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oOOo-----(_)-----oOOo---------+ |                   | |小说下载尽在奇书网网www.qisuwang.com | | 由版主【即墨花开】为您整理   | +---------------------Oooo------------+ 尘中白荷(一)   夜风徐徐,湖面微波粼粼的倒映著天上的明月,就像撒上了一把银色碎纸。四周成片的柳树婆娑摇曳,长长的柳技垂进了湖面,划出一道道涟漪。   这样宁静的夜晚,是莫尘最喜欢的。尤其是刚从老宅出来,大城市的喧嚣让他不太适应,这样一片宁静的湖面和四周的柳树成林,多少能让他找到自己所熟悉的感觉。   真是没出息!   莫尘不由摇头苦笑。都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竟然才离开老宅一天都不到,就开始想念老宅和老宅里的人了。明明出门前还信心满满、雄心壮志的对师傅保证,一定要在尘世做出点有意义的事来才回去的。   “……”   宁静的夜色中突然传出一阵细碎的声音,莫尘一愣,随既侧耳细听。   隐隐的,前面不远处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听那细柔的声音,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   带著几分疑惑和好奇,莫尘寻著那个声音轻步走了过去。   平静得湖水边,一个细瘦的背影坐在岸边,对著湖面低声抽泣著。莫尘只看得出那是一身浅色的旗袍,上面织著素雅的花色,随著女孩抽泣的肩膀一颤一颤。   深更半夜,一个人躲在暗处偷偷的哭泣。那孤单瘦弱的背影,让莫尘不禁怜惜。尘事间有太多的伤心事,他虽然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却好过让她一个人独自伤心。   “姑娘。”怕惊吓到对方,莫尘低声的叫到。   抽泣的背影一顿,女孩缓缓的回过了头。   明亮的月色下,女孩一头黑发如丝,小巧得脸上一对即使哭到红肿的眼因为惊吓睁得大大的,却依然清澈明亮到像头顶的星空。微翘得鼻头,一双鲜润欲滴般的红唇,唇间一排贝齿若隐若现。一瞬间,莫尘仿佛看见了一朵还带著露珠,正盈盈盛开中的白荷花。   寒潭水,夜中莲,露珠滴滴落莲心。   世上竟然有这麽美的人……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无论是什麽,都让莫尘深深被震撼了般的美得让他止息。即使愁眉微锁,梨花带泪,那一张悲伤的脸还是让他惊讶到说不出话。   含在眼底的泪珠突然溢出眼框,顺著凝脂般得细嫩脸颊滑落下来。莫尘的心顿时也跟那滴眼泪猛的收紧,炽热得就像在心上烫出了只属於她的痕迹。   莫尘不知道自己到底盯著她看了多久,直到女孩警惕的匆匆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莫尘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放低了视线。   就在他放低视线的同时,一阵淡雅独特的香气忽的拂过鼻尖。出神间眼前白影一晃而过,女孩已经侧身快步得从他面前走过,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远了。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莫尘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了神。   刚刚,他看见的是荷花仙子麽?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如果笑起来会是什麽样子呢?   想用手抚平皱在一起的眉头,擦掉让他心痛的眼泪。但是她还记得他麽?还是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完全消失了?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就这样被忘记了,莫尘就觉得自己的心沈沈的,透不过气般得闷得难受。   “……尘……莫尘!”   “啊?什麽?”突然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莫尘这才慌忙回神。   坐在对面的男人抿唇一笑,四十多岁的脸上却有著风浪不惊的老成持重。一头似黑非黑的蓝色长发,一对如深潭般得蓝黑色的眼中,却隐隐透著几分不满,“一大早的就魂不守舍,你别告诉我昨天才离开老宅,今天就开始想家了。”   “没,九叔,是我不好,走神了。”莫尘依然带著几分稚气的脸上歉疚的泛著愧色,忙把心思放回眼前。   被叫作九叔的男人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欢喜的看著还有几分歉意的莫尘,赞叹到,“早就听说老太爷收了个千年不遇的良材,我还当是他们在拍老太爷的马屁。今天看见你额上的神印,我才知道牛皮真不是吹出来的。就算是三生门,有这等级的神印的人也不多吧?更何况你才刚满18,还不算正式弟子。等你三年试炼完後回去,以後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哪里,九叔您过讲了。”   同样的话已经听了无数次,已经感觉是理所当然般的称赞,莫尘也只是出於礼貌,谦虚的微微一笑。   “不过眼下,你还有三年的时间要留在这,三年後你才能回老宅。”   “嗯,我明白。”莫尘点点头。   三年的试炼,那是莫尘从小就知道的,也是三生门从古至今就有的规矩。因为三生门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门派,数千年来都过著隐世而居的生活。而他们这些弟子,全部都是举目无亲的孤儿,被带回三生门的时候最大的也不过一岁左右。三生门养大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却也使他们不得不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中长大。   所以三年的试炼,那是三生门对每个弟子的考验,也是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在尘世中生活,了解尘世的世界和人,然後选择是继续留在尘世还是回到三生门。   当然,在他们活到十八岁的这十八年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事实上三生门送他们上普通的学堂,跟普通的孩子一起上学玩耍,不定期的也会由师叔带他们去尘世走动走动。否则成年时把他们送进尘世,别说试炼,就连生存都有问题。   而且就算是让他们离开老宅自己出来生活,师傅也会让尘世中相熟的门派照顾他们。他就是被托给九叔暂时照看的。   其实莫尘觉得这三年的试炼对他来说完全是多余的。三年的试炼是对他们的考验,也是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但是莫尘从没後悔过自己被带回三生门,相反的他很喜欢三生门中的生活。而说到考验,不过就是看他们能不能经受住尘世的诱惑:金钱、权力、美色……   脑海中一张哭泣的脸一晃而过,那滴泪落下的地方,自己的心顿时又纠了起来。   “莫尘!”看他又走神了,九叔不由低沈的斥责了起来。   莫尘顿时涨红了脸。   “我知道你刚来尘世,难免心要往外飞。老人家唠叨,倒是我不识趣了。”   “不是,九叔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一大早的就魂不守舍的,在想什麽呢?”   “我……”刚到尘世,就对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念念不忘。这麽丢脸的事叫他怎麽说得出口。   看他“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九叔也没再逼问。抿了抿嘴,说到,“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虽然三生门有著那样的地位,但是却一直过著隐世而居的生活。所以到了尘世,三生门的权势是借不到的,你只能靠自己生活。”   连著两次惹九叔不快,莫尘忙点头应和,“这个我明白,出来前师傅就对我说过了。到了尘世就再没三生门这个地方,也不能跟外人提起,更不能让别人发现异能的存在。”   “嗯!”九叔点点头,接著到,“所以这三年你得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莫尘没有感到意外的点头,显然在他出来前也已经有人叮嘱过了,“只是不知道有什麽可做的。”   “现在世道乱的很,普通的小老百姓自保都很困难,要找正经的事做更是难上加难。余下可做的事虽然有,却怕你受不了。”   莫尘不在意的笑到,“没关系,九叔!我没那麽娇气。而且我出来前就听说现在世道很乱,正好现在看看乱成什麽样子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不想庸庸碌碌的就渡过这三年。”   “年轻人,果然不是寻常人。”九叔赞赏的夸到,却很快笑意收敛,“但是年轻人,也不要太天真,把这个世道看得太简单。” 尘中白荷(二)   “快点快点,动作都快点,磨磨蹭蹭的,是都没吃饭还是怎麽著。”   一路上,嚣张的呼喝声就没有停过。   站在两边的监工手上各拿著一根尺长的木棍,一头绑著截黑褐色的粗麻绳,看见谁的动作慢了点,手上的麻绳就像鞭子一样抽过去。   就算挨上一鞭子,负著重物的男人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是低头快步急走。   一路到船边卸下了背上的麻袋,一手接过了签条,莫尘站直了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原本白净的脸此时已经沾满了污灰和汗水,没有了血色的唇呈现出一种憔悴的灰粉色,就连拿签条的手都隐隐的打著颤。   看自己这付没用的样子,莫尘不由的苦笑。原以为自己这个从小修练的人怎麽也比普通人强,结果他连空身走路都不稳了,那些人驼著重物却个个脚步稳键就像刚上工时一样。   莫尘哪知道,他这个从小修练的人做的最多的却是打坐静心、听师傅师叔们讲人生的苦乐。就算做点粗活也只是扫地砍柴烧水,也只是每天一两个时辰的事。比力气,哪比得上这些长年做苦力的人。   正想著,後背突然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站著发什麽愣呢?还不快去干活!”   猛一回头发现对方又一脚踢了过来,莫尘身子一扭,侧身就避了过去。   虽然力气比不上,但是莫尘毕竟不是普通人。刚刚是太累了,身子有点脱水,再加上头顶能烤焦人一样的大太阳,莫尘才一时大意被抽了一鞭子。也是他刚离开老宅,对人压根还没有防范的念头,才不明不白的吃了这亏。回过了神,男人再想碰到他,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没想到这一避,却反而更惹恼了那个男人。   男人一脚踢了个空,自己踉跄著差点摔个跟头,不由的恼羞成怒,“他玛的竟然还敢躲?老子就不信今天你还躲得过去!”   骂咧著,男人空甩著鞭子就欺了上来,走到跟前挥手又是一鞭抽了过来。   莫尘眼疾手快,伸手就抓住了鞭身。虽然气他不该随便打人,但是莫尘不想惹事,松开手到,“我继续背就是了,何必动手打人。”   男人没想到他一个二十都不到的小鬼竟然还敢反抗,脸上的神色刹时就变得阴毒起来,“动手打人?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   鞭子胡乱的就往莫尘身上抽。莫尘虽然全都避开了,但是火气也被渐渐的逼了出来。十八岁正是气盛的时候,又刚离开老宅的庇护接触这个乱七八糟的世道,自然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不过他毕竟是正直的性子,只是一把抓住了男人握鞭的手,沈声到,“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没想到这原本是莫尘忍耐之後的反应,却突然的引起了所有监工的注意。   大热的天,其实谁都懒得多管事。几个监工站在那懒洋洋的打著哈欠,没事就抬眼看一下,无聊了就呼喝几声。一开始踹莫尘的那个男人也是穷极无聊,看莫尘愣在那就随便给了一鞭子再踹一脚。却没想到莫尘不但躲开了,而且还敢抢他的鞭子。那个男人才真的火了起来,决心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到这为止,都还是那个男人跟莫尘之间的事。然而谁都没想到莫尘不单不识时务,竟然还敢还手。   喝!这还得了?   码头上,能做上监工的全是混得好的,跟管事的说得上话的。这些苦力能不能在这干全凭他们说了算,所以他们向来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看不顺眼的就天天一顿鞭子喂饱你。   现在手底下揉捏惯了的人,竟然敢跳出来造反了?这要是不好好的整治整治,以後他们还怎麽管手下的这些苦力?   一时间,几个监工的眼神都凶恶了起来,握紧手里的鞭子就朝那走了过去。   “你们想干什麽?”眼看那几个人都来意不善,莫尘也放开了那个男人警惕了起来。   那男人一见来了帮手,脸上表情瞬时又狰狞了几分。“干什麽?当然是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满天的鞭子像雨点一样就抽了下来。纵然莫尘反应再快、身手再好,被五六个男人围在当中也是双拳难敌四掌。眨眼功夫,裸露在外面的白嫩皮肤上就被抽出了一道道红痕。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就算莫尘脾气再好,被这披头盖脑的一顿毒打也发了狠。   抓住迎头挥下的一根鞭子看清了是谁,莫尘手下一用力就把人扯了过来,抬腿迎著跌过来的人身一脚踢了过去。不等另几个人回神,莫尘已经左一拳右一脚,把围著他的人全都打散了。   “臭小子,真的反了你的!”第一个被踢翻的男人这时候已经爬了起来,指著莫尘一声大吼,“他玛的全都给我上,给老子狠狠教训他!”   随著男人一声怒吼,原本全当没看见继续干活的那些苦力,一个个都扔下背上的东西,松了松筋骨,转身朝莫尘走了过去。   “等等!是他们先打我的,我是不得已才还的手。”   那些男人却全都充耳不闻,步步朝莫尘紧逼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赤裸著上身,只在後背披了块垫布。全身晒到古胴色的皮肤打著一层热汗,在阳光下油光!亮,一块块隆起的肌肉就像小山一样。早上九叔带莫尘来上工的时候跟他说过,这男人是这里的苦力头,叫陈三,苦力们都管他叫三哥。   陈三沈著脸走到了莫尘跟前,突然挥拳就朝他脸上打去。   莫尘看著他早就有了防备,陈三身形刚动,莫尘就矮身闪了过去。陈三像是没想到他竟然躲得这麽快,眼底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忽然抬腿往莫尘闪躲的方向踢了过去。   莫尘身形半蹲,这时候最是不容易应变的时候。忽然看见又是一脚从身後踢了过来,莫尘只能就势一滚翻了出去。   两击未中,陈三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一套拳掌就如狂风疾雨般落了下来。 尘中白荷(三)   竟然是个练过拳术的!   第一拳时莫尘就感觉到男人的力量速度都不一般,偏偏他在这干了一天的活,体力早已不支。刚刚对付那几个监工时就已经是凭著最後的那点力气,现在面对陈三的一阵猛攻,莫尘早已躲得狼狈不堪。   如果可以用异能……   莫尘不禁握紧了拳暗暗咬著牙。   ──莫尘,尘世里总有著种种的不平。你也许会受很多苦、会受很多的委屈,甚至可能会丢了性命。但是你必须答应师傅,不管受多少的苦、不管受多少的委屈,就算会丢了性命,你都不可以使用异能。   我答应过师傅,绝对不能食言。   猛然一拳打在脸上,好像满睛的金星冒起。莫尘只觉得自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肩上一阵碎裂般的痛。然後才是脸上像被挖走了半边脸一般的烧痛起来。   欺人太甚!   莫尘所有的狠劲都被这一拳打出来了,就算不能用异能,他也要狠狠回敬两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   然而不等他起身,陈三已经骑坐到了他身上。两只手掌一缠一压,硬是把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再闹下去,小心连命都没了。”   犹不死心的挣扎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警告。   莫尘一愣,但是下一秒周围的人群就拥了上来,手指粗的麻绳一圈一圈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啪!”   响亮的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人这样打过。莫尘侧著脸,全身都因为耻辱而气得瘾瘾发颤。   “你不是很厉害麽?你不是很能打麽?再来啊!”最早抽了莫尘一鞭的男人骂骂咧咧的一脚朝他胸口踹了过去。   “现在倒像只死猫一样了?把他给我拖起来!”   马上就来了两个人,把莫尘从地上拖起来,两只手高举著吊在了码头的木桩上。   男人阴狠的笑著,走过来挥手两鞭抽在胸口。   身上火烧般得痛让莫尘更加屈辱和愤恨起来,“放开我!你们这麽无法无天,就不怕有人来管麽?”   “管?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这里归谁管!”男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的粗麻绳死命的就是一顿猛抽。   莫尘用力的挣扎了两下,但是捆著手的绳子动不了分毫,就连脚上都被绑在了木桩上。莫尘挣扎了两下挣不开,只能咬著牙狠狠瞪著眼前的男人。   “嗖、嗖……”耳边一道道的都是鞭子破空挥下的声音,每一声後面身上都是一阵火辣的痛。被男人撕开的衣服下,青涩的身子转眼就布满了红痕。   打了半天,男人自己都累得一身汗,“呼呼”的喘著粗气,却没听莫尘吭过一声。抬头正对上莫尘愤怒不认输的眼神,男人顿时眼神一沈。“好,骨头硬是吧?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两个男人过来把他的脚从木桩子上解开,单独绑了起来。莫尘还在猜想他们想干什麽,手腕突然一紧,肩臂处传来一阵拉扯的痛。两个男人在後面用力拉著绳子,直到莫尘的脚尖离地一拳的距离,才把绳子固定在了木桩後的铁勾上。   “……”第一次尝到被吊起来的滋味,手臂就像生生要从身体上撕裂下来一样。莫尘紧咬著牙,脸色憋的青白,大滴的汗珠顺著脸颊淌了下来。   “今天不打到你求饶,爷爷就跟你姓!”男人就是跟他杠上了,扔开手里的麻绳鞭,转身找了根小指粗的竹条。   “嗖!”   一鞭下去,莫尘虽然咬紧了牙,身体却不受控制得弹跳起来。腰侧上淡红的鞭痕,眨眼功夫就变得鲜红欲滴,渐渐转成了紫色。在满身的淡红色鞭痕中,这条痕迹尤其的让人触目惊心。   “欠抽的东西,还学人骨头硬。骨头硬你别到码头来啊!”男人骂咧著,竹条一下下抽得更是用力。   为什麽?   身上就像被刀一刀刀的剐著一样,痛得直钻骨头里。   但是身上的痛,却怎麽也比不过他心里的屈辱和愤怒。每一鞭,都像直接抽在他的心上,把什麽东西揉捏的不成了人形……   为什麽他要被人吊起来这样毒打?就因为他躲开了那一脚麽?难道他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站在那被人踢?这到底是什麽道理?   为什麽那些跟他一样做苦力的、一样被随意打骂的男人,不但不反抗,还帮著监工一起来对付他?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麽?我明明没有错啊……   一连拿竹条抽了几十鞭,男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莫尘知道再让他这样打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危险了。   ──就算会丢了性命,你都不可以使用异能。   可是师傅,我不想死的这麽冤屈!我明明什麽都没有做错,为什麽要就这样被人活活打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想在尘世做点有意义的事、还想回去老宅、还想回到师傅的身边帮师傅端茶送水、还想帮师傅分忧解愁……   我不想这麽冤屈的死的没有价值。   “你们在干什麽?”   突然的一声喝问止住了男人挥鞭的动作,吵闹的四周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莫尘勉强的睁开眼,模糊的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朝这快步走著。   好香的味道……虽然在空气中若有若无,但是莫苦从小五感就比人灵敏,还是闻到了那似曾相识的香味。只是他全身都被抽得火烧似的,脸上刚刚被打中的地方也青紫的肿了起来,痛得他的脑袋就像一团泥泞,什麽都想不起来。   男人走到跟前,抬头看了看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莫尘,不用问也知道出了什麽事。转头对那个拿著竹条的监工恼到,“你们闹得有完没完了?小姐在後面仓房里看帐,被你们吵得头都痛了。”   拿竹条的男人一见到他就已经换了副面孔,陪著笑脸到,“对不住,我们不知道小姐来了,这才闹得吵了。管事放心,既然知道了我们就不吵了。”   “别再吵啦!”男人又叮嘱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尘中白荷(四)   等到管事走远了,男人的脸色忽的又是一变,鄙夷的往地上啐了口,“呸!什麽小姐,不就是个婊子麽!”转头一看还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抬手哄到,“散了散了,都散了,都他玛给我干活去!”   回头再看莫尘,男人挥手又是一鞭,扔了竹条也不再理他了。   莫尘就这样一直被吊在木桩上,男人走後莫尘连最後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垂著头,听著身边匆忙的脚步和让人厌恶的呼喝声。   渐渐的,脚步声越来越少,呼喝声也都消失了。白天还热得像火烤,晚上的码头却冷得让他打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又是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等莫尘睁开眼,就听人说到,“把他放下来。”   有人去後面解开了绳子,莫尘直接就像只破布娃娃一样跌在了地上。想挣扎著爬起来,可是被吊了半天的手就像断了一样动都动不了,只能困难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陈三蹲下身扶他靠在自己腿上,接过递上来的碗,慢慢的喂莫尘喝了半碗水。喝完水,另两个人也帮他把手脚上的绳子都解开了。   “看这样子,是哪家的少爷落迫了到这来的吧?”看莫尘一口气喘过来了,陈三才开口问到。   莫尘还记得就是他,自己才会被抓住。受尽屈辱的被人吊起来毒打,全都拜他所赐。   看莫尘瞪著自己的样子像能吃人一样,陈三却不在意的扯著嘴角,“早上来的时候我就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穷人家出来的。也难怪你受不了这种气,从来只有你打别人的份吧?”   莫尘还是恨恨的瞪著他。   他不懂这些人到底都是怎麽想的,难道就因为力气比别人大就可以欺负别人麽?在老宅,莫尘是这一辈最大的,又是师傅师叔最疼爱的。他天生是练气的奇材,甚至异能比某些师叔辈的更强,难道他就可以随便打骂比他弱的师叔?   “臭小子,你别不识好歹!碰上三哥算你的运气,换了别的大哥,谁来管你的死活?更别说花钱替你去赔罪,请那些监工喝酒了。”   莫尘一愣,望著陈三的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我知道你记恨我什麽。不过你既然落迫到了这里,就要知道这里的规矩。有些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你越是不服气,别人就越是要把你打到服为止。何苦呢?别说你连我都打不过,就算能打过我,这码头的老大还能让你翻上天去?真闹到把那种人招来了,直接把你杀了,江里一扔就了事了。你以为真会有人查、有人替你伸冤?别傻了。”   “那就、这、样,任人、欺负?”   陈三的眼神刹时变得很沈,很沈很沈,“到了这,就别把自己当人。”   “没错!到了这,你们就是群狗!”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声女人鄙夷的说话。   好熟的香味……莫尘努力的抬著头,朝说话的那个方向望去。   依然是一身浅色的旗袍,包裹住凹凸有致的绝妙身材。一条贵气的黄色锦缎披肩围住香肩,脚下一双镜子般!亮的皮鞋。   是她!   突然间,莫尘不知道自己哪儿冒出来的力气,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快的就像疯了一样,就连半睁著的眼睛也顿时放亮了起来。   拢著挡风的披肩,白荷缓步的走了过来。月色下那张脸上已经没了泪痕,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带著高傲的微笑。   看她过来,几个人恭敬的叫到,“白小姐。”   白荷低头看了他眼,绝美得脸旦映在莫尘的眼中,迷得他三魂七魄全都离了窍。   她还记得我麽?会认出我麽?   期待著那张红润的小嘴中会说出什麽,莫尘似是著了魔般的盯著她看。   “老张,给他两块大洋,叫他明天不用来了。”   什……   完全料想不到的话,让莫尘一瞬间震愣在那。   说完话,白荷连一眼都没有多看,转身踩著高跟鞋就走了。   “等等,不要走!”   用力的伸著手,他却只能看著那个背影越走越远。   身上突然有什麽东西落下,莫尘一愣。两块大洋冰凉的躺在身上,借著月色泛著同样清冷的银白。   直到张管事也走远,陈三才帮莫尘收起了大洋,扶他坐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莫尘却用力抓住了陈三,“她是谁?”   陈三看他刚刚的样子,哪有不知道他想什麽的。沈声警告到,“那是杜家小姐,不是你这种人能痴心妄想的。”   痴心?妄想?   莫尘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会换来这样的一句话。   看他怔楞著还是不开窍的样子,陈三接著到,“自己什麽身份你还不明白的话,刚刚她的话你总该听得明白吧?”   他们只是群狗。   尖刻的话突然刺的莫尘难以忍受的痛。这一天的屈辱,这一身的鞭伤,都在这一句话下更加的煎熬起来。   “拿著钱,在家养两天伤。再找到事做,别再这麽冲动了。”一边劝著莫尘,陈三一边扶他站了起来。   “我不走!”   一听这话,陈三直接把他扔地上了,“不走?你以为不走以後会有你的好日子过?今天他们乐够了,才做个顺水人情让我把你放下来。等明天上了工,他们照样再把你吊起来折腾。你命有多硬?硬得过石头麽?就算你命比石头硬,跟他们这样死磕能有你什麽好处?”   莫尘只是攥紧了拳头,不吭声。   看他这样,陈三沈声到,“难道你舍不得杜家小姐?别做你的大头梦了!就算别家的小姐你还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只有她你是想都不用想的。”   “为什麽?”   见他果然是舍不得白荷,陈三气就不打一处来,“你长相好,做个小白脸别家小姐说不定还能看上你。但是她是杜家的小姐,我们却管她叫白小姐,你还不懂麽?”   杜家的小姐,白小姐?   “她是杜谦风的女人,不是什麽清白的大小姐。”   杜谦风的女人?   一句话,就像桶冰水当头泼了下来,整个人都闷了。 尘中白荷(五)   是啊!这麽美的人儿,就像画的一般,怎麽可能没有人喜欢?可是心里一阵阵的酸苦,就像吃了个不知道什麽滋味的果子。   喃喃的,莫尘觉得自己声音都透著股酸苦的味道,“他们,就快要成亲了麽?”   “成亲?”众人像是听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话,一个个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杜太太倒是有,可不是她!她只是杜谦风养在外面的女人,连小老婆都算不上。”   出乎预料的话让莫尘难以至信的睁大了眼。   陈三有点怪他们多嘴的瞥了他们眼,回过头说到,“不管怎麽说,那都是杜谦风的女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莫尘突然想起来,下午他被吊在那时,那个监工鄙夷的骂的那声“婊子”,心里突的刺痛了起来。   看他竟然还色迷了心窍,一脸回不过神的样子。陈三只能暗叹口气,重新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我懒得管你了,反正白小姐都说了话,你想留也留不住。”   “我不走,绝对不走!”   听著耳边发著誓般的声音,陈三知道他是鬼迷了心窍,说什麽都没用了。招呼众人各自回家,自己扶著莫尘往他住的地方走去。      其实莫尘不肯走,并不全是为了白荷,更不是为了死嗑。   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在老宅的时候,师傅一直说,只有一个人是吵不起来的。所以一旦发生了冲突,就必定两个都有错,就算觉得自己再有道理也是有错的。如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必须反省到找到原因为止。   ──人,必须时时自省,才不会偏离原本的方向。   所以在他想明白自己哪里错了之前,他不会离开码头。   在家养了两天的伤,莫尘求著九叔再让他回码头去做事。他知道九叔在尘世是很有些门道的,只是碍於师傅的原故不能照顾他太多。   磨了两天,九叔才答应替他去说情,第三天就让他回码头去了。   刚到码头的时候,陈三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一样。忍不住的皱眉问他“你小子到底是什麽人?”   白荷亲自说话不让他来了,他竟然还能回来。能压过白荷说的话,不管说到哪这都是不小的门路了。但是只要有点门路的人,谁又会愿意到码头上做苦力?   莫尘却只是无言的一笑。自己的事说不清楚,九叔的关系更是不好说,也只能沈默而已。   陈三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看著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   转眼就到了开工的时候,那个打了莫尘的监工一眼就看见了他,“哟,小子还敢回来?”   莫尘只是攥著拳头没有回嘴。   回来前,莫尘就想到了可能还会被欺辱,但是他还是坚持要来。除了那个让他想不明白的问题之外,这份工对他来说也有著不一样的意义。   这是他来尘世做的第一件事,他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步以这样一种懦弱、无能的方式结束。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莫尘觉得,这三年中他可能什麽都做不了。甚至这一辈子,他都再也做不出任何能让自己、让师傅觉得骄傲的事来。   男人提著鞭子,不怀好意的围著莫尘上下看了个圈,“回来是打算接著跟我对著干呢,还是好好干活啊?”   莫尘紧了紧拳头,回到,“好好干活。”   男人扯著皮一笑,“别人说好好干活我信,你会好好干活,我可不信。”   “你想怎麽样?”   “你要是真的肯乖乖听话,那就跪下,围著这码头爬个来回。”   男人的话一出,码头准备上工的人顿时全都止住了脚步。几个同是监工的男人嘻笑著等著看好戏,陈三为首的那群苦力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莫尘就站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气得身体不住的发抖。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打骂他还可以忍,现在却是赤裸裸的羞辱,简直欺人太甚!   “怎麽?这麽凶狠的瞪著我,你又想动手了是不是?”男人敲打著手里的鞭子,用一种巴不得他动手的口吻挑拨著。   攥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莫尘知道,如果这时候冲动的动手,後面恐怕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你他玛到底跪不跪?站著装什麽死?别耽误大家上工!”说著,男人不耐烦的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莫尘硬生生的挨了这一鞭,却像心里被抽出一道大口子,血淋淋的痛。   到底有什麽样的仇,要这样的羞辱他?打都打了,他都已经忍气吞声了,为什麽他还不肯罢手?   “靠!要愣到什麽时候?跪啊!”   “不跪就滚!”   “要麽爬进去,要麽滚出去!你他玛倒是像个男人的样子,干脆点啊!”   一个人叫嚣了起来,顿时一群人都跟著起哄。   几个平日里也被欺负的狠了的苦力,这时候有点看不下去了,却被陈三一把拦住了。码头的规矩他们都懂,只有一个人还好说,要是一群人跟著反了,後面的事就难收场了。更何况,他也想看看这个莫尘,後面到底有些什麽门道。   莫尘这时候却是什麽门道都没有。新添的伤烧心般的痛著,这种痛就像活了一样,催著他心底的什麽东西隆隆的膨胀起来。说不出的陌生情绪在心里面翻腾著,就像烧了起来一样。   “你他玛死啦?”   暮然间,有人在他腿弯处狠狠踢了脚,莫尘顿时单膝跪到了地上。   什麽东西猛的暴裂了开来……   莫尘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那个踢了他的男人,握紧的拳头“呼”的就挥了上去。只一拳,男人的嘴里就飞出两颗白牙,满嘴的血喷了周围的人一身。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促不急防。但是这群人既然敢玩的这麽狠,就想好了可能被反咬。莫尘一有动作,他们就抽身退到了苦力的後面,直接把莫尘扔给那些苦力对付。   只是当他们再去看那个被打的男人,一个个顿时脸色无比的难看。   那男人的脸已经完全的变形,躺在地上人事不醒,更不知道是死是活。他们怎麽也没想到莫尘看上去斯文老实,发起狂来竟然这麽大怪力。现在再想起几天前,他们还觉得莫尘的拳脚软弱无力,原来竟然是他手下留了情。   就这一愣的时间,莫尘已经打翻了三、四个人。下手虽然没再那麽重,那几个男人却是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的。再看莫尘,白净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黑沈的眼底,竟然透出了一股骇人的杀意。   心知这次玩出了火,一开始跟莫尘过不去的男人高声叫到,“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抓住他!” 尘中白荷(六)   一看几个监工已经起了杀心,陈三立即挺身迎上了莫尘。   看见是他,莫尘眼神更冷,挥手一掌就朝陈三的太阳穴拍去。   陈三心里猛然一惊,没想到莫尘一上来就是杀招,急忙抽身後仰。然而莫尘哪肯放过他,掌击未中脚下跨前半步就贴近了身,改掌为拳直挥向左胸下的期门。   一连两招,都是人身上打不得的死穴。陈三这才明白,莫尘竟是被欺辱的已经杀心闷了心智。而且这一招一式,全然沈稳盈力,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这才知道,前几天他能制住莫尘,全是因为莫尘根本就没还手。   “莫尘!你还想杀人麽?”   陡然一声怒喝,莫尘竟然应声住了手。   拳头已经贴到了自己身上,陈三也已经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这一声大喝起了做用,不然他今天恐怕就要留在这了。   莫尘愣愣的,竟然瞬间红了眼眶。   陈三哪知道,他这一声大喝低气十足、威吓正气,倒跟老太爷有几分相似。莫尘想起了师傅,这才猛然住了手。只是一瞬间,莫尘想起了师傅、想起了在老宅安稳的日子,这几天的遭遇顿时像刀绞一样催他落泪。   受了委屈的孩子最是见不得爹娘,现在虽然没有见到老太爷,莫尘心里的那股委屈却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但他毕竟是个已经成年的男人,很快就收住了心里的那股酸苦,沈脸对著陈三。   “为什麽你就是不听劝呢?”陈三自然没有看漏他一瞬间的情绪波动,不由闷声的叹惜到。   莫尘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话为自己辩驳,找遍了记忆中师傅说过的话,却全都是与人为善、日省己身的话。为什麽?他明明就没有错,为什麽满肚子的委屈却说不出来?   “还愣著干什麽?把他抓起来!”   突然的一声叫喝,莫尘眼中顿时杀意再现。   身边的人群忽的全都围了上来,莫尘气他们也是帮凶,正打算一起下手,陈三却突然贴了上来,附耳低语到,“还不快走!”   听他这麽一说,莫尘才发现那些人围是围了上来,手下却根本没有力。   那些监工是怎麽欺负莫尘的,这一群苦力全都清楚的很,又有谁会是真心想对付他的。不过是碍於那些监工的威吓,不得不装点样子而已。如果莫尘要跑,他们自然不会真的拦他。但是如果莫尘非要再闹下去,不但他们要逼不得已,就连莫尘也必定讨不到好。   谁知莫尘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倔劲,竟然扫开那些人,转身直奔那几个监工去了。   那几个监工原本远远的站著看热闹,却没想到那群苦力竟然这麽轻易就被扫走了。猛然间见莫尘满身杀气的直朝他们扑了过来,顿时吓得魂都飞了。   “砰!”   猛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枪响,骚动的码头顿时安静的如同死域。   陈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现在正是乱世,码头上更是乱到没边的地方。所以除了他们这些苦力和监工之外,还留了大老板手下的人。那些人平时是不管事的,就算有些小打小闹,他们也全当乐子看了。但是一但真的闹出事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枪,杀人是不眨眼的。   莫尘也被那一声巨响震住了。子弹虽然没有打到他身上,但是枪是什麽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那一瞬间,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清晰的烙印在了他的脑底。   “他玛的,你还反上天去了!就这麽几下子,你还想造反了?”   身上忽然间又抽痛了起来,恍神间已经被人一脚踹翻在地。那几个监工见他被枪震住了,立马又张狂了起来,踹翻了他围著就是一顿猛踢。   为什麽?   到底是为什麽?   师傅,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麽?   “吵什麽?一大早的,你们吵什麽呢?”   像暴雨般落下的踢打突然停止了。莫尘抱著头,穿过腿脚看见不远处一套深色的长衫下摆,以及後面一袭蜜色旗袍。   “白小姐,张管事。”身边的人纷纷的都打著招呼。   没有人接话,只有高跟鞋踩著水泥地的“哒、哒”声。围在眼前的人一个个的避开给她让路,跟旗袍一色的皮鞋就站定在了莫尘的眼跟前。   “老张!”属於女人的娇媚嗓音,却透著一股子让人打颤的冷冽。   “什麽事,小姐?”   “这怎麽回事?”   张管事朝莫尘望了望,陪著笑道,“大概是不好好干活,闹了事,他们吓唬他才响了枪。”要不是响了枪,白荷也不会注意到这里,张管事不由的在心底暗骂。   谁知白荷的声音忽的拔高,怒声大骂到,“你是不是想我赏你一巴掌?”   “这……”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张管事诺诺的禁了声。   “我不是说了叫他别来码头了,他怎麽还在这?”   张管事一愣,这才认真去看莫尘的脸。然而那天晚上天色又暗,莫尘的脸又被打得变了样,现在怎麽可能还认得出来,真不知道这白荷是怎麽认出来的。   莫尘也是一愣。   她竟然记得他?   已经充斥满了愤怒和阴冷的心,突然像裂开了,一道暖暖的热流从裂痕中缓缓的淌了出来。淌到那些冰冷的地方时,让他忍不住的眼眶发热。   张管事忙去把码头上管苦力的找来,结果那管事的过来跟张管事一样,都是一脸的惊讶,“白小姐说得是他?我竟然没发现是同一个人,真是该死!白小姐别生气,我这就把他赶走,绝不会让您再见著他。”   白荷的脸却更冷了几分,“你们倒全是把我当傻子一样骗啊?”   那管事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哪里,白小姐看您说的,我是真没认出来。那天晚上天色都黑了,那人被打得长什麽样都分不清了,我是真没认出来。白小姐您神仙一般的人物,我们的眼神哪能跟您比,更不敢在您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再说我跟这小子什麽关系,犯得著为他得罪您麽?”   管事的说得诚恳,白荷却是冷冷一笑,“眼神不好,就回家歇著去吧!”   那人脸色一僵,知道白荷是认真的,也没再说什麽,转身走了。 尘中白荷(七)   赶走了那管事,白荷扫了眼乱成一片的棚子,低头却正迎上莫尘紧紧盯著她的眼神,那眼神又黑又亮,顿时骂到,“这麽精神还不起来,也不嫌躺在地上丢人?”   莫尘一愣,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你打的?”   “我没错!”下意识的,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白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著莫尘的眼神却笑中带著针一般。   这头正笑著,後面码头入口的地方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远远的传过一阵汽车关门声,然後就是一串快步疾走的声音由远而近。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一身体面的黑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还放著块叠花的真丝手帕。脚上一双上过油的黑皮鞋,头上用发胶梳得一丝不乱的七分头。男人的身後还跟著两个一身警服,腰上配著枪的男人,三个人昂首阔步,神气异常的快步走了进来。   “啊,这不是白小姐麽?你也在这?”一直走到白荷跟前,前面的男人一脸色相的笑了起来,伸手就想来握白荷的手。   白荷立刻微微的往後退了半步,淡淡的笑到,“这不是吴少爷麽?什麽风把您给吹来了?”   咸猪手被闪开,吴金来也不尴尬,笑到,“这不,刚刚有人听到这里有枪响,报到警察局来。我们当然要过来看看,这万一要有什麽事,让白小姐受了伤什麽的,那岂不是要把我心疼坏了?”   白荷只当没听见他轻薄的话,一脸惊讶,“枪响?怕是听错了吧?我们这是正正经经的码头,怎麽可能会有枪呢?”   那两个带著枪的手下,早就在吴金来还没走近的时候就转身躲起来了。   “我当然是相信白小姐的,不过既然已经报了案,我们也不能不做事对不对?就委屈白小姐,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如何?到时候,我会亲自开车送白小姐回来的。”   白荷的脸色顿时阴沈了下来,“吴少爷,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哪里?别人的话不信,你白小姐的话我总要信的。只是你也要明白我的难处,不如这样,跟我回去坐坐,喝杯咖啡。到晚上我请白小姐吃饭看戏,就当是赔罪了如何?”   “我要是不去呢?”   “我这是公务在身,白小姐你不是想抗法吧?”   “哼!吴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哪门子的主意。吴局长是警察局长,你可不是警察局的人。你这是执得哪门子的法?”她早就知道这个吴金来抓人是假,另有企图才是真的。要不是看在他那个当警察局长的老子面上,早把他给作了。   吴金来也不恼,依然嘻皮笑脸,“白小姐你果然是个明白人。其实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请白小姐吃顿饭看个戏。白小姐要是肯赏光,警察局自然是不用去的。”   白荷笑得鄙夷,“不好意思,我今天实在是没空。”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哈哈!”白荷顿时笑开了,“在这码头,你想把我怎麽样?”   然而白荷这一笑,竟如绝色盛开,弯起的眉眼撩拨人般得分外娇媚。吴金来心似狠狠的一跳,身子就跟著热了起来,忍不住就往前跨了步。   他离得白荷本来就极近,这一步跨过去几乎跟白荷贴著身子,一把就抓住了白荷的手。“好妹子,我怎麽舍得把你给怎麽样。”   白荷没想到他竟然这麽大胆子,眼底瞬时寒光乍起,“放手!”   “我吴金来想要的女人还没有不到手的,你乖乖跟我回去吧!”说著就想来抱她。   “啪!”   白荷甩手就给他一巴掌,趁他吃惊的失著神的时候就挣开了手。身子往後一退,指著吴金来喝到,“把他给我赶出去!”   “我看谁敢动手!”吴金来被她一巴掌把欲火全都打成了怒火,跟著一声大吼,身後的两个警察立刻把枪掏了出来。   “我说了,把他给我赶出去,全都没听见麽?”   一边是白荷的命令,一边却是拿著枪的警察局的人,那些监工苦力全都站在那不知该怎麽办。   眼看著两边闹僵了,张管事急忙跑了出来,“小姐,小姐您息怒。吴少爷您也消消气,给杜老板一个面子,也给吴局长一个面子,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和气?本少爷倒是很和气,就是有人给脸不要脸!就你这破码头,别说本少爷带著两个拿枪的。就是本少爷一个人站在这,你们能把我怎麽样?”   “那是,那是!”   张管事不停的点著头陪著笑,白荷却冷冷的说到,“谁把他给我扔出去,我赏两千大洋!”   白荷的声音轻细,却清楚的传遍了在场每个人。那娇美的声音就像一条细细得油脂流过,“轰”一声却猛烈的烧了起来。   整个码头都躁动了。   两千大洋,那是什麽概念?他们辛苦一个月不过就是十几块大洋,两千大洋足够他们十年的工钱了。   但是对方却是警察局长的公子,就怕这钱是有命赚,没命花。更何况,对方身後还站著两个拿枪的。躁动归躁动,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   “哈哈!白荷,你看清楚了吧!”吴金来笑得更是肆无忌惮,竟然挥手让後面两个人把枪收起来。“我今天就站在这,看你能把我怎麽样!”   白荷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既没有动怒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如石像般冰冷的看著。   那不像活人的眼神竟似鬼一样阴气逼人,吴金来竟然在这样的眼神下一个寒颤。不过他毕竟是猖狂惯了的人,还不至於被一个眼神吓到,“你还有什麽话说?没话说的话就跟我走吧!”   吴金来跨前两步又想来抓人,没想到白荷身後却猛然蹿出一个人来。还没来得急看清对方长什麽样子,一拳飞过来几乎就要了他半条命。   所有人都傻了……   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敢打警察局长的宝贝儿子?莫说白荷,就算是杜谦风也要让著他三分。在这码头上,谁敢打他? 尘中白荷(八)   等到看清那人是谁,陈三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不是莫尘还有谁!   莫尘这一拳过去竟然还不罢休,拎起吴金来又是一拳,直打得这个光鲜照人的大少爷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末了,莫尘抓起了吴金来的右手,两指捏住他的手腕,只听“喀啦”一声,吴金来顿时像杀猪一样的叫了起来。   那只手,就是刚刚他碰了白荷的手。   直到这时候,那两个跟著来的小警察才回过了神,忙伸手去拔枪。   “给我抓住这两个!”   几乎在白荷大喝的同时,围在一边的苦力同时就扑了上去。那两个还没来得急解开枪套上的扣,就被一拥而上的苦力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他们没莫尘那麽英勇,不敢碰吴少爷,但这两个小喽罗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形式已经彻底的逆了过来。   白荷缓步走到握著手腕,痛到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吴金来身边,抬眼问莫尘,“你把他手折断了?”   “只是脱臼。”   白荷满意的笑了起来。   “臭婊子,你、你走著瞧!早晚别落在老子手上,老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虽然痛到冷汗就像挤出来一样,就连嘴唇都灰白得打著颤。但是那对眼睛却是恶毒的,狠狠瞪著白荷。   白荷却不吃他这套,轻飘飘的说到,“老张,送吴少爷回警察局。”   张管事抹了抹额上的汗,就算不愿意也只能点头答应。   “你,跟我过来!”白荷又眼神一指莫尘,然後就转身朝後面的仓房走去。   小仓房是平时白荷看帐、处理事情的地方。不大的房间里放著一张写字台,两把座椅,边上还有一排铁皮的柜子。   白荷让莫尘关上门,然後打开了写字桌下面的小箱子,里面竟然是个小型的保险柜。白荷随手从里面拿了两张银票出来,往桌上一放。“这是你的赏钱。”   莫尘却连看都没看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钱。”   白荷坐在椅子上懒懒得抬眼,“这可是两千两银票,比大洋值钱。”   莫尘只是低著头,没有拿的意思。   看他真的不要,白荷又问到,“不是为了钱,那你是为什麽?”   莫尘低著头不说话,白荷也看著他不出声,像是非要等到他回答一般。末了,莫尘几不可闻的说了句,“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人欺负。”   白荷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趣的望著莫尘。“你知道他是谁麽?”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打了他,你会是什麽下场?”   莫尘又是不出声了。   虽然只来了尘世几天,莫尘却发现这里的道理不是他能懂的。他虽然知道打了那个男人不太妙,却是真的不知道会有什麽後果。   看他不出声,白荷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其实她早就知道,莫尘根本就不知道这麽做会有什麽後果。从他理直气壮的跟她说“我没错!”的那一刻起,白荷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懂。   靠进椅背两手抱胸,白荷接著问到,“我叫你别来码头了,你为什麽还要回来?”   “我没做错,为什麽不让我再做下去?”   “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为什麽?”   “不知道。”   白荷皱了皱眉,“在这之前你在哪做事?”   莫尘不知道她怎麽突然问到了这个,不过身世的事一早九叔就交待过了,“我刚从乡下出来,以前就在老家种地养猪。”   莫尘这一身的气质,怎麽看都不像是种地养猪的人。但是白荷只是看了看,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换了个问题问到,“那个管事的,怎麽肯让你再回码头做事?”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九叔帮我去求的人吧。”   “九叔?”这名号白荷倒是知道的。也不清楚为什麽是叫九叔,总之是个三教九流什麽都沾得上边的人物。“你跟他是什麽关系?”   “远房亲戚,刚来城里,所以让他照顾著。”   这话又是让人起疑的。说是远房亲戚,要是关系好,按那九叔的门路找个比苦力好的活准是没问题的。但是要说关系不好,又怎麽会为了他来通门路?先前的那个管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恐怕也是那个九叔已经帮他安好了後路,他才走的这麽干脆吧?   无论是他的出身,还是他跟那个九叔的关系,甚至是他这说傻不傻、说聪明又傻到可笑的性子,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奇怪。   暗自思索了会儿,白荷又抬头问到,“刚刚那些人全是你打的?”   说到那些人,莫尘全身顿时又紧绷了起来,“对!”   “身手不错,力气也不小,都是种地养猪练出来的?”   “老家有个爷爷,会两下功夫,跟他学的。”一套说词,莫尘全都背熟了。   白荷也不知信是不信的点点头,正声说到,“总之,这码头你是肯定待不下去了。我身边还缺个保镖,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莫尘一愣,“做你的保镖?”   “没错!”   莫尘顿时犹豫了起来。当初,九叔帮他找活干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以他的条件,要麽上码头车站去做苦力,要麽就给人做保镖。做苦力人累点,钱也少,但是却自在。给人做保镖,虽然钱和机会都多,但是说穿了就是做别人的奴才,别人叫你干什麽你就得干什麽。碰上人品不好的,作奸犯科的事都得干。莫尘想了想,才决定上码头做苦力。   然而这时候,白荷的话却让他有点怦然心动。   做她的保镖,就可以天天守在这神仙般美丽的人儿身边。无论她是喜是怒、是悲是惊,自己都可以守在她身边,尽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她。   那乌丝般的细发,红润的嘴唇,就连小巧的下巴都尖尖的好漂亮。但是最喜欢的,还是那双明亮的眼儿。就像会说话一样,那双眼儿难过流泪,莫尘的心就跟著纠成一团儿的痛。那双眼儿笑著打了弯儿,莫尘的心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到飞起来。   如果是刚来尘世那会儿,只要白荷一开口,不管别人说什麽他都会答应。不过现在,他却是已经明白这美丽的人儿并不像她的外表看上去那麽单纯。 尘中白荷(九)   白荷看他脸上一阵犹豫不定,忽然低声的叹了口气,“许多事,外表上看著光鲜亮丽,内地里的苦却只有自己知道。你当我这个小姐在这码头上呼风唤雨,其实都是假的。今天你也看到了,对方不过是个有点势的公子少爷,这码头上就已经没人敢出声了。要不是你,我後面会怎麽样就不好说了。”   一番话,苦中带涩,无奈自嘲的语气听得莫尘一阵纠心。在这码头上,他见到的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白小姐,自己不过是她口中的一条狗。忽然间用这种语气说话,过去的种种顿时在莫尘的脑中就糊模了起来。   对啊!今天这码头上的人,全都眼睁睁的看著,就是没一个人帮忙。要不是自己刚好在,那个男人就真的要把她给带走了。听他那下流的话,只怕真的干出什麽来,那真是杀了自己都补不回来的。   白荷看他神色已经动摇,又接著说到,“其实,我知道你没有错。那些人,仗著一点点势力就到处欺辱别人,活该也是要被打的。我不让你再到码头来,也是不想你再被他们欺负。”   几句话软软的,却把莫尘的心都包了起来。   自从到这尘世,谁对他说过一句软话?谁又安慰过他一句?谁又替他这样著想过?所有人,不是欺负他,就是觉得他应该被欺负。谁又替他说过一句公道话?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拿著这两千两银票,足够你随便找点什麽小买卖。今天你救了我,我没别得什麽能谢你的,还请你收下这些银票。”   白荷淡淡的推过银票,明亮的眼底却隐隐的掩藏著一种无依无靠般的柔弱无助。莫尘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脑袋轰一声的就闷了。   在这乱世,她要是遇上了跟自己一样的遭遇怎麽办?她被人欺负了、甚至被人打了,谁来替她挡?谁来保护她?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人,又长得这般如花儿的美丽,随时随地都会有龌龊下流的男人对她起坏心,怎麽能没人保护她!   “我会保护你。”莫尘突然说到。声音低声,却是像对谁发著誓一般,掷地有声。   “真的?”那双黑亮的眼睛顿时更明亮了几分。   “嗯!我一定会保护你。”   弯弯的眼扬唇笑了起来,白荷站起身,把银票塞进了莫尘的手里。“这些钱你还是拿著,多为自己留点後路没坏处。”   莫尘望了望手里的银票,还是收了起来。   之後他就一直陪在白荷身後,当起了她的保镖。直到这时候,莫尘才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在这个小仓房里却要处理多少的事情。单单码头上的帐册就要五六本,还有不时的有人进来说一些其它的杂七杂八的事。   下午的时候,张管事捂著半边脸跑了进来。   “吴少爷送回去了?”白荷慢悠悠的看著帐册,全当没看见张管事那半张肿起半天高的脸。   “送回去,您看,这不吴局长给我盖的章。”张管事拿开手,露出了那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呵,你倒会说笑。”白荷顿时被逗笑了,接著问到,“吴局长还说了什麽?”   “吴局长说,吴少爷是在我们码头受的伤,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倒不怕他儿子丢人!”白荷冷冷一笑,抬眼到,“没事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放你半天假。”   “这……”张管事看看白荷,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莫尘。   “对了,莫尘以後就是我这的保镖,衣服工钱什麽的你一概算上。今天你先回去,後面让莫尘守著,没事的。”   张管事那半张脸上的小眼睛滴溜的在莫尘身上转著,眼神中尽是阴暗的神色。不过他又没胆当面驳白荷的话,只能不甘不愿的应声退出了仓房。   直到门关上,白荷才低声问莫尘,“你知道为什麽你就活该被人打,还不能还手麽?”   “不明白。”   “因为你既没钱、又没势,你就活该要被人欺负。”   莫尘当时并不懂这句话是什麽意思,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终於明白,这句话就是白荷的一生,更是这尘世永恒不变的铁条。   白荷忽然站了起来,一拢身上的披肩,“走吧,跟我回去!”   莫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一路跟著白荷出了小仓房到了码头外面。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白荷示意莫尘替她开门,然後让他坐到前面的副驾驶位。   这是莫尘第一次坐汽车,很是新鲜的张望著。竟然只要坐在边上的男人简单的做几个动作,这个铁皮盒子就能动起来往前开。   “第一次坐汽车?”白荷看他满脸的好奇,笑问到。   “嗯!”   “只要你老实跟著我,以後别说这车了,什麽好东西都能有。”   莫尘回头望了眼,却不再像刚刚那样高兴了。   他跟著白荷,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被人欺负,不是为了钱或者别得东西。   白荷也没再说话,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麽。   很快车就开进了一道镶满腾样的栏杆铁门,停在了一幢三层高的小洋楼门前。莫尘帮白荷开了车门,然後跟在後面走了进去。   莫尘虽然是在个不一般的地方长大,却是第一次看见这麽华丽的房子。地上是用不同颜色的石砖拼出来的富贵团纹。木质雕花椅子上面还镶著花布的坐垫,後来才知道这东西叫沙发,是洋人的玩意儿。头顶上吊著一大串闪闪发亮的水晶,里面竟然还装了灯,一眼望去闪亮得睁不开眼。   白荷看著他那看花了眼的样子,也不骂他,只是由著他看到高兴。转头叫过了一边的老妈子,“沈妈,他叫莫尘,是新来的保镖。你告诉下去,以後他就住在这了,你帮他收拾间好点的房间,衣服穿用都挑体面的帮他置办起来。”   “是,我知道了。” 作家的话: 今天我生日,嘿嘿~~ 尘中白荷(十)   吩咐完,白荷才叫了莫尘一起上楼。“保镖都该干些什麽事,你知道麽?”   “保护你的安全。”   白荷“噗嗤”一笑,“这只是最基本的。你贴身跟著我,要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管的别管!还有不管别人问你什麽,一概都不准说。”   莫尘还有点模糊,什麽是不该看不该听不该管的?不过还是先点头应了下来。   说著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扇深色的木门前,白荷站在门前说到,“这是我的房间,你就守在门口,不准进来。”   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便进,这个莫尘还是知道的,点了点头,就守在了门口。   白荷转身进了房间之後,整条走廊就突然的安静了下来。莫尘独自一人守在门口,望了眼长长的走廊,似乎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样的安静会很难受。但是对莫尘来说,这样的安静却是他求之不得的。   其实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他的本性并不喜欢争斗,也相当的能忍耐。总是在老宅,看著竹林里的绿竹,微风轻轻的一吹,细竹就悠然的微微摇晃著。看著看著,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就是这样喜静的性子,再加上他天生就比别人敏锐得官感,才在刚记事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气得存在。然後一半偷学一半是师傅师叔们有意无意的教导,他才在出来试炼前就有了正式弟子都没有的实力和额头的神印。   回忆起在老宅的时光,不过短短几天,莫尘却有种已经非常非常遥远的感觉。   还有三年,还有三年自己才能回老宅。   莫尘叹了口气,站著闭起了眼睛。   三生门是一个非常古老而神秘的门派,已经没人说得清这个门派到底已经存在了多少年,就连传说中的祖师爷,都说不清楚是什麽时候的人。而这个门派最主要的修炼,就是控气。   所谓的气,可以理解成是人呼吸时的气、可以理解成吹过皮肤的风、也可以理解成存在於世间万物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莫尘闭上眼、静下心,把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只要专心的去感觉,空气中任何细小的变化都是可以感觉到的。而熟练的掌握这种感觉,只是修炼的第一步,他在三岁时就已经掌握了。   感觉到周围气的存在,然後才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两者在皮肤上相连,最终变成了一体。这一步做到合格时,修炼的人就能感觉到自己就像融在了空气中,能感觉到任何细微的气流穿过自己的身体。   到上面这一步,其实三生门的修炼就已经到顶了。没有传说中什麽九级、二十八级,要一级级往上修的那种东西。三生门的修炼只有两步:悟气、控气。   学会了这两样之後,就是一个度和量的变化了。同样是悟气,初学者只能感觉到身边极近的地方气地变化,而师傅却可以感觉到百里之外气得变动。初学者只能让气产生细微的颤动,还必须借助身体上的动作,而师傅却可以只是站在那,就能从远处的池塘里托起一盆水。   莫尘虽然没有老太爷那麽强,但却是在师叔辈里都不逊色的。静下心,很快这整幢小楼里气得变动,莫尘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通过气得变动,莫尘还能分出哪些是人在走动,哪些是放在这里的家俱,哪些是吹进这里的风。   这一探,莫尘才发现这楼里的人还真不少,大概的估算下有三四十个了。不过那些人全都在一楼和外面的花园忙著,似乎这里还有个地下室,那里也有人在做事。   流动的气中,突然有个人快步的从大门口走了进来,而且看动作是直奔二楼来了。莫尘一惊,立刻睁开了眼望向楼梯口。   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一身暗褐色细纹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楼梯口。这种年纪的男人最是能看出底细,莫尘虽然不算最会看人的,不过从男人黑亮有神又精深的眼神中,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不同寻常。   男人看见莫尘也是一愣,但是满脸得愤愤让他直接无视了莫尘的存在,大步过来就想开白荷的房门。   虽然猜这男人跟白荷有点什麽关系,但是他满脸得不快让莫尘担心。而且做为保镖,他还是知道不能让人随便进去的。   然而不等他阻拦,房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白荷面无表情的站在里面,对莫尘到,“这里没你的事。”然後就把男人让了进去,关上了门。   原本安静的房间,在门关上後就传来男人的质问声,“吴金来是你让人打伤的?”   白荷的声音却柔柔的,透著一股子莫尘从没听过得酥麻,“风哥,何必这麽气急败坏呢?不过就小小的教训了他下,已经很便宜他了。”   “放屁!”男人更是怒骂了起来,“小小的教训?他是你能教训的人麽?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真是谁都敢打了啊?”   白荷的声音也跟著冷了下来,“你怎麽不问问我为什麽打他?要不是码头上那帮子的废物没用,我能把他打成这样麽?”   “好!好!你不提我倒忘了,什麽时候码头上竟然有这麽大胆子的人了?今天敢打警察局长的儿子,後面还不知道要打谁了!你不把人送到警察局去,竟然还带回来了?是不是就是门外的那个男人?白荷,你到底想干什麽?”   “我想干什麽?我不过想在这暗无天日的世道里求个自保!你码头上的那群废物一个一个保不了我,你杜谦风三个字也保不了我,我只求有个能不顾一切挺身出来保护我的人,这要求不过份吧?”   ──我只求有个能保护我的人   听著那话,莫尘的心里顿时觉得酸苦。   他会保护她,尽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保你?”男人的声音却是一阵的冷笑,“没有我杜谦风三个字谁都保不了你!” 尘中白荷(十一)   “那又怎麽样?人家不怕你!今天要是靠你码头上的那帮废物,我白荷就完了!”   “完?你完个屁!陪那废物吃顿饭看看戏,能少你什麽东西?你陪得人还少了?别在这给我装什麽三贞九烈,你白荷早不是那种货色了!”   “杜谦风!你还是不是男人?”   “啪!”   莫尘心里猛的一跳,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白荷侧著脸,一只手捂著半边脸,听见开门声忽的回了过来。看见莫尘,顿时怒骂到,“你进来干什麽?出去!”   莫尘哪肯就这样出去。看著白荷被打的半边脸,气得全身都像火烧了起来。那一巴掌,比抽在他全身的鞭子都纠心。莫尘越气越心疼,简直就想把那男人打到从此不会再出现。   “我叫你出去!你聋了吗?滚!给我滚出去!”   任凭白荷怎麽骂,莫尘就是一步都不肯移。   杜谦风看著莫尘,就像条拼死护主的狗一样狠狠瞪著自己,不由皱眉又多打量了他几眼。那眼神,虽然愤怒到极点,却清澈透明,没有半点浑浊。心里不由暗暗称赞,原本想让白荷把人送到警察局去的念头顿时消了下去。   莫尘没有出去的意思,杜谦风也没叫他走。帮自己点了根烟,杜谦风盯著白荷沈声到,“我是不是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拿这种话来激我!”说完,也不等白荷再说话,转走就大步走了出去。   杜谦风一走,白荷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弱的坐到了床上。半边白晰的脸颊上,浅浅得有著几道红痕,莫尘看著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疼麽?我找药帮你擦擦?”   白荷只是抬起了头,冰冷的眼色盯著他问到,“你刚刚冲进来是想干什麽?”   莫尘让她问的一窘,还是回到,“保护你。”   “你是连他都想打了?”白荷反问著,眼里的神色却像能吃人的鬼一样,“莫尘,你给我记住,没有我的话你不准再动任何人。尤其是杜谦风,不管发生任何事,你不准动他一根手指头!”   那个男人……她爱著那个男人?!   白荷这凶恶的表情,就像在守护著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哪怕是要她用命去保护,都会在所不惜的狠绝。   ──她是杜谦风的女人!   陈三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子里,那种酸涩苦痛的滋味,又在心底里一点点的冒了出来。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默默的点了点头,莫尘收起了那些说不出滋味得感觉。其实什麽都不重要的,只要她过的好就好。   “我去找点药帮你擦。”   “不用,你让沈妈拿条热毛巾来。”   “好!”   应了声,莫尘就下楼找了沈妈,让她找了热水和毛巾送去了白荷的房间。白荷不许他再进房间,所以他只能守在门口。不一会儿沈妈就出来了,莫尘想进去看看白荷的情况却又不能,只能低落的守在门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尘突然听见白荷在里面叫他。   “什麽事?”   “你去找沈妈,先洗个澡换件衣服,等下跟我出门!”   “好!”   下楼找了沈妈,他来这才半天的功夫,沈妈已经帮他房间衣服什麽的都准备好了。莫尘洗了澡换了衣服,一件细麻黑色中式上衣,下面是同料的宽松长裤。换上这一身,莫尘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起来。镜子里哪还有白天那个受虐苦力的影子,竟是别有一番隐世高人的味道。   换衣服的半当中白荷就传了话,让他直接在小楼门口等。到了门口,莫尘才发现原来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像是已经七、八点锺的样子。黑色的汽车也已经备好等在了门口。莫尘猜测著这麽晚了白荷还要去哪,正想著白荷也出来了。   看见白荷,莫尘一愣。   白荷已经换了件大红色的旗袍,上面绣著两朵黑色牡丹。绣工精细,还装点著华丽得亮片。衬得白荷一身玲珑身材更加的饱满诱人。肩上披著白色的丝绸披肩,长发也细心得梳理过一遍盘起了发髻。人还未走近,幽幽的淡香已经飘散四周。走到近处一看,更是连脸上的妆都好好的重画了一遍,也不知道怎麽弄的,脸上的红印子竟半点也看不见了。   “怎麽样?”   白荷对著他微微一笑,莫尘顿时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身体里一股热流直往上涌。   “怎麽这种眼神?”白荷皱了皱眉,没再说下去,上车让伺机出发。   莫尘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眼神,但是刚刚那一刻,自己气血上涌色欲薰心的感觉却是很明白的。一路上,竟是连看都不敢再看白荷一眼,只是低著头,结果连车开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直到下了车,莫尘才发现这地方竟不是一般的热闹。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如夜莺般清脆的歌声,听在耳中却似千娇百媚般的撩人。就算夜色已深,这里却依然车水马龙,墙外头顶的霓虹灯把这一片照得几近白昼。身边来往得人也个个都是衣著光鲜,前呼後拥。莫尘就像突然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安又好奇的四处张望著。   “哟,白小姐,您来了!”门口迎客的侍者脸上堆著笑,立刻上前把白荷引进了身後那幢霓虹闪耀的大楼里。   