿轻问:“疼吗?” 我原以来,她只是白天这样。 可有一天晚上,凌晨两点多,我接到墨含的电话,让我来一趟医院,我才知道。她晚上也这样,一直就这么坐在轮椅上,批头散发的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坐着。 那天晚上,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问我:“疼吗?” 她只是看着我,看得我全身都开始冒冷汗,她才阴森森的冲我一笑:“我刚才见墨含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这一个多月的疯狂样子,我相信她真的做得出来的。 我没敢再跟这样的她,多相处一分钟。我按了自动门的开关,背对着她,又快速的关上。 内间,墨含已经睡着了。而坐在小外间的值班护士,在这个时候见到我时,又惊了一跳:“谈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扯出一笑:“没事,刚刚墨含跟我打电话,说是让我过来一趟。” 小护士像是明白了,摆出一幅了然的笑容打趣道:“时先生怕是又想您了吧?” 我耸了耸肩,不再去解释什么。指了指门外:“她一直这样守在门口的吗?” 小护士皱了皱眉头,神情上极度的不悦:“是哦,就像幽灵一样。我们新来的实习护士都被她吓死了。” 我无奈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能请医生协助一下吗?让她回房?” 护士摇了摇头:“谁敢呢?说是受了刺激,家属都管不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她刚才进来了?”我没忘记她开始告诉我的话。可她这样子,会走进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护士看了一眼门外,好奇的问:“她说,她进来了?” 我点头。 “没有啊,我一直在这里,都没有离开过。她不可能进来过,估计又是犯病了吧?我看她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稍稍的放了心,我不再说什么,转身去洗手、换洁净服。 推门而入,墨含像是被惊醒了。睁开了眼睛,侧过了额头。看见是我,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握过那已经有些肉感的手掌:“怎么了?” 他紧紧的捉握了一下我的指尖,随后又松了开来。缓缓的抬了起来,将那手掌抚在我的脸颊:“沫儿,我好像刚刚梦见了慕容尘。” “梦见她就一直坐在我这病房的门口,一脸的悲悸和哀怨。” 156未来--2 刚才,慕容尘怎么说的?她说,她刚才见到了时墨含。 而现在,时墨含跟我说什么?说他梦见了慕容尘,梦见她就一直坐在这病房的门口,一脸的悲悸和哀怨。 我的身子,不由的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沫儿” 他看着我的异样,以为我是介意他提到慕容尘。所以,他看着我的目光,一下子充满了抱歉。那抚在我脸颊上的手指,刚想放下,我却紧紧的将它按在了我脸上。 “墨含” “嗯”他抬了抬眉头,轻声应我。 “墨含,慕容尘,慕容尘她…”我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的,我不能拿我的未来冒一点点的险。 在我脸畔的手,微微的一挣,捂住了我的双唇。 “你不愿听我提她,我就不说了。”他淡淡一笑,像是完全能理解我的心情。可他不知道,我此刻一直在提醒着自己,慕容尘这样,不是我的错。我不能拿自己的幸福,去赌这个未来。我承认,在这场感情当中,我自私的可怕。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去保护我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墨含,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好吗?” 我取过他在我唇边的手指,紧紧握在手中。我怕,怕这样的幸福,就像梦。唯独如此紧紧的捉在手中,我才敢稍稍的安心。 时墨含,眼中划过一丝的心痛。我知道,我这样的不安,让他看起来,自责不已。 “好,沫儿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这一个多月,墨含很多时候,都说着这句话。他说:“沫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其实,并不喜欢他这样的。可我想,他只是还一时半会的没有适应,毕竟昏迷了四年多,外界的一切,对于他来讲都变得有些陌生。 可更多的时候,我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感觉他是在弥补着我什么。所以才会这样,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如,我现在提出的出院之后就结婚。 他那眼中闪过的心疼和包容,仿佛让我觉得,自己这是在逼婚。逼着他,一出院就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不要他任何的交待,我只是爱他,爱到想要嫁给他而已。 他呢? 他也是和我想得一样吗? “墨含” 他看着我,不再作声。 “如果你娶我,还包含了除爱以外的其他原因,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虽然爱他,爱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一点点的瑕疵。我只想,他娶我,就只仅仅为了爱我。 不包括责任,不包括义务,不包括情义。 “沫儿为什么这么想?”他是吃了一惊的,对于我的话。 “我爱你,爱到如履薄冰的境地了。我的爱,经不起一点点的裂缝。只要有一点点的裂缝,在那薄冰的下面,就只能是万丈的深海,无力还天。” 我不是那个当年的十九岁的谈沫儿,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之后。我把整个生命都耗尽得几乎虚脱,唯一能坚撑我走到现在的,便只是爱时墨含的那颗心而已。 他若能爱我,那固然会是一个幸福而美满的未来。倘若不能,我尚不知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维系一切的支点。 我不是以死相逼,我也是迫不得已。 面对着那样的慕容尘,没有谁能无动于衷。我绝无伤她之心,却不能不备防她之意。 用一颗那么爱他的心,去恨。 想想就知道,这是一种那么恐怖的事情。 现在的我,不仅要保护着墨含,我也要保护着自己,保护着我的爱情,我的未来。 157未来--3 当我找到慕容正,要求他带着慕容尘转院的时候,他看着我,就像看到一个陌生的人。 我也觉得自己变化的令人觉得可怕,我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小家子气,更加的无礼。可在这些变化之后,是因为我害怕再发生变故。一个那样的慕容尘,我不想让时墨含看到。 因为他眼中一点点的异常,都会让我痛不欲生。我受不了,真的没有办法再承受他一点点的变故。我不想,就在我的幸福可以唾手可得的时候,发生意外。 “给我一个理由!”慕容正定是气极了的,他定是没有想到,我会说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话来。 “还需要我给你理由吗?慕容尘她天天这样守在病房的门口,这算怎么回事?每天拿一张那样阴森森脸看着我,又算怎么回事?因为,墨含的情况不能转院,我也没有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转院的理由。所以,我才请你带着慕容尘转院,还我和墨含一个清净。这样的理由充分吗?” “沫儿,你明明就知道我姐她不会进去见时墨含的。”坐在我对方的慕容正,像是被慕容尘这句一天不知道要讲多少遍的鬼话,所蛊惑。 竟然,真会相信?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半夜两三点钟还坐在病房的门口,跟我说她见到墨含了。我只知道她就像个魔鬼,像个幽灵一样守在空无一人的病房走廊上。慕容正,我快疯了,这一个多月,我快被她逼疯了,你知不知道?” 我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在往上扬。这一个多月以来,我这样的恐惧,日复一日的加剧。可我身边,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不仅如此,我还要在时墨含面前,装出一竹欢喜雀跃的样子。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样的精神折磨,远比墨含昏迷的时候,那样的平静坚守来得更让我身心疲惫。 “谈沫儿!” 慕容正的声音,终还是高我一个八度的。 我一怔,看着他。 “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半夜两三点还这样坐着那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有人不想当,想当魔鬼,当幽灵。谈沫儿,讲这话的时候,你先换位思考一下,可不可以?你如果能体谅一下我姐现在的心情,你就不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我残忍?” 我有些想发笑,我残忍吗? “你不残忍吗?就算我姐失去一条腿和你无关,她也爱时墨含,她凭什么就不能去看他?”慕容正呯的一下,将手掌拍在了桌上,直接朝我吼了起来。 “就算?什么叫就算她失去一条腿和我无关?慕容正,你话讲讲清楚,如果不是她先讲那些伤我的话在先,我为什么要这样反击她?她守在时墨含身边那么长的时候,我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你一直在身边看着的,你为什么就只看到了她失去一腿,你看不到我在里面受的伤?” “你不能因为她慕容尘失去了一条腿,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我身上来。我谈沫儿没有这样的能耐,我受不起这样的功劳。她慕容尘是爱时墨含,她没有不能去看他。她当然可以去看他。可她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为什么要天天守在病房的门口,摆着一付阴森森的脸,为什么?” 我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甚至也已经激动的顾不上自己还在医院的咖啡厅里。 可我这些激动的说辞,却没想到换来了慕容正极度轻蔑的一声冷笑:“光明正大?我姐现在有这个光明正大的勇气吗?” “你觉得她应该去吗?怎么去?就这样,拖着一幅残缺了的身体,跑到时墨含面前去?跟他说,她爱他?爱到现在这个样子?谈沫儿,换成是你,你能吗?你会吗?” 我怔在那里,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你觉得我姐现在做得很过分?你真要坦坦荡荡,你怕什么?”他缓缓的站了起身,拉着我有些僵硬的身子,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姐跟你说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你这样倾尽一切的去还击她?虽然她五岁那年才回到慕容家,可她对慕容家的感情,比任何一个都深。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话会让她觉得,我要是真的是把你当成了她的替身,她就是慕容家的罪人?谈沫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你只想着你自己,时墨含不爱你的时候,你只想着让他爱你。他爱你了,你想着让他如何只爱你一个人。如今,你甚至连一个只在远处看着时墨含的人都不允许她出现。谈沫儿,是你太霸道,还是你太自私?” 我自私?我霸道?我不坦荡?呵呵…他慕容正竟然这样说我。我以为,我以为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我,唯独他不会的。 他是一路上看着我怎么走过来的,他怎么就能这样说我呢? 158未来--4 我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酸和阵痛,是因为什么。怔怔的端起了面前的温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等我再抬头看着他的时候,我已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进了眼底最深的地方。 是我一直,在慕容正面前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觉得,我就是一只会咬人的蝎子。且狠,且毒。 缓缓的站了起身,他随着我的起身,也微微的抬起了头。 “慕容先生,如果令姐还是这样的继续纠缠我和我未婚夫的话,我不介意走司法程序,让法律还我们一个平静的生活。” “未婚夫?” 他皱着眉头,不信的复述了一遍。 我弯身,拎过了一旁的手袋,挽在臂弯当中:“是的,我们打算在出院之后就结婚。” 不再说什么,我转身离去。独自留下,还在发呆的慕容正。 回到墨含病房的时候,正巧黄书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口,慕容尘还是那样坐着,身边跟着慕容正的母亲和一个护工。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黄书淡淡的看了一眼慕容尘,转身对着一脸漠然的我说道。 看着那含着笑,对着我的慕容尘,我那拢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不自觉的捏得紧得不能再紧。我集中了所有的心力,告诉自己,我不会再退让了的,真的不会。 在黄书办公室坐下,她给我倒来一杯水,坐在我对面:“时墨含的情况也差不多稳定了,从下个星期开始,就可以转入普通的病房进行治疗了。这个过程,还会有大概两个月左右。但这两个月差不多只是一个辅助的治疗,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 我默默的点头,医院的安排我只能听从。 “目前,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医疗上的,而是一直守在门口的慕容尘。我们要把她请得远远的,别再出现。” 我听着,不由的笑着摇头。 “时墨含下个星期就应该可以逐步接触外界的一切,你可以推着他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你可以陪着他慢慢的散步。可这一切,如果门外站着一个慕容尘,怎么想都会觉得可怕。” 谢过了黄书,我慢慢的踩着步子,又走回到了墨含的病房外。 此时,守在慕容尘身边,却换成了慕容正和先前的那名护工。 她看到我,还是那样僵着一张脸,笑得诡异。 