白荷只是冷淡的应了声,领著莫尘进了里面。   莫尘正猜测著这是什麽地方,前面侍应打开了隔门,莫尘却一瞬间就被里面的景像震住了。   轻快的音乐和女人娇滴柔媚的歌声充斥了整个舞厅,在这夺神的音乐声中,莫尘一眼就看到的是灯光下五光十色的大舞台。明亮的灯光下,一群衣著豔亮暴露的女人正在欢快的跳著舞,边上还有一个美豔的女人一边扭著身子一边唱著歌。台下面却是半黑不亮的,时不时的就有各色的灯光划过。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正在里面搂抱著转圈。耳边不时有女人放浪得笑声和男人得骂咧声,空气中却弥漫著一种有点甜腻,又有点呛人的气味。 尘中白荷(十二)   而他们一进来,莫尘就清楚的感觉到无数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荷的身上。有惊豔的,有爱慕的,也有放肆的,更有些让莫尘皱著眉不愿去细纠的。   白荷却像完全没注意到一般,径自跟著侍应到了一张小桌边,拿著单子点了一杯淡酒。   待者刚刚离开,一个身影就晃到了桌边。莫尘警戒得望去,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方正的脸正开口笑著,头上理著短发,身上一身缎子的分式长衫。   白荷抬眼看见来人,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原来是王老板,真是巧,请坐。”   “呵呵,白小姐可是稀客,今天能让我碰上可真是运气了。”王有财爽朗的笑著,随即坐了下来。   “是啊,能在这碰上,也算是造化。”   “噢?”王有财意外的扬眉,问到,“那这是我王某人的造化,还是白小姐的造化呢?”   “我白天刚刚听到点消息,晚上就在这碰上了您,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造化呢?”白荷眉眼一笑,不紧不慢的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透明的玻璃酒杯就像消失了般,红唇微启却是格外的诱人。那王有财的眼神就像跟著白荷喝进嘴里的酒,一路从喉口滑过胸口。包裹在薄薄布料下的双峰随著胸口一个起伏,王有财的眼珠子差点就掉了出来。   口干舌燥,王有财也跟著大口喝了口酒,接到,“白小姐是听到什麽消息了?”   白荷却垂眼看著手中轻晃的酒杯,并不说话。   王有财立即心领神会,“白小姐有什麽条件直管说。就是不卖我什麽消息,白小姐要我帮什麽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美人儿有求,我王某人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敢不效犬马之劳?”   白荷忽的掩嘴一笑,“王老板,看您说的,好像我要把您怎麽著似的。其实啊,我只是有点犹豫。你知道,你跟黑老二之间的事,我是从来不插手的。只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不告诉你好像就是自己害了你一样,让我实在是有点不安。”   这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王有财也绝对不是不开窍的人物。立刻凑近了几分,先是一顿夸赞到,“看看,真是什麽好处都让你给占了。人长得美也就算了,心还这麽善。你这麽帮著我,我怎麽可能害你?在这儿的话,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话可不是这麽说。你说黑老二和吴局长在那小包间里说话,我怎麽就知道了呢?”   “什麽?”一听这话,王有财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他跟黑老二的那些事,这个滩头上谁不知道?明得暗得已经不知道斗了多少年了。现在他还略压著黑老二一头,就是因为身後的靠山比他硬,而这靠山,自然就是吴永顺了。“他们两个怎麽会在一块儿?”   “那还不是要问你?”   笑语间,白荷柔柔得抱著胸,雪白的两条手臂莲藕般得细嫩。眼中暗波流转,勾得王有财又是一阵荡漾。   王有财赶紧再喝口酒压压惊。心里暗骂这都什麽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往别处去,赶紧接著问到,“怎麽这事又跟我有关系了?”   “王老板也真是会忘事啊,你上个月不是刚在码头来了批货麽?”柔柔的眼神中,却是带著蛇般狡猾毒辣的神色。   王有财吓得心底一颤,又是一口酒灌下肚,“我不是每个月都有货在码头进进出出麽?上个月的怎麽了?”   “看吧?话是说得好听,可是一句真心的都没有。都到这份上了,您还信不过我那也没办法,就当我什麽都没说吧。反正我也不求您什麽不是?”   “别别别!算我错了还不行?”王有财立刻就求饶了,“这种要了命的东西,当然得小心点才是。我的姑奶奶,你是怎麽知道的?”   “喝!我在帮你,你反倒查起我来了?”   “不是,这……”王有财刚刚猛灌下去的几口酒这会儿劲全上来了,急得他直冒汗偏偏脑子还犯晕。   “我怎麽知道的你就别管了,你现在要管好的,是你自己的地盘。黑老二敌不过你,这才去求了吴局长。吴局长这人你也知道,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趁他现在还没去黑老二那边,你自己看著办吧!”   “有道理,这事我是要尽快办了它!”顺著白荷的话,王有财不断的点著头。鼻尖却闻到从白荷身上飘过来的香气,忍不住又开始心痒。“都说你白荷是个宝贝儿似的人物,现在我才真的明白。杜谦风那小子真是不识抬举,你要是跟了我,就是天上的月亮我都帮你摘下来。家里的女人,我立马就休了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把你娶进门。”   白荷更是玲珑的笑起来,“明媒正娶我不稀罕,我喜欢的是什麽,王老板难道不知道麽?”   王有财顿是恍然大悟,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宝石配美人,那才是相得益彰!等这件事办完了,我一定准备件大大的厚礼,亲自送到白小姐手上。”   “那我就祝王老板马到功成、早日如意了。”   “好,就托你这两句话了。今天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登门拜访。”   目送著王有财匆匆离开,白荷的脸上才挂出了一丝冷笑。回头看向一直沈默著的莫尘,白荷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莫尘有点迟疑的坐了下来,白荷叫了侍应把酒水单给了莫尘,“想喝什麽自己点,你应该认识字吧?”   莫尘点了点头,不过单子上每行字下面都会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不知道是什麽东西。就算是那些看得懂的字,也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最後可能在侍应的推荐下点了杯红酒。   “第一次来舞厅?”白荷明知故问。   果然,莫尘又是点头。这个陌生的环境让他的神精一直紧绷著,那五光十色的舞台更是让他想看又不敢看──那些女人也穿得太少了点吧?竟然还故意的把自己的裙子都拉起来,那不是什麽都给人看光了……诸如这些的烦恼,简直让莫尘觉得这是个人间炼狱。   “感觉怎麽样?”白荷不肯放过他的接著问到。   “我想回家。”   坦率而直接的回答让白荷一愣,然後难以自抑的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白荷还是止不住笑意的抱著肚子。   可是渐渐的,笑声低了下去。白荷还是靠在椅背中,抱著肚子的动作,脸却侧在另一边让人看不清表情。 尘中白荷(十三)   那夜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麽,莫尘觉得白荷特别的沈闷。那种沈闷不是因为安静,而是一种低沈而伤感的情绪。他觉得白荷的心里其实很苦,一种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的苦。   回到小楼的时候,小楼里多了十二个陌生的保镖。那是杜谦风派过来的人,一个个,光看表情就让莫尘自惭形秽了。   师傅说过,相由心生。一个人的相,不是光靠假装就能骗过人的。   那十二个人,个个都是安静沈默的人。眼底深处的煞气就算刻意隐藏也如溢满了的水池往外渗著。面对白荷,他们都垂著眼恭顺得站在两边,白荷一句话,他们就一个动作,丝毫没有多余的。   就算莫尘不清楚尘世的情况,也感觉到那十二个人的出现透著一股子蹊跷。   在自己之前,白荷身边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张管事跟在身边,可见她并不需要保镖。自己的出现也许是白荷受了吴金来的惊吓,才会把他留在身边。那麽那十二个人呢?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下子十二个训练过专职的保镖。   白荷还是照样做著该做的事,好像对这些多出来的人完全没有感觉一样。莫尘却对这些人,有一种深深的不安。   不过说到做事,莫尘跟了白荷之後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杜谦风手下的产业还不止码头这一项。   除了莫尘做事的那个码头,另外还有个仓库,也有船运的生意。这些只是归白荷管的,听白荷说,杜谦风自己手下也管著不少产业。   白荷管著那三个地方,没什麽急事的情况下,她每个地方都去一天。所以那天才会这麽巧,他才正好又被白荷给救了。也所以,莫尘跟白荷走後,再回那个码头,已经是两天後的事了。   莫尘说是说白荷的保镖,但是白荷身边现在有了那十二个跟门神似的保镖。十二个人轮班,也有四个人跟著白荷到了码头。这原本就是杜谦风的地盘,没人敢对她怎麽样,所以不但那四个保镖多余,莫尘更是多余到没地方摆。   而且,前面有白荷,边上有张管事,後面还有两个时刻警惕著的保镖,他也不可能静下心练气。这才真的把莫尘憋坏了,怎麽站都觉得不对劲。   “你没事就去码头上晃吧,只要别出码头,能找到人就行!”白荷一边看著帐本,一边头也不抬的对他说到。   莫尘想了想,应了声还是出了小仓房。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回忆对他来说都不太好。为了那个让他想不明白的问题,他才勉强自己回到这里。不过直到现在,这个问题好像还是没有答案。   可是在那个小房间里实在太无聊了,就算只是出来透口气也是好的。   “快点快点!都给我快点,磨磨蹭蹭的要搬到什麽时候!”   边上的监工还是高声的在喝斥,莫尘下意识的背过了身。两次被找麻烦的经历让他下意识的就想躲避,免得再碰上,自己又被他们盯上。   “啊!这不是莫尘麽?”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莫尘只能停住了脚步,全身都紧绷的转过了身。   “几天没见,差点就认不出来了。果然是佛靠金装、人要衣装啊,看看这一身衣服,就知道您是不一般的人物了。”   “……”   这家夥,到底是谁啊?   一瞬间,莫尘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腆著脸笑的男人,跟几天前还凶狠鄙夷的用鞭子抽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应该是长得有点像的两个人吧?   “前几天实在是对不住您,您看,我就这脾气实在太坏了。要不,您抽我几鞭子,让我长长记性?”说著,就把手上的鞭子递了过来。   这……到底怎麽回事?莫尘整个都糊涂了。前几天还要自己跪著爬进去,这会儿却又拿著鞭子让自己抽他,莫不是疯了吧?   莫尘就这样,用满是怀疑的眼神盯著他,盯得那个监工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别这样,莫爷,莫爷爷!我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您是个人物来。这要是早看出来,我也不敢对您动鞭子不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再难为我了。您拿这个抽我不解气,拿竹条抽我。”   “我难为你?”莫尘更糊涂了。他站在这一句话都没说,怎麽难为他了?   “不、不是,您没难为我。我这不是嘴笨麽,实在不会说话。莫爷您就抽我顿解解气,过去的事就一笔勾消。”   莫尘正疑惑著,远远的就看见陈三走了过去,立刻叫到,“三哥!”   听见叫声,陈三回过头就看见了莫尘,转身走了过来。“什麽事?”   莫尘看看那个监工,又望著陈三,像是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陈三皱了皱眉,转头对那监工说到,“刘哥,我跟他聊聊吧!”   那刘哥也看出了莫尘不想他在这,点点头,有点不安的走了。   “怎麽了?”   “他,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看那刘哥离开的背影,莫尘倒有点替他担心起来了。   陈三冷冷的一笑,“你是真不懂?”   莫尘摇摇头,他是真的不懂。   “你现在跟了白荷,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怕你想著法的报复他,所以才赶紧的过来讨好你。”   “身份不同?不就给白小姐当保镖麽?说起来,还不如在这里做苦力吧?”   “你是真半点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啊?”陈三像在看个傻子一样的看著他,“谁都看得出白小姐现在正宠著你,你要整治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就算不说到白小姐那,你现在打他一顿,也没人敢出个声。”   “为什麽?前一次,我不过就躲了躲,他就不依不饶的。我不过想说个理,你们全都帮著他。现在怎麽我打他也没人管了?”   “那时候你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码头苦力,谁看见不随便踩两脚。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有了白荷做靠山,不说在外面怎麽样,至少在这码头,你怎麽样都没人敢说话。”   “这算什麽道理?” 尘中白荷(十四)   “这算什麽道理?”   “这就是这里的道理!”陈三肯定的说到,又看了看正偷眼望著他们的刘哥,“就算你现在叫他在这码头上来回的爬,他也只能照著做。这就是这世道的道理,谁身後的底子硬,你就得听谁的话。不听,你前两次的伤就是教训。”   “所以,当初我没有依靠,他就那样欺负我。现在我有了靠山,他就马上过来巴结?”   “没错!”   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你也别看他可怜,放他一马。你现在放过他,等你哪天落了势,他不会记著你的好,照样糟蹋你。”陈三不屑的,满脸鄙夷的指著远处的刘哥。   莫尘忍不住皱眉,“这样有意思麽?谁没权没势就欺负谁,可是这世上总有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将心比心,这又何必呢?”   “你到底是怎麽长到这麽大的?”陈三扯著嘴角,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违著心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麽理,但是在这,你这套行不通。得势的时候就尽情威风吧,等到以後没权没势了,也别怨谁。”   不知道为什麽,莫尘突然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趣。闷闷的,转身就回了白荷的小仓房。   白荷还在看帐,眼角瞄到他进来,问到,“这麽快就回来了?”   “嗯。”应了声,就站在了後面。   白荷又接著看帐,张管事在边上时不时的插上两句。一直看到下午,事情才处理的差不多了。白荷把张管事和两个保镖都赶了出去,回头看著从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莫尘,“怎麽?谁又招惹你了?”   “没有。”   “没有?那你那张脸怎麽跟谁欠了你钱似的,跟我生闷气呢?”   “不是,我不会生你的气,只是有点难受。”   “难受什麽?我看你闷著难受才放你出去,怎麽反倒回来更难受了?”   “刚刚,我碰上刘哥……”   “嗯?”   “……”不知道为什麽,就是说不下去。从外面回来後,他就一直在想。虽然明白陈三说的道理,可就是怎麽都接受不了。   “他要是惹你不痛快了,抓过来打一顿就是了,打到你痛快。为了这种人闷闷不乐,你还真是有趣。”   听著白荷不在意的话,莫尘更是低著头。他并不傻,虽然白荷对他很好,但是他知道白荷也是讲这种理的,甚至比陈三更相信这个道理。自己为什麽难受,白荷是不会明白的。   “别耷拉著脸了,帮我把这个送到大宅去。”说著,白荷就递过了几本帐册过来。   “大宅?”   “就是风哥那里。你门口随便叫辆车,跟他说到杜谦风家,全都认识。这帐册你亲手交给他,谁替你转交都不行。”   莫尘答应著接过了帐册,一路出了码头叫了辆人力车。本来还有点担心,结果那拉车的还真的认识,一路小跑就把他送了过去。   下了车一抬头莫尘就一愣,这房子竟是比白荷的小楼更壮观雄伟。白荷的小楼就像白荷的人一样,翠绿的树林里一幢白墙细瓦的三层小楼,周围还种满了各色的花草。这里却是深色的大块石墙,栏杆、拱门、窗台,全是石头的。大门内小花园里的一块奇石更是绵卧而起,陡然拔峰冲天。只这一块石头,细心体味就觉得绵延浩瀚,却一力独揽苍生的气魄和韵味。   光看这幢房子和装饰,就让人觉得这杜谦风不是个寻常的人物!   跟门口的看护说了来意,一路跟著他进了大门里面。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这房子周围竟然到处都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这种紧张的气氛,跟白荷的小楼尽是如出一辙。隐隐中,莫尘总觉得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好像这如临大敌的架势,正等著什麽的东西出。   一到楼里,那人就叫住了一个男人,“箫总管,这人说是白小姐那来送帐本的。”   那男人二十多岁,脸上不苟言笑,冷冷的看了莫尘一眼。“知道了,我带他上去。”   领著莫尘上了楼梯,男人突然问到,“白小姐怎麽让你送帐本来了?”   莫尘一愣,怎麽这送帐本的人还有讲究?   “白小姐只说叫我送来,没说为什麽。”   箫正明没再说什麽,一路领著莫尘上了三楼,停在了一扇红木雕花门前。叩了叩门,“先生,小姐那里派人送帐本来了。”   “进来吧!”   箫正明帮他开了门,让他进去後就关门离开了。   莫尘进了里面才发现,那应该是间书房。满满得,三边的墙上都只见格子不见墙,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和稀奇古怪的装饰玩意儿。只有正对著门的那面墙开著一排窗,却没有书架。墙边上放著一张小桌两把藤椅。   杜谦风正坐在其中的一把上,一手拿著书,正细细的看著什麽。   这就是白荷爱著的男人。上次他来得急去得也快,莫尘只来得急大概的看了几眼。现在知道了他跟白荷的关系,莫尘看著他就觉得心里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帐册。”走上前,莫尘把帐册放到了那张小桌上。   杜谦风这才合上了书,抬头看著莫尘,“白荷怎麽让你送帐本来了?”   竟是跟刚刚那人问的一样的话,莫尘不由的疑惑,“这送帐本,还有规定谁送的麽?”   “来之前,白荷就没有交待你什麽?”   莫尘想了想,“只交待我要亲手交给你,别得没了。”   杜谦风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让你亲手交给我,就是不放心别人。这帐册都是要紧的东西,白荷倒放心让你送来!”   被杜谦风这麽一说,莫尘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应该拿这帐本。 尘中白荷(十五)   “坐下吧!”杜谦风指了指对面。   “东西送到了,我要回去了。”   “我叫你坐下,你现在就走不了。”淡淡的,就像在说著“走好”,却是说一不二的霸道。   莫尘顿了顿,没再说什麽的坐了下来。   “你喜欢白荷?”   怎麽也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突然被说中心事的莫尘顿时脸就烧了起来,热得满头都开始冒汗。   杜谦风看他这麽老实的反应,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了起来,“白荷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只要是男人,就很难拒绝她。不过单纯的爱情对她是没有用的,你就算再爱她,她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答应做她的保镖,也没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只是希望她能平安。”以为杜谦风是在对他示威,想让他知难而退。莫尘心底阵阵的抽痛,虽然说不出的难受,却也无意去跟杜谦风争什麽,只求他好好对白荷而已。   杜谦风却依然微微的笑著,“你错了。对付白荷这种女人,你只有有钱有势了,她才有可能是你的。”   莫尘顿时有点生气了,顶撞到,“她不是这样的女人,她不是为了钱和势才跟著你的。”   “噢?你这麽了解她?”   杜谦风笑望著他的眼中满是讽刺,像是在看一个完全看不清现实的傻子。但可气的是,莫尘在他这样的眼神下竟然渐渐的开始心虚。他其实并不了解白荷,他相信的只是他自己像幻影一样的感觉。   “我听说,你在码头上第一天就被人打的遍体鳞伤。”   莫尘惊讶的望著他,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为了躲那一脚,结果换来了好一顿鞭子。结果两天後,你竟然还跑回码头去。要不是那天白荷正好在,又被枪声引了过去,你知道你会是个什麽结果?”   “……”   莫尘只是沈默著,他没有想过,因为他想不明白这里的道理,所以想不出到底会怎样。   “好的,再被打个半死而已。要是运气不好的,打断了哪里的骨头,一辈子都是个残废。那日子过的,比杀了你还惨。”淡然的,杜谦风不急不缓的说著让莫尘心底一阵冷颤的话。然後却话头一转,“你知道为什麽,白荷打了警察局长的儿子,你和她却都没事麽?”   是啊!一个监工就威风成这样,那个男人看样子白荷都忌讳他三分,却在那之後一点声都没了?   “那是因为有我杜谦风!”放下书拿起了白瓷的茶杯,杜谦风浅浅的喝了口,“你能保住白荷,是因为有我杜谦风在。有我跟白荷在後面走动,你才能太平的活到现在。也因为知道有我在後面撑著,白荷才有这胆子敢打那公子哥。”   “漂亮的女人就是祸水,你想要,别人都想要。你没有比别人多的钱,没有比别人大的势,你就保不住她。白荷很清楚这点,所以她才跟著我。而你,就算你再能打、再爱她,这辈子也只能是个保镖,只能站在後面看著她的後背。”   莫尘一边听著,一边却怎麽都觉得不是滋味。心里明明觉得这道理不对,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却一遍又一遍的印证著这个道理。明明应该不对的,现在却不知道为什麽,觉得它又是对的……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坐立不安,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但是撇开那个道理不说,杜谦风的话也让莫尘摸不著头脑。“你想说什麽?”   杜谦风很认真的抬眼看他,“你想不想跟著我干?”   莫尘一愣,一时间竟然回不过神他这麽说是什麽意思。   “跟著我,你才有机会出人投地,才有机会得到白荷。”   莫尘有点糊涂了,“她不是你的女人麽?”   “我跟白荷的事,你不要听外人乱说,不是他们想得那麽回事。”杜谦风轻轻的叹息了声,“白荷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是再不一般她还是个女人。她需要一个能够保护她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只能跟在她身後的保镖。”   莫尘还是有点不明白的皱起了眉,“你想让我做那个保护她的人?”   “你想保护她,不是麽?”   “可是,为什麽是我?”   “为什麽?”杜谦风像是也陷入了沈思,低声到,“算是缘份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可以把白荷交给你。而且白荷不是会轻易相信人的人,却这麽快的就信任了你,说明你跟她也有缘份。”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查不到莫尘的过去。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他来码头之,他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麽人?他身上的功夫是从哪学来的?他不像穷人家的人却为什麽会来码头做苦力?明明有九叔这麽硬的门路,却为什麽会来码头?而除了一个九叔,这世上竟似再没人认得他一般。   这种种一连串,都让杜谦风觉得他不是普通人。但是要说担心,却又没有。明明是应该让人很不安的事,但是看著莫尘,跟他相处,似乎怎麽都没办法对他怀有敌意。   杜谦风是个相信缘份的人,他跟美娟有缘,所以终此一生他只爱这一个女人,并且娶她为妻。他跟白荷有缘,所以在李老头那只匆匆一眼,他却怎麽也放不下这个可怜的女人。现在,他相信他对莫尘的这种没来由的亲近和信任,也是一种缘份。他是老天爷按排下来,解决他和白荷之间的问题的。   这众多的念头,只是一瞬间闪过杜谦风脑中的。莫尘却径自的烦恼著别得。   “可是,白荷爱的人是你。”   杜谦风不在意的笑了,“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跟著我。”   莫尘却沈默了下来。当初他只想著要保护白荷,并没有想太多其它的。现在突然要他跟著杜谦风去出人投地,他实在没太多的兴趣。要说白荷,他只想白荷过得好、过得平安,让他能安静的守著她就好。   “如果是担心白荷那边,那没有必要。我跟她要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我,还是想想。”   “那就好好想想吧!什麽时候想通了,就直接过来找我。” 尘中白荷(十六)   站起身,杜谦风替莫尘打开了门,一路把他送下了楼。   “谦风。”   刚刚下楼,一个温柔细软的声音就叫住了杜谦风。莫尘顺著那个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容貌清秀的女人,穿著一身素雅的方格纹布旗袍,朝杜谦风走了过去。   “怎麽了?”就像忽然换了个人般,杜谦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脸,伸手把她迎到了自己身边。   “客人麽?”一双温柔得眼睛好奇的看著莫尘。   “是替白荷过来送帐的。”然後转头对莫尘到,“这是我太太,美娟。”   莫尘愣愣的望著那个女人,而美娟也友善得微笑著回望。莫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般,心底尽是难堪和羞愧。   杜谦风有老婆,这个一开始他就听陈三说过了。可是他就因为白荷喜欢杜谦风,就希望杜谦风能好好对白荷,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他却压根就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更应该被杜谦风好好对待的女人。   “我先送他出去,你先去洗洗脸,等下我陪你吃晚饭。”   杜谦风的表情也是格外的柔和,这种柔和是只对著自己最爱的女人才会有的,出自内心的一种呵护。莫尘知道,这辈子白荷是没有希望了。任凭她再美再好,杜谦风的眼里也只有这一个女人而已。   送走了美娟,杜谦风对著莫尘淡淡的笑,“我这辈子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女人,不想再要其她了。所以,白荷就交给你了。”   莫尘认真的点了点头,而这,也是杜谦风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      第二天,杜谦风就被人射杀在了家门口。当时杜谦风的身边围著两个保镖还有箫正明,有人从远处开枪,子弹从眉间射了进去。   在所有人发愣的时候,又是一声枪响。直到找到尸体的时候,所有人才知道那是歹徒自杀的枪声。   当白荷赶到的时候,杜家已经全部披上了白布。杜太太和杜谦风的儿子披麻带孝,守在简单的灵堂前。   “风哥?”白荷睁大了眼,直到现在都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看著。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尸体边,用力揭起了白布。   杜谦风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那,脸色暗沈,透著一股阴森的死气。   白荷就愣愣的站在那看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睁大的双眼中满是恐惧和不敢相信的惊疑,全身都凉透了,像被扔进了冰河里一样冷得刺骨。   直到回过神的时候,白荷才发现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就往後跌了下去。   然而还没等她感觉到痛,一只滚烫的手从後面扶住了她。白荷站稳了身子,感觉全身都是冰凉的,只有那只手扶著的地方,烫得她的心就像被火烤了一样。   两行眼泪突得就涌出了眼眶,顺著脸颊一路落到了地上。   风哥!好痛啊!我的心被烫得好痛!   看看我啊,你再睁开眼看看我啊!你说过我痛的时候你可以陪著我的啊!你就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风哥!我好痛……真的好痛!你扒开我的心看看,你帮我治治啊!   就算身後的那只手再扶也没用,她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散了,无力的跌坐到了地上。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这一刻安静了。静静的,只有自己和风哥两个人。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她和风哥两个人的身影。   莫尘担心的站在白荷身後,心底也是无尽的感叹。   他跟杜谦风只见过两次。第一次他为了那个吴公子的事跟白荷大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白荷。那时候他觉得杜谦风就是个混蛋!第二次,他被杜谦风留下聊天,才真正了解他是个什麽样的人物。这个男人凶狠,却对自己所爱的女人柔情似水、忠贞不二。他跟白荷的关系很混乱,但是莫尘感觉得到,他是真心的关心白荷。   回想昨天杜谦风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似乎那时候就已经隐隐的注定下了某些事。   ──白荷就交给你了   你就这样把白荷交给我了麽?那你的妻儿又要怎麽办?   白荷就在地上坐了会儿,杜太太上来劝了两句。白荷抬起头看著她,这个跟她一样,同样都失去了最心爱的男人的女人。不同的是,她得到了那个男人最完整的爱。   白荷的眼神像是空洞无物,却又像是直直的盯著那个女人看。   “太太!”突然一声高叫,惊了所有人一跳。箫正明匆匆的跑了过来,硬插进了白荷和杜太太当中。“太太,布置灵堂的花送来了,您去看看吧。”   杜太太有点为难的看了看白荷,却被箫正明催促著走了。   看著她直到消失,白荷才重新回头看著杜谦风的尸体。但是莫尘看著她脸上的神色,却不知道为什麽的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冷。   一直坐到晚上,灵堂里只有佣人们来来回回的忙碌著。杜太太和箫正明都没有再回来,就连杜谦风的儿子也被一起叫走了。   白荷突然动了动,抬手让莫尘扶自己起来。“走!回小楼!”   莫尘不禁为白荷觉得难过,但是他也看得出这里并不欢迎白荷。恐怕没有赶白荷出去,就已经是杜太太的宽宏大量了。   一路扶著白荷出了杜家上了车,白荷一句话也没说,一直沈默得回到了她住的小楼。小楼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楼里的人显得比平时要安静很多之外,根本看不出还有什麽不同。   他们却是连为杜谦风挂孝的资格都没有。   白荷看著这一室的冷清,脸上竟是更加的怨恨起来。   莫尘不放心白荷,扶著她一起跟进她的卧室。白荷也没赶他走,只是坐在床边像是失了魂。   “我,是家里第五个孩子。”静静的,白荷的声音就跟这死寂的房间一样。虽然说著话,却又不像是人的说话声,倒像是直接传进了脑子里。“家里很穷,养一个哥哥就已经养不起了,几个女孩儿就放扔在那自生自灭,连名儿都没有起。小时候,我还一直以为我的名字就叫‘赔钱货’。”   “从记事开始,我就拿著个篮子在大街上卖花。几个姐姐说,我刚会走路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在街上卖花了。说大爷们看著我可爱,花都卖得特别快。” 尘中白荷(十七)   “卖花的钱,都去养我那哥哥了。七岁的时候,爹妈说养不起我了,把我卖给了一户姓潘的人家做丫环。我就去了。头几年还好,虽然按打受骂,不过在家里也是那样,反而是当丫头还能吃饱饭。但是渐渐的,那家的老爷看著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还会动手动脚。那时候我才十六岁,还不知道怎麽回事。後来太太看见了,就一直打我。我受不了,逃出来了。”   “後来我又开始在街上卖花。我把脸抹脏了,往衣服里塞破衣服,看上去又丑又胖。好不容易躲过了几天,却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淡淡的声音说到这,白荷却收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那老头子把我抓回去,他糟蹋我!那个又脏又老又丑的老头子,他竟然敢碰我!呵呵……所以我剪了他那根孽障……哈哈,断了孽根,安安份份的做个太监去吧!”   白荷难以自抑的笑了起来,笑得弯起了腰缩成了一团。眼中闪著像野兽一样噬血的光,白荷阴狠的盯著莫尘,“你知道那时候我多少次的想过死麽?我是第五个,他第五个小老婆。我的上面,还有太太、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他们不是人……全都不是人!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就算让我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後来,我就碰上了风哥……”   白荷的眼神茫然了,就像陷在了回忆中,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段回忆。   “我记不起来那时是什麽样子了,只记得口袋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著一个地址。我一时恨极了废了那老头,我害怕极了。一旦被抓住,那是生不如死的。所以我连夜逃到了那张纸上写的地方,在那里我第一次看见这麽气派的房子。”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要找谁,门口看门的看见我满身血,就要把我送去警察局。然後风哥就出现了……”   自己是为什麽会爱上他的呢?   “他把我带进去,让我洗澡、给我衣服换、让我吃饭。我还是很害怕,不敢说我干了什麽,他也不逼问,只让我早点去睡。然後第二天,他跟我说不用再担心了,老头子那一家他都摆平了。他还跟我说,‘以後做了什麽坏事都不用怕,有我在!’”   ──不用怕,有我在   现在,你又在哪儿?   “出去。”   蜷缩著的身体颤声低语。莫尘最後看了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呜、呜呜……呜……”   那一夜,房间里都传来伤心欲绝的哭声。就像孤鸟发出的悲鸣,孤独、哀痛、绝望。   莫尘只能默默的守在门口,听著这让他肝肠寸断的哭声,感受著这人世间生离死别的痛。以及自己心底,那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狠狠揉碎般的疼惜。      杜谦风死了,整个城市都为之震动了。   所有的老大都好像天上掉下了个大蛋糕一样,烧红了眼的想要抢。当天晚上,那些人就挑了各自的目标,带了手底下所有的人趁乱分抢。   原本以为,杜谦风死了,他下面的所有产业就是群龙无首。产业、地盘、货物、手下……只要抢到了就是自己的,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然而谁都没想到,那些去的人都中了埋伏,十去九不回的人比比皆是。   一夜之间,整座城市除了杜谦风这一个死人,就只剩下了一帮子老弱病残。   谁都动不了了,也不敢动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看著,到底是谁接了杜谦风这一大堆子的产业。他老婆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根本就没本事管那摊事。儿子还小,只有十岁,更是什麽都管不了。反正只要杜谦风一死,谁都没本事再管住那一大摊子的事,早晚有多的掉出来是他们的。   就在这样诡异观望得气氛中,白荷再次踏进了杜家大宅。   白荷穿著一件白色的丝质暗纹旗袍,头上罩著白纱,手上带著白手套,脚上一双白色的皮鞋,一身全白的出现在了杜家的大门口。只有一张白净得脸上,细心的画著精致的妆容,犹如一个雍容贵妇。   白荷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悲伤的影子,依然高傲的看著所有人。带著莫尘、张管事,还有那十二个保镖,被迎进了里面。   但是一进前厅,白荷就被里面的架势一愣。   几乎杜宅所有管事的都在了,包括几个资格老的老妈子、管事、护卫头子等等,拉拉杂杂的分站了两边,总共有二十多个。看见白荷进来,全都恭敬的弯腰叫到,“白小姐好!”   “箫正明,这是干什麽?”白荷看著站在正当中的箫正明,高声的问到。   “从今天开始,这座宅子就是您的了。”   “我的?”白荷眉毛一挑,怒到,“我不管你搞什麽,我要带风哥走!”   今天是杜谦风死的第八天,也是杜谦风出殡的日子。白荷等得,也就是这一天。   就算活著杜谦风不爱她,死了她也要留著尸体陪著她!   “不用了,先生的尸体已经下葬了。”箫正明平静的说到,却引得白荷瞬间双目圆睁。   转身去了原先的灵堂,但是很快,白荷就急步走了回来,胸口巨烈的起伏著。显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箫正明这才淡然的接著到,“先生生前就全都安排好了,只要他一死,所有的後事都已经交待清楚。先生说了就算是死後也想跟太太在一起,想葬在太太的身边。所以我已经送太太、小少爷跟先生的尸体一起走了。”   “箫正明!”白荷怒声的尖叫著,脸上的表情竟似恶鬼一般,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尘中白荷(十八)   “这些都是先生生前就交待下来的,我只是照先生的话去做而已。”箫正明微微欠了欠身,接著到,“不过先生也说过,他走後,杜家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您。包括这宅子、码头、洋行、赌坊等等,全部都送给您。只有一样,您不许再去纠缠太太和小少爷。”   “……”白荷死死的瞪著他,末了,才咬牙切齿的问到,“我要是不答应呢?”   “如果不答应,这些东西自会送给别人。不过我还是奉劝您一句,先生生前按排好的,太太和小少爷您是肯定找不到的,不如多为自己以後打算打算。这些年您得罪的人也不少,没了先生这座靠山,您的日子可不好过。”   “杜、谦、风……杜谦风!”   这该死的男人,该死的男人!   就算活著得不到,连死了都一点都不留给她!他心里就只有那一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   难道在你眼里,我白荷就是个这麽恶毒的女人?   胸口积聚著的怒气无处发泄,夹杂著不甘、怨恨,在身体里汹涌的翻滚著。   但是跟了杜谦风这些年,白荷却是明白的。杜谦风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留给她的就是她的,没给她的,她就想都不用想。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杜谦风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能在这只手遮天、屹立不动。   所以到头来,她白荷还是一场空麽?   努力了这麽些年,她还是跟来时一样迥然一身。就连死了,一付尸骨都得不到。还有什麽盼头?还有什麽念像?   “白小姐,您还是趁早决定吧!我还要带您去各个地方打点,去得晚了,只怕夜长梦多。”   “不用了,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风哥的,留给他的儿子吧!”   箫正明的脸色却忽的阴冷了几分,“您想清楚了?这可是您现在唯一的保命符了。”   白荷却跟著冷笑了起来,“你也有急的时候?以为我不知道麽?风哥这麽大堆摊子,谁有本事管?说得倒好听,所有东西都留给我,只要我放过他的老婆孩子?倒不如说,只要我接了这一堆烂摊子,才分不出神去找那女人。他明白,只有我接得了这摊子事,也只有我接了这摊子事,他的老婆孩子才安全。即保住了自己的势力,又保住了自己的妻儿,真是好的很。”   然而箫正明却已经收起了那份阴沈,恢复成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淡然的到,“先生若是不记挂著你,又岂会这样安排!你白荷聪明绝顶,先生对你的这些心意,你就真的不明白?”   箫正明说的,却正是白荷最痛恨的。   这些年,杜谦风对她怎麽样其实她清楚的很。她吃的住的用的花的,哪一样不是杜谦风的?就连她在外面闯的祸,也全都是杜谦风替她摆平的。她打了吴金来,杜谦风虽然气急了骂了她,却是一刻不迟的在外面替她打点做事,否则凭她一个小小女人,怎麽可能安稳到现在。   杜谦风没有亏待过她,就算是现在,杜谦风这样的安排纵然有他的私心,却也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如果杜谦风不是对她这麽的好,她白荷又怎麽会在他身上栽的这麽深!   “罢了,罢了……”   活著,只要他杜谦风开口,她什麽不能替他做的?现在死了,这最後的话,她又怎麽可能不照办?   抬头看著箫正明,白荷又问到,“那麽你呢?”   “我带您去各处打点完,就会回太太那去。”   “是麽?”白荷喃喃的说著,心底的绝望却更深。   他也会回去守著杜谦风……他们全都陪在杜谦风身边,只留下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这里。   不过没关系,这是她欠杜谦风的,她会还的,很快就会还的。   箫正明看白荷沈默著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接受了杜谦风的安排。挥手让厅里的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引著白荷出了大宅上了门口的车。   “我带您先去先生的办公室。”   “不,先去码头。”   箫正明只是疑惑的看了白荷眼,然後转头让伺机先去码头。   “我很久没掺和风哥那摊子事了,有什麽麻烦的事麽?”   “本来还好,但是先生走了之後,警察局那边突然就查得严了。各处的管事都不清楚後面的安排,所以大部分都先关了。不过前段日子,城里的那些人趁著先生刚死,想来分杯羹,倒全被打了个残废。你只要搞定了警察局那边,後面的事情反倒好做了。”   白荷冷冷的挑著眉,“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到底怎麽回事?”   杜谦风的势力她是知道底的。要说单挑,这里没一个是杜谦风的对手。但是怎麽也扛不过那些人联合起来一起上的。杜谦风刚死,人心本来就是乱的时候,那些人却竟然吃了这麽大的亏,白荷是怎麽也想不通的。   “我料到了他们会有这一招,所以让各处都早做了准备。先生的实力本来就很强,再加上那些人本来就是打著捡便宜的念头来的,都没有太多的准备,这才让我们捡了便宜。”   “哼!你当我在这第一天混麽?就算一处两处你安排妥了,这麽多地方你全安排妥那要多少人?你是不想对我说实话了?”   箫正明也不急,依然平淡的到,“随便您怎麽说,总之现在交到您手上了。”   白荷气结,却对箫正明无可奈何。   箫正明虽然说是大宅的管家,却是杜谦风最最信任的心腹。杜谦风把自己的事业交给了她白荷,却把自己最最重要的妻儿交给了箫正明。   箫正明对杜谦风也是忠心耿耿,除了杜谦风,谁的话他都不会听,不想说的事也没人能逼他说出来。   就连现在,箫正明说是陪她去各处打点。其实白荷很清楚,杜谦风死了之後,箫正明是唯一一个能代替杜谦风说话的。只有他出面,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才有可能接下杜谦风的产业。   想到这,白荷突然忍不住出声问到,“如果我也死了,风哥的这些东西要怎麽办?”   箫正明头也没回,平静的到,“落到谁手上就是谁的。”   “……”   车里一时间沈默了下来。   过了会儿,箫正明却突然接著到,“先生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是他的命数到了。谁都不用替他去报仇。”   白荷只是安静的靠著车门,倚在窗上看著外面往後倒退的风景,恍若未闻。 尘中白荷(十九)   不一会儿,几辆车就浩浩荡荡的开到了码头。一群人跟著白荷,气焰张狂的走进了码头。   白荷管的码头并没有受多少影响,依然是紧张的干著活。突然看见不同於以往,这麽大群人不善的走了进来,打头的还是白荷,一个个顿时都停下了手里的事等著看什麽事发生。   白荷走到了那个叫刘哥的监工面前,突然从身後的保镖身上拿出了枪,笔直的指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本还小声议论著的人群,瞬间就噤若寒蝉,没了一点声音。   “知道我为什麽要杀你麽?”白荷冰冷的问到。   刘哥吓得腿都打颤了,顿时就跪了下来。两眼盯著头上的枪,忽得全身的汗就像泉眼一样往外冒。还没开口,嘴唇就已经在打颤,“饶……饶命啊……小、小姐,饶命啊!”   “知道为什麽麽?”冰冷的声音,又重复的问到。   “我、我不该、不该得罪莫爷……我该死、我该死……白小姐,饶命啊……”一边说著一边盯著枪口,刘哥突然就哭了起来,全身都像筛子一样的抖了起来。   听了他的话,莫尘心里猛然一惊。   一开始他只觉得奇怪,白荷为什麽一到这就拿枪指著他。就算白荷全身都像冰霜一样寒气逼人,莫尘也没觉得她真的会杀了他,因为没有理由。   但是刘哥的话一出口,莫尘就没来由的突然觉得害怕。白荷是为了自己才要杀他?那他要是死了,岂不是自己害的?白荷也会为自己背上罪孽,自己岂不害了两个人?   “小姐……”   “什麽?”白荷回过头问到。   “真的是因为我?”   “你就不想杀了他?”   “不要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莫大爷!莫大爷!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让我当牛做马都行,求求您不要杀我啊!”刘哥一把抱住了莫尘的腿,大声的哭嚎起来。   “小姐,你放过他吧!他不是故意的。何况上次他已经跟我认过错了。”   白荷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张管事,“你说他该死麽?”   “张管事,张管事!”仗著平日里跟张管事还有点交情,刘哥求救般的对他大声叫了起来。   张管事一抹头上的汗,哪敢管他,低著头对白荷到,“您说他该死就该死。”   白荷扬起嘴角一笑,又问箫正明,“你说他该死麽?”   箫正明的表情,却像这是件无聊透顶的事一样,“吴金来早就盯上你了,那天枪响不过是他找的借口,就算没有枪声,他也会找别得理由。不过你要是看见他不痛快,就快点解决掉,後面我们还有事要做。”   怎麽又突然冒出了吴金来?莫尘疑惑的看著白荷,白荷却冰冷的笑著,看著那头的刘哥。   刘哥这时候也终於有点明白过来了,更大声的哭嚎了起来,“那枪不是我开的,我没叫他们开枪啊!白小姐,那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一样一样还能饶你,两样加在一起是怎麽都不能饶过你了。不过既然箫总管替你求情了,我就让你自己选,你是要吃枪子儿,还是扔进海里喂鱼?”   “不要……不要啊!白小姐开恩,白小姐开恩啊!我求您了,求求您!”   莫尘也突然一把握住了白荷手上的枪,“不要这样,杀人是不对的。”   看见莫尘帮他求情,刘哥顿时又对莫尘磕起了头,“莫爷,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我家里还有老母,下面还有孩子,我不能死啊,您救救我吧!”   白荷却是残忍的笑了起来,鄙夷的看著莫尘,“我替你报仇,你反倒替他求情,这算什麽道理?难道你是觉得他做的对?那好,你现在跪著,从这爬出去,我就放了他。”   莫尘忽的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著他。刘哥也眼巴巴的望著他,可是那眼神却是绝望了般暗淡的。   “我白荷今天说了,只要你跪著爬出去,他的命我就留下了!”   莫尘“咻”的收紧了拳,一种深沈的愤怒在心底缓缓的蔓延开来。   他没给人做过奴才,就算在老宅也不是等级那麽森严的地方。虽然听九叔说过,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看家护院,就等於是半个奴才了。可是一直以来他只想保护白荷,就像一个男人想保护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强者保护一个弱者一样。潜意识里,他就没有那种主仆的观念。白荷也是对他很好,虽然有时候冷言冷语,却一直没为难过他,甚至对他照顾的很细全。这些都让莫尘从没把自己跟白荷之间的关系想得太清楚,只是一直默默的守在她身後。   但是这一瞬间,白荷高傲鄙夷的眼神,让莫尘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个在码头第一次碰见时说他们是狗的声音,也是跟现在的一样冰冷尖锐。   如果白荷对他有一点点的尊重,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跟这个刘哥,原本就是一路的人物,只怕还比这刘哥更可恶。上行下效,有什麽的主子,才有什麽样的奴才。   再看那刘哥,脑子里全是当日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视的嘴脸。抽自己鞭子时,他是何等的痛快?现在却是变成这付模样。自己为什麽还要管他的死活,为他去受辱?   然而想是这样想,他却终究不是能看著人死的狠心肠。再可恶,终究也是条人命。   罢了……   就当他还给白荷这几天的照顾。就像杜谦风说的,如果那天不是白荷救了他,他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怎麽样。现在就当她没有出现过,自己的一片痴心妄想,也终究只是南柯一梦。   就在他死了心,干脆豁出去的时候,白荷却又厉声的警告他,“你要是敢跪,就再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莫尘又是一愣,一时不明白白荷是什麽意思。叫他跪的人是她,现在不让他跪的人也是她,她到底想干什麽? 尘中白荷(二十)   莫尘愣著,张管事却是会看眼色的人。这时候已经听出了白荷的意思,赶紧在边上打圆场,“哎呀我说莫尘,你还真跟小姐认真了?小姐是在跟你生气呢!小姐这是在为你报仇,你倒替他说起了话,换成是谁都该生气了。你就真是个死心眼,跟小姐说句软话,小姐还真的会难为你?”   莫尘又是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转头看白荷,那张绝色的脸旦上早就没了那股子高傲,自讨没趣般的把枪还给了那个保镖。   莫尘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白荷是在气他不该帮那人,才故意给他难堪。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要不是张管事在边上说开,他恐怕到死都猜不透。不过知道白荷不是真的这麽狠心对他,莫尘心底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莫明其妙的,一股子高兴就不知道为什麽的冒了出来。   再看那刘哥,知道躲过了一劫,这时候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下面一摊骚臭的浊水缓缓得漫延开来,竟是吓得尿裤子了。他却混然不觉,痴傻的对著空荡荡的半空,仿佛又活过来了一样,痴痴的傻笑著。   看他这可悲的样子,莫尘却突然生不出什麽怜悯来了。只在心底长叹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荷虽然收了枪,声音却是冷冷冰冰的,带著几分怒气,“哼!你现在可怜他,以後却不知要害了多少人。”又抬头对那群看热闹的人中一个叫到,“陈三!”   被叫到名字,陈三只能走了过来,“小姐。”   “你在这码头也做了很多年了吧?”   “有八年了。”   “那就带莫尘去城里到处转转吧。”   陈三转头看了看莫尘,应了声。莫尘还不明白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叫他去城里转了,陈三就硬拖著莫尘出了码头。   送走了莫尘,白荷又抬眼扫了周围的人一圈。刚刚的那一段,看得他们个个都脸色白中带青。白荷又低头看了眼刘哥,冰冷的眼神定定的如毒蛇般阴狠,“捆起来扔海里去,不要脏了地方。”   一声令下,两个保镖立马麻利的上去就先把刘哥的嘴堵了。白荷懒得看这些,转身也朝码头外走去,後面箫正明很快就跟了上来。   “不过是件无聊的小事,你何必非要现在处理?”   “後面的事,我不想莫尘掺合。”   “直接让他回去不就好了。後面那麽一大摊子的事等著你,你倒还有闲心想这个。”   白荷却是不快的横了他一眼,“他只是太单纯,不是真的傻!直接把他支走,他会怎麽想?”   “就算这样,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何必还特意跑这一趟?”以她白荷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出办法。   “支开莫尘只是其次。”白荷却是冷冷的回了句。身後重新动了起来的码头就像是被什麽无形的东西沈沈的压著一般,没一个人出声说话的。白荷眼神一转,才接著到,“这码头才是我的地盘,我不能把它丢了。後面我恐怕是有些日子顾不上这里了,现在不震住了,指不定哪天就後院起了火!”   箫正明这才明白白荷为什麽非杀那人不可。这女人果真是心狠手辣,那刘哥也算倒霉,跟杜谦风的事沾了边,正好被拿来开了刀。   但是箫正明却觉得这事还不止这麽简单。她要替杜谦风报仇,要吓住码头上的那些人,大可不必说那一堆的废话。她白荷要杀人,从来都是直接动手的。   恐怕这里头,还真的有莫尘的事。   “撇开这个不说,你做这一场戏是给那傻小子看的吧?”   “倒是什麽都瞒不过你。”   “不过你搞这一出,到底是为什麽呢?”   白荷却只是笑而不语,低头进了车内,跟箫正明往後面的地方去了。      莫尘被陈三一路拖出了码头,也不知道方向的就是一阵快走,搞得他一头雾水。   “三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你跟著就是了,很快就到了。”陈三说著,脚下却也似沈重了般,速度缓了下来。   “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怎麽说著说著,突然带我出来逛了?”      “你让陈三带他去哪儿了?”车上,箫正明突然又想起这个来了。   白荷微微一笑,那绝色倾城,胜过世间所有美景。只是淡淡到,“带他去看,我想让他看的东西。”      “到了。”   前面的身形忽的停了下来,莫尘也跟著急忙收住脚,这才抬头看是什麽地方。   日已西沈,破陋得小街两边立著一幢幢更加破旧的小房子。满地是扔出来的垃圾、废品,空气中还弥漫著一股酸腐味令人作呕。就连走在这街上的人,睁著一双空洞的眼,满脸的憔悴病态。      “你说的没错,刚刚那场戏,我就是做给莫尘看的。”   “莫尘是个好人,心肠很软。这种人,就算再有本事也只能是个废物!他不知道这个世间的险恶、不知道人性的阴险、不知道命运的冷酷,单纯的永远都活在别人给他的乐园里。所以现在我要让他走出乐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什麽样子。没有奇迹、没有希望、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冰冷的现实。”      陈三远远的望著一个趴伏在地上的男人。污泥抹满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大概的看出是个三十都不到的男人。一头纠结得乱发上面沾满了油腻和污物,远看不注意的时候还以为那是团扔在路边的破布团。身上的布片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衣服,露出里面包著骨头的一层皮。   男人不知道在地上捡著什麽,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塞。看那样子好像吃著什麽世间的美味,莫尘却不敢相信,那只是混著泥沙的碎屑。   这一刻莫尘才终於明白,什麽叫活的没有尊严。就像畜生一样,什麽地方都能睡、什麽东西都能吃,只要可以活下去,做什麽都可以。   忽的,那男人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看向了陈三和莫尘。愣愣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   那些眼泪,已经是他唯一的证明,证明他曾经也是一个人。 尘中白荷(二十一)   “我要杀那人时,就知道莫尘没办法眼睁睁的看著他死。所以我用同样的话勾起他的回忆,让他重新想起那时的愤怒和羞辱。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天真的性子也狠不到能杀人,他又是不懂得变通的脑子,逼死了也只会照我的话去做而已。不过真把他羞辱到这份上,人就很难留得住了,所以老张给他个台阶下,让他好下得了台。”   “我看以他的性子,这难堪一过去,就又会把那件事抛到脑後去了。你这一打一揉,根本是自己打消了自己,全是无用功。”   “没错!不过他看那刘哥的感觉却是变了。”白荷不紧不慢的替换了交叠著的腿,接著到,“那人那样对他,他却为了救他甘心受辱。就算是个品行恶劣的,自己也尽力去救了。在莫尘的脑子里,这样的念头才是最能被他接受的。刘哥越是丑恶,他的自我满足感就会越强。在他完全沈浸在这种自我满足中时,这时候有人狠狠的敲他一棍子,这种效果才是最好的。”   “所以你让陈三去做这个敲他一棍子的人?但是陈三要怎麽敲?”   白荷却是胸有成竹的微微笑著。      “两年前,那人也是码头上的苦力。”低声的,陈三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著。   苦力?   莫尘忽的愣住,无法想像那瘦到就像包著骨头般得手脚,竟能抗起那麽重得东西?   “两年前,他就跟你一样,嗯,应该还比你高点、比你壮点。”陈三看了看莫尘的身形,像是跟回忆做著比较一般说著,“他也是因为不服气被人欺负,结果就跟监工打了起来。不过他没你这麽好的运气,当场就被打断了骨头,下半身全都没了知觉。虽然命是救回来了,却成了个废物。别说站起来了,就连拉屎拉尿都没办法控制。”   “他也……”莫尘顿时觉得後背一片冷汗。杜谦风的话,忽然又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响了起来。   ──要是运气不好的,打断了哪里的骨头,一辈子都是个残废。那日子过的,比杀了你还惨。   “那他又怎麽会过的这麽凄惨?”   陈三又用那种像在看个傻子般的眼神看著他,笑到,“一个男人成了残废,连自己的生活都没办法自理,还能过成什麽样子?”   “就没人帮帮他?”   “帮?现在大街上这样的人多了,谁又帮得过来?他能留下这条命,还亏了白小姐给了钱请了大夫才活下来。等到白小姐的钱用光,他就流落街头,变成了这付样子。”   “那打他的人呢?”   “打他的人,你也见过。”   “我也见过?”   “不单见过,还打过你。”   “刘哥?”   陈三没有回话,只是沈默的看著远处的那个人影。过了很久,陈三才低沈的说话,声音中却带著几分羡慕,更带著几分无耐的沧桑。   “你运气好,碰上了白小姐。可不是所有人的运气都像你一样的好。这些年,我在码头上这样的事已经看过太多了,生不如死的、还有直接被打死的。我宁愿那些苦工被他们抓起来,打也好、骂也好,那些苦工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只求像他这样的人不要再有了。”   “那就任人欺负?为什麽就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   “公道?”陈三就像在听个笑话,还是这世上最好笑的那种。“你觉得要怎麽样才算公道?”   “应该……”话到一半,莫尘却突的住了口。   怎麽样才算公道?   就算让那刘哥也受尽折磨、甚至杀了他,又能得到什麽?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要做什麽才能让他找回他原本该有的人生?   什麽都不能……   那一瞬间已经决定了他的後半生,无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已经无法挽回。   那要公道又有何用?   陈三淡淡的,却是无奈的说到,“我不求公道,只求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那刘哥……”   陈三长长的一声叹息,“你救了一个恶人,却知道要害了多少的好人麽?”   救了一个恶人……却害了更多的好人?!      “等他明白了自己救的是个什麽人,那种优越感和自我满足就会荡然无存,还会把他推进更深的迷茫和猜疑。就像刚刚爬到高处,还没有来得急看清远处的风景,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那些虚幻的满足破灭之後,他就会开始质疑他过去所坚信的东西。”   “我所坚信的东西就是对的麽?”   “只要有恶人在,好人就会受苦麽?”   “不杀人就真的是善麽?”   “然後,他对杀人的抵触就会越来越弱。而对自己的质疑会让他迷茫,只要再好好的诱导,他就会变成一个很好用的傀儡。”   箫正明听得一阵沈默,末了才叹了口气,“你这手段,怪不得先生要防著你了。”   白荷却是半垂著眼,淡漠的到,“要是没这手段,我早就死了。”   不过感叹过後,箫正明却是不解到,“但是他一个什麽都不行的傻子,值得你花这麽些心思去弄麽?”   “呵!傻子?”白荷有趣的笑了起来,“就是这傻子才值!太值了!”   箫正明疑惑的看著她,直觉的感到她话里还有别得意思。   “你没查到他的底细吧?”白荷突然狡猾的问到。   箫正明的脸色沈了沈,他确实没查到莫尘的底细。当初杜谦风查莫尘的底时,这件事就是交给他去办的,所以他很清楚。莫尘身上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是不可能只因为他奇怪,就在他身上花这麽多的心思。   白荷却像是得了什麽宝贝一样,高兴的很。接著到,“风哥没查到他的底,我却查到了,可是大大的吓了一跳呢!”   箫正明的眉头重重一跳。到底什麽时候?自己都查不到的人,白荷什麽时候查出来的?而且能吓她白荷一跳的东西可是不一般,还大大的一跳?   但是看白荷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箫正明知道白荷是不打算告诉他的。只能改口问到,“你就这麽确信,那个陈三能帮你把那傻小子带到你想让他去的地方?”   白荷更是一脸完全不担心的神情,“不要小看了那陈三,他可是唯一一个,杜谦风看得上眼,却带不走的人物。”   箫正明一愣,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杜谦风似乎说起过码头上有个不错的人物。不过後来没了後续,他也就没再放在心上。难道那个人就是陈三?   他正猜想著,白荷却正了正身子,开口说到,“那些事先不去管他,你帮我说说风哥那里的情况。”   箫正明应了声,然後挑几个重要的地方开始对白荷说解了起来。 尘中白荷(二十二)   沈默的站了会儿,陈三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莫尘也像失了魂一般,怔怔的跟著他走。   自己,做的真的对麽?   从小到大,师傅都跟他说:不要伤害别人,不要跟人起冲突,更不要去记恨别人对你做过什麽。   现在他没有去伤害别人,也没有去记恨。但是如果有人因为他的无所作为而受到伤害,甚至变成那付凄惨的模样,是不是就等於是他害的?   当一件事发生之後,人力就已经无法扭转,即使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也一样。但是他却有机会,在这些事发生之前就阻止。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该去伤害别人麽?   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一切发生麽?   “那个人,还有妻子和孩子。”   突然的话让莫尘突然的一愣,在心底重复了一遍之後才猛然醒悟陈三说的是什麽。   “妻子……和孩子?”莫尘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没错,妻子和孩子。”陈三已经停下了脚步。已近黄昏的夕阳下,他望著远处一个坐在屋前的空地上洗著衣服的女人。   “那是他老婆?”   昏暗的光线下,莫尘看见一个身形还算丰盈、穿著薄衣的女人。但是女人向著他们的半边脸上却带著明显得淤痕,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也带著一条条得痕迹。   “他是个疼老婆的男人,本来那一家三口过得虽然不富裕,却也和乐。他变成那样之後,他老婆为了过活,改嫁跟了现在的男人。那男人经常打她,对她也不好,日子过的很苦。”   “他的孩子呢?”   “他有个女儿,那男人嫌女孩儿是个赔钱货,就把她赶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小时候,我还一直以为我的名字就叫‘赔钱货’   记忆中的话狠狠的刺痛了莫尘。   这样的世道,一个小女孩儿要如何过活?莫尘已经是连想都不敢想。   “难道,除了杀了他之外,就没有别得办法了?”   “有,只不过太难。”陈三回过头,认真的看著莫尘,“你曾经问过我,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总有比他们更有钱有势的人压著他们,这样有意思麽?呵呵,你说的没错,总有比他们更有钱有势的人。所以他们受了气有了不痛快,就变本加厉的发泄在别人的身上。人的根子坏了,就做什麽都是没用的。”   “根子坏了?”莫尘喃喃的重复著。   “像刘哥这样的,现在太多了,就算告到警察局,他看你只是个小老百姓也没人管你。你要说私下的,你就算今天打他一顿教训了他,他自然就有办法把气撒到别人身上。等你走了,不在了,他就又是原来的样子,甚至更加恶毒。更何况,就算明面上没办法动手,背後里也有得是阴招。人只要想使坏心,你怎麽防都是防不住的。”   果然只有连根拔了麽?   可是杀人还是不对的吧?否则为什麽只是想像一条生命在自己的手中结束,他的心里就会有种前所未有的颤栗和罪恶感?但是陈三的话也让他找不到话去反驳。   师傅,我一直相信你的话是不会错的,那能不能告诉我这种情况下该怎麽办?   可是师傅他老人家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冒出来。莫尘闷闷的低头,突然看到陈三的手臂上也有一条浅浅的红痕,这样的痕迹他来了尘世之後再熟悉不过了。想到自己来尘世这一连串,其实陈三对自己一直是诸多的照顾。再想到他长久以来都跟自己那时一样被人欺负,心里就觉得一阵不忍。   “三哥,要不我跟白小姐说说,让你也去小楼做事吧?”   陈三却是像看个傻子般的笑了起来,“你到现在还搞不明白麽?这世道黑,到哪都是黑的。你以为白荷手底下就好做事了?更难!”   “今天是她没想逼死你,给你找了个台阶下,否则你就真的要爬著出去。老话说伴君如伴虎,白荷就算不是也差不远了。今天的架势你也看到了,白荷要杀他就跟捏死只虫子一样。一个不小心,你的下场也是如此。”   “在码头上虽然受点气,但是不会惹上杀身之祸。我只想跟老婆孩子平平静静的过完这辈子,别得都不想奢侈求了。   莫尘心底一跳,却是知道陈三的话是没错的。   这个世道,就真的这麽暗无天日了麽?师傅知道麽?那些生活在老宅中的师叔师伯们知道麽?   心情低落的两个人一路往回走,莫尘甚至在想进了码头如果再碰上那刘哥,自己该怎麽面对他?结果回到码头,不但没有见到刘哥,就连白荷也早就离开。   莫尘满脑子都是刚刚看见的、听见的种种,回小楼前,他转身去了九叔那。   远远的,莫尘就看见九叔还是老样子,在他的药店里鼓捣著他的那些药材。两个夥计也各自忙著自己手里的活,全然不关心门口有没有人进来。   从莫尘来九叔这起,他就没见过这有一个病人来过,也不知道这九叔到底是靠什麽过活。   “莫尘?”看见他来,九叔颇觉意外。从柜台里出来,把他领进了後面的院子里。“听说你做了白荷的保镖,怎麽突然回来了?”   莫尘却是沈闷的到,“九叔,这世道怎麽变成这样了?”   “嗯?”九叔扬了扬眉,问到,“怎麽?在白荷那受气了?还是她难为你了?”   莫尘摇了摇头,“这尘世的人心,变得这麽坏了麽?”   九叔更是意外的看著他,“怎麽突然想到这个了?”   “我、今天看见两个人很可怜。没有人帮他们,就连害他们变成这样的人也没有受到惩罚。有人跟我说,这样的人还很多,这样的事也很多,根本就没人管。”   “可怜的人?那种人每时每刻,哪儿都有。”   “九叔你也觉得这种事很平常,不该管?”   九叔只是笑著给他倒上了杯茶,“正常也好,不正常也好,其实尘世的事我们就管不著。”   “管不著?”   “管什麽?”九叔理所当然般的反问。   莫尘被他的话一噎,说不出话来。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还不该管麽? 尘中白荷(二十三)   九叔却是悠然的抿了口茶,笑到,“你离开老宅时,老太爷有没有跟你说,这三年内要你做些什麽事?”   想了想,莫尘摇头,“师傅只说三年後才可以回去,倒没说这三年要我做些什麽。”可是那时,他一直以为师傅是要他来尘世帮那些可怜人的。   “所以,老太爷这三年时间是给你的。这三年里你想做什麽都随你,只要你记著我们这些人的禁忌,其余的你爱干什麽都行。”   “不能在尘世的人面前使用异能,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世上有异能和异能者的存在。”   “没错,只要不犯著这两条,不管你是想轰轰烈烈的干点什麽,还是平平淡淡得混过这三年,甚至讨个媳妇生个儿子都可以。所以,年轻人,放轻松,不要这麽紧张。”   莫尘被他说得脸上一红,竟然想到了白荷。虽然马上就把这念头压了下去,心思却忍不住已经活络了起来。但是转头一想到刘哥的事,莫尘不禁又烦闷了起来。   “九叔,那要是这尘世有坏人要怎麽办?”   九叔一扬眉,“你说怎麽办?”   就是不知道才烦啊!莫尘又闷闷的低下了头。   “那老太爷有没有说过对恶人,要怎麽做?”   这个问题不用九叔问,莫尘就已经想了很过很久了,却只能摇头,“没有,师傅只说过要忍让、不要去跟人计较,不要去记恨别人这种的。”   “那老太爷有没有跟你说过,要保护尘世的人、要帮助那些人、要爱护那些人?”   莫尘皱著眉,开始苦苦的思索。   他知道这些道理,要爱护弱小、要帮那些有困难的人、要做一个善良的好人等等。但是经九叔这麽一问,莫尘仔细的去回想,却突然发现,这些道理全是上学时先生教的,师傅师叔们却一次也没说过这种的话。   “还不明白麽?”九叔看他眉头越皱越深就知道他想到了,笑著到,“老太爷只叫你不要理他们,却没叫你要去帮他们,这个意思你还不明白麽?”   莫尘顿时睁大了眼。这话的意思,怎麽想都像是“尘世的人和事都是不值得计较的,根本就不用去理会”的意思。   “对我们来说,尘世的事即没有关系,也不值得我们去费心。所以老太爷一直对你说的那些话,意思是叫你不要对尘世的事太执著。你喜欢也好、讨厌也好,都不应该太耿耿於怀。”   “不可能……”记忆中一直是慈祥和蔼的师傅,不可能是在传输他这麽冷酷的思想!   “莫尘,你还小,知道的事太少,见识到的东西也太少。”九叔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为什麽,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有这三年的试炼麽?”   莫尘只是似懂非懂的看著九叔。曾经他以为自己了解的,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似乎并不是那麽回事了。   “跟这尘世比起来,老宅就是个世外桃源。那里没有不公、没有丑恶、没有饥寒交迫。你们都被疼受著长大,几乎见识不到尘世真正的样子。而这三年,就是让你们知道尘世是个什麽样的地方。这里有数不尽的诱惑,还有数不尽的苦难。但是最最重要的,这里有你们从没见过的阴暗和丑陋、绝望和痛苦、无奈和悲伤。这些,才是老太爷让你们来尘世,真正要让你们看到的。”   “为什麽,要让我们知道这些?”   “这样,你们才能真正的成长,才能去明白我们是一个什麽样的存在。”   九叔的话让他迷惑不解,似乎是点到既止,不想让他知道的更多。但是隐隐的,他感觉到自己就像待在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中,而他所看到的、所了解的,只是这迷宫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可以说这三年的试炼是必须的,也是不得已的。老太爷并不想你们跟尘世有太多的接触,或者说,不希望我们所有人跟这个尘世有太多的接触。你从老宅出来,应该知道老宅也是远离人群隐世而居的,就是因为老太爷不想跟尘世有不必要的接触。”   “也就是说,师傅知道尘世是个什麽样子,却不想去做些什麽,而是远远的避开?”就算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难以相信。师傅是个和蔼的人,甚至连责罚他们都不舍得,怎麽可能是个这麽冷漠无情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九叔的语气却是异常的肯定。“不能让人发现我们的存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一旦我们对尘世的人有了感情,就像你这样,那就会越陷越深。”   “还记得你去码头的第一天麽?你被那个监工打了。一开始你可以很简单的躲开那个监工的鞭打,然後可以挡住几个监工的围攻,但是最後,那些苦力也一起加了进来,你还能说你能渡过这一劫麽?”   “对尘世也是一样。你一旦对尘世的人有了感情,就会想去帮他们。但是等到哪一天,你以一个普通人的力量已经没办法帮他们的时候,要麽你眼睁睁的看著他们死,要麽你就打破老太爷的禁忌,使用异能。前者会让你的良心一辈子被折磨煎熬,而後者会让你走到万劫不复。这两者,都不是老太爷想看到的。所以老太爷才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要去跟人计较、不要去记恨,却一句也不提要去帮他们。”   九叔说的话他都明白,但是他没办法接受!无视这世间的疾苦、无视这世间的罪恶,只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独善其身?与其说是为了保住秘密,莫尘却觉得这独善其身才是对他们更重要的!   愤怒的莫尘却不知道,其实真的不是为了保住自己,而是三生门守著的秘密真正的让他们只能如此。只是那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之後,物逝人非。   看莫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九叔却叹了口气笑了起来,“莫尘,其实你不用太在意,基本上尘世的事就跟我们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是的!不管这尘世是好是坏,自然有尘世的人自己去主掌。而我们却是不应该干预的。退一步说,尘世的人自己都觉得没关系了,我们又凑什麽热闹?”   “怎麽可能跟他们自己都没有关系?”   “不是麽?不然有这种种的不平事,他们自己为什麽不站出来?就算明知道眼前的人是在被欺负的,却个个缩在角落,只要自己不是倒霉的那个就好。” 尘中白荷(二十四)   莫尘沈默著没话去反驳,九叔的话让他想起了码头上的那些苦力,那些人也是眼睁睁的看著,最後更是为了不牵连自己而帮著那些监工对付他。   九叔看他闷闷不乐,笑到“其实要说关系,这世间的事你在意了,就跟你有关系。你不在意了,就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要是看著难受,想做些什麽其实也可以,只要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原本他来这,就是想问问看九叔他该怎麽做。却没想到问出了这样的答案,现在再要他开口问怎麽做,却总觉得那话问不出口,也多余。   结果这天他又更郁闷的离开了九叔那,只在临走前,九叔送他到门口,对他说到,“与其问别人该怎麽做,不如问问你自己。谁都替你拿不了主意,只有你自己的心里才最清楚该怎麽做。不要想太多,跟著自己的本性去做吧。”   他的心里,既不想再看见那麽惨的人,也不想对任何人动手。也许暴怒下他会动手,就像那天他被刘哥羞辱的狠极了,才会动手打了人。除此之外,他是不会想对任何人动手的吧?   可是他又知道这麽天真的想法是行不通的,那刘哥放著不管,肯定还会有人遭殃吧?   回到小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整幢小楼都装点著明亮得灯光,在夜色中就像大厅中的水晶吊灯一样闪闪发亮。莫尘突然暗暗的松了口气,至少在这里,白荷还是过著舒适的生活。   看样子白荷已经回来了,莫尘进了小楼想上去跟白荷说一声自己回来了,却在二楼的楼梯口被两个保镖拦住了。   “莫尘。”张管事紧跟著就上来了,拖了莫尘就下了楼。“小姐说,从今天起你不用跟著她了,在这小楼里做点杂事。”   “什麽意思?”   “这都不懂?”张管事鄙夷得吊眼看著他,“你今天拂了小姐的意、驳了她的面子,小姐对你的恩宠也就到头了。你能留在小姐身边做保镖,那是小姐看得起你照顾你。你不看看这後来的十几个保镖,哪个你能比得上的?连一半都及不上。你还不小心的巴结著,竟然还敢驳她面子,活该你被踢出来。现在,跟著沈妈去做杂役吧!”   莫尘一愣,原来是这麽回事麽?再看那楼梯口守著的保镖,他确实还没他们一半的听话。   看莫尘还愣著,张管事撇撇嘴角,凑在他耳朵边上说到,“其实这也是好事,你心肠又软、手段也不够硬,跟著小姐出去小姐的命不牢靠,你自己的小命也晃悠著。还不如待在这小楼里,风吹不著、雨淋不著。等小姐回来,你一样是拿那张白净的小脸伺候著。指不定小姐白天见不著你,晚上还更想你了呢!哈哈”。说完,就笑著扬长而去了。   莫尘却是真的没听明白,只知道那句心肠又软、手段也不够硬,让他做保镖,白荷的命不牢靠。   一想到白荷会因为自己的心软受到伤害,莫尘就觉得心里一阵抽搐。不能让白荷受到伤害,绝对不能。      之後莫尘就在小楼里做起了杂役。   说是杂役,却并没有多少的杂活。沈妈对他很好,并没给他什麽太苦太累的活,基本上就是帮厨房搬点食料和柴禾。只是这厨房的活一天到晚不断,莫尘也只能时刻在附近待著,几天下来,竟是连白荷的一面都没有见著。   虽然没有见著白荷的面,莫尘却是隐隐的感觉到了这小楼里若隐若现的暗涌。   那种有什麽事就要发生的预感他很早以前就有了,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就算杜谦风死了,那种不祥的预感还是在他的心头环饶不散。   一定还有事会发生。从码头回来後的这几天他总是时不时的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直到听说白荷平安回来了,他才能稍稍的松口气,把不安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预感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是不能时刻的守著白荷就是让他放不下心。他也试著想去跟白荷道歉,想继续跟著她。但是白荷这几天都回来的很晚,一到家几乎就马上洗洗睡了,让他怎麽也找不到机会。   莫尘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快被逼疯了,那天下午,白荷却突然派人来叫他。   走上那熟悉的走廊,莫尘在外面敲了敲门,听见白荷让他进去就推开了门。   一开门,迎面就是一股甜甜的香气。不算浓烈,却跟白荷往常淡雅的馨香不同,带著一股子让莫尘心跳加速的勾人般的味道。   进了房间,莫尘更是一愣。几天没见,白荷竟似又漂亮了。一身浅茶色的旗袍绣著金线儿的大朵团云,赛雪的肌肤如凝脂般的,在明亮的光线下晕著细腻的光影。但是又不同於普通旗袍的领口露出细长的颈,颈上是一张小巧而精致的瓜子脸,白晰得脸旦上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忽闪忽闪的。   看这一身,莫尘就知道在自己来之前,她已经花了不少的时间打理。平时出门都不会打扮得这麽隆重,就不知道今天她是要到哪儿去。   “来了?”看见莫尘,白荷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到。   莫尘靠门边站著,低著头应到,“嗯!”   “坐吧!”   白荷虽然这麽说,莫尘却怕自己刚做完粗活的衣服把她的沙发坐脏了,还是缩在墙边,“我站著就好。”   白荷也没有勉强他,只是问到,“这两天干的还好麽?”   “挺好的。”莫尘应了句,才想起自己也一直想找白荷。“码头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就是……”   不知道怎麽说,後面就沈默了下来。白荷淡漠的接口到,“再让你重选一次,你还是会那麽做吧?”   也许真的会吧……即使知道他做过那些凶狠的事,可是单单看著他那可怜的样子,自己还是会狠不下心。   白荷“呵呵”的笑了起来,“要是这世上的人都像你这样,这个世道就不会有那麽多不平了,也不会有我白荷了。”顿了顿,白荷一眨不眨的看著莫尘,“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麽?你是怎麽长大的?那个没有不平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样子的?”   莫尘被她这样看著,一瞬间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竟然有种想把什麽都告诉她的冲动。   直到来了这尘世,莫尘才发现这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知道你是从哪来的、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你跟所有的人面对著面,却像隔著一个世界一样。难以忍受的孤独,而且越是在人多的时候,那种孤独感越是强烈。想找到一个能听懂你在说什麽的人,真的太难太难了。   然而冲动只是一时的,理智告诉莫尘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过去、他所出来的地方、他过去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对尘世的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更不可能知道的。   脑子里就像在天人交战。感性的一方在说,他想念老宅、想念老宅里的人和物,他渴望著能跟人分享、能对人诉说,尤其是想让白荷知道那里的种种。只有这样,那些难以忍受的孤独才能得到缓解。但是理智的一方却在说,不能告诉任何人,那是永远的秘密。尤其是对白荷,她不是一个普通而简单的人。   “不能说麽?”白荷轻声问著。看莫尘还是不语,也没再逼问。从窗边走到了酒柜旁,替自己倒了杯浓郁的葡萄酒。一边晃著酒杯,一边低声诉说到,“我小时候是喝著河水长大的。我以为水是绿的,但是捧起来一看却是透明的。我很喜欢那种清清甜甜的味道,可是不知道什麽时候,那种味道却太淡了,能入口的只有这颜色像血一的酒了。其实想想,这麽些年我确实是喝著血过来的。” 作家的话: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本明天要入V了,但是数据让我很担心……还是希望大家能多支持~ (15鲜币)尘中白荷(二十五)   “这些年我做过很多坏事,害过很多人。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对著你就什麽心都狠不下来了。你只要直直的看著我,就像现在这样,我就觉得像被针扎了一样。”   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的却是淡淡的哀伤,就像所有被刺针了心的人一样,白荷的眼睛里面,欲哭却无泪的只能透出痛苦的眼神。   那个表情,就好像真的是他深深的刺痛了白荷的心。莫尘几乎在那样的眼神下失陷,却在最後一秒低下了头。   “我只是个普通人,从小就是个孤儿,被爷爷收养长大。一直住在大山里面,所以才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样子。不过爷爷很疼我,那里的人都很疼我,我也很喜欢那里。”   “那里离这里很远麽?”   “远,非常的远。”   “你想回去,却回不去?”   “嗯!”   “如果我让人送你回去,你愿意麽?”   莫尘一愣,惊讶的抬起头看著白荷。   “如果远到你自己回不去,我让人送你回去。不管是坐汽车还是马车,或者是骑马。你能从那里出来,就肯定有办法能送你回去。”   莫尘却苦笑著摇头。不是因为远而回不去,而是因为时间没有到。“我会在这里保护你,直到我可以回去的时候。”   白荷却凄苦的笑了起来,“如果我死了呢?”   莫尘吓了一跳,看白荷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更是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怎麽,想到这个?”   “莫尘,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麽?”   “不知道。”其实他知道的,真的有鬼,还有地狱和轮回。   “以前我不信,这世上要是真的有鬼,我害死那麽多人,怎麽就没一个回来找我的?”   就算回来找你,你也感觉不到。莫尘不由得苦笑,否则他们的秘密岂不早就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现在我想相信。”白荷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冰冷或冷漠的笑,而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如小女人想到了心上人一般甜密的微笑。“如果人真的有死後的世界的话,也许我死了就能再见到风哥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莫尘突然的大声吼到,“就算你死了也见不到他,就算你们是去了同一个地方,但是你不会见到他。他已经死了,不管你怎麽做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你怎麽知道?”   “我……”莫尘这麽猛然惊觉,自己竟然一时说漏了嘴。   “你知道人死後会是什麽样子?”   “我、我只是猜的。”   “猜的?”   莫尘看不出白荷的表情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白荷只是愣了愣,然後无所谓的笑了笑。   “没关系,猜的也好。其实见不到也无所谓的,反正就算死了,他的心也不会在我这。见不著也好……”   莫尘小心的看著白荷脸上的神情,说到,“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就算他不在了,还有我陪你著。”   “你?”白荷好像听到了什麽好笑的东西一般,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死的前一天,你让我送帐本给他,记得麽?”   “嗯!”白荷点了点头。   “其实那天他还跟我说了很多。临走的时候,他最後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把你交给了我,让我好好的照顾你。”   “他……说的?”   “对!他还跟我说,要照顾你就必须要有钱有势,让我跟著他做事。我觉得杜先生是爱你的,只是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想伤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所以才没有对你说出他的心意。”   “他爱我……他爱我……”白荷傻傻得重复著,痴了一般、傻了一般……然後肩膀一点点的抖动了起来,变成了发了狂一般得大笑和怒吼,“哈哈哈……你说他爱我?哈哈!你说他爱我!哈哈哈……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   白荷突然的就发了狂,把莫尘吓得完全傻住了。等回过神刚想上去安抚,门外听见动静的保镖已经冲了进来,白荷已经开始疯了一般的砸东西。   “把他给我拖出去!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那两个保镖看这情形也吓到了,但是听了白荷的话很快就拖著莫尘出了房间。直到他们关上门,房间里面还是砰!嗙啷砸东西的声音。那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知道这阴晴不定的大小姐又开始发疯了,只能先把莫尘打发走。反正时间久了,等她发完疯又跟没事人一样。   果然,没几分锺房间里就没声了。估计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也没力气了。两个保镖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房间门突然开了。   白荷换了身衣服,大红色的,看上去非常的惹眼。上面用白色和粉色的丝线从左肩往下精细的绣著桃花满枝。轻柔得料子和惹眼的颜色,让白荷出现的一瞬间,两个保镖就心底一跳,气息都乱了起来。   再看白荷的脸,竟是半分都看不出刚刚像疯婆子一般的神色,冷冷淡淡的,透著一股子冷豔却又勾人的销魂美色。   除了房间里一地的狼藉,就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般。   “备车。”   低声的吩咐,一个保镖快步的下楼去叫伺机,另一个跟著白荷缓步得的下楼。   上了车,白荷靠边小车的软背上,侧著头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那个男人,是真的爱著她,其实她一直是这麽觉得的。就算他嘴上都不说、就算他拒绝自己的引诱、就算他一遍又一遍的用行动证明著他只爱那一个女人。白荷还是觉得,其实那个男人是爱他的。就是这样的信念支撑著她,就算没名没份、就算守著活寡、就算忍受著心底的忌妒如火烤般的煎熬,她还是这样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她遇见了莫尘!   无论她多冷酷的对箫正明说著她是怎麽算计莫尘的,无论她查出莫尘的底细後想过要用什麽样的手段去利用他,白荷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真正的伤害他。   从她在河边见莫尘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莫尘跟别人不一样。那是一种比直觉更本能的东西,她想亲近这个人、她想关心这个人、她想帮助这个人。   一开始白荷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爱著杜谦风,却为什麽还是会对莫尘有那种不一样的感觉。直到那天莫尘在码头理直气壮的跟她说,“我没错!”,从那一刻起,白荷彻底的明白了。   虽然匪夷所思,却是唯一的解释──莫尘跟她太像了,像到她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眼中的单纯、眼中的正直,都让白荷想起很久很久的以前,她也是那样的天真,她也相信过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她也是那样理直气壮的对别人说她没有错,她也是那样被打到遍体鳞伤还依然不肯低头。   白荷不是没见过单纯正直的人,却没一个能像莫尘那样,只有孩子才会有的那种纯净。她还是孩子的时候也这麽纯洁过,可是这个世界太污秽了,即使是她白荷,也没办法出淤泥而不染。   ──白荷!你就叫白荷吧!希望你能像白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永远的这麽干净漂亮。   这是那个男人给她起的名字。但是她没办法像朵白荷花一样干净漂亮,所以她才更希望莫尘那纯净的样子不要变吧!   就连莫尘说著“杜谦风其实是爱你的”时的眼神、表情,都跟自己的一模一样。但是白荷却已经知道,曾经这样相信著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我珍惜你、保护你,因为你就是另一个我。   她以为这是男人对她最深沈的爱。因为爱她,爱到就跟他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结果却是……   她是另一个杜谦风,就像莫尘是另一个她一样。直到现在她才记起,杜谦风总是用似曾相识的眼神看著她,会像陷入了回忆中般的沈默,会对著她诉说过去的种种。杜谦风还总是喃喃的对她说,“一定要幸福……”   如果一定要说爱的话,这种爱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对自己孩子的那种爱。比爱情更无私,甚至所有的付出都是出於一种本能,而且无怨无悔。   她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件自己过去怎麽也想不明白的事。明明恨不得那个女人立刻消失,却一次也没有想过去杀了她。为什麽?   原来那是一个女人的直觉。如果那个女人死了,杜谦风也会死。就像杜谦风死了,她也会死。   杜谦风对她没有那种爱,没关系,她有。为了这个她心爱的男人,她愿意不惜任何代价,就算死也无所谓。   没有了杜谦风的世界也就没有了留恋。   而她,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办。 (11鲜币)尘中白荷(二十六)   莫尘一路被赶下了楼。他不放心白荷,却不敢再硬闯进去,怕更刺激了她。只能一路跑到小楼後面的树林里,远远的对著小楼坐了下来。   小楼的後面是一片深广的树林,莫尘这几天才看的,发现里面颇有深度。而且这个地方阴气比较重,普通人感觉不到阴气,只会感觉到阴寒,所以都不太喜欢接近这里。   莫尘一坐下就平心静气,但是心里急躁有点定不下来。等到他终於静下心,能感觉到白荷房间里的情况时,却只感觉到白荷静静的坐在床边,发著呆,很久都没有动静。後来终於有动静了,他能感觉到白荷很平静的换了衣服、重新化了妆、理了头发。然後就吩咐备车,离开了小楼。   一切都感觉很正常,可是莫尘就是怎麽也放不下心。或者说就是因为太正常了,跟刚刚她发狂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才让莫尘更加的害怕。   心底莫明的就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比这几天的都要强烈。可是真要说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出来。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心里反反复复的就是念著这一句话,莫尘却是越来越不安。   回想起刚刚跟白荷的对话,莫尘却越想越觉得白荷今天反常。先是回忆以前的事,再来说要送他回老宅,最後竟然还说到死……这麽说起来的话,她今天的衣服也穿得格外的漂亮,妆也画得很精致,就连身上的香味也变得不同了。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莫尘再也忍不住的出了小树林,却发现整个小楼都变得很诡异。   平日里热闹的小院,今天就像同样被深深不安笼罩了一般。匆匆走过得那些人一个个都低著头,防备似得只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著周围。也不像是在干活,倒像是急著要去做什麽见不得人的事。   莫尘刚走到小楼门口,正急著找人的沈妈一眼就看见了他,立刻就跑了过来,“终於找到你了,刚刚你都哪去了?”   “怎麽了?”沈妈是这小楼里管所有老妈子和杂役的,平日里总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莫尘还是第一次见她急成这样的。   沈妈看看四周,拉著莫尘又回了那片树林,像是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人知道。一到地方,沈妈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塞进了莫尘的手里,“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莫尘低头一看,吓一跳。那厚厚一叠的,竟然全是银票。一万一张的,少说也有三、四十张,也就是三、四十万两。就算莫尘对钱没什麽概念,拿到这麽一大笔钱也知道事情不同寻常。   “这是干什麽?”   “小姐让我交给你的,叫你拿著这些钱快走。”   “走?”莫明的,这一个字让他的心就像坠进了深潭,一阵冰冷。   “是啊,小姐说如果她走了你还没走,就让我把这些钱交给你,让你拿著钱马上走。”   “为什麽?她去哪了?”   沈妈的眼眶早就红了,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小姐说她不会回来了,这个地方很快也要没了。她说你是个傻子,在这世道会活不下去。所以给你这些钱,你放放好,应该够你吃喝穿用一辈子了。小姐说这样你就不用再出去受人气,也不会再被人欺负,她也好走得放心。”   手指渐渐的收拢,把那任何人都会两眼发红得银票都捏成了一团。“不会回来?她到底去了哪里?”   沈妈被这突然布满血丝的眼神吓一跳,白了脸说到,“小姐出去吃饭了。”   “吃饭?”   “是,小姐说她今晚约了人,在外面吃饭。”   “在哪吃饭?”   “五福楼。”   手上的银票一扔,莫尘就飞般得往大门跑去。   莫尘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这样心头狂跳不止。但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他必须去,必须去找白荷。否则白荷就会消失,他再也见不到她、再也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白荷,红衣为谁穿?眼泪为谁流?那一身甜腻如死亡般得香气又是为了什麽?   无论你想做什麽,交给我。   哪怕为你做尽一切恶事,变身成噬血的恶鬼。哪怕要我粉身碎骨、受尽人间和地狱的所有折磨。   交给我。   所有的恶,我来替你承担!      白荷笑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圈人。   宽敞的一个包间,加上自己桌上一共就坐了四个人。包间的四角各站了一个保镖,自己的两个保镖却是被留在了外面。不过白荷也不在意,只觉得这一桌得人可笑至极。   明明是各怀鬼胎,各做各的梦,却能亲热的坐在一起。这个是好兄弟,那个是哥们,你手段通天我无所不能。说出来的话都笑掉人大牙,边上的还能一脸正经的说没错没错。   男人的嘴脸,真是看多少次都这麽可笑。   “哈哈,我们应该先恭喜白小姐!”忽然间,黑老二就站了起来,举著酒杯敬向了白荷。“年纪轻轻就成了这城里的头号人物,要长相有长相、要家底有家底、要手下有手下、要势力有势力。你们说,现在这城里还有谁能跟她比?”   “没错没错,你说的对!”吴金来也跟著附和起来。   “话是没错,可是你还少说了一样。”吴局长也跟著哈哈笑了起来,“最让我佩服的,可是白小姐的手段。谁能想到这杜谦风一死,竟然所有的家档都落到了白小姐的手里?他老婆孩子连一毛钱都没捞到,竟然还全不见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跟著杜谦风在那边团圆了。白小姐,真是好手段!好厉害的手段!我是真正的佩服啊!”   团圆?他们一家三口倒是真的团圆著呢!   但是表面上,白荷只是微微一笑,拿起了酒杯。   杜谦风真是什麽都想到了。   他活著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白荷跟杜谦风是一条船上的。所以杜谦风死了之後,这些亏了心的全躲了起来,一个都找不到。直到听说杜谦风的妻儿下落不明,所有的财产全落到了她白荷手上,这些人才又一个个的都冒出来了。   都以为她过去是演得情意绵绵的戏码,实质里也在算计著杜谦风的财产。现在杜谦风死了,还有什麽说的?她终於如愿以尝了,他们这些帮她推了顺风的人自然也要上来讨点甜头。   白荷真的笑死了,找齐这群耗子太不容易了。 (10鲜币)尘中白荷(二十七)   “白小姐今天晚上肯来,真是太好了。以前有什麽不愉快的,今天晚上就一杯酒过去了。毕竟以後,大家要相处的时间还长著呢,对不对?”吴金来就坐在白荷边上,说著话鼻子已经凑到了白荷的脸边上。   一晚上闻著从白荷身上飘过来的甜香,吴金来的心早就“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已。全身都燥热难忍,金枪直立,只等著上马了。偏偏这一桌子的酒席,让他只能干柴烈火一个人烧著。   白荷早就见惯了男人发情的样子,喷在脸颊上的气息炽热非常,她又怎麽会感觉不到。微微笑著往椅背中一靠,说到,“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们几个有天还能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也算种缘份吧!为了这缘份,我敬各位。”   说完,白荷一仰头,杯子里的酒就喝了个干净。   “好!够豪气!”一桌人顿时叫好,一起都陪了一杯。   看他们都喝完,白荷又接著到,“不过这好酒好菜,怎麽能没有好烟呢?”   “噢?白小姐也好这一口?”黑老二意外的问到。他本家是做鸦片生意的,所以听到烟第一个反应就是鸦片,不过看白荷的样子又不像是吸大烟的。   白荷自然知道他想到的是什麽,笑到,“我自然是不抽那东西,不过兴致上来了,会抽根淡烟而已。”   “白小姐不嫌弃的话,抽我的好了。”说著,吴局长递上了自己的烟和火柴。   “谢谢!”接了烟,白荷不是太熟练的帮自己点上,浅浅的吸了口,强烈的晕眩感让她飘飘欲仙起来。   看白荷点上了烟,这帮烟酒不分家的家夥自然也跟著点了起来。包间里一时白茫茫的,飘起一缕缕白烟来。   “其实人生,就像这烟雾一样。醉生梦死、云烟过眼而已。没什麽值得那麽认真的,名利、金银、权力、感情……全是假的。”   “白小姐真是看得透彻,没错,全他玛假的!”黑老二立刻跟著点头附合,“有了钱之後想要更多的钱,有了势之後呢?就想要更大的势。没完没了的。还不如看开些,只要大家在一起高兴,什麽都好说。我黑老二虽然是个粗人,不过怜香惜玉还是懂的。以後白小姐你有什麽吩咐,尽管说出来,只要我黑老二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噢?”白荷只是笑著带著怀疑的应了声。   “有什麽事,还有我在!”这种时候吴金来自然是不会落後,嗅著白荷身上的香气,真是把他的魂都勾出来了,“不管你要什麽,我全都帮你弄回来。我对你可是一片痴心,想你想得紧啊。”   “哈哈哈!”白荷更是仰头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抹著眼角一边看著吴金来,“吴大公子,我怕是高攀不起吧?”   “怎麽可能?我爸就在这,只要你点个头,我马上让我爸回去准备。”   白荷有趣的抚过吴金来那张急得已经冒汗的脸,勾得他差点就直扑上来了。“这事先等等,眼下我倒真有件事想让你们帮忙。”   “噢?”吴局长和黑老二两人对望眼,立刻换上一付正劲的嘴脸,“什麽事,你说。”   “前段日子,我码头上有人运来一批货。一开始我也没在意,後来半夜我去查货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太对,撬开来一看,你们猜是什麽东西?”   “什麽东西?”   “猜猜?”   “现在洋货吃紧,该不是走私偷运的洋货吧?”吴金来向来只会吃喝玩乐,就往这上面猜了。   黑老二是做烟土的,自然的猜到,“是大烟?”   两个人都猜过了,只有吴局长一个人沈呤著没出声。白荷也不揭迷底,只是笑望著等他开口。   吴局长看她非要让自己猜,心说老天爷,千万别让自己猜中了。“难道是枪?”   “枪?”一个字,把黑老二和吴公子都吓一机灵。   其实这顿饭表面上看著和睦,暗地里他们却都是提心吊胆的。白荷对杜谦风是不是真的虚情假意只为了图谋他的财产他们不知道,但是杜谦风对她有恩,这是千真万确的。而且白荷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心如蛇蝎,这两个词就是专门为她造的。跟她打交道,你不得不时刻的都提著心眼儿。   说穿了,今天这顿饭也是不得已的。一方面这些日子,白荷看上去一心都在收拾杜谦风的烂摊子,完全没找他们报仇的迹象。另一方面,他们也实在是躲不下去了。吴金来还好说,游手好闲的闲人一个。黑老二和吴局长却是各有一摊子事的。自己的地盘不能不看著吧?警察局长不能总是不上班吧?杜谦风一死整个城里乱得像一锅粥一样,谁不捏著一把汗?   原本今天看白荷只带了两个保镖就来了,他们还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她也是来和解的。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跟黑老二还是各留了两个人守在包间里。外面布置的人手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这五福楼都围上了。别说白荷只带了两个保镖,就算她带两百个他们也有把握全灭了。   但是这时候,白荷的手里要是突然冒出来一大批的枪,那後果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白荷看他们吓得脸都白了,顿时笑的前仰後合,“哈哈哈……枪?吴局长你真是会开玩笑。谁不知道现在到处在打仗,枪哪是那麽好弄的?就算是你们警察局,也不过百来把吧?我码头上也不过两把枪,吓吓那些苦力用。就算是真有一批枪,你们怕什麽?我还能全偷来不成?”   “呵……呵呵,这也是。白小姐你就别开玩笑了,到底是什麽东西?”白荷笑的高兴,黑老二可是让她笑得心底直发毛。真不知道这白荷葫芦里卖得是什麽药。   白荷这才渐渐的收住了笑,又吸了口烟,说到,“不过吴局长也算猜对了一半吧!那东西细细圆圆的像管子一样,好几根捆在一起。不能见著火,只要一见著火,就‘轰──!’一下,什麽都没了。”   “炸药?”吴局长吓得直接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10鲜币)尘中白荷(二十八)   黑老二也是全身的冷汗都下来了,坐在位置上整个人都一身凉了。娘的,白荷怎麽会有这种要了命的东西?到底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偷运到她码头上去的?   吴金来最没用,拿著杯子的手直哆嗦。   白荷奇怪的看看他们,乐了,“你们怕什麽?难道我还能带来把我自己也炸死了?”   这一说三个人才回过神来,长长的松了口气。回头一看,竟然有两个白痴吓得把枪都掏出来了。白荷要是真带了炸药,掏枪给她点火麽?气得黑老二一人给他们一巴掌。   白荷倒像没事人一样,拿著酒杯惬意的喝著酒。   吴局长又坐回了原位,擦擦汗,问到,“这东西,真真是要命的东西。到底是谁的货?”   “这个我就不方便说了。”   “那这些东西现在还在码头上?”   白荷扬著嘴角一笑,“吴局长问这个做什麽?”   “那,你是想让我们帮什麽忙?”   “噢,我只是有点新鲜。手枪我是玩过,炸药却是第一次见著。”说著,白荷竟然当著所有人的面,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了一捆炸药来。“所以我带了点过来给大家也看看,顺便帮我试试是不是真的能炸。”   现在的情况是,白荷一手拿著烟,一手拿著炸药……   黑老二眼泪都快下来了,“你、你不是说你没带麽?”   “我没说我没带,我只是问了我能不能带来把我自己也炸死?你们觉得不能,但是我觉得能,所以我就带了。”   “姑奶奶!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麽?”   白荷只是淡漠的笑了笑,“试试看,能炸成什麽样。”   吴局长的脸色也白中带青,吓得已经站不起来了。表面上却故做镇定的问,“你是要替杜谦风报仇?”   黑老二立马叫了起来,“这事不关老子的事!是吴局长出的主意。”   吴局长顿时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他玛的要不是你哭著来求我,我会给你出这种主意?”   “要不是你手下的嘴不严,王有财怎麽会知道我跟你见过面?要不是被他先下手为强,我怎麽可能被他打得那麽惨?更不可能去找你帮忙!”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还不知道呢!你现在倒全怪到我头上来了?”   黑老二刚想骂回去,猛然住了嘴,回头看著白荷,“这炸药是王有财的?”   他只听说王有财运来了一批很棘手的东西,以後会对他不利。所以他才急忙想拉拢吴永顺,来个先下手为强。只是万万没想到,会被王有财先下了手。难道那批东西,就是炸药?靠他玛的,这不是坑爹麽!   白荷扬起了嘴角,那诡异的笑此时看上去就像是恶魔的微笑。“是谁的都无所谓了。我和风哥,就在下面等著跟各位重聚了。”   烟已经快烧到尽头,看在所有人的眼里,就像自己的生命也将燃到了尽头一般。   白荷根本就是个疯子,是个疯子!她竟然就是一脸“我们来试试看吧”的神情,把烟头凑近了引线。要不是感觉到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跟他们同归於尽,只看这个表情几乎就要怀疑她手里其实只是个幌子。   横竖都是死,与其等死不如博一博!   黑老二毕竟是刀上舔血过来的,一看眼下的这情形,立刻就发了狠。烟头离那引线不过一拳的距离,这个时候再不动,就真的是等死了。   这桌子上一共就坐了四个人,吴永顺坐在对面,他跟吴金来就坐她的左右手。位置本就极近,黑老二的身手更是多年来没有退步过。全身的肌肉一起收缩,猛得就像头黑豹扑了上去。   不过她白荷也不是傻子。从她打定了这主意就想到了会有这困兽之斗,更是知道这种时候硬斗是绝对斗不过的。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点燃引信。   矫捷的身影一扑而上,半空中的烟头也迅速得靠近著引线。所有人都止息般得盯著这一刻,事实上这只是电光火石般得一瞬间。   黑老二猛的扑到了白荷的身上,即使烟头上的火直接烧烫著他的手掌也绝不松手。他的力气极大,白荷是怎麽也比不过的。马上,白荷的两只手就被他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整个包间里都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止住了。   “呲……”   微弱的声音在死寂的包房中却如毒蛇的声音般刺激著所有人的耳膜。   “快走!”   黑老二猛的大吼一声,第一个就往外冲去。那“呲呲”声就像条紧紧追在身後的毒蛇,随时随地都会突然的扑上来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白荷却笑著把炸药抱进了怀里,就像抱著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跑吧!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我跟风哥在下面等你们!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吓破了胆,想跑的跑,腿软了跑不动的就摊在了原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静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却突然快步冲到了桌边,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白荷浇了下去。   “呲──!”   引线燃烧的声音瞬间消失了,还摊在原位的吴永顺就看见引线上冒起了一缕白烟,然後熄灭了。   “哈……哈哈……”活过来了,活过来了!他又活过来了!“哈哈哈哈哈!!!”   整张脸就像纸一样白,吴永顺却像疯了一样的狂笑著。   “妈呀!”黑老二已经跑得一去不回头,他带来的两个保镖这时候才回过神。竟然也是连滚带爬得逃了出去。   吴永顺这时候已经止住了狂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虽然脚下还是虚浮,却还是走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拍著他的肩膀,“好样的!牙峰,好样的!”   再看边上的吴金来,摊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睁大到了极限,张著嘴,身下一片湿迹,竟是吓得尿都出来了。   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却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吴永顺一腔怒火顿时都朝白荷去了。一把拖起地上的白荷,甩手就是两巴掌,骂到,“他玛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还想拖著老子一起死?我他玛现在就送你到下面去跟那死鬼团圆!” (11鲜币)尘中白荷(二十九)   “呵……呵呵……”白荷显得一身狼狈。头发在刚刚跟黑老二的争斗中全散了。衣服上被茶水淋湿了大半,还有片片的茶叶。妆容已经糊掉的脸上两边清晰得印著两个鲜红的掌印。但是她却在笑……   就像真的疯了一样,披头散发得抱著已经熄了火的炸药管,咧著嘴身体一抖一抖的笑著。笑得这屋里的所有人心底都直发毛。   “笑?你个臭婊子还笑?”心底一害怕,吴永顺就想起刚刚被吓摊了的丢人样子,不由的恼羞成怒,又是两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白荷却像真的傻了一般,还是在笑。   这女人漂亮归漂亮,这种笑法却是真的受不了。刚刚是看上去好好的,干出来的事像疯子。现在却是整个看上去就像个疯子,鬼才知道她还会干出什麽疯事来。   吴永顺松开手,小心的退了两步,“你笑什麽?”   “呵呵!”白荷用一种迷幻般的眼神跪坐在地上,怀里依然抱著那捆已经受了潮的炸药,小女人般天真的表情望著吴永顺,轻声的问,“你有没有听见枪声?”   “枪声?”吴永顺皱著眉重复,已经肯定白荷是疯了。这包间外面风平浪静,哪来的枪声。   “听!有枪声!你没有听到麽?”   就算明知道白荷疯了,吴永顺还是下意识的顺著她的话,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砰!”   凝神细听的时候,这一声竟是格外的惊心动魄。吴永顺吓得心里“咯!”一下子,心底就像灌了一大壶冰水一样,凉透了。   安静得包间里,立刻又传来酒楼里女人的尖叫声和逃命般得杂乱脚步。一个杀猪般的声音在酒楼门口大叫著,“杀人啦!”   吴永顺顿时回过神,难道这白荷没有疯,她还有别得後手?   “黑老二该死了吧……”喃喃的,白荷已经不笑了,只是面无表情的望著前面,眼神空洞著没有聚焦。   “白荷,你还干了什麽?”吴永顺几乎是气得急跳了起来。   “干了什麽?”白荷收回空洞的眼神,似乎觉得很奇怪一般的望著吴永顺,“干了什麽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们是怎麽杀了风哥的,难道这不是你自己出的主意麽?”   吴永顺“!”的倒吸一口冷气。   自古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能杀了杜谦风,就是放的冷枪。   白荷的一句话让他全身一片冰凉,就像有一条毒蛇正缠在自己的脖子上,随时随地都会来咬上一口。   现在要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吴永顺真希望自己没跟黑老二出过这麽个馊主意。就算白荷打了吴金来让他怒火中烧,就算之後白荷和杜谦风不是讨好补救而是利用王有财和黑老二的事警告他,让他噎不下这口气,他也不该去捅这马蜂窝。   他一直以为这杜谦风势力虽大,但是只要他一死就是树倒猢狲散,最多就是再乱一阵。却没想到杜谦风後面还有白荷这麽个疯了不要命的角色。   不过吴永顺也不是第一天被人吓了,马上就回过神来,“哼!白荷啊白荷,你是真的想替那杜谦风报仇想疯了吧?这麽聪明的人却干这麽糊涂的事。就算你买了我们的命,也不想想你现在在谁手上?你一死,收不到钱的买卖谁还跟你做?”   白荷仰著头,看著吴永顺,“你以为钱在我这?”   “你……”吴永顺气得又想一巴掌甩上去,但是看白荷这渗人的样子,根本就不在乎。“好!好好!你全都算好了!你全都算好了还跑这来送什麽死?你就这麽想下去陪那死鬼?”   白荷却突然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吓得吴永顺连著往後退了两步。兴奋到极点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一般,“当然是跟你们一起死!我想带著你们下去见风哥!我们一个一个,全都死在一起,就谁都不会寂寞了。你们陪著我,我带你们下去找风哥!”   这女人……脑子全都不正常!   那两眼闪闪发亮的样子,根本就是个疯子!   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不然吴永顺觉得,他也会跟著一起发疯!   “爸!”   这会儿功夫吴金来早就缓过了神,看到吴永顺拿起了枪,吴金来立刻直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虽然他也被白荷的样子吓到了,却是怎麽也舍不得这麽个美人就这样白白死掉的。   “放手!让我杀了她!”   “爸,你傻了?现在知道怎麽找到那人的只有她了。”   吴永顺一愣,停下挣动看著自己的儿子。   “只要逼她说出来她让谁跟那动手的联系,我们才能想办法对付。只要让那交易取消,我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对啊!他竟然糊涂了。被吴金来这麽一说,吴永顺才想起这事来。但是再看地上的白荷,吴永顺却是皱眉,“恐怕没这麽轻易让她说出口吧?”   “这种事,交给我好了。”吴金来露骨的看著白荷,鲜红的舌头舔过干渴的嘴唇。   吴永顺哪会不知道儿子打得什麽主意。但是想想整件事就是因此而起,现在几多得失,他们却是失大大多过於得。就算干得捞不著,能拿回多少是多少。就算什麽也捞不回来,这女人把他们闹得这麽鸡飞狗跳,没理由让她死的这麽通快!   “行!那就带回去。”吴永顺说完就收起了枪。转眼看见地上还直盯著他的白荷,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他心里直发毛。於是转头让牙峰把桌布都撕成条,把白荷的手脚都捆了起来,捆得几乎全身都包起来了,还把嘴和眼睛都堵上了,才让牙峰抗著她,几个人一起下了楼。   谁也没看见,那缠绕在一层层厚布下的脸,缓缓的露出了一个能让人寒毛直立的诡异浅笑。   黑暗中,感觉自己下了楼。耳边响起了一阵问候,就像没发现到她的存在一起。   “吴局长、吴少爷,回去了?”   “嗯!”吴永顺只是不轻不淡的应了声,又想起了什麽,问到,“刚刚的枪声是怎麽回事?”   店老板顿时压低了声音,“您还不知道吧?刚刚跟您一起吃饭的黑二爷,出了门就被人打死了。这会儿尸首已经被抬回去了,不知道後面怎麽样了呢。”   果然是真的!吴永顺也不接话了,直接让跟著来的保镖出去叫车,让车直接贴著门口停。 (11鲜币)尘中白荷(三十)   呵呵,害怕吧!被恐惧笼罩,终日的都惶恐不安吧!不会这麽快的……不会这麽快就让你们死的。好好的活著煎熬吧!   抗著自己的男人突然把她放了下来。白荷闻到了浓浓得汽油味,那应该是後车箱吧?   “白小姐呢?她在哪儿?”   还没盖上的时候,不远处的地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莫尘?莫尘!   “砰!”   车箱用力的盖上了,莫尘的声音还在外面焦急得追问著。就在这里,明明就在这里,却是找不到。   汽车发动,然後急驶而去。   这是天意吧?两个人错身而过,却不知道对方就在这里,这就是老天爷的天意吧?她让莫尘自己选择,老天爷却要她放莫尘一条生路。这一刻她不痛恨老天爷,反而放了心般得平静了下来。   莫尘,既然老天爷都在帮你,那就好自为之吧!   反正她白荷走到今天,靠的从来就不是老天爷,是靠她自己。   车并没有开多远,很快的就停了下来。白荷知道,吴永顺住的地方离五福楼很近,这是到了他家里。她又被接著抗了起来,一路还上了楼,然後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嘿嘿,白荷,我说过你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我吴金来想要弄到手的女人,还没有不到手的。”   湿热的气息喷在脸上,还是跟记忆中的一样让人作呕。   “不过你这敬酒不喝,偏要喝罚酒,我可是不会再那样怜香惜玉了。”   凑在脸边的热气退开了,不久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得香味。   “放心,这可不是那些下流货色用的迷香,这东西只会让你混身发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软得就像没了骨头一样。不过全身的感觉却是更加的清楚了,可以让我们好好的享受来著。这夜还长著,今天晚上,我就好好的、慢慢的把你一层一层的扒开来,品尝里面的软肉甜香。”   说完,吴金来就退开了身,听声音是出了房间。   白荷就躺在床上,闻著淡淡的香气,全身渐渐都变得像没了骨头一般的软软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应该是很久很久了,房门又被人打开了。鼻尖又闻到另一股气味。淡淡得清香,像是刚刚洗完澡得湿热气息。   嘴上和眼睛上的布条被解开了,白荷缓缓的睁开眼。房间里亮著灯,照出整个金光闪闪的房间。这没品的男人,就连墙纸都是用金粉画过的,更不用说这房间里摆的、床上铺的、他身上穿的……整个就是刺眼到她宁愿还被布萌著眼。   “嘿嘿!怎麽样?这样的房间没见过吧?”   虽然嘴还可以说话,白荷却是冷笑著实在懒得理他。   “哼!你现在就好好养精神吧!”   三两下,自己身上缠满了的布条就被解开抽走了。可是全身都使不出半分力气,白荷只能躺在那,任吴金来放肆的眼神在自己的全身游移。   “真正的是个美人儿……”那豔红的旗袍、雪藕般得手臂、丰胸硕臀、柳条般的腰身……还有那如凝脂般得雪白大腿。   吴金来的双手就顺著两条小腿,一点一点的往上摸。那皮肤滑溜溜的却像会吸住他一般,越是往上摸,那柔韧的肌肤更是让他心痒难耐。一直顺著旗袍的分叉就摸了进去,摸到那细嫩得腿根,越是贴著里面的嫩肉,越是摸著醉人。   “……”那迷药虽然让白荷全身都没了力气,感觉却是一点一滴都清楚的很。那双手在自己的下身肆意的抚摸著,反抗不了,只能皱著眉转开头。   “嗯?”吴金来的眼睛突然一亮,一边看著白荷,一手打著圈的在她的腿根和私处轻抚著,“竟然是空的,我说怎麽每次看著你衣服明明包得那麽紧,却一点都看不出内裤的模样来,原来是根本就没穿。还真是看不出来竟然这麽的淫荡,其实你很想被男人操吧?表面上整天一付贞洁的样子,身边不知道养了多少小白脸吧?女人都一样,一被操上就比男人还贪心。”   “唔!”   双腿猛得被用力分开,吴金来跪坐到了她的腿间,伸出手,一颗一颗的解著那如白玉般的珍珠扣。   年轻丰盈的胴体赤裸的躺在鲜红色的布料中,无力伸展开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没有防备的撩人姿态。那强烈的视觉冲击,以及从那裸露得身体上散发出的,让人难以自抑的诱人体香,让吴金来的脑子“轰”一声的就炸了。全身的血液就像万马奔腾,一路直冲进胯下和头顶,还什麽都没做,那要命的男根就已经肿胀得让他隐隐做痛。   “嗙啷铛!”   欲火冲头的关口,耳边却猛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吴金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身影利落的从窗外翻了进来,落在了离床不远的地方。   那个男人!吴金来还记得他,就是在码头上打伤他的人!极短的愣了愣,吴金来就侧身去摸藏在床垫下的枪。然而不等他弯下身,一只手已经牢牢的捏住了他的喉口。   莫尘一手捏著吴金来喉口,一边转头去看白荷。白荷还是侧著头,姿势一动都没有动过。但是白荷的眼睛却黑亮有神。莫尘知道她动不了,但是脑子还很清醒,肯定也能听到和看到。   “你要我杀了他?”   静静的,那张脸上扬起笑容美豔如花。   “喀啦!”   不用白荷再说什麽,莫尘手下用力一捏,骨节错位的声音就脆生生的响起。莫尘知道,手里的人还温吞柔软,却已经没了活人的呼吸。松开手,那身体就软软得跌到了地上。   其实莫尘很早以前就知道,杀人并不难,其实很容易。只要稍稍的用点力,或者说,不用刻意的避开那些会致命的部位,杀人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但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的了解杀人是一种什麽感觉。   一样温热得身体,有弹性的皮肤和肌肉。那身体里面,却突然没有了跳动的东西。直觉得就能感觉到,那是死人的身体,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堆温热得肉块。   莫尘只是冷漠的看著那具尸体倒下去,没有後悔、没有害怕、没有内疚、没有迷茫和不安。有的,只是总有一天,这业报会回到自己身上,而他甘之如饴的坦然。   为了白荷,他无怨无悔。   “是少爷的房间!快,有人闯进去了!”窗子外传来了那些佣人和保镖们的呼喊声,还有护院的狗狂吼著。同时走廊上也瘾瘾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都在往这里跑来。   莫尘往窗外望了眼,掀起床单就把白荷裹了起来。两手一捞就把她抱了起来,身手俐落的又从窗口翻了出去。 (10鲜币)尘中白荷(三十一)   吴金来的房间在二楼,就算手上多抱了一个人,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也没问题。只是一到楼下,这漆黑一片的草坪早就被手电和路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什麽人?”一声大喝,几道手电筒的光同时打了过来。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朝吴金来的房间去了,但是还是有三、四个人守在下面。看清楚莫尘的样子,还有他手上抱著的女人,几个人顿时明白过来。   其中一个人立刻用力的吹起了口哨,尖锐刺耳得声音划破了整个吴府的夜空。另几个却是俐落得就掏出了枪,一个个黑洞般得枪口对准了他和白荷。“不准动!再动就打死你!”   那枪,莫尘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把白荷救出去。   “莫尘。”   正想著该怎麽办,怀里的白荷突然低声的叫他的名字。莫尘低下头,只见那一张漠然如人偶般的脸上,白荷也正静静的望著他。   “放我下来,你走吧!”   “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我还有该做的事没有做完。”   莫尘也静静的望著白荷。他知道白荷还有什麽事没做完,也知道如果留下她她会是个什麽下场,白荷自己也很清楚。可是那张脸上没有迟疑、没有不安、没有恐惧懦弱。那张脸只是冷冷的,就如同那夜在码头,她让张管事扔钱给他时的脸一样。好像那只是别人的事,痛的是别人、被折磨的是别人、死的也是别人。   只有真正心狠的人,才能像折磨一个陌生人一样的折磨她自己。   白荷能对自己这麽狠,他却不能!他愿意用自己一辈子的罪恶换她一生的平安如意。   “不管还有什麽事,交给我。我会替你做任何事!”   白荷浅浅的扬起了微笑,眼中却只有结了冰的凶残,“我要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杜谦风陪葬。”   莫尘没有半分的惊讶,他知道的,白荷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如你所愿!”   “杀了他们!开枪,快给我开枪!让他们死,我要他们全都死在这!”尖叫到几近嘶哑的声音狂叫著,吴永顺像个疯子一样从楼里冲了出来。他手上的枪也跟他一起疯了一样,在半空中甩动著,却不知道在对著什麽放著。   呵呵,唯一的儿子死了,命根子死了,这种滋味很不错吧!   不够……还不够。我的痛苦,你知道的还远远不够!   被吴永顺一叫,原本只是拿枪对著他们的人一个个都拉开了保险。再加上刚刚往楼里跑的人现在也跑了回来,一时间竟有十几把枪同时对著他们。   “白荷!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疯狗般得狂啸中,吴永顺抬著枪,对准了白荷的头,手指用力的扣动板机。   “砰!”   那一瞬间,白荷只觉得身边似乎吹过了一阵奇怪的东西。像风、却又不像风。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白荷只看见吴永顺的手上突然得冒起一团火球,却转瞬即逝。那声枪响也不同於平时听到的,竟是更巨烈更沈重。   “啊啊啊啊──!”   无比凄厉的惨叫利爪一般得撕破了夜空。吴永顺托著血肉模糊得右手一头跪倒在了地上。那只刚刚还握著枪的手,此时却是半只不知了去向,半截断了的手指还连著点皮,如秋千般的吊在另半截手指上摆荡著。   竟然是手枪炸了膛!   白荷惊讶的睁大了眼。手枪炸膛这种事她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这普通人见枪的机会本来就少,就算有也不是正当的路子来的。她只听人说过那些老旧的枪,或者自己私下改装没弄好的枪会有炸膛的危险。但是吴永顺是警察局长,他的枪肯定是好货色,平时肯定也是小心养护著的,几乎就没有炸膛的可能。竟然这麽巧,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炸了膛?   怎麽想这事情都透著蹊跷,白荷不由的想起那一瞬间,自己感觉到的那种像风又不像风,说不清有什麽东西过去的感觉。奇怪的望向了莫尘。   那一眼,却是让白荷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沈默得脸上温柔不再,那冰冷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该有的。那眼神静静的望著前方,平静得甚至都感觉不到杀意。但是白荷知道,那些人,全都会死!   她一直以为莫尘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甚至都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是这一刻她知道她错了,她会对莫尘有那麽强烈的感觉,不是因为他单纯,而是她直觉的感觉到了那单纯的背後,有著跟自己一样的疯狂和冷漠。   他唯一缺少的,只是恨而已。   原本在吴永顺的命令下正准备开枪得人,这时候看到吴永顺的惨状,一个个吓得脸色都白了,扣在板机上的手指硬是用不上力了。   “还愣著干什麽?给我开枪!杀了他们,我重重有赏。”极度的痛苦让吴永顺的整张脸都扭曲著,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嚷著。   那些人虽然害怕,却都是拿惯了枪的人。那千万分之一的机率都让吴永顺碰上了,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的。   “砰!”   又是一个炸膛的。   “啊──!”   又是一个被炸到血肉模糊的。   这次所有人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像见了鬼一样。   莫尘轻轻的把白荷放到了地上,还不忘帮她把身上的床单裹好。再直起身,身影忽得一闪,就到了吴永顺的眼跟前。   吴永顺就仰著头,背著光站在眼前的男人看不清脸,却清楚的感觉到那让他浑身颤栗又动弹不得的恐惧。他眼前最後的画面,就是男人提起脚,之後的事他还没看清,就眼前一黑再也不会知道了。   没有任何犹豫或迟疑,就像那些只是没有生命的木桩。杀了吴永顺,莫尘立刻又转向了边上的那些人。   连炸了两次膛,那些人根本连枪都不敢拿了。诡异的事再加上莫尘凶狠的手段,那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几乎都没有怎麽反抗就如被拍碎得豆腐般,一个个都被一击毙命。   “……鬼……鬼啊啊啊!!” (11鲜币)尘中白荷(三十二)   夜色中,那混身染血,见人就杀的根本就不是人,那根本就是只恶鬼!吴永顺一死,他们更是没必要再跟莫尘打。尖叫声让他们回过神,转身就跑。   “砰!砰!砰!”   一连几声枪响,那些转身逃跑的一个个都定住了身形,然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时候莫尘也已经停了手。温热得鲜血溅满了全身,然後很快的就变得冰冷,粘稠得贴在他的身上。张著嘴,一口一口的喘著气,浓浓得血腥味一起被吸了进去,浓就像把那些血直接吸进了身体里一样。   “啊啊!看上去还真是惨呢,到处都是尸体。”无视於被自己开枪打死的那几具尸体,一个男人用轻松得语调感叹著,在尸体间边走边跳的朝白荷那走去。   这声音,白荷记得,是在包厢里那个用水壶浇熄了炸药,叫牙峰的男人。   眼前黑影猛得一闪,男人一瞬间往後退出了段距离。而他原先站的地方,莫尘已经守护一般得挡在了白荷的前面。   “我说,不用这麽紧张啦!”看莫尘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牙峰又好脾气的笑了起来,还晃了晃手里的枪,随手往身边的花坛里扔了进去。“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白小姐,有没有兴趣赏我口饭吃啊?”   白荷却只是淡薄的撇了他一眼,叫到,“莫尘。”   莫尘立刻到了白荷身边,蹲下身。   “带我离开这。”   一声吩咐,莫尘抱起了白荷,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啊?喂,白小姐!你看,现在吴局长这一家子都让你们杀了。老板没有了,我的工作也就没有了。不过我总要吃饭对不对?所以白小姐,你凑合著先要了我怎麽样?好歹我还能跟你那保镖换个手,一起把你抗回去对不对?喂,白小姐?你说句话啊!”   莫尘低头看了眼白荷,白荷闭著眼,好像压根就没听见後面那个噪舌的声音。於是莫尘也没有理他,一路抱著白荷,往小楼走去。      沈妈拿著食盘从楼上下来,看著盘子上没有动过的东西,莫尘不由暗暗的皱起了眉。   “小姐还是不吃东西?”   “唉──!”沈妈叹了口气,无奈的点点头,拿著盘子走开了。   莫尘抬头望著楼上,心情也开始沈重起来。   已经三天了,白荷几乎没吃过什麽东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是一瓶又一瓶的喝著酒。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白荷现在很痛苦。   自己深爱的人被杀,白荷以一种几乎疯狂的方式替杜谦风报了仇,甚至想跟那些人同归於尽,一起去那个世界见杜谦风。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去救她的话……每每想到这里,莫尘就会忍不住的打个寒颤。   即使因为杀了人而觉得恐惧、即使心底被罪恶感不断的煎熬著,但是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己没有那麽做,白荷现在会是什麽样子,莫尘就一点都不後悔自己所做过的事。   但是白荷深爱的人依然是杜谦风,而杜谦风已经死了。即使莫尘愿意为白荷做任何事,他也救不回白荷的心。   白荷依然不吃不喝,只是一口口的喝著酒,无视他的担心、无视他的心疼、无视任何人。她所在乎的人,只有杜谦风……   “唉?尘哥你在这?”   默然间,耳边突然响起了牙峰的声音。莫尘一愣,又皱起了眉,“说了不要叫我尘哥,你应该比我大吧?”虽然长得小样,但是怎麽看牙峰都要二十多岁了。   牙峰还是老样子,只是笑。这个从吴永顺家自己跟来的家夥好像跟谁都很熟一样,一到小楼不管认识不认识就能跟人聊起来,尤其喜欢跟莫尘混在一起。不管莫尘抗议多少次,还是一口一个尘哥的叫著。   眼睛一撇,莫尘看他手上拿著盒点心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问到,“这是什麽?”   “啊,我看小姐这两天胃口不好,所以找了她喜欢的点心回来,饿著肚子只会心情更不好吧!”   说起白荷,莫尘又担心的往楼上看去。他知道白荷不是嫌东西不好吃,而是心情不好。以前只是在用报仇在麻痹自己而已,现在仇已经报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也许白荷根本就没打算活在一个没有杜谦风的世界里,所以才会用那种疯狂的方式去报仇,只是她没想到莫尘竟然把她救了回来。   也许白荷的伤口只有时间才能治愈,毕竟人只要活著,就会往前走,更何况是白荷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愣神间突然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回过头就看见牙峰一脸暧昧的贼笑,“尘哥,你给小姐送上去吧?”   “我?”莫尘愣了愣,奇怪的问,“你干吗不送?”   “看你这麽担心的样子,给你个机会上去看看啊,这都不懂?”   莫尘这才明白过来,看看牙峰,再看看楼上,感激的接过了东西走了上去。   来到白荷房间的门口,莫尘敲了敲门,却一直没有听到回应。其实这也是意料中的,自从从吴永顺那回来後,白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谁叫门都不应。莫尘等了等,然後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迎面是而来的就是一股薰人的酒气,还有封闭的空间独有的沈闷气息。莫尘还记得,以前这个房间里总是干干净净的,空气中还会透著白荷独有的淡淡香气。   白荷整个人都缩在沙发里,曲起的双腿从旗袍下露在外面,领口的扣子也松开了。一头如云的长发披散著,脸上脂粉末施,头抵著窗边,眼睛无神的望著天空。手上拿著一瓶红酒,鲜红的液体已经快见底,地上还躺著一地的空酒瓶。   看见莫尘进来,白荷醉意浓重的眯著眼,就连声音都变得暗哑,“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牙峰找了你最爱吃的点心,多少吃点东西吧!”   看著莫尘放在桌上的东西,白荷半醉半醒的眯著眼,呵呵笑著,“扔出去!”   莫尘皱著眉,怒气突然之间就涌了上来,大声说到,“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麽用?杜谦风已经死了,就算你再怎麽折磨自己杜谦风也活不过来了。你这样不吃不喝的糟蹋自己到底是做给谁看?会心疼你会舍不得你的只有我们,只有我们这些活著的人!” (10鲜币)尘中白荷(三十三)   “……”白荷突然转过了头,眼中满是怨毒的看著莫尘。而莫尘也毫不退让的迎视著她,房间中一时沈默了下来。但是渐渐的,白荷的表情就软弱了下来,眼底渐渐湿润了起来,“他死了……那为什麽我还活著?他死了,为什麽我还活著?”   看白荷那痛不欲生的样子,莫尘的心也跟著抽痛起来,声音也跟著温柔了起来,“小姐,就算你再难过,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只要活著,痛苦总会过去的,你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   白荷眯著眼,觉得莫尘可笑的看著他,“你也知道我痛苦?你能明白我的心现在是什麽样子?你能明白我有多痛苦?你不过是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反正跟你没有关系,死的那个人对你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   “……”莫尘沈默了,因为他不知道,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安慰白荷。他只是看著白荷现在的样子就已经心疼得恨不能把自己揉碎了去填补她心里的裂痕。可是杜谦风死了,白荷唯一重要的那个人死了,永远永远的消失了。   “你想安慰我?”   白荷冷冷的笑著,那目光就像带著毒的刀子一样阴森可怕。   莫尘也认真的看著白荷。他想安慰白荷,只要他能做到的。   “跪下。”   莫尘一愣,怒火瞬间就涌了上来。   “跪下爬过来啊!你不是想让我高兴麽?”白荷嘲讽的笑望著他,恶毒的说著,“真的想让我高兴的话,就算要你像狗一样在地上爬也应该愿意的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多爱我,多舍不得我!”   莫尘气得两手都暴起了青筋。他知道就算他真的跪了白荷也不会好过到哪里,白荷纯粹就是在羞辱他发泄。   恶毒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白荷像是没了兴志,又倒回了沙发里,望著天,低吼到,“滚!”然後就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口一口的灌著酒。   莫尘转身就想出去。但是手握在门把上的一瞬间,却怎麽也用不出力打开门。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管白荷了,但是理智之外的部分,却拼命的叫嚣的不肯让他离开。   如果他走了,白荷就会继续喝酒,喝的烂醉。这个世上,会关心她的人除了杜谦风,只有他。如果连他都不管白荷了,还有谁去关心她?   她不过就是喝醉了想找点刺激,这个时候,她还能干什麽?还能靠什麽发泄?   忍耐著心底的愤怒和屈辱,莫尘走到了白荷面,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酒瓶,然後双膝落地,跪在了白荷面前。   “呵……呵呵……哈哈哈哈……”白荷就像看著条狗一样失声狂笑起来,笑得全身都控制不住的抖动著,抱著肚子弯成了一团。过了很久,疯狂的笑声才渐渐收起,白荷抬起头看著莫尘,直直的盯著他看。   突然白荷抬手就给了莫尘一巴掌。   “啪!”   响亮的声音让莫尘愣在那,空白的脑子里面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痛。   “啪!”   又是一巴掌。白荷就像这是个有趣的游戏一样,一巴掌、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著。   一开始的震惊过後,莫尘气得已经不知道怎麽反应了。只觉得那一巴掌一巴掌,把他的忍耐一次次的逼近了底线。   火辣辣的脸上,突然感觉什麽东西湿润著,不知道什麽时候,白荷竟然已经泣不成声。巴掌越是用力的落在他的脸上,白荷的眼泪也越是一滴滴的随著她的动作飞溅出来。   莫尘似乎突然间有点明白了,白荷心里的痛苦到底有多深。而她,又是用著一种什麽样的心情在自己的身上寻找著发泄。   白荷的做法他无法认同,但是他心疼白荷,如果真的可以让她好过,他可以忍。   