每一次,我看到这样的笑脸,我都会加快步子,逃到墨含的病房。可今天,被人说过了残忍,说过了自私,说过了霸道。反而,觉得这张脸,并不怎么可怕了。 我竟走到了她面前,甚至还蹲下了身子,将手,抚在了她那空悬着的腿上。 “谈沫儿,你要干吗?” 慕容正像是突然之间慌了,拉着我就想要把我拖离慕容尘的身边。 可我,却在千钧一发之间,捉住了慕容尘那空空的裤腿,死死的不松手。 慕容正在慕容尘喊疼的那一刹那,松开了我。 而我,却发现自己竟也有如此嗜血的一面。我真的竟然能这样,下得了手,狠得了心:“慕容尘,墨含下个星期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不用换洁净服,就可以看到他了。在这病房里,你没有腿,换起衣服来,很不方便。下个星期,就不用换了,你开心吗?高兴吗?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159未来--5 我是看到了慕容尘眼中的惊慌的,就像那种受了伤的小兔子,看着猎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时的那种眼神。 我看着她摇头,我看着她蠕动着双唇说不,我也看着她慌乱的推动着自己的轮椅想要往后退。我看着她因我的这句话,精神一点点的崩溃。 我竟然能,竟然真的能这样。 身后的慕容正,直接拎着我的肩头,就将我抵在了墙面。怒目相视,却又极力隐忍。 他恐-怕这个时候,是想把我撕成碎片的吧?可为什么不动手呢?还隐忍什么呢? “我们的爱情,到底怎么了?” 伴着慕容尘的尖叫,我竟然问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慕容正,回了头看了一眼正抱着头,放声尖叫的慕容尘。冲着护工喝斥道:“愣着做什么,送她回病房,让医生给打镇定剂。” 我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慕容正,想着我们的爱情,到底怎么了? 想着墨含当年对慕容尘的隐忍,想着这些年我对墨含的隐忍,想着慕容正对我的隐忍… 我们,到底怎么了? 竟然荒唐的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在我走神的刹那,已经回过头面对着我的慕容正,手指扣住了我的下颚,启唇轻问:“爱情?” 我看着他唇边那抹极其讽刺的笑,期待着他,会给我一个关于爱情的新的定义。可他没有,他只是加重了扣在我下颚的力量,让我微抬着头,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嘲讽。 “你谈沫儿,懂爱情吗?” “你配谈爱情两个字吗?配吗?”他现在,怕是极度恨我吧!不然,怎么会这般咬牙切齿呢? 慕容正的意思,是说我不配吗?那谁配呢?慕容尘?还是他慕容正? “你能告诉我,谁配谈爱情两个字吗?谁配?你?还是你姐?” 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每逢有一个这样的问题,我就势必会要和慕容正争出一个答案。每一次,他都似乎有着他的道理,可每一次他却又都认同了我的答案。 这一次,他不再会了吧。 “谈沫儿,别再跟我谈爱情,你也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掐死现在的你,好让以前的沫儿重生。” 他重重的把我甩在一旁,力道之重,使得后脑撞在墙上,都传来闷闷的一声轻响。 一个跌撞,我的指尖紧紧的扣在了自动门的边缘。 那甩开我的慕容正,却早已转了身,迈着绝然的步子离开。 “慕容正” 我还喊他做什么呢?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下一句会说什么的。可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才是。 他顿了那么一秒,就像是习惯。但瞬间的反应之后,便又重新的迈步,坚定的往前方走去,再也不会犹豫。再也不会停顿。 慕容尘,真的就这样的消失在了我和墨含的世界。就像,我也消失在了慕容正的世界一样。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仿佛卸下了最为沉重的负担,满心欢喜。 其实,我在墨含面前,也是这样满心欢喜的。我总会拿着选好的婚纱,一脸幸福的问他:“哪件好?”也总会将挑好的喜饼礼盒问他:“我们选哪个?” 似乎,只要等他一出院。我们就真的会结婚那样,我认真的准备着一切的一切。 可每准备一样,我便更恐慌一分。等到,我把婚戒的款式画册拿到医院,让他挑选的那天。我才发现自己递画册的手指,在战栗。 时墨含看了我一眼,接过了有些轻颤的画册,但却只是将它放在了盖在他双腿的薄毯上。 缓缓的握过我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尖:“沫儿” 我觉得,我都三十多岁了。不应该只因他一句沫儿,便心慌意乱的。可我真的,还是因这两字,乱了心神。 “嗯?” “嫁给我,能不后悔吗?”他唇角一弯,另一只手落在了我的脸颊。 “墨含!” 我惊得想要站起,蹲在他面前的身子。可那被他握住了的手,却紧紧的将我扣在了他面前。 “我还有两个星期才出院,这两个星期你好好想想。”他伸手,将我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理在了耳后。唇边,还挂着那抹微笑。 极轻,极淡,却令我无法忽视。 “我不想!” 我不要想,我还需要想什么? “沫儿”他的语气,因我的回答而有些沉重。 “我不后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墨含,你为什么问我会不会后悔?为什么要我再好好想想?是我做得不够好?还是我哪里做错了?让你觉得我会后悔,我还需要想清楚想明白?我想了十三年了,我想得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了。” 是我太激动了,所以才忘记了墨含以前说过的,声音大,并不代表有理。讲得多,并不代表心就不虚。 直到我看到他脸上淡淡的失望,我才觉得,我们结不了这个婚的。 160未来--6 人的执着,有时候是很可怕的。就像,我明明知道我和墨含的婚礼,根本就不会有个结果。可我依然还是细心的准备着一切。 等到他出院的那天,我和他站在我那小小的两居室门口。那上面贴着喜结良缘四个字,以及一对可爱的欢喜娃娃。 将钥匙交到他手上,我稍稍的退后一步,浅浅一笑:“因为前段时间这里租给了别人,所以我重新粉刷了一次。可能还会有点气味,但开开窗就会好一些吧!” 墨含侧头看了我一眼,又慢慢的回过头看着这扇房门。好几个来回,才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拧动。 里面,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和四年多前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新粉刷的墙面。我想,他看了那么久的医院白墙,终于回来了,就不要再看白色的吧!所以,我选了粉粉的蓝色。 “沫儿” 他看了一圈,最后站在厨房与餐厅的隔断处。 “怎么了?”我看着他,似乎很是感叹。 他朝我伸了伸手,我默默扬出笑容,伸手牵着那温热的手掌。稍稍的一个用力,我便随着他的力量,倚在他的身旁。 “我记得有一天,我本来答应了你晚上回来吃饭的。可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早晨的六点多。你就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皱着眉头。后来,我把你抱回了房,我又下楼去买早点。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住在七楼的老太太。老太太问我,买早点啊?我笑了笑,点了点头。老太太也笑了笑,但她却接着说,这年头会这么早起床给老婆买早点的男人,真不多。” “我笑了笑,没说话。七楼的老太太又问我,平时没见过啊?我说,我在外地工作,几个月才回来一次。我没说,我每次只回来一天。老太太像是明白了,哦了一声,拍拍我的手说,那是应该要好好疼老婆。一个女人在家等着你回来,真的很辛苦。” “沫儿,那一年,你二十五岁不到。” 他的指尖,落在我头发上,轻轻的抚着,含着笑,目光却无焦点的,不知落在了何处。我看着他,想着他说的是哪一次的事情。可时间,也许真的过去了太多年,我怎么都记不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来。 “那时候我就在想,不能再让沫儿这么辛苦。所以,我去找了迟雪,谈离婚的事情。这事,一谈又是好几个月。先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再是让我给她三年时间,三年之后再离婚。最后,用了景越的股权和两年的扶持,终于换回了一个可以不再让你那么辛苦等我的身份。可等我回来,我才发现沫儿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邱殊。” “沫儿跟我说,邱殊能给你一个看得到的未来。我气极了,气得指着你半天没讲一句话。可沫儿不知道,那天我的,也真的是害怕极了。我怕,真的就如同你讲的那样,只有他才会带你走向未来。而我,终是不行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去,这样的我,怎么可能给你一个未来?”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似乎被一个未来两字,击得粉碎。这个时候,慕容尘回了国,我帮着她联系着建立实验室的事情。我故意让你知道我每天都跟她在一起,可你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知道吗?你每见一次邱殊,我便会去见上慕容尘两次,三次。我就想,凭什么是我一个人为了这样的嫉妒而恼怒呢?” “沫儿,连慕容尘都发现了我的异常,你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在你心目中,墨含我真的就一点都不爱你吗?” “那一个多月,我跟慕容尘还有一群朋友,常常坐在一起聊天。我看着她说话的样子,我总是不由自主的会这么想,我想,这句话,要是我家沫儿说出来,应该是什么样子。我想,沫儿的表情,恐怕会更丰富一些。” “所有的朋友都打趣我,说我看着慕容尘发呆。可没人知道,我满脑子看到的,只不过是自己想象当中的谈沫儿。” 我怔在他怀中,听着他缓缓的诉说。 “很奇怪,当年看到你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这样。我从来不会看着你说话的时候,想着如果是慕容尘的话,她讲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 “最初的那些年,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像?每次跟你讲话,我都在提醒着自己,我眼前的人,是谈沫儿,不是慕容尘。” “也许提醒的次数太多了,渐渐的谈沫儿三个字,就像浸入了骨血,与我,再也分不开了。” 161未来--7 “墨含” 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泪,就这样挂在了脸上。他微微一笑,拇指划过我的眼角。 “一眨眼的功夫,我家小沫儿都长这么大了。”他低了低头,额头抵在我的眉间。唇角弯了弯,像是不可置信。 “这些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捧着他的脸,既心疼,又生气。 他贴着我的额头,轻轻的摇了摇:“怎么能告诉你呢?一个生命天天都在倒计时的我,怎么能用所剩不多的时光,去绑住你的未来?” “我把邱殊调回了北京,我本想,他要是不同意,为了你,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那我就放手,给你想要的未来。可我没想到,他连一丝的反对都没有,就这样轻易的答应了调配,回了北京。” “沫儿,好几次我都想跟你说,你看看你找的是什么样的未来,这么轻易就放弃你的男人,要怎么给你一个未来。可后来,我发现自己也是这样的男人。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你,期望把你交到别的男人身旁,期望别人给你一个未来。还认为,这是给你最好的安排。” “我没有了再说邱殊的借口,也就没了想要放弃你的念头。” “把你留在我身边,便是那时候,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情。” “沫儿,我们一起去过西藏,你想要去的地方。曾经,我想在那里跟你说,我愿用我生命最后的时光,爱你。曾经,我想在那里跟你说,虽然我可能时日不多,但也请你,嫁我。可这样的我,总是坚持不到我把这些话说完。” “在布达拉宫之前,抱着你的我就这样在你身后晕了过去。让你突然之间承受了知道我身体不好的消息。让你下一秒就要面对生死抉择。除了抱歉,我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 “沫儿,在我进手术室的时候,你从医院的楼梯上掉了下来,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你忘记了我曾说过的一切,忘记了自己怎样被我姐和迟雪欺负才从楼梯上摔下来,忘记了自己怎么去伤害自己,忘记了你与慕容正的相遇,忘记了自己曾对慕容正说过的那些话。” “沫儿,为什么就觉得墨含我一直把你当成了慕容尘,而不是你自己呢?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很多次,我没瞎,我分得清谁是慕容尘,谁是谈沫儿。可你为什么不信?反而迟雪的一句话,你就信了,你就把自己伤成那样,我真的无法想象,我当初做了什么,就这样让你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慕容尘,不是我爱的沫儿呢?” “慕容尘出国的那天,我一个人去了青原山。我想,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怎么就那么遥远呢?我尝试着用了你当初选择出行的方式,坐了六个多小时的火车,在半夜到了双原县。刚下火车,接到你的电话。那么生气的问我,在哪!” “那天,我很开心。因为,这是你第一次这样质问我,就像一个妻子质问着一个夜不归宿的丈夫。我找了一辆车,把我拉到了青原山。一个人,沿着当年背你下山的路线,又慢慢的爬到了山顶。一边爬,我一边在想,沫儿,怎么就忘记了我这个救命恩人呢?要知道,当年因为你,我曾躺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你怎么就忘记了我呢?在山顶,我遇到了章历。很意外的是,他竟然疾言厉色的问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开始没回答他,直到他跟我说,如果我只把你当成了慕容尘,就请我离你远一点,我才开始跟他讲,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从来不知道我的记忆力,竟然可以这么好,竟然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记得自己怎么收拾你这个坏脾气的小家伙,记得自己怎么让你来回来的跑电梯,记得你第一次落下的眼泪,记得自己第一次喊你沫儿,记得你在我面前耍的小聪明,记得你只考了三十六分的综合成绩。