终於,莫尘已经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少巴掌,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打得手疼了,白荷举起的手没有再落到他脸上,而是无力的靠进了沙发。白荷的眼泪也已经止住,只是表情还是木然的望著窗外。   “滚!”   莫尘看了看边上的酒瓶,什麽也没说的出了房间走下楼。   “呃……尘哥……”一眼就看见莫尘被打得花儿别样红的小脸,牙峰咬著两只手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脸上火烧一样,任谁都看得出怎麽回事了。莫尘有点难堪,低著头。   “尘哥,你先回房间吧,我去找热水毛巾还有药酒给你。”   回了莫尘的房间,牙峰帮他拧了毛巾,一边问,“尘哥,小姐为什麽打你啊?”   “小姐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把你打成这样?”牙峰帮他换过毛巾,感叹到,“别说,白小姐还真不是普通人,我要是三天没吃饭,连手都抬不起来,哪还能像她那麽有力气?”   “……”莫尘没见这过麽噪舌的男人,这时候也懒得理他了。   其实对於牙峰,莫尘并不想跟他走的太近,直觉的,他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这麽人畜无害。那天酒楼里的情况他已经听牙峰说过了,听得莫尘心惊胆跳。不过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到用水浇灭白荷的炸药,至少他的应变能力很强。但是莫尘想不通他为什麽会跟著白荷回来。虽然他等於是也救了白荷一命,但是那种情况下谁都知道白荷是不可能记他的情的,不找他算帐已经老天保佑了,他竟然还有胆子跟著白荷回来。   “尘哥,那天晚上你到底是怎麽弄的?两把手枪都暴膛,没这麽巧的事吧?是不是你弄的?以前我也玩过枪,知道这东西是不可能随便暴膛的……”   莫尘身子一僵。牙峰问的,却是他不能说的秘密。那晚的事,他确实是使用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能力。三生门管这种力量叫气,可以感知到远处的情况,也可以改变周围气得状态。但是这种能力却是他们的禁忌,绝不能让普通人知道,也绝不能在常世中使用。 (11鲜币)尘中白荷(三十四)   那天晚上,他为了救白荷已经违反了师傅的叮嘱,违反了三生门最大的禁忌。原本那里的人都死了,就算他用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却偏偏冒出了个牙峰。现在只能想办法隐瞒下去。好在异能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天方夜谭,就算他说实话都没人相信。所以只要他死不承认,牙峰对他也没办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尘哥你别装了,我知道你肯定动过手脚的!尘哥你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就别瞒我了,我是真的很崇拜你啊!深更半夜,你一个人闯进警察局长的家里救出小姐,还杀了几乎所有人,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莫尘忍不住皱眉。任何一个有脑子的都知道,他这祸闯大了,牙峰倒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   撇开异能的事不说,光是杀那麽多人,还是警察局长,这件事绝不会就这麽善罢甘休。当时他急著救白荷,也被自己的感情和恐惧冲昏了头脑,才会冲动的杀了那麽多人。但是如果要问他是不是後悔了,他决不後悔。只是杀了警察局长,这事有点乱。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麽样?”   “外面啊,可热闹了!黑老二死了还好说,当职的警察局长都被杀了,老百姓就跟过节了一样,可高兴了。还有人开了赌局赌能不能破案、破了案是谁干的呢!前段日子想抢杜谦风地盘的那些老大这几天又活络起来了,还有人跳出来说黑老二是他杀的。就连杜谦风以前手下的那些大哥们最近也有动静了,估计是又要有一场热闹可看了。”   莫尘越听越是皱起了眉。就算是他也知道,白荷刚刚才接了杜谦风的地盘,根基还不稳。再加上她是个女人,在这个世道上就更难了。现在外面乱成这样,白荷却整天关在房间里喝酒,手下的那些人难免会有变化。而这些却是白荷自保的根基,一旦杜谦风的势力不再受白荷的控制,白荷就危险了。   可是白荷……   对一个已经心如死灰的女人来说,没有什麽是重要的了。   莫尘又看著牙峰,“那你为什麽要跟著小姐?”谁都看得出白荷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牙峰还偏要往这地方凑。   “我为什麽不跟啊?小姐有你跟著,我太放心了!有小姐的脑子,再加你的本事,就是再死个把局长我都不怕。”   莫尘还是看著他。总觉得牙峰有什麽事情瞒著,他肯定有别得目的。但是这种事不该他管,他也管不了。等白荷心情平复点,自然会把牙峰的事查的清楚。现在也不用怕牙峰搞出什麽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不过基本上牙峰只要醒著就会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牙峰突然又神秘的捅了捅莫尘,“尘哥,你是不是喜欢小姐啊?”   莫尘:“……”   看莫尘满脸无语,牙峰自动的把这理解成了默认,起劲的接著到,“正好啊,现在杜谦风死了,我看小姐对你也很好……”看到莫尘还肿著的脸,牙峰尴尬的笑了笑,“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别人就算送上去小姐都不一定乐意打呢!怎麽样?要不要我帮你?”   莫尘:“……”   “虽说男人靠的是实力,但是长相也很重要。尘哥你既有实力长得又这麽帅,已经成功一半了。然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英雄救美,我找个人……噢对,你已经救过了……还有就是在女人伤心失意的时候,是最拒绝不了温柔体贴的……你也已经做了……这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吗!这要是小姐还不动心满天神佛都不答应。行了尘哥,咱就等著小姐自己想通吧,她肯定是你的了!”   莫尘:“……”   听牙峰足足胡说八道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停的意思,莫尘只能找个理由溜了出来,不过牙峰也理所当然似的跟了出来。   进了客厅就看见一个眼熟的男人坐在那,是王有财。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来找白荷的。   “嘿,尘哥,你的情敌啊!不过你放心,我看他都四十多岁了,又胖又丑一身肥肉,小姐肯定看不上他。看他茶都喝了半杯了,肯定等了不少时候,我看小姐不会见他。”   “……”这小子能不能别这麽八公?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没说错,估计白荷不会见他。   但是让他们意外的,过了会儿白荷就下来了。虽然苍白憔悴的脸上还掩不住醉酒的丑态,但是稍稍收拾过後就变成了一种慵懒,湿润迷离的眼神和带著红晕的两颊都给了白荷一种异样的性感。王有财看著白荷下楼的身姿就已经瞪大了眼,口干舌燥的连连咽著口水。   就连莫尘和牙峰那一瞬间都有种屏息的感觉。   白荷的酒显然还没醒,脚步都有点虚浮,摇摇晃晃的走到沙发边,然後摔倒般的倒进了沙发里。   “王老板。”白荷带著应酬的笑打了招呼,正了正身子,“今天怎麽想到到我这来坐了?”   王有财虽然好色,却知道白荷是个绝不能马虎心急的女人。收起了脸上垂涎三尺的好色相,王有财笑到,“罪过罪过,其实我早该来看望白小姐了。白小姐帮了我那麽大的忙,没有当面谢过你怎麽行?我王有财虽然是个粗人,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只是最近世道实在是乱,我走不开,这才耽误到了现在才来,还望白小姐别怪罪我。”   “哼!王八蛋!出了事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看吴永顺和黑老二都死了,你才敢上门吧?风哥死的时候怎麽没见你?跑哪躲起来了?”   “呃、呵呵,白小姐骂得对,骂得对!白小姐我不把你当外人,所以就跟你说实话。我王有财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是上有老下有小,水里来火里去了大半辈子才有了这点家业,不得不小心点。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我是有点对不住您和杜老板,但不是我事後放炮,无论如何只要白小姐找到我那去,我就绝不会把您卖出去。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往後只要白小姐用得著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白荷掩嘴失笑起来,“呵呵,王老板,你真是会说笑话。”   牙峰偷偷的对莫尘说,“尘哥,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有时候疯疯癫癫的?该不会是狐狸精变得吧?我奶奶说狐狸精变得女人脑子都不正常,因为年纪太大了。”   莫尘:“……” (10鲜币)尘中白荷(三十五)   “不过白小姐真要说我没做事,那可真是怨枉我了。警察局长被杀满门,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没人查?但是我跟副局长的关系还是够铁的,所以暂时还查不到这里。不然白小姐也不可能这麽安稳的待在家里。”   一通话说完,王有财看白荷没再有追究的意思,忙把身边的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送了过去。深色的红木盒上用黄金镶著图,又用上好的翡翠白玉镶嵌点缀。   牙峰看了眼那个盒子,咋舌到,“乖乖,光这盒子就够我们两个一辈子吃喝不愁了,那胖子还真敢下本,小姐还没答应跟他呢,就敢把这麽重的东西往上送。你说小姐要是收了东西然後不理他了,这胖子会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著哭去?”   莫尘:“……”   这时候王有财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发出的光芒让整个房间似乎都亮了几分。王有财献媚的把盒子递到了白荷的面前,“这是我特意替白小姐选的,看看还合白小姐的心意麽?”   白荷慵懒的伸出手,从盒子里拿起了一条如工艺品般的项链。一只全部由黄金做成的展翅凤凰,展开的凤尾中两根延展而出做成了长链。凤凰的眼睛由两颗鲜红的宝石镶嵌,嘴中还叼著一块红豆大小的翠绿宝石。凤尾的羽毛由精细的金片一片片拼接而成,尾部的主羽毛全部由各色的宝石镶嵌而成。   “王老板,末免小气了点吧?”   王有财的脸色顿时一沈,但还是堆起笑,“白小姐可能不知道,这鸟嘴里叼的那块石头叫绿宝石,这种大小和成色可是不好找的。这里的每一颗宝石都是我托人从洋人那高价收回来的,链子也找老匠人精心打造的……”   白荷随意的摆弄著,淡淡到,“本来,这样一条链子是王老板厚爱了,不过现在……这麽点东西就买了风哥的命,真是好买卖。”   这次王有财脸上再也挂不住了,急急到,“白小姐开玩笑了,我怎麽敢买杜老板的命?那都是黑老二和吴永顺干的,跟我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啊!”   “哼!”白荷冷哼了声还是把东西收了起来,“东西我收了,谢谢王老板的好意。我心情不好,就不留王老板了。”   王有财也知道白荷看见他就扎心,但是白荷是聪明人,知道是自己把火烧到了杜谦风身上,怨不著他王有财。但是必竟看见他扎心,他也识趣的走了,等白荷过了这个劲再说。   送走了王有财,白荷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盒子,像是要把这盒子当成王有财给碎尸万段一般。那眼神阴冷怨毒的,连莫尘看了都觉得寒气逼人。   看了很久,白荷还是没把那盒子怎麽样,而是回过头看见了莫尘和牙峰。白荷冷冷的瞪著牙峰,“你怎麽在这?”   “嗯?”牙峰看看莫尘,好像不是在问莫尘,那剩下的只有自己了,“小姐你不记得我了?”   “吴永顺身边的,你怎麽在这里?”   “好像真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我跟尘哥一起送你回来的啊!”   白荷改看莫尘,好像真的对那天晚上的事不记得了。   “他说想跟著你,我赶不走,你又没反对,我以为你同意了。”   白荷皱著眉,在醉成一团浆的脑子里搜寻著那天晚上的记忆,很久才好像想起点什麽,“好像是有个人一直在吵,还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吵死了。”   牙峰:“……”   白荷又抬眼看他,“你以前是干什麽的?”   “什麽都干过,拉过车做过苦力,在饭店里当过夥计擦过皮鞋,当过小偷收过保护费,後来混著混著不知道怎麽就混进了警察局,吴老板看我机灵,就把我带身边做跟班了。”   “家里住哪儿?”   “以前住在合四胡同里,後来住在吴老板那,现在住在这。”   “住在这?谁让你住下的?”   看出白荷不快,莫尘忙到,“我以为你同意留下他,就让他先在我房里挤了,是我不好。”   白荷给了他一个白眼,接著问牙峰,“本地人?”   “啊,绝对土生土长,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没离开过这。”   “家里还有什麽人?”   “没了,就我一个人。我那老子要是还活著,我绝对进不了警察局。”   “噢?你老子是什麽人?这麽大本事?”   “那是,有他望风我偷东西绝对抓不住。”   莫尘:“……”   “就是因为我老子死了,我才又找了个傻子帮我望风,结果被那傻锤子弄进警察局了。那傻子就望著东面,他说警察局在东面,就没想到警察还能从西边过来。”   莫尘:“……”   牙峰的话倒把白荷逗乐了,牙峰的脾气很对白荷的胃口。“那你跟著吴永顺就完了,为什麽非要跟著我?”   “我那是被关在局子里想出来没办法。现在吴永顺嘎屁了,连他儿子都嘎屁了,我还留在那有什麽用?其实我以前就一直听说杜老板的威名,还有杜老板身边的白小姐有多漂亮多聪明,一直都很崇拜杜老板和您,想跟著你们混。可惜我正经本事没有,杜老板看不上我……”   白荷不知可否的笑了笑,高声叫过了沈妈,指了指牙峰,“给他按排个住处。”   这就算是正式同意留下牙峰了,牙峰高兴的跟著王妈走了。   送走了牙峰,白荷又冷眼瞪著莫尘,“刚刚送上来的点心是他给你的?”   “嗯!”   “你倒不怕他想害我?”   白荷的话让莫尘一愣。   白荷轻蔑的冷笑,“你知道他是谁就敢往家带?还让他住在你房间里?还敢拿他买的东西给我吃?他要是有心要害我,现在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莫尘被她说的一时无言,他看牙峰一直笑嘻嘻的不像坏人,所以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他还不习惯像白荷这样,遇到人就把人往坏里想。   看莫尘低著头无言以对,白荷沈沈的叹了口气,说到,“过来。”   莫尘走到了白荷跟前,不知道白荷又想干什麽。 (11鲜币)尘中白荷(三十六)   看著他还肿著的脸,白荷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显出了一个女人的温柔软弱。“恨我麽?”   “没有。”   “我是不是很坏?”   莫尘沈默著没有说话。   白荷又柔柔的问到,“拿药酒揉过了麽?”   “嗯。”   “消肿之前就留在房间里吧,吃喝让人送到房间去。”   “知道了。”   “没事了,你回房间吧!”   莫尘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付有话想说的样子。   “还有事?”   “你不放心牙峰,我去帮你买点心。”   白荷一边挥挥手示意他走吧,一边淡然到,“我已经吃了。要是有毒我就去找风哥,没毒就当白吃了。”   莫尘暗暗松口气,只要白荷吃东西,不再光喝酒就好。刚想转身又想到一件事,“小姐,现在外面很乱,牙峰说,杜先生手下的人也在蠢蠢欲动。”   白荷好笑的看著莫尘,“你在担心我?”   莫尘不明白这有什麽可笑的,他确实担心白荷。   “如果他们想害我,你还会保护我麽?”   “会!我会杀了他们!”   白荷很高兴的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显得心满意足。“放心吧,他们不能把我怎麽样的。你安心养伤吧!”   莫尘这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望著莫尘远走的背影,白荷柔和的眼中渐渐的浮起了一丝迷惘、一丝哀伤。   其实,她想跟吴永顺他们同归於尽的,她想去找风哥。她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确保就算她失手,就算被杀,那些人也一个不少的会下去陪她和杜谦风。但是她机关算尽,却怎麽也没算到自己竟然没有死,莫尘竟然把她救出来了。   她知道莫尘的背景不一般,他不是普通人。但是她没想到他竟然能一个人杀了那麽多人,她更没想到莫尘竟然愿意为她大开杀戒。连刘哥儿那种人都狠不下心的人,真的让白荷没想到。   但是救了她又怎麽样?让她活著又怎麽样?她的人生只到那一晚为止,没有後续。剧本已经演完了,演戏的人还站在台上干什麽呢?没有风哥的日子,该怎麽过?那是另一种绝望,好像一切都失去了光彩。茫然、焦躁、痛苦……   痛苦累积到了极点,就慢慢的变成了恨。恨杜谦风、恨她自己、也恨莫尘。如果他没有救下自己,现在她已经跟杜谦风在下面团聚了,而下面,没有美娟,杜谦风是她一个人的。可是因为莫尘,她还活著,不知道为什麽的活著,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麽。不过她没想过要折磨莫尘,她知道她怨不到莫尘,莫尘也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是刚刚,她就像著了魔一样,她想羞辱他,想看看这个男人愿意为她忍到什麽成度,做到什麽成度。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爱她呢?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麽做,她不想见他。看莫尘一边被羞辱一边极力隐忍的样子她确实觉得很爽,但是莫尘走後,一阵恐惧突然让她不安起点。她突然很怕莫尘走出这扇门,会就这样离开她。她知道,如果她一直这样对莫尘,莫尘早晚会离开她的。不知不觉间,莫尘已经变得这麽重要了。   而那一时的痛快之後,除了突然出现的不安之外,那些空虚、寂寞、茫然、烦躁、痛苦……什麽都没变,都是原来的样子。   直到她看到王有财送给她的项链。   把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拿在手中把玩,黄金的光泽和宝石眩目的折射,都是那麽让人深深迷恋。   看见这条项链的一瞬间,她竟然有种砰然心动的感觉,仿佛让她已经死了的心又活过来了。   金银、珠宝,她爱这些东西,从小就爱。小时候看著那些有钱太太小姐们带著一闪一闪的漂亮首饰她就会移不开眼睛,那一颗一颗的石头好漂亮。那些石头发出的光好像会吸走她的灵魂一样,只要盯著看,所有的心思都会被那一块小石头吸走,什麽痛苦烦恼全都能忘记。   她仿佛又重新找回了活著的感觉。   是的,她还活著!   风哥,我想陪著你去的,可是老天爷不肯收我。既然这样,就让那三个人陪著你吧,我就暂时不去了。   你最想见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白荷!人呢?去把白荷叫出来!”   下午,莫尘正在房间里打坐修心,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声不客气的叫嚣。等到莫尘赶到客厅,客厅里已经站满了穿著警服的人。   “白荷呢?是不是畏罪潜逃了?快去把她叫出来,跟我们回局子里协助调查。”当头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精瘦的样子,眼底尽是狡诈。吊儿郎当的样子,手上晃著付亮晃晃的手铐,嚣张的对迎上去的沈妈命令。   这时候牙峰也跑了出来,跟在莫尘身边远远的看著,“怎麽办,尘哥?要不要先上去通知小姐?”   “小姐应该已经知道了。”那能掀翻屋顶的声音,白荷这麽精明的人就算睡著觉也早被吵起来了。   牙峰佩服的点点头,又到,“不过我们还是去通知下吧,要是小姐想跑,我们还能跟著她一起跑!”   莫尘想想也有道理,刚想跟牙峰一起上去,却看见白荷已经缓步走了下来。   “哟!白小姐下午好!”看见白荷,带头的男人立刻嘻皮笑脸的立正打招呼。随既又“啪”一声甩开了一张纸,“这是搜查令,另外请白小姐跟我们回局里,就吴局长一家被杀一案,协助调查。”   “副局长亲自上门请人……噢!不对,应该是鲁局长了。”白荷笑盈盈的走到正前,请男人入了坐,又让沈妈倒茶招呼客人。随後才扫了眼屋里的那十多号人,笑到,“鲁局长带这麽多人,是怕我跑了啊,还是怕我拒捕啊?”   “那倒不是,堂堂个警察局还能怕人跑?拒捕更是不可能,任你这有多少人,还能比我们的枪子儿多?我是知道白小姐家大业大,两三个人搜那要搜到猴年马月去?”   “噢~!那鲁局长别客气,搜吧!不过房里精细的东西多,鲁局长要带回去也行,只是别弄坏了。虽然不是什麽值钱的东西,却都是我心爱的。”   鲁局长不阴不阳的笑了笑,“我知道白小姐交友广阔,随便一件东西我都不一定消受得起的。”转头对身後那些人吼到,“你们都听见了,白小姐房里搜小心点。”   “是!”   “干活!”   一声令下,十几个人如蝗虫一样奔各个方向跑开了。 (10鲜币)尘中白荷(三十七)   莫尘和牙峰这时候都守在白荷身後,牙峰府在白荷耳边悄声到,“小姐,要叫人麽?”   “不用,没你们的事。”   “白小姐,四天前吴局长一家全部被杀,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我?我跟吴永顺,还有吴金来黑老二在五福楼吃饭,那里的老板小二都可以做证。後来黑老二说他有事要先走,我们也没在意,结果没多久就听见了枪声,说是黑老二被杀了,我心里有点害怕,就先回去了。後来一直在这没有出去过。”   “可是,据五福楼的老板和小二回忆,当时可没看见你离开啊!”   “是麽?可能当时人慌乱,他们看漏了吧!”   “据老板回忆,当时吴局长走的时候,身後的保镖身上抗著一个人,很像是白小姐你啊!”   “哈哈……”白荷一阵好笑,笑得双颊飞红,雪白的香肩一耸一耸的,格外的诱人。半天才止住,白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鲁局长您是在说笑话吧?别说抗的那个人是谁还不知道,就算是我那也是被吴永顺抓回去的,到底是我杀他还是他杀我啊?今天要是死的是我,您这麽问吴永顺才对吧!”   鲁玉全也知道这抓不住白荷的把柄,又问到,“听说那晚有个男人像是你的保镖的样子,去五福楼找你,那是怎麽回事?”   “噢,因为家里出了点急事,莫尘急著要找我回去。你也知道,杜谦风家大业大,手底下的人也龙蛇混杂。那天晚上说是跟王有财的人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打死人没有,让我回来看看。不过那时候我已经走了,所以没碰上。莫尘也在这,你可以问他是不是这事。”说著,白荷一指身後的莫尘。   “是这样?”鲁玉全问後面站著的莫尘。   莫尘不会说谎,但是点头还是会的,这时候也只能跟著点头了。   看莫尘点头鲁玉全也不再理他,接著问白荷,“白小姐说之後你一直在这小楼,有谁可以证明麽?”   白荷翻个白眼,随手一划,“这一大屋子的人都能证明。我说鲁局长,您何必这麽关心我在哪儿?您觉得我一个人能杀了吴永顺那一大家子麽?别说他们还有枪,就算我拿一把枪,子弹也不够杀那麽多人吧?”   鲁玉全嘿嘿冷笑,“那可不一定,别人是不可能,可白小姐你可不算普通人。”   “哈哈……”白荷又是一阵笑,“我是有三头六臂啊,还是能上天入地啊?”   “都不是,但是白小姐比这厉害,会勾人魂。”   白荷冷冷一笑,没有搭理他。   鲁玉全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听说白小姐跟杜老板情同兄妹,不知道对杜老板的死有什麽看法?”   “鲁局长倒好意思提啊?风哥死了这麽久,警察局却一直迟迟无法抓捕真凶,让风哥到了地下也不瞑目。我还没找你们要个说法,你倒问起我来了?”   “那起案子的凶手已经自杀而死,要破案只有靠你们协助。这明显就是一起仇杀案,就不知道杜老板死前跟什麽人有过过结?”   “风哥的事我一向不过问,这个问题你应该去找风哥的老婆孩子,还有箫正明。”   “但是杜谦风一死,他的老婆孩子都下落不明,有人倒是看见箫正明跟你在一起。”   “箫正明按风哥的交待把风哥的产业交接给我,交接完了他就走了。我也想找他们,你们警察局要是有消息,也请通知我一声。”   鲁玉全见问不出什麽来,抬头又看到了牙峰。鲁玉全一愣,假装现在才看见他,“这不是牙峰麽?你不是跟著吴局长的麽,怎麽在这儿?”   牙峰这才嘻嘻笑著,打了招呼,“鲁局长真是好记性,还记得我。那个,吴局长死了,我还得吃饭不是?正好见到了白小姐,我就跟著白小姐回来了。”   “你什麽时候离开吴局长的?”   “这不,那天吃饭,我本来是跟著吴局长去的。可是那天见到了白小姐,我一看,哎哟,白小姐长这麽漂亮,跟天仙似的。那相面更是好的没话说,以後肯定是大富大贵飞黄腾达的命。再看吴局长人中缺短、印堂发黑,怎麽看都不像个长命的相,此时不换东家更待何时?我就厚著脸皮跟著白小姐回来了。”   鲁玉全厉声到,“你那时候就知道吴局长会死?”   牙峰不慌不忙到,“我算到啦!你看吴局长那个脸相,人中短,那就不是长命相、印堂发黑,轻则血光之灾,重则就是性命不保。不单是他,就连他那个儿子印堂都黑的,那说明他们全家都要倒霉了,我还跟著他们一起倒霉不成?我就马上弃暗投明,跟了白小姐了。唉?鲁局长,我看你脸色红润、唇若膏脂,最近肯定会有好事发生,要不您考虑下让我跟著你混?”   鲁玉全:“……”   问了半天都没问出什麽来,不久搜查的人也回来了,都说没找到什麽。鲁玉全只得站起身,对白荷说,“按惯例,还是要请白小姐回局里一趟,协助我们调查。”   “这自然没问题,我也希望鲁局长能尽快的破案。现在的世道这麽乱,竟然连警察局长都被杀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真是没有安全感。”   “那就请吧!”   白荷接过沈妈递过来的手包和披肩,眼角暗暗扫了牙峰一眼,然後就跟著鲁玉全走了。   看白荷孤身一人要被带走,莫尘心里就像被点了把火一样坐不住了。想跟著白荷一起去,却被牙峰一把拉住。   “放心吧,小姐没事的。刚刚那男人不也什麽都没问出来麽?”   “刚刚是在小姐自己的地方,他不敢对她怎麽样。进了警察局就是别人的地方,有点什麽事小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而且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警察局长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现在又是进了吴永顺的地盘,他们还不知道会怎麽对她。”莫尘越想越心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以前还有杜谦风可以救白荷,现在呢?现在还能找谁? (11鲜币)尘中白荷(三十八)   牙峰一把把他按到了沙发里,“你现在急得满身毛都没有用。小姐走的时候就让我们放心了,她说没事肯定不会有事的。”   莫尘一愣,“她什麽时候说的?”   “不用说,她那个眼神就是让我们放心,不要乱动。”   “是这个意思麽?要是你理解错了呢?”光一个眼神,要怎麽解释都可以吧?   “尘哥,你是真傻啊?”牙峰气急的坐到他边上,“吴永顺是什麽时候死的?”   “10月9号。”   “今天是几号?”   “10月13。”   “前几天小姐闷闷不乐的时候他们不来,今天小姐高兴了他们才来抓人,你还不明白啊?”   莫尘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   牙峰汗都下来了,“他们就是给小姐时间,让她想好说辞,这才上门来抓人。警察局的又不是白痴,谁不知道这事跟小姐有关系啊?他们为什麽还拖那久才来?说好听了是谨慎,说白了就是让小姐赶紧准备!刚刚鲁玉全为什麽在客厅里当这麽多人的面问话?就是让我们在边上听著帮小姐串供。你自己想想,现在再有人来找你问话,你是不是知道怎麽说了?”   好像有点道理……可是莫尘还是放不下心,“可是鲁局长刚刚那个态度……”   “这个你放心,鲁玉全那人看著吊儿郎当,心里精的很。他虽然不想跟小姐为难,但是也怕把自己搭进去,刚刚那是在试小姐的深浅。只要小姐把话编得滴水不漏不让人抓住把柄,他绝不会为难小姐的。”   “是这样麽?”莫尘皱著眉,虽然看牙峰信心十足,说得也似乎有点道理。可是他的心里终究没底,万一事情不是这样,白荷连条退路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尘哥,你真的别担心。鲁玉全那人我知道,他眼馋局长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他心里比谁都乐呢!而且王有财跟吴永顺的关系虽然好,却比不上跟鲁玉全的。昨天王有财来,说他帮小姐挡著警察局,就是拖著鲁玉全。小姐让他去找王有财,那是半个字都问不出来的。”   好像是有这麽回事,王有财确实说过这话。当时他并没在意,以为他就是在白荷面前邀功,想不到真的有点门路?   看莫尘虽然还不是很放心的样子,却终究是坐在了原地,牙峰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小姐走时的眼神还真不是让我们放心的意思。”   莫尘一听又急了,“那是什麽意思?”   “小姐是让我看著你!”牙峰气急,恨不能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摇聪明点。“尘哥啊!我的亲哥唉!你到底是怎麽长大的?你的心眼怎麽这麽实诚呢?咱小姐那是个什麽主儿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麽?全天下的人都吃得了亏,也亏不到小姐这儿。尘哥,不是我说你,你就别穷操心了,担心小姐,你的脑子真不够用。”   莫尘:“……”   牙峰说的没错,当天晚上鲁玉全就用警局的车客气的把白荷送了回来。   说到底,警察局不想查,白荷不承认,那是怎麽问都不会有结果的。但是这不意味著白荷的麻烦已经过去了。   “小姐,您回来了?”看见白荷进门,张管事就赶紧迎了上去。自从白荷天天躲在房间里喝酒不管事起,各个地方的事就是张管事在打理著。今天白荷被带走之後,晚上张管事就回来等著白荷了。   白荷并不理他,坐下擦了脸喝了口茶才抬眼看老张,“怎麽了?”   “小姐,最近底下的人有点散,不好管了。”张管事喃喃的,有点害怕的说到。   “码头和仓库呢?”   “码头和仓库还好,只是有点人心惶惶,但还算听话。可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白荷眼角一扫另一边的莫尘和牙峰,问到,“牙峰,你怎麽看?”   牙峰嘻嘻一笑,“小姐根基还没盘稳,当然会有点晃动。不单是杜老板手下的人不安份,外面那些老大们也憋著劲呢。之所以都没动,是在等著谁先挑头呢!只要有一处动起来了,各个地方都会跟著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稳住杜老板的手下,攘外必先安内,只要抓稳了杜老板的那些势力,其他的老板们也就安份了,就算不安份小姐也不用怕他们了。”   张管事虽然对突然冒出来个年轻人心底不快,但是听牙峰说的头头是道,只能在边上气的直瞪眼,一边还得附合著,“没错没错,我也是这麽想的。杜老板刚死没多久,趁那些人还顾忌著杜老板的余威,先把他们安抚住了,我们才好从长打算。”   白荷只是听著,没说话。等牙峰和张管事都说完了,白荷转过头,“莫尘,你说呢?”   莫尘没那麽多弯弯肠子,也不是那块料,说到,“我听小姐的。”   白荷笑了笑,不急不缓的到,“那你们说,我该怎麽安抚那些人?”   张管事抢先到,“那些人虽然难以管束,但是刀口舔血的人谁不是为了钱?小姐给他们许点好处,再动之以情,看在杜老板的份上,他们怎麽也会帮小姐您渡过这一关的。”   白荷喝著茶只是笑。   牙峰已经看出了不对,脑子一转就知道白荷另有主意了。试探的到,“能被杜老板看上的,一定不是普通人。许给他们好处的话,看在杜老板的面上,他们应该会帮小姐渡过难关。但是这样做的话,那些人会更加不服管束,後患无穷。”   听到自己的办法被反驳,张管事瞪著眼到,“那你说怎麽办?”   牙峰没说话,只是看著白荷。他虽然猜到了白荷另有主意,却猜不到白荷的主意是什麽。这种时候还是闭嘴的好。   白荷喝著茶,静静的想著。一杯茶喝完,白荷才说到,“老张,两天後在这办场酒会,我要请各边老大喝喝酒,聊聊天。”   “酒会?”张管事傻愣著,不知道白荷这搞得是哪一出。   “怎麽办酒会应该不用我教你吧?”白荷给了他一个白眼,转头对牙峰到,“牙峰,你帮著老张一起,明白麽?”   牙峰高兴的乐著,“明白,我一定把酒会办的热闹又排场,绝不丢小姐的脸。”   白荷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满意的点点头,站起了身,“我先去休息了,你们看著办吧!”   走到半路,白荷突然又回过身,“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给我留意著,莫尘,你也跟著去看。”然後叫上了一边的沈妈,带著一起上楼了。   直到白荷消失在楼梯口,张管事才喃喃到,“好吃好玩的?她还真有这心思。”   牙峰一把抓住了莫尘,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尘哥,小姐说要你一起去的,你要陪我一起!”   莫尘:“……” (10鲜币)尘中白荷(三十九)   两天的时间,白荷的小楼竟然真的办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酒会。往日里清静优雅的小楼,今天晚上却被打扮得处处花团锦簇、彩条飘扬。小楼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一盏盏水晶灯把幢小楼和小楼外的草坪照的如同白昼一样。中式的、西式的,各色的美食美酒分布其间,穿著白色衬衣黑色马夹的侍应托著银盘穿梭在人群中。   打著新开张的名号,白荷今天晚上硬是把这城里有头有脸、形形色色的人全都请了过来。   满屋子都是穿著西装或中装的男人和穿著古怪裙子或旗袍的女人,就连莫尘也被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纯丝制成的中衫。这面料爽滑顺手、柔韧有度,就是他这个不懂好坏的人也知道这料子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白荷让他里里外外都换了新的不说,头发还用发胶梳过,弄成了现在时兴的式样。可是莫尘自己看著怎麽看怎麽别扭,觉得自己站在这一大群人里就跟个小丑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尘哥,你怎麽还站在这?”   牙峰也换上了一套新衣服,不过却是这小楼里所有保镖都清一色的蓝黑色布衣。看见莫尘老站在自己边上,好像他也是保镖似的,牙峰只能低声的催促他走开。   可是莫尘还是那麽搞不清状况,反而奇怪的问牙峰,“我不在这在哪儿?”   牙峰一翻白眼,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你是小姐身边的人,不是保镖,明白?”   莫尘:“……”   显然这张脸根本不明白“身边的人”和“保镖”的区别,牙峰真是想抓狂都发作不出来。“你看看你的衣服,再看看我身上的衣服,一样麽?哪有保镖穿这麽好的?”   莫尘茫然的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不自在,“小姐非要我换上的。”   “你再想想你住的房间,是不是全都换过新的了?那天小姐上楼的时候叫上沈妈,肯定就是吩咐你的事。你现在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不是好东西?再有,小姐让我和张管事找好吃的好玩的,张管事还以为小姐是找给自己的,其实都是找给你的!”天下哪有这样的保镖啊?   莫尘又愣了半晌,他是记得他跟牙峰一起去买东西的时候,他觉得有趣的东西牙峰都帮他一并买了。就算他觉得不好意思不肯要,牙峰事後背著他还是买了给他了。搞得他很不好意思,“那些不是你帮我买的?”   “我……我帮你买?尘哥,你知道那些多少钱麽?我帮你买?你又不是我媳妇我对你这麽好!”   莫尘:“……”白荷也不是他媳妇啊……   看莫尘还傻愣著,牙峰试探著问,“尘哥,你就真没发现小姐对你怎麽样?”   被牙峰这麽一说,莫尘才觉得白荷最近在他身上好像用了不少钱。难道是因为上次打了他,在补偿他?   “尘哥,你该不会在想,小姐是上次打了你,所以在补偿你吧?”   莫尘:“……”   牙峰:“……”   妈妈,救命啊……   最後救了他的还是白荷。看得出牙峰不希望他待在那,所以等到白荷出来後,莫尘就尽职的跟到白荷身边去了。   今天晚上的白荷格外的光豔照人,一身高叉的素色旗袍不知看直了多少人的眼。云鬓盘绕,点缀著一如繁星般得水钻,额边一扇白色细纱半掩。肤如凝脂,细腻红润,扬唇一笑红唇如勾。旗袍下裹著的身体曲线丰盈、饱满欲出,腰肢却细如柳枝,摇曳生姿。白荷踩著一色的高跟鞋,从楼上颖颖而下,每走一步似乎都能让身边的空气平添几分光彩。   眼尖的已经有人发现,白荷身上的衣服和她身边的莫尘,虽然颜色式样不尽相同,却若有似无的,站在一起就是会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欢迎各位今天晚上来参加这次酒会,这里有精心为各位准备的美酒佳肴,以久我对各位真挚的问候。希望在这个动荡不安的特殊时期里,大家里可以暂时的忘记心里的不快,尽情的放松心情,享受这美妙的夜晚。”   简短的开场问候之後,白荷落落大方的走下楼梯,跟迎上来的人点头至意,或是干脆停下来聊上几句。莫尘就一步一跟的守在白荷身後,时不时的,就会有或好奇或窥探的眼光在他的身上打量。众人纷纷的低声议论起来。   “白小姐,今天晚上真是好热闹啊!”   忽然间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就拿著酒杯迎了上来。男人一看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角色,眉角上的一道刀疤更是让他多了几分阴狠之色。男人脸上虽然高兴的笑著,眼中却没有半分善意。   白荷的酒会除了这个长那个长的请了方方面面的人之外,也请了这个老板那个老板。就像她说的,只要是这个城里叫得出名号的人物,白荷全请来了。其实老板只是比较好听的叫法,事实上这些老板就是除了杜谦风之外的各方老大。而刀疤男人就是这个老板那个老板中的一个,杜谦风死的时候他算是胃口最大的一个,一个人盯上了夜总汇、赌场、洋货行,那些都是杜谦风手上最赚钱的地方。   就算明知道对方不是什麽好东西,白荷还是笑到,“许老板,许久不见,生意还好吧?”   “哈哈,那点小钱,怎麽比得上白小姐捡到的这个大元宝?”   白荷妩媚的笑著,“是啊,许老板眼红的很吧?”   许多强冷冷一笑,“白小姐还是小心点的好,飞来的不一定是横财,也有可能是横祸。是福是祸,现在还说不定呢!”   “多谢许老板的关心,我自然会小心。”   许多强的目光又移到了白荷身後,莫尘的身上,“这位就是那时打了吴金来的吧?听说吴局长家出事的那晚上,他冲进五福楼,很是急著去找你?”   白荷微微笑著,眼角余光往後扫,“莫尘,跟许老板打个招呼。”   莫尘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能听白荷的话,招呼到,“许老板。”   许多强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在莫尘的身上来回打量了遍,赞叹到,“没想到杀了吴局长一家的,竟然是这麽年轻的一个後生,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後生可畏。” (10鲜币)尘中白荷(四十)   “许老板你也太会开玩笑了,这话你可千万别到外面去乱说。到时候我有没有麻烦先不说,恐怕你要先被人当成说疯话吧?”   “哼!吴局长一家是怎麽回事,大家心知肚明。”许多强转眼又看著莫尘,口气反倒缓了几分,“年轻人,别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什麽人可以依靠,什麽人靠不住,好好想想。”   看许多强离开,白荷隐隐得意的扬著嘴角,对身後的莫尘低声到,“许老板是看上你了,有意想拉你过去。许多强这人野心虽然大了点,不过对手下的人并不亏,各家老大里也算个不错的码头。”   莫尘再傻也听出白荷是在故意试探他,心里不痛快的没接话。   “别跟著我了,去拿东西吃吧!今天晚上的菜式都是从洋人的饭店里订回来的,看看喜欢吃什麽。”   莫尘没说话,但是也没走,还是跟在白荷身後。   这个时候鲁玉全和王有财已经走了过来,鲁玉全今天晚上穿了套水蓝色的西装,满脸的笑容。王有财则是一套褐色的缎子长衫,上面织著一个个金色的团纹。两个一起招呼到,“白小姐!”   白荷矜持的笑了笑,“鲁局长、王老板!”   鲁玉全笑到,“白小姐今天晚上的酒会办得很成功啊!各个有头有脸的几乎都请到了,现在也只有白小姐你有这麽大的面子,能把这方圆里里外外的人请的这麽全了。不过,白小姐这人请得很奇妙啊!”   “呵呵,鲁局长大可放心。您新官上任,不会让您难做的。”   仗著自己跟白荷关系近,王有财说话就直接的多了,压低了声音有点焦急的到,“白小姐,你这唱得又是哪一出啊?怎麽杜老板手下的那些人你一个都没请,对你虎视眈眈的人你倒全请来了。”   白荷只是笑了笑,“王老板放心,我们合作这麽久,对我你应该还是放心的吧?”   王有财虽然知道白荷的脑子通透著呢,但是看了这一屋子的人王有财还是忍不住替白荷捏了把汗。白荷现在是内忧外患,内有杜谦风的老部下蠢蠢欲动,外面又有那些老大们虎视眈眈。随便哪一边现在都足够把白荷给吃了。但是杜谦风的人,杜谦风生前都对他们很好,基本上都是被杜谦风救过命的,有的还不是一次两次。现在杜谦风刚死,那些人就算不服白荷也不会落井下石。但是白荷今天晚上不但没请那些人,反而把那些应该好好防著的人都请了来。这不,整个酒会看上去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暗流汹涌。   看王有财还是一个劲的擦汗,白荷转身拿过酒递给两人,跟两个人碰了碰杯,“我知道王老板是真的关心我,鲁局长也是自己人。有事两位一定会关照我的对不对?有好处,我自然也不会忘了你们。”   王有财反正是早就对白荷掏过底了,有麻烦他帮,但是真要他去冒风险,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白荷这样子王有财也只能跟她碰杯,一饮而尽。鲁玉全也跟王有财一个心思,和乐的喝了酒。   这之後又有几拨人赶了上来,有跟白荷交好的,也有像许多强一样表面客气,暗地里却不怀好意的。   又送走了几个老板,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背著手,穿著一身黑色绸子衣,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一见那老头,不等白荷出声,莫尘就高兴的叫了起来,“九叔,您也来了?”   九叔一瞪眼,“臭小子,还是这麽没规矩。”末了还是笑了起来,对白荷到,“白小姐,我这侄子向来没大没小惯了,不懂得规矩,你多包含著点儿。”   白荷对他也很客气,笑到,“九叔您可是稀客,不好请啊!”接著才回到,“九叔是客气了,我还要谢谢九叔呢!要是没有莫尘,我现在什麽样子还真不好说呢!不过九叔,有件事我倒是好奇很久了,今天既然见到九叔了,我想问一问。”   “噢?什麽事?”   “按说就凭九叔的关系,莫尘怎麽也不至於沦落到去码头做苦力吧?”   “确实不至於。不过年轻人,吃点苦没什麽不好。何况这孩子你也该知道了,从小没离开过那块小地方,虽然认识几个字,可什麽都不会。原本想让他对这熟悉熟悉再想想干什麽,没想到这点时间人就被白小姐看走了,这也算缘份吧!”   “他这脾气,让他去码头你可是差点害死他啊!”   “谁说不是呢!本来第二次就不想让他去的,结果莫尘硬是死活不肯,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啥。”说著,九叔就眼神暧昧的对著莫尘笑了起来。   莫尘被他的眼神看的混身不自在,那眼神就像在说,“嘿嘿,臭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好在九叔也没这个问题上纠缠,笑著对白荷说,“白小姐你先忙著,我这就不用管了。”   “那好,九叔你多吃点,我让莫尘陪著你。”   “好好,你忙,我让莫尘带著我转转。”   白荷笑了笑就独自走开了。   等到白荷走远,九叔的脸色陡然一变,阴沈到,“莫尘,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莫尘一惊,急忙低下了头。吴永顺的事虽然外面传得玄乎,却还只是猜参,跟胡说八道一样。但是九叔却是他们这个世界里的人,外人看来的胡说八道,对他来说却是真真实实的。   其实不用九叔来说,那天晚上之後莫尘自己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和恐惧中。才刚来常世几天,他竟然就把三生门最不能碰的禁忌给犯下了。   “九叔,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没事了?”   “我知道这不是光道歉就能解决的,不管师傅有什麽决定,我都没有怨言。”   在他决定了这麽做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以死谢罪的心理准备。   九叔对著他冷冷的看了会儿,沈声到,“那天晚上到底怎麽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莫尘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那天的事都告诉了九叔,听得九叔也是瞪大了眼。 (10鲜币)尘中白荷(四十一)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本事。难怪你们能屹立这麽多年都没有人能动摇,就这本事,放在我们这也是闻所末闻的。”一阵感叹完,九叔又低声问到,“那天晚上的事,除了你跟白荷,还有谁知道?”   “还有牙峰,他现在也是白荷的保镖。”说著用眼神指了指远处的牙峰。   九叔又对著牙峰看了会儿,突然认真的对莫尘到,“莫尘,现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你自己回去跟老太爷自首。不过这样一来,你自己活不成不说,你师傅、你那一门一派的脸也让你丢尽了。别人会怎麽议论老太爷,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能猜得到吧?”   九叔的几句话让莫尘更受煎熬。受罚他不怕,就算死也是他死有余辜,但是连累了师傅让他简直生不如死。师傅从小把他养大,对他恩重如山。他却一出师门就辜负了师傅的期望,还给三生门抹了黑。对於那一晚的冲动,直到现在莫尘才开始感到後悔和恐惧。辜负师恩,那是他承受不了的罪。   看莫尘低著头,如石化了一般,连脸色都变得苍白,九叔缓缓的低语到,“还有一条路,就看你肯不肯了。”   “什麽路?”感觉到了九叔言语间的希望,莫尘忙抬起了头。   “自古民不告,官不纠。就算你犯了禁忌,没人知道的话就等於没犯。反正现在知道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你把余下的解决掉,这件事就等於没有发生过了。”   莫尘一惊,九叔的意思是让他把白荷和牙峰也杀了?   看莫尘明白了,九叔不紧不慢的到,“哪边轻哪边重,你掂量掂量吧!”   一边是师傅和三生门,一边是白荷和牙峰,莫尘一时间就像被扔进了三九冰河,从头到脚的血都冻死了。   九叔冷眼看著他,看他半天都没回过气来,冷声到,“怎麽?你舍不得了?你那天晚上的狠劲呢?”   如果换个地方,莫尘真想给九叔跪下了。他是为了白荷才犯的禁忌,怎麽可能现在再对白荷下手?但是现在牵扯上了师傅,他是万万不想让师傅伤心失望的。让他在这两边之中选一个,真是比要他的命更让他痛苦的事。   “没出息的东西!”九叔气得怒骂。但是骂完,看莫尘蔫头蔫脑的样子,九叔真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无可奈何的长叹口气,低声到,“算了,念你好歹也算我半个侄子,我帮你!”   “真的?”莫尘就像见到了最後的一线生机,惊喜的问到。   “别高兴的太早,我的办法也不过是拖!”九叔狠狠的瞪了他眼,问到,“白荷和牙峰有怀疑你麽?”   “他们都有怀疑,但是白荷没有说起过,牙峰倒是问过。”   “那个牙峰你别管了,我来解决。至於白荷,她是个聪明人,她不问你就装傻,她要问起来,你就老实告诉她。你就算不说,以她的本事也能查出来,到时候让更多人起疑,反而不好。我刚刚看她对你也不一般,应该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但是这到底是个祸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谢谢九叔!”不管怎样,只要别让他再去做这折磨人的选择就好。但是转念一想,又有点担心到,“九叔,您打算怎麽解决牙峰?”   九叔看他担心的神色,反而被逗笑了,“你现在装什麽慈悲,那天晚上怎麽手就这麽狠呢?十七条人命,你像切菜似的就给杀了,现在倒担心起他来了?”   其实那十几条人命,莫尘也是心中有愧的,只是为了白荷,他不得不这麽做。如果他不杀那些人,不让白荷如愿,白荷是不会罢手的。与其让白荷一次又一次的冒险积恶,不如他一次都帮她杀了。所有的恶,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但是牙峰不同,白荷已经满意了,没有必要非杀他不可。而且这几天相处下来,牙峰虽然烦人了点、圆滑了点,但是莫尘觉得他没有坏心。就算牙峰比他大,却就像他在三生门里那些玩皮的师弟一样,多少已经有了点感情。   “放心吧!杀人这种事你都会了,还要你九叔干什麽?九叔要是跟你一样,这麽多年就白比你多活了。”   听出九叔不会杀牙峰,莫尘终於最後一口气也松了。这才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好意思的给九叔陪著笑。   “唉──!你跟著白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忧心的叹了口气,九叔又转头望向了人群中,如众星拱月般的白荷。“白荷确实不简单,这种情形下她还能走出这麽漂亮的一步棋,光是这份胆量就让很多人都自愧不如。”   “九叔,您知道她想干什麽?”莫尘虽然知道白荷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用意,却是怎麽想也不明白。   九叔点点头,也没急著说明,而是问莫尘,“白荷请的这些人,你都认识麽?”   “不认识。”除了鲁玉全和王有财,他就认识九叔了。   “那你就更看不明白了。”说著九叔就远远指著人群中,几个各不相同的人给莫尘简单说了起来。等莫尘知道了个大概,九叔才说到,“这里面,除了官家的人,还有土绅豪强,有军方的人也有洋人。最微妙的,就是那几个地头蛇似的人物。白荷不请杜谦风的人反而请了那些对她虎视著的各个老大,就是在警告他们向他们示威。杜谦风一死所有人都以为白荷没了依靠,白荷这是在告诉他们,除了杜谦风之外,她白荷多得是人脉和财势。”   难怪这个酒会白荷要办得越气派越好,原来是在示威。   “原本这麽简单的把戏是唬不住那些人的,敢在这个滩头混的,哪个不是刀口舔血拿命换钱的。更何况大家都是明白人,这里一多半的人都只是来看热闹的,剩下的人大半是不怀好意,余下的才有几个是肯帮忙的。就那些肯帮忙的,也有见风使舵的。”   “这麽说,其实她现在很危险?” (8鲜币)尘中白荷(四十二)   “我不说了麽,原本是这样。但是杜谦风刚死的时候,那些想趁机打劫的人全都吃了亏,到现在元气还没恢复过来。而那一次,也让他们对白荷的底细开始捉摸不透了。照理说,杜谦风的势力固然强,也不足以抵挡那麽多人同时扑上来。但是最後的结果那些人都吃了亏,最大的可能就是白荷在当中搞鬼。白荷除了明面上的码头仓库,所有人都觉得她暗地里肯定还有别得。再加上最後杜谦风的家底都归了她,就更让人相信她没那麽简单了。现在又加上了吴永顺和黑老二的死,更是让他们对白荷又惊又怕。”说著,九叔回眼一瞪又缩起来的莫尘,“你也够出息的,刚来常世几天功夫,就让那些大大小小全都记住你了。白荷今天能这麽有恃无恐,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   莫尘:“……”   “这里还有些人,也是为了白荷来的。”说到这,九叔暗暗的观察著莫尘的反应,缓缓到,“杜谦风一死,白荷就是朵没了依靠的鲜花。这麽漂亮的一个女人,谁不动心?何况她还带著那麽大笔嫁妆。”   莫尘知道九叔在看他,他虽然脑子单纯,但是这方面的反应却远比常人灵敏。低声到,“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早晚我是要回去的,只能是现在尽量照顾她。”   九叔顿了顿,不於置评,接著到,“总的来说,现在对白荷还有威胁的不过就那麽三、四个人。那些人现在猜不透白荷的底就不敢轻举妄动,而白荷就是要他们猜忌、要他们不敢动,只要过了这段时间,白荷就不用怕他们了。”   “原来是这样……”   九叔眯了眯眼,得意的到,“一般人是先安内,再定外,但是白荷却是反其道而行。她现在手上根本就没有资本去收服杜谦风的人,那些人现在还对她客气是看在杜谦风的份上,但是单凭这些要让这些人对白荷俯首帖耳是不可能的。白荷如果现在想对付那些人,就会腹背受敌。凭她那些家底,还不够这两帮人分的。她今天办了这个酒会却没请杜谦风的人,就是要让那些人看到,就算没有杜谦风的背景,她白荷也有能力对付这场面。”   莫尘已经听得头晕了,他没想到一个单纯的酒会能让九叔解释出这麽多不单纯的意思,这真比他三岁的时候悟气还要云里雾里,这要让他猜,估计这辈子他都猜不到。   “白荷确实很有胆色,也很有脑子。她如果一上来就要杜谦风的人保护她,帮她打地盘,那些人碍著面子还是会帮她,但是心里面就会瞧不起她。再加上白荷是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还要难。她现在只要一服软,那些人她就再也收不住了。相反,她现在还有那些人做底牌,外面的那些老大对她多少还要忌惮。她先震住这些人,後面的事就有回旋的余地了。如果我没猜错,白荷接下来就要对杜谦风的人动手了。”   “这开头做的很漂亮,现在就要看她怎麽收尾了。收得好,她就是这块地上新的老大,连杜谦风都比不上。收得不好,就是万劫不复,死无葬生之地。”   最後的一句话,让莫尘跟著一哆嗦。他以为过了警察局那关白荷就没事了,怎麽也没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反而更加凶险。   这时候九叔眼神深沈的望著他,语重心长的说,“後面的事,白荷多半是要靠你了。我也不知道现在这麽做是错是对,跟著白荷,你早晚会走到这一步。但是现在让你离开她,恐怕你也不会答应。我只能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莫尘虽然不明白九叔的话是什麽意思,但是他听得出白荷後面的命运多半跟他有关,而他要做的,恐怕还是那些事。但是就像九叔说的,现在要他离开白荷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愧疚的对九叔说,“我会小心的。”   九叔看著他,突然伸手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鸟窝,一边没好气的骂到,“我说你个小兔崽子你到底图什麽?既不图财又不贪色,你到底图什麽啊?你被那女人迷了魂了还是夺了魄?就这麽死心塌地的为著她?”   “九叔,九叔!”莫尘一边缩著脖子一边求著饶,老宅里有帅叔也喜欢这麽玩他,那一瞬间莫尘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老宅,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莫尘。   九叔硬是揉了会儿才停手,看著他到,“臭小子,我先走了,自己机灵点!再有下次谁都救不了你了。”   知道九叔指的是什麽,莫尘认真的点了点头。 (10鲜币)尘中白荷(四十三)   九叔猜的果然没错,酒会的第二天,白荷就带著他和牙峰去了一处仓库。   “卜一明,你什麽意思?”还没走进大门,就听里面传出一声怒吼。   走进门,空旷的大房间里灯火通明,正当中放著一张长桌,六个风格各异的男人分坐四边,更多的人是站在边上,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个。   看见白荷进来,六个人或是怒目而视、或是扯皮冷笑、或是满脸不屑。更有甚者,闭著眼,只当不知道她进来。   这六个就是杜谦风手下最受信任的六个小头头,半个月前箫正明就是带她来见这六个人。平日里他们虽然没有来往,却是各自都知道的。那天正好是杜谦风下葬的日子,这些人不想在那种日子里闹事,再加之他们对箫正明还是有几分服气的,所以虽然全都不服白荷,却暂时没有闹出什麽事来。   之後白荷专注在替杜谦风报仇的事上,压根就没想过报完仇自己还能活著再去管他们,所以压根就没再想过这些人。这些人也渐渐习惯了没人管束的日子,越发不会让白荷再骑到他们头上指手划脚了。   但是昨天白荷闹出来的动静,他们虽然不完全看得明白,却也知道不是什麽好事。所以今天他们才会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却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走漏了消息,被白荷歹个正好。   但是这些人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就算被白荷抓个正好也并不紧张,他们更不觉得一个女人能把他们怎麽样。   “白荷,你不够意思啊!昨天晚上那麽大的阵式,怎麽也不请我们过去玩玩?”   不等白荷走近,坐在桌边的薛怀仁就不冷不热得怪笑起来。   白荷微微一笑,“你们在这聚著,不也没叫我麽?”   “我们正在琢磨你这是什麽意思,琢磨完了自然就去叫你了。”   这时候牙峰已经把了把椅子,不远不近得放在了一边。让白荷可以把那六个人全都收进眼底,又能清楚的看到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和眼神。   白荷从容落坐,状似轻松的到,“你们这样背著我在外面聚在一起,不太好吧?”   外号叫雷大嘴的一个高壮汉子顿时拍桌而起,怒骂到,“白荷,你他玛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那一声怒骂声如落雷,震得人耳膜都嗡嗡响,顿时房间里就一阵寂静。雷大嘴身边坐著的男人面相白净,带著一付斯文的金边眼镜,伸手拉了雷大嘴一把。雷大嘴看看他,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白荷没有半点不高兴,就像没听见一样轻描淡写的到,“我的位置,是风哥生前就按排好的,你们想违抗风哥的遗愿?”   薛怀仁却是不屑的笑到,“这到底是不是风哥的意思,现在只能是各说各的。你没听见,我们也没听见,现在就连箫正明都失踪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搞出来的鬼。”   “薛怀仁,你那个脑袋就只能想出这麽上不了台面的话麽?箫正明是当著你们的面说的清清楚楚的,难不成那天你们都是梦游来的?至於现在他在哪儿,我还想知道呢!”   这是白荷的真心话。从她不再想著下去陪杜谦风的时候,她就重新动了找杜谦风的尸体和孩子的念头。但是一来她现在还没分出这个心,二来有箫正明在,她要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那些人也知道白荷说的是实话,箫正明走之前就跟他们说明白了。办完这件事,他就会回去杜谦风的老婆孩子那,谁都别去找他们。也是因为箫正明的话,他们才相信白荷没有害杜谦风的老婆孩子。否则外面传得真有其事的样子,杜谦风的妻小又下落不明,他们早就找上白荷了。   他们也知道箫正明跟杜谦风的关系,绝没可能被白荷收买。但是这当中奇怪的地方太多太多,不容他们不怀疑。   薛怀仁立刻又质问到,“大家都知道风哥是被一枪打中头,连一个字都没来得急说,怎麽可能留下遗言?”   这次屋里的人都跟著附合了起来。再说杜谦风今年才三十几岁,财势正大的时候,他会想到自己这麽快就被杀?一个正常人,谁没事会这麽年轻就留下遗言?   白荷似乎也想不通的眯起了眼,带著疑惑的低语,“是啊!照理说,风哥没可能留下遗言的。”   众人看白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个个都得意的冷笑起来。   白荷突然认真的看著他们,让所有人都一愣,“那你们说,风哥的老婆孩子都哪去了?被箫正明藏起来了?”   众人:“……”   显然,对妻小的安排和对生意的安排都是杜谦风一起留下的遗言。如果白荷这的遗言有问题,那杜谦风的老婆孩子哪去了?这麽大的事,箫正明绝对不敢自作主张的。如果是美绢的意思,那更没话说了。杜谦风死了,属於他的东西就是美绢的。更何况他们也了解美绢,虽然这里面附合了美绢喜欢淡泊的性格,但是美绢不可能做这麽重大的决定。最有可能的,就是杜谦风跟美绢商量後的决定。也就是,这些确实是杜谦风生前就决定好的事。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从这上面找碴不过是跟白荷过不去,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   就在众人沈默的时候,刚刚拉了雷大嘴的斯文男人清了清嗓子,缓缓说到,“如果风哥知道自己会被你害死,他还会留下这样的遗言麽?”   一听这句,薛怀仁顿时来了精神,大声到,“没错!风哥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竟然还有脸来要风哥的产业、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从你出现的那天起,风哥就不知道因为你得罪了多少人,收了多少烂摊。你就是个祸星!真不知道你给风哥灌了什麽迷魂汤,把风哥迷得都神志不清了。”   白荷冷笑,“那你是说风哥这几年是神志不清的又把生意地盘扩大了一倍?”   薛怀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改口,“不管怎麽说,风哥是被你害死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风哥是怎麽死的我们都清清楚楚,你别想蒙混过去。” (11鲜币)尘中白荷(四十四)   白荷直直的盯著他,嘴角甚至挂著一丝不屑的冷笑,“那你杀了我替风哥报仇好了!”   薛怀仁:“……”   别看他们这些都是刀口舔血的男人,要说耍流氓,他们还真比不上白荷……   看薛怀仁又扁了,带著眼镜的卜一明才淡漠的接口,“我们知道你已经替风哥报仇了,也知道你是怎麽报的仇,但是你不能否认风哥的死跟你有关。就算风哥是在生前留下的遗言,那也是在风哥知道自己会被你害死之前。”   “风哥是什麽人,别人不清楚,卜一明,你应该了解吧?”   “风哥是什麽人,我们大家都很清楚。”   白荷微微一笑,“大家了解的只是风哥的人品,但是你应该比别人更能了解风哥的用意。风哥一直说,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足智多谋,也是最能猜透他的心思的人。不如我们就来猜一猜风哥为什麽会这麽安排後事,会不会因为他的死因而改变心意。”   薛怀仁抢先到,“别得我不知道,风哥把他的老婆孩子都藏起来,绝对是怕你赶尽杀绝,连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   这点是谁都看得出的,杜谦风虽然护著白荷,却同时也在防著她。薛怀仁把这个拿出来说,也不过是想给白荷难堪而已。没有任何可说的,白荷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这件事。   卜一明却看著白荷,沈著脸到,“我猜不出,还是你来说吧!”   白荷了然的笑著。卜一明真的不知道麽?以他的脑子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有些话,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应该说而已。白荷也不急著说正话,无聊似的看著自己白晰的手指,还有手指上闪亮的红宝石戒指。   “其实,我一个女人要这麽多钱和地有什麽用?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安安稳稳的过个日子,早就够了。我何必赶著来跟你们过不去?你们爱干吗干吗去,关我什麽事。”   以为白荷是在故意装无所谓,薛怀仁阴阴到,“哼!安稳?你现在的安稳还不是靠著风哥的余恩、靠著我们这些人给你撑著!”   白荷妩媚一笑,“那些人盯著的是风哥的钱、风哥的地,盯著我干什麽?就算不说风哥在我那的码头仓库,也够我远走高飞找个没人地方过逍遥日子去了。我就不信还有人能上天入地的那麽惦记著我,和尚都不要庙了,上哪儿找我去?”   白荷越说越气人,雷大嘴的火爆脾气早就坐不住了,吼到,“那你还来干什麽?还不赶快滚?”   白荷更是慢悠悠的到,“别急,再急就吃不上热豆腐了。”   众人:“……”   不怕男人是色狼,就怕女人耍流氓。坐在这的谁没提枪上马过,但是要他们接白荷的话,他们还真接不下去。   白荷眼波一转,望向了坐在首位,却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男人身上,口吻明显尊敬了不少,“陈哥,您跟风哥是处的最久的吧?”   陈忠略为点头,“我跟风哥从五岁就认识,後面就再没分开过。”   “那您觉得风哥是个什麽样的人?”   陈忠不知道白荷在打什麽主意,但还是实话说到,“风哥重情义、有胆魄,是不可多得的老大。”   “那您觉得有人可以替代风哥麽?”   白荷这句话等於是在逼著陈忠表态了,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谁都知道,杜谦风的这些手下里,陈忠是最有份量的。他跟著杜谦风最久,也是对杜谦风最忠心耿耿的。他跟箫正明还不一样,箫正明能在他们面前传话,是因为他代表著杜谦风。而陈忠单凭他在这些人中的威望,就让所有人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六个人中,卜一明是最有脑子的,但是胆子魄力都不够。雷大嘴脾气暴,喜欢打打杀杀,但是没什麽心眼。薛怀仁喜欢打小算盘,要不是杜谦风震得住他早就自立门户去了。另两个,一个金尤龙根本没有主意,喜欢随波逐流,吴开师从一开始就没关心过这边的事。这两个只要白荷摆平了另几个,这两个完全可以当他们不存在。   但是白荷这麽问完全是在自掘坟墓,因为谁都知道陈忠会怎麽回答她。   “当然没有,没有任何人能替代风哥。”   对这意料中的答案,白荷也同意的点点头,接著到,“那麽,我不接手这里的话,你们怎麽办?”   这句话白荷问的就很毒了。虽然谁都明白,如果没人能接得住杜谦风这麽大的盘子,分家就是必然的结果。但是在杜谦风刚死了一个月都不到的这时候,谁也没胆子说出这句话。原本还能说让陈忠代替风哥的位置,但是白荷问的人却是陈忠,白荷料准了陈忠的性格是不可能说出他自己来代替杜谦风这种话的。   一阵沈默中,薛怀仁突然跳了起来,叫骂到,“难道别人不行,你就可以?离了你白荷我们都不活了?”   这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了,就连火爆的雷大嘴都沈默的没接话。   “我们可以让风哥的儿子接替。”沈默中,陈忠说到。   老子死了儿子接替,显然这个提议非常的名正言顺,众人都跟著附合。   白荷只是笑,根本不接话。   在白荷的微笑不语下,刚刚像找到了出路的人群也渐渐沈默了下来。其实谁都明白的,这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的话而已。不说杜谦风从来不让家里人接触他在外面的生意,杜谦风的儿子连十岁都不到,能管什麽?更何况,杜谦风要是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接自己的班,何必安排他们躲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杜谦风既然想让自己的妻儿过平静的生活,他们又怎麽能去打扰?   但是他们就是不甘心,凭什麽所有好处都被白荷占了?   看他们都不说话了,白荷才收起了笑,垂著眼,缓缓到,“风哥是个重情义的人,对你们更是当成自己身上的手足一样爱护著。他都死了,连儿子都藏起来了,还会在乎你们分不分家?但是分了家之後呢?你们还会互相照应著麽?还会像以前风哥在的时候,一处有麻烦就处处团结起来麽?只要你们一散,那些盯著风哥家产的人就有机可趁。风哥不在乎他那些地盘和财产,但是他在乎你们的下场。” (13鲜币)尘中白荷(四十五)   坐在这桌边的,都是杜谦风的心腹,都是对他绝不变节、随时可以为杜谦风去死的人。白荷的一番话让他们心里多少酸楚了起来。   天底下再不会有第二个杜谦风,不会再有人像杜谦风这样对他们,也不会再有人能让他们像对杜谦风这样信任和忠诚。   “这些道理其实你们都懂的,风哥记挂著我和你们,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遗言。我也不指望你们因为这个就听我这个女人的话。以後的日子还长著,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末来的出路。不过丑话我先放在前面,谁想用风哥的死做文章的话,别怪我白荷对他不客气!”   刚刚平静的人被这一句话又击起了波澜,薛怀仁更是直跳起来叫骂,“你算什麽东西,还对我们不客气?老子现在就对你不客气!”说著就往白荷这冲了过来。   白荷就坐在那看著他冲过来,身後人影突然一闪,莫尘已经迎了上去。   看莫尘迎上来,薛怀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一个男人,成天都跟在女人屁股後面打转,他都不嫌丢人!况且,虽然他们一直都不喜欢白荷,但是白荷毕竟还是杜谦风的女人,身边成天跟著这样一个年轻白净的男人,传在外面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一照面,薛怀仁就朝莫尘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莫尘飞快的抬手就接住了那一拳,拳头坚硬的像石头一样,粗厚的皮肤显示著男人以往经历过的风浪。薛怀仁的身型在男人中算是瘦小的,平日里更多的是有点鬼心思,在打架这方面却是平平,全无章法,靠的不过是他眼底的那股狠劲。就算碰上比他强点的对手,却往往一开始对方就在气势上弱了几分。   然而莫尘却不是普通人。虽然只有刚刚成年,那定性已经不比三四十岁的人差了。眼看著薛怀仁气势逼人,莫尘却是从容的接住了他的拳脚。不是挡,却是抓住他的拳头顺势再帮他往前拉了把,顿时就把薛怀仁跌了个五体投地。   等到薛怀仁爬起来再打,莫尘手下一套抓拉扭押,已经把他反扭了双手送到了白荷面前。   看这变化,房里的人全都躁动了起来,但是坐在桌边的几个人都没有动。雷大嘴想起来帮忙,却被卜一明一把拦住了。他们不动,站在後面的人就算叫嚣,最终还是没有人冲出来。   薛怀仁也发现了没人来帮他,又被莫尘弄得狼狈,顿时对著背後的莫尘怒骂起来。“草他玛的放开老子,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白荷天天喂你什麽让你这麽听话?喂你什麽尼玛生你的时候没喂过,你他玛还没吃够回去找尼玛吃个够……唔……”   莫尘手下用力,薛怀仁顿时痛得脸色发青,咬紧牙才没丢脸的惨叫出声,却也一个字也骂不出声了。   白荷这才缓步走到他面前,低著头,看著半苟著身子的薛怀仁。   “……白荷……有种、有种你放开老子……”   白荷示意莫尘放手,莫尘略微迟疑了下,还是放开了薛怀仁。不等薛怀仁站直身子缓口气,白荷“啪”的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打人不打脸,更何况还是被个女人。   白荷这一巴掌让一屋子的男人都沈了脸,薛怀仁更是一时回不过神。   “白荷,你他玛……”   不等薛怀仁骂完,一把冰冷的手枪已经顶在他脑门上。白荷目光如刃的看著他,混身冰冷的杀意在空气中四散。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开枪。”   