我都记不起,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下了这些。可你的这些一举一动就像植在我脑子里,怎么都不会忘记。” “这昏醒的四年,如果没有这些记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熬过那些日日夜夜。我似乎可以常常看着沫儿在我面前,低着一颗脑袋,嘟着一张小嘴撕着一叠又一叠的报纸。这个样子的沫儿,常常就这样陪着我,一陪就是一天,一陪就是一年。” “墨含…”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墨含两字,含在唇边,已全成了无边无限的悲伤。我从来不知道,不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他低着头,轻轻在我唇上,印下一吻,唇角一弯,沉声轻问:“沫儿,爱我吗?” 我点头,哭着点头。 他淡淡的笑了出声,拥着我的手紧了紧,像是有些想把我镶嵌进他的身体。 “也许,连回报你这十三年的等待,我都做不到。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爱我,嫁我。也许,你会发现自己对我的爱,根本没有你自己认为这么深刻,可我不想再放手了。两个星期前,我让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嫁给我。可不会有人知道,我害怕你突然想明白了,你不想嫁了。” “沫儿,趁着你还觉得爱我的时候,嫁给我吧!不为别的,只为我时墨含怕有一天,你不爱我了。” 162未来--8 婚礼,如期举行。 来的朋友并不多,只是请了章历,请了邱殊和邱意,请了宋辞,请了罗莉。在沐亭摆了两桌的酒席,人却连桌子都坐不满。 曾经觉得当年宋辞的婚礼一塌糊涂,可看着我自己这略显凄凉的婚宴,倒觉得当年的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挺好。至少,能在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候,收到真心的祝福,很开心。 坐在我一侧的墨含,握了握我的指尖。我转头,对他浅浅一笑。他唇角一弯,将握着我的手缓缓的放在了桌面上:“有没有觉得委屈?” 墨含问这话的时候,原本就比较安静的所有人,都突然静了下来,看着我们俩。 这人,真是的!我有些无奈,悄悄的反手,将他的指尖缠在自己的手指上。 今天早晨刚带在我无名指的婚戒,显然有些不适应。在两枚戒指缠绕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和墨含的心,也是在一起的。 沉静了一会,我将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宋辞身上。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今天的自己,总是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年前的她。 “宋辞,你知道吗?你结婚的那天,我曾跟墨含说,我说,我有你宋辞没有的一切,可我也不幸福。甚至,我连幸福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可今天,我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剩下他一个时墨含了,我反而觉得自己幸福了。” “回头想想,其实幸福很简单,就是看自己是否知足。” “以前,我总是贪心的想着,怎么能让墨含看到的人变成谈沫儿我,每天都这样贪心的想着。想到最后,自己把自己丢了,自己连承认自己都怕了。宋辞,什么都没有,也不代表不幸福。我只是很可惜,自己到今天才明白。” 指尖上的力量,在缓缓的收紧。我转了转身,看着坐在我一旁的墨含,相视一笑。我希望,自己明白的不算太晚。其实,能这样两心相悦,哪怕只有一天,我也知足的。 邱殊突然端着杯子,站了起来:“谈沫” 我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章历。当年,那说句,什么都不说了,我干你随意的章历。 端起了装着茶水的杯子,我也站了起来。 “谈沫,什么都不说了,只要你幸福就好。” 其实,邱殊的杯子里,也只是茶。可他,却把茶喝成了酒的味道。 我看着他,举着一个空空的茶杯对着我。我无奈的笑了笑,举起了杯子,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把茶水喝了下去。 可也许是喝急了,竟呛到了气管里,引来咳嗽连连。 墨含连忙抚着我坐了下来,轻抚着后背,转头对着一旁的邱殊玩笑道:“你这打击报复啊!当年是我搞得小动作,把你调离沫儿身边。你不能记仇记这么多年啊?” 邱殊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墨含会承认得这么爽快。可坐在一旁的邱意,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脸正经的回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坐的所有人,几乎都被邱意这半大不小的童言,逗出了一丝的喜气。原本有些沉闷的婚宴,倒是开始有了一点欢快的气氛。 只是… 饭吃到一半,缓缓的两下敲门声,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163未来--9 所谓不好的预感,反观一下自己的内心,恐怕只能证明自己心虚吧!当沐亦西带着丁楠和两个宝贝女儿出现的时候,我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到了嗓子眼。 没错,我害怕,敲门的人会是慕容尘。我害怕自己在最幸福的时候,再遇见她。可显然的,我的异常,我的慌张,还是一丝未落的,印进了时墨含的眼中。 那么了解的我的一个人,但凡我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几乎都能算到我在想什么,我在担心着什么,我在害怕着什么。 可,就算他知道我在担心着慕容尘,害怕着慕容尘。他也不知道,我担心,害怕的是一个怎样的慕容尘。 他不知道。 席间,因为多了几个孩子,而有了一些的欢悦。当沐亦西端着茶杯,走到墨含身边的时候,墨含缓缓的站了起身,带了很深的感激:“亦西,谢谢你和丁楠,一直照顾着沫儿。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着她,帮着我们。” 沭亦西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当年要不是你,也许我老婆也不会那么快回到我身边啊!没有什么,比她更有意义。” 墨含随着沐亦西那依然浓情蜜意的目光看了过去,淡淡一笑。从头至尾一直握着我的指尖,从未松开半分。 “初珑和珂月,很可爱。” 沭亦西也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一双女儿,笑得有些幸福的耀眼:“是啊!那是我老婆拿自己的生命换回来。每当看到她们,我总是不由的害怕。” 沭亦西突然停住了没说完的话,转头看向我。淡淡的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了墨含身上,淡淡一笑:“沫儿,墨含现在肯定很庆幸,是他自己身体不好。” 我不解,看了一眼笑得有些无奈的墨含:“为什么!” 亦西拍了拍,墨含的肩头,微微的摇了摇头:“因为,你比他自己更重要。我还真是没见过你们两个人这样的,都拿自己的生命,却赌彼此的生命。” 与墨含相视一笑,却也在心中暗自的庆幸,我们最终是赌赢了自己,赢得了彼此。 回了家,墨含似乎有些累。扶着他躺回床上,他却拉着我,在床边坐了下来:“沫儿选的婚纱呢?” 因为,只是简单的仪式。所以,先前我选的婚纱,喜饼其实都只是无用功。 拇指抚了抚他握着我的指尖,微微一笑:“还在礼服店。” “沫儿”他眉宇之间,溢出淡淡的一分心疼。 “怎么了?”我抚平了他眉间的皱纹,并不在意。我今天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新的,并不会觉得委屈。他完全没有必要,觉得自己对我愧疚。 “今天,我跟我姐打了一个电话。”他的指尖,落在了我发间。 默默的看着他,等他说完后面的话。 “我跟她说,我今天结婚。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能帮我到礼服店里,买到我妻子看中的那件婚纱。虽然对现在的我们来讲,那件衣服有些贵。可我希望,她能完成我这个心愿。沫儿,虽然买婚纱的钱,不是我亲手赚的。可我,还是想让沫儿穿着它,当一个最漂亮的新娘。” “墨含” 墨含后两个月的医疗费用,近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了一个精光。最后,要不是医院免了一些费用,恐怕我们连买一个结婚戒指的钱,都没有。 可他竟然为了给我买件婚纱,跟时青蕴打这个电话。这个傻瓜,怎么这么傻。 “沫儿,衣服在隔壁房间,去换上吧!”他试了试我眼角边的落泪,笑得像个得了奖励的孩子。那么满足,那么开心。 “墨含,你…”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所有的话,都几乎哽咽在嗓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去吧!乖乖听话。”他拉着我的手,稍稍的抬了抬,引着我起身。 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怎么都不肯松手:“墨含,下次不许这样,不许这样背着我,做这些让我感动的事情。” 拥着我的人,笑得有些傻气,靠在我肩头的下颚也重重的点了两下。 “下次不背着你做这些,下次,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了,我再做好吗?”他拍了拍我的背,就像哄着顽皮哭闹的孩子。 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出声答应。 起了身,对着一直含着笑的墨含,低声说了一句等我,我便转身去了另一间房间。 袭地白纱,无一丝的点缀,却圣洁的让人不敢这样靠近。原本,只是在画册上看到了这款设计,却不知道当画报上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感觉。 屏着呼吸,将婚纱换到了自己的身上。除了还有些凌乱的头发,竟然就像是量身订做的一样,那般神奇。房间里没有镜子,可低头看了看自己,竟涌出一丝别样的羞涩。似乎,这一刻才是我和墨含的婚礼,我才是他的新娘。 笃笃两下,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自我欣赏。 “沫儿,可以吗?” 心跳,有些加快。 竟有些担心自己现在的样子,他会不喜。有些忐忑,有些不安。 “沫儿…” 门外的呼唤,让我不再犹豫。拎着及地的裙摆,缓步上前,伸手,拧开门锁,将自己印入他的眼睑。 紧张的,扬出一抹笑。 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幸福。脸上,划过一丝丝燥热,在他的目光之下,略带了羞涩和不安。 他微微的上前了一步,伸手将我有些不安的指尖,握在了掌心。 暖暖的温度,一下子似乎安定了我的慌乱。抬头,迎向了他凝视着我的目光:“好看吗?” 他唇角一弯,朝我点了点头,浅浅的一倾身,贴在我耳边:“老婆,你好漂亮。” 一句老婆,我已几乎再无力承受什么情话。心里,早已被这两字,收得服服帖帖。倚在他怀中,呼吸着带着他气息的空气。 从来不觉得,我的人生可以美好到如此的地步。 “沫儿,你知道吗?”他的指尖,抚在我脸上,缓缓的捧在手心,让我面对着他深情的目光。 “什么?”我有些不明白,我应该知道什么。 他笑得有些无奈,指尖抚在脸上,轻轻的摩掌:“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爱你。” 我心一怔,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过说这三个字? 我有些不信的,但稍稍的回忆起来,我恐怕真的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你。 唇角,不知不觉得有了一丝娇态。环在他腰身上的双臂,也有些收紧,刻意的回避了墨含那含着笑意,却又带着期盼的双眼,我将下颚抵在他的肩头,唇畔轻轻一扬,便落在墨含耳旁,默默的一阵轻笑:“墨含”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抱着我的墨含,就像抱着个孩子。拥在怀中,轻轻的摇晃。而我,有些醉了。醉在他给我的幸福里面,不可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墨含才渐渐的松开了在我腰间的手指,抚上了因抹胸的婚纱而裸露在外的后背:“我可以吻吻我的新娘吗?” 心跳,因为墨含这带着蛊惑的轻问,而急剧的跳跃。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最后,倒是墨含的一阵趣笑声,让我面对起了他的目光。 在他面前,我总是这样手足无措的。 他伸手,捏了捏我有些红晕的脸蛋,微微的低了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可以吗?” 我好像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一心一意就只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可我似乎忘记了,夫妻之间除了相互的爱护,相互的照顾,相互的尊敬之外,还有其他。 比如说,他现在问的这句,可以吗? “你可以吗?” 我问的,是他的身体。 可这句话,却换来时墨含略带无奈的苦笑,以及他低在我耳边的一句:“谈沫儿,看来我少教了你一件事!” 我不明白,认真的反问:“什么事?”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弯了腰,右手穿过我的膝盖,将我拦腰抱起,伴着我的惊呼,他才说:“让你明白,到底可以不可以的事。” 164下部--终 当他拥着我在胸口的时候,我才真正的敢相信,我和墨含,已是夫妻。原来,这便是夫妻。他的手心,贴在我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抚摸,惹来我一阵轻颤。 “墨含”我还是有些不习惯,带着一份的慌乱,在他怀中躲避着他的爱抚。 他伸手扯过了滑至一角的丝被,掩住了满室的春光。被子下面的手指,却还是紧紧的扣着我:“时太太。还疼吗?” 刚退却的红潮,因他的这句话而又有些反复,看着他眼中带着的莫名心疼。轻轻的摇了摇头,在他唇上,主动的印上一唇。 “时先生,你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完全沉伦在你宠溺的目光当中,以你为自己人生的中心。 “沫儿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我才常常问你,还要多久才长大。我总怕自己老得太快,怕自己等不到你长大的那一天。” 我稍稍的在他怀中,探起身。微仰着身子,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注意他眼神中的变化,柔声轻问:“那现在呢?现在沫儿长大了吗?” 他微微的弯了唇角,从我身上刚刚抽离的双手,捧住了我的脸颊:“刚从我的小女人,变成我的女人。” 好像,我是有一丝得意的。但更多,却是一种满足。顺着他指尖的力量,我缓缓的倾身,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转移到了墨含的身上。 一阵缠绵,一室呢喃,一晌贪欢。 我本就生涩的反应,却丝毫没有影响墨含的热情。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会给我时间体会个中的曼妙,给我时间学会回应,学会化被动为主动。可当我被他撩起满腔的欲望之时,他却故意的折磨着我所有感观神经。和先前的由他主导一切不一样,这一次的他,似乎更乐于被动的接受。 我有些无奈和笨拙的主动,换来他低低的一阵取笑。 我不满的,恼得轻捶,他却一个转身,托着我的身子,俯身,含着我的耳垂:“小傻瓜,应该这样。” 他的一个挺入,换我一声略带了痛疼的低喃。 就像先前那样,他拥着我,不再枉动一分:“还疼?” “嗯!” 虽然,还是不适。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欲求未满的折磨。这样,痛并快乐的折磨,似乎要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是我太贪心了,应该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的。”他的手指,抚在我额头带着汗水的发稍。神色上,竟有些不舍和心疼。 “墨含!”拥着他的我有些不依,轻轻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他不知道,这样的他更让我难受吗? “乖,就这样,缓一缓。”虽然,他贴在我胸前的身子,也已经有了一丝的轻颤,可他仍然不曾再动一分一寸。 我正想跟他说,不需要。放在床头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这样的状况,应该怎么办?我无措的看着墨含,他也是苦苦一笑:“时太太,以后手机不要放到卧室。你老公我,从现在开始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乖乖的点头,感觉他原本托着我身体的手臂,慢慢的从我后背抽离。我好还重新跌回床弟之间,这点点的距离,却引来我和他共同的战栗。 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竟然突然沉了下来。 “墨含!” 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电话的声音已经告以了段落,可他却依然拿着电话,有些发呆。 他刚因我的叫唤,回过神。手中的电话,却又再一次的响起。 他抿抿了双唇,将电话翻转了一面,让我看来电显的名字:“要接吗?” 慕容正,三个字就摇晃在我面前。而墨含却问我,要接吗? 怎么接呢?就这样接吗? 墨含的问话,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他怎么可以在这样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接慕容正的电话? “墨含!” 这一次,我喊着他的名字,有些颤抖,却只因为自己心中的委屈。 他低头看着我,却没了一开始的浓情蜜情。 我主动的接过了他手中的电话,按住了接听键。但同时,我也抬起了自己的身子,主动的迎向了时墨含。用着足以让电话那头的人能听见的喘息和声音,告诉时墨含:“墨含,我是你的妻子。” 时墨含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一种方式来接听慕容正的电话。 但他仅仅只是怔了几秒,便顷刻意将主动权重新回来了自己手中。所有的动作,都比前一次来得更为猛烈一些。而我,被他撩起的欲望,却在这样猛烈的攻陷下换来更动情的娇喘和低喃。 可所有的一切,都只在像是从异度空间里传来的一声绝望的尖叫当中,停止。 我清楚的听到慕容尘在电话里头,放声尖叫。我也清楚的看到了时墨含眼中的震惊。当然,这样的意外,让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结束的理由。 当那掉在我枕边的电话里传来,谈沫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的疯狂尖叫之后。那还俯在我身上的时墨含已拿起电话,贴在了自己还挂着汗水的耳鬓处。 一句慕容尘,让我所有的幸福,摔得粉碎。 我一直都知道,那三个字,是我一辈子的梦魇,是我甩不掉的恶梦。可我以为,我的新婚之夜,应该可以躲避这一切的。 四肢百骇仿佛就都随着心,一同碎了。 一刻之间。万念俱灰。 我眼前的时墨含,渐渐的开始觉得模糊,觉得虚幻。 不会有人,比我还要凄惨。有谁,会是在自己丈夫的身下,就这样眼睁睁的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他对她这样的不舍。 电话里的慕容尘,似乎在跟他讲着,我让她失去了右腿的故事。故事里的我,罪不可赦。我很想让墨含按免提的,让我能更清楚的听到她是如何的叙述,她为什么会失去那条腿。故事里的我,似乎和慕容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想这样的方式来让墨含相信,我是他的妻子,我只爱他一人。 是我错得太天真,天真的以为,所谓的妻子,就会是他的唯一。 墨含,退出我身体的那一瞬间,我是有感觉的。像是失了重,又重漂浮在了浩瀚的宇宙,再也找不到人生的一个支点。 我紧裹着被子,像是想给自己找一点点的暖意,可好像还是不行。 还有些软弱无力的双腿,悬浮的踩在落在床畔的婚纱上。我竟然会觉得,那白纱,耀眼的很。 将自己反锁在了浴室,终于再也听不见了慕容尘的声音。身上的被子,就这样被我拖曳在带着潮湿的地面上。 伸手,开了淋浴的水龙头。冰凉的水,就这样直接倾泻而出。 仰着头,就这样任凭这已有些温度的水,浇在脸上。水珠的力量和扑面而来的热气,呛得我几乎不能呼吸,可我却没办法移动自己的身子一步。 我的婚姻,我的爱情,我的丈夫… 我前一分钟,还以为是我的东西,都在这一个电话当中,变得一无所有。我晚饭的时候,还跟宋辞说,我一无所有了,但我还有墨含。 可墨含,却再也不会是我的了。他刚才看着我的目光,那样的讶异,那样的震惊,那样的失望。 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是我的了。 “沫儿,开门!”门外,我有听到门锁拧动的声音。可在拧不动之后,他便砰砰的拍在了钢化的玻璃之上。 “沫儿,把门打开,我有话要问你。” 他还能问我什么?要问我,是怎样让她失去了一条腿,还是要问我当初是怎么逼着她,消失在时墨含的世界?还是要问我,我和慕容正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沫儿,沫儿…” 门外的叫唤之声,因我的沉默而越发的急切。热水器的里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冰凉。 “沫儿,你把门打开。沫儿,听到没有?” 他只是急切的想要开门,他并不想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的痛苦。 墨含 你怎么可以这样? 就算,就算慕容尘失去一条腿,是我造成的。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残忍的让我在我的新婚之夜,面对这样的质问? 我人生当中,原本应该最美好的夜晚。 你怎么忍心让它变成这样?我盼了十三年的时光,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沫儿,开门!这是我说最后一次,不然我会直接把这门砸了的,你听到没有?”时墨含拍着门的力度,已经让这玻璃的装饰门有些摇晃。 我强撑着洗漱盆的台面,支起自己的身体。终于站在了镜子前面,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竟然都觉得自己对自己轻视。 仰了仰头,冰凉的冷水,再一次的浇在了我的脸上。 像是终于有了迈开步子的力量,我伸手拧开了门锁,就以这样一幅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沫儿!” 他震惊的看着我的狼狈,想要伸手,我却狠狠的退了一步。使得后脊硬生生的撞在了洗漱台面的棱角上。 那一下,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 可我竟然没有倒下,我只是这样的看着墨含。像是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的绝望。 “慕容尘说的,不是真的!”已经穿戴整齐了的他,一步踏进浴室,本就只有四平米的地方,因为他的加入,而显得有些拥挤。 其实,这句慕容尘说的不是真的。和那句,慕容尘说的是真的吗?同样都是疑问句!他真的一点都不信我。 我前一秒,还曾抱着万分之一的奢望,奢望他会相信我。可万分之一的概率,太小。小到这样的幸运永远不会光顾于我。 “说啊!”他见我还是不说一句话,直接走了上前,捉住了还一直想要退后,却又无路可退的我。 原本,紧捏着被角的手,在他触碰到我的时候,松了开来。 “你想听什么?” 一个说爱我的人,还需要我说什么呢? 我的脸上,除了先前的水殊,竟然连一滴泪都找不到。 他伸手,扯过了挂在墙面的毛巾,快速的擦了擦我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随手将毛巾丢在了台面上。台面上,我新摆的一套洗漱用品里,我放着新买的一对牙刷,一支牙膏。那是我用买婚戒优惠的反券,在商场仔细挑选了很久很久的东西。 可这些,随着他顺手丢下的毛巾,轰然倒塌。 “跟我去见慕容尘!”他扯下了我裹在身上的被子,甚至不顾我寸丝未挂的身子,就这样硬生生的将我拉回了卧室。从衣橱里翻出了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僵硬着我的身上套。 下了楼,上了出租车,我才发现他的右手一直扣着我,左手却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机。 拉着我下了车,他按着我的电话,甚至连一句称呼都没有就直接吼道:“几栋?几单元?几楼?几室?” 其实,我走不动了的。不是因为自己害怕,也不是因为不想去面对。而是,脊背上的疼痛。这一路上,我几乎就是被他一直拉扯着,才走到这里。可他没有发现,我刹白的脸色和冒着冷汗的额头。 他满心,满眼,只有慕容尘,没有我。 也许,从来没有。 电话里,似乎停顿了很久,才缓缓的有道男声。 墨含随着声音,打量了一下四周,快速的挂了电话,再度拉起僵直的我,就大步前进。 等到,我被他拉着出了电梯,慕容正的身影,便落进了我的眼中。 那个说了,我们永远不要再见的慕容正。我们却终究还是因为慕容尘,相见。 “你姐姐呢?”他步子走得有些大,所以这样的步伐,也不由得让我一个跌撞。 可还没等到慕容正虚扶我一把,他却将我扯到了他身后。这样的拉扯,让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脱节。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没有用。疼痛,依旧还是疼痛。 “她在里面!” 慕容正,看了我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便把目光收在了自己的三寸之内。开了门,引着时墨含往房间里走进去。 没亮一盏灯,仅仅只是在窗边的地台上,摆着一盏蜡烛。 泛着荤黄的亮度。 借着那点点的亮光,我却找不到慕容尘的影子。 “你姐人呢?”我看不清时墨含现在脸上的急切,但那声音里的焦急,我却听得真切。从一出电梯到现,不过两三分钟的事情。可他已经问过了两次,慕容尘在哪里。 慕容正,抬头往里面的房间看了一眼,又转了过来,面对着墨含和一直被他拽在身后的我:“刚给她打了镇定剂,现在在休息。” 他一直握在手掌的手指,几乎要被要他捏断。他拉着我,便就要往房间里走。可慕容正却快他一步,拦住了我们的步伐。 “有事不可以明天再说吗?她刚睡下。” 我不由的在黑暗的空间里,伸着另一只自由的手,寻找着支撑点。因为,我觉得我的人,几乎就像是快要被这样硬生生拉扯,折成两段。 就在我咫尺的墨含,深深的呼吸了两下。突然转了身,双目如炬的盯着我:“你还不说话是不是?” 我看着他,却像是透过了他,看着站在墨含身后的慕容正。 这时候的他,是不是觉得,这就是我的报应?那样伤害慕容尘的因果? 墨含想我说什么呢? “说啊!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他另一只手,不由的也捉着了我的肩头,狠狠的摇晃。 我似乎听到了从身体里面,传来的嘎呲嘎呲声音。可显然的,这也只有我自己听得到。我想,如果不是他一直扣着我的肩头,也许我就散了架的。 心碎了,所有一切,也就都完整不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吐字清晰,语气平稳,甚至连气息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沫儿” “沫儿” 两声沫儿,在我听来,却只都是一个意思。像是对我这样的冥顽不灵,感到不可思议。 “墨含,所有的经过就是慕容尘告诉你的那些。不用再问其他人了,都是我做的。” 是我让慕容尘失去了一条腿,是我逼得她不能靠近你的身边,是我,都是我。这样,可以了吗? “为什么?” 那捉着我肩头的手指,几乎要插进我的身体里。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讨厌她,恨她。只是,她太命好,仅仅只失去一条腿。”不像我,命太苦。 “沫儿!” 墨含被我的话,震惊的突然之间松开了我,后退两步。 “她不该死的吗?我一直想置她于死地的。你不知道的吗?”完全没有了起伏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最深的地方,慢慢的传了上来。 也许,我真的就一直想她死的。不然,我怎么能说得如此的顺口呢?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呢? 墨含完全的呆滞在了一旁,瞪着眼睛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人。可这个陌生人,一小时前,承欢在他身下,说着永远爱他,他也永远爱我。 可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原来,只是刹那。 “慕容正,当初遇到你,对不起。” 也许,不相遇,我就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还想起,你对我紧张,你对我在意。 知道吗? 我很想墨含也那样紧张一下我,那样在意一下我。可他,可他眼中只有你姐姐,没有我。 我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这样抽离式的痛苦,让我再也没办法傲然而立。可我不想就这样在墨含面前瘫软下去,我不想连我最后一点点的尊严,都这样丢尽。 “墨含…” 爱你,对我来讲,太残忍了。 “墨含…我有一本存折,里面存着十四年前你交到医院的五百块钱押金,在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我本想,这本存折,留给我们的孩子。只让他们记住,父母当初最美好的邂逅。可这些,做不了了。 十四年,一晃,竟然十四年。 我阖起了双眼,再睁开时,微微的转身了慕容正的位置。借着窗台的烛光,我竟然在他脸上发现了一丝的恐慌。 就像,当初在双原县城,他送我去医院的路上,那样的恐慌。 “对不起,慕容正,对不起。” 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的往下坠。真的就是一种,折断了似的坠落感。无力控制,也无法控制。 当膝盖跪在地面的时候,我那本就垂在地面上的双手,却也无力支撑这一切。我只能眼睁睁的随着这样的力量,匍倒在地面。下颚,前额,半步都未错过的,跌落。 “沫儿!” 我竟然,还能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只可惜,始终不是我盼望的那个人。 可在我额头着地的时候,我却看到了,自己怎么在医院的楼梯间里绊倒,慕容正怎么的从身后,拉住了我,将我圈在自己怀中,缓冲掉我从楼上摔下来的力量。 我也看到了在进手术室之前,我还一直拉着他,跟他说:“我叫谈沫儿,我不是慕容尘。你要记得帮我转告给时墨含,我从来就不是慕容尘。” 我真的说过,我恨慕容尘。 我也真的说过,我恨死了这个叫慕容尘的女子。 原来,我真的这样恨过她。所以,刚才说起来的时候,才能这样脱口而出,不加思考。 “墨含” 那个,还呆在那里的男人上了前,缓缓的蹲了下来。而愣在一旁的慕容正,却飞快的开了客厅的灯。这样刺眼的灯光,突然让我有了片刻的盲点,看不清了一切。 “沫儿,沫儿,怎么了?”重新又回到我身边的慕容正,延续了一贯的不知所措。他总是这样的的,在面对着这样的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无措。 “墨含,帮我,帮我把手上戒指摘下来。” 可蹲在我面前的他,却没敢动,仅仅只是战栗着手指,抚在我已毫无血色的脸上:“你怎么了?” 我不由的想笑,可稍稍的一侧头,唇中说出来的,却是:“墨含,太苦,太苦了。” 他的拇指,落在我唇边,问我怎么了的声音,都带了一份沙哑。 身后,慕容正已直接掀起了我的衣服,手掌落在那大概已经麻木和红肿的地方,怒不可遏的扬声大问:“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什么时候啊?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你都不说?谈沫儿,会死人,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我听着慕容正的怒吼,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跟说他解释什么。我只想捉住这最后的机会,最后的一口‘气,跟墨含说:“墨含,我想,我想过一天,没有慕容尘的日子,只过一天。可好像,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的。” 在窗台上的那盏烛灯,在空气中艰难的摇曳,忽明忽暗,像是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它就随时可能会被吹灭。我一眨眼,所有的一切,有些恍惚。可过不了多久,我却记不清楚,到底是我先阖上的眼睛,还是它先熄灭的烛光。 也许,我们是同时陨落的,也说不定。 165意料之外的结局(上) 所谓九死一生,大概讲得就是我这样的结果。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太幸运?还是应该觉得自己太悲苦?连想不再面对这一些,都变得不可能。 我足足在医院躺了四个半月,直到肚子都有了微微的外突,我才一个人谁也没有说的,去了西藏。孕吐,高原反应,几乎折磨得我不成人形,可我还是坚持去了布达拉宫。站在了那广场中央,将脑中回忆的画面,进行了重组。 四个半月的时间,时墨含都一直守在我身边,寸步未离。 那段时间,我竟然没有开口跟他说一句话。他的存在,就犹如空气一般。当知道我有身孕的那一天晚上,我有感觉他就坐在我的病床边,抚着我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他也没有。可静静的十来个小时,我们却仿佛连一个有交点的呼吸声,都不曾有。 头几个月,我几乎吃什么,吐什么。不能弯腰,我便就只能低着头,直着身子让他端着一个盆子,接着我的吐出来的秽物。吐到我那时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医生也建议放弃这个孩子。 医生站在病房前,像是在跟时墨含做着商讨。我却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越过了时墨含的存在,跟医生说:“那是我丈夫唯一留给我的纪念,我不会放弃的。” 医生不解,看了一眼墨含:“两位还年轻,孩子以后等你休养好了身体再生就好了。” 再生? 呵呵…我没顾医生的困惑,只是冷了声音,看向了时墨含站着的位置:“我没丈夫!” 手指上的婚戒,我早已经取了下来,丢在了他的面前。什么都不想跟他说,但他却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孩子四个月的时候,我终于吐得不那么厉害,但他还是每天二十四个小时的守在医院。期间,时青蕴来过一次医院,仅仅只是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交给了他厚厚的一叠信封,便转身离去。我知道里面是给我交的住院费,我想自己承担了这些费用,可我无能为力。 慕容正来医院的时候,我刚吐完,正遇到我漱着口。 他站在门口,像是等了好一阵子,才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我用手,撑着腰,移了移自己的位置,又重新躺了下来,呼出一口浊气:“就这样吧!” 当初,要不是他先拨的l20,也许我就真的可以不用再面对时墨含了。可不知道是他的抢救电话打得太及时,还是我本就还得受这样的折磨,我不仅没有怎么样,甚至连一点生命危险都没有。 会疼到那样,还是精神上的问题。简单的来讲,我就是痛觉神经,异常发达,心理有问题! 他也像是没有看到时墨含的存在,在我病床前的右边坐了下来。若无旁人的执起了我的手,抵在下颚:“为了孩子,你也得早点好起来啊!” 我唇角,弯了弯,微微的点头。 之后的大半个月,我恢复的很快,快到可以自己跑到医生办公室,跟他说要求出院。医生并不同意,可我却坚持不退。最后,他说要家属签名,他才可以答应。 我拿着文件,递到了时墨含的面前。文件的上面,放着一支笔。我本想跟医生说,我没有家属。可我知道,这话没有用的。 他看了很久,就像是想要把每个字都拆分起来,重新组合一样,终于签上了时墨含三个字。我拿着这张签名的同意书,一手支着自己的腰,又走回了医生的办公室。 第三天,趁着他离开的一瞬间,我就这样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离开了医院。取了行李,直接到了机场。在机场见到了被我叫来的章历,从章历那里拿了一万块钱,直接去了西藏。飞机上,坐在我身边的老中医,却直直的对着我摇头。 “就你这样的孕妇,还坐飞机?简直是找死!” 可我,却伸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坦然一笑:“怎样都是相倚为命,生死无别。”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坚持要来这里。就算我重新站在了布达拉宫广场的中央,就算我想起了他曾在这里抱着我,跟我说的那些情话。我和他,也终于回不到过去,回不到以前。 那一道伤口,还在那里。没有结伽,更没有痊愈。它就那样赤条条的横在了我和时墨含之间,无法忽视,也无力承受。 等我从西藏回来的时候,他便站在接机口,等着我。我上了前一辆出租车,他便上了后一辆。一前一后的下了车,进了电梯,回了家,却还是一路无语。 直到我从阳台,拉出了行李箱,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他才走了上前,按住了我的双手:“你住这里,我搬走。” 我把自己的衣服,又重新收回衣橱里,走出了有他存在的那间卧室。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租下来了对面的房子,当他带着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却像心里堵上了什么。 我跑到洗手间里,拼命的想要把这种拥堵感,一吐为快。可等我吐到双眼发涨,两腿无力时,我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我刚想伸手,取一下毛巾,擦掉自己脸上的水殊。毛巾却被另一个握在指尖,递到我面前。 他说:“我忘记还你钥匙!” 我没讲话,只是接过了毛巾,自己回了房。关上了门,沉沉的睡了一觉。 一觉睡来的时候,餐厅里摆着大大小小的餐碟六七个。桌面上,留着一张条。我走了上前,取过了纸条,上面写着:“我去上班,午餐我已经放在了冰箱里。中午,自己热一下。墨含” 之后的四个月,几乎是不变的留言。只是,偶尔会在纸条上写上沫儿两字。 而这四个月,我在家接了两家企业的培训业务,赚到了孩子至少三个月内的奶粉钱。我说过,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亲人。那孩子的存在,便与时墨含无关。 只是到了快要临盆的前半个月,我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恐慌。我总是天天梦见慕容尘,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让我拿命来的嘶喊疯狂模样。 本就因为挺着个肚子,睡不舒服的我,便披着衣服,坐在沙发上,一夜一夜的等到天亮。等到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我才窝在沙发上,阖上眼晴,睡上一会。 先前,他会跟我说,沫儿,回房间唾。 可见到我不予回应,他便只能去帮我取回被子,盖在我身上。 后来,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了,我的异常。他便在晚上,收拾了碗筷之后,跟我说:“我就在客厅,你安心睡觉。” 那一夜,我睡得很踏实。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九点半。如果不是因为,肚子有轻微的疼痛,我也许还能睡得更晚。 这算着日子,还得有两天才到预产期的孩子,却提前开始折腾起我来。 一个人,拿上了先前产检的所有资料,取好了钱,拎着事先准备好的行李,打了车,去了医院。挺着一个还在隐隐作疼的肚子,给自己办了住院,却在交费的窗口,遇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墨含。 眉头,应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而有些紧皱。让我忽视了,带着怒意的时墨含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 直到他一手夺过我手中的单子,开口朝我低吼你要逞强到什么时候?我才发现,他已经走到我身边,很久,很久。 我逞强?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不话。我已经习惯了这样,与他无言以对。 “回病房,这些事情我来做。”他对我的沉默,似乎已经容忍到了极限。不再管我,是不是还要继续这样的游戏,他扶着我便往电话的方向走去。 我不想与他争执,索性也就由着他去。 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正午。他抱着小小的女儿,放在我面前,像是千分的小心和万分的宝贝。 “我和女儿,同一天生日呢!” 我撑起疲惫的双眼,看了一眼他和女儿,一个那大,一个那小。 那天,他一直抱着哭闹的女儿,一直抱到天亮。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他一个人抱着孩子,轻轻的摇晃着的背影。听到他,低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跟女儿说:“宝贝,不要哭了,妈妈在睡觉。” 166意料之外的结局(中) 我常常看着他,看着他为了女儿和我,忙前忙后。月子里的时候,孩子晚上,全部都由他一个人带着。可每天早晨五点多,我便会听到他在厨房忙碌的声音。白天,他依然会像我在怀孕的时候一样,准备好一日三餐,给我留个条。告诉我,他去上班。唯一不同的,他会不厌其烦的叮嘱,什么事情都不要做,照顾好女儿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也不知道他都在做些什么。 他总是在下午六点半准时回来,回来之后,如果女儿醒着,他便会将女儿背在自己怀中,然后忙进忙出,不亦乐乎。如果女儿睡着了,他也会弯着身子,伸着拇指来回摩抚着那娇嫩的小脸。直到女儿,发现发出呜呜的哭泣,表现抗议。他才会收手,然后一个人对着孩子傻乎乎的笑。 等到女儿半岁的时候,我也开始找工作。 章历曾问我,愿不愿意回CMP,我拒绝了,我不太希望自己还困在以前的地方。我也没有办法接受CMP八小时的工作制。因为,更多的时候,我要带孩子。我不知道、墨含是怎么知道了我在找工作的事情,他抱着女儿坐在了我面前,静静地坐了很久。最后见我终于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到了女儿身上,他才清了清嗓子,轻轻的开口问道:“工作找到了吗?” 我把笔记本,放到了旁边。伸手,把女儿从他怀中接了过来。那小小的人儿,却有了一分挣扎,像是对他怀抱的不合。 “要不,再等等。等孩子大一点,再工作?” 我抬了头,看着他。记不起来,上一次这样看着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可这一次,我却因为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而好奇了起来。 什么时候,时墨含跟我讲话,会是这样的? “如果你要去工作的话,那先等我换一份工作,换一份上晚班的工作。这样,孩子白天才有人带,是不是?” 上晚班的工作?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可以承受这样的日夜颠倒了? 