薛怀仁也算个人物了,这时反倒静了下来,不急不躁的站直了身子,活动著被扭痛的手臂,说到,“你就是这样对风哥的兄弟的?话说的再漂亮终究是说说,早晚还是要露出尾巴。开枪!你白荷杀过的人也不少,不差我一个,开枪!今天你不把我弄死你就别想活著出去!”   “啪!”   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替风哥打你!”   薛怀仁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到,“白荷,你有种!有种你打死我!”   白荷冷冷一笑,“打死你?打死你不成了死无对证了?”   “你说什麽?”   “风哥手里的帐本已经全都转到我的手上了,看不出,你们几个的家底都够厚的。不过家底最厚的,就数你了。薛老缺,帐做的够漂亮的啊!我倒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薛怀仁的脸色顿时铁青,嘴硬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不知道我在说什麽?那自己有多少家底总该知道吧?”   “白荷,你少拿这些来吓唬我!我们赚多少风哥都是知道的,也是风哥同意的,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急了吧?”白荷扫了眼另几个人,问薛怀仁,“知道那天风哥是出门干什麽去麽?”   所有人都跟著竖起了耳朵。   “风哥是去找你的。”   轻声的,却让薛怀仁背後起了一阵寒战。   “不要以为你做的帐风哥看不懂,风哥只是念在你对他忠心耿耿这麽多年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而已。这一巴掌,算是便宜你的。”   知道自己做的事是真的被发现了,薛怀仁神情依然倔强,却没有再说话。   “不说话就好,说明你还是心虚的。”白荷也收起了枪,视线扫过余下的人。“我不管你们认不认我这个老大都好,只想你们明白,风哥这样安排是因为他放不下你们。至於你们是不是领情,就看你们各自了。”   “老大!老大!出事了老大!”   白荷刚刚说完,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就气急的跑了进来,一头站到了薛怀仁跟前。   薛怀仁刚被闹了个没面子,这会儿正在火头上,看到自己的手下更是没好气,一巴掌就甩了上去。“大惊小怪什麽?你老大好的很,什麽事都没有!”   “不是,老大,是赌场,赌场出事了!许多强带著人,来砸场了,还嚷嚷著叫老大去呢!”   “许多强?”薛怀仁一愣,下意识的就看向其余人。转眼却看到了白荷,顿时怒起,叫上自己的小弟到,“他玛的!就算风哥不在了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走,跟我去砍了那王八龟儿子。”   “薛怀仁,不准去!”   薛怀仁回过头,竟然是卜一明。薛怀仁本来就火大著,这时候说话更是不客气了,“你算老几?凭什麽不让我去?”   “许多强早不来晚不来,为什麽偏偏这个时候来,你想过没有?”   “这个时候?是什麽时候?早来晚来都是来,有什麽不一样?我他玛最烦你的就是这一点,什麽事都要看出个花花道道来,脑子里的花花肠子比女人的头发还多!老子不管他什麽时候来,不管什麽时候来老子都让他横著回去!”   “薛怀仁!”   “薛怀仁,”不等卜一明说完,白荷就轻巧的打断了他,对薛怀仁到,“我们来打个赌,你现在急著回去,许多强不但不会跟你动手,还会跟你做朋友。要是我说错了,风哥的东西我通通不要,连风哥生前住的宅子加我的小楼,手里的码头仓库,全都送给你。我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踏进来一步。”   薛怀仁脸上阴晴不定,白荷的话就像个天大的笑话,可白荷淡定的样子让他抓摸不透。不过最重要的,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不跟白荷打这赌他这辈子都被这些人当成笑话。   “好!要是我输了,我就下跪磕头,认你做大姐!”   “一言为定!”   “走!”   看著他离开,白荷不禁笑了起来,“真是好骗,这麽缺心眼,风哥到底喜欢他什麽啊?”   一直沈默不语的吴开师接口到,“就是喜欢他缺心眼。”   白荷:“……” (10鲜币)尘中白荷(四十六)   等薛怀仁回到赌场,自己的人跟许多强的人各拿著武器对持著,两边都有几个人挂了点彩,却不严重。看到这个架势薛怀仁心底一沈,已经知道不太对了。   自己手下的人去找他,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半个时辰,这麽长时间还没打起来,明显对方就不是来砸场的。既然有人挂了彩,就说明已经动过手了,那就更没有打个开头就停下的道理。   难道真让白荷那女人说对了?   薛怀仁虽然不像卜一明那麽精明,却也不是纯粹的傻瓜蛋。眼下的情形已经看出了不对,心里就已经提起了警戒,脸上却不露声色,进门就怒吼到,“他玛的哪个王八蛋敢来老子这闹场?”   “薛老缺,你今天吃火药了,脾气比雷大嘴还要大?”外来的那群人後,许多强从容的走了出来。   “许多强,你想干什麽?”   “我就带这麽几个人,能干什麽?趁你还活著,来看看你而已。”   “你什麽意思?”   许多强左右看看,说到,“怎麽?找个清静的地方我们聊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薛怀仁也想知道他打什麽主意,伸手一引,“里面走!”   两个人进了暗间,关上门。   “昨天晚上,白荷办的酒会很热闹啊!不过怎麽没见薛老兄啊?”   一开口就挑薛怀仁不爱听的,薛怀仁没好气的哼哼著。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个,不过有些事不是你不爱听就可以不听的。白荷这麽做的意思很清楚了,你们就是她手下的人,没资格跟她平起平坐。”   白荷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要不是她做的这麽过份,他们今天也不会聚在一起讨论对策,没想到这也被那女人抓住了。现在听许多强的口气,连这个也让白荷猜到了。真他玛的……想不服都不行。   看薛怀仁一脸的黄莲相,许多强已经薛怀仁已经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接著到,“其实论实力、论胆魄,你怎麽也不至於被比得站脚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杜谦风留下的遗言,白荷也不敢不把你当个人物。想你跟著杜谦风出生入死这麽多年,末了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还要被个女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杜谦风这是有把你当成兄弟麽?他这是不知道喝了那女人什麽迷汤,眼里早就没你这个兄弟了。女人能干什麽?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男人的事什麽时候轮到女人来掺合了?何况还爬到你头上去了,我都替你觉得丢脸啊!”   许多强这一句句,都像针刺一样。薛怀仁心底的那股不服硬是被他这样一句一句的重新激了起来。他跟著杜谦风那麽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麽杜谦风死了还要自己听个女人的话?   白白被所有人耻笑!   “白荷现在为什麽这麽嚣张?不就是仗著你们这些人麽?没有你们这些人在後面撑著,白荷有什麽?码头、仓库,不过就百来个人三四把枪,一抬手就解决了。为什麽还没动?就是大家还顾忌著你们这些人。结果呢?白荷是登鼻子上脸,不好好的对你们反而不把你们当人了。”   “那要你说呢?”   “要我说那简单了。女人就该回家生孩子去,天下是我们男人的。只要你们别插手,赶走了白荷,地盘和钱就全都物归原主了。包括你原本就应该得到的地位和名声,你就是名副其实的老大。”   “呵!天下有这麽好的事?你什麽都不要?”   许多强也不客气的笑到,“天下当然没这麽好的事,不过也要看好处谁给了。只要这好处不用你给,就没什麽不可以的。”   “你到底搞什麽鬼?”   “就我所知,其余五个人似乎都在犹豫。就算是杜谦风活著,要你们听一个女人的话也等於是在打你们嘴巴,更何况他已经死了,那些人竟然还把这种遗言当回事了。这种死脑子怎麽可能成大事?连男人都算不上!地盘在他们的手上,早晚会丢。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了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何不趁早把他们都吃了自己当个自在老大?”   “你什麽时候成自己人了?”   “我是看你也算条汉子,才跟你说这些。你要愿意,我们就结拜做个兄弟,要是不愿意,就当我多管闲事。我是实在看不过去,堂堂七尺男人,岂能向个女人低头?地盘得事先不说,你要是真的听白荷的话当她的走狗,你就真的不是个男人了,到时候所有的老大都看不起你,看你怎麽抬头。”   “那你准备怎麽对付白荷?”   “哼!单她一个白荷,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不过那麽个美人儿,杀了就可惜了。不把她卖进窑子去,怎麽也对不起她那消魂的身材。到时候要光顾她恐怕还待排队呢!”   “哈哈哈哈……”听著许多强下流的话,薛怀仁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笑什麽?”   “我只要一想到白荷那时候凄惨的样子,就爽得忍不住想大笑。”   许多强也跟著大笑起来,“爽吧?到时候让你排第一,我们就这麽说定了!”   “哈哈……”薛怀仁止不住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我也想啊,可是你来晚了。”   许多强一愣,问到,“什麽晚了?你哭什麽?”   “我来之前已经跟白荷打了赌。我说你没事跟我谈什麽谈,进来就打打完就滚,他玛的现在老子就能让白荷收拾包袱走人了。你他玛跟老子一谈,老子现在得管她叫大姐!”他悲催啊!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硬是被白荷算计进去了,他能不哭麽?   “还好风哥没有看错人,至少薛老缺还是守信用的。”   随著一道柔媚的女声,暗间的门就被推了开来,门外白荷,还有卜一明、雷大嘴等人一应俱全,全都到了。   “他玛的老子就在想你八成得跟来,老子怎麽就碰上你这麽个女人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薛怀仁越想越伤心,回头一指许多强,怒到,“你说老子丢脸,那你来啊!你有本事把她弄倒啊!你他玛的还不是跟老子一个德性?还说老子丢脸,老子最多也就听女人话,你死在女人手上,比我还丢脸!”   众人:“……” (9鲜币)尘中白荷(四十七)   许多强这时候才迟顿的终於明白过来了,咬牙到,“好!白荷,算你狠!我看你能嚣张多久!”   白荷讪笑,“恐怕你是看不到了。”   “老子要死也拉你做垫背!”话落“哢”一声,许多强已经拿著枪,远远的指著白荷。   身边一阵乱响,六个人一人一把枪,全都对准了许多强。许多强却是全当没看见,反正对他来说也没区别了。   充满火药味的房间里,众人眼前突然一道银光一闪。   “啊!”   紧接著又是“啪”一声,许多强手上的枪已经掉在了地上。许多强握著右手的手腕,右手上插了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刀。   “莫尘。”   谁都没看到那把刀是从哪儿飞出来的,但是白荷低声叫过莫尘後,莫尘如阵风似的已经到了许多强面前。一只手捏住喉管,另一只手用力在他额头一拍。许多强还来不急哼一声,就眼睛往上一翻断了气。   这手法!就算在场的都杀过人也见惯了死人,还是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早就听说白荷身边最新冒出来个男人,那男人一个人杀了吴永顺全家大小加十几个保镖。虽然这话听著还是大,但是这些人看著莫尘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样。   就算杀不了十几个,就这手法杀个十个八个也是有可能的。   还有那个扔飞刀的男人,匆忙间谁也没看清是谁扔的飞刀。但是刚刚这个房间里人手一把枪,只有白荷和她的两个何镖手上没东西。白荷是不可能的,剩下的莫尘看他杀人的手法就不习惯用刀,只有那个挂著一脸邪气笑容的牙峰了。   薛怀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是刚刚……现在自己的脖子恐怕就跟许多强一样了……好凉!   看著许多强的尸体,卜一明突然收了枪,走到了白荷面前,身子一矮就跪在了白荷面前,“今後我手下的人,随时听侯白姐吩咐。”   卜一明突然的举动让整个房间都沈静了下来,谁都明白他这麽做代表著什麽。   接著,薛怀仁也过去跪在了卜一明边上。没什麽可说的,他原本就是赌输的。   第三个出人意料,竟然是陈忠。   这三个已经跪下认了白荷这个老大,剩下的三个只是迟疑了下,也跟著跪倒了一片。   “随时听侯白姐吩咐!”   六个人声如洪锺,响亮得就算是街上也能听到,更不用说外面的那些小弟了。他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杜谦风的势力已经真正的归到了白荷手下。那些还躲在暗处想要分散他们来得到好处的人,都不用再打主意了。   六个人还跪在脚边,白荷却站在当中突然没了言语,脸上木然的,没有惊喜、没有得意、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一瞬间的,莫尘觉得白荷失了神,她的眼中茫然的神色,也透著茫然的思念。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亲手扶起了陈忠,让余下的人也起来,淡淡到,“风哥的规矩我不会改,以前你们怎麽过现在还怎麽过。”   众人听完白荷的话全都暗松口气,心里最後的那点担心也放下了。   简单的认完了老大,薛怀仁这才想不通的问到,“白姐,你怎麽知道许多强是来拉拢我的?”杜谦风死的那天他们就跟许多强拼了个你死我活,之後也是大小磨擦不断。在他看来要打就打到死,哪有半路来拉拢的?   白荷笑了笑,转头问卜一明,“你想通了没有?”   卜一明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刚听说许多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事情奇怪,却没想通许多强打什麽主意,直到白荷跟薛怀仁打赌,他才明白过来。   “其实从风哥死的时候,我们几个就为白姐来接手的事吵过几次了。这个时候那些盯著我们的人却一起扑了过来,我们这才合在一起同心对付外面的人。他们越打,我们反而抱的越牢了。许多强肯定就是看明白了这点,想趁著白姐还没收服我们,先把能拉的拉出去。我们现在的实力跟那些人对持其实已经有点捉襟见肘,只要被拉走一个,剩下的人就会岌岌可危。”   前一段的形势其实每个人都看得清楚,要不是实在抗拒自己被个女人管束著,他们也不想分散开被别人趁势。白荷在仓库里说的那些话,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   白荷不单是个女人,还是个来路不明,身份也不怎麽光彩的女人。如果不是白荷展示了足够的实力和智谋,他们是宁愿死也不低头的。   白荷自然明白他们过不去的坎儿是什麽,要不是她先用话将死了薛怀仁,搞不好这会儿他就已经被许多强说动了。   终於一切尘埃落定,白荷没有多留的带著莫尘和牙峰回小楼。一路上,白荷却是异常的安静,靠在窗边,静静的望著窗外倒退的风景。回到小楼,白荷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拖著身子进了房间。   晚上,莫尘走到白荷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房间里却没有回音。莫尘试著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房间里,白荷独自坐在窗边,喝著酒,流著泪,望著天空的星星。   “风哥,我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11鲜币)尘中白荷(四十八)   ──两年後   “他玛的!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亏老子还那麽相信你,老子的脸全让你丢光了!   “老板、老板,对不起,求求你,饶过我吧,求求你……“   阴暗的仓房里传来一声声的怒骂,当中还夹带著一个男人带著泣音的求饶声。   “饶了你?饶了你老子还混什麽?我他玛怎麽就碰上你这麽个有种做,没种承担的东西?你倒硬气点啊!你倒像个男人啊!他玛的!”   “薛老缺。”淡淡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止住了男人的叫骂。   薛怀仁余怒未消的又对著地上的男人狠踹了一脚,转头对坐在一边的白荷说到,“白姐,这王八蛋怎麽处理,你说吧!”   “白姐!白姐,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跪在地上的男人满身是伤,已经被打到变了形的脸痛哭著,朝白荷不停的磕头求饶。   “还有什麽未完的心愿,说出来吧。”   男人睁大了眼,一点点的往後退著,“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既然没什麽想说的了……莫尘。”   “哢!”莫尘从牙峰手中接过了枪,直直的指向了地上的男人。   “莫、莫爷!莫爷,不要。放过我吧!我还跟您一起喝过酒,您忘了麽?莫爷,我不想死,莫爷,求求您,我真的不想死。您放了我,我做牛做马,我一辈子侍候您,求求您、求求您……”   莫尘神情木然的看著他,看著那张涕泪横流、因为恐惧而不住颤抖的脸,手指轻轻的扣动了板机。   “砰!”   子弹射进额头,男人的脸最後就定格在了那张充满恐惧而苦苦哀求著的样子,睁到极限的眼睛就像在寻找著最後的希望。而随著生命的流逝,眼睛渐渐变得灰暗,失去了灵魂的光彩,失去了焦聚。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手杀人了,身体在自己的手中失去生命的那一瞬间,莫尘总是感到一种莫明的恐惧。所以从很早以前,他就改用了枪。   “他玛的!真他玛丢尽了老子的脸!”内奸竟然是自己手下的人,薛怀仁真是什麽面子都没了,就算人死了还余怒末消,一脚把尸体踢开了。   “好了薛老缺!你现在再发脾气也没有意义,自己手下的人看好了。再有这样的事,就算我能饶过你,你在那帮兄弟面前也抬不起头了。”   薛怀仁被白荷训的硬是没了脾气,沈声到,“我知道了白姐,我先让人把尸体处理了。”   “嗯,我也回去了。”   站起身,白荷带著牙峰和莫尘就走出了仓库,不理身後的事。   “小姐,直接回去麽?”牙峰低声的问著。   “嗯!”   正走著,莫尘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带著疑惑的朝某个方向望了过去。   “尘哥,怎麽了?”知道莫尘的感觉要远比普通人灵敏,牙峰知道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什麽。   “好像有声音。”莫尘又听了听,补充到,“好像有人在叫,小姐,我去看看。”   白荷也知道莫尘跟普通人不同,应到,“嗯,去吧!”   得到白荷的应允,莫尘就朝传来声音的地方跑了过去。   看著莫尘跑远,一直到消失不见,牙峰才对白荷说到,“小姐,以後这种事让我来做吧。”   知道他指的是杀人,白荷反问到,“为什麽?”   “每次杀完人,尘哥心里都要不痛快很久。”   淡漠的看著莫尘消失的方向,白荷静了会儿,才低声到,“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莫尘对这种事的抗拒。就算看不到莫尘独自一人时是什麽表情,但是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想像得出来。莫尘的本性淡漠、善良、单纯,不难想像这样的性格在杀了人之後会陷入怎样的痛苦和罪恶感中。这两年,莫尘变得越来越沈默,越来越孤僻,对她也越来越冷漠。   但她还是一次次的让莫尘去做这些事,甚至像刚刚那个男人,就算不杀也可以,她却让莫尘杀了他。   她感觉到,在她还不知不觉的时候,莫尘似乎已经站在了一个离她很远的地方。那种远离不是为了远离她,而是莫尘随时都会离开,为了离开的时候可以尽快的回到那个地方去,所以无心再顾忌她的存在。   莫尘总是一个人对著窗外发呆,似乎在看著某个遥远的地方。莫尘的脸上带著悲伤和思念,还有一种迫不急待,只是不知道为什麽,他似乎还在等待著什麽。   但是,她绝不会让莫尘走的,不会让他离开的!   他单纯善良,她就让他变得阴狠冷血。他对钱势没有兴趣,她就给他最好的吃穿,给他横行无阻的权力。她就不信,她改变不了莫尘,留不下莫尘!   就算她改变不了莫尘,但是她让莫尘的双手染满了鲜血,这样,就算莫尘想回去,他也回不去了。没有回去的地方,这个世上再没他容身的地方,这样,他就只能留在她身边了吧?永远的留在她身边。   可是为什麽,她还是觉得莫尘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抓不到握不牢了?有时候看著莫尘望著远方的眼神,她就会下意识的害怕。她知道,莫尘要走了,他正在等著离开的时候。   “小姐,”牙峰看白荷少见的失了神,试探的小心到,“也许是我多心了,可是我总觉得,尘哥好像快走了。”   不只是她有这样的感觉,就连牙峰也有。白荷忍不住问到,“昨天订的东西什麽时候能送来?”   “过两天应该就能到了。”顿了顿,牙峰接著到,“可是小姐,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尘哥好像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兴趣。小姐送的那些东西,尘哥全都没有动,吃的、穿的、用的,尘哥好坏都是那样,并没特别喜欢的。”   这也是让白荷更不安的,莫尘对这些东西没有表现过任何的喜好,甚至到现在,白荷都不知道他喜欢什麽。想到这,白荷突然想起件事,“两个月前莫尘找老张要过工钱?”   “对,尘哥说有东西要买,老张就支了一千大洋给他。可是之後我没见尘哥买了什麽回来,我试探的问过他,可是尘哥避开了没有说。”   “去查!一千大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城里卖得出这种东西的多数都认识莫尘,不可能查不到。”   “是!我知道了。”   吩咐完牙峰,白荷的心里却依然不安。   莫尘,你到底在想什麽?你想要什麽? (11鲜币)尘中白荷(四十九)   “不要!啊──!不要啊──!!”   越是跑近,那若隐若显得尖叫越是清晰了起来,听那声音还带著稚嫩,似乎只是个不大的孩子。那声音大声的尖声叫著,撕心裂肺般得让人跟著都觉得喉头发疼。莫尘暗暗皱眉,脚下更是加紧又急走几步。   忽然间从传出叫声的小屋里,迎面就从里面跌跌撞撞的冲出一个娇小的人影。看那瘦弱的身形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头长长的黑发杂乱的披散著,脸上又是脏污又是红肿,流出的眼泪已经打湿了整张脸。身上的粗布衣也被扯开了一大片,里面的粉色底衣领口也被扯开了,露出了底下白嫩细腻的皮肤。   小女孩似乎惧怕著什麽,慌不择路的一路急跑一边不时的回头望向身後,根本就没有看见莫尘。本来就不稳得脚步忽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一头跌到地上,莫尘忙脚下加快两步上去扶住了她。   “啊──!”突然出现的莫尘让她吓了一大跳,不等站稳就死命的推开了莫尘,跌坐在地上之後就看著莫尘一点点的往後退著。那张带著脏污红肿和泪痕的小脸上布满了恐惧和惊慌无措。   虽然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种情况,莫尘还是明显的一愣,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心底像被什麽狠狠的抽痛了一般。这样绝望无助的眼神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看过很多次,而他所做的却是……杀了他们。   愣了愣莫尘才回过神来,这只是个小女孩,不是白荷要杀的人,所以他不用杀了她。想到这,莫尘莫明的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可以帮她,可以做他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就在莫尘刚刚想通的时候,前面突然又传来一带著戏弄的叫骂。   “臭丫头,看你还往哪儿跑……”   从小女孩跑出来的房间里,突然又追出三个男人。原本带著淫笑的男人骂到一半突然看见了莫尘,三个人顿时警惕了起来。二话不说,带头的男人先过去抓住了小女孩。   “放开!放开我!放开我!”   直到这个时候莫尘才反应过来,上去一把捏住男人的手腕逼他松开了手,另只手一带就把小女孩带到了自己身後。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後面的两个男人甚至都没看清他做了什麽,就发现带头的男人已经握著自己的手腕一脸痛苦的样子,而小女孩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臭小子,你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麽事,但是看那三个男人的样子,再看小女孩凌乱的衣服就能猜到个大概了。莫尘沈著脸,忍不住皱起了眉,“她还是个孩子!”   三个男人互望眼,眼中的神色带上了几分狠厉。欲望当头的男人最是没有耐心,也最是容易被冲昏头的。三个人好像都忘了刚刚一见面就在莫尘手下吃了亏,竟然挥著拳头就朝莫尘打了过去。   那拳头看似有几分力道,鼓胀的衣服下全是肌肉。莫尘一手把小女孩安置到了自己身後,一边已经从容的接住了男人的拳头。五指一收就把拳头抓在了手里,却是任男人抽了几次都没有收回去。   见男人一罩面就吃了亏,後面的两个男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几个人本来就是混混,经常在外打架生事的。在他们眼里莫尘就是个刚刚二十的小鬼,连毛都没长齐,更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却没想到看似清瘦的人竟然有这麽大的力气。   几个人还没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同时他们也是丢不起这个脸,见一个人搞不定,另两个也冲了上去。   看那两个男人也冲了上来,莫尘手下猛的收力,被他抓住拳头的男人顿时一阵撕心的嚎叫。莫尘再放开手的时候,男人已经握著手腕跪到了地上,半开的手掌就像断了般再也用不上半分力气。   那两个人听著同伴可怖的叫声也是一阵心惊,但是再想犹豫已经来不急,莫尘眨眼间已经到了面前。   莫尘本来不是喜欢打架惹事的性子,但是今天看他们三个男人欺负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快。既然三个人先动了手,莫尘就不轻不重的小小教训了他们下。   又是两声惨叫,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一个抱著肚子一个抱著胸侧,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虽说是教训他们,其实莫尘还是没有下重手,三个人才还能躺在地上“唉哟、唉哟”的叫唤。   在地上躺了会儿,三个男人才算缓过气来。挣扎著从地上爬了起来,带头的男人狠狠的瞪上了莫尘,“你他玛的到底是谁?有种就留下名字别做缩头乌龟!”   “我叫莫尘。”   “好……”听莫尘报上了名字,男人刚想放句狠话,突然意识到不对。三个男人睁大了眼望著他,同时僵在了原地。   ……他说他叫莫尘?   那个一晚上杀了警察局长全家和保镖的莫尘?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莫尘?那个在白荷面前最得势得宠的莫尘?那个只要招惹到他就绝对没有好下场的莫尘?有没有搞错?   听说他才二十岁,长的比女人还要俊俏,但是却像块寒铁一样冷血无情。还有人说他的眼睛在晚上看的时候是血红色的,是妖怪变的。反正不管怎麽样,都跟眼前这个长相温和看上去还有几分老实相的人搭不上边!   “你……”三个男人尽管还有所怀疑,但是已经不敢再对他大呼小叫,小心的试探到,“你真的是莫爷?”   “小姐就在後面,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她。”   当下三个人就一哆嗦,“!、!、!”三声全都跪到了地上。“不,不用!莫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是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   什麽大人有大量,三个人一看就都是三十多岁的人,跟他一个才二十的说大人有大量。   其实莫尘很清楚,只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在这块地盘上没人敢跟自己顶撞。别说这些最底下的混混,就连薛怀仁对他也让著三分。这些人更是不分大小,一口一个“莫爷”的叫著,而这也是为什麽他不愿意一开始就报自己的名字的原因。   这些人的谄媚、奉承,只会让莫尘更觉得扎心。   “这是怎麽回事?” (11鲜币)尘中白荷(五十)   三个人知道他是在问那个小女孩的事,带头的立刻说到,“是这样的,那丫头的爹借了钱,现在还不出来就拿女儿抵债,我们这有他爹写的卖身契。”说著男人就掏出了张纸,递到了莫尘面前。   莫尘扫了眼那张纸,大概的意思就是拿这小女孩抵了四十块大洋。既然有了卖身契,那照理说这三个男人干什麽别人都是管不著的。   但是那麽小的孩子……   “晚上拿著卖身契,去小楼找我拿钱,这孩子放了吧。”   三个男人一愣,但是既然莫尘已经这样说了,他们也只能点头答应。看莫尘没有再留他们的意思,三个人趁著他还没变主意,连滚带爬的都跑了。   等到三个男人都走远了,莫尘才回过身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还在细细的喘著,一双黑亮的大眼带著警惕的看著莫尘,眼底还透出一阵不安。虽然脸上又脏又肿,但是细巧的脸型和樱桃般得小嘴,加上那对水淋淋的黑亮大眼。就算年纪还小,那漂亮的模样也已经份外的诱人。   莫尘伸手想看看她受伤没有,小女孩却立刻警惕的往後挪开。莫尘也没再坚持,低声问到,“没事吧?”   小女孩看著他,过了会儿才微微摇了摇头。   “自己能回家麽?”   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莫尘想了想,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麽。他出门一向没有带钱的习惯,身上更是除了这一套衣服之外没有半点其它的东西。但是想来他已经救她脱离了危险,她只要自己回到家就没事了,於是温和的笑了笑,“那就快点回家去吧!”   起身走了几步,莫尘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回头望了。如果不是白荷还等著他,他倒真想能亲眼看著这小女孩到家里。最後一次回头望的时候,小女孩还坐在原地,胸口随著喘息微微的起伏著。但是那张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脸,此时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年轻的脸上似乎重新又浮现出了生命的光彩。   莫尘的心底突然被一股莫明的感动充斥著,甚至眼底都湿润了起来。做好事可以让人的心中充了感动和宁静,而这种感觉,他却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望了眼莫尘就快步转身离开了,而身後,小女孩坐在地上,目光却一直紧紧的跟著莫尘,一直没有移开。   回到门口的时候,白荷和牙峰已经在车上,莫尘也忙跟上了车。   车开动後白荷就带著笑,望著莫尘。莫尘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奇怪了,往日里杀完人,莫尘的脸色就像块寒冰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著不愿人亲近得气息,少则三四天、多则半个月,脸色才会渐渐的缓过来。但是现在,莫尘虽然还是木著脸,给人的感觉却格外的柔和。甚至让她想起了当初,她刚刚见到莫尘时的感觉。   “发生什麽事了?”确定莫尘是真的心情不错,白荷试探的问到。   以为白荷是在问他刚刚的叫声,莫尘回到,“没什麽,只是个小女孩,她爹欠了钱,还不出来就把她抵给了别人。我看她实在可怜,就让他们把她放了。”   “是麽?”白荷淡淡的回了句,已经明白为什麽莫尘感觉不一样了。“能碰上你,这是她的运气。”   运气麽?如果自己没有听到叫声……莫尘实在不愿意再往後想。   看莫尘没有回答,白荷接著问到,“那後来呢?”   “我让她回去了。”   “回去?”白荷忍不住一声冷哼,笑到,“回去等著再被自己的爹卖了麽?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拿出去抵债,你还能指望他好好对她?”   莫尘一愣,“我没想那麽多,只想把她放了就算了。”   “你没给她点钱?”   “我没带钱。”本来他也想的,可是他出门实在没有带钱的习惯,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出门。在小楼里用不上钱,出了小楼就是跟白荷在一起,他没机会也没想过要买点什麽,自然也就没有带钱的必要了。就连那张卖身契的钱,他也只能让人回头去小楼跟他拿。   闻言白荷一挑眉,笑问,“没钱了?”   “不习惯带而已。”   “听说前段时间你找老张要了一千大洋?”   “嗯!”应了声,莫尘解释到,“我没想要那麽多,是张管事说既然要结,就一次结十个月的工钱给我好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就拿了。”   白荷柔和的笑了起来,“那本来就是你的工钱,要了就找老张要,我只是怕你不够用而已。不过现在外面的世道乱,人心都不怎麽好,要买贵重的东西最好还是找人帮你看看,免得被人骗了。”   “我知道了。”   话题到这也就结束了,之後一路无话的回了小楼。把白荷送上楼,又把想跟过来的牙峰赶走,莫尘才一个人回了房间。   古朴雅致的房间,却处处透著奢华和厚重。这个房间里就算拿出一件最不值钱的东西,恐怕都够像那女孩那样的家庭过上一年的。一进一出的格局,里外都铺著厚厚的地毯,淡雅的褐色纹样的墙纸,半身高的木制护墙。外间是会客室,放著套组的沙发、酒柜、书架,还有陆陆续续收集来的新奇玩意儿。里面是卧室,六尺的大床,一套的家俱,还有些他说不上明堂的古怪东西。   打开衣橱,满坑满谷的衣饰,他都怀疑白荷的衣橱里有没有这麽多东西。白荷喜欢金银珠宝,他这里也是这些黄白红绿的东西。   不知道的人,恐怕都会以为这是男主人的卧室。而他在这座小楼里,确实就等於半个主人。就算到了外面,就像那三个男人一样,谁都客气的叫他一声莫爷。   他知道白荷打什麽心思,这两年多来白荷是怎麽对他的他不是没有感觉。一如在车上,他感觉得到白荷是在套他的话。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不明白,只是他不想太明白而已。   伸手入怀,莫尘摸出了贴身放著的那块帕子。白色的四方手帕上,角落的地方画著一朵盛开中的粉色白荷,枕著一张翠绿圆叶,在水面上静静的荡开两圈涟漪。   帕子不是顶精贵的,上面的画功也只是普通。可是他看到这块手帕的第一眼,就想把它送给自己最心爱的那个人。他找张管事领了工钱,花了半个大洋买了这块手帕,看著这块手帕,就像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10鲜币)尘中白荷(五十一)   可是他却迟迟没有把它给白荷,因为他明白,在白荷的眼里,这就是块只值半块大洋的手帕。一如这两年多他为白荷所做的那些事,白荷从没明白过那些事对他意味著什麽。   他小心翼翼的藏著,总是贴身放著,好像就跟那个人贴著心。   无论为白荷做什麽,他都不後悔。   但是该到什麽时候他回去,他会回老宅,然後一辈子在那赎自己的罪。   就算他再爱白荷,他也没办法忍受一辈子都做她的工具。想到再八个月,他就能回老宅,他甚至有一种解脱感。他想念师傅,想念老宅里的师叔师弟们,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罪孽深种……   每每想到自己要以现在这付模样回去老宅、回去见师傅,莫尘就会有一种不如还是死了的羞愧。   一边是白荷,让他至死不悔的人儿。一边却是师傅,让他无颜相对的人。这种矛盾的心情随著回老宅的日子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深的折磨著他。   白荷,没有了杜谦风,你到底想干什麽?到底想要我怎麽样?我已经快到极限了,你究竟要做到什麽成度才肯罢手?   他已经静不下心去练气,对气的感觉也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更多的时候他开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发呆,经常一恍神,夜色已深,一天又过去了。   “叩、叩!”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同时还有询问声,“莫少爷?”   莫尘回过神,把手帕又收进了贴身的衣袋,问到,“什麽事?”   “门口有个小丫头,说是找您的。”   “小丫头?”莫尘打开门,愣了愣,突然想到今天救的那个小女孩。“长什麽样子?”   “披头散发,实在看不清,一身粗布衣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   是她!她怎麽会找到这来?“她一个人麽?”   “是,就她一个人。”   她怎麽会找到这来?不是让她回家去了麽?难道是听见那三个人叫他“莫爷”,所以打听著跟来了?他虽然不是什麽大人物,但是只要打听下,这城里谁都知道他住哪儿。但是她为什麽不回家呢?   “我去看看。”   跟著那人一路到了小楼门口,莫尘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暗中大门外的墙根下,一个小小的黑影缩成了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天色虽然黑,莫尘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自己白天救的那个小女孩。那模样跟白天的一模一样,就连被扯坏的衣服都没动过,大概是从白天自己走了之後,她就一路跟了过来。   “去准备点热姜汤。”   吩咐完那人,莫尘小心的伸出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小丫头身子一僵,倒没有再躲开。莫尘摸著手下冰凉的额头,看来暂时还没有发烧。   “别坐在外面了,小心著凉,先跟我进去吧?”   小丫头点点头,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莫尘领著她,发现她走路都没力气,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这。想想也是,他坐车回来都要半个时辰了,她走过来怎麽也要两个多时辰。   一路领著她慢慢走,从边门进了後面老妈子们休息的地方,正好看见沈妈在里面。   “莫少爷,这是哪来的孩子?”看见莫尘领著个半大不小的小女孩,沈妈一愣。   莫尘想了想,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先让小丫头坐下。回过头问沈妈,“还有吃的麽?”   “有,晚饭的时候你没下来,还帮你留著呢。”又看看那小女孩,说到,“要不先把你的饭送上去,我再帮她找点吃的?”   “不用了,把我的拿给她吧。”   沈妈看看那丫头,也摸不准怎麽回事,只能先按著莫尘的话去热饭菜。这功夫准备姜汤的人也把姜汤送来了,莫尘端给小丫头,看著她慢慢喝了下去。   没多大功夫饭菜就热好了,小丫头刚开始吃,牙峰就已经听到消息跑来了。   “哟!尘哥,这是哪来的孩子?”眼珠一转,就笑到,“不会是下午你在薛老缺那救下的孩子吧?”   “对,就是她。”   “我看看?”说著就凑了过去看。小丫头除了莫尘,对别人还很警惕,牙峰一凑过去就躲开了。不过这点功夫牙峰也已经看清楚了,赞叹到,“不错,细皮嫩肉、大眼睛小嘴唇,是个美人。”   牙峰轻浮的样子连莫尘都忍不住皱眉,伸手把他拉到了一边,让小丫头好好吃饭。刚拿到饭菜的时候小丫头就狼吞虎咽的,显然是饿坏了。   “干吗那麽紧张啊?”牙峰小声的抱怨著,接著又笑了起来,“难道你还怕我抢你的?放心啦,我往上送还来不急呢,怎麽敢抢尘哥的东西,不怕小姐扒了我的皮啊?”   莫尘:“……”   “不过啊尘哥,小姐又没说不让你带回来,你干吗还这麽偷偷摸摸的啊?看把这小美人饿的,都快成恶狼了。啊!沈妈,水!水!小美人咽著了!”   “……”都两年多了,他碰上牙峰还是满脑门的黑线,“你到底有什麽事?”   “啊?没什麽事啊!就是听说你领进来个孩子,我好奇来看看。”   “没什麽好看的,一会儿就送走了。”   “送走?”牙峰明显可不这麽想,“恐怕没这麽容易吧?”   “什麽意思?”   玩笑归玩笑,牙峰很清楚莫尘是不会偷偷摸摸把人带回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孩子自己跟来的,“都千辛万苦的跟到这来了,你一顿饭就想把人给打发了啊?换成是我,我也不肯啊!”   莫尘也知道小丫头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到这来,也是打算等她吃完了再问她。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问,这噪舌的牙峰就已经来了。   这时候小丫头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到子莫尘跟前,突然就跪了下来。   莫尘吓一跳,忙去拉她,小女孩却不肯起来,“怎麽了?有什麽事就告诉我,你先起来。”   小女孩挣开莫尘的手,深深的拜了拜,沙哑得声音低声到,“爷,救了月灵,月灵要报答爷。”   “不用,真的不用你做什麽,你先起来。” (9鲜币)尘中白荷(五十二)   月灵却跪在那,任凭莫尘怎麽拉就是不肯站起来。莫尘急了,又不知道怎麽办,只能回头看牙峰。   “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朝夕相伴!”牙峰尖著嗓子唱戏似的开起了玩笑,气得莫尘差点吐了血,牙峰不但不收敛,还火上加油,“小美人儿,你说你要说报答恩公,怎麽报答啊?你家恩公是吃穿花用一样都不缺,身边老妈子围著伺候著,你能干什麽啊?”   “牙峰!”莫尘气急了,不用他帮忙,只要他闭嘴就好!   “尘哥,我这可是在帮你啊,你真真的不领情啊!”牙峰依然嘻笑著,接著问月灵,“说啊,小美人儿,你能干什麽?”   月灵咬著唇,瞪著牙峰,气得像炸了毛一样。转身对莫尘又是一拜,说到,“月灵是真的想要报答爷,求爷成全!”   “不要这样,我真的不用你报答。不过就是说了句话而已,真的没什麽可报答的。”   月灵不再说什麽,只是深深的拜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尘哥,依我看,你不如留下她。”又被莫尘气急的瞪了眼,牙峰这回倒是很正劲的说到,“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你留下她等於是了了她的一个心愿,你也可以接著照顾她。你现在让她走,让她走到哪去?现在这个世道这麽乱,她一个小女孩儿靠什麽过活?就算回家,她也不见得还能过下去。下午小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那个爹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下一次她就不可能再有这麽好的运气,能碰上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了。就算不再卖了她,那也是缺衣少食。你看她,这麽冷的天衣服还这麽单薄,就能想到她过的是什麽日子了。跟著你,至少有吃有穿,饿不著也冻不著,你也不会骂她,也不会打她。穷人家的孩子还图个什麽?贪上你这样一个主子就是八辈子积来的福气了。”   一番话入情入理,说得莫尘哑口无言。他帮月灵纯粹是一片好心,不图她什麽回报,可是牙峰的话又让他没办法反驳。   “尘哥,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救下她了,忍心现在再把她推出去麽?你要是不想管她,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管。”   “这事还要问小姐,我做不了主。”   “尘哥,这个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凡是你的要求,有哪次是小姐不答应的?小姐不怕你要求多,就怕你没要求。不信我们现在就去问小姐,这时候她肯定还没睡呢。”   就这样,莫尘半推半就的去问了白荷,白荷也真的一口答应了,最後就变成莫尘骑虎难下,不得不留下月灵了。   其实真的决定留下她了,莫尘反而也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把她赶走,莫尘也担心她今後的日子。下午白荷的话,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再怎麽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父母、也是自己的家。但是现在既然她都已经说了不想回去了,莫尘就总觉得自己救下了她,就对她有了一份责任,不忍心再看她无依无靠的在外面受苦。   知道莫尘愿意留下她了,月灵感激的又对莫尘拜了拜,吃完饭後就跟著沈妈先去洗澡换衣服了。   等到两个人走远,屋子里只剩他和牙峰两个人了,牙峰暧昧得靠近莫尘身边,捅捅莫尘,“恭喜啊尘哥,四十块大洋就买了个这麽漂亮的小媳妇,我看那样子应该才十五吧?新鲜水嫩著呢!”   莫尘听著他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知道牙峰其实人并不坏,对他也很是不错,处处都为他著想著。可是牙峰轻浮的性格总让莫尘看不习惯。“不要胡说八道了,这种话以後不要乱说。我无所谓,月灵是个女孩子,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你娶了她不就不坏她名声了?”牙峰理所当然的说著,“老实说啊,尘哥!那丫头真的长得挺漂亮的,不信等一会儿她洗完了出来你看看。就算比不上小姐的绝色倾城,那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得小家碧玉,论起极品来不见得比小姐差。更何况小姐那种女人,就算娶回去你敢亲近麽?看著是很美,抱在手里可扎手。那小丫头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个懂得贴心照顾人的,温香软玉得搂在怀里那才是实在的。况且,那丫头现在还水嫩著,就算过两年也是最好的时候。不像小姐,再两年就老了,再香的花凋了也就没有味道了。我是为你好才这麽劝你,实在不行别在小姐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牙峰,小姐对你也不薄,你这样说就不怕小姐伤心麽?”   牙峰看莫尘冷著脸,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知道自己触了莫尘的逆鳞,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的到,“我明白了!尘哥倒是真的对小姐情深义重,只盼小姐也能明白你的好,不要负了你。”   “我跟小姐之间,不是你想的这样。”   牙峰一听,又是嘻嘻的笑了起来,“尘哥你就别再装了,你跟小姐的事现在外面谁不知道啊?虽然传的不一定都准,但是说你跟小姐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那是一点都没错的。你敢说你对小姐没那个意思?我看小姐对你的那个样子,也不像是没意思的样子。”   他跟白荷之间……莫尘唯有摇头苦笑。“别胡说八道了,天不早了,快去睡吧!”   “尘哥你这是在害羞了?好了我不闹你了,你也早点睡。”   看著牙峰离开了房间,莫尘却不禁无奈苦笑。   他对白荷,没有任何奢求,他只求白荷能平安、快乐。其它的,他真的不敢奢求,也没办法奢求。 (11鲜币)尘中白荷(五十三)   天刚微明,莫尘就早早的醒了过来。他喜欢早上的宁静,也是他唯一可以感到片刻安宁的时候。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莫尘才换上衣服,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清晨带著凉意的风吹了进来,让莫尘还留恋在温暖中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叩、叩!”   “嗯?”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莫尘奇怪的回头朝房门望去。现在这个时候谁会来?小楼里的佣人老妈子们也刚刚起床而已,都忙著清理打扫还有一会儿他们这些人的早饭。   敲门声过後门外又没了动静。莫尘试著想用气试探下门外的人,试了试却放弃了。他已经很久没能静下心来练气了,现在就连要分辨门口的人是谁都已经很困难了。   虽然分辨不出是谁,但是最基本的感觉还是有的。他能感觉到那个人还在门口,并没有离开。虽然疑惑,不过在这小楼里不会有外人,所以莫尘也没有太紧张,只是疑声问到,“谁在外面?”   “爷,是月灵!”   月灵?莫尘奇怪的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是她站在外面。只是现在她已经换上了沈妈找给她的旧衣服,黑亮的长发梳理整齐得绑成了两根辫子,细嫩的小脸也早就擦干净。就像牙峰说的,是个小家碧玉般温婉可人的孩子,再等两年肯定能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   只是这麽早,她跑这来做什麽?   “有事麽?”   “我听爷房里有动静,应该是起来了。”说著抬头望了望莫尘,发现他已经换好衣服了,接著到,“爷有什麽吩咐,月灵去做。”   “不要这样叫我。”莫尘颇有点无奈的叹息。他不过比月灵大五岁,远没到被叫爷的份上。如果可以,他倒宁愿所有人都叫他的名字,或者像月灵这样的年纪,可以跟著牙峰那样叫他一声尘哥。   月灵却只是低下了头,不去跟莫尘争,也没有改口的意思。   莫尘就这样跟她相对无言足足两分锺,最後还是他放弃了。这个问题可以慢慢去纠正,改口问到,“你一直等在外面?”   “没有等多久。”   虽然这样说著,月灵却冻得声音都隐隐在打颤,白净的小脸上鼻头也是被冻得通红。   一月的天,就算是在小楼里一大清早的也冻人。再加上人没睡饱的话就更加畏寒,也容易生病。看那瘦弱的身子上,穿得衣服都格外的单薄。这麽小的孩子竟然被冻得瑟瑟发抖,莫尘不由的就心疼了起来。“以後不用这麽早来等我,多睡会儿。早上天凉,多加件衣服。”   月灵一愣,诧异的望著莫尘。突然发现自己这样望著莫尘太不礼貌,又急忙低下头,“爷要吃早饭麽?我去准备。”   “不用了,这些沈妈会准备的。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吧,厨房应该已经有吃的了。”   “那月灵就在这等著,爷什麽时候想到了就叫我。”   “……”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个这麽倔强的小丫头。   莫尘原本就不习惯有人伺候,或者说在他的感觉里,他自己也是个下人。就算住著好房子穿著好衣服,他也从没把自己当成什麽金贵的少爷,也就不觉得自己应该被人伺候著。包括这楼里的人,除了帮他准备饭菜、洗衣服整理房间之外,莫尘并不需要他们多做什麽。或者说就连这些事,也是白荷硬安排下来的。而他也习惯了不跟白荷出门的日子里,还是跟在沈妈身後帮著做些杂活。曾经因为他逆了白荷的意,被派去厨房做杂活,就算之後那件事过去了,他也一直没有扔下那些杂活。   所以,他真的没想过要让人来伺候自己。   但是月灵就站在门边,完全就是一付莫尘没有吩咐她就一直等下去的架势。走道里一阵阵的风吹过,月灵缩著身子,也一阵阵的打颤。   “先进来吧!”   月灵僵了僵,还是跟著莫尘进了房间。莫尘帮她倒了杯热水,一早的热水是过了夜的,只能算是温热,倒正好给冻僵的身子暖和一下。   看见莫尘把杯子给她,月灵吓一跳,想推拒却被莫尘硬塞进了手里。   “别把自己冻生病了。”   看月灵捧著杯子,莫尘才转身进了房间附带的浴室简单梳洗了下。等到他出来,却发现月灵早就放下杯子,已经帮他把床铺都整理干净,正在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整理到一起。   “月灵!”看见她手里的衣服,莫尘忙叫住她,伸手就抽回了那件白色的里衣。   月灵被莫尘的动作吓一跳,愣了愣才回过神,“对不起,爷!月灵不该随便动爷的东西。”   发现自己吓到了月灵,莫尘也愣了愣,然後沈默的把衣服收了起来。转身看还站在原地的月灵,指了指外间的沙发,“对不起,我没想吓到你。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月灵犹豫著,还是依莫尘的话坐了下来,只是坐在沙发口上的样子,还是清楚的透露出她的拘谨和不安。   莫尘也坐到了一边单人的沙发椅里,尽量温和的说到,“月灵,其实我并不是什麽少爷,也不是什麽大爷。我只是跟在小姐身边做事,也只是个下人。所以不要叫我爷,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尘哥。”   月灵低著头,依然沈默。   “月灵,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月灵身子一颤,这才轻声到,“爷是月灵的主子,月灵不敢乱叫。”   “我不是!”莫尘无奈的叹气。原本昨天晚上应该拿卖身契来换钱的那三个男人也没来,不然现在他就能把卖身契还给月灵。那三个人没来,搞得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爷,您还是不想要月灵麽?”   看著月灵紧张不安的问话,莫尘突然的一阵烦躁。既不想伤害也不想吓到她,可是他该怎麽让她明白?   “爷是讨厌月灵麽?”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为什麽?”   莫尘愣了愣,那个疑问却在自己的心底荡开。为什麽?他只知道从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叫他,他就觉得混身不舒服。那些明明比他高大的多、年纪比他大得多的人,却一个个献媚都管他叫“爷”。他不喜欢那种感觉,只是为什麽不喜欢,似乎到现在才想到去想。 (11鲜币)尘中白荷(五十四)   那些人为什麽要献媚的样子?是因为想讨好?因为恐惧?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跟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的相处。   “月灵,你怕我麽?”   月灵缓缓的摇了摇头,但是莫尘看得出她的样子其实很犹豫,他却让自己当成没有看见。   “那麽你是想讨好我?”   “不是!”这次月灵回答的很肯定。   “那为什麽你会这样叫我?不要说因为别人都是这样叫,我不喜欢这样。”   “因为是爷救了月灵,对爷来说也许只是一句话,可是对月灵来说,爷是重新给了月灵一次这样清清白白的活下去的机会。对爷来说只是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可是对月灵来说,却是不得不报的大恩情。月灵能直接叫恩人的名字麽?”   “……”莫尘一愣,随之却是一阵的无言。莫尘突然发现,他之所以这麽讨厌别人这麽叫他,是因为那些人想讨好的,所以害怕著的人,其实是他身後的白荷。而月灵却是真真实实的,因为感激而这麽叫他。知道了这之间的区别,莫尘突然对月灵的坚持释然了,心里的抗拒也没有那麽强烈了。   “那月灵,你不想回家麽?”   月灵摇摇头。   “为什麽?家里人对你不好?还是怕你爹再把你卖了?”   “月灵要报答爷,虽然现在月灵还什麽都做不了。”月灵缓了缓,又说到,“而且月灵在这里做事,沈妈说会给月灵一份工钱,月灵也能养活家里的弟妹了。这都是托了爷的福,爷对月灵得恩德越来越多,已经让月灵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所以求求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莫尘一愣,倒没想到还有工钱这回事。确实,现在外面世道乱,活也难找。男人还能去码头仓库做工,或者拉车赚钱养活家里,女人能做的事就很有限了。像月灵这样还是个孩子,要麽在街上卖花、擦鞋,再来就是卖唱,想来倒真的不如在这小楼里做点事。想到这里莫尘的心里才终於如释重负,不再犹豫该不该让她留下。   “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这里。小楼里的人都不坏,你在这里也能有个温饱。”   “谢谢爷!”   莫尘看著她,温和的笑到,“真难得,你这麽小一个孩子,就这麽懂得知恩图报。同样的年纪,却已经像个大人一样的想事,你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月灵却不自然的低下了头,过了会儿才低声到,“月灵虽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却不会为了钱就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爷救了月灵,月灵感激爷,所以愿意在爷身边浆洗弄扫,但是月灵能为爷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莫尘一愣,没想到月灵会说出这些话来。看月灵带著几分戒备的神色,那些话恐怕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自己在外面的名声似乎都不怎麽好,这孩子应该是听说过一些的。莫尘也无意去解释,只是笑到,“放心吧,不会逼你去做什麽的。你要是想回家了,跟沈妈说一声,随时都可以回去。”   “叩、叩!”正说著,门外又响起敲门声,然後是沈妈的声音,“莫少爷,您是下楼吃饭还是送上来?”   莫尘看看一早就起来,受冻挨饿到现在的月灵。丫头老妈子们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自己要是下去吃的话,月灵不是在边上伺候著就是被支使去做别的事了,这一饿就要饿到中午了。莫尘没再多想,回到,“送上来吧,连月灵的一起拿上来。”   月灵却是吓了一大跳,忙站了起来,“爷,不能这样的。”   莫尘也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是他对这种规矩向来看得不是很重。“沈妈,一起拿上来吧。”   门外的沈妈听莫尘又重复了遍,只能应到,“好,知道了!”   转身朝楼下走去,沈妈的脸上却不太高兴。   走到饭厅里,白荷已经坐在桌边慢慢的吃著,身後已经吃过的牙峰站在一边。这若大的小楼里,够资格跟白荷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也只有莫尘一个人。   沈妈站到白荷跟前,闷声到,“莫少爷说他不下来了,让我把他和那丫头的饭一起送上去。”   “是麽?”白荷喝了口牛奶,不在意的应著。   “小姐,这丫头才刚来就这麽不懂规矩,以後就更难管教了。”从月灵出现,沈妈就没高兴过。她虽然不是从小看白荷长大的,但是她把白荷从那个落破的样子一点点照顾到变成今天的白荷。沈妈有个女儿却早早的就死了,在她的心里,她早就把白荷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开始的那几年里,她是看著白荷怎麽为杜谦风伤心难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伤心的哭声让沈妈不知跟著掉了多少眼泪。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莫尘,对小姐又痴心又听话,小姐自己也喜欢。在沈妈的心里那就是属於白荷的,任何人都不能碰的。想不到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个小丫头,跟在莫尘的身边真是碍眼的很。那丫头又不懂规矩,一大早的不到自己这来,竟然直接跑到了莫尘的房里,还让她去送饭?她是把自己当成这家的小姐了?这要是不管教,以後岂不是要爬到白荷的头上去了?   沈妈还在那愤愤不平的时候,白荷依然不紧不慢的吃著,同时对沈妈说到,“以後月灵的事,你不用管了。莫尘说怎麽办,你就怎麽做。”   沈妈一愣,不知道白荷又在想什麽。不过她也知道白荷绝不是好欺负的角色,只能答应著去帮莫尘和月灵准备早饭了。   等到沈妈走了,牙峰才试探的问到,“小姐,虽然现在尘哥对那丫头还没什麽想法,但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有个意外。要是那丫头再存点什麽坏心,尘哥这麽单纯的心思说不定就真的被她套去了。”   白荷笑了笑,“你觉得那孩子漂亮麽?”   牙峰斟酌著回到,“是有几分姿色,但是跟小姐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别,没半点看头了。”   白荷听了笑意更深,“不用拍马屁了,再等两年,那丫头绝对是个祸水。”   “那小姐还……”   “不管莫尘喜不喜欢,留著都没坏处。”隐去了笑意,白荷的眼底的颜色却越发的深沈,让人看了都觉得害怕。“那丫头的卖身契你拿回来了?” (10鲜币)尘中白荷(五十五)   “拿来了。”牙峰把月灵的卖身契交到了白荷面前,“那三个人白天顶撞过尘哥,吓得不敢要钱了,只把卖身契送了过来。”   白荷拿起那张卖身契淡淡的看著,问到,“你觉得莫尘对那丫头怎麽样?”   “尘哥应该是可怜她,所以才这麽照顾她。尘哥心软,就算换成别人他也一样会这麽做的。”   “那以後呢?”   意识到白荷想问的是什麽,牙峰小心的对白荷说到,“小姐,其实尘哥对那丫头不过是可怜她,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还是小姐你。小姐虽然似乎刻意拉出了距离不让尘哥靠近,可是又不像不在乎尘哥的样子。小姐是不是还有什麽顾忌?这杜老板都死了这麽久了,他手下的那些人您也都收住了,就算您现在要跟尘哥……”   牙峰的话虽然说的含蓄,但还是很放肆。白荷冷眼扫过去,牙峰立刻就闭上了嘴。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些才一个人?”   牙峰只是低著头,没有再说什麽。   “我跟莫尘的事,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你这麽聪明,难道也看不懂?”   这个话题就是个重雷区,牙峰还是没接口。   “牙峰,你跟著我也两年多了吧 ?”   “是的,不知不觉已经两年多了。”   “两年多了,你还是没打算让我知道,你到底想干什麽?”   牙峰闻言笑了起来,“小姐您可千万别这麽说,好像我有什麽不得了的阴谋一样。能跟在小姐身边混口饭吃我就很满足了,更何况跟著小姐吃好喝好的,我还能想什麽?”   “得了,这种话,说给鬼去听吧!”白荷笑骂了句,“慢慢耗著吧!是狐狸,总有天要露尾巴的。小心点,别让我抓到把柄。”   “那麽那个月灵,就暂时不去动她?”牙峰没再争辩的岔开了话题。   “不用去管她!倒是我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看来小姐是不相信我了……我对小姐和尘哥自认是忠心耿耿、尽心竭力,为什麽您和尘哥都这样防著我?”   “忠心耿耿、尽心竭力?亏你真敢说。”白荷忍不住笑了出来,“莫尘是单纯,但是他并不傻,你以为他感觉不到你有很多事瞒著他?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要接近莫尘,但是你的方法错了。至於我,我们心照不暄而已。牙峰,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是,我会小心的。”   “终於承认了?”   “我会小心的继续查下去,一定会帮小姐找到杜老板的家人。”   白荷眯著眼看著牙峰,那张脸却依然像带著面具一样丝毫感觉不到真实。她知道那张面具下面一定有著什麽,只是她一直抓不住。她只能隐隐的感觉到,牙峰的目标不是她,而且跟她的利益没有大的冲突,所以他们才能相安无事的合作了两年。   其实牙峰的性格很合她的胃口,办事也很利琐。如果牙峰肯开诚布公的跟她谈谈,相信他们会合作的更愉快。可惜,牙峰显然并不相信她,而她也更不可能会相信牙峰。   就在白荷早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莫尘终於带著月灵下来了。看见白荷还在饭厅,於是领著月灵走了过来。   “小姐,早!”   “去找沈妈?”   平日没事的时候,白荷会去各处的产业查看情况,各个去处都是固定的。就跟以前杜谦风在的时候,她三天会去码头看一次一样,到月底的时候才会让各处把帐本统一交上来查看。手下的人有事的时候也知道去哪找人,白荷也可以最直接的了解到各处的情况。而莫尘,只有出了事的时候白荷才会要求他跟自己一起出去。平日里莫尘愿意就跟著去,不愿意就留在小楼里。留在小楼的时候多数就是去沈妈那帮著做些杂事,只要他高兴,白荷也由著他去做。   “是的。小姐也要出门了麽?”   白荷望了眼跟在莫尘身後,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月灵。对莫尘点了点头,说到,“想出去的话就出去逛逛,沈妈那不缺你这点力气。”   “是,我知道了。”   莫尘虽然应著,不过白荷知道他也就是应著,不会真的出去。白荷也不去管他,他爱去哪就去哪,只要回来就行。早饭也已经吃完,白荷带著牙峰就出门了。   直到白荷离开,莫尘才想起来月灵还在後面,一直都没有出过声。“月灵,以後看见小姐要跟小姐打招呼。”   “知道了。”   月灵虽然低声应著,但是莫尘觉得她只是勉强的在应付自己。感觉告诉他,月灵似乎不太喜欢白荷。虽然白荷应该还不至於因为这点事去跟月灵计较,但是对月灵到底没有好处。   “月灵,你能留在这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小姐收留你。其实……”话到一半,莫尘发现就算是骗人,自己也说不出“白荷其实是个好人”这种话来,只能改口到,“你不可能跟著我一辈子,往後的日子还是要靠小姐照顾著的。”   月灵也是个倔强的脾气,只是低著头不应声。   莫尘也无奈,带著月灵到了後面的厨房,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沈妈。其实像沈妈这样的老妈子是不用做事的,只是在里面看著那些下人,说好听了是不让他们偷懒,说实话了就是防著有人下毒。白荷这两年的生意越做越顺,明面上已经没人敢跟她做对了,但是暗地里,想要她死的人却横竖数不清了。   “沈妈!”   “莫少爷,您下来啦!”沈妈一眼就看到莫尘身後的月灵,只是碍著莫尘在,也不好说什麽。   “我看柴火没有了,我去劈点吧?”   “莫少爷您真是,什麽活重您就挑什麽。这又苦又累的活,全让您做了。”   莫尘只是笑了笑,这些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沈妈也知道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换完了衣服卷起了袖子,莫尘对月灵到,“我这没事了,你去帮沈妈吧!”   月灵有点不太情愿,但是这里确实帮不上什麽忙了,只能回头去找沈妈。 (10鲜币)尘中白荷(五十六)   看著月灵越走越远的瘦弱身影,莫尘愣了愣神,才拿起斧子把一根根木头劈开。   每到这种时候,使著满身的力气,脑子却是完全的放空。很快的,莫尘脑子里面就会不自觉的自己开始乱想起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这样的日子可以把人逼疯。直到自己的梦里都沾满了血腥,莫尘才知道自己已经快疯了。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莫尘用力的挥著斧子,一下一下,用力的砍著。让自己汗流浃背、让自己筋疲力尽,混身的酸痛才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人一样,不再是具行尸走肉。   但是今天,脑子里面全是刚刚在房里一边吃著饭,一边月灵说的话。浮现出来的画面,却是另一张张的脸。   “我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一共五个孩子。爹说女孩儿全是赔钱货,只有弟弟才是这家的孩子。”   ──小时候,我还一直以为我的名字就叫‘赔钱货’。   “每天我就帮著娘做些针线,或者采点野菜去卖。拿来的钱,多半也给了弟弟吃穿,我和妹妹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从记事开始,我就拿著个篮子在大街上卖花。卖花的钱,都去养我那哥哥了。   “爷,救了月灵,月灵要报答爷。”   ──能碰上你,这是她的运气。   “爷救了月灵。”   ──那老头子把我抓回去,他糟蹋我!那个又脏又老又丑的老头子,他竟然敢碰我!   “爷的恩德,月灵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们不是人……全都不是人!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就算让我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能救你,在你那麽痛苦绝望的时候,我没能去救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苦苦压抑在心底的歉疚塞满了,像要暴发一样的塞的满满的。用力的挥著斧头,更用力的,如果不这样做、如果不把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都榨干,就会被不断剧增得歉疚、悔恨给撑暴掉、会彻底的坠入黑暗!   他知道那是命,知道那时的自己跟白荷根本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白荷也没有任何可怨恨的了,比起任何人她都是幸运的。她不幸过,但是她也比任何人都幸运。   但是得救的为什麽是月灵?为什麽不是白荷?为什麽不是白荷?!   “!!”   斧头狠狠的砍进了木段中,莫尘也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喘息著、大汗淋漓……   自己是著了白荷的魔吧?中了她的毒、已经疯了。分不清是非黑白、不知道什麽叫人性良知,已经疯了,彻头彻尾的变成了她的奴隶,一个为她卖命为她杀人的恶鬼。   突然有什麽贴到了自己脸上,莫尘一惊,伸手就把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影推开了。   “啊!”   惊吓中回过神,莫尘才看清被自己推坐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月灵。自己手下没有留力,月灵不知道摔到了哪,痛得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莫尘粗重的喘息著,心脏像打鼓一样的狂跳著。就这样直直的看著地上的月灵,看著那张稚嫩得脸上爬满害怕和退缩。   自己现在就像鬼一样吧?从他决定了舍弃自己的一切去帮白荷杀人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变成了一只恶鬼。所以所有人才会怕他、才会卑微谄媚的叫他“莫爷”,大家都怕他,怕他会把他们都杀了。他就是只鬼,是只只会杀人的恶鬼!   “爷?”月灵低声的,小心试探的叫到。   “不要这样叫我,不要这样叫我!”   月灵没有再叫,而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的,蹒跚的走到莫尘跟前,拿起手上的毛巾,细细的替莫尘擦著脸上的汗。   这一刻,莫尘心底的酸涩突然全部涌上了眼底。莫尘一把用力的抱紧了月灵。   