时墨含啊! 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时墨含,什么时候会为了照顾孩子,去找一份上晚班的工作? 为了孩子不停伸向他的小手,他稍稍的坐了上前,握着孩子的小手。可那握着孩子的手,却也在有意无意当中,靠近我。 “沫儿,就当是为了孩子,再缓一段时间好吗?” 也许,我又开始贪恋起他来。所以,才会沉沦在他带着恳求的眼眸当中,不可自拔。 当我意识到,他握着女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抚在了我脸上时。我蹭的一下,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与他拉开距离,远远的,安全的距离。 在我转身回房的时候,我有看到他突然暗下来的双眼。就像是狠狠的受到了伤害。 怀中的孩子,因为突然看不到了他的样子,放声大哭起来。无论我怎么哄她,她都没有要罢休的样子。其实,我知道墨含一直站在我身后,心疼的看着女儿哇哇大哭。可他看不到,我背着他,背着女儿掉下来的眼泪。 我等到了孩子周岁,可周岁那天,当我抱着孩子走在超市的时候。我却在无意间听见到了一个久违的,却让我永生也难忘的声音。 “你宁愿在这里管着一个仓库,你也不愿意接受慕容正的帮助,你这是为什么?” 我抱着女儿的手,无由的紧了紧。我不知道,这道声音,是不是在跟我所想到的那个人讲话。可如果是的话… “不为什么,同样是靠劳动赚钱养家,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话语当中的毫不在意,却让我抱着女儿转了身,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在我印象当中,永远穿着手工定制的时墨含,就算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穿着粗布的工作服,带着与工作服配套的工作帽,汗流浃背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子的他,是我不熟悉的。可这样子的他,却仿佛一下攻破了我心底所有的防线。就那一瞬间,这近两年,一天一天累积下来的寒冰,就被他这样的陡然出现,震惊得支离破碎。 眼前的另一个人,移动着自己的轮椅,激动的上前一步:“你这算为了谈沫儿,惩罚你自己?” 时墨含淡淡的扬起了一抹笑:“我没有时间去惩罚自己,我只是希望自己能让妻子和女儿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不一样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平静到两年不开口跟你说一句话的生活吗?” 隔着三两个与我一样,驻足观看的人群。我在墨含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受伤。可很快,他把这样的情绪,掩在了双眸最深的地方。对着慕容尘点了点头:“沫儿不用说什么,她想要的,我都知道。” “只是…” “只是,我曾以为只要我爱她,我们之间就会幸福美满下去。可有的时候,爱也是一种伤害。这样的爱,在她原本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候,却伤她最深,深不见底。小尘,我和沫儿的感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就像你不会懂,我每天回家,能看到女儿的小脸,能听到她偶尔跟女儿讲话,我会觉得自己有多幸福一样。” “我们之间,真的不再需要其他的附加值。她并不需要我时墨含,还是当初一呼百应的时墨含。我也不需要她还是当年那个,把我当成唯一的谈沫儿。如果,一定要附些什么的话。那就只剩下,我是她女儿的父亲,她是我女儿的母亲。” “就是这样!” 他们的谈话,在一个工作人员让时墨含验货的呼唤当中结束。我看着,墨含笑着跟怔忡着的慕容尘说再见,看着他往进货入口的通道一路小跑。 怀中的女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与我一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张着那连牙都没长齐的小嘴,口齿不清的喊着:“爸爸。” 晚上六点半,一向准时的时墨含却没有回家。七点没回,七点半也没有回,等到了八点,我却只能抱着女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抖。 我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想,他是不是路上发生意外了?他是不是工作太累,身体又出现什么异常了? 就当女儿快要被我抱着,喘不过气的时候。 门锁,滴答一下响了起来。我看着他,他也吃惊的看着端身正座的我。 “怎么了?”他换了鞋,拎着小小的蛋糕盒,走了出来,把盒子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说不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我好像,很生气,也好像很开心。好像很想狠狠骂他,又好像好想抱着他,紧紧的抱着。 我快要被自己这样的分裂,弄到精神崩溃。 索性,把女儿往他怀中一放。起身,往房间走去。可没走两步,手臂却被他扣在了掌中:“沫儿,宝宝周岁。陪她吃点蛋糕吧,好吗?” 我没转身,但却停下了离去的步伐。见我不再前进了的墨含,像是突然之间高兴极了。抱着女儿绕到了我面前,跟我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我看着他,快步的跑去了厨房,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取过小碟和小勺,又快步的走了回客厅。就像是个孩子,盘坐在了茶几下的绒毯上,把女儿放在了两腿之间,动手解开蛋糕盒子上的丝带。 耳边,我一直听着他说:“栗子味道的,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兰宫西点师Harbert的栗子蛋糕。所以,我今天下班之后,特意去了一趟。可因为他手头上还有工作要做,我就等了他一会。不过,也正好吃到最新鲜的了,是不是?” 他端着刚切好的蛋糕,笑容满面的转过身。却没料到,我裹冰夹雪似的寒着一张脸。他一怔,收了收自己脸上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的紧张:“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速度,夺过了他手中的小碟和摆在桌子上的剩下的,并不多的蛋糕。我更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把这些统统的丢进了垃圾筒。然后,再不顾被我吓得放声大哭的女儿,甩门回了卧室。 我只知道,我紧紧的裹着被子的身子,延续了先前的战栗。这一部分,却恨自己多一点。 墨含,许是把哭闹不休的女儿,哄得睡了。才轻轻的走了房间,将孩子在我身边放下。替她盖好了被子,但他却破天荒的坐在了我的床边,手搭在我裹着被子的肩头,低着声音说:“我下回不会了,再也不会超过时间不回家。沫儿,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晚上,我好像就躲在被子里,哭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而墨含,却因为守在我身边一夜,而高烧不退。可还没等我把烧得有些迷糊的他送进医院,孩子也开始跟着烧到三十八度多。 那一下子,我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觉得天都像是快要塌了下来。 失去他们之间的谁,我都无力承受。可我没经历过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问题的事情。当我抱着孩子,等救护车的时候。听到最多的话,却还是他一直跟我说:“沫儿,不要害怕。孩子和我,都不会有事的。” 等我把墨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却捉着医生的手,跟医生说:“先看我女儿,女儿还要替我照顾我太太的。” 急症室的医生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我,像也看到了女儿因发烧而泛着异样红潮的小脸。拍了拍半昏迷的他:“放心吧。儿科的医生已经在给你女儿看病了。” 我把墨含一个丢在了急救室,抱着女儿一路跑去挂了急诊。刚准备去缴费,去做化验,便见了匆匆赶来的慕容正。 找他的理由很简单,我怕墨含会因为这样的高烧,诱发其他的并发症。而如果,出现这样的状况,我便需要钱。 慕容正,是我唯一可以让我开口,借这样一大笔钱的人。 怀中,抱着的女儿,额头上扎着输液器。床上,躺着的时墨含,也和女儿一样。幸好,真是千幸万幸的,他只是因为受了寒,劳累过度,引起的高烧。不过,医生也拉着我说了,像他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承受这样的劳动强度。 需要静养! 可怎么静养呢?有我和女儿在,他一定又不会听医生安排。守了一天,被慕容正劝着离开了医院,抱着已经退了烧的女儿,回了家。翻看着这一大盒子的便条,每一张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样。可他,却总坚持着每天都写。 将近五六百张,装了整整一个盒子。 慕容正来的时候,首先便看到了这个装着五颜六色纸条的盒子。沉默了好一会,才扶着我从地上坐到了沙发上:“要不,先离开一段时间。等他休养一段时间,你和孩子再回来?” 167意料之外的结局(下) “妈,妈妈…” 远远的,我便听见了女儿的呼唤。摇了摇手中的小布偶,向她张开了双臂。 那小小的身子,迎着我就扑了过来,紧紧的将我搂在怀中,抬着头,似骄傲,又似神气的对我道:“我的作文,又当范文了哦。” 我抚着她,还略着带汗水的脸,双唇一弯:“什么作文?” 女儿用额头,在我怀里蹭了蹭,扬着轻脆的声音:“我的爸爸” 我有片刻的失神,直到她又扯了扯我的衣角,娇滴滴的喊着妈妈,我才回过神来,弯着身子看着她:“宝贝怎么写的?” 她挽过我的手臂,绕到我身侧,不依的推着我:“我们边走边说吧!我都饿了呢!” 牵过了女儿的小手,侧侧的打量着她那绝大部分与我相似的小脸。看着她吧唧吧唧着一张小嘴,听着她说:“我的爸爸,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我想,他有可能就像是住在我家对面的时叔叔一样。我也想,他有可能就像最疼爱我的慕容哥哥一样!真讨厌,明明就是大叔,还非得人家喊他哥哥。不过,我还是喜欢慕容哥哥的。有一个这样疼爱我的爸爸,当然是我最希望的啦!可我觉得,如果他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会是我的爸爸的话。那应该是住在我家对面的时叔叔。” 我停住了脚步,侧住了身子,看着女儿还在左右摇晃的她那颗脑袋:“为什么?” 女儿像不解,瞪了眼睛,跟我解释道:“因为,我的爸爸,必须爱我的妈妈呀!” “宝贝,这就是你写的作文吗?”我捏了捏她俏丽的小鼻子,真不明白,这样的作文,怎么就可以当成范文呢? “是啊!我的老师也说,谈唯唯,你上来,把自己的作文念一遍。然后,我就上了讲台,端着自己的作文念一遍了!妈妈,我是不是特别的厉害?每次都被老师拿来当范文?”小女儿仰着头,一脸的期待。 可这样的期待,却让我格外的无语。 她似乎不明白,老师让她念这样的作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唯唯…” 身后,熟悉的声音,这些年,我几乎每天都会听到。女儿惊喜的转了身,挣脱了我的手掌,向后冲了过来:“时叔叔” 他抱着已经快到他腰际的唯唯,原地绕了一圈。 我记得,唯唯三岁的时候,刚看到他的时候,并不喜欢他。而且每次,都会远远的躲着,像是害怕。可现在,她却越来越亲近于他。 “时叔叔,唯唯今天的作文又当范文了哦。” 我很不明白,这个孩子这样的性格,到底是像了谁。我有些头疼,上前想要阻止谈唯唯将她那乱七八糟的作文,还真当成什么不朽之作讲给他听。 可显然,他们的世界,我永远没有发言的机会。 他脱下女儿身上的沉重书包,自然的交到我手上,将孩子抱在了身上:“唯唯背给我听听,我看看我家唯唯又写了什么,让老师拿来当范文来读。” 他已经走到了我身前,虽然抱着一个已经很高,很重的孩子,可依然走得比我快。我跟在他们身后,听着女儿跟他说:“作文的题目叫我的爸爸,我写着,我的爸爸,我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我想,他有可能就像我家对面的时叔叔……” 他像我一样,在听过一段之后,顿下了步子,抚了抚女儿的小脸,轻声问道:“为什么?” 女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抱着她的时墨含,突然俯在了他耳边,偷偷地说起了悄悄话。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我看到了女儿笑得格外欢愉的小脸,看到了时墨含那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满足。 “唯唯,你又在调皮是不是?”我将手中的布偶,塞到了她的书包里,将书包背在了我的肩头。上前,掐住了她粉嫩的小脸,佯怒的看着这调皮的孩子。 “没有,我没有。”她一直往时墨含的怀中躲避,一直在傻笑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直到,时墨含开了口,带了一丝的责备:“好了,别总打孩子。” 我停下了与唯唯玩闹的动作,看着他,竟然在他的双鬓发现了白发。 “墨含” 我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他?才以至于他这样震惊的看着我,连唯唯一直催促着他快走,他都没有听到。 “你都有白头发了!” 我生唯唯那年,他四十岁。女儿的生日,正巧与他同一天。一转眼,女儿都九岁了,他竟都快到五十岁了。 五十啊! “我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我不应该老去吗?”他一只手,抱着唯唯。一只手,落在了我的脸颊,突然,像是生出了许多的感叹。 怀中的女儿,却因他的话,瞪大了一双眼晴,对着他怪声大叫:“什么?你真是我爸爸?” 墨含看了我一眼,将唯唯缓缓的放了下来,蹲在她面前,捉着她那双不安份的小手:“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爸爸。下次,写作文的时候,不可以写,我不知道我的爸爸长什么样子。更不许写,你的爸爸也许应该长得像慕容叔叔。” “慕容哥哥!”女儿,打断了墨含的话,一脸认真的纠正。 “慕容叔叔!”显然,这是一对不会相互妥协的父女。 “哥哥!” “叔叔!” “叔叔可以变成爸爸的,爸爸,是叔叔还是哥哥呢?”女儿,插着腰,头一仰,问得有些不可一世。 墨含,一时语塞。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哥哥!” 唯唯笑得格外的得意,转了身,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眼角莫名落下的泪,拉着我的衣角:“妈妈,我赢了哦!” 墨含站了起身,牵起了女儿的小手,轻轻的握在掌心。走到我面前,接过我肩头上的书包,背在了自己的肩上。不容我再有一丝的拒绝,拉住了我的手指:“回家吧,女儿饿了呢!” (全文完) 168时墨含之番外 沫儿自从醒过来之后,已经是四十三天没有跟我讲过一句话。她就这样彻底的无视着我的存在,既不恨,更不会再爱。她骨子里,似乎就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韧劲。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就会不顾一切的坚持到底。比如,爱我。比如,不再爱我。 其实,我更希望她能恨我的。至少,恨也是一种情绪,会是一种能让她发泄的情绪。不像现在,一种快要窒息的压抑,甚至不如死亡。 我不想她这样的,可面对着这样的她,我无能为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对我的不信,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可我竟然以为,只要我爱她,这个信任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我忘了,从爱她,到让她有安全感,需要时间。 可我,却没有给她一分一秒的过度。让她在觉得自己最幸福的时候,陡然面对所有的一切。 面对着我对慕容尘的震惊,不舍,难过。面对着我对她的失望,不解,责备。甚至,我把她对我的不信任,也化成了怒意,雪上加霜。 慕容正至从沫儿醒来之后,跟我说过了很多次。让我跟沫儿解释,解释我为什么非要拉着她去见慕容尘。 可我,却只字未提。 我觉得,我没有错的。对于一个那样的慕容尘,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去震惊,不去不舍,不去难过。毕竟,她曾那么鲜活的存在过我的生命当中。我觉得,沫儿应该能够理解的。我越是觉得她能理解,我就越是不解,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些? 挂断慕容尘的电话之后,我坐在卧室想了很久。我想,只要她等会把这件事情再说明白,就好了。可我等了很久,她依然不出来,不肯面对我。 很多年前,我曾问过沫儿。我说,沫儿信我吗?她想也没想的点了头。可看着她点头的我,却无由的感到悲哀。她不信我的,从来就不信。我越想,便越觉得自己拿她很无力。因为,我就算再怎么说自己爱她,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慕容尘。我甚至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让她对这个名字,烙下如此深刻的记忆。 我想,我已经不想再这样无力下去了。我想,我的沫儿到了应该正视自己的时候。我拉着她,不顾一切的拉着她,去见慕容尘。我觉得,只有面对慕容尘,真真正正的告诉她,你是谈沫儿,是我爱的谈沫儿。这样,她心中储存了十几年的,对慕容尘虚幻的影象,才会彻底的被击破。 我是这样想的。 可我,又似乎没有这样的时间。就像,当初我也没有时间说出,我爱她一样。唯一不同的,这次砰然倒地的人,变成了她。 那一瞬间,我好像就是五年前的沫儿,沫儿是当年的我。同样的呆若木鸡,同样的不知所措。只能傻傻的问一句,你怎么了? 当慕容正一句:“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你为什么不说,你知道不知道,这会死人的!” 我刚换上的,健康的心脏,却狠狠的疼了一下。 疼到,都快要不能呼吸。 无法想象,真的无法想象,没有了沫儿的我,会是什么样。我甚至,无法想象,我的身边怎么可能会少了她。我接受不了,无法接受。 当沫儿那还沾着泪水的睫毛,缓缓的阖在双眼上的时候。我半蹲着的膝盖,突然之间就这样跪了下去。 一切,静止不前。 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跟着上了救护车,也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的拼命想要进抢救室。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慕容正,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便只是守在这样一个疼到休克了的沫儿身边,一生,一世。 可今天,医生却告诉我,沫儿有了身孕。我和沫儿,有了我们的孩子。 呵… 我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拜托慕容正替我守在医院一个小时。我特意跑到了母亲的墓地,抱着墓碑告诉她,我有了孩子,和沫儿的孩子。那个,曾经十几年前,就想带着她,见她的女孩子。 如今。她已经是我孩子的母亲。 那个晚上,我睡不着。借着月光,在朦胧之间看着沫儿假寐的睡脸,我想象着我们的孩子,应该会是长成什么样? 我曾有那么一瞬间,害怕她会因为不再爱我,而不要这个孩子的。 可我看到了在她小腹上,隔着被子移动着的双手。那样,紧紧的护着,抚着。我安心了,安心到,我看着她,就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太美好。 不晓得,别的女人是不是像沫儿这样,有强烈的妊娠反应。我记得,当年的丁楠也没有她这么严重。她几乎到了连喝一口水,都会想吐的地步。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我只有接受医生的建议,先调整好她的身体,再怀孩子。 可她却以一句,这是我丈夫留给我唯一的纪念,打却了我的念头。 其实,就是我的自私。我自私的想让她在这样的恶劣的身体条件下,艰辛的孕育着我们的孩子。我怕,怕她没了这唯一的念想,便真的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沫儿。我也怕,自己终归是不能陪她走完漫长的人生。但这人生路上,总要有人守在她身边的,这样,孩子便成了我最好的选择。 不知道大姐,是怎么知道了沫儿在医院。她找到了我,给了我五万块钱,说是给孩子的。我很想拒绝的。可我,没有办法。我不想再一直拿着慕容正的钱,养着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可我手头上,真的没有可以动用的资金了。 我不能停了自己的药,因为沫儿身边不能少了我。就算她一直无视着我的存在,可我却必须存在着。这似乎,就是一种使命。 她任性的去了西藏,章历跟我说,沫儿问他借钱,订机票的时候。我只能说,她高兴就好。我找了沐亦西,请他安排了一位老中医,一路都跟着她身边。我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呢?她们俩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想失去。 在她去西藏的那四天当中,我开始找工作。别人问我什么学历的时候,我说硕士。人家告诉我,我们只招高中生,最多专科。我没找过工作,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当别人问我,曾经做过什么的时候,我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回顾了一下近四十年的人生,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 最后,我在一家大型的超市,做了仓库管理员。开始了,每天七点到十一点,十五点到十八点的出入库验收工作。中午休息的时间,我会休息一会,然后买好第二天给沫儿和孩子准备的菜,然后到超市三楼的书架区,学习一切有关怀孕和婴儿抚养的知识。 同事们都笑我:“老时,老来得子啊!” 我乐不可支。 沫儿要生的那天,我特别的感谢我的同事。他们竟个个都愿意替我顶班,让我无后顾之忧的去照顾沫儿。那天,我觉得很温暖。是一种,以前的时墨含,感受不到的温暖。 当女儿从产房抱出来的时候,那有些发皱的小脸上,还带着白白的小斑点。医生说,这孩子不太好看啊!我紧紧的抱住了我的女儿,狠狠的瞪了这个医生一眼:“我女儿,在我眼中就是天使,是天下最漂亮的孩子。” 经过了七个小时生产的沫儿,晚上沉沉的睡了过去。怀中的女儿,也终于安静的睡着了。我握着沫儿,已经快十个月都不曾触碰过的手指,笑着自己中午时的幼稚。可我,喜欢这样的自己,也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一切都这样的默然,欣喜。 生活,依旧还是在沉默当中继续。只是,偶尔在我回家之后,能听到沫儿逗着女儿的声音。更多的时候,我还能看到她抱着女儿微微弯曲的双唇,恬静而幸福。很多时候,我总抱着这个孩子,抱在臂弯中,软软的,就这么贴在我胸口,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我记得女儿长的第一颗牙,是上边的左门牙。一点点,乳白色的。可就是那一点点的牙齿,却咬得我格外的疼。 我记得,那一天,沫儿有对着我和女儿,偷偷的笑。虽然,我只看到了她转身之间的侧影。可我知道,她有为我扬出一抹笑容。那天,我抱着女儿,高兴的很久都没有睡着。似乎,只要一阖眼,沫儿那淡淡轻笑的样子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美得不可方物。连女儿,都没有她美。 女儿周岁的那天,我见了守在超市已经一个月的慕容尘。其实,沫儿生女儿的那天,她和慕容正都在产房外面陪着我。自从沫儿从她家被送到医院之后,时隔九个月二十天,我才真正的见到慕容尘。 我跟她说:“小尘,我很幸福。可我的幸福,是你的成全。只是,也请你成全自己,你的人生还会很长,可我却在你人生幸福的道路上,走了岔道。也许,我和沫儿的幸福很短,甚至只是l眨眼之间。可我很庆幸,有遇到过她。” 慕容尘问我,沫儿哪里比她好?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沫儿真的没有哪里比她好。可她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在我身边。让我呼吸着她呼吸过的空气,让我看着她看过的风景。不知道是我已经深入了她的肉血,还是她已经深入了我的骨髓。 总之,就这样再也不能分离。 在知道我在做着一份这样的工作时,她一直守在超市的工作人员入口处。几次,保安都把她给哄了出去,可第二天她依旧会准时出现。她有着和沫儿一样的执着,俩个人都似乎有得一拼。别人问她找谁,她从来不说。她就等着我主动的走上前,跟她打个招呼,说声好久不见。可我,不想。 沫儿想过没有慕容尘的日子,我怕,怕她会在我身上嗅到慕容尘三个字的味道。 守了一个月,她终于还是自己找上了我,在女儿周岁那天。 质问了我,为什么这样自甘堕落。质问我,这样子是不是在惩罚着自己。 慕容尘,还是慕容尘。她不会懂,现在的时墨含。 我说,我哪有时间惩罚我自己呢?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惩罚自己,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还想把女儿照顾成人,我还想让沫儿幸福的过完后半辈子,我还想我们一家三口,能永远的在一起。 我哪有时间去浪费呢? 可越是怕浪费时间,我就越会失去时间。守了慌乱的沫儿一个晚上,我便受了寒,发了烧。甚至,还传染给了女儿。我在迷糊之间,都能清楚的感觉得到,沫儿的恐惧。就连她给我盖着被子的手,都在不停的战栗。 快两年的时间了,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开口跟我讲一句话。可那天,我却听得明白。我听到她跟我说:“时墨含,你要敢出什么意外,我就带着女儿嫁给慕容正。” 这个笨蛋,以为把结婚戒指扔给我的了,她就不是我的妻子吗? 竟然还敢带着我的女儿,说要嫁给别人。 真是异想天开。 可我,好想抱着她,好想。 我在医院呆了三天,要出院的那天,慕容正找到了我。跟我说,他安排了沫儿带着女儿去昆明。他说,沫儿说了,你什么时候能照顾好自己,她和女儿便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沫儿临走之前,他把我当年留给慕容尘的信,交到了沫儿手中。 我笑了笑。再不说什么。 至此之后,每个月我都能收到一张光碟。里面记录着女儿或坐,或爬,或走,或跑的样子。会看到女儿穿着小裙子,伸着小手说要抱抱的稚嫩声音。知道了,女儿会说的第一个词,是爸爸。虽然,女儿不在我怀中,可爸爸两字,还是让我热泪盈眶。 慕容正问我,怪他这样安排吗? 我说,不。 距离,从来就不是我和沫儿的问题。如果说,现实当中的距离,让能她忘却一些什么。我宁愿就这样一辈子,隔着一片光碟,守护着她们母女俩。 可我,我还是想念沫儿的。 特别是在每张光碟的最后,听到她说:“女儿上幼儿园之前,我想回家。” 那两年,我不敢再那么随意的支使我的身体。仅凭着时墨含一个名字,三个字,问沐亦西借了五十万,找到了罗莉和洗曼其,开了一家婚庆,婚庆的名字叫吾妻吾女。罗莉负责具体的事务,小沈负责策划。罗莉问我,为什么会想到开婚庆。我说,我欠沫儿一个婚礼。我想,给女儿的婚礼做预习。等到女儿出嫁的那天,能有一个完美的婚礼。 沫儿带着女儿回来的那天,我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可所有的兴奋与期待,都在女儿一句叔叔好的问候当中,寒彻入骨。 当晚,沫儿哄着女儿睡了觉。轻轻的从身后,拥着了寒了一天脸的我。 那抚在我衬衣纽扣上的指尖,带着她独有的温度和气息。 灼心、缠绕。 她说:“给孩子一点时间。” 那天,女儿睡在我们中间,看着她们母女俩沉静的睡容,我都不敢睡。怕,只是梦。 可第二天,我和沫儿俩个人,却是在女儿的惊哭声中醒了过来。看着她,用那小小的手掌,推着我,将沫儿护在身后。 虽然,一边哭,却还一边说着:“坏人,不许靠近妈妈。” 我由惊转怒,由怒转欣。 沫儿想说什么,可我却冲她摇了摇头:“慢慢的,她会习惯的。” 只是,这个慢慢习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女儿对沫儿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似乎异常的执着。等到她六岁的时候,我像是无意的问起为什么。女儿才说:“慕容哥哥说了,要替我爸爸保持好我妈妈。” 我说:“我就是你爸爸啊!” 女儿不信,她说:“慕容哥哥说了,我爸爸最爱我妈妈。可你,从来不跟我妈妈说爱她。” 看着那小人儿一脸的认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跟她解释什么。第二天,在我和沫儿送她去幼儿园的时候,我拉着了沫儿和女儿。 第一次,当着女儿的面,对沫儿说:“我爱你” 女儿对沫儿震惊的表情,像是很有兴趣。来回的围着我和沫儿两个人,转了好几圈。最后,在老师的催促之下,才不得不跑进了幼儿园的大门。 而站在门外的我,却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女儿说,我从来不说爱你。