不要怕我,不要怕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怕我!   “爷,您真的杀过那麽多人麽?”   “对,很多!”   “他们都该死麽?”   “不,他们不该死……”没有人该死,没有人能决定别人该不该死。   “那爷为什麽要杀他们呢?”   “因为,我是鬼,我是只恶鬼,我不是人……”   月灵静静的,也抱住了莫尘。   “既然杀了那些人让爷这麽痛苦,爷为什麽还要这麽做呢?”   “我……”为什麽杀人?为什麽开始替白荷杀人?他似乎都已经快不记得了。   “爷还想杀人麽?”   “不想。”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杀人,他不想做这些事。   “那就不要再杀人了。”   不要再杀人?莫尘似乎突然清醒过来,放开了月灵。不再杀人,可能麽?白荷会让他就这样退出麽?不可能的,就算白荷身边多得是人可以代替他,白荷也不可能放过他的。不可能的事,再想也只能是幻想。   面对突然清醒的莫尘,月灵却仍然认真的看著他说到,“只要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就没有人可以逼你去做。爷,月灵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也不愿意做那些坏事,那又为什麽要做?”   “月灵,你不懂……你还小,你现在不懂。”   想不到月灵却更加认真的看著他,“月灵确实还小,懂得也不多。但是月灵知道人是爷杀的,如果爷不愿意的话,就算是有人拿刀逼著爷,爷也可以不去做。杀了人之後再说自己是被逼的,那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而找的借口而已。但是心里的罪恶感却不会被这些借口欺骗,所以爷才会这麽痛苦。月灵不想看到爷痛苦,更不想看到爷後悔,所以爷,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了。”   就算说自己是被逼的,那也只是借口。   惊讶於月灵这麽小的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莫尘却也同时发现,自己所想的那些原来都只是借口而已。   确实,如果他坚持不肯帮白荷杀人,白荷又能把他怎麽样?他不过是心疼白荷,不过是不愿她犯下这麽深的罪孽,所以一次次的帮她杀人。是他自己先放弃了、先把自己推了出去,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死路。   所以,他可以不做那些?只要他自己能够坚持,就算是白荷也不能逼他什麽。   他可以不杀人,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11鲜币)尘中白荷(五十七)   莫尘忍不住又细细看了月灵,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却有著出乎他预料的成熟和聪慧。   看莫尘不说话,以为莫尘还是没想通,月灵又正色到,“月灵落难承蒙爷出手救了下来,爷的大恩大德月灵一定要报。月灵什麽也没有,也没有什麽本事,但是眼睁睁的看著爷去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月灵做不到。就算爷今天不答应月灵,月灵也决不会让爷再去做这些事情,月灵一定会阻止爷。”   虽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月灵脸上坚决的神色却让莫尘吃惊。原来那柔弱无助的外表下竟然是这麽刚烈的性子,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但是这样的性子,也让莫尘暗暗的担心。   “这些话,你千万不能在别人的面前说起。”   “月灵知道的,爷是怕这些话传到白小姐的耳朵里,白小姐不高兴对不对?但是月灵已经决定了,就算会被白小姐怨恨,我也不会退缩的。”   这次莫尘是真的大吃一惊了。这样一个小丫头,竟然说要跟白荷做对,这对莫尘来说简直是不能想像的。白荷的凶狠毒辣、诡计多端,别说那些大男人,就算是那些混在暗处的老大们对她也是忌惮的很。就算是他,心底里对白荷也有著几分说不出的恐惧。   “月灵,不要胡说八道。”   月灵却忽的跪了下来,“月灵知道白小姐的可怕,之前月灵就听说过很多有关您和白小姐的传闻,知道一些您和她做的事情。月灵原以为您和那些有钱人一样,都是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的老爷,但是现在月灵知道了,爷您是个好人,您跟别人不一样。月灵的命是爷救的,如果月灵为了保全自己而眼看著爷这麽痛苦的过下去,爷让月灵还有什麽面目面对爷?让月灵还怎麽面对自己?”   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勇敢面对。   这一刻莫尘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弱小的外表下却有著惊人的勇敢、信念,凛然的简直让莫尘感到羞愧。   自己也应该勇敢一点,不再逃避、不再懦弱。否则,真的连月灵也会看不起他的。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杀人了。”   “爷答应了?不再杀人,也不再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嗯!”   看莫尘认真的点头,月灵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   看那单纯天真的笑脸,莫尘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心情缓和了下来,身上的冰寒立刻就变得刺骨起来。刚刚做事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几乎把衣服都打透了,现在在外面站了这麽久,身上的热气已经散尽,一阵风吹过,莫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莫尘的样子就知道被冻著了,月灵忙推著莫尘往回走,“爷快去换身衣服,最好洗个澡,别冻著了。”   莫尘点了点头,却发现月灵身上的衣服实在太单薄,那瘦小的身子也冷得一阵阵的在打颤。   “爷,别发呆了,会得风寒的。”说著,月灵手上更是用力的推著。   “知道了。”想了想,又说到,“你去找沈妈,就说我找她。”   “好,您也快点回房。”   看著月灵转身往厨房跑去,莫尘也快步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莫尘本想打开衣橱拿换的衣服,一转眼却看到了床上的那件白色里衣。下意识的就过去拿起了衣服,从里面拿出了那块白色的帕子。   白色的帕子上,那朵悠静的白色荷花依然静静的躺在那。没有沾染上尘俗、没有鲜血、没有险恶,只有如画般得美,纯净洁白……   白荷……白荷……   “叩、叩!莫少爷,您找我?”   门外突然敲起沈妈的声音,莫尘才猛的回过了神。忙把帕子藏在了衣服下面,然後到门口给沈妈开了门。   “沈妈,有件事想麻烦你。”   “莫少爷有什麽事尽管吩咐,怎麽能说麻烦呢!”   莫尘转身从里面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卷用红纸包著的大洋,到门口递给沈妈,“麻烦沈妈帮月灵准备点冬天的衣服。那孩子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会冻出病来的。”   沈妈一愣,低头看莫尘手里的一长卷。那可是足足一百大洋,是平常人家一年的花费了。“莫少爷,只是几件衣服,用不了这麽多钱。”   其实莫尘也不知道要多少钱,他的吃用开销全都是沈妈照顾著的,需要什麽也只要跟沈妈说一声就行,张管事会从小楼的开销里跟白荷的花销一起付。莫尘可以说对钱是基本没什麽概念的。   想了想,莫尘还是把钱都塞进了沈妈的手里,“那就买好点的,月灵毕竟是个女孩子,也需要几件漂亮的衣服。”   一百大洋,那都快赶上白荷穿的衣服了。一个做下人的小丫头,穿跟小姐一样的衣服,也太没规矩了!沈妈心里不高兴,但是早上白荷已经吩咐下来了,她也不好再说什麽,只能接过钱走了。   沈妈的不高兴就在脸上,莫尘是看在眼里的。之前他并没有多想,但是沈妈的态度却让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对月灵太好,对月灵来说不一定是件好事。   这两年他跟白荷的关系可以说是暧昧不明,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系,却也绝不是普通的主子和下人。白荷给他自由,最大限度的满足他的要求。但又无时无刻的让他感觉到,他的自由是在白荷所编织的网中,只有在这张网的里面,他才有自由可言。   白荷现在能容忍月灵,但是能容忍月灵到什麽程度?她的底线在哪里?莫尘不知道,他也不想去试探。      月灵的衣服很快就送了过来,看见的时候莫尘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送来的衣服一共三套棉衣,三套里衣,一件狐皮小背心,两双棉鞋,还有零碎的袜子手帕等等,装了好大一箱。那些衣服的面料都是上等的,莫尘穿惯了好衣服,自然知道这料子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那花色也是新鲜花俏,配上月灵稚嫩粉润的小脸,就像春天开放的鲜花一样青春活力。   “爷,漂亮麽?”穿上新衣服,一直很老成的月灵也忍不住笑开了,高兴的在莫尘的面前展示著。   杏色的底,粉红嫩黄的花,嫩绿得叶,穿在月灵身上哪像个下人,怎麽看都像是个富足家的小姐。   莫尘虽然心底隐隐的不安,但是看月灵这麽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夸赞到,“漂亮,月灵很漂亮。” (9鲜币)尘中白荷(五十八)   月灵又高兴的跑去镜子前照著,一会儿又转个圈,看了看,又把自己的头发放开扎成了两根长辫。乌黑柔亮的头发直顺的垂在两边,却怎麽看都觉得少点什麽。   莫尘也发现了,可是他这里全是男人的东西,没什麽可给月灵带在头上做装饰的。   “爷,等月灵一下。”   正在想著,月灵就飞快的跑了出去。莫尘看她跑的飞快,不知道她要去干什麽,也跟著出了房间。   出了小楼,月灵一路就朝小楼前面的花园跑。现在虽然是冬天,但是小楼的花草都有专门的人特意打理,所以就算是现在这寒冬腊月,花园里也不缺漂亮的鲜花。月灵采了四朵小花,仔细的插在了两边,顿时就给那张亮丽的小脸又增添了几分颜色。   “漂亮麽?”月灵又问莫尘。   莫尘含著笑,点了点头。   “爷,您对月灵真好。”   莫尘只是笑,心却不由的往下沈著。   “爷,谢谢您!”月灵突然说得正重,让莫尘一愣。“谢谢爷给月灵这麽漂亮的衣服,就算月灵知道这不该是月灵穿的,还是谢谢爷。就算只是一点点时候,您让月灵觉得就像在梦里一样。”   看著月灵努力笑著又带泪的幸福样子,莫尘也忍不住跟著纠心起来,“对不起,月灵。”   “爷为什麽要说对不起呢?”   对不起最终也只能给她一场梦。因为他有的一切都是白荷给的,他的钱、他的势、他穿的衣服住的房子,全都是白荷的,他其实什麽也给不了月灵。   看莫尘难过的样子,月灵伸手抱住了莫尘,“爷已经救了月灵,还让月灵吃饱了饭、穿得暖和,月灵已经很知足了。月灵不用穿好衣服,也不用吃好东西,只要能让月灵报答了爷的恩情,比让月灵吃什麽、穿什麽都好。”   不,不是他救了月灵,而是月灵救了他。   月灵永远不会知道,她的那几句话让他重新找到了心里的平静。他可以重新静下心、打坐练气,那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救赎。   “小姐,您真的就让尘哥跟那小丫头好了?”楼上,牙峰和白荷看著窗外。看著光天白日下就亲热的抱在一起的莫尘和月灵,牙峰皱著眉,语气中也掩不住的透露了一丝焦燥。   白荷只是静静的看著,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默默的看著。   “小姐,尘哥这两天的感觉明显变了,就像从什麽地方解脱了一样。您真的就放任尘哥这样下去,不做点什麽?”   “你觉得莫尘真的会爱上那丫头麽?”   白荷的语气不是自信,而是疑问,就像个冷眼旁观的人在猜测著接下去的发展。   牙峰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语气中也不再透著讨好,“小姐,恕我直言,就算你想用那丫头留下尘哥,但是一旦尘哥的心不再在你身上,他就算留下也未必是留在你的身边。尘哥自己愿意留下,和被你留下,这当中的区别可是天差地别的。”   白荷意外的没有生气,反而微微的笑了起来,“你的目的只是莫尘,至於莫尘是在我身边还是在那丫头的身边,对你来说没有什麽分别吧?”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牙峰也坦然了,话中依然带著那种讨好和油滑,“小姐这就太谦虚了,主子可是非常的中意小姐,如果尘哥是跟小姐在一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跟小姐,主子可是希望能多多的跟小姐合作啊!”   “合作什麽?”   “这就要看尘哥最後的决定了。”   “你的主子是什麽人?”   “这个,小姐早晚会知道的。不过把尘哥留在身边,对小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小姐最好还是好好想想。”说完,牙峰微微低头,打过招呼就离开了,留下白荷一个人,让她好好想清楚。   真的会爱上那丫头麽?   白荷看著窗外,莫尘陪著月灵在花园里缓缓的走著,脸上淡淡的带著笑,那平静安祥的微笑似乎从没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过。莫尘总是低著头,就算抬头看她,眼里复杂得神色中也总有著痛苦。   那丫头再过两年,就会出落得更漂亮了吧?细巧的五官现在还带著童颜,再过两年就会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如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那细嫩得皮肤就算不施脂粉也是吹弹可破,源源不断的散发最年轻的旺盛生命力。   再过两年,她就27了……   玻璃上浅浅得印出了她的侧脸。弯弯得柳眉,明亮有神的黑眼,直挺得鼻子,红润的嘴唇。   她是白荷,她是一笑倾城的绝色白荷……   曾经一笑倾城的绝色白荷……   一晃眼,竟然已经十年了。自己从月灵那样的年纪,已经过了十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日子,也不过这十年而已……   玻璃上印出的脸已经显出了岁月的痕迹,即使化了妆,皮肤也是干涩,仿佛生命力已经渐渐的流逝,就像已经过去的岁月,一去不回。   她将不再漂亮、不再是那个迷倒众生的白荷。男人们宁愿去追逐那些姿色远不如她的女人而不再看她一眼,只因为她不再年轻。   慢慢的变老……变丑……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体上的皮肤也变得松弛……   而曾经迷恋她的男人们会追著年轻的身体,去追求青春的影子,远远的,越走越远……把她遗弃在原地。   不,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莫尘可以不爱她,但她绝不会让莫尘离开她! (11鲜币)尘中白荷(五十九)   第二天一早,沈妈去叫莫尘的时候,月灵已经在莫尘的房里打扫了。   “莫少爷,小姐让你下去趟。”   莫尘一愣。一般早上白荷不会特意的叫他下去,而特意让他下去的时候就代表有事找他,也意味著他要做事了。   月灵虽然不知道这意味著什麽,却能看出莫尘脸上的不自然。拉著他的衣角,担心的看著他。   莫尘笑了笑,揉著她的头顶,“没事的。”   开了门,沈妈还等在门口。看见莫尘出来,就领著他往楼下走去。後面,月灵不放心也跟著。   走到饭厅,牙峰也已经等在那,白荷坐在桌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等会儿跟我一起出去。”   一模一样的话,就连那冰冷的口吻都丝毫没有改变。但是前几天才刚刚杀个内奸,以前白荷不会要他这麽频繁的去杀人。   不确定为什麽,何况他已经决定了不再杀人,他答应过月灵的。   “小姐……”   “怎麽了?”听到莫尘带著迟疑的声音,白荷抬头望著他。   “我不想去。”   闻言,牙峰和沈妈都诧异的看著他。从他跟在白荷身边开始,这麽久的时间里,莫尘还没有这麽明面上的反抗过白荷。这个时候莫尘突然说出这种话,牙峰和沈妈不由的都把目光投到了月灵的身上。   白荷也一愣,却很快就回过了神,冷眼望著莫尘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顿了顿,莫尘重复到,“我不想去。”   整个饭厅的空气就像凝结了一样,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牙峰,准备车。”   白荷没有坚持,这让莫尘也意外的一愣。白荷绝不是这麽好说话的人,她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专断独行、高傲如女皇一样的人物。   但是白荷真的站了起来,带著牙峰往门口走了出去。脸上的神色说不上好看,却也没有更阴沈,就跟他下楼时的表情一样。   “莫少爷,您……”沈妈看著莫尘,想说什麽却还是住口了,但是望著莫尘的眼神却带著清楚的责备。沈妈不管白荷是要莫尘出去干什麽,她只知道莫尘逆了小姐的意,从没对小姐说过“不”的莫尘,从月灵来了之後竟然会对小姐说“不愿意”了。这当中的事,被沈妈看来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   “沈妈,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您上去吧!”   莫尘领著月灵回了房间,脚下却是一步比一步走的沈重。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单纯的莫尘了,或者说经过这两年多,他已经了解白荷了,她绝不是那麽轻易说“算了”就“算了”的人。白荷的反应越是平静,莫尘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牙峰和沈妈望著月灵的眼神让他的心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很清楚沈妈是怎麽想的,却不知道牙峰和白荷的想法。牙峰不像沈妈那麽纯粹的偏向白荷,但是他也会觉得自己的态度跟月灵脱不了关系吧?有他和沈妈两个人在白荷的耳边扇风,白荷早晚也会对月灵动手。   无论如何,月灵不能再留在这了。   “爷,您是在担心白小姐麽?”看莫尘一路上都走的心不在嫣,回到房间也是一直在发呆,月灵小声的问到。   莫尘这才回过神,勉强对月灵笑到,“没有,小姐有牙峰跟著,没什麽可担心的。”他担心的,是月灵。   “爷是真心的喜欢白小姐吧?”   莫尘又是一愣,就算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莫尘还是忍不住会尴尬,“为什麽突然问这个?”   “在月灵跟著爷之前,月灵就听过爷和白小姐的不少闲话,都说得很难听。那时候月灵也以为爷是为了富贵,还对爷……”   “噢?他们都说些什麽?”莫尘也隐约的知道外面一直在传他和白荷的是是非非,只是没人会传到他面前来。现在听月灵说起,莫尘倒有点好奇了。   “都是胡说的,他们根本不了解爷。”   “没关系的,说来听听。”   月灵看莫尘是真的想听,犹豫著,还是说到,“听说爷以前是在码头上做苦力的,後来被白小姐看上,就飞黄腾达了。说爷就是靠著长相好,是白小姐养著的……”   “没错啊,我一直是小姐在养著。”听月灵说到一半还是渐渐收了声,说不下去了,莫尘却是不在意的接上去替她说完。相似的话,莫尘记得以前张管事也说过,只是那时候他还单纯,不知道一个男人靠女人养是件被人不耻的事。他单纯的觉得,这小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靠白荷在养著,他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已。虽然之後知道了分别,他倒也没多少的介意。   看莫尘还是淡然的浅笑,月灵闷声到,“他们还说爷贪图富贵享受,到处讨好白小姐。怕自己的位置被抢走,就排挤小姐身边的人。说你这麽得宠,是因为……”   更难听的话月灵说不出来,也怕莫尘听了会伤心。   莫尘也知道月灵没有全说出来,却已经听得笑了出来,“那些人,是半点也不了解小姐啊!”   “但是也有人说,爷被白小姐迷得神魂颠倒,所以才留在她身边帮她杀人。”   莫尘一愣,忽然沈默了下来。那些胡言乱语说得再难听,他也可以一笑了之,但是真真实实的话,听在耳里却狠狠的扎著他的心。   “爷,您是真的喜欢白小姐麽?”   莫尘沈默著,没有回答。   “是因为她漂亮麽?大家都说白小姐长得漂亮,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任何男人见了她都会动心。爷,您也是麽?”   漂亮?   来到常世的第一个晚上,那惊豔的一眼他至今都像就在眼前。那麽漂亮的女人,他从没有见过。那悲伤的哭声让他心疼,那麽美的人儿,是谁这麽狠心让她哭的这麽伤心?   之後再见,美人依旧,只是他们的身份已经变了样子。那高傲的美人却依然让他念念难以忘。   “大家都在说,爷是为了钱、是喜欢上了白小姐的年轻漂亮。可是月灵跟著爷的这几天,月灵觉得爷是个好人,爷不在乎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一张脸就会愿意做那麽多坏事的人。白小姐就跟外面传说的一样,她不是好人,爷却为什麽愿意跟在她身边呢?” (15鲜币)尘中白荷(六十)   为什麽?   “白荷,她其实是个可怜的女人……”   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因为这张脸而被人糟蹋。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有了个依靠……那个男人却不爱她。所有的男人都爱她,就只有她最想要的那个男人不爱她。   在旁人看来,白荷年轻漂亮,又有钱有势,什麽都有了。可是,只有她想要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得到过。   白荷是个可怜的女人,虽然她阴险、恶毒、诡计多端机关算尽,但是,她还是个可怜的女人。   幸福的人心里不会有那麽多的阴险恶毒、只有不幸的人心里才会布满了阴霾。   她用尽手段,也不过是想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而已。   “爷您只是在可怜她。”   “不……不是可怜……”   怜悯不会让他心甘情愿的为她堕落,他爱白荷,爱到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白荷。他的命、他的灵魂……只要白荷想要。   “爷……”   “月灵!”莫尘打断了她,缓缓到,“我不能再把你留在这了,我这还有点钱,你拿著,回家去吧!”   月灵一愣,想说什麽,莫尘却已经转身去书桌拿了所有剩下的钱。899块大洋,摆成一排红红的一片。这些都是白荷给他的,而他需要的,不过只有那半块大洋而已。   “跟小姐做对,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想看你受到伤害,却帮不了你更多。”   “爷您还是要去替她杀人?”   莫尘摇头,“不,不会了。我已经决定不再替白荷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但是白荷是不会轻易摆休的。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要承受白荷的手段,但是这件事跟你无关,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月灵咬著唇,已经明白了莫尘的意思,“月灵不怕!”   “月灵,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不想看你出事,你明白麽?小姐什麽事都做的出来,我不怕她对我怎麽样,但是我怕她会伤害你。”   “可是月灵想跟在爷的身边……”   “救下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我不想因为我,再把你害了。至少只有你,我希望你能幸福的过完这一生,至少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你平安幸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啊──!”   暮然间,楼下猛的传来一声尖叫。莫尘全身的神精都因为这声尖叫而“咻”的紧绷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从心底跳了出来。   “小姐,怎麽会这样?小姐,你别吓我啊!”   该死的!   莫尘飞身就出了房间,转眼就到了楼下大厅。点点的血迹从大厅门口一直连接到沙发,白荷闭著眼,急促的喘息著,那一身银白色的旗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怎麽会这样?”难以抑制的愤怒让莫尘的怒吼震翻了整座小楼。   看著在痛苦中喘息煎熬著的白荷,莫尘也重重的喘著,全身所有的毛孔好像都因为愤怒而张开著。身边的气好像都促乱了,愤怒让他身边的气全都失控了,无形的力量就像一头头噬血的野兽,叫嚣著杀了那个混蛋,那个竟然敢弄伤白荷的混蛋!   “尘、尘哥,你别生气,小姐没有伤到要害,你别生气啊!”看著莫尘像鬼一样可怕的脸色,就连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最重要的是,随著莫尘的怒气越盛,牙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越来越困难,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   莫尘突然回头看向了牙峰,然後一把把他拎到了自己跟前,“你怎麽做事的?竟然让她伤成这样,你在干什麽?”   莫尘对著他怒吼的势头简直像要吃了他一样,牙峰吓得缩起了脖子,心里却是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既然这麽心疼就别不管她啊!白荷是多厉害的女人莫尘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对著他发火有什麽用?   一开始的怒气终於一点点的消了下去,莫尘松开牙峰,突然惊觉自己一身的冷汗。转头看躺在沙发上的白荷,这才蹲下身查看起伤势。   伤口只有肩上这一处,但是深可见骨。看著那狰狞的伤口,刚刚才稍稍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像浇了油一样的狂炽起来。强压著心底那股想杀人的冲动,确定了那只是普通的刀伤之後,莫尘才转头问牙峰,“叫大夫了没有?”   “已经让人去叫了。”   回过头,莫尘伸手,小心翼翼的抱起了白荷。动作虽然轻,却难勉动到白荷的伤,看白荷痛得满身大汗的皱紧著眉,莫尘只能狠心,低声到,“忍著点,我抱你回房间。”   白荷没有出声,死死的咬著唇。   就算只是小小的牵动都会让伤口疼痛难忍,更何况是要抱著她一步步的走上二楼走进房间。白荷虽然倔强的没有出声,脸色却是痛得更加没了颜色。莫尘抱著她,尽量小心的往楼上走去。   白荷……白荷!   短短的几步路,对莫尘来说真的是煎熬。看著自己每走一步都让白荷痛苦不堪,莫尘的心就跟著纠紧著痛著。好不容易把白荷放上了床,看著白荷稍稍的放松下来,他才觉得自己快窒息的心重新开始了呼吸。   “为什麽要这麽做?”看著在床上痛苦喘息,嘴角却忍不住满足的微微上扬的白荷,莫尘低声的问到。   白荷没有回答,眼中的笑意却更深了,还有那让莫尘熟悉的,如狐狸般狡诈的神色。   大夫很快就到了,除了老妈子之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莫尘像失了魂一样回了房间,关上门,谁也不肯见。   他知道的,白荷是不可能“算了”的。他一直怕白荷会对月灵怎麽样,却没想到最後的结果会是这样……   最初的愤怒过後,莫尘就渐渐的明白了。白荷伤的蹊跷,不得不让他怀疑。这女人狠起来,不是干不出这种事。当初为了给杜谦风报仇,她就没有管过自己的死活,这点伤对她来说又算什麽?   可是就算明白了这是白荷的诡计,他心底的愤怒、自责却没有任何的减少。相反的,白荷是为了他故意受的伤,这个念头竟然让他更加的痛恨自己!   白荷是故意的,白荷就是故意的要折磨他、报复他!白荷明知道他舍不得,明知道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舍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她竟然还故意……   白荷,你狠!你好狠!   这就是你想要的吧?你赢了,你赢了!杀人算什麽?他现在只想让伤了白荷的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心底的愤怒、仇恨、後悔,一点点、一点点的折磨著他,就像一根根针,把他的心刺的千穿百孔。那颗心再也装不下什麽,什麽都装不下了,死气沈沈,变成了一片死域。   下意识的,莫尘又拿出了那块手帕。看著上面宁静的美丽白荷,纯净、安静、没有风浪的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是那麽的美、那麽的圣洁。也许,原本他所追求的东西就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想像而已。   他恨,他好恨!   为什麽一定要让他清醒过来?为什麽一定要让他面对现实?师傅也好、白荷也好……为什麽非要让他明白,原来所有美好的东西,不过都是他自己的想像。   什麽都不存在……   全都是假的!   无处发泄的痛苦让莫尘猛得捏住了白色的手帕,用力就想把它撕碎。   只要他用力,就会破碎。   其实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离开的,无论是他虚无的幻想,还是白荷,他都可以离开的。可是他却小心翼翼的,如珍宝般的保护著。   如果他的心不会被白荷所牵动,那麽白荷也无法让他心痛。如果他的世界不需要靠那些幻想去支撑,幻想也无法让他的世界崩塌。   他舍不得,因为他的心会痛,会生不如死的纠紧起来。白荷该满意了吧?看自己为她这样苦苦的痛苦煎熬,她该满意了吧?那个女人现在躺在床上,说不定正得意的笑呢!   能不能发发慈悲,放过他……   愿意为她杀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人多如繁星,为什麽白荷就是死死的抓著他不肯放手?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任何人都能代替他。   如果白荷对他,能有一点点像他对她那样的心疼,这个女人不会对他这麽狠,不会一次次的逼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这个女人其实恨著他的吧?看他这麽痛苦的被折磨著,她很痛快吧?   他一定是疯了,被白荷一点点的,也染成了阴暗的颜色。   其实他知道的,对白荷来说他是重要的人,所以才想尽办法的想抓住他,甚至不惜弄伤自己。这两年白荷拒绝了所有人,只把他留在了身边。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恨,为了什麽,莫尘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白荷需要他,他对白荷来说,是不能缺少的存在。所以他才狠不下心,狠不下心扔下这个看似坚强,其实脆弱不堪的女人。 (14鲜币)尘中白荷(六十一)   今夜的月色竟是特别的明亮。   伤口痛的让白荷睡不著,但是白荷的嘴角却忍不住的微扬著。下午莫尘愤怒的狂吼她听得清楚,莫尘还是舍不得她的,即使只是一个小伤口都会让他心疼,更何况是这样的伤。   莫尘是她的,她不会让给任何人,更不会让他离开。   那是她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   她的亲人、她爱的人、甚至她的外貌,都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她唯一剩下的,只有莫尘了。   靠在窗边,玻璃窗在月色的反光下清晰的印出了她的脸。因为受伤而失了血色的脸苍白的像鬼一样。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那张脸已经失去了光彩。虽然还没有露出皱纹,却像失去了养份的果实,不再那紧实饱满、渗透出旺盛的生命力。   那张脸突然会让她充满恐惧,好像很快就会失去所有重要的东西般让她恐惧不安。难以抑制的恐惧会变成无处发泄的愤怒,让她忍不住的会想撕碎玻璃中的那张脸。   眼角突然有什麽一闪而过,白荷的眼神随著闪动望去,却看见玻璃中的自己,几颗闪亮的钻石正点缀在自己的耳垂。那些石头没有生命,却璀璨夺目、让她移不开眼光。   如果自己能像这些石头一样,永远美丽、永远闪亮……   自己会一天天的变老,再也不是那个让莫尘迷恋到魂不守舍的美豔白荷,那个时候,莫尘会在哪里?   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微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外。   是莫尘吧?这个单纯的男人,还会爱自己到什麽时候?   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外之後就再没了动静,好像刚刚的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白荷不禁焦躁了起来,死死的盯著房门。   “为什麽要让自己受伤?”   透过房门传来的声音透著憔悴,还有隐隐的愤怒和痛苦。   白荷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莫尘是不是知道她醒著,还是以为她睡了在自言自语。她想知道莫尘会说些什麽。她能猜透所有人的想法,却唯独莫尘,即使她猜到了,却唯恐自己猜错猜漏,她想听莫尘怎麽说。莫尘想要什麽?为什麽他一定要走?   “愿意为你杀人、为你做事的人那麽多,为什麽你非要我?”   白荷突然笑了起来。莫尘的意思是,就算那些人还是会死,只要不是自己杀的就好麽?原来莫尘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还以为莫尘是个悲天怜人的圣人,原来他也会有这麽自私的想法。   “白荷,我知道你没有睡。放过我了,好麽?”   一股怒气突然一涌而上,白荷快步过去打开了门,狠狠的瞪著门外的莫尘。   莫尘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看著她。   一时间两个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再开口。白荷的脸上怒气汹涌,莫尘却像被扼住了咽喉的猛兽。这里没有赢家,两个都是输家。   “无论如何,你还是要走?”   “是!”莫尘毫不犹豫的回应。   “那月灵怎麽办?”月灵现在在他心里的份量,已经到了多少?   “我会送她走,给她点钱,应该足够她过段时间。月灵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我相信就算离开这里,她也会过的很好。”   “是麽?”白荷微微的笑著,但是眼底掩藏不住的妒忌破坏了她强装出来的淡漠。“但是她的卖身契,在我的手上。”   突然明白白荷暗指著什麽,莫尘的脸上顿时涌起怒色。但是那张原本应该洋洋得意的脸,现在却没有半点胜利的满足愉快,那张豔丽的脸现在却是像是蒙上了灰尘般的暗然失色。   就算莫尘再不懂女人的心思,他也已经面对著白荷过了两年多了。   “你希望我为月灵留下?娶她为妻,日夜相伴。或者再生几个孩子,白头偕老?”   “莫尘!”忍无可忍的白荷终於怒斥起来,愤怒之下就想伸手,却牵动了伤口,痛哼一声按住了手臂。   莫尘终究是不忍心看她痛苦的样子,扶著白荷进了房间。然而一进房间关上门,白荷就推开了莫尘,靠著梳妆台,紧皱著眉痛得满脸汗流,不住得深吸著气。   “你这又是何必?”   白荷却缩起了身子,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莫尘看她痛得厉害,还是不放心的靠了过去。没想到他一靠近,白荷突然身子就往前栽倒了下去,莫尘忙一把扶住了她。   “怎麽了,伤口疼的厉害麽?要不要叫大夫?受伤了就安份的躺著,要是伤口裂开了就更不容易养好了……”   关心的话说到一半,莫尘猛然惊觉白荷正靠在自己的怀里。似有意,似无意,那带著异样热度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胸口,不安份的来回磨蹭著。黑暗中白荷贴著他抬起头,呼出的缕缕热气带著独有的淡香飘进了鼻间。   “白荷……”   两条柔软的手臂伸展开抱紧了自己,如两条蛇一般缠绕著他。那玲珑圆润的身体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两团混圆软弱的东西正贴著自己的胸口,柔软到就像要深陷其中。   “莫尘……”   细软的声音在耳边轻声的唤著,炽热的呼吸就贴著自己的脸颊,近到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往两个方向汇集,心脏像到了极限一般的狂跳著,却怎麽也呼吸不到足够的空气。   白荷也是好几年没有做过那档子事了,闻著莫尘身上男人味十足的气味,身上鼓起的肌肉结实充满了力量,忽然间白荷也觉得全身难耐得燥热了起来,贴著莫尘的身体有点急躁的磨蹭了起来。   干柴烈火!   几乎是想都没想,在白荷凑近了过来的时候,莫尘一把就抱住了白荷,唇舌刚刚碰触就狂风急雨般得吮吸啃咬了起来。香软得小舌,女子如幽兰般得气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恨不得把对方整个的吞进肚子里去。   身体如蛇般的交缠,唇舌却是一刻都不肯分开。直到两个人的气息混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两个人才喘息著停止。短暂的沈默,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厚重的喘息声,还有自己狂击不止的心跳声。   原本事情已经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白荷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就连心底最後的那点抵触也已经在情欲的冲击下变成了野火燎原。可是短暂的停止之後,异样的感觉让白荷突然的不安起来。   焦躁的身体难耐的扭动著,莫尘却只是抱著她,再没了动作。   “你不想要麽?”明明呼吸已经急促,下面也已经鼓涨了起来,可是莫尘却迟迟没有动作。   鼻间甜美如毒药的香气,莫尘很想自己能真的就此沈迷下去。但是理智短暂出现的一瞬间,他知道白荷不是会这样温柔寻求安慰的女人。那麽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这只是她的又一个手段。   想到这里,就算身体上的欲望已经被挑起,心里却是冷冷的没了兴趣。   他知道,白荷想用身体留下他。但是已经没有可能了。   “还有八个月。”   在白荷的耳边喃喃低语,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人儿瞬间僵硬住。莫尘放开了怀里暖暖的身体,转身出了房间。   不敢相莫尘就这样扔下她,真的就这样扔下她了!在她放下了所有矜持之後,莫尘就是这样对她!过到现在,她还没有被这样羞辱过。   “莫尘,莫尘!”白荷像疯了一样的怒吼著,那愤怒疯狂如狂怒的野兽般的怒吼传遍了整座小楼。   白荷像个疯子一样扫光了桌上的东西,砸碎了玻璃,狂怒的破坏著所有她伸手可及能破坏的东西。直到再没有东西可砸,白荷巨烈的喘息著,依然死死的盯著莫尘离开的门。   “小姐。”   门口突然传来牙峰的声音,不是莫尘。这个事实让白荷更加的怒不可揭,“滚!”   牙峰依然站在门口,没有半点畏缩,微微弯起的眼睛笑著,在黑暗中诡异的神色闪闪而动。“小姐有什麽难办的事,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替小姐想点办法呢?”   心底的狂怒难以抑制,白荷却终究是那个不同於常人的白荷。今晚牙峰不同以往的态度,让白荷也冷冷的笑了起来,“终於忍不住,狐狸尾巴要翘出来了麽?”   “教主念在小姐一路走来不易,愿意再帮小姐一把。”   冷冷的看著牙峰,最终却是充满著阴谋诡计的笑了起来。   莫尘,好好对你你不要。给你钱、给你好东西、温香柔玉的求你你全都不领情。   敬酒不喝,喝罚酒!   莫尘,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10鲜币)尘中白荷(六十二)   隔天一早莫尘就送走了月灵,再也不提起她。   莫尘依然每天早起,在小楼里做著那些杂事,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然过著跟往日没有不同的日子,小楼里的每个人却都感到,白荷和莫尘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白荷还是冷冷冰冰的样子、莫尘也还是那个不温不火的性子,但是所有人都像怕会引火烧身般的小心翼翼著。   不过也有例外的。   “莫少爷,您先歇歇喝口水吧!”沈妈拿著水杯手巾,趁著莫尘歇口气的功夫递了过去。   “谢谢沈妈。”莫尘接了过来,这才感到口真的渴了,一杯水都灌了下去,然後拿手巾随意的擦著汗。擦到一半,却发现沈妈一直看著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沈妈是有什麽话要跟我说麽?”   “莫少爷,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月灵的事本就是您不对,而且人也是您自己送走的。您现在这跟小姐呕气一样的,又是想干什麽呢?”   莫尘一愣,“我跟小姐呕气?”   “不是麽?您都多久没陪小姐吃过一顿饭了?小姐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难过著呢!就算身边站著一圈人,可坐著吃饭的只有她一个人,那饭菜也没滋没味的。从小姐受伤,到现在都七八天了,小姐吃的却是一天比一天少。”   莫尘愣在那,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当初白荷要他坐下陪她一起吃饭,他就觉得不合规矩不肯,後来是强不过白荷才陪她一起吃。只是之後每次帮白荷杀完人,他心里都不舒服,没胃口也就不想吃了,白荷就让人把饭送到他房里。久而久之,倒是下去陪白荷吃饭的日子越来越少,并不是因为月灵的事他才不想下去。而且他一直觉得白荷是个强硬的人,所以从没在这些细节上去多想,毕竟怎麽看,白荷也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的纤细女人。   “虽然跟著小姐的人很多,可是真正能跟小姐说上两句贴心话的人只有您。您就为了那麽个小丫头,跟小姐气到现在。你带著那丫头小姐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还好吃好喝的供著。就算小姐说了什麽,那天晚上您也不该把她气成那样啊!小姐那时候还伤著,气坏了身子怎麽办?您竟然还一直跟她呕气呕到现在,也就是小姐这麽迁就著你了。”   莫尘不由的苦笑起来,“沈妈,你误会了。”他确实对白荷有点怨,但那是因为白荷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故意让自己受了伤。而且那天晚上的事,虽然最後只是亲了一口,可是看见白荷他还是会觉得尴尬,所以他跟白荷之间的气氛才会显得有点不自然。只是他跟白荷的事,又怎麽是沈妈能猜明白的。   不过想不到沈妈倒也痛快,说到,“好,就当是我误会了,我也知道莫少爷您不是个心狠的人。小姐有时候是霸道了点,您就当迁就著她,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莫少爷,您是不懂得女人的心思。一个女人再好强,终究还是个女人,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被人疼著爱著哄著的?小姐她,表面看著光鲜,可是心里的苦又能说给谁听?”   白荷的苦,莫尘一直是知道的。   “我明白了,沈妈!你放心吧,我会劝著小姐点的。”   沈妈看著莫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莫少爷,我没有把您当外人,所以才说话直接了点。我就盼著您跟小姐好好的,能伴到老。小姐这样的女人,一般的人配不上,只能托付给您了。”   沈妈的心思,莫尘当然明白。可是沈妈的话,他不能接。莫尘只是点点头,“沈妈对我好,我知道。”   劝走了沈妈,莫尘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於是收了东西回了自己的房间。再过会儿白荷也该回来了,他一身的汗污,洗洗才好陪白荷吃饭。   这几天里,他见白荷的面虽然有限,却也看得出白荷的气色不太好。身上的伤才刚长起来,白荷就整天的往外跑,脸色白的就跟纸一样。他看著心疼,却终究不知道该怎麽做。既然沈妈说了,莫尘自然是愿意好好对白荷的。如果只是陪白荷吃饭,就能让她心情好起来,他倒是很愿意的。   就算时间所剩有限,他也想好好陪著白荷的。   洗了澡,莫尘换了身衣服就下了楼,却看到白荷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整个人都靠在沙发背里,闭著眼,满脸疲倦又憔悴的抚著额头。   莫尘用眼神问著站在身後的牙峰,牙峰也只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小姐。”   听见叫声,白荷缓缓的睁开了眼,淡淡望著莫尘。冷冷淡淡的样子,也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今天没去找沈妈?”   “去了,刚换的衣服。”   “是麽?”白荷已经连问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随口应著,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往楼上走去,“牙峰,晚饭不用准备了,我去睡会儿。”   “是,我知道了。”   目送著白荷消失在楼梯口,莫尘才问牙峰,“怎麽了?”他知道白荷的样子不太好,可是今天却是特别的憔悴,几乎就像是没了力气般的摇摇欲坠。   牙峰依然是无奈,“小姐整天东奔西跑的,到现在伤口都没有长好。晚上伤口痛的睡不著,白天又到处跑,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莫尘忍不住皱眉,“你怎麽不劝劝她?”   牙峰气得翻白眼,“怎麽劝?除了你,谁的话她能听进去?”   “……”   看莫尘皱著眉不说话,牙峰又沈沈的开口,“本来这些话,小姐不让我说的,免的又让你疑心她用苦肉计,但是小姐撑著这麽大的家业真的不容易。这些年你只知道小姐总让你去杀人,但是你也不问问那些人都该死不该死?其实真正伤天害理的事小姐是一件都没让你做。你只知道小姐要他们死,他们害小姐的时候你又怎麽知道?就半个月前你杀的那人,小姐两次差点死在他手上。要不是小姐福大命大,这些年十次百次都死了。” (10鲜币)尘中白荷(六十三)   这些话莫尘都是第一次听说,又惊又疑的看著牙峰。   “你不相信是吧?你整天就看见小姐风风光光的,想不到这风光的背後有多少的死里逃生。这祸,你避过去了,是人就只道它没有的东西。但是只要一次避不过去,就完了。这个你也应该明白,就说吴永顺那次,那父子两个要是在酒楼里就要了小姐的命,你就再也见不著了。只那一念之差,小姐就是死里逃生一次。小姐带得那东西,如果我没用水把它浇灭了,小姐就又死一次。那晚你要没找到吴永顺家,小姐就死第三次。单这一晚上,小姐就是三次死里逃生。这些年,这样的事谁又算得清楚多少次了。你只知道怪小姐受伤是用苦肉计,但你又知道不知道那拿刀的人却是真的想要小姐的命,一个错过是真真实实的要交待在那的,小姐可是在用命换你的心疼。”   这些话,他是真的从没想过。这两年白荷什麽事都不让他管,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叫他。他怨白荷恨白荷,却是半点也不知道她在外面有多难。   “尘哥,这个世道男人过得都不容易,何况是小姐一个女人。小姐这一受伤,身边的那些人不知道多少个活络了心思。码头、赌场、洋货、烟土、还有各种各样的生意,哪样不是来钱快的生意,哪样不是让人眼红恨得牙痒痒的。平日里就想著害她了,知道她受了伤,更是不会让她好过了。”   一边说著,牙峰一边暗暗的观察著莫尘的脸色。看莫尘那心疼得样子,牙峰试探的到,“尘哥,你跟我说句实话,对小姐你到底怎麽想的?”   “怎麽想?”莫尘听不懂,对白荷他还能想什麽?   “平日里看你对小姐不闻不问的,可是看到小姐受伤,你火得要杀人一样。说你喜欢小姐,可这两年也没看你跟小姐亲近,说你不喜欢,你又处处都顾忌著小姐。尘哥,你到底想怎麽样啊?”   他只想在回老宅前的这点时间里,好好的陪著白荷,让她能平平安安的。   “其实说到底小姐就是个女人,她要那麽多钱那麽大的势有什麽用?女人不就想要个心疼自己对自己好的人麽?凭小姐现在的家底,几辈子挥霍都挥霍不尽,何必再在刀口上舔血?干脆你带著小姐,两个人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小姐不用再过得这麽辛苦,你也可以如愿以偿。趁著小姐这两天内忧外患、心力交瘁的时候,你好说好话的哄著劝著,说不定小姐就真的跟你走了。”   “我?”莫尘愣愣的,心里却不禁动了起来。   他光想著到了时间他就要回去,却没想过带白荷一起走。如果白荷愿意扔下常世的一切跟他走,他愿意陪著她、照顾她一辈子。虽然他们跟常人的寿命不同,所以在老宅里才鲜少有夫妻。再加上修练的人本身就一心修练,对七情六欲都看得很开,对情爱也就更看得开了。但是谁也没说他们不准娶妻生子,甚至他刚来常世的时候,九叔还开玩笑的跟他说过叫他娶个妻,说不定会让自己的修练更上一层楼。   只是,白荷愿意麽?要扔下她辛辛苦苦这麽多年才得到的权势,扔下这里的一切去跟他过那种清淡的生活,白荷会愿意麽?   可是,既然知道白荷在常世过得这麽苦这麽累,无论如何,他也要试试,说不定就像牙峰说的,白荷真的厌了、倦了,就跟自己走了。   “莫少爷。”正想著的时候,沈妈拿著个托盘递到莫尘面前,“小姐现在的身体实在经不住再折腾了,我弄了点清淡的白粥小菜,您给小姐送去吧!”   莫尘看著餐盘,再看沈妈和牙峰,两个人都满脸期待的看著他……   拿著吃食,莫尘走到了白荷的房外,先用气试探了,发现白荷并没有睡,正坐在窗边发呆,这才敲了敲门。   “谁?”   “是我!……我怕你饿了,送点吃的给你。”上来前,沈妈和牙峰两个都千叮万嘱,只让他说是他想送,不能提他们两个,莫尘话到当口愣了愣才收回去。   “呵!是牙峰和沈妈让你送来的吧?”白荷心里却透亮著,一猜就中,“进来吧!”   进了房间,看见慵懒靠在窗前的白荷,没有了平时的盛气凌人,却多了股从未有过的楚楚动人,像朵娇弱的花般仿佛风吹一吹就会倒,让人不禁心焦,一心只想要去细心呵护。   看了眼放下的清粥小菜,白荷抬眼看莫尘,“你吃了没有?”   “没。”   “那坐下一起吃吧。”   沈妈就指望著他陪著白荷,自然是连他的也一起准备了,清粥小菜的边上还有白面馒头就是给他准备的。   帮白荷盛了粥,莫尘也坐在对面,两个人面对面,安静得吃著东西。   白荷没什麽胃口,做了一天的粗活莫尘却是真的饿了,一个馒头没几口就进了肚子。看他吃得这麽香,白荷似乎也有了兴致,淡淡到,“给我一口。”   莫尘一愣,看看白荷,把新拿起的馒头递了过去。白荷却在边上撕了一小块,正好一口的大小,放进嘴里细细的嚼著。   莫尘还是第一次看到白荷这麽温顺亲近的样子,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了。那总是高高在上,像混身带著刺一样的人,竟然也有温顺得如同一只白兔般得神情。一瞬间莫尘就觉得血冲上了脑袋,各种的疼惜怜爱全都挤满了心头。   看白荷细细得嚼著咽了下去,莫尘的手还伸在那没有收回来过,轻声到,“还要麽?”   也许是吃出了味道,白荷又撕了一小口放进嘴里,然後拿起了粥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就算只是这样,莫尘也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恨不能伸手把这惹人疼的模样抱进怀里。   如果白荷真的愿意跟他走,他一定好好的、好好的疼她一辈子。   吃著那馒头,都不知道那馒头是什麽味道,只觉得是甜的。   一碗粥下去,白荷的脸色才缓了几分上来。靠在椅子里,静静的看莫尘吃。眼睛里,说不出的是种什麽眼神。 (10鲜币)尘中白荷(六十四)   “听牙峰说,你晚上伤口痛的都睡不著?”   “有时候会醒,不是天天都这样。”   “伤口还没长好,你就别到处跑了,好好在家里养著不行麽?”   “事情都压在身上,想养也养不了。”   “不是还有下面的人看著麽?有事让他们来小楼找你不就好了?”   “哼!”一声冷笑,几分无奈几分疲惫,“你以为我在外面做事,真的这麽容易麽?多少人算计著我一个人,我只能比他们算的都清楚。他们一次次失败都不要紧,我却是一次都不能输的。”   “既然这麽累,不如不要再管。吃穿都已经够了,你这麽跟人勾心斗角又为了什麽?”   “为了什麽?”白荷喃喃的问著自己,半晌才自己答到,“不知道,好像真的没什麽可为的。”   白荷的样子已经是倦到了极点,莫尘觉得这正是他劝说白荷的好时候,白荷却缓缓的站了起来。   “我倦了,先睡会儿。”   莫尘只能跟著她到了床边,扶她缓缓的躺了下来。就算躺著,白荷还微微的憋著眉,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伤口又痛了麽?”   “过会儿就好了。”   莫尘犹豫著,还是坐到了床边,“我帮你揉揉吧!”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白荷肯定当他是想趁火打劫。这是刀伤,又不是撞了块淤青,揉有什麽用?可是莫尘不是这种人,白荷虽然听著奇怪,还是由著他去了。   莫尘把手放在她肩上,只是轻轻的贴著,像是怕弄痛了她,却也没有动。手心暖暖的,透著衣服都能感觉到。渐渐的,似乎真的没那麽痛了。   莫尘一边暗暗的用气帮她散去疼痛,一边观察著白荷渐渐舒展开的五官,轻声到,“受了伤就别乱跑了,在家好好养两天吧?”   “不行,明天有批货,我必须自己送去。”   “货?”莫尘并不知道白荷在外面都干些什麽,这是第一次听她说还要送货,“是什麽重要的东西麽?要你亲自送过去?让牙峰送去不行麽?”   “牙峰,我还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   “……”莫尘想了想,说到,“你要是放心的话,我去送。”   “你去?”白荷原本闭著眼,这个时候却睁开看著他。   “我也不放心麽?”   “不是,只是奇怪,你对那些从来都没有兴趣的。”   “至少也要让你养好伤。你现在的身子太虚弱了,不好好养,落下病根就不好了。”除了用气帮白荷消痛,同时他还用气查看了全身。虽然他不像师傅那样光用气就能知道对方身体哪里有问题,却也能感觉到白荷现在的身体是真的很虚弱。   听著莫尘贴心的话,白荷一时不习惯的愣了愣,没有再坚持,“那明天你跟牙峰一起去吧!提货送货他都知道,应该没有问题。收货的人没什麽问题,只是要防著别人下埋伏暗算。那些东西万一要是丢了,可是有钱都没地方买。”   “我知道了。”顿了顿,鼻间淡淡得香气,那是白荷身上的气味。莫尘突兀的问到,“你有想过以後麽?”   “以後?”   “你已经有那麽多钱,有这麽大的家业,但是什麽时候才是个头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後的日子要怎麽过?”   “你想说什麽?”   “我……想带你一起走。离开这里,去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你不用再过得那麽累,也没有那麽多勾心斗角。你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你想过的生活的。”   白荷愣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回过神来,嘴角的浅笑似是带著无奈一般的低语,“这个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   “有!我会带你去。”   白荷还是看著他,又是半天,缓缓的闭上了眼,“我累了,让我睡会儿。”   莫尘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这一时半会儿的,看白荷是真的累了,只能帮她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莫尘就跟著牙峰出了门。   其实莫尘觉得这些事,白荷完全可以交给牙峰去做。从他出门开始,就是跟著牙峰在走。从去哪里提货到送到哪里交货、交给谁、有什麽交待,白荷都没有明白的告诉他,只说牙峰都清楚,让他跟著牙峰去就行了。   莫尘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没有在白荷的身边付责过什麽,此时坐在车里虽然有牙峰陪著,还是免不了觉得紧张。   看出莫尘的紧张,牙峰倒是不在意的笑到,“尘哥你不用那麽紧张,只要去跟那人见个面,聊聊就行了。苏老板跟小姐是老关系了,一向都合作的很好。尘哥你看上去又是老实可靠的人,跟你做生意看著就省心,苏老板是高兴还来不急呢,没什麽可担心的。”   “那买家呢?”   “那个尘哥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这东西,现在缺得很,只要一露面就宝贝似的抢。绝不敢生事出来的。”   “照你这麽说,其实很简单?”莫尘怀疑的问到。   “要不呢?你以为多难?我说尘哥,你心是不是也太狠了?”   莫尘一愣,不明白自己又哪里狠了。   “要不是这麽简单,小姐每天管著多少单生意,还不活活累死她?”   “……”反正牙峰满嘴的话就没多少正劲的。   “其实这种事,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是没事,谁都管得了。真正有事的时候,才是见真本事的时候。今天要是生意被抢了,要想办法抢回来,那才是劳神又劳力的活,要看各自的手段和人脉了。小姐之所以这麽累,就是因为她管著的生意太多,不是这个出事就是那个出岔子,这才停不下来。”   莫尘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就像他在老宅种竹子一样,浇点水、松松土,谁都会,但是竹子有毛病的时候,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再养活了。   “其实说简单很简单,只要对方看你顺眼了,生意就做的顺利。但是说难也很难,要想办法让别人喜欢你,那就是天下最难的事。我跟著尘哥也两年多了,一直都小心的讨好著,可是尘哥还是不喜欢我。在我眼里,这就是天下最难的事。” (11鲜币)尘中白荷(六十五)   “我没有,我只是……”   “尘哥的意思我明白的,但是我的意思,尘哥不会明白。”   转眼说著话两个人就到了一幢老房子後面,牙峰没有再说下去,带头往前走去。   走进里面,莫尘就觉得这房子老旧,处处都透著阴冷寒气,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牙峰领著他,却是熟门熟路的往里走。   “牙管事,您来了!”还没进前厅,里面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就已经立在那,恭敬的招呼到。   “苏老板,怎麽敢劳你的大驾等著我们呢,太客气了。”   “牙管事玩笑了,听说白小姐这两天不舒服?”苏老板偷眼望了望莫尘,小声的对牙峰问到。   “没什麽事,大概是吹著风了。苏老板,我给你介绍,这是尘哥,莫尘!以後你这头的生意,都交给尘哥管著了,有什麽事,你也直接找尘哥就行。”   苏老板一愣,好好的又对著莫尘望了两眼,忙两手做揖,“一进门我就觉得不是寻常人,竟然是莫爷来了。久闻莫爷的大名,今日终於有幸见面了。以後还要托莫爷多照顾著了。”   “哪里,苏老板客气了。”莫尘也客气的回礼,却是应酬的虚应著。一见面,莫尘就觉得那苏老板长相奸猾,不似良善之辈,态度自然的也就客气疏远起来。   看出莫尘的冷淡,苏老板也不在意,转头对牙峰说到,“今天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说著,苏老板就让身边的夥计把一个黑色的盒子交给了牙峰。   莫尘看那木盒一愣,忍不住问到,“苏老板,这盒子是什麽做的?”   “噢?莫爷看出什麽了麽?不瞒莫爷,这盒子是由整块的黑木做成。黑木要长到这样的粗细,至少要百年以上。这木头木质坚硬木纹如铁,单这一个盒子就价值不菲了。”   黑木?莫尘不由疑惑的皱眉,他从没有听说过。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奇怪,只是好奇的问到,“每次都是用这样的木盒麽?那为什麽每次还要用这样的盒子运送?”   “莫爷有所不知了。黑木性阴,传说这木头从发芽就没见过光亮,性极阴寒,可以克制里面的药材,让药性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存。这盒子虽然难得,里面的药材却是更加贵重,省不得。”   “噢?里面是什麽药材?”虽然对苏老板的话半信半疑,他从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什麽黑木,更不相信还有不见日光就能存活的植物,但是苏老板的话还是勾起了他的好奇,不由问到。   “这里面是一种叫舞炎草的草药,是种极好的伤药。不但可以止血止痛,还可以加快伤口的复原,而且绝不会让伤口感染。”   莫尘一愣,倒没想到这草药有这麽厉害的功效,而且他从没听说过。又想到止血止痛,就想到了白荷肩上的伤,“苏老板,这草药还有麽?”   “嗯?莫爷想要?难道是莫爷受伤了?”   对外一直说白荷只是受了风寒,莫尘不好直说,只能支唔著。   看莫尘说不清楚,苏老板笑了起来,“莫爷是不相信这药有这样的功效吧?也好,算是见面礼,我送莫爷一点,莫爷有机会用过後就知道了。不过这药精贵,普通的人用了就太糟蹋了,小心留著,以後说不定会有大用。”   说著,苏老板就让身边的夥计去里面,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麽指大小的圆盒。也是黑木做的盒子,薄薄的只有半根手指的厚度。   把盒子交给了莫尘,苏老板一边说到,“这里面是制成了膏的药,薄薄的在伤口上抹上一层,普通的刀伤三天就好。”   莫尘依然半信半疑的接了过来,口中道著谢。货已经拿到,就跟牙峰一起告别离开了。   拿完了货,後面自然就是送货。   坐在车里,莫尘还在奇怪的研究那个黑木的盒子。但是怕出差错,也没有打开看,反而弄得有点心痒。只能问牙峰,“这个舞炎草,真的有这麽厉害?”   “那是,尘哥你可要看好了,这一盒,光是苏老板卖给我们的价钱就是几千大洋呢。”   “这麽贵?”莫尘补吓一跳。   看莫尘惊吓的样子,牙峰笑到,“尘哥一直待在小楼里,所以外面的事都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什麽东西都缺,尤其是药品之类,就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的。小姐这些药转手一卖倒不一定赚多少钱,但是收了药的人却是大大的欠了小姐的人情,以後各个方面都得给小姐行著方便。”   “虽然眼前这城里太平,可是出了这里外面就是兵荒马乱。很多时候受得伤倒不重,但就是因为没有药,人就一个个的死了。打了几年的仗,能抓来当兵的全已经抓了,现在是死一个少一个。所以有时候这些药,那些人看得比吃的还重要。”   “小姐现在弄这些给他们,他们就得处处照顾著小姐。现在这城里看著还是那些当官的说了算,但是各方带兵的却是谁也得罪不起的。有他们护著,小姐就谁也不用怕了。就算是官面上,那些人也得给著小姐面子。”   莫尘恍然,这才明白白荷为什麽这麽在意这些东西。难怪白荷说,这些东西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车很快就转进了一条暗巷,跟著牙峰的指引停在了一幢房子的後门。牙峰领著莫尘下了车,很顺的就敲开门进了里面。   显然这样的事牙峰并不是第一次做,对方对他也熟悉,只是对著莫尘露出了戒备和疑惑的神色。   “这是尘哥,莫尘!今天小姐有事,所以让尘哥把东西送过来。”   听了牙峰的话,那人一愣,忍不住又对著莫尘多看了两眼。   莫尘也不奇怪那人的反应。这里很多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却是没见过他,所以每次报出名字别人都会多看两眼。   那人看完後,神情也变得恭敬了,对莫尘点了点头,这才接过牙峰手上的木盒,转身进了後面。   看那男人走了,牙峰嘻嘻笑了起来,“还是尘哥厉害,光听了尘哥的名字就让人礼敬三分。其实说起来,尘哥在外面的名声不比小姐差,很多老大老板的都托我给尘哥带话或者见面,我都没有答应。我估计不只我,旁的人也被托过,不过都看你对小姐这麽忠心,才没敢跟你提而已。”   莫尘只是微笑不语。这些事,他向来是看得很淡的。权、势、钱、还有那些老大们的器重,这些在旁人求都求不到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没有一点的兴趣。如果不是白荷,他恐怕永远不会卷进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就平平静静的在那些普通人中间,与他们无二的过完这三年。 作家的话: 尘中白荷已经贴了十多万了,可是都没人理,难道真的写得这麽无聊麽?555555 (11鲜币)尘中白荷(六十六)   领著莫尘出了那幢小楼,两个人上了车,牙峰还接著说,“尘哥,你跟小姐说了没有?”   “说什麽?”   “说你想照顾她啊!”牙峰差点被他理所当然的反问气晕了,“趁小姐现在心思容易动的时候你不说,过几天就没这麽好机会了。这就是老天爷掉给你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後悔了都没人同情你。昨天我看你上去那麽久,下来的时候一看就有好事,还在想你动作挺快,结果……那麽好机会你都不说,你还在犹豫什麽啊?”   “说了,但是她没同意。”   “啊?没同意?”牙峰傻傻的张著嘴睁著眼,“不会吧?小姐最紧张的就是你了,一直担心你会离开。你肯带她走,她没理由不同意啊!尘哥,你是怎麽跟小姐说的?”   这麽私密的话,莫尘怎麽好意思告诉牙峰,支吾到,“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嘿嘿,尘哥,你还是不好意思啊!脸皮这麽薄,怎麽追小姐啊?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再怎麽难搞的女人只要你脸皮厚都能搞定,脸皮薄了就啥也捞不到。”再看莫尘满脸的不自在,又笑到,“不过尘哥你什麽时候都是这麽清清淡淡的,我倒真没办法想像你要是缠著小姐会是什麽样子。不过小姐现在不肯跟你走,其实也是预料中的……”   “预料中?怎麽说?”   “女人吗,总想要个可靠的男人可以依靠後半辈子。尘哥你虽然是个好人,但到底是在小姐下面,仰著小姐鼻息生活的。就算不说要比小姐强到多少,可至少也要让小姐觉得可以依靠。这些年你是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小姐对你也不是全无意思。要我说,应该就是在卡在这上面了。”   被牙峰这麽一说,莫尘突然想起了杜谦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白荷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是再不一般她还是个女人。她需要一个能够保护她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只能跟在她身後的保镖。   那是在杜谦风出事的前一天,也是他唯一一次跟杜谦风交谈。那时他还单纯的反驳,说白荷不是这种人。可是经过了这些时间,现在再想起,却不得不承认杜谦风是真的了解白荷。   杜谦风也想把白荷交给他,为此还说想拉他一把。只是那时他还不够了解白荷,也没有这个心思,结果第二天,杜谦风就死了。   确实,他也知道在白荷的面前他显得没有一点担挡,总是顺著她的意、听她的话。对於白荷来说,这样的男人可能真的不可靠吧!   “如果尘哥你真的有心想跟小姐好,多少也该出来管点事了。一来让小姐看看你也是有能力照顾她的。二来可以帮小姐分担掉一点,小姐可以不用这麽累。三来,也好让外面的人看看,小姐的身边不是没有人了。小姐就算再能干,在外人的眼里还是个女人,有个男人在边上照应著,那些人才不会欺负她是个女人。”   “但是她的那些事,我从没有碰过。”   “尘哥你真会说笑话,有谁生下来就会的?就连小姐,也是帮著杜老板搭手,一点点才管起来的。现在这不就是个机会麽?你让小姐先养著,能管的先管起来,反正有我在边上,我跟著小姐这两年,基本上都知道了。实在不行,咱才回去找小姐。”   想想牙峰的话有道理,不为别的,就为白荷能把伤养好,也要让她在床上待著。“好,那就这样,我回去跟小姐说说。”   不一会儿回到了小楼,听沈妈说白荷已经醒了,只是还在床上躺著,莫尘上楼敲了敲门,推门进去了。   莫尘走到床边,看白荷的脸上已经带上了血色,看上去比昨天好得多了。   “东西都送到了?”   “嗯,很顺利,都交到对方手上了。你好好的养伤,不要再担心那些事了。”   白荷对著他无可奈何的笑著,神情已经没了往日的锐利高傲。柔柔的,就像一个普通女人,“操心惯了,停不下来了。就算我不想管,事情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还有我在。”   看莫尘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白荷意外又带著疑惑的看著他。   “我昨天说的都是认真的,我想照顾你。一直都让你一个人这麽辛苦,我却没有帮上什麽忙,真的很抱歉。至少从现在开始,我想学著替你分担,不让你再过得这麽辛苦。”   “怎麽突然想到这个?”   “也许以前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总是觉得你高高在上,既有钱有势又有本事,什麽都这麽能干。自己除了可以在身边保护你的安全之外,别得地方都帮不上忙。总觉得自己的作用,其实很多人都可以代替,我对你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一直只是想著,到时间了就回自己应该回的地方去,从没想过还能再为你做些什麽。我,一直以来都那麽懦弱,是个没用的男人。”   白荷却苦笑似的伸出了手,缓缓抚过莫尘的脸,“能那麽狠心拒绝我的男人,现在又摆出这样的脸,是想干什麽呢?是看我躺在床上,哄我高兴麽?”   抓住白荷的手,莫尘认真的说到,“我想照顾你,跟我走吧!在这之前,我会帮你一起分担,不会再让你只是一个人。”   “当初那麽强烈反抗的人是谁?现在又说要帮我?”   想不到莫尘却是一付早就想过,而且已经有了决定的镇定,“我会帮你分担,但是不会再不分是非对错一味只听你的吩咐。如果是这样,跟过去没有任何区别。我会用我觉得对得办法去解决,用我可以接受的方法。也许你会觉得我天真,但是我会证明,我也可以做到,也可以照顾你。”   也?   “你真的决定了?”   “嗯!”   “那麽你就先从那批药材开始做起吧。”白荷的脸上还有点隐隐的担心,但是没有再阻止莫尘,缓缓的解释到,“其实那批药材远不止今天你送去的那些,但是因为那些药材的收集有难度,而那边又要的紧,集中後的风险也大,所以都分批的送。那些药材的事,牙峰应该也跟你解释过了吧?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也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白荷微微的笑著,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疲色,“我也是真的累了,希望有个人可以让我依靠。”   “我会好好照顾你,然後,带你走。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也没有苦难的世外桃源。”   白荷只是似信非信的闭上了眼,柔柔的笑著,“好!到时候,我就跟你走。”   