仔细一回想,距离上次说爱你,竟然过了这么久。” 紧捉着我衣角的沫儿,俯在我胸口,声音闷闷的传进我的耳朵。她说:“我知道,我知道的。” 女儿下课之后,跑来了我的房间。她跪坐在我膝盖上,双手缠着我的脖子,摇摆着那颗好奇的小脑袋,左看,右看。最后,竟然像个小大人似的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真是我爸爸了。” 我刚想说什么,她又突然伸着小手,捂住了我的双唇:“可是,我还是喜欢叫你时叔叔。这样,你就会每天跟妈妈说爱她了。” 我捉下女儿的小手,握在掌心:“你叫我爸爸和你叫我叔叔,我都爱你妈妈。” 可这继承了沫儿倔强和执着的女儿,却不依的摇头。最后,跟女儿谈判的结果就是,沫儿不在的时候,她喊我爸爸。沫儿在的时候,她喊我叔叔。 至于,她什么时候开口喊我爸爸,要看沫儿什么时候主动告诉她,我是她爸爸。而且,我还不能主动要求沫儿这么做。 我答应了她,跟她拉了勾。 深夜,拥着沫儿在怀中,脑子里想得却是女儿那一本正经的小脸。沫儿好奇的探起身子,问我一个人在笑什么。我揽住了她的肩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低笑着答:“在想我和女儿的秘密。” 等到了女儿上小学三年级,沫儿也没有主动说起这件事情。女儿急了,急得找到我说:“你老婆,我妈为什么就这么磨唧?” 我耸肩,表示无奈。要知道,沫儿的忍耐能力,连我都自叹不如。 于是… 于是,在女儿的指点下,我和女儿唱了一出双簧。 成功的名正言顺。 169顷刻,已倾城 小尘: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们已是人天永隔。你一定看到交给你信的人了,对吗?很吃惊? 呵呵… 她姓谈,叫沫儿。不知道她会是哪一年把这封信交给你,所以我不知道那一年,她应该多大了。可我记得,我遇到她的那一年,她才十八岁。 那一年,我本来打算与你携手,走向未来。 可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似乎永远都存在着变数。就好比,那一天我独自去了青原山。遇到了扭伤脚的沫儿,我冒着大雨,把她送去了医院。而我自己,却因为淋雨,在双原县的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等我一个星期之后,重新回去的时候,你已经在异国他乡开始了你的求学生涯。 好像,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才造成了我们现在这样的状况。可有时候,我又忍不住的会想,这样的差错,是不是也是在预示着,一种新的契机? 小尘,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有一个小姑娘,毕业实习的时候,分到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才十九岁,年轻气盛。可她呢?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酒店里,与顾客发生了争执。这时候,正巧她的老板经过,虽然很生气,可还是先把这件事情给处理了。然后,她的老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可坐在办公室的自己,却越想越觉得这小姑娘骂人的话有意思。 他就想,自己要想一个什么办法,去磨磨她的坏脾气呢?他想了很久,很久…… 最后,如果不是秘书提醒他已经是下午三点,要准备去开会。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那天,他没去参加例会,而是把那个小姑娘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装着好忙的样子,让她在他面前,直直的站了四十多分钟。 你知道吗?这几十分钟里,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抬头看向那小姑娘。可那孩子的目光,太犀利了,仿佛就没有一丝的懈怠。面对着这样的目光,他怕了。 可他,却不想认输。 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站了起来,随手抽了一叠报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让她把报纸裁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念头,粘贴,折叠… 好无聊的动作,可他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连晚餐都是让秘书给他端到了办公室。当然。他也为她准备了一份。 那天,她一直折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已休息了。可那天他却没有,就算回了家,躺在床上想着的,还是那小小脸上的倔强和傲气,暗自发笑。 知道吗?折磨人,也是一件会令人上瘾的事情。 就好比这个故事里的他和她吧!他就挑着她的错,让她一遍又一遍的来回跑,让她一字一字的念已经很熟悉的协议。让她守着一台没解锁的电脑,而且不许离开一分钟,硬生生的坐了三个半小时。 呵呵… 那三个半小时啊!他不知道多少次从监控器里,看着那满脸写满无奈的小脸,发笑。 最后,他把她送去了培训。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她认输。可不知道是她的心理素质太好,还是脸皮够厚。每门功课没有一门及格,可她却依然每天按时的出现在课堂里,没有逃跑。她任何一堂课的录相带,每一天都会准时送到他的办公室。他每一天,都会看着她的样子入睡。有时候,看得太困了,电视没关。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脸就这样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有时候,皱着眉头,像是百思不得其解。有时候,仰着头,像在思考。有时候,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有时候,又会是自鸣得意。 总之,那张脸啊,总是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表情。 知道她考试考了多少分吗?三十九分!呵呵…真是有史有来,最差的学生。他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本来是想狠狠的批评的。可没有想到,她见到他,就像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对着他,先自己扒拉扒拉的掉起了眼泪。 哎… 他想,还骂什么呢?本来送她去培训,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整整她。可看她的样子,被整的人却似乎变成了送她去培训的他。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他放弃了这样的无聊游戏,让自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可她,却总是不经意间的出现在他眼底,心里。有时候,会议开到一半,投影幕布上会出现她笑脸迎客的样子。有时候,家里的电视会突然传出她的声音。 他总是被这样的画片,声音,吓得惊慌失措。 可突然有一天,她不见了。他沿着酒店,把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她却真的不见了。好几次,都有人问,总经理,你找人吗? 他想点头的,可好像又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回答,自己是在找谁,自己为什么要找她。 后来,她们学校的老师找到了酒店的人资部门,报告了实习学生调整的事情。人资的经理,跑来跟他汇报。他第一次,对着下属拍了桌子,指着大门让人家出去。 她离开的那一年,他常常坐在酒店人工湖旁边的木椅上。因为,她常常在晚上十点之后,还抱着书本在这里复习功课。那一年,他也常喝一款叫青柠的果茶。当然,还有栗子蛋糕。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青柠茶有什么好喝,栗子蛋糕有什么好吃的。可他,看到过她,吃得那么享受的样子。仿佛,那就是人间最美的味道。而他吃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的皱眉头。害得这款蛋糕的西点师,总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直到看着他把它吃完,才敢大松一口气,低声轻叹,主啊,阿门! 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他为了替姐夫照看一家工厂,去了深圳。 在那里,一个抬头,却发现她路过自己的身边。一边走着,还一边拿着电话不知道在呵斥着什么。步伐很快,声音也很干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看到她的背影,便忍不住的扬起了笑容。她的总经理以为他在笑话他的员工无礼,连忙向他解释。 他本想跟她的老板说,她这样,算什么无礼。无礼的样子,你还没有见过呢! 可他没说,他只是抵着头,忍不住的摇了摇,心情大好。 晚上,工厂给他接风洗尘,叫了一大桌子的人。他本以为,见到他,她会有一丝的惊喜。可哪里知道,除了没有他期盼的一丝惊喜之外,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一种叫恍惚的神色。 可在那恍惚的神色之下,便只有厌恶。 怎么会是这样?他忍不住的想要知道答案。同时,也忍不住的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你知道的,有些时候,天之骄子般的他,受不了这样的无视。 可到底是不是无视呢?当她送他到机场的时候,他问她这一年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她眼底那一跃而起的脆弱,让他心疼死了。 那一刻,他好像很想把她拥到怀中,好像狠狠的教训一顿。他想说,谁让你一个人乱跑的?谁让你这么不听话的。如果,如果你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那一刻,他是这样想的。 可她倔强,他也狠心,但这两个人,又都不够彻底。他说了一个月之后,他会再来。她为了这一句话,便双眸璀璨。之后的三十天,他一直想起那写满期待的双眼。他早早让秘书定了行程,虽然他本来就很忙,很忙。 往后的多少年里,每一个月的一次相见,却成了他最期盼的事情。即使,那些年里,他结了婚,他们也吵过架,可他依旧不肯放手。 再往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如果要写完,恐怕时间不够。 小尘,我好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叙述他们的故事。我相信,故事写到这里你也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没错,那个他,是我。而沫儿,是那个她。 我们俩,就从一个这样的故事里开始了往后近十年的点点滴滴。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故事里的这个沫儿,长得和你那么神似,也许这个故事早就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可因为太像你了,所以最初的我,彷徨了。 我不想自己只是因为觉得在你这里受到了伤害,便可以肆意的伤害一个与你长得相似的她。这样,不公平,她只是长得与你有些相似罢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你不像。 看你,就像看另一个我自己,克制,谨守,按部就班。可看她,她不是的,至少,最初的那会,她不是的。在她那看似理性的背后,是一种桀骜不驯。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臣服,我想任何人都驾驭不了她的心。 那颗心啊,太傲气。 等到我结束这样的彷徨,想到面对她的时候。那傲气的心,却似乎已经被我伤到了支离破碎。我想要修补,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好像,补得了这里,却补不了那里。 我很想放弃的,可我又很舍不得。 小尘,你说,在我们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的我们,怎么还会如此的执着于爱情呢?我以为,我们本就已经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冷血心肠的。 可我,会期待,会期待她还能继续爱我。 也许我们天生,就缺少这一分单纯的爱恋和温暖吧!所以,才会如此的执着。对吗? 小尘,在给你写这封信的前几天,我好像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人似乎都已经走到了黄泉路上,可突然想到了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我又急急的回了头。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我还忘了,给你写这封信。我得让她,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啊!她一向傻,我让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如此一来,等到你回国的时候,她才会找到你。 小尘,我在心里祈祷着,你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她便会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守着,我交待的事情,等你一辈子。 你一定会怨恨我这么祈祷的吧?想也知道的了,可原谅我吧。就如同,我也原谅了当初离我而去的你一样。你知道吗?你走的那一年,我放弃了心脏移植手术,好像万念俱灰,就只等到这孱弱的生命,哪一天就嘎然而止。 母亲问我,是不是想要把你追回来。我摇了头,不是的。而是,我对自己这样的身体,已经很无力了。过了几十年,每天拿药当饭吃的日子,我过够了。 小尘,可我现在,贪心了。我会想,如果当初手术能再换我十几二十年的生命,我便还能多陪在她身边几年。可现在,好像不行了。 小尘,我新开一家连锁酒店,酒店的名字叫倾城。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遇见她,顷刻,已倾城。 ━━━━━━━━━━━━━━━━━━━━━━━━━━━━━━ 小说下载尽在奇书网网www.qisuwang.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