如果你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的话! (12鲜币)尘中白荷(六十七)   那药果然好用,虽然不如那个苏老板说的那麽神奇,却也比一般得伤药好。当天晚上回去莫尘就把药交给了沈妈,让她帮白荷薄薄的抹了药,当时白荷就说伤口不太痛了。没几天的功夫白荷的脸色就好了很多,平时走路吃饭就跟常人一样了。   不过白荷就算在家里也待不太平,反而是比在外面走动更热闹了。   一听说白荷病了在家休养,大大小小的人物就一个接一个的来探望。除了薛怀仁那些人之外,外面各色的人物也都来遍了。甚至有几个,莫尘没见过却听牙峰说完之後连他都知道是不得了的人物。那些人不但对白荷客客气气,甚至都是讨好谄媚的样子,让莫尘惊奇,白荷什麽时候竟然有这麽大的能力了?   才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白荷就待不下去了,固执的要出去。莫尘看她的伤似乎真的没什麽大碍了,也就随她去了。只是平时大大小小的事,他也会留心著,另外苏老板那里的事,就一直是他管著了。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半个月,又到了送货的日子,莫尘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出门。比他更早的,牙峰已经等在了门口,等到莫尘来了,两个人就上车出发了。   牙峰看莫尘穿著一身青衣,正身而坐的样子,不禁笑到,“尘哥,你现在越来越有老大的样子了。跟小姐也是越来越般配了。现在要是再跟小姐站在一起,十个有八个会说你才是当家的人。”   莫尘失笑,“什麽当家人,我做了多少事,难道你还不知道麽?”   “别人的以为,和你真正做过的事那是两回事。一件事你传我、我传你,传到最後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就算你不承认,别人也会当你是在骗人。这世上真正的真相,又有多少人是知道的?你没见这两天来看小姐的人,对你也是格外的客气麽?现在外面谁不知道,小姐的身边还有个莫爷,都在猜你以前是藏而不露,其实真正当家作主的一直是你,小姐就是你的烟幕。”   “呵,真亏他们想得出。我到现在也只管了这一件事而已。就算是这一件,我也是连买家是什麽人都不知道。”   “其实尘哥你也不用太在意,那种有权有势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事被人多知道。我们做生意,只问价钱不问身份,估计就连小姐也不一定知道呢。”   “是麽?可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古怪?哪里有古怪?”一听莫尘的话,牙峰也警惕了起来。   “说不上来,也可能是我疑心重了吧!”   牙峰看著莫尘,张了张嘴,最後还是什麽话都没说。   莫尘却自顾自的看著窗外,想著半年後,自己该带白荷回老宅,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起来。   最近的白荷,总是让莫尘莫明的冲动。脱去了高傲的外衣,变回了一个柔弱的女人,让人想要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珍惜起来。   沈思间车就开到了地方拿了东西,莫尘依然想著他跟白荷以後的日子,坐著车一路到了那幢熟悉的房子後。已经来过了几次,莫尘也已经熟悉了,带著牙峰一路往里走。里面依然还是那个人等著。交了东西之後莫尘正想走,却突然感觉到这房子周围有人在走动。   “怎麽了尘哥?”看莫尘皱著眉往周围张望著,牙峰不由出声问到。   “外面有人。”   牙峰一惊,顿时也紧张起来,“难道是有人来捣乱?”   “不知道,先让他们带著货离开这。”   “如果真的是有备而来,各个出口肯定早就有人守著了,倒不如跟著我们更安全。”   莫尘想想觉得有道理。而且他跟牙峰两个人来送货,接货的也是两个人,加在一起就是四个。而外面的人,人数上似乎跟他们差不多,以他跟牙峰的身手,应该没有问题。   说话间,外面的动静已经不用靠气,只要细听就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了。那脚步声快而不乱,也听不到丝毫人声的嘈杂,显然这些不是外面随便找来的人物,莫尘更是沈住气,静观其变。   “!铛!”   最先进来的是从房顶破窗而入的两个人,莫尘只看见两人一身黑的衣服,人影就落进了两边的箱子後面。这里就是一幢单独的旧楼,从外面看就跟任何一间普通的房子没有两样。里面却是搬空了家俱当成仓库用,四周围都堆著很多的箱子。   一落进箱子後面,立刻又成了对方在暗,自己在明的情况。莫尘虽然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大致位置,但是以他现在对气得掌控,已经分辨不出对方在後面做什麽了。   “哢!”、“哢”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的时候,这两声清脆的声音尤其显得刺耳。也许是一到常世就被枪震慑的记忆,莫尘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那分明就是手枪退开保险的声音。   “闪开!”   话刚出口,四个人就已经各自找到掩护得地方躲在了後面,紧跟而上的就是“砰、砰”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几乎就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外面的人也已经一脚踢开了门,飞快的冲了进来。   说起来很慢,但是事实上从两个人破窗而入到门外的人听到枪声破门冲进来就是一息间的功夫,更让莫尘意外的是,进来的人超出了他的预料,两边加在一起竟有七、八个人。   分辩外面的人数,一方面是从脚步声,另一方面也是从说话声这些来判断。而像莫尘这样的,甚至可以从气息来判断人数。就算脚步声会听错,声音也可以用沈默来掩饰,但是气息却不是这麽简单就能改变的。莫尘确信自己悟气控气的能力就算不如从前,但绝不会连这麽简单的事都分辩不清。   只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他细想,局面已经变得对他们非常不利。从门口进来的一共五个人,一进来就朝他们掩藏得方向直逼过来。论拳脚莫尘还有点信心可以打,但是那两个拿著枪躲在暗处的人却让他不得不防。   转眼间几个人已经到了近前,听著脚步声两个人影就出现在了莫尘眼前。   最前面的人一转眼也看见了莫尘,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猛然愣在了那。莫尘又怎麽可能等他回神,趁他愣住的时候一拳就让他满眼冒星。男人一声闷哼,後面的男人却是回过了神,手上的刀一道银光就劈了下来。莫尘急忙抽身,险险的避了过去。   刚往後避开,眼角就扫到远处角落似乎有人,转头看去却不知道什麽时候躲在暗处拿枪的人已经换了地方,这个时候两个人四目相对,那个男人立刻就抬起了枪。   那把枪离他只有十步都不到,这种距离只要枪响没有不中的。莫尘得心里跟著那漆黑的枪口就是重重的一跳,他对枪有一种几乎是本能的危险感和灵敏。但是现在的他对著枪口已经无能为力,即使是两年前的他,要让枪炸堂也不是那麽简单的。那时候他刚来常世,身体里对气得把握是最强烈的时候,再加上对白荷的保护和愤怒,气息高度得凝结控制才让那两把枪里的子弹打不出来,炸了枪膛。而现在的他,对气得控制早已经远不如当初,连最基本的悟气都已经变弱。现在的他面对枪口,跟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区别。 (10鲜币)尘中白荷(六十八)   就在那男人抬起枪口对著他的时候,莫尘身边拿刀的男人一刀劈空,刀锋转变拦腰又是横扫了过来。那一瞬间莫尘可以说是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动作完全都是出自本能。左手用掌压下了横扫得刀身,右手已经飞快得扣住了男人的手腕。手下用力一带,身体一侧,莫尘在一瞬间把男人带到了自己的身前。   “砰!”   莫尘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前的男人身体的抖动,原本充满威胁的身体瞬间就像失去了力量般静止,然後无力的落到了地上。   莫尘也愣了,好像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   “啊!”   耳边突然的一声惨叫,然後就是牙峰的喊声。   “尘哥,别发呆啊!”   莫尘这才回过神,顺著刚刚那声惨叫的方向望去,拿枪的男人这时候手上插著一把银色的柳叶刀,手上的枪已经落在了一边。莫尘立刻飞身过去捡起了枪,趁低身的时候用枪狠狠砸向了男人的腿弯。   “尘哥!”牙峰这时也退到了莫尘身边,急速的说到,“尘哥,你小心点,他们会妖术!上次小姐受伤就是著了他们的道。最好就是直接杀了或者弄晕,不要让他们清醒著。”   “妖术?”突然听到这两个字,莫尘也愣住了。这时候莫尘才细想起自己为什麽会猜错人数,为什麽刚刚那个男人看见自己的一瞬间会愣住。如果是跟他一样的异能者,这些就都能解释了。   这个世上,除了普通人生活的常世之外,还有另一群生活在普通人之中,却不是普通人的异能者。他们掩饰在人群中,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但是他们却是同时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给这个世界起的名字,就是异能界。他们有的人能像传说中的一样上天入地,有的人能招魂引鬼,有的人能观星占卜……各门各派有著不同的异能,而他们的存在,却是这个人道最大的禁忌。   莫尘所在的三生门,就是这个禁忌的守护者,也是整个异能界毫无疑问的最大宗。他们隐世而居,默默的守护著异能界,不让异能界和常世发生接触。换句话说,他们不能让普通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如果是异能者,掩藏气息对他们来说就很简单了。对普通人来说要控制自己的气息很困难,但是异能界的门派有成百上千,练气却是每门每派的基本功之一。所以异能者的气息就算不是特意控制,就算平常的呼吸也比普通人的要绵长平稳。而那个男人看见他会愣住,应该是看见他眉间的神印。   异能者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除了对异能的撑恐之外,还有就是所有异能者都是神的侍奉者。他们所谓的神,和普通人在庙里贡奉的神佛并不完全一样。他们能跟神直接沟通,可以接受神的神喻和力量。而做为神的侍奉者的证明,就是每个人脸上的神印。这些神印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只有同样拥有神印的人才能看见。也就是说,只有同样是异能者的人才能看见他眉间的神印。   异能者?妖术?莫尘得眉头随著自己得思路越皱越紧。   他们的存在是禁忌,是绝不能让普通人知道的,但是这些人竟然让牙峰看见了,还打伤了白荷!   从小在三生门长大,虽然在他们成为三生门正式的弟子之前,师傅不会让他们真正接触异能界的事。但是做为老太爷最宠爱和重视得大弟子,莫尘也知道异能界并不是一片平静的。除了那些甘於平淡、隐藏在普通人中的异能者之外,也有不耐清平,想用异能为非做乱的人,而且这些人并不在少数。   说穿了他们这些人,就是普通人眼中的神仙,但是他们也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他们拥有的力量是普通人不可能得到的,也是很多普通人梦寐以求的。所以就有人用这些力量去换取金钱、权势,过那种富贵无度、受人崇拜的生活。   为了这样的生活,他们就会依附在常世的权贵身边,替他们卖命做事。而现在常世正是乱世,各方权贵就像走马灯一样的转变著,而这当中,又有多少人都盯著白荷?   这样想下来,有人利用了这些异能者来抢夺这批珍贵的药材,就变得是顺利成章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麽这些人就真的该死了!虽然莫尘没有接触过三生门的工作,但是师傅对於这些人的态度莫尘很清楚──死不足惜!   想到这莫尘的心里顿时就没了犹豫和慌乱。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他们的存在是禁忌、虽然不知道为什麽打破这个禁忌就该死,但是莫尘相信师傅是不会错的!这些人打破了三生门的禁忌,就是跟师傅做对,他现在不过是先替师傅教训他们而已。   “哇啊啊!!”耳边传来一声惊叫,莫尘听出那是牙峰的声音。转过头牙峰早就不知去了哪,而房间的另一头,在几排箱子的後面,莫尘竟然看见半暗的房间里聚起了一团白雾,白雾中就像有什麽在涌动著般的变化著。那明显就不是自然的怪像让莫尘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麽,那分明就是异能界里水系得异能术!而那个方向,就是刚刚牙峰发出惊叫的方向。   就算牙峰再强也不是异能者的对手。莫尘转身就想往那边赶去,眼前却是有什麽忽的挥了过来。   莫尘几乎是想都没想,手下也再没留情,避过一挥而下的短棍,一个高位回旋踢,脚下就感觉“喀啦”一下,一个人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就在人影被踢飞的时候,莫尘的耳边却隐隐得听到了类似咒语的喃喃低语。猛得回过头,那个被牙峰用飞刀打掉了枪的男人狠狠的盯著他,两只眼睛如野兽一般在黑暗中变成了两团红光。莫尘虽然是在三生门长大,但是对异能界的事知道的却很有限,只能隐约猜到那应该是某种异能起动的咒语。   异能界的门派有成百上千,各种异能更是数不胜数,就算是他那些师叔也不是无敌的,更不用说现在控气能力远不如前的莫尘了。 (10鲜币)尘中白荷(六十九)   如果等他念完咒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而现在莫尘也已经确定了他们就是打破了禁忌的异能者,所以没有再犹豫的,莫尘举起手里的枪对准那男人就是一枪中了眉心。   解决了那男人,莫尘转身又赶到了牙峰那里。此时那团白雾已经渐渐淡去,四周的温度却是冷得如同结了冰。莫尘到那的时候,牙峰被冻得脸上都挂起了冰霜,另一个男人拿著枪,正对准了牙峰。   “砰!”   来不急细想,莫尘又是一枪杀了那个人。   “呵,尘哥……”牙峰冻得後面的话都说不下去了,只是对著莫尘一边打著冷颤一边笑著。   莫尘一把抓住了牙峰的手,一股气从手心平稳得运了进去。还好,牙峰只是被寒气冻到了,并没有别得问题。   “尘哥……”牙峰还在对著莫尘傻笑,冻得发青得脸像傻了一样的笑著。   “冻成这样还笑什麽?”   牙峰却只是傻笑,不说话。   莫尘忍不住皱眉,这小子打到头了?还是打傻了?可惜他没办法像师傅那样,用气就能感觉到别人全身的详细情况。   虽然疑惑,但是莫尘知道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正想用气寻找余下两个人在哪,身後从另一个角落却传来了声响。   “莫尘你在人道胡作非为,我们治不了你。等我们去报告老太爷,你就等著受死吧!”留下这句话,余的那两个人三两下就从那头的窗口翻身跑了。   胡作非为?报告师傅?   莫尘一瞬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原本应该是他说的话,现在却从别人的口中说了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尘哥,那两个人……”看人都跑了莫尘还愣在那没动,牙峰出声提醒到。   莫尘应声快步得朝那两个人的方向跑去,两个人都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莫尘的目光却是被地上一片刺眼的红色吸引了过去。   半暗的光线下,黑木盒躺在地上,盒盖开著,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莫尘低头细看,脑子里面突然“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师傅,那个是什麽?看上去好漂亮啊!   ──你喜欢这个?你知道这草叫什麽名字麽?   ──头上黄黄的,下面却是鲜红的,这一簇簇的,就像在跳动的火一样……比较像在跳舞的火焰。      ──噢?里面是什麽药材?   ──这里面是一种叫舞炎草的草药,是种极好的伤药。      ──傻孩子,红色的不一定就是火,红色的也可以是人血。这个草名叫噬魂草,从种子开始就需要大量的人血喂养。但是它也是种极好的伤药,任何伤口只要敷上这草,不出三天伤口就能消失於无形。   ──但是这种草几乎没人单独使用,这草最神奇的地方在於,它喜食魂魄。它会把魂魄吸进自己的身体里,让自己的生命力极度的旺盛。而吸满魂魄的噬魂草,是制作长生不老药的必须材料。但是这却是违反常理的,所以无论是这噬魂草,还是长生不老药,都是这人道的禁忌,不能碰。   噬魂草……那地上躺著一片,如跳动著的火焰般得分明就是噬魂草!   舞炎草……好个舞炎草!   此时的莫尘是又惊又气又怕,根本就不敢去想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怪不得有异能者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自己前几次送来的噬魂草都到哪去了?这些异能者说不定就是追著那些噬魂草才到这来的,而他都干了些什麽?   杀了四个人,还有一个生死不明……   自己都干了些什麽?   蹲下身,莫尘一把就抓了其中一个人,触手就知道那人只是昏了过去。知道了这些人在买的是什麽,莫尘手下再不会对他们留情,目光冰冷,手下“喀嗒”一声。   “啊!”骨节错位,男人猛的被痛醒,惨叫著就清醒了过来。   “谁让你们来接这些东西的?前几次送来的东西都到哪去了?”   “什、什麽?”莫尘抓著他怒吼的样子就像下一秒就要杀了他一样,男人一时吓得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我问你,你们要这些东西干什麽?谁让你们来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来拿东西的啊!”   莫尘气得一把抓起了他另一只手,“喀嗒”一声男人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尘哥?”听到男人的两声惨叫,还有莫尘的怒吼声,牙峰也奇怪的走了过来。   一看牙峰,莫尘放手就扔下了那人,一把抓住牙峰的衣领把他拎到了自己眼前,“这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尘哥你怎麽了?”牙峰也被他凶恶的样子吓一跳,可是听了半天都不知道他在问什麽。   “这些东西,”莫尘一指身後地上的噬魂草,“你知道这是什麽麽?你竟然让我帮你们干这种事?”   牙峰脸上更茫然了,“什麽这种事?不就是点治伤的药草麽?尘哥你到底怎麽了?”   “你……”分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莫尘的手都在不住的抖著。他有很多话要说,多得快把他逼疯了,可是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事实上他现在整个人都乱了,乱得他只感觉到一种快要发疯的绝望。   “尘哥,是出什麽事了麽?还是有哪里不对?”   莫尘只能瞪著他,看著他一脸的茫然,莫尘也渐渐的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脑子虽然冷静了下来,心底得那股绝望却是越来越深。   “你不知道这是什麽?”放开牙峰,莫尘尽量让自己平静的问到。   “这个?”牙峰望了眼地上的噬魂草,“不是舞炎草麽?”   “舞炎草!”莫尘又是重重一声冷哼,“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舞炎草,这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小姐啊!”   白荷?!   “差不多一个月前,苏老板突然说有种叫舞炎草的草药治伤很好,问小姐要不要。小姐知道现在正缺这种东西,所以就买啦!”   苏老板?莫尘顿时想起那个面色黑沈,让他总是感觉很不舒服的苏老板。会是他麽?   “他为什麽会找上白荷?” (10鲜币)尘中白荷(七十)   “他跟小姐一直有来往啊!他从外进来的药材都是从小姐的码头走的,小姐这里需要什麽药材也都是在他那买的。一来二去就熟了,他们合作也很多年了啊!尘哥,这药草有问题麽?老实说当初我也觉得这药草的价钱实在是高得太离谱了,不过想想现在药材都贵,而且效果真的像他说的那麽好的话,贵点也情有可圆。老实说这价钱除了小姐,还真没几个人吃得下的。也只有小姐这样人脉广的,才找得到人买这东西。不过别说,这东西好像真的是好东西。前段时间小姐不是受伤了,来看小姐的人那麽多,很多人都是听说了小姐有这东西,好像也想跟小姐买的样子。”   噬魂草是做长生不老药的药材,不管什麽时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谁不想长生不老?听牙峰的说法,噬魂草的事几乎是等於人尽皆知了,那麽今天那些人……真的是为噬魂草而来?   等到他们回去,告诉了师傅……後面的事莫尘已经不敢想了。   白荷知道这噬魂草的真面目麽?她这麽精明的女人,就算不知道真相也会怀疑吧?白荷让他来送这些东西,难道……   不对,就算白荷知道这噬魂草有古怪,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他额头眉间的神印普通是人看不见的,他的身份更不可能被查出来,异能界的禁忌情况她更不可能知道。白荷就算想设计他也不可能利用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东西。   难道这一切,真的就只是巧合?   “尘哥?”   莫尘转身又对上了那个已经被弄醒的男人,但是任他用尽手段逼问,那个男人却是什麽都不知道。莫尘又把另一个也弄醒,结果两个人说的话一模一样。莫尘又试了试那个生死不明的异能者,却发现这个也死了。   五个人……   突然发现,贪图常世的荣华富贵,所以依附在常世的权贵身边,做尽伤天害理的事,这些话形容的那个人,其实是他才对。   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苏老板这边的线索了。   重又踏入那幢房子,从一开始莫尘就不喜欢这个地方,觉得处处都透著股阴冷,现在再来这,更是觉得这里阴气逼人。   “莫爷,您怎麽回来了?”得到下人的通报,苏老板就急急的迎了出来。依然是一脸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笑,此时的莫尘看著他更是觉得这笑里透著一股子阴寒。   莫尘把黑木盒和噬魂草一起扔在了苏老板的面前,“这是怎麽回事?”   “有什麽不对麽?”苏老板看看地上的红色草,也奇怪的反问。   “别跟我装傻,你怎麽会有这种东西?”   “这当然是我们自己种的。”   “种?”莫尘忍不住冷笑,“你知道这东西要怎麽种麽?”   苏老板顿时变了脸色,也冷冷的回望著莫尘,“看来莫爷也是知道这东西要怎麽种的,莫爷真是见多识广,让我佩服!不过这东西吃的东西虽然骇人了点,但是也不至於惹莫爷发这麽大的脾气吧?大家求财,何必要问的这麽清楚?”   倒变成莫尘一愣,“真的是你种的?”   “当然!我们苏家世代都是行医,家中先人的手稿存书无数,会种这东西并不奇怪吧?这舞炎草对普通人来说是惊世骇俗了点,但是在先人的手稿中却是还算普通可以种出来的,另些药草我是想种也无能为力。想来,莫爷您见多识广,说不定您会知道?”   莫尘被他堵的一时说不出话。噬魂草他虽然见过,却并不熟悉异能界的事。他只是在三生门长大,知道有这样一个不同的世界存在,但是这个世界里面再深入具体的事,师傅却并没有让他知道太多。   苏老板得解释听起来也不是不可能,随著时间的推移,异能界的人越来越少。而那些消失的门派,有得确实会留下手稿书卷之类的东西,流传到自己的後世子孙或者外人手中,这种情况下该怎麽办,莫尘却是不清楚。   现在的情况,让莫尘觉得自己就像个哑巴吃了黄莲,心里各种的愤怒纠结偏偏找不到地方发泄。买噬魂草的人找不到,苏老板又是无意中误打误撞,牙峰和白荷更是无辜,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麽东西。   但是现在,却不是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没事的。   异能界已经查觉到了噬魂草的事,并且派人来追查了。而他跟牙峰两个却不明不白的就把其中的五个人给杀了。无论他们是不是无辜,现在杀了人,这件事就绝不可能善了了。   以师傅的脾气……莫尘就觉得自己心一直往下沈,一直一直的往下沈,沈进了一个漆黑无底的深渊……   “尘哥?”看莫尘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样子,牙峰担心的叫到。   “没事,我们回去。”收回了那些可怕的心思,莫尘深吸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路上莫尘都沈默著,车里异常沈重的气氛让牙峰也闭著嘴没有出声。很快就回了小楼,白荷大概已经收到消息知道出了事,坐在大厅等著他们。   进了门莫尘就看见了白荷,但是莫尘只是默然的看著她,一直看著她不说话。   “小姐。”莫尘一直不出声,牙峰只能低声跟白荷打著招呼。   “怎麽回事?”白荷看著莫尘问到。   “没事。”应了声,莫尘又说到,“那个药草,你不要再碰了。”   白荷聚拢著眉头,莫尘的神情却是从没有过的认真,不禁问到,“有什麽问题?”   “我不能说,但是那些药草确实有问题。你干什麽都可以,只有这个,你不能碰!”   莫尘的话让白荷更疑惑了,也阴沈了脸,“没有原因,你就要我放弃这麽重要的生意。你知道这笔生意的意义不只是钱这麽简单,它对我很重要!”   “我说了你不能碰!”   突然间的一声咆哮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莫尘会突然间就发这麽大的脾气,更想不到一向温柔顺从的他竟然敢对白荷这样的大吼。整个大厅在这一声咆哮後竟然像静止了般的一阵死寂。 (11鲜币)尘中白荷(七十一)   白荷也愣住了,但是却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站起身沈声到,“牙峰,莫尘累了,送他回房间。”说完就转身,想朝楼梯的方向走。   莫尘却不愿意就这样结束,几步跑上去一把拉住了白荷,“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难道还会害你?你能不能就相信我一次?不要再碰那东西了!”   白荷看著他,最终却甩开了他的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看著白荷毫不留情的转身上楼,莫尘只觉得全身的无能为力。他明明知道再这样下去,白荷迟早会出事,明明知道必须要阻止白荷。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麽做,要他怎麽说白荷才愿意听他的?   “尘哥?”牙峰上来扶住了他,试探的劝到,“我们先回房间,坐下来先想想好麽?”   跟著莫尘回了房间,看著他一头坐进了沙发里,失魂落魄的发著呆,半天都没有说话。牙峰帮他倒了杯酒,坐到了他身边。“尘哥,你到底怎麽了?除了小姐受伤那次,我还没见过你发这麽大的脾气。”   莫尘没有出声,眼睛却看到了牙峰手里的酒。透明的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灯下闪动著流光异彩。   莫尘拿过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他并不喝酒,也完全没有酒量,这房间里的酒都只是装饰,他一点也没碰过。修练的人,需要清醒的头脑,需要让自己的气保持清澈纯粹。而酒会让人脑子混乱、让人麻痹,连气都变得混浊。就算这两年他已经不再练气,也许是骨子里最後的那点清高,他一直都不许自己去碰烟酒。就算已经静不下心去练气,他也让自己过著清规戒律的生活。   但是这一刻,他真的需要酒,需要些什麽让自己发泄,让他的头脑麻痹不要再去想了。他的心越是急躁越是混乱,越是混乱越是急躁,所有的恐惧焦躁绝望逼得他快发疯了。   刺激的液体顺著喉口火烧似的流进了胃里,然後很快就从自己的胃,那种温暖麻痹的感觉就从自己的肚子里缓缓的朝周围蔓延开。   牙峰一边看著莫尘得脸色一边又帮倒了点酒,莫尘又是一口倒了进去,脸上渐渐浮上了两团异样的红晕。   脑子很晕,心情却没来由的放松了下来。明明什麽都没有改变,心底的绝望却没有那麽可怕了。不是看见了希望,而是对绝望的痛苦都被酒精麻痹了吧!   酒是穿肠的毒药,酒也是忘情的良药。   “尘哥,我看你自从见了那些药草之後就一直不对劲,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我可以发誓,我对尘哥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只要是我能为尘哥做的,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皱下眉头。”   莫尘看著他,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晕了,但是他还是清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麽,他想说话,那些以前他不想说、不愿意说、不该说的,突然很想都说出来。   “你为什麽一直要跟著我呢?想从我这得到什麽?你跟著白荷也这麽久了,应该明白的啊!我没钱、也没势、什麽都没有,全都是白荷的。你想出人投地,去讨好白荷不就好了?为什麽还要一直一直的跟著我?”   “我就是想跟著尘哥,我跟著白荷是因为你不肯离开,我跟著白荷全都是因为你!”   “为什麽要跟著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麽?我就是白荷养著的一个宠物,是她养著的一条狗。高兴了,哄哄我,买好东西给我。不高兴了,就把我扔在一边。知道什麽叫狗仗人势麽?那些人总是莫爷长、莫爷短,莫爷您好、莫爷对不起……他们叫的不是我,他们叫得是白荷,因为我是白荷养著的狗。”   “我不管那些人怎麽想,我知道我对尘哥是真心实意的,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哥。”   “对!就是这个,你不觉得奇怪麽?明明比我大,明明就是比我大的人,却非要管我叫哥。牙峰,我一直听著很别扭,一直很不舒服你知道麽?尘哥、莫爷、莫爷、尘哥……都是一样的。”   随著莫尘的话,牙峰也渐渐冷了脸。那张总是挂著笑的脸此时却像御下了所有的面具一样,认真的看著莫尘。“尘哥,你喝醉了!”   “就当我喝醉了吧!对不起,我不想说这些话让你难堪的,可是我忍不住了,我想说很久了,真的很想说出来。你就当我喝醉了在胡说八道吧,对不起,你不用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牙峰却没有动,还是认真的看著莫尘,犹豫著,缓缓说到,“以前,我也有一个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到他死,我们都没有分开过。他不会跟我抢玩具、不会跟我抢吃的,处处都让著我、处处都迁就我。可是那时候我不懂,我以为他好欺负、甚至还觉得他傻,所以我一直欺负他,甚至还带著别人一起欺负他。从那时候起我就是个混蛋!我越学越坏,坏事越做越多,什麽伤天害理、为非作歹,我天不怕地不怕,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想干什麽就干什麽。”   “到最後,我爹不认我了,我娘也不要我了,只有我哥,他还跟著我。不管我打他骂他,他就是不肯走。他总是说,说我会好的,说总有天我会悔改的,说我是他从小看著一点点长大的,如果连他都不要我,我就真的孤身一人了。我却从没记得他的好,打他一天比一天凶,甚至没钱了还把他卖给别人当奴才。可是他还是想著我,怕我饿了没东西吃,就偷那家的东西带回来给我吃。怕我天冷了冻著了,就偷那家的衣服回来给我穿。”   “一定是老天爷报应我了,老天爷觉得我不配有这麽好的哥哥,所以把他收走了。直到我哥死的那天,我才知道我是个多该死的混蛋。”   “其实我一直很在乎他的,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从我懂事开始我就知道了我哥是真心的对我好。可是我好不了了,我就是个杀千刀不会有好下场的人,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改不了了。我打他骂他就是想他别再管我了,就像爹娘一样让我死在外面就好了,他跟我在一起迟早都会被我害死的。结果,他真的被我害死了。” (11鲜币)尘中白荷(七十二)   “这辈子我没对他说过一句好话,甚至在他死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对他说过一句‘对不起’和‘谢谢’。”   “我知道我哥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我也知道你不是他,你只是一个跟他很像的人。可是我就是想亲近你,想把我来不急对我哥的好都给你。就算尘哥你还是不相信,就算你一直不相信我,我都会跟著你。不管你怎麽对我,我都相信那是老天爷的报应。所以尘哥你不用相信我,也不用对我有什麽心软,你只要告诉我让我去干什麽,我都会去做。”   “……”莫尘默默的听著,听牙峰一句句的说完。然後缓缓的伸出手,放在了牙峰的头顶。揉了两下,就像一个哥哥疼爱著自己可爱的弟弟。“我不是你哥,这些,我受不起。”   牙峰红著眼眶闭上了眼,“我知道尘哥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更不能走。你明明知道白荷是个什麽样的女人,为什麽你就愿意这样作践自己?你明明自己也知道白荷就把你当条狗养著,为什麽你就心甘情愿的这样活著?白荷的心就跟蛇蝎一样恶毒,你再在她身边迟早会被她折磨死的。”   莫尘默默的揉著他的头顶,忽然笑了起来,“我想,你哥哥一定是真的很爱你吧?在他的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弟弟。不管你做了多少的坏事,永远都是他最可爱的弟弟。”   牙峰忽的睁开眼,看著莫尘,“对!但是只有我知道,我不可能好了,已经坏到根了,不可能变好了!所有的希望不过是你们自己的一厢情愿。我跟白荷的本性就是这样,永远不可能改的。”   莫尘依然淡淡得笑著,头晕乎乎的,脑子却似乎从没有这样清醒过。看著牙峰,柔和的说到,“也许你哥也知道,你大概很难改好了。可是在他的眼里,你依然是那个可爱的弟弟,怕你被人欺负了、怕你饿著冷著了。他会想,如果连他都不要你了,就再也没人在你身边了。世人都说,最在乎自己的那个人永远是自己,可是,有时候这个世上还会有比你自己更在乎你的人。”   一瞬间,两行眼泪划下牙峰的脸颊,落的无声无息。   “我,没办法像你哥哥那样对你好,但是在我心里,你也是个可爱的弟弟。”   牙峰惊讶的睁著眼,满脸的难以至信。   “你总是尘哥尘哥的叫,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就真的把你当成我弟弟了。”   脑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总是喜欢跟在他的身後,“师兄、师兄”的叫个不停。莫情是他最疼爱的师弟,因为莫情是他从外面捡回来带回三生门的,也是他从一个小婴儿起,一天天、一点点照顾起来的。莫情就跟他的亲弟弟一样。看著牙峰像个孩子一样的哭泣,莫尘就忍不住会想起莫情。   莫情现在应该长大点了吧?还记得他麽?他离开老宅的那天,莫情一直依依不舍的把他送出很远。拉著他的手,说要等他三年试炼後回去。现在三年期限将满,可是他还回得去麽?就算回去了,他也不再是那个莫情敬爱著的莫尘师兄了。   这一夜牙峰的眼泪就像怎麽也止不住得洪水一样的流著,莫尘沈默无声的,只是摸著他的头顶安慰著,一边回忆起了老宅里的点点滴滴。   莫尘却怎麽也想不到,牙峰这一夜的眼泪究竟是为了什麽而止不住。      之後莫尘又跟白荷谈过两次,但是白荷的态度却很明确。只要是生意就会有风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冒任何的风险都是值得的。不可能因为半路跑出来几个想黑吃黑的,她就这样轻易的把这麽重要的生意拱手让人,更何况那些人不但没有得手还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如果这样她还把生意让出去,她白荷以後就不用在这地界上混了,谁都可以来吃她一道!   白荷的话句句都在道理上,不能说出真相又从来不善於说话的莫尘根本没办法说服她。但是莫尘的心里却非常的清楚,白荷如果再跟这件事牵扯下去,她迟早会出事的。她在这里可以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却远远不足以跟异能界的人对抗,更何况她犯得还是异能界最大的禁忌。   莫尘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能,更没有过现在这样,这样深的无力。他明明可以看到将要发生的事,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去阻止。   “尘哥,开饭了,就算没胃口也多少吃点吧?”   回过头,莫尘勉强的对身後的牙峰笑了笑,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我知道你担心小姐,小姐的脾气确实是倔强。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小姐不是有这麽大的胆子,她也不可能变成今天的白荷。我相信尘哥你是有原因的,才会这麽反对小姐继续做下去。但是我想如果你不告诉小姐原因,小姐可能很难改变主意。”   莫尘定定的看著牙峰,无可奈何的苦笑,“真是讽刺,你都可以不问理由的就相信我,但是她却不能。这些年里,我能做的都做了,只要她说,我什麽都做了。这些年我没求过她什麽,现在只求她听我这一次,她却还是不相信我。”   “也许小姐并不是不相信你,也许她觉得你担心的事或许是有办法解决的,所以才这麽坚持让你告诉她原因。谁都看得出小姐其实是很在意你的,如果小姐连你都不相信,就再也没有可相信的人了。”   这些话,其实莫尘自己也知道,只是心里那股深深的无力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那麽想著她。该有的、不该有的,她全都有了。那样的美貌、那样的心计胆识、那样的权势、那样为她真心实意的人……就算只有里面任何一样,她都该知足了。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我还是心疼她,怕她受伤害、怕她受委屈、怕她不开心、怕她偷偷躲起来一个人哭。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被白荷下了迷药,这样我只要找到解药,就可以不再为她担惊受怕,不用再为她心痛难过。”   “就算有解药,尘哥你也不会吃的。”   莫尘却笑了,“就算我不吃,你也会想尽办法让我吃下去的。”   牙峰一愣,“尘哥你……”   “看我那麽犯傻,你肯定会救我的不是麽?” (10鲜币)尘中白荷(七十三)   莫尘终於相信他了,终於不再小心防备的把他放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这曾经是他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的情景,竟然真的成真了?   “叩、叩!”身後突然传来敲门声,然後是下人的通报,“莫少爷,有人找您。”   莫尘脸上的浅笑瞬间凝固,渐渐透出恐惧,“是谁找我?”   “是九叔。”   莫尘的脸上顿时一片死灰,就连声音都像被冻住了。过了会儿,莫尘才勉强回到,“知道了,我马上下来。”   听著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牙峰看著莫尘还是白中带青的脸色,试探的问到,“怎麽了尘哥?”   “没、没事。”回过神,莫尘的脸色才渐渐缓过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衣服。该来的还是来了,其实他早已经知道的,一直都在等著。只是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恐惧还是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陪你一起下去?”   “不用了。”淡淡的应著,莫尘犹豫著,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白色的手帕上细细得描绘著一朵白荷,躺在一片翠绿的荷叶上,在水面荡开两圈涟漪。莫尘恋恋不舍的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後才交到牙峰的手里,“这个,麻烦帮我交给白荷。”   牙峰看著那块手帕愣了半天,半晌才到,“你找张管事拿钱,就是买这个?”   莫尘忽然笑了起来,带著一点恶作剧得成後得意的笑,“是啊!让你找得很辛苦吧?”他知道自己拿了钱,白荷肯定会去查他买了什麽,也知道白荷肯定会让牙峰去查。但是任凭白荷和牙峰再聪明,也想不到他拿了一千大洋,竟然只买了块只值半块大洋的手帕。   牙峰确实郁闷了……他就差把整个城都翻过来了,就是死活查不到莫尘到底买了什麽。就是再给他两个脑子,他也想不到莫尘竟然会跑去买这种东西。他到底什麽时候看见这个的?   “牙峰,好好照顾小姐。我没有什麽朋友,只能拜托你了。”   “尘哥,我怎麽觉得你这话很不吉利啊?”   莫尘笑了笑,“总之你照顾好小姐。还有,不管用什麽方法都好,不要再让她去碰那些药草。”   “尘哥,你是不是有什麽麻烦了?是不是跟那些药草有关?”   莫尘却笑著揉了揉他的头,“别担心,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和白荷有事的。好了,我去看看九叔找我什麽事。”   说完也不管牙峰还想说什麽,莫尘快步走出了房间,只留下牙峰一个人在那愣愣的出神。   直到在窗口看见莫尘和九叔走出了小楼的大门,牙峰也转身出了房间,走到了白荷的房间门口。   白荷也靠在窗口,量身订做的旗袍突显著她凹凸玲珑的身材,挽著发髻的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仿佛带著朦胧的光晕般,细瓷般的肌肤、精致小巧的眉眼鼻唇,没有一处不让人失魂。   但是在牙峰的眼里,却没有比这张脸更让他厌恶的东西了。   “尘哥走了。”   “你们会让他回来的。”   牙峰抬起手,手里拿著一直被莫尘当宝贝一样贴身放著的那块手帕,“这是当初尘哥找张管事拿了钱买的东西,他叫我交给你。”   白荷回过了头,看著牙峰手里的手帕,那朵淡如云烟的白荷就在她的眼前。“哼!果然是他会做的事,只是没想到,过了这麽久他竟然还是这麽天真。”   “没错!”牙峰应和著,突然伸手“!”一声把手帕整个撕碎了,“你根本就不配!”   白荷的眉角狠狠一跳,心底猛得就像被针刺了一样痛了下。但是白荷的嘴角却扬了起来,“说得真好听,但是你有说这种话的资格麽?是谁出卖莫尘的?是谁跟我一起设计陷害他的?”   “所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能眼睁睁的看著你伤害他,不会再有下次了!如果你再敢这样对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牙峰,不觉得说这些已经太晚了麽?”白荷妩媚的笑著,眼中尽是高傲和得意,“你还没发现麽?比起你,教主似乎更中意我。我已经进了末日教,莫尘的事再也跟你没关系了。明白麽?你已经没有用了,无论是这里,还是莫尘,都不需要你了。你应该识趣点,自己走吧!”   牙峰死死的看著白荷,恨不能把她生吞活撕了一样。不过白荷又岂是会这样就被吓到了,她白荷活到现在,早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这样的眼神怨恨过了。   “白荷,你会有报应的!天理昭彰,不是不报,只是时候还没到。你这样对尘哥,早晚会报应的。”   白荷却是笑得更加有趣了,“牙峰,你是傻了还是疯了?你别忘了用噬魂草陷害莫尘,逼他离开三生门是你出的主意!噬魂草、苏老板,这些都是你找来的!是你带著他去拿货送货,是你诱导莫尘让他误以为那些去追查的人是想抢我的生意,是你接著骗他以为我们都是无辜的。哥哥?你的演技也只能骗骗莫尘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哥哥!要说报应,你不觉得更该报到你的身上麽?”   “白荷,你现在尽管嘴硬好了!这些主意到底是谁想的,你自己都干过些什麽,这些你心里都明白。不要这麽死不悔改,老天爷已经在杜谦风身上报应你一次了,你还想再被报应第二次麽?”   听到杜谦风三个字,那张美丽的脸竟然像鬼一样扭曲了起来。那勉强挂起得笑比哭更难看,“好!你不提还算了,既然提起了杜谦风,那莫尘我更不可能放手了!不管要用什麽手段,就算把他变成个活死人都无所谓,我就是要他留在我身边!我想,教主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你以为报应就是杜谦风死了,留下你一个人,这就是最大的报应了麽?总有一天,尘哥还活著,但是他却不在你身边了,那才叫报应!”   “他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不留在这,他还能去哪?”   “等著吧,你总有天会等到的。”说完,牙峰就转身走了。 (11鲜币)尘中白荷(七十四)   “九叔,你要带我去哪儿?”莫尘一路跟著九叔已经走出了城,身边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几乎看不到人烟了。   “你嫌路太长麽?趁现在能走,多走几步吧!”九叔只是在前面依然不紧不慢的走著,没有回头的淡淡说到。   听出九叔话里的意思,莫尘也不再挣扎了。其实他一听到九叔来就知道是为什麽而来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什麽要走到这麽荒凉的地方来。   又是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九叔把他领进了一个小树林中。现在正是冬天,树林里尽是空枝枯叶,但是往里走得远了,却把外面完全的隔绝开了,变成了另一个隐匿的空间。树林的深处有一处小空地,此时那里已经有三个人隐隐约约的在那等著了。   等到走到稍近点,隐约看清站在当中的那个人,莫尘突然就飞快的跑了起来。   “云祥师叔!”忘形的大叫一声,莫尘却突然感到自己身边的空气凝结了般的僵直了。师叔沈著脸,一双总是温和慈祥的眼此时却如针般刺人。莫尘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什麽到了这,而师叔又是为了什麽来到这。还隔著几步,莫尘双膝一曲就跪在了地上,“莫尘该死,犯下滔天大罪,竟然还让师叔亲自来抓我。”   对面半天没有声音,莫尘也不敢抬头看,静静的跪在那。   “我奉门主之命,来带你回去,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最後四个字,字字如锤般敲在莫尘的心上。莫尘伏下身,脸几乎贴在地上,“我跟师叔回去,听凭师傅责罚。”   耳边又是一阵沈默,然後才听一声叹息。叹著气,云祥又问,“九叔,其他人呢?”   莫尘心里猛然一惊,顿时抬起头望著云祥,“师叔,这件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错,跟别的人无关!”   云祥眼中怒气顿起,两步上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骂到,“莫尘,到现在你还要偏袒那个女人?这两年你在常世都干了些什麽,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常世胡作非为我们管不了你,想不到你竟然连三生门的禁令都敢犯!不只是师兄,整个三生门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亏我当初还那麽疼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掐死你,省得你现在丢人现眼!”   莫尘低著头,只是听云祥骂,直到云祥骂完,莫尘才深深的伏身下拜,“师叔,我知道我万死都不够。但是我求求您,真的不关别人的事,求求师叔放了他们吧!”   “那你现在是把事情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是!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师傅师叔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混帐!”云祥气得又是一声大骂,“你以为你一个人揽起来了就没事了?你以为大不了就是一死了是不是?师兄竟然教出你这样一个混帐的徒弟,你真是……你真是……”   云祥被他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偏偏莫尘就是跪在地上任打任骂,云祥是气得一眼都不想多看他,抬头就看向了九叔,“另几个人呢?什麽时候带来?”   “师叔!我求求你了师叔!”莫尘一把抱住了云祥的腿,却被云祥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莫尘依然磕著头,不死心的哀求著,“师叔,真的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只以为那是普通的药草,为了赚钱才会在当中转卖。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不知道?”云祥气极了笑了,“他们要是不知道能做出还颜丹?他们要是不知道,那是怎麽种出来的?要是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怎麽卖出去的?莫尘,你别以为往你一个人身上揽就没事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担不起!”   还颜丹?莫尘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但是知道那肯定是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而且听师叔的意思,其实白荷和牙峰他们是清楚那是什麽东西的?这样的话……   “这件事你再求也没用,门主命令我把你带回去,其他人一律就地解决。这件事已经是决定了,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了。”   就地解决?师叔要把白荷牙峰都杀了?   “不可能!师傅不可能下这种命令的!他们不过是些普通人,不过是卖了点噬魂草,怎麽也罪不至死的!”   “莫尘!你是把三生门的禁令当成儿戏了麽?”   莫尘猛的愣住,不出声了。三生门的禁令,任何人都不能碰的东西。但是如果有人碰了,又会怎麽样?他知道师傅绝对会追究,但是他没想到师傅竟然什麽都不问就要把人都杀了。他知道师傅不是什麽菩萨心肠的人,但怎麽也不相信竟然因为这点事就要杀这麽多人。   “莫尘,你知道这件事会牵连多少人麽?别说你一个人,就是十个你都不够!”   “不可能的,师叔,这里面一定是有什麽误会,你先带我回去,我去跟师傅解释……”   “莫尘!”云祥喝住了莫尘,清楚的对他说到,“这件事,决不是你想像的那麽简单。”   那有多复杂?   但是莫尘现在只清楚的明白一点,师叔要杀白荷和牙峰!   怎麽办?他该怎麽办?   甚至现在白荷和牙峰都不知道他们有危险,都还在那小楼里。   对了!去告诉他们,他们有危险了。最好想办法找个地方把他们藏起来。打的话白荷和牙峰根本就没有胜算,只能躲了。就算师傅他们再厉害,这茫茫人海中总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对!找个地方把白荷和牙峰藏起来。   但是现在最麻烦的是云祥师叔,云祥师叔绝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师叔,对不起了!”   低声的说话,莫尘突然拨地而起,一掌就打向了云祥的胸口。   莫尘的能力,当年在三生门的时候就不比这些师叔师伯们逊色多少。这两年虽然对气的控制弱了,那些扎实的根基却还在。再加上云祥虽然是师叔,但是必竟年纪大了。虽然他们这些修练的人寿命都会比普通人长得的多,能力越强的人,衰老的就会越晚,活的也远长久。但是云祥师叔的学艺却没有那麽精,今年已经四百多岁的他看上去就跟普通人七十多岁的老人一样。虽然还能控气,却远没当初鼎盛时那麽强的力量。 (11鲜币)尘中白荷(七十五)   云祥压根就没想到一直伏首认罪的莫尘竟然会突然发难,等到他发现时再想避却已经来不急,情急间竟然再聚气也力不从心。没办法,他已经在老宅安稳得太久了。他门主师兄是个不喜欢大动干戈的人,这麽多年对异能界的那些事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们这些人也一直在老宅修身养性,每天练练气、聊聊天、教教小徒弟,过著晨锺暮鼓的生活。突然动起手来,身体里那些打斗得机制早就已经生锈了。   接接实实的一掌拍在了胸口上,云祥却没有感到什麽巨烈得冲击。莫尘打这一掌并不是想伤他,而是要阻住他身体里的气而已。   三生门向来是以气为主,所有的修练也都是悟气和控气这两种,这也是三生门独一无二的技能。通过自己身体里的气,连接外界的气,可以通过外界的气感觉到周围的情况,这就是悟气。也可以通过身体里的气控制周围的气,这就是控气。根据不同的强度,控气和悟气都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像当初莫尘用气堵住枪口,让子弹打不出来而造成炸膛,就是他控气最颠峰时的能力,换成现在,他是用不出来的。   而拍击别人的身体,可以说是他们最初级的战斗技能。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气,无论他是不是会悟气或控气,气都是存在於每个人的身体里、存在於这个世间的。而气也是让人的身体行动得必要元素,如果一个人的身上的气被阻住了,或者被打散了,没有气存在的地方就会失去行动能力。又因为气有流动性和不稳定性,所以这种被阻住或打散的气,就算不管它,过段时间自己也会恢复。只不过能力越强的控气者,可以让气的恢复时间越长,也可以让人失去行动能力越长时间。   莫尘拍云祥这一掌,就是为了阻住他身体里的气。他们要控气,就要自己身体里的气先融会贯通,只要有一个地方的气被阻住,气无法循环运转,就没有办法再控气。而要阻住全身的气运转,胸口就是其中一个很有效的地方。   “莫尘,你竟然敢!”虽然那一掌没有痛觉,云祥却立刻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气都散了。他这样的身体还能像年轻人一样健步如飞,完全是因为身体里气的运转,现在气被打散,这年老力衰的身体顿时就如千斤重般让他难以挺立。   不过变故突生,云祥却也是做了防备的。他带来的两人并不是什麽厉害的角色,云祥也告诉他们一旦有变故,什麽都不要管,立刻回老宅去报告老太爷。所以莫尘刚一动手,两个人就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莫尘也知道那两个人是回去报信的,但是这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对他没有防碍。更何况,他也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师叔。   打散了云祥身上的气之後,莫尘立刻重又跪在了地上,低头到,“对不起师叔,莫尘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看著白荷和牙峰出事。莫尘求师叔高抬贵手,放过他们。等我带他们离开这,一定回去向师叔和师傅请罪。”   “好!好!好!好你个莫尘啊!老九,你就这样看著?”云祥虽然气极,却已经没有办法。自己带来的两个只是跟来照顾他的,并没什麽能力。却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事不关已的九叔,到现在还没有动手的意思,云祥不禁气叫到。   九叔摸著下巴点点头,说到,“这是三生门的家务事,我好像不方便插手吧?”   见九叔也帮著自己,莫尘更是心里定了,又对云祥拜了拜,“师叔身上的气明天就会顺了。”   “废话!这还用你说!”云祥气得血都快吐出来了。他都练了四百年了,当然知道自己身上的气什麽时候才能聚起来,但是那个时候聚起来还有个屁用!   莫尘又是一拜。这原本是对云祥师叔拜别,然而当他的头刚刚低下去的时候,却感到一阵寒气突然而至。直觉的莫尘感到周围还有人埋伏,立刻缩身就地滚开,感觉避开了那阵寒风的正面才止住。但是不等他抬头,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   “哇啊!”   “云祥师叔!”一抬头,脸上猛然洒下一片温热得鲜血,鼻尖满满的都是血腥。莫尘顿时就傻愣住了,看著云祥师叔踉跄一步,然後缓缓的倒了下来。看著云祥师叔倒下去之後,站在他後面的牙峰。   “云祥师叔!”凄厉的一声嘶吼,莫尘连滚带爬的到了近前。等到看清师叔後背心的伤处,莫尘眼眶几欲绷裂。   云祥穿著一身深色的厚布衣,而後背心的地方,竟然厚厚的已经结起了一层白色的冰霜。就算现在是寒冬的天气,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痕迹,这明显就是异能者用特殊得方法造成的。看到这个,莫尘突然什麽都明白了。   为什麽他会被卷进噬魂草的事、为什麽他会把来追查的人当成普通来抢货的人、为什麽那天房间里突然会有团寒气聚起,让他更加相信那些是异能界里跟常世勾结的角色。他一直都觉得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巧合,那末免也太过巧合了,只是他不知道这当中的问题到底出在哪。但是现在,看著突然出现又一掌打伤云祥师叔的牙峰,看著云祥师叔身上大有问题的伤痕,莫尘终於全都明白了。   然而现在莫尘整个心神都乱了,根本就想不起找牙峰,急切却小心的抱起云祥师叔,莫尘急不可奈的立刻用气开始帮云祥把身体里的气先理顺。全身的气都被打散又受了异力的云祥师叔一口鲜血喷出後就粗重得喘息著,当中不时的还夹带著几声咳嗽,粘稠的鲜血断断续续的溢出嘴角。   “师叔,你怎麽样啊师叔?”本来他们对外力的攻击比普通人甚至异能者都有更强的防御能力。三生门练的是气,不只是对外,精纯平缓的气在身体里养润著他们的身体,也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帮他们抵御著来自外界的力量。但是云祥身体里的气却被莫尘打散了,身体里的气虽然还在却杂乱无章,跟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少的区别,这种情况下受到攻击,云祥又是这麽年老的身体,根本就抵挡不住。 (11鲜币)尘中白荷(七十六)   “莫尘,你狠!你真的变了,变得这麽狠毒!”半睁著眼,云祥的眼中却是怨恨失望交杂,说出口的话都因为愤怒和难以至信而带著颤抖。   “不是,师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师叔,我不是故意的。”想用气帮云祥师叔身体里的气理顺,可是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热得难受。这是他最喜欢的师叔,是从小就最最疼爱他的云祥师叔。他说过要承欢膝下,要报答师傅和师叔们对他的恩情。如果师叔真的死了,他还有什麽脸回去见师傅?还有什麽脸去见三生门里的所有人?   “这个时候、你还装模、作样,你心里、心里很高兴吧?”   莫尘终於控制住了气,心里的慌乱却让他身体里的气极度的不稳定,时强时弱、时断时续,根本没有用。   “师叔,师叔你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我求求你了师叔,是我不对,全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怎麽可能真的想伤害您?师叔真的对不起!”   云祥虽然受了重伤,脑子却还是清醒的。这个时候看莫尘慌乱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禁问到,“你真的不知道有人偷袭?”   “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打散师叔的气,只是想逃走……”说到一半的话猛然止住,莫尘抬头,眼神闪烁惊疑不定的的看著还站在那里的牙峰。   刚发现噬魂草的时候,为什麽牙峰还是装做什麽都不知道,一脸的无辜?为什麽他会在自己打散了师叔身上的气之後才突然出现?即使师叔年纪大了,气得纯厚不如从前,但是凭牙峰的本事也不可能这麽轻易的就伤到师叔。偏偏却是在自己打散了师叔身上的气之後!   “牙峰!”猛的一声怒吼,这一声怒吼已经没有了半点情份,只有不共戴天般的冲天怒焰,“为什麽这麽做?为什麽?”   “尘哥,对不起!”短短的五个字,平静到没有起伏,却明白的告诉莫尘,他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一切都是早就按排好的。   “不要叫我尘哥!”莫尘疯了一样的吼著。“这就是你的目的是不是?从一开始你接近我,一点点的骗取我的信任,全都是假的。”莫尘的瞳孔猛的收缩,冷冷的看著牙峰,“那些话也是假的对不对?就连那天晚上,你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哥哥对不对?就算你现在不承认要查出来也很简单,只是我从没有怀疑你。你根本就没有哥哥,你以前就说过你一直是跟你爹相依为命。”   骗子!所有的都是一场骗局!什麽哥哥、什麽永远都会跟著他、什麽对不起,全都是假的!他竟然真的相信他、竟然真的把他当成弟弟看。他明知道牙峰看上去就有古怪,明明知道他接近自己肯定是有目的,他竟然还这麽傻的相信他!   牙峰无声的看著莫尘,那对没有笑意的眼睛又深又沈,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会有的眼神。几息後,牙峰才低沈的到,“没错,牙峰根本就没有哥哥。他从小就是孤儿,就连他的爹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从小收养了他的人而已。”   “他?”莫尘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笑得出来,只感觉到身体里无法抑制得可笑和冰冷的寒意,“你现在该不会要说,其实你不是牙峰了吧?”   “我确实不是!”牙峰干脆的承认,不理会莫尘眼里的冰冷,牙峰自顾自的,淡淡的说著。“我知道我现在说什麽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已经没有骗你的必要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一直在骗你,我也不叫牙峰。我一开始告诉白荷的经历也是真的,只是那是牙峰的过去,我用了他的名字,顶替了他。但是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也是真的,应该说,只有那天晚上的话,才是真的。我确实有一个哥哥,我哥叫荣祖,而我,叫荣业。我们出生在一个离现在很远的年代,远到普通人无法想像。我想尘哥,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按照常世的时间来算,我已经97岁了,而我哥如果没有死的话,应该有100岁了。牙峰只是我在常世暂时借用的一个身份而已,为了不让人起疑,我每过十年就会换一个新的名字,换一个新的身份。”   “97岁?”可是他看上去的样子,最多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而且他的身上并没有神印。所有异能者的寿命都要比普通人长得多,这是因为他们的身上有神赐下的神印。那是身份的证明,同时也是帮他们提高力量延长身体得生命力的东西,可是牙峰并没有。   明白莫尘的疑问来自什麽,牙峰只是淡淡的到,“还记得那些噬魂草麽?那并不是单单为了引你上当而特意弄出来的,而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做的。就是那些噬魂草,那是制作某些特效药不能缺少的材料,这当中,就有还颜丹。”   “还颜丹?”莫尘虽然在三生门长大,但是对异能界的东西接触的却很有限。他听出这个东西有问题,却没有更具体的概念了。   “还颜丹可以把身体定格在最顶盛的时候,不只是外貌,还有身体里的活力、力量,就像时间停止。只要还颜丹不断,我就可以永远以现在这个模样活下去。白荷吃的,也是这个。”   “白荷?你说她也吃了还颜丹?”   牙峰冷冷一笑,眼中满是对白荷的不屑,“当然,她之所以加入末日教,就是为了保住她年轻和美貌。她不想变老、不想变丑,她想永远都用那付勾魂的样子活下去,永远做她美貌无人可敌的白荷!但是她自己做不到,无论她有多少钱、有多少的势、有多少的阴谋诡计,她还是只能看著自己一天天的变老、一天天的失去光彩。生老病死,其实这当中最可怕的就是变老了。尘哥你是无法理解的吧?但是白荷却是深深的体会到了那种恐惧和煎熬。钱、权,这些算什麽?你莫尘又算什麽?只要能保住她的那张脸,就算要她变成恶鬼都无所谓,更何况只是要她出卖你而已。只要她能把你拖入末日教,她就永远不会老、不会死,她还能得到更大的势力、更多她以前想要而无法得到的东西。所以,她永远不会让你再回去三生门的。” (15鲜币)尘中白荷(七十七)   牙峰冷酷的言语,就像把冰锥一样扎进了莫尘的身体里。   果然……   “值得麽,尘哥?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觉得值得麽?”   “牙峰,你还想害我麽?值得又怎麽样?不值得又怎麽样?你还想从我这里达到什麽目的?我到底做了什麽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一步步处心积虑的害我?”   “害你?”牙峰一边重复著一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神中却掩不住受伤的悲凄。“是,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想害你,因为我确实恨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三生门的人,是三生门里被所有人疼爱著期待著的人物。看我完全不知道要怀疑别人的单纯样子,就知道你是怎麽被保护著长大的了。我就想一点点、一点点的折磨你,看你痛苦绝望的时候会是怎麽样的一付表情。知道我为什麽恨三生门麽?或者说我为什麽会更加的恨你?因为三生门从我这夺走的东西,全部都给了你!他们疼爱著你、保护著你长大,却杀了这世上唯一疼爱著我、保护著我的那个人。把我原本该有的温情,全都夺走了,回过头,却全都给了你。我没告诉过你我哥是怎麽死的吧?他是被三生门的人杀死的。我哥因为我加入了末日教,因为加入了末日教死在了三生门的手里。”   “可惜,还没来得及等我动手,你就已经被白荷细细的折磨了一次又一次。我就在一边看著,看你被一遍遍的折磨却从没想过要放弃。不管白荷怎麽对你,你还是一心一意的为她想。这个世上,我只见过一个人能这样对别人好,那就是我哥。我知道尘哥你不会再相信我,但是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不恨你了。我不恨你,我甚至希望你能离开白荷。你太单纯太天真,才会对白荷抱著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我知道,白荷就是白荷,不管你为她付出多少,她永远都是那个白荷,不会为你改变一丝一毫。我怕你会走上我哥的老路,我知道如果你再跟白荷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变成那样的。所以我更要一直跟著你,如果白荷真的敢伤害你,我不会放过她的。这些年,我一心一意的,只想保护你。”   “保护我?”那三个字拨动著莫尘所有的神精,一瞬间被挑起的狂怒让他恨不能上去把那张还在胡说八道的嘴撕烂。“你保护我的结果,就是让我亲手害死我最敬爱的师叔、让我再没有脸回去见师傅师叔、让我变成三生门的罪人!”   “没错!只有这一点,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变过。恨你的时候,我想设计让你离开三生门。想保护你的时候,我更不能让你回三生门。”   “好!很好!”莫尘已经愤怒到不知道说什麽了,只有满腔的怒火浇灌著他心底的杀意。   这个时候,手上却传来云祥虚弱的声音,“果然,是末日教麽?”   “师叔,”莫尘忙低头,看到云祥师叔的脸色虽然依然白中带青,没有半分血色,气息却是渐渐的平稳了下来,心底不禁大喜。虽然师叔受了重伤,但是只要师叔还活著就好,只要回到老宅,师傅一定有办法治好师叔的。就算治不好,他也会陪在师叔身边一辈子好好的伺候著。“师叔你再忍耐会儿,我带你回老宅,带你回三生门找师傅。”   云祥微微摇了摇头,正色的问到,“你说,这次的事是你一个人干的?”   “不是!我是被骗的!”知道了自己是被设计的,他已经没必要再帮牙峰和白荷承担了,所以师叔再问起,莫尘立刻就照实说了。“我事前半点都不知道他们运送的是什麽,直到上次被伏击,我错杀了人之後才知道是怎麽回事。牙峰和白荷都矢口否认,我真的相信他们是无辜的,先前才会替他们开脱。”   “哼!”云祥一声冷哼,却引得身体里又是一阵气闷,忍不住咳了几声,血水又咳了出来。   “师叔,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先别生气,我先带你回去治伤。”   “别傻了,你以为他们会放我活著离开麽?”   莫尘一愣,冰冷的目光移向了牙峰,已经带了几分利刃般得杀气。“除非他能先杀了我!”   “呵呵!莫尘……”云祥喘息著笑了起来,温和的声音带著宠爱的叫著莫尘,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两年多前。“莫尘,你师傅,没跟你讲过常世的事,也没跟你讲过异能界的事,所以你不知道。这是末日教给你设的局,已经把你套在里面了。”   “末日教?”莫尘一脸的茫然。从刚刚就一直听到这个,但是末日教到底是什麽?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你不知道,这不怪你。”云祥慈祥的笑著,缓缓说到,“这个世上,有白就有黑,有正就有邪。你应该知道三生门的责任,就是不让异能界去干扰常世,让常世不受异能界的影响,由常世的普通人来决定常世的命运……”   “哼!”说到一半,牙峰却是重重一哼,带著无尽的嘲讽不屑和愤怒。   云祥也不理他,接著到,“三生门的责任是维持人道的规矩,有人维护当然就有人破坏,而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以末日教为主。他们会拿著异能界的东西,在常世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绝大部分却是伤天害理的东西。就像这次的噬魂草,为了养这些草,他们不知道又害了多少人。”   “末日教?可是师傅不知道麽?”   “你师傅他当然知道,也一直在打压。其实末日教的实力很一般,并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也很怕我们,所以一直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来。只是末日教一直隐藏在常世,根深蒂固,跟常世各类的人都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门主虽然一直会想抓住他们,却终究没有办法连根拨起。末日教也很懂得隐藏,总是躲在暗处,然後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这次,他们盯上的就是你。”   “盯上我?”虽然已经明白了牙峰是故意设计陷害他,但是顺著师叔的话莫尘还是茫然了。末日教为什麽要设计他?为什麽要陷害他?难道就因为他们跟三生门之间对立的关系?那末日教在他身上花这麽多的心思干什麽?应该直接想办法杀了他才对。   “不明白是不是?”看莫尘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云祥淡淡的笑到,“你是我看著一点一点长大的,从那麽小一点,还在吃奶的时候起,就是我们抚养长大的。你是你这一代最大的一个,对老大,长辈们总是寄予了厚望。你也不负我们的期望,一天天的成长,一天天的长进。直到你离开老宅,你不只是你这一辈里最出色的,甚至我这一辈,我再往上的一辈,近千年来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若干年後,你就是三生门新的门主。”   “师叔,我没有想过这些……”   “咳咳!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三生门的制度如此。新老交替,新的一代取代老人,这是自然的规律。以你控气的能力,你那些师弟们再过个几十年也未必有人能追上,加上你的各项品行也端正。几年後的四人赛上,你稳拿‘苦’字位,等到时机成熟,你就是三生门新的门主。”   莫尘得眼角一跳。四人赛,这个莫尘是知道的。每一辈的三生门弟子,都会挑选出四个最杰出的,然後老太爷就会把他们的名字改掉。三生门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一进门就取好的,第一个字是辈份,就像他是“莫”字辈,而师叔是“云”字辈。後一个才是他们的名,他叫“尘”,合起来就是莫尘。但是每一辈里都会有“苦”、“海”、“无”、“崖”这四个人,这四个不是一进门时就取好的,而是到了一定的时候,从这一辈的弟子中挑选出来後改名字的。而这四个字,就代表著这四个人是这一辈弟子中最出色的,同时也跟其余的人形成了一个等级。每一辈,不按大小先後,只有这四个人会被叫做大弟子,而这四个人无论是在门里还是在外面,地位都仅次於门主一个人。莫尘是知道这些,也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成为这四个中的一个,他却不知道“苦”字位会是将来的门主。   “其实,这也怪我们这些长辈,这些年让你的锋芒太露,才会有了今天的祸事。”虚弱的声音中掩不住内疚和自责,云祥长长的叹息到,“谁都知道你这一辈里几乎无人能跟你争锋,是三生门几千年来最得意的一个弟子。你虽然还不算三生门的正式弟子,却已经跟三生门荣辱与共。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把你拖进了末日教,拖进了三生门最大的死敌当中,不但能削弱我们的实力,更是等於让整个三生门都蒙羞,等於是在打我们的脸。” (12鲜币)尘中白荷(七十八)   莫尘一愣,云祥师叔的话让他仿佛终於明白了什麽。看著自己抱在手里受了重伤的师叔,再看站在一边的牙峰,终於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麽!   因为他是三生门最得意的弟子、是师傅师叔们最看重的人。所以末日教要毁了他,要把他变成三生门的笑话,用他来羞辱所有人。   真恶毒啊!   想出这种方法的人太恶毒了!   “没错,你猜的一点都没错。”淡淡的,却像毒蛇一样冰冷恶毒的口吻,牙峰缓步上前停在莫尘和云祥面前,低头微笑的看著云祥,“所以你也应该明白,今天你是不可能活著离开这的。”   莫尘猛得一股怒火从心而起,刚想起身却又被云祥一把拉住。   “莫尘,现在的事,你都明白了没有?”   莫尘忍著心底得悲愤点头到,“我明白。师叔放心,既然明白了,我就不会让他们得成。师叔你再等一会儿,等我杀了他,就带师叔回去。”   “不,莫尘,我还有话交待你。”   “有什麽话师叔你说,我听著。”   “你过来……”   毕竟受了重伤,云祥的声音一直是虚弱无力。莫尘一直都靠得极近的听著,这时看师叔的神色知道後面的话不想让别人听见,忙凑过耳朵过去。   “莫尘,不要怪我。”   莫尘一愣,突然就感觉师叔得身子绷紧了起来,一直垂弱在一边的手臂猛的抬了起来。师叔的手中,似乎有什麽银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尘哥!”   来不急细想发生了什麽事,耳边又传来牙峰的急叫。师叔的手刚到一半,一团黑影忽的就扑了下来。知道了牙峰的设计之後莫尘就已经起了杀心,这个时候就更不会让他再靠近师叔了。没有任何犹豫的,莫尘已经聚起了身体里的气,毫不留情的一掌就打了出去。   “唔!”   一声闷哼,牙峰当场就一口鲜血喷口而出。   莫尘的本意只是想逼退牙峰,就算愤怒之下真的有那麽几分杀心,但是莫尘也知道自己手上还抱著师叔,动作不免有点迟缓,这一掌凭牙峰的本事完全可以避开。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牙峰竟然丝毫不避,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掌。更让莫尘没想到的,牙峰拼著自己被打成重伤,手上竟然还聚集了寒气打在了云祥的天灵盖上。   “牙峰!”莫尘又惊又怒,眼看著原本已经受了重伤的师叔再受重创,而且这一次……莫尘放开云祥一把抓起了牙峰,却猛然发现牙峰的胸口抽著一根银白的长刺,尾端跟筷子差不多粗细,长度也跟筷子差不多,但是长刺却深深的刺进了牙峰的胸口,周围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鲜红。   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莫尘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一切都是出自本能。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莫尘却突然明白过来。如果不是牙峰突然扑上来挡在当中,那麽这根长刺现在是应该……   怪异而荒谬的感觉,夹杂著难以至信,莫尘回过头,看著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师叔。   “……莫……尘……”云祥半合著眼,眼神却已经焕散,只是拼著最後一口气,依然坚持到,“你、为了……师门、名誉,你、自我……了……断……”   最後的四个字若有似无,云祥似乎还想说什麽,微微的张著嘴,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半合的眼无神的对著天空,眼睛里面却没有了活气。   “师叔?”莫尘瞬间愣在那,心底里面好像有什麽东西“噗”的一声,熄灭了。一开始的恐惧重新又席卷而来淹没了他,“云祥师叔!”   反身跪在了云祥身边,莫尘控制不住自己颤抖得扶起了师叔的身体,可是那张灰暗的已经熄灭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杀过很多人,他能感觉到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的区别。师叔死了……就在他的面前,云祥师叔已经死了……   师叔死了,他该办怎麽?外面的人都会以为是他杀了师叔吧?师叔是来抓他的,现在却死了,谁都会以为是他杀的!事实上,云祥师叔确实也是他害死的。如果不是为了他,师叔就不会离开老宅,如果不是他打散了师叔身上的气,师叔也不会受伤不会死。   他竟然亲手害死了自己最敬爱的师叔!   回不去了……这一刻莫尘终於明白,他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老宅,也变不回曾经的那个莫尘了。他回不去了……   “咳、咳……尘哥……”   身後,牙峰微弱得声音叫著,莫尘缓缓的回过头,看见大半身体都已经被血染透了的牙峰。虽然杀了云祥,牙峰却被长针刺穿了胸口,还结实的挨了莫尘很重的一掌。此时的牙峰已经气息微弱,进入了弥留之间。   莫尘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边,看著脚下喘息著挣扎著就是不肯噎下最後一口气的牙峰。莫尘只是静静的看著他。他杀了云祥师叔,他却救了他,又是他一步步设计把自己害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所有的愤怒痛苦绝望仿佛都到了一个极点,变成了现在的平静。他应该恨他的,应该恨不能再补上一刀让他马上就死,可是他就是静静的看著他,看著他一点点的离死亡越来越近。   “……尘哥……尘……”那双眼睛里的光越来越微弱,聚焦也一点点的散开。用尽了最後的力气,牙峰对著莫尘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努力的伸出手。   莫尘没有动,只是看著那只在半空中的手。   “……尘哥……”临死之前,牙峰用虚弱的声音哀求,“……不要、不要恨我……”   莫尘没有回答,那只手无力的落了下去。牙峰染著血的脸却微微笑了起来,缓缓闭上了眼。   牙峰也死了。   也死了……   设计他陷害他,把他逼到现在这个地步,结果他自己就这样死了?   莫尘有点茫然的坐到了地上,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让他一时间就像做了场梦一样。   “终於,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眼前突然一暗,莫尘猛的抬起头,看见九叔笑著坐到了自己对面。莫尘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麻木了。麻木到看著眼前的九叔,已经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去面对。原以为刚才九叔没有帮著师叔抓他,是知道他要去救人所以有心放他走。但是直到现在,师叔和牙峰都死了,九叔还只是沈默的在一边看著,心里一个可怕的念头无法控制的布满他的心底。   “你也是末日教的人?”   九叔看著他,笑到,“也对,也不对!更正确的说,末日教是我的。”   莫尘惊讶得睁大了眼,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九叔也是末日教的,却没想到身份竟然这样的不一般。按照师叔的说法,末日教一直都存在,而且是三生门最大的死敌。现在末日教的教主,竟然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你是末日教的教主?”   “嗯!”九叔微笑著点头,“我们好好谈谈怎麽样?”   “我们?有什麽可谈的?”   “你不想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怎麽发生的麽?”   “这一切?”莫尘喃喃的重复著,“是啊,我只知道噬魂草。可是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还做过很多事吧?从我来到常世的那一天起,就是你在照顾我。从我去码头做事,到我犯了禁忌你帮我隐瞒,你应该还做过很多事吧?” (13鲜币)尘中白荷(七十九)   “是啊!你会遇上白荷,也是我按排的。其实这个世上哪来那麽多的巧合!你一到常世就见到了白荷,去做事的码头又正好是白荷的地盘,世上没有这麽巧的事。之後的事我倒是没有再花多少心思,白荷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没有让我失望。”   莫尘静静的看著九叔,看著那张一脸从容的说著自己设计他的种种,莫尘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摆出什麽表情。那张脸既没有半丝的愧疚心虚,也没有丝毫的得意自满,就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而已。   他一直都把九叔当成很重要的人,在他刚到常世无依无靠的时候,在他孤独寂寞不安又受尽了委屈的日子里,是九叔陪在他身边。在他犯了错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是九叔帮他出了主意救了他。他一直都把九叔当成他的另一个亲人,一个他既尊敬又依赖著的人。结果这个人,现在却用一种谈论天气的口吻告诉他,所有的事不过都是他设计出来的陷阱而已。   已经闷了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莫尘禁不住问到,“你怎麽知道我会跟定了白荷?”   “我当然知道。”九叔这才露出了几分自傲,笑到,“你跟白荷命中注定了有这一场姻缘,只要碰上了就不可能轻易的分开。”   “你……”莫尘惊讶的看著他。   “没错,我能算出来。我不会上天入地,也不会驱鬼抓怪,我只会摆弄那些铜钱卦草,占星卜卦而已。”   “可是……”   “可是长久以来,占卜算卦这一脉早就已经绝迹了,是不是?”九叔只是微微的笑著,後面的话却让莫尘意料不到也难以接受,“我们这一脉,不是自然消亡的,而是被三生门赶杀至尽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从一开始就是在设计陷害我,现在又想用这种荒谬的话污蔑三生门。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麽?”   九叔却像是没有听到莫尘的话,自顾自的接著到,“很难以接受吧?自己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在心里就跟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结果却是个一直在杀人,满身血债的地方。就算我现在能拿出证据来,你也不会相信,因为你根本就接受不了。”   “因为你根本就是在胡说!你已经得成了,你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现在还跟我说这些莫须有的谎话,你还想干什麽?”   “也许是想让你离开三生门,加入末日教?”九叔用那种戏弄多过玩笑般的语气对莫尘说到,“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麽单纯的孩子了,不止是老太爷,我也很欣赏你。反正你现在已经回不了三生门了,不如就加入末日教,今後就是海阔天空,过你自由自在的日子。”   九叔半是戏弄半认真的话让莫尘心底的愤怒突然的就烧了起来,身体一紧,就如利箭般朝九步扑了过去。   莫尘突然发难,九叔却一点也不惊讶慌乱,甚至连脸上愉快的笑容都没有变化,只是身子一侧就避过了莫尘迅猛的一掌。   一击末中,莫尘脸上神色更厉,手臂一屈手肘就往後攻去。九叔却是从容的往他手上一压,看似轻松竟千斤般的重,顿时就把莫尘压得差点跌了下去。   一照面就让自己吃了亏,莫尘心底惊骇极了,翻身滚开两步才惊疑的看著九叔。   “来来,继续。”九叔笑著招招手。   又是几个来回,莫尘的招式全都被九叔轻松的破解了。最後一次,九叔脚下轻松一带,肩头用力一推,就把莫尘压在了地上。   “哈哈,跟我动手?让你师傅来还差不多。”   莫尘怒极了,用力挣扎著想起来,但是九叔压制著他的手脚就像铁固一样动不了分毫。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等到他力气都耗尽了,结果还是一样没变。   直到他不动了,九叔才得意的放开了他,翻身又坐到了他身边。“身手还算不错,不过比起牙峰你都差得远了。”   牙峰……听到这个名字莫尘似乎不轻不重得被刺痛了,心里还在翻滚的那些愤怒渐渐得变成了一种复杂矛盾、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边血淋淋得痛著,一种被最亲近最重要的人背叛得愤怒仇恨烧烤著他。另一边,却是这两年多来牙峰得陪伴。他确实不太亲近牙峰,因为他感觉得到他所看到的牙峰并不是真正的他。但是这麽长时间牙峰对他的示好、对他的关心帮衬他都感觉得到。他不亲近牙峰但是他还是把牙峰当做朋友的,尤其是那一夜,牙峰对他说了那些话之後。牙峰的话是真也好、假也好,他却是真真实实的从心底接纳了他。一旦亲近了,就不是说推开就能放下的。   而且,牙峰还是因为救他才死的。   想到这里,莫尘的心底更是一股深深的绝望,还有疑惑。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就来不急反应,只是直觉得想著要保护师叔,所以对牙峰动了手。但是马上他就明白了,师叔手里的银光就是那根长刺,而那根长刺,原本应该是师叔用来杀他的。   师叔身上的气已经散了,就算没散他重伤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对莫尘怎麽样。而那种长刺,却是三生门里专门在情况不利的时候用来杀三生门徒的。对他们来说,就算身上受伤也可以用气先撑一段时间,即使是刀伤之类的,也可以用气来止血,对他们的损伤还是有限的。但是长刺却不同,长刺造成的伤口不大但是却深,并且可以精确的定位。只要刺下去的位置正确,起到的效果就跟莫尘拍在云祥师叔身上的那一掌是一样的,可以把身体里的气都弄散。而且这些位置,通常也是人身上的死穴。   不过只要没有刺到那些死穴,长刺能造成的伤害就很有限。而牙峰之所以会死,很大成度上是因为他打上去的那一掌。所以,牙峰也可以说是他杀的。   而师叔最後的那句话,他也清楚的听到了。没能杀了他,所以师叔要他自行了断。   为什麽?   莫尘之所以对师叔完全没有防备,就是不知道师叔会想杀他,即使是现在他也想不通为什麽。   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还是因为他害师叔死在了这里?所以师叔恨他?   看莫尘一直沈默的想著心事,眉头也因为疑惑纠结在了一起,九叔笑著拍拍他,“你是不是在想,云祥为什麽要杀你?”   莫尘一愣,但是眼里的疑惑却因为九叔的话更深了。   “你是不是在想,也许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你师叔为了清理门户,所以才想杀你?”   莫尘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九叔的话多少猜中了他的心事,可是又觉得不像。   九叔也不等他想明白,笑到,“以你的单纯,最多也只能猜到这里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你师叔不但没有生你的气,而且他很疼你。只是他到底比你多活了几百年,要比你想得透。你师叔已经知道了他今天是必死无疑,就算牙峰不杀他,我也不会让他活著离开。”   “你……”   眼看莫尘又要气血上涌,九叔笑到,“别急、别急,反正你师叔已经死了。也就在你这个年纪,才会这麽的看重生死。其实活到我们这种年岁的,对生死已经看得很淡了。我们隐居在常世,最少也是两、三百年的寿命,而身边的那些普通人最多不过百年,少的几十年、十几年,生离死别对我们来说经历的太多了。你师叔虽然生活在三生门,身边的人不像常世的人那麽短命,不过他们杀人、被杀,经历的死别也已经多到麻木了。” (13鲜币)尘中白荷(八十)   “其实要知道你师叔为什麽要杀你很简单,你只要顺著眼下的情况想想後面会发生什麽事就能猜到了。云祥已经料到了他不可能活著离开了,然後呢?”   然後?对莫尘来说已经没有然後了。   师叔一死,他回三生门的路已经彻底的被断绝。就算做错事、就算他让三生门丢脸了,他还是可以厚著脸皮回三生门任打任罚。但是现在师叔死了,被他亲手害死的,他还有脸回三生门去面对三生门里的上上下下麽?   他已经没脸回去了,可是他又能去哪?继续做白荷的傀儡?可是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回去三生门是他一直支持到现在的唯一希望,现在就连这最後的希望都破灭了,回想做为傀儡的日子就跟在地狱一样。   或者在常世游荡?可是白荷会放过他麽?在他身上已经花了这麽多心思的九叔会放过他麽?   “你,不会放我走吧?”莫尘干涩的问到。   九叔微笑著的眼中透出了赞赏的神色,“莫尘,你并不傻,真的不傻。你只是太单纯,不会把人和事往坏得地方想。不过现在,你已经开始渐渐得明白了。没错,我当然不会让你这样就离开,无论你的本意如何,你现在已经是末日教的人了。就算你不承认,刚刚离开回去报信的那两个人也只会说你是主谋,有他们的指控,再加上云祥的死,你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了。”   “所以,师叔为了不让我继续活著破坏三生门的名誉,他非杀我不可。就算他杀不了我,也要叫我自行了断。必竟,只要我也死了,你的阴谋就会失败。就算事後你说我是跟师叔自相残杀最後同归於尽,那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师傅他们也可以说,我和师叔都是被你害死的,也许还能用这个做借口,把你也杀了。只要我死了,到底是怎麽死的就是死无对证了。但是只要我活著,只要我没有回三生门,谁都会以为我是投靠了末日教。三生门这一辈最得意的弟子,一转身却投靠了末日教,真的是很讽刺啊!”   “嗯,看来你已经很了解眼前的状况了。”   那张十分得意又老奸巨滑的脸让莫尘全身都像被怒火点燃了一般,就算明知道打不过还是忍无可忍的再次朝九叔扑了过去。九叔似乎也早料到了他会有这样一手,身子一侧手臂已经伸了过去。结果这次比上次更快的,莫尘就被九叔压在了地上。   打也打不过,末日教的陷阱他又是一步步全都踩中,空有满身的力气却没有一点办法反击,这种憋屈的感觉气得莫尘几乎理智全无。   “你杀了我!杀了我!只要我活著,只要我还活著我就不会让你如愿的。你做梦!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噢?”九叔手一松放开了他,坐回原地有趣的看著他,“不让我如愿?你倒说说你还想怎麽做?”   “既然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你的阴谋,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带著师叔的尸体回三生门。无论师傅师叔们相不相信我的说词,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早就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就算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我的屈辱跟师门的声誉比起来,也不算什麽。”   “嗯,果然是忠心耿耿,老太爷没有白疼你。”   九叔的语气虽然带著赞赏,莫尘却只觉得讽刺和刺耳。   “看来就算我威胁你,就算在这杀了你,你也不怕了。反正你回师门也是死,在这也是死,总之就是不能让我如愿对吧?”   “没错!”   “嗯,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年轻人,难免冲动又单纯,把生死看得太简单也太重。”九叔半是自语的给自己点了根烟,吐著烟雾,接著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只把云祥的尸体送回去,把你的尸体毁了,老太爷是相信你杀了云祥躲起来了,还是会想到你也死了?”   莫尘猛然一震,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牙切齿到,“你好卑鄙!”   九叔只当没听到,接著到,“说起来,你虽然还不是三生门正式的弟子,不过你控气的能力却是不比你任何一个师叔逊色的。就算你死了,你的魂魄也比普通人的要强的多,而充满力量的魂魄,可以有很多用处,简直可以说是求都求不到的极品材料。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你想怎麽样了,完完全全的就是听任摆布。”   莫尘的脸色刹那就变成一片铁青,甚至身子都隐隐的发抖。   异能界里各式各样的异能者都有,其中当然也有炼魂者。莫尘虽然对异能界的事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六道轮回他却是知道的。任何人只要死了,魂魄就会进入轮回,去到下一世投胎的地方。但是炼魂师却是以还来不急进入轮回的魂魄为材料,把那些魂魄炼成只听命於自己的鬼奴傀儡。人刚死的时候还会记得自己的生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等到被炼成了鬼奴了,生前的记忆全部都会消失,没有任何得思维意识,完全就是个听命於炼魂师的傀儡。而且一旦错过进入轮回的时间,那麽魂魄就再没机会转世投胎,唯一的终结就是魂飞魄散。   就算是在各种奇异并存的异能界,炼魂也是最最歹毒、明确被三生门禁止的派系。不过对九叔和末日教来说,三生门的禁令对他们也没有作用。   而且一直有传说,活著的时候力量越强的人,死後魂魄的力量也越强。所以炼魂师为了得到力量更强大的鬼奴,往往会对异能者下手。   虽然莫尘不知道九叔指的是不是炼魂,但是就算是其它的,也只会比炼魂更恶毒更残忍,绝不是他能接受的。   “呵呵,怕了吧?所以我说,你师叔是真的疼你。他知道你就算不愿意也会被我逼到死地,干脆在你还什麽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杀了你,让你死了干净。对我们这些老人家来说,生死其实不是多重要的事。生,不过是这一世的继续。死,也不过是准备进入下一世进入新的生活。”看他面无人色的样子就知道是怕了,九叔倒是依然不紧不慢的抽著烟,忽然问到,“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後,白荷会怎麽样?”   白荷!   莫尘的脸色又是一阵急变,那两个字就像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他脸上。愤怒、悲哀、失望、心痛……他这样一心一意保护著的女人,她却是怎麽对他的?他不该爱白荷,真的不该爱她。   “我让白荷加入末日教的条件就是你也要一起加入末日教,虽然她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本事的女人,但是她现在的位置,并不是光靠聪明和能力就足够的。何况白荷现在能过的这麽顺风顺水,那是因为有我在暗中帮她,否则早在杜谦风死的时候,那些地盘就已经被人刮分光了。记得麽?杜谦风死的时候,各方老大联合起来想占杜谦风的便宜,是我派人帮了箫正明,也就是帮了白荷。而我会帮她,完全是因为你。我跟白荷都不希望你回三生门,而她显然要比我更有影响你的能力,所以我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帮她一把。但是如果到最後,我希望达到的目的却没有达到的话,那麽白荷就没有了价值,我也不会再帮她。”   “随便、你。”那样的女人,还指望他会为她担心、为她做什麽吗?   “啊呀,那白荷可就糟糕了。”九叔顿时连连叹息摇头,说到,“女人对自己的容貌可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感觉到自己最最重要的人、一个因为自己的脸而迷恋著自己的男人随时会离开自己的时候,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把自己的脸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11鲜币)尘中白荷(八十一)   他爱的,并不只是那一张脸而已!虽然不能否认当初他确实是因为白荷的外貌而感到惊豔,可是真正让他割舍不下的,却是那个寂寞软弱无助、会一个人偷偷在黑暗中流著泪舔舐伤口的白荷。是了,他早就知道白荷不会什麽都不做的就放他走的,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却没想到,揭开的答案竟然把他逼上了这样的绝境。   “虽然,白荷现在用了还颜丹,可以恢复她最年轻充满活力的时候,不过一颗还颜丹的作用,只有三个月而已。你应该不知道还颜丹是什麽东西吧?除了噬魂草,还有其它的各种东西,而它们的作用,就是破坏人身体里原本的体系,用自身强盛的生命力替代正常得营养和循环。一颗还颜丹的效力可以维持三个月,而三个月後,没有了还颜丹提供的生命力,本身的那套东西也已经被破坏,人就会迅速的衰老、变得虚弱,变成一具皱巴巴的干尸,直到後最死亡。”   一直沈默著的莫尘眼底还是闪过一道波动,而这一闪既逝的波动也没有逃过九叔的眼睛。   “不过这麽痛苦的事,白荷大概是不用经历了,因为用不了三个月,老太爷就会派人来让她,还有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消失了。”   莫尘心底又是一跳,原本张嘴想反驳的话却又沈默了。他想说师傅不会这麽做的,不会这麽滥杀无辜,却突然想起云祥师叔的话,云祥师叔除了来带他回去之外,也说过要就地杀了白荷和牙峰。   “师傅、他不会的,为什麽连白荷都要杀?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该这样做的。”   “你还不懂麽?对老太爷来说,什麽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犯了三生门的禁忌。或者说,就因为白荷不是异能界的人,所以她更不该知道异能界的存在,一旦知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莫尘抬著头,静静的看著九叔。他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的话,但是要白荷死却是云祥师叔亲口说的。云祥师叔没必要骗他,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开玩笑的。所以,师傅真的会再派人来杀白荷?   “不管你是死了也好、活著也好,回去三生门也好、加入末日教也好,白荷都是非死不可。不同的是,如果有你和我在身边保护,白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说这麽多、做这麽多,就是想让我加入末日教,想利用我让三生门难堪。哼!”一声冷哼,莫尘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值得麽?花了这麽多的时间,花了这麽多的心思,不过为了这样一个脸面上的便宜,你真正得到的却是什麽都没有。”   九叔也从容的站了起来,笑到,“那只是现在而已。有一点你师叔没有说错,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是三生门下一任的门主,而末日教会在你这一代消失。不过那将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占卜算卦对越近的事会越准,而越遥远的事就会越容易出现变数。而我,也许就是那个变数。”   “现在你如愿以偿了。”   “这麽说你是同意了?”   莫尘低头看著地上的云祥师叔,俯下身,替师叔简单的整理了脸面,然後起身,转身离开,“送我师叔回三生门。”      “莫少爷,您回来了?”   听到远远传来的招呼声,白荷才终於暗松口气,低头抿了口杯中的青茶,耳边却仔细的听著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虽然知道了九叔的计划还有莫尘的处境,知道他肯定会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什麽,白荷的心里没有以往的一切都在掌握中的从容,反而总是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麽事要发生一样。   但是莫尘并没让她等多久,熟悉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   “回来了?”白荷主动招呼到。   莫尘却像没有看见她一样,径自朝楼梯走去。   “站住!”   那彻底无视的态度瞬间就激怒了白荷。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莫尘回来会指责她怨恨她,就算是这样她也已经想好了说词去回答莫尘。但是她没想到莫尘的反应竟然这麽安静,就好像已经对她无话可说了。   莫尘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白荷起身几步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在跟你说话。”   路被挡住,莫尘才停下了脚步。眼神平淡又漠然的看著白荷,那没有起伏波动的眼神让白荷觉得莫尘看著她,只是因为她正好站在他的视线范围里而已,仅此而已。   白荷没有走开的意思,莫尘低声的应到,“听见了。”   “听见了为什麽不回答?”   “你想让我说什麽?”   白荷突然一愣,看著莫尘平静的表情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一直都能知道莫尘在想什麽,因为莫尘单纯到所有的情绪一眼就可以看穿。可是现在她看不透,莫尘那一张平静到就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脸让她猜不透莫尘到现在想什麽。   “你刚刚去哪了?”   莫尘平静的眼中突然两道凌利的眼神刺得白荷心惊。   “白荷,别再试探我、也别再在我面前假装,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傻瓜一样随便愚弄!”   这麽长时间以来,莫尘还是第一次用这麽不客气的语气跟她说话。白荷一愣,脸色瞬间就狰狞起来,“你现在是在对我发脾气?开始给我脸色看了?好啊!你有本事了,真好啊!”   满腔的怒气还没有开始发泄,莫尘竟然转身就闪过她又朝楼梯口走去。莫尘还没有对她这样冷淡过,更从没有像这样无视她的存在。莫尘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什麽都以她为先,哪怕是在他最不开心最痛苦的时候,白荷都能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的珍惜著。一股突然的恐惧不安让白荷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再次跑到莫尘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现在是什麽意思?觉得是我害你是我把你拖下水的麽?不要忘了是你自己答应要照顾我,自己说要帮我分担的。你答应过会陪著我保护我,结果你却想著怎麽离开!我那样求你不要走,求你留下来陪著我,你竟然还是要走。莫尘,你不该怪我,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这麽做的!”   忽然间莫尘一把捏住了白荷的面颊,把她愤怒的叫嚣硬生生的打断。那对漆黑如墨的眼冰冷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缓到,“白荷,我对你的容忍已经够多了,这些年你已经得到太多不应该属於你的东西,你还不知足!要是其它的事我或许还能忍,但是这次你做的太过了!我不会再容忍你了,所以你最好别再惹我。” (11鲜币)尘中白荷(八十二)   白荷聚起力气一把打掉了莫尘的手,怒到,“那你还回来干什麽?”   莫尘突然笑了,扬起的嘴角满是不屑和可笑讥讽,“你还以为我是为你回来的?白荷,你想太多了。”看白荷还想张口说什麽,莫尘抢先到,“你自己闭上嘴,或者,我让你闭嘴?”   那冰冷的神色让白荷怔愣著。这样的表情她看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对著她。莫尘虽然温和善良,但是这两年不断的被逼著杀人,潜移默化中已经沾染了煞气。莫尘对身边的人、对陌生人都能温和以对,但是在需要的时候,却是绝对狠得下手的。   白荷知道莫尘不会真的对她下狠手,但是盛怒下的莫尘就算真的对她动手也不是不可能。她知道这次的事多少是做的有些过份,但是现在木以成舟,莫尘已经无路可走,她没必要再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去招惹莫尘。她现在该做的,是等著莫尘的怒气消下去,然後再做打算。   反正,莫尘已经在她的手掌心,飞不走了。   看白荷终於安静了,莫尘侧身从她身边走过,一步一步的走回了房间。   直到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伪装坚强冷漠全都崩溃,甚至无力再移动半步,依著门一点点的滑落,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全身都在细细的颤抖。   师叔死了,他的身份在那一刻从让所有师傅师叔引以为傲的弟子,变成了让整个师门都感到难堪的一块污迹。为什麽会这样?他只是单纯的想在常世待三年,然後回师门。   莫尘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回想记忆中在老宅的点点滴,回想他来到常世後的一幕幕,回想师叔的死,回想九叔的一字一句,回想著……只存在他脑海中的白荷。   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现在都变成了一根根的刺,扎著他的心。那些可怕的回忆让他痛苦,那些温馨的回忆也变成了莫大的讽刺。   可是他还是在回想,因为他不敢去想以後。   他不敢去想以後会变成什麽样。他不敢想自己的结局、不敢想三生门会再怎麽做、甚至不敢想到“以後”这两个字。   可是头脑总是不听使唤,明明不想想的,明明一想到就忍不住的全身打著寒颤,脑子里面还是一遍遍的想著“以後……”、“以後……”   其实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全身就已经颤抖到无法思考,根本就无法再往後细想。“以後”究竟还会发生什麽他不知道,只有本能的恐惧颤抖和疯狂崩溃的临界点。   颤抖的身体突然快速的爬到了酒柜旁,抖动著的手拧开了瓶盖,辛辣的液体大口的灌了进来。   “咳!咳咳……”莫尘巨烈的咳著,但是稍微缓过来之後又不要命般的灌了起来。   酒精迅速的涌进了他的身体,炽热的感觉从胃部朝四周蔓延,瞬间头脑就晕眩了起来。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全都停下了,满是晕眩感的头脑光是要稳住身体就用尽全力,莫尘拿著酒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著在自己眼前不停旋转的房间。   还是死吧!   他活著已经没有意义了,不能回三生门,一辈子都是白荷和九叔的傀儡,这样的未来耻辱到让他都觉得自己悲哀。   这样的念头从师叔死後就一遍遍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但是这个时候,九叔却一遍遍的在他的耳边提起白荷。   难道他还应该对白荷念念不忘麽?在白荷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彻底的死了心之後,他还应该处处都为她著著麽?太可笑了,他做不到!至少他莫尘,做不到!   但是只有一点九叔说的没有错,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经过了在常世的这些时间,他心里有一个疑问却始终没有找到过答案。现在,该是给他答案的时候了。他知道,只要他在这等下去,那个答案很快就会出现的。      白荷一直以为,凭著她手里的权势,她已经是过著帝王一般的生活。整个地界上她不算说一不二,也没人敢不给她几分面子。数不尽的珠宝,算不尽的金银,没有什麽东西是她得不到的。   直到她进入了末日教,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微不足道。   尽管她接触到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东西,聪明的她已经明白这当中无法超越的区别。   钱?这个世界里不需要钱,或者应该说,钱对他们来说是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的东西。这里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出去,对常世里那些权贵来说都是无价的珍宝,例如,她吃的还颜丹。   势?那更可笑了。自古以来,人不与神斗、人不与鬼斗。而末日教里,上天入地、招魂纳鬼,那些只在神话里传说的异能,现在却是真实存在的。   在这些人的眼里,常世不过是个蝼蚁般的存在。生不过百年,终生碌碌无为,就算权势汹天,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再要白荷回去过那样的日子,那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白小姐,我说的话,您听明白了麽?”   白荷一愣,才回过神自己正在跟苏叶说著今後要做的事。既然进入了末日教,势必就要为这地方做点事情。莫尘的事只是让她正好有了加入这个世界的机会,但想在这个世界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是要靠她自己。   “明白了,就是跟那些权贵打交道而已,很简单。”   苏叶看了看白荷,突然问到,“莫少爷还好麽?”   白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冷声回到,“苏老板怎麽想到问起莫尘了?”   “白小姐不用多心,教主把他交给了白小姐,就不会轻易的再插手。我问起,只是因为好奇而已。听说莫少爷经过那天的事之後就一厥不振,终日都关在房间里?”   听到这里,白荷也忍不住低叹。想起莫尘,白荷就心烦意乱。自从三天前莫尘回来之後,这三天里就整天的关在房间里喝酒,不让人进去也不肯出房间,放在门口的饭菜也全没动过。   白荷知道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所以也由著他,只希望他消沈过後能自己想通。但是三天下来莫尘完全没有改变,甚至连回答她一声都不愿意。就算知道要给他时间,但是白荷心底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深。   莫尘那天回来时,对她冰冷无情的态度,就像彻底的死了心,对她再没有一点情意了。她确实如愿的留下了莫尘,但是如果留下莫尘的代价是莫尘对她一辈子的恨、一辈子的冷眼相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後悔。 (12鲜币)尘中白荷(八十三)   “其实白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莫少爷不过是从小就被宠爱著,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所以这次才会这麽的消沈。可是说到底,他还是如孩子一样的心性,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接受现实了。”   “接受现实,却末必就是原来的他了。”她真的怕莫尘会变,变得跟她一样。她希望莫尘还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样子,那个失了魂般迷恋著自己的莫尘,真想一辈子都不要变。   “短时间里,莫少爷可能是会怨恨你,不过他既然能为你留下来,那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想著你白小姐的。否则他一走了之,怎麽还会担心你的好坏呢?”   话是这麽说,可是……   ──你还以为我是为你回来的?白荷,你想太多了。   总觉得莫尘已经变了,真的变了。   “放心吧,就算莫少爷真的想不通,我们也会有很多办法能让他想通的。”   白荷却眉头锁得更紧。就算是这样,那终究不是莫尘自愿的。   “哎哟!”   “呀啊,东家!”   苏叶顿时皱起了眉。此时他正跟白荷在房间里密谈,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和大叫。苏叶立刻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外面吵什麽?”   “苏老板是麽?”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站在院中间,眉目炯然有神。看到苏叶出来,眼中更显傲然和轻蔑,淡然的问到。   苏叶也是在江湖上游走惯的,刚听见喧闹就心中有了几分数,现在看男人倨傲的样子,还有周围的夥计们远远围著他警惕的样子,已经明白了是什麽情况。   “正是我,请问这位先生怎麽称呼?”   “我叫云崖,代老太爷来问侯苏老板。”   男人的话让苏叶一顿,脸上阴晴不定的几次变化,一颗心立时就沈了下去。如果他不是没有异能看不见神印的话,刚刚就应该在男人的额间看见黑色的神印了。   陷害莫尘、杀害云祥,他们早就料到了三生门的老太爷不可能吃了这麽大的亏都不吭声。这几天末日教里的上上下下都在留意三生门的动静,他们在三生门里也有内应,再加上九叔是莫尘在常世的负责人,如果三生门要有动作肯定会先去找九叔。但是现在他们却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三生门的人就突然出现了。这让苏叶此时一点准备都没有,心里已经知道今天的结果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更让他没想到的,男人报出来的名字竟然是“云崖”。   “苦、海、无、崖”,那是只有三生门的大弟子才拥有的名字,也是异能界中实力和地位的像征。他虽然是末日教的人,却是个什麽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要是说起炼药他苏叶倒是名声响亮,但是要对付他,别说是三生门的大弟子,就是派个云祥这样的他也毫无反抗的能力。老太爷也末免太看得起他了吧?   苏叶心里百叶交杂,云崖却是淡淡扫了四周一眼,浅笑到,“苏老板,善恶有报,何况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希望你还是积些善德,不要连累无辜。”   苏叶挥了挥手,对那些夥计到,“你们都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那些夥计也只是拿了薪水做事的人,一照面就知道那男人不好惹,现在如蒙大赦,一眨眼就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等到人都走尽了,云崖才又不急不缓的说到,“莫尘在常世的日子,承蒙各位照顾,门主十分感激。但是两位犯下三生门的禁忌,门主却是不能不问。”   “废话多说无用,快点动手吧!”   “既然苏老板等不急,那就准备上路吧!”   话音刚落,人影已经如鬼魅般逼近了身前。苏叶猛然一惊,这诡异的身手简直是闻所末闻。当下也不敢怠慢,手中已经悄然取出的绿色粉末扬手挥散而去。   论身手他虽然不行,但是就这样束手就擒也是不可能的。他虽然没有异能可以驱动那些灵异的药香迷草,一身用毒的手段却是让人更加的防不甚防。到底,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没有一点本事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然而这一次,他却终究是失了算。这毒粉出奇不意,只要粘到就会完蛋。任他修行千年万年,奇门异术能上天遁地,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这样一把毒粉散上去都会下意识的吸进身体里。然後毒素侵入,只需一息间四肢就没了知觉,用不了一盏茶功夫,人就断气了。   但是他却是忘了,三生门是这人道唯一以气为修练对像的存在。莫说是云崖这种实力的,只要是有点能力的,对付这些迎面而来的粉末就像吹开一层薄纱一样简单。身边的气就像与意志相连,末到面前那团绿烟就像被旋风圈起,一点不留得被吹到了远处落在了墙边的花莆中。   苏叶大惊之中云崖已经近在只尺,不等他再想出什麽对策,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只觉得有什麽在自己的额头一拍,双眼暴凸,然後瘫软著就滑到了地上,再没了气息。   这杀人的手法,比起莫尘不知要熟练了多少倍。就这一下子,这男人就绝对配得上杀人如麻这四个字。   杀了苏叶,云崖抬头看到了已经走出屋子的白荷,那双炯然的黑眼陡然变得锐利。他虽然想杀苏叶,望著苏叶的眼神却一直是平淡中微带笑意,那种眼神就跟看著一只无关痛痒的小虫一样。但是看著白荷的时候,那双眼睛却变得尖锐无比,像带著针尖一样扎得人身上一阵刺痛。   白荷也被这满是杀意的眼神看得一震,但是明白了男人眼神的含意的一瞬间,白荷几乎想得意的放声大笑。这个男人很恨她吧?她从他们的手里抢走了莫尘,把他们视若珍宝的莫尘抢走了!   “想必这位就是白小姐了?”就算微微带著笑意,也掩不住话语中浓烈得杀气。   “没错!想必你也听说过关於我的不少事了吧?”   白荷好似有恃无恐般的态度让云崖更生几分厌恶,冷笑到,“是听说了不少,不过都不怎麽入耳就是了。不过看白小姐现在这麽镇定的样子,难道还有关於白小姐的什麽本事,我们没听说过的?”   白荷扫了眼地上的苏叶,无所谓的笑了笑,“如果你要杀我,我倒是没什麽本事。我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有人会替我去做。”   最後几个字,白荷特意放慢了语调,听出她言外之意的云崖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以为你做尽这些坏事,就没人治得了你了?因果有报,所有的恶果,终要你自己承受。”   ──白荷,你会有报应的!天理昭彰,不是不报,只是时候还没到。你这样对尘哥,早晚会报应的。   “报应?”白荷冷笑著,突然就发狂到,“报应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这世间有善就有恶,有好就有坏,有一个人笑就必定有一个人哭。为什麽我就一定要是哭的那个?凭什麽要我眼睁睁的放手却让别人快活?凭什麽我就活该过苦日子受人欺凌?大家各凭本事过活,为什麽别人可以富贵我就要被老天爷报应?是不是我白荷不做坏事这天下就没有恶人了?如果这样就会有报应,那就是老天爷不公!连老天爷都不公平,他凭什麽报应我!” (12鲜币)尘中白荷(八十四)   “……”云崖瞪著白荷张口无言。这辈子他都没听过这麽大逆不道的话,眼前这个死到临头的女人还是人麽?一个人类怎麽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怒骂了老天之後,白荷笑容更冷,微合的眼嘲笑似的看著云崖,“你以为我怕死麽?你除了杀了我还能如何?莫尘已经是我白荷脚下的情奴,你杀了我也不过让他更恨你们而已!”   目中无人的猖狂终於激怒了云崖,眼中目光凌厉,一条无形的气龙直扑白荷而去。   那气龙无形无色,白荷甚至看不出那是什麽,只是敏锐的感觉到有什麽东西汹涌的朝自己扑了过来。她本就是没有一点功夫的普通人,不管他出什麽招数,白荷一概坦然处之。   身前的气流突然错乱,刮得白荷几乎睁不开眼。就在她眼睛半睁半闭的时候,身後猛然有人拉她,她还来不急睁眼,那人已经带著她几个转身闪到了一边平静的地方。   “莫尘?”睁开眼,看清了救了自己的人,就连白荷都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他不是在小楼里烂醉如泥,已经快连他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麽?为什麽,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莫尘的身上确实满身的酒气,眼中酒醉的迷茫还没有散尽,就连扶著白荷的时候他自己的脚下都不稳。但是刚刚,他把白荷拉开的那一瞬间,云崖却是看得清楚。虽然半醉半醒,但是意识还很清楚,就连动作都一如从前的敏捷利落。   “莫尘,你终於舍得出现了!”一见莫尘,云崖是又气又怒,但是气怒之下,那割舍不下的牵绊却也清清楚楚。   但是莫尘却像完全没听到说话一般,脚步松散的站在那,眼神却是经过他身侧,定定的望向了他的身後。   那个从小带著他一步步前进,为他建造起整个人生的人。那个如师如父,在他的心目中如支柱一般的存在。在18岁之前,他所有的目标就是为了让他满意,为了让他以自己为傲。   现在他的世界已经摇摇欲坠,自己所带给那个人的,也只有耻辱。   顺著莫尘的视线,云崖也回过头,立时明白他在看什麽。   “门主!”   站在那的,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须发花白,双眼却炯然有神。一身藏青色的布衣,手中拄著一根木纹手杖。乍看之下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可是只要你对著他细看,老人没有表情的面容却能让你感到就像被渐渐的沈进了水底,越沈越深、越沈越深,直到沈进了深处,被挤压的连气都透不过来。   云崖转到了老者身後,莫尘却依然看著没有出声,白荷却是忍不住问到,“他就是老太爷?”传说中末日教的死敌,三生门的门主,对莫尘来说,也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一瞬间白荷的眼底就涌起了杀意。   “白荷,你先走。”没有回头,莫尘只是沙哑著嗓子沈声到。   “你想一个人对付他们?”白荷不知道莫尘想干什麽,只能猜出这个最大的可能,但是就连她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里没你的事,你先走吧!”   “莫尘,我们一起走,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莫尘终於回过了头,但是那张脸上却没有她想像中的焦急保护,而是一张如石块般冰冷无情的脸。   ──白荷,你会有报应的!   这也许是她这辈子看过的,最可怕的一张脸。   她终於明白莫尘的意思,让她走,不是为了救她,而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   既然这样,刚刚为什麽还要救她?   然而莫尘的回答让她终於明白了……   “我为了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你死了,那麽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再没有爱,保护她已经变成了一种不得不去做的责任。这一次,她是彻底的失去了莫尘。   这里再没她留下去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甚至就连云崖和老太爷都没有看她一眼。美豔无双的白荷、权势汹天的白荷、府视众生的白荷,这一刻却突然从高高的天上摔到了地上,变回了一个普通人。白荷似乎依然想维持自己冷傲的外表,却游魂般得离开了小院。   云崖没有拦白荷,却等白荷离开後对莫尘冷哼到,“莫尘,你以为让白荷先走我们就找不到她了?”   莫尘没有回话,却是直直的跪到了地上。   “云崖,你先出去。”老太爷缓缓的说到。   老太爷发话,云崖只得点头,转身也离开了小院。整个小院只剩下了莫尘和老太爷。莫尘低著头,老太爷也只是远远的看著他。   终於莫尘还是动了,一步一步,膝行著爬到了老太爷的跟前,深深的伏在了地上,不再动了。   “怎麽?连师傅都不叫了?”   不算严厉的语气,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承受的威压。记忆中这样的话总是让他又惧又怕,却又无比的安心。   “莫尘自知罪孽深重,再无脸见师傅了。”   “所以干脆就加入末日教,让自己一路堕落下去?”   “莫尘不敢。但是无论如何,莫尘都想再见师傅一面。之後我犯下的所有罪孽,都任凭师傅处制。”   “你想说什麽?”   “我自从来到常世之後,碰上了一些事,也碰到了一些人。常世的生活跟我在老宅时的完全不一样,让我感到困惑和迷茫。我得不到师傅得教诲只能去找九叔,但是九叔的话反而让我更加迷茫。现在我知道,九叔的话未必可以相信,所以想要亲口问一问师傅。”   “噢?老九说了什麽?”   “他说常世的事自有常世的人去管,与我们并没有相干。”   “对,这话说的没错。”   理所应当的语气却让莫尘跟著心沈了下去。他一直信任著的师傅,那座如室外桃源般得老宅,难道全都是他的错觉麽?莫尘再忍不住的抬头问到,“那麽师傅一直教我们,不要去记恨别人,不要跟常世的人计较,这话里的意思确实是叫我们不要去管那些常世的人了?即使明知道他们在遭受苦难,而我们又可以帮助他们,这种时候我们也应该只是眼睁睁的看著,什麽都不要做麽?”   “你是这样理解的话,那也可以说是没有错。”   “我就是想问师傅真正的意思。师傅这样的回答,就好像懒得再与我计较,随我去胡想一般。莫尘虽然罪大恶极,不值得师傅您再耗费心思,但是求您看在我从小在您身边长大的份上,看在我的一言一行都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份上,让我死也死得明白吧!”   说完,莫尘又是低头以额抵地,苦苦的哀求著。   这些事已经苦苦的折磨了他很久了,从他来常世第一次挨打,他就被这常世完全无法理解的道理折磨著。身边的所有人,每一个都觉得这道理理所当然,觉得是他的想法太过荒诞不羁。但是他这荒唐的想法让他快乐的过了18年,而常世这奇怪的道理却让们一个一个都活得那麽痛苦,难道他就不应该做点什麽?他想要去做些什麽,可是这个时候九叔却跟他说,不要去,常世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麽,他们修练异能又是为了什麽?他努力学习做人处事、努力的练气修练又是为了什麽? (13鲜币)尘中白荷(八十五)   这两年他什麽都没做,只是看著那些普通人在常世坚难的生活著。他越来越不懂,既然这些人活得这麽痛苦,为什麽他们这些修练的人就不愿意为他们做些什麽?如果什麽都不做,他们修练又是为什麽?   “莫尘!”   老太爷低声的唤著,就像从前在老宅里,老太爷每次叫他时的那样。莫尘忍不住的抬起头,看见老太爷在对他招手,於是四肢并用的爬到了师傅的跟前。   老太爷伸手慈爱的摸了摸莫尘的头,那温和的眼里看不出半分厌恶,反倒是十分的疼爱,“我要是懒得再与你计较,还会亲自来这找你麽?”   莫尘闻言一颤,知道师傅这话是没错的。他会跟著白荷来这里,一是怕白荷出事,二来,算时间师叔的尸体应该已经回了三生门,三生门肯定会再派人来。虽然不知道三生门这次会派谁来,但是如果师傅会来找他的话,肯定也会先找上白荷。果然他没有猜错,当他在这里看见云崖的时候就知道,师傅也来了。   从他有记忆以来,老太爷就没有离开过三生门。所以知道师傅果然亲自来了,虽然心里还是有巨大的恐惧,背地里却也忍不住的感动。如果师傅真的不在乎他了,只要随便再派个人来就能带他回去,师傅能亲自来,正说明了师傅还是很重视他的。   看莫尘稍稍的安下心来,老太爷却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是师傅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世间的道理本就难以说清楚的。我叫你不要跟常世的人计较,确实是有那样的道理在里面,所以说你那样想也没有错。你觉得我不想与你说,是因为我说了现在的你也不会懂。叫你不要去计较,就是叫你不要去在意。常世的人好也好、坏也好,不要去管,就是连想都不要去想。就算我这样告诉你了,你也做不到吧?”   “师傅就真的这麽狠心?那些也是人,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啊!”   “所谓的苦和甜,都是由人的心所生。这些的道理并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跟你解释的,也不是光听就行的。所以三生门才规定了弟子成年後,必须要到常世来走一趟。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你必须自己尝过了才能知道个中的滋味,知道这当中的各种无奈。知道了这些滋味,你才有可能明白这常世的道理,明白了,你才有可能去看透。”   “我不懂,为什麽不能帮他们,为什麽要看透?”师傅意思,好像就是要他去接受这常世的道理,接受这让每个人都活得这麽痛苦的道理。然後再看透,怎麽看透?对这所有的疾苦都无动於衷才算是看透麽?   “不懂就用心去想,等你懂了,想明白了再回来。那个时候,你才能算是三生门正式的弟子。”   莫尘又是一愣,“师傅您不抓我回去?不杀我?”   “你是这一代最重要的弟子,将来最有可能成为门主的人,难道现在就想死了?”   “可是……我杀了那麽多人,还害死了云祥师叔,还犯了三生门的禁忌……”   “你还会这麽在意这些,说明你还是太单纯。”老太爷抚著莫尘的头顶,眼神慈爱却又带著悲伤,“莫尘,杀人固然是不太好,不过就像你九叔说的,那是常世的事情,不是我们要管的事。至於你云祥师叔,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你云祥师叔也不会想让你以命相抵。你既然知道自己犯了错,让你去思考悔过,比一掌打死你要有意义的多不是麽?至於你犯的那些禁忌,我念在你是被末日教和白荷蒙骗,这次可以不不跟你计较。”   震惊的眼睁大著看著老太爷,莫尘怎麽也没想到,在自己看来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事,师傅竟然这样就算了?他今天来见师傅,一心是以为必死无疑的,师傅决不是这麽好说话的人。   看出莫尘既惊讶又怀疑的神情,老太爷低低的长叹了口气。虽然不想说,但是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的瞒下去,与其让别人告诉莫尘,还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好。   “其实,这次的事你也是被人所害,是我把你交给了老九,不能全都怪你。”   莫尘这才明白师傅是在自责,急忙到,“不,这不能怪师傅,师傅也不知道九叔的身份,才会把我交给了九叔照顾。”   老太爷却摇著头,说到,“你是三生门重要的弟子,我怎麽可能把你随便的交给一个我不了解的人。”   莫尘突然的呆愣住了,脑子里面回味著师傅的这句话是什麽意思,一个可怕的念头却跟著油然而生,让他连说出来的话都颤抖了起来,“你知道九叔是末日教的教主?”   老太爷点点头,“知道!虽然他很小心的掩藏了起来,不过终究还是被我发现了。我没有拆穿他,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也是想著也许会有有用的一天。”   莫尘就这样傻傻的看著老太爷,看著这个让他从小到大都完全信任著的师傅,看著这个他在这个世上最敬爱、最畏惧、最尊敬的师傅。这一切的震惊过後,冲上头顶的就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背叛的愤怒和绝望。   莫尘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终於控制不住的怒吼,“原来你知道!你了解他的结果就是把我交给你最大的敌人,让我一无所知的被他利用设计。这太可笑了……这太可笑了!我还一心的以为是自己背叛了师门,以为是我给师门丢了脸抹了黑,一想到是我给师傅丢了脸,我就……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面对莫尘大声的控诉,老太爷却静静的站在那,不辩解也不说话,安静的好像在等他发泄完心里的怨气。   莫尘看著老太爷的眼神越发的怨恨起来,大步的夸到老太爷跟前,怒吼到,“说话啊,师傅!告诉我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做了什麽让你要这样对我?”   老太爷深邃的眼静静的看著莫尘,无形中那眼神所散发出的威严让莫尘下意识的畏惧起来。莫尘毕竟是他养大的,那日积月累的威严不是一时间的愤怒就能冲毁的。   等到莫尘收起了愤怒的爪牙,稍微的冷静下来,老太爷才平静的到,“玉不琢,不成器。你是我最疼爱的徒弟,我对你的期望也是最高。如果只是让你接受普通的试炼,让你在常世待上三年,那将是毫无意义的。我可以肯定,只要三年一满,你马上就会跑回老宅,继续过你重前的生活。莫尘,你知道为什麽每个三生门的弟子,都必须经过这三年的试炼?”   “为了让我们熟悉了解常世,考虑清楚是要继续留在三生门还是回到常世做一个普通人。同时也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心性,能不能经受住常世的诱惑。”莫尘熟练的背诵著。这些都是老太爷教给他的,所有只要是师傅说的话,他全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   “没错,这是对你们的考验。但是莫尘,这些考验对你有用处麽?你的贪欲一直很淡,只这一项,常世的金钱、权势、美色,对你全都没有用处。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弟子,那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更长进一步,说到底,我已经老了,我需要有人能替我接管三生门,而且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所以,你就把我交给九叔?”   “为了把你带进末日教,他会想尽办法。”   “……” (13鲜币)尘中白荷(完)   莫尘突然觉得他无话可说了,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的可笑也无比的可怕。他一直以为白荷诡计多端,做事总是不择手段也不留余地,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女人了。然而,这麽让他忌讳的白荷不过也只是九叔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他就是那只蝉,原来白荷也不过是那只螳螂而已。他以为这已经够可笑了,结果……原来连九叔也只是只螳螂而已,他只不过是比白荷大了一点的螳螂,真正的黄雀是老太爷,是这个他最敬最爱也最信任的师傅!   师傅一直是他心底最後的那根支柱,现在却连这根支柱都坍塌了,连带的把原本还留存下的东西也一起压垮了。整个世界都被粉碎了,变成了一地的废墟。每一个碎片看著似乎都那麽的眼熟,可是每一个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了。   当你所熟悉的世界完全破碎的时候、当你坚信了二十年并且所有东西都以它为基础的信念完全被颠覆的时候,什麽都混乱了。   他曾经的信念……(这些信念都是假的?)   他追求著的目标……(因为那些信念而得到的目标还有意义麽?)   他曾想过的未来……(未来是什麽样子谁来告诉他?)   他存在的意义呢?   当自己的世界完全被颠覆的时候,竟然是这麽可怕的事情。   一片混乱的世界中,师傅的声音好像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但是试著从这种混乱的感觉中找到出口。日月不明,天不易也。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在混乱所留下的东西才是最根本的存在,其它的,不过都是依符其上的表像而已。表像可以为真,也可以为假,认定了表象而不寻找其中最根本的东本,这才是你现在最大的问题。”   “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他听不懂,这种些他全都听不懂,师傅到底还要他怎麽做?   “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看著痛苦的莫尘,老太爷缓缓说到,“莫尘,能教你的,我现在已经都教给你了,後面的人世百态只能靠你自己去体味了。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再回到三生门,我们再续师徒的缘份吧!”   “再回三生门?”曾经他以为是他唯一归宿的地方,现在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如果不愿意回来,那也好的,你就留在这常世,做一个普通人吧!也许那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不过从此之後,不准你再用三生门的能力,更不准触犯禁忌。如若再犯,就真的不能饶你了。”   三生门的禁忌,那也曾是他心里想不明白的东西。只是他一直相信,师傅一直这麽坚持的事,一定有师傅自己的道理。但是现在,这个理由是什麽,突然让他变得不敢问。   既然不敢问,就不要问了。他已经累了,不想再去想了。   “莫尘,”那只手依然慈祥的抚摸著莫尘,暗然的说到,“对不起,让你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但是如果我不这麽做,三年期满你肯定会回到三生门,与其让你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卷进来,至少现在你还有得选择。常世的苦难也许在你看来很痛苦,但是比起三生门,常世还要好得多。莫尘,这个世上没有只有幸福快乐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   ──我想带你走,去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这个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没有这样的地方。   “现在我还不能让你知道太多的真相,只能告诉你这些。如果你不愿意再牵扯进这个异能界,就在常世做一个普通人吧!但是如果你一定想要知道答案,就自己去寻找,然後,再决定要不要回来。”   “还可以回去麽?不管多久?”   “试炼只规定了最少三年,却没有说最多是多长时间,所以无论是什麽时候,你都可以回来。哪怕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你也一样会被归入正式弟子。”   他现在确实需要时间去想清楚,混乱的头脑什麽都无法思考,只能等待时间让他慢慢的冷静。   但是唯独有一件事,他却是清楚的。   莫尘又是深深伏地,说到,“莫尘还有一件事想求师傅。”   “你是想替白荷求情麽?”   “没错,还请师傅能答应我!”   “你还是放不下她?”   莫尘只是低头哀求。   “你真的那麽喜欢她?”莫尘在常世发生的一切,老太爷在老宅当然全都听说了。只是到现在这个时候,莫尘还这样一心的护著她,这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是莫尘这样做,却不全是为了情。“既然这一切,是她不惜牺牲我也想要得到的,我愿意成全她。所以白荷所犯的那些错,请师傅一并罚在我身上,只是求您放了她!”   “……”   老太爷一阵的沈默。他并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但是眼前莫尘的要求确实让他为难。如果他不答应,他这傻徒弟恐怕就会为了白荷,宁愿先死在白荷的前面。他放莫尘走,不是为了让他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但是莫尘对白荷的执念,眼看却是一时无法解开的。   “莫尘,你知道今天我如果放过白荷,之後会有什麽样的後果麽?”   “不知道。”   “不知道後果,你就这样求我放过她?”   “我不知道会有什麽後果,但是任何事情,我都愿意为她承担!”   “我倒是想说就成全你一次,就当是给你买个教训。但是这教训的代价太大,谁也赌不起。”   “师傅如果不答应……”   “莫尘,任性也要有点分寸!”   莫尘一向顺从,只要老太爷的语气稍重就会低头认错。但是这一次,就算老太爷喝斥,莫尘也绝没有半分托协的意思。   “唉……”看莫尘这个样子,老太爷也只能一声长叹,扬声到,“老九,你怎麽看?”   莫尘一惊,九叔的声音却从院子外面清楚的传了进来。   “原以为这次终於能让我得逞一次了,想不到还是被你算计进去了。好处都让你占去了,现在倒来问我?”九叔还是那付样子,在已经拆穿了他的身份的老太爷的面前竟也没有半分胆怯警惕。抿唇笑语的样子,倒像是两个多年的知已好友一般。   老太爷的脸上虽没有半分的笑意,眼中竟也不见丝毫的敌意,只是沈声的警告到,“你要是还不懂得收敛,不用等到莫尘那时候,现在我就让末日教消失。”   “莫尘到底是你三生门的弟子,还是我末日教的人,现在还不好说吧?”   “那你就更没有理由看著他做傻事。”   九叔一扯嘴角,很郁闷的发现好像怎麽说都是老太爷有理。“好,我可以保证白荷不再跟异能界的事有牵扯,不过她跟莫尘之间的事,我就不管了。”   “只要她不再犯了禁忌,前面的事我就不追究。莫尘,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谢谢师傅!”   “光谢你师傅,那是没我的事了,我可不管了。”九叔在老太爷那吃了亏了,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莫尘身上要回来的,老大不小的家夥就耍起了无赖来。   莫尘咬牙,闷声到,“谢谢九叔!”   “算了,算了!”老太爷低声的叹息著,缓缓到,“後面的路,是福还是祸,就要看你自己了。希望还会有再见你的一天吧!”   莫尘只是跪地拜别。知道了这一切,过去的种种已经全部在他的脑活里碎裂──疼爱他的师傅、如桃园般的老宅、还有,他对那里的依恋。这一拜,只谢老太爷过去这18年来的养育之恩。之後这常世天高地远,今生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了。   再抬起头,眼前已经空荡荡,没了人影。 作家的话: 尘中白荷到这里就完结了~~事实上这是另一篇小说的番外,在《无限进化》中会有白荷和莫尘百年後再相遇,所以这个是番外的结局~~《无限进化》在另一个专栏浮尘小窝里,不过只贴了个开头